《彻夜》 第1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沪城九月。 夜幕初降,霓虹迷醉。 江畔灯火璀璨,摩天楼傲然云集,梵庭壹号耸立其间。 住宅顶层的灯光久久未亮,卧室里馨香静谧,被子里的人仍在安睡。 月光伴随霓虹洒入落地窗,照映一张精致脸庞。 枕边的手机震了好几下,扰人清梦。 温听宜轻蹙眉心,倦懒地睁开眼,昏昏沉沉,拿起手机。 数条未读消息。 应钧:[宝宝什么时候回京呀?] 应钧:[宝宝,我发现一家特棒的日料店,就在岁南街,主厨刚从大阪回来,手艺一绝,你要是想尝鲜,我立刻让助理预约!] 应钧:[宝宝,你怎么不回我消息,还在睡吗?] 温听宜拥着薄被,支着细瘦手臂坐起来。 刚睡醒,长发微乱,像只炸毛的布偶猫。 什么宝宝宝宝的,谁是你宝宝? 她抿唇,精致的猫眼美甲快速敲字:[不准再叫我宝宝!] 那头静了两秒。 [好的宝宝] “......” 算了,无法沟通。 温听宜掀开薄被,赤脚踩下地毯,月光萦绕一双莹净白瘦的足踝。 她掩唇轻轻打了个哈欠,站在落地窗前,拉开纱帘。 脚下匍匐着繁丽江景,豪华游轮驶过宽阔江面。 跟岸上攒动的人头对比起来,游轮巨大无比,在她眼底却十分渺小。 她伸个懒腰。因为自幼练习中国舞,体态纤柔,薄薄的软绸睡裙勾勒腰线,双腿细长白皙。 前段时间解约退出舞团,闹得心力憔悴。 最近一直待在沪城躲清净,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吃得很少,免不了又瘦了些,曲线更添柔媚。 从前有一个人抚着她的身体,含着她的耳垂低声喘息,夸她软若无骨,像水做的...... 她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回过神来,不禁耳根发烫。 想起谁不好,偏偏想起他。 她拉好窗帘,换一件定制款墨绿色吊带裙,简单化了个妆,踩着细高跟拎包出门。 乘直达电梯下到一楼,入户大厅灯火辉煌,巨璨的水晶吊灯垂在高挑的穹顶中央。 温听宜迈着轻盈步伐走向大门,身穿西装的礼宾员恭恭敬敬跟她打招呼,温小姐晚上好。 住这儿挺不错的,除了服务周到外,业主们的身份都颇有门道。 就近期而言,温听宜先是碰见了传说中某位高官的地下情人,对方居然显怀了。 接着又碰见三个娱乐圈顶流,其中一个肯定在偷偷谈恋爱,每晚回来都全副武装,墨镜帽子裹得严严实实,怀里搂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每天都有新鲜的瓜吃,仿佛是有人怕她无聊似的,专门选的这处风水宝地让她安住,任她解闷。 这套房产具体是谁出资送她的,她没问。 思来想去,无非是程老爷子大方做主,给她这个备受宠爱的养孙女安排的第N件礼物。 再者,沪城江畔的高端地产项目大部分都有晟亿集团注资,家里送她几套房子不过是左手倒右手,顺手的事儿。 入秋了,夜风微凉,一辆深色奔驰S级停在宅邸前,自家司机正在耐心等候。 她拢好裙摆,上车。 奔驰徐徐启动,夜风吹拂。 “温小姐,程总这两天也在沪城,忙着处理集团分部的人事变动。”司机说。 温听宜指尖一颤。 不能怪司机大叔哪壶不开提哪壶,毕竟她和那个人的尴尬往事,除了她几个好友之外,无人知晓。 她轻吸一口气:“那他什么时候回京?” “这倒不清楚,应该就是这几天吧。下周不是老先生寿宴吗,今年是八十大寿,程总去年没回家,今年再不回就说不过去了,祖宅那边催他催得紧呢。”司机说,“老先生让我交代您,如果方便的话,您跟程总可以一道回去。” “......” 老天爷,差点把这茬儿给忘了。 时隔三年,他已经回国了。 而她,必须跟他一起回祖宅参加寿宴,装作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样子,老老实实给老爷子祝寿。 她眼皮跳了跳。 很快,司机送她到金延路。 她收敛乱糟糟的思绪,轻撩耳边长发,不动声色下了车。 这一片是出了名的酒吧聚集地,复古的海派建筑浸泡在珠光宝气里,街边一水的豪车,颇有一掷千金消愁解闷的派头。 有路人忍不住给豪车拍照,温听宜见怪不怪。 多亏了某人的车库,老早就给她涨足了见识。 所以街边这些或骚包或冷酷的车型,在她眼里就跟超市货架上摆的萝卜一样,大同小异。 街上人头攒动,温听宜在热闹里低调穿行,进到一家会员制酒吧。 室内氛围雅致而幽昧,她踏上复古旋梯,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与她错身。 “哟,这不是我们温大小姐嘛?” “......” 冤家路窄。 邵薇晃着一杯鸡尾酒悠然止步,尖下巴高高扬起的样子,跟她们一起录舞蹈综艺那会儿一模一样。 说来也怪,都是刚从舞蹈学院毕业的学生,邵薇却刻薄得像混迹江湖十余载,无论在学校还是在舞团,这货处处针对她,仿佛嫉妒心泛滥。 其实舞蹈这种东西,输赢凭本事,菜就多练,邵薇属于又菜又懒,心里空虚得慌,一天到晚奚落别人,以此获得一丝可怜的成就感。 温听宜没给她眼神。 奈何她脸皮厚,堵上来讥讽:“真解约啦?打算做素人?不想回归舞台了?” 温听宜心如止水站在一旁,轻撩眼睫瞥向对方:“你那么急着大红大紫,你替我登台就好啦。” 邵薇嘁一声:“网友们不都锐评了吗?说我跳得没你好,我一个小菜鸟,资源咖,哪敢抢你这种实力派的风头。” 自嘲?那她就顺水推舟了:“对呀,你是一只四肢不协调的小呆鹅。” “?” 邵薇抽了抽嘴角,冷呵一声,“硬气什么?你怕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寄养在程家的外人罢了,不就是仗着程家老爷子疼你吗,真当自己是正牌千金了?等着吧,程老爷子年事已高,看他还能罩你多久。你的好日子已经不长了,而且我听说,程家那一位很不待见你哦。” 没有提及姓名,一切尽在不言中。 温听宜压了压微跳的手指,波澜不惊,轻轻笑了下:“我和那一位,关系确实不好。” “呵,我就知道。” 邵薇小人得志,翻着白眼离开。 温听宜懒得跟她计较。 上到二楼,靠近挑台的卡座区里,周婼抬起头,目光如获救赎:“呜呜呜,我就知道,你不舍得让我一个人难过的。” “......” 这不是怕你想不开吗,失恋的女人可是一级保护动物。 温听宜整理裙摆坐到对面,叫住路过的服务生,点了杯教父。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但是,请不要跟我提你的前男友了,你要是再提他,我马上就走。” 周婼:“可是......” “没有可是!” 温听宜一脸正色,温柔又斩钉截铁,“不要再想他了,出轨的男人都是瘟猪,称斤卖都没人要,不值得你念念不忘。” 周婼呜呜两声,眼泪开闸。温听宜轻叹,扯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好啦,不哭了,我陪着你呢。” 周婼吸鼻子抽泣:“溪溪,你退出舞团之后有什么打算?” 她默了默,慵懒地支起下巴:“不着急,先休息一段时间。” 周婼点点头:“也对,反正你不缺钱。离开那个破公司,你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才21岁呢,这么年轻,跳的又这么好,本就该在台上闪闪发光的。” 温听宜一说到公司就来气,秀丽的眉微微蹙起。 周婼看出她不想聊这个,于是换了个话题:“那你跟......” 她心里咯噔一下。 别,别提他。 周婼:“你跟程泊樾——” “打住!” 这个可恶又可怕的名字,还是闯进她耳朵里了。 温听宜轻吸一口气,平静解释:“我跟程泊樾没有关系了,只是当年睡过,现在已经翻篇了。” 但愿能翻篇吧。 如果他不记仇的话。 周婼顿了顿,探索欲爆棚:“那应家小少爷,就是最近疯狂追你的那个,你答应他了吗?” “你说应钧?怎么可能,我对他没有那种感觉。” 说曹操曹操到。 应钧肯定又跟她家司机打听行踪了,今晚直接从京市飞了过来。 应钧:[宝宝,我刚下飞机,可以去酒吧找你吗?] 温听宜本想拒绝,却冷不丁想起上回。 也就是一周前,应钧思她心切,不提前打一声招呼就赶来沪城,到了才给她发消息,说晚上八点在江边等她,有礼物给她。 可惜她那天特别困,睡过头了。 应钧在江边等了一夜,吹了一宿的冷风。 她半夜醒来接到电话,应钧在听筒里抱怨她失约,竟然还哭了。 “宝宝,我等你那么久,你怎么可以这样......呜呜,这里好冷啊,我都流鼻涕了,要感冒了!” 事后想想,真有点愧疚。 不如今晚请他喝杯酒吧,就当补救上一回的过失,顺便跟他说清楚,让他不要再倾注时间继续追求她了。 她回复说:[你过来吧,一会儿我在楼下等你] 应钧:[好滴] 周婼察言观色:“应家小少爷要来?” “嗯。” “那我走啦,不当电灯泡。” 周婼笑嘻嘻拎包走人。 温听宜独自一人坐在沙发椅上,跟不远处的邵薇大眼瞪小眼。 真无聊。 下楼透透气吧,顺便等应钧过来。 十分钟前下了一场小雨。 骤雨初歇,冲淡空气里的烟酒味。 湿漉漉的街道行人不减,水渍倒映着酒吧霓虹,光鲜又颓靡。 一幢私人会所伫立在街尾,大隐隐于市,雕花铁艺大门前有年轻警卫驻守。 顶层被长期专享的沙龙区里,爵士乐慵懒流淌,檀香萦绕。 阔少们三五成群,各自搂着女伴,开开玩笑,打打桥牌。 席间热络,有人忍不住瞥向远处。 “那位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谁知道呢,咱也不敢问。” 片刻,一个穿旗袍的小模特自告奋勇:“要不,我去问问?” “别了吧,凭他那个喜怒无常的劲儿,不知道有多少个女人自讨没趣,一上门就被他弄哭了。” 音落,一个阔少飞了个眼色:“哟,怎么个弄法?” 一帮纨绔子,嘴上没个把门的,话里朦朦胧胧的警示意味带了点颜色,惹得众人低声哄笑。 假如当着程泊樾的面,他们自然不敢这么瞎扯。舌头还要不要了。 其实有所耳闻,程泊樾并不重欲,反而过于冷淡。 某些官商想用美色讨好他,但无从下手,硬着头皮试了几次,结果碰一鼻子灰。 小模特羞赧地咬咬唇,不自量力的搭讪计划只好作罢。 程泊樾不常下人面子,这回却撂了一整夜的牌局,自顾自坐在落地窗前的单座沙发上。 高定西服衬出宽肩窄腰,他放松搭着二郎腿,深色牛津鞋一尘不染。 没人敢来扰他清净。 他兀自沉肃,一手撑着额头,袖口之下,锐利的刀型表针悄然游走着。 室内暖光在英挺的鼻梁周围晕开一层淡影,他眼睫微垂,倦懒目光落向雨后的街道,长指在眉骨边缘轻点两下。 瞧不出他在想什么。 助理站在一旁汇报工作。 本季的新品发布会筹备顺利,智慧医疗板块已经组建起新的大模型研发团队。程老爷子的寿礼也已经备齐,一只青花纹梅瓶,一只行旅图竹雕笔筒,都已经从港岛运回京城。 程泊樾淡淡应声,助理及时把待审文件递上。 “程总,明天回京吗?我通知Lucy订机票。” 他微敛着眸,手中钢笔在纸上勾勒出潇洒墨迹,嗓音沉淡:“到时再说。” “好的。” 助理接过签好字的文件。 程泊樾再次看向窗外,长指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钢笔。 助理循着老板的视线看向窗外,街边出现一道渺小身影,一袭长裙纤柔明媚,无端引人注目。 “程总,那好像是......温小姐?” 他不以为意,浓眉微抬,目光押着一丝轻慢淡漠。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表情如何、在跟谁说话、是否牵起嘴角微笑,全都一览无余。 程泊樾漫不经心转了一圈钢笔,手背青筋暗自蛰伏。 十年前,她还是个黄毛丫头。 后来日复一日,被他娇养至今,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面对别的男人笑起来的模样,还真是灿若明霞。 他漠然审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眼角眉梢微含讽意。 “诶?她身边那位是应少爷吧。”助理开朗一笑,“真是郎才女貌啊。” 空气静了几秒。 “是吗?”程泊樾掀起眼皮,意味深长地挑了助理一眼。 助理神情滞顿,莫名打了个寒噤,急忙扯一个圆场的笑:“抱歉程总,我只是随口一说......” 另一边,温听宜站在繁华街角跟应钧说话。 应钧风尘仆仆地赶来,见到她之后,简直一秒都不舍得浪费,必须当街诉说这几天对她的牵挂想念。 叽里呱啦说一堆,她耳朵要起茧了。 刚想让对方别唠叨了,可是来不及说话,第六感突然起了反应,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温听宜左右转头,目光在两旁的精致建筑之间来回寻觅。 有人正在盯她吗? 毫无头绪。 夜色浓重,高处那道幽深目光一丝一缕,游走于她每一寸肌肤。 眼神中没有半点情绪,令她猜不透、摸不着,却又真真切切的,让她被危险的压迫感密不透风地笼罩。 小透明激情开文!包甜的!等收藏多一点就日更~老婆们点个收藏,助力我化身码字机~[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第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到底谁在盯她。 温听宜闷闷不乐,忍不住腹诽。 暗中偷窥非君子! “宝宝,我......”应钧眼巴巴。 她一时蹙眉,浓密的眼睫撩起:“不要叫我宝宝,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应钧卖乖:“可是我喜欢叫你宝宝啊。” 可是她不喜欢听啊。 “你对每个女孩子都这么热情吗?” 应钧正色:“当然不是!我只喜欢你,只管你一个人叫宝宝。” 她唇角微微一动。 真的假的?之前怎么听说,应小少爷唯爱万花丛中过呢? “应钧,听说你跟朋友吐槽过我,说我是你追过的女生里最难泡的、最会拿乔的?” “......有吗?”应钧表情心虚,干笑一声,“你上哪儿听的呀,肯定有人造谣,我怎么会那么说呢。” “那就只有你自己知道啦。”温听宜从容地抱起胳膊,臂弯挎着一款小牛皮晚宴包,精致小巧,“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请你以后不要再追我了。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只是我不喜欢你,不想浪费你的时间。” 没想到这番话徒劳无功,反而挑起了应小少爷的胜负欲。 他太诧异了,拜托,圈子里有他拿不下的女生吗?根本没有! 他帅过明星、富得流油,多少女孩子前仆后继,她温听宜怎么可以当街拒绝他? 今晚还给她准备了惊喜呢,不能就这么搅黄了。 应钧重振旗鼓:“宝宝,没关系,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感情慢慢培养,我不会给你压力的。对了,听说你喜欢看烟花,我现在就带你看烟花去,好不好?” 当然不好。她笑了笑:“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温听宜告辞转身。 远处一幢肃穆的老洋房正好敞开了铁艺大门。 身形高大的警卫向两旁退让,目光中央,一辆迈巴赫S680缓缓驶出,冷峻气场引得路人放慢脚步,视线按捺不住地飘过去,好奇车里的人是什么来头。 车灯在雨后街道上映出一面淋漓光扇,光线倒映出车牌号,京A,8开头。 温听宜瞳孔地震。 救命救命救命。 她屏息转身:“应钧,哪里有烟花秀?我们现在就走。” 应钧容光焕发:“好啊!” 于是她上了应钧的车,车门砰的一关,终于松了口气。 不对。 她干嘛要躲。 街上这么多人,程泊樾还能当着路人的面对她下狠手不成? 真烦,一紧张就坏事。这下好,倒让应小少爷爽到了。 应钧兴高采烈一脚油门,亮橙色科尔维特如离弦之箭,强烈的推背感让她头昏脑涨。 迈巴赫后排,似有若无的乌木沉香幽然浮动。 程泊樾解开西服纽扣,松了松领带,拿办公平板审阅并购案文件。 车窗半降,一个亮橙色的玩意儿从旁边蹿了过去。 引擎声震耳欲聋,他闻声抬起一双漆黑凌厉的眼,目光微黯。 气场不怒自威。 助理掌着方向盘,认真观察后视镜,不出三秒就明白老板的意思。 该加速了。 并行时,跑车副驾上的姑娘微躲过头,欲盖弥彰地撩了撩发丝,雀翎般的宝石流苏耳环泛着彩光。 程泊樾不咸不淡扫了一眼。 谁给她挑的款? 花里胡哨,也不怕绞着头发丝。 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两辆车擦肩而过,迈巴赫超过了科尔维特,前者的贵气强势将后者的轻浮骚气彻底碾压。 应钧扬起眉毛:“哟呵,谁啊?这么嚣张,敢跟本少爷叫板。” “......” 温听宜按了按太阳穴,不想说话。 科尔维特一路疾驰,一眨眼就闪到了江畔。 “悦蓝号”豪华游轮停靠在游船码头,船上灯火通明。 应钧早就打点妥当,等他带着温听宜登上船去,船身才缓缓驶离岸边。 今晚在船上有一场名流酒会,温听宜的装扮在一众精致的晚礼裙之间不算特别,但这张脸实在漂亮,从小娇养出的气质也与旁人不同。 她只是气定神闲从晚宴主厅走过,众人的视线就纷纷落过来。 有来自异性的复杂打量,也有来自同性的微妙艳羡,众人眼神交换,谁啊这是?瞧着冰肌玉骨,确实是让人过目不忘的漂亮。 她不常混迹沙龙,沪城这帮名流认不出她,以为她是哪个刚出道的小明星。 小明星有这么大排场?竟然让游轮专程等她。 不过一听说是应小少爷看上的姑娘,大家就讳莫如深地笑了笑,点到为止,不再议论。 京沪的圈子多有互融,在这种趋炎附势的交际场,只要她主动说出自己的身份,他们必然会涌过来找她搭话。 她并不社恐,打交道而已,一点也不难。 但她今晚懒于社交,登船之后用身体不适加以搪塞,远离应钧视线,自顾到贵宾舱的露天甲板上享受清净。 岸边集群的金融大厦盘旋而上,霓虹在浓夜里浮闪,灯影坠落江面,景色眩目。 温听宜安靠在甲板躺椅上,长发被潮湿的江风吹乱。 她拿起手机,点进群聊。 仙女驻凡大使馆(4): 二号醉仙:[笑死我了,你躲程泊樾躲到船上了?] 三号痴仙:[第一章:极品回国!嘶哈嘶哈,躲什么呢你,快上啊!] 四号猛仙:[(坏笑)别躲啊,再睡他一次!] 再睡一次?! 她回复:[那我一定是疯了......] 当年,程家为她举办十八岁生日宴。 她在宴会上跟一帮小姐妹笑闹,一不小心喝多了。 宴会结束,她随程泊樾坐进劳斯莱斯后排。 车内挡板密不透风地升起,空气静悄悄。 程泊樾八风不动,神情一贯冷淡,坐在一旁处理工作。 她不安分地往他那边挪了挪,酒后热意蔓延全身。 酒精上头,她竟然一股脑地倒进程泊樾怀里,抱着西服之下精壮劲瘦的腰身,撒起了娇。 程泊樾低垂视线,冷森森睨着她,她抬起头,鼻尖寻找他好闻的香气,以身犯险,纤白食指戳戳他无动于衷的嘴角。 “程泊樾,你为什么总是不笑呢?你生性不爱笑吗?” “......”他目光凛然,大手拎她后颈,“起开。” “不要。” 她埋进他胸膛,蹭了又蹭。 “你明天就要出国了,好辛苦呢,呜呜......” 小姑娘太会撒娇,轻软语调钻进男人的耳膜,他安静几秒,眉头禁不住颤了两下。 “哎,程泊樾,虽然你总是不笑,但我并不讨厌你。”小醉鬼自说自话,“因为你给我花了好多好多钱......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说我是麻烦精,但你依旧要听从老爷子的安排,把我养这么大,给我花那么多钱。你好难啊,你名下的卡都被我刷了,你未来老婆会不会吃醋啊?万一她上门打我怎么办......” 程泊樾脸色不佳。 “差不多得了,你醉得不轻。” 她呜呜说胡话,抬起水汪汪的杏眼望着他:“好吧,是我操心得太远了,这么多年,都没听说你身边有什么女人呢......诶,你是不是不行啊?” 程泊樾目光忽暗,喉结在昏昧氛围里重重滚了两下,嗓音沉得严肃,警告似的喊她大名:“温听宜。” 她一脸天真:“干嘛?” 一朵被他悉心浇灌的白蔷薇,花骨朵已然亭亭玉立,就这样毫不设防地贴在他怀里。 酣红的脸颊,水波滟潋的双眸,晚礼裙挤出一线动人旖旎,蹭在他手臂上,再自持的男人也会神志昏然,干渴灼热。 那一晚,车子停在胡同口,车窗玻璃留了条窄窄的缝隙,晚风伴着虫鸣与草木香漫入车内。 她的发丝勾住他的蓝宝石袖扣,睫毛接住他逐渐沉重的呼吸。 慢慢靠近,手指在他唇角轻戳一下,似吻非吻的,气息贴上去...... 一瞬间,程泊樾眼底墨色翻涌。 “温听宜,你知不道你在干什么。” 他喉结滚动,嗓音已经哑得不行。 她醉了酒,反应慢半拍,来不及回应,呼吸一窒。 程泊樾吻住了她。 气势汹汹,又格外温柔。 感觉是那样奇妙,她睫毛急颤,呼吸没了章法。 程泊樾摁着她后脑勺压下来,体温将她包裹,温热的唇贴着她的。 他的动作并不急切,像一头强大而不可侵犯的狮,目光紧盯着猎物,身体却不慌不忙地蛰伏。 她紧紧攥住他衣领。乱了,全乱了,有什么东西正在肆意燃烧。 他身上的香气无孔不入地蔓延,她感觉心口有火在烧。 酒精冲昏了头脑,竟然想吻他,竟然想不顾一切靠近他。 但她还学不会接吻,只能毫无章法地回应他,舌尖在他唇上轻柔舔|弄。 程泊樾沉沉喘了一声,似乎在说“这是你自找的”,下一秒就彻底破戒,舌头撬开她颤抖的唇,持续扫荡,呼吸滚烫又急切。 此刻的程泊樾,染欲,情|动,宛如浪潮汹涌,哪里还有平日里禁欲冷淡的影子。 接吻声愈渐灼热,伴随他闷重的喘息,揉碎她醉酒后薄弱的意志。 她依赖地搂住他,深吻愈演愈烈,她浑身轻飘飘,竟发出一声甜腻的软吟,像情|热时不由自主的撩拨,让身前的男人青筋暴涨,理智沸腾。 ...... 彻夜纵情。 天蒙蒙亮,温听宜一朝酒醒。 完了,翻车,翻大车了。 她慌慌张张,像个畏罪潜逃的偷心贼,悄悄下床。 趁程泊樾没醒,她溜得无影无踪。 当天一早,程泊樾前往美国东海岸任职。 程家家大业大,晟亿集团早几年就在海外扎下多个战略部署点,驻美总部的日常商业运转需要他全权处理。 等温听宜从凌乱的意识中抽离,程泊樾已经身在大洋彼岸。 至于那晚发生的事,无人再提。 她闯了祸,招惹了他,却得益于他的忙碌,暂时逃过一劫。 ...... 砰——! 焰火在三年后的夜空中炸开,纷繁绚丽,引得岸边的人驻足观赏。 程泊樾坐在游轮贵宾室的真皮沙发上,一手懒散闲适撑着太阳穴,婉拒了莫总给他递的香烟。 “不抽。” 莫绍忠一门心思讨好他,笑了笑:“那,雪茄呢?来人,给程总拿——” “不用。”程泊樾淡声打断,看向不远处。 水晶灯下,被防弹玻璃包围的单体展柜里,安放着一枚镶钻祖母绿胸针。 一看就是维多利亚时期的精细工艺,顶奢极繁的宫廷风格。 据说是从一个法国收藏家手里买来的。 先不说砸了多少钱才换得这件稀罕物,先是游说的精力就已经废了不少。 程泊樾兴致缺缺:“特意把我邀到船上,就为了给我看这个?” 对方诚惶诚恐:“不不,当然不只是看,这是送给程总的。” 他轻挑眉,神情游刃有余:“费这么多心思,看来得请莫总吃顿饭,边吃边聊。” “哎!程总哪里的话,真是折煞我了,要请也是我请。” 莫绍忠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多年,深知想要拉拢身居高位的人,最重要的是诚心诚意、投其所好。 “我早前听说,程总派人在每一季的珠宝拍卖会上收了不少古董饰品,想来是喜欢收藏吧?” 程泊樾若有所思。 那倒没有。 他收藏珠宝做什么?怕不是闲得发慌。 那些高价收来的古董首饰,其实都当作逢年过节的礼物,送给家里那个难哄的麻烦精了。 至于这枚胸针...... 风格确实是老气了些,不适合小姑娘戴。 但收回去让她自行收藏,倒也物尽其用。 船舱窗户外,有不停跳跃的彩色光影。 莫绍忠生怕这尊大佛一个没兴致就要下船去,那还得了,礼还没送出去呢,面子先丢光了。 他赶紧想出拖延时间的法子:“程总,今晚有烟花秀,贵宾舱的露天甲板是最佳观赏区,要不看看去?” 程泊樾也觉得室内闷得很,起身应了这茬。 莫绍忠一路随行:“程总,您考虑考虑,那玩意儿您要是喜欢,我让助理安排好,明早就给您送上门。” ...... 甲板上凉风习习。 温听宜面朝江风,靠在围栏边上跟小姐妹们打视频。 手机开了免提,扬声器里笑声不断。 “哎哟喂,应少爷真土,搞什么烟花秀啊,这都是上世纪的把戏了。” “你懂什么呀,这叫浪漫,是吧溪溪?” “溪溪要回京了吧,跟程泊樾一起啊?” 温听宜一时苦恼,不知该说什么。 更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 莫绍忠眼尖:“诶?那位是温——” “不要,才不跟程泊樾一起回去。” 温听宜软绵绵的嗔怪声散在风里。 身后西装革履的男人步子一顿。 温听宜浑然不觉。 手机里,小姐妹继续好言相劝:“溪溪,你当年为什么要溜啊,我觉得程泊樾并不讨厌你啊,说不定会喜欢上你呢,而且重点是,他洁身自好,从不往女人堆里扎,多难得啊,不如你趁机把他收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收他? 天啊,程泊樾哪里是她能收得下的。 不对,她根本没想过要收他! 差点被小姐妹带偏了。 她接茬说:“不要把他想得太好了,洁身自好是可以装出来的,凭程泊樾的身份外貌,像是没有女人的样子吗?” 而且那一晚,他撑在她身上流汗的画面,依旧让她面红耳赤。 他太会了,太无师自通,太游刃有余了。各方面。 温听宜清咳一声,虚张声势地吐槽:“程泊樾就是个可恶的心机男,可会装了。” “......” 可恶的心机男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 莫绍忠出了一手冷汗,妈呀,他听见什么陈年秘辛了? 不得了不得了。 他赶紧编个借口离场。哎,待客不周总比听人墙角好啊。 冷清的甲板上,程泊樾懒洋洋脱了外套,靠坐到斜度合适的躺椅上,长腿交叠,一边挽起衬衫衣袖,一边远远打量她身着长裙的背影。 头发长了。 也瘦了。 腰肢仿佛一掐就断。 半小时的烟花秀终于落幕。 “挂啦,拜拜,回来给宝贝溪溪带香水,么么么!” 她笑一笑:“好,拜拜。” 通话挂断。 温听宜转过身,下意识抬眸,陡然撞进一双深沉凌厉的眼。 不远处闲坐的男人让她呼吸僵滞。 脑子里轰的一声。 程泊樾气定神闲,搭着二郎腿坐在甲板躺椅上,眼神直勾勾却波澜不惊地望着她。 月光映照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而他的眼睛,配得上一个蛊惑人心的罪名。 温听宜颤着睫毛挪开视线,心跳加速,企图表演镇定:“怎么是你......” 程泊樾眯起眼,在暗流涌动的氛围里徐徐开口,沉磁嗓音磨着耳畔:“怎么,你期待的另有其人?” 她重重咽了咽喉咙。 他幽黑沉静的目光让她屏息凝神。 真的有点怕他。 要走吗? 走吧,走为上计。 可是如果要走,就必须经过他。 总不可能跳江吧,不至于不至于。 算了,一不做二不休。 她咬咬牙快步往前,试图绕过他逃离现场。 ——“站住。” 冷厉的,不容忤逆的语气。 她心一颤,攥着裙摆定在原地。 程泊樾起身,信步走上前,从身后单手钳制住她的腰。 这一下突如其来,像一记温柔又狠厉的惩罚,她冷不丁撞进他怀里,后背贴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席卷而来的木质香危险又熟悉。 “跑了一回,还想跑。” 他沉懒的嗓音里,夹杂着风雨欲来的不悦, “温听宜,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学不乖?” 溪溪:好想逃 程老板:嗨,老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第3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温听宜大气不敢喘。 像被一只青筋交错的手扼住了咽喉,一点氧气都汲取不了。 时隔三年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被他强势的气场笼罩着,她手指快麻了。 不行,不能轻举妄动。 动了肯定又被他逮住。 她清楚,他这个人其实非常可恶,心眼和手段都多着呢,她要是硬碰硬,绝对吃亏。 他也绝对不会让着她。 毕竟从她住进程家大宅的第一天起,爷爷把管教小姑娘的责任丢到他头上,程泊樾表面应下来,私下就不屑地警告她:“我平时很忙,懒得管你,也不会惯你,你好自为之,少给我添乱。” 不管她? 还有这好事! 但他还说了,不会惯着她。 好吧。 因此,十二三岁的温听宜在心里默念:今后绝对绝对不能招惹他。 现在也一样。 绝对不能以卵击石。 潮润的江风在她发间吹拂,乌黑发丝缠住他的领带,暗香浮动,危险近在咫尺。 温听宜咬着唇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程泊樾根本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低沉嗓音从头顶落下:“躲什么?” 她紧张得要命,只能强装镇定:“你莫名其妙捉我,我不该躲吗?” 语气跟以前一样甜丝丝,软绵绵,有几分恃宠而骄,又有几分乖顺胆怯。 仿佛夹起毛茸茸的尾巴在他领地里挑衅,甚至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挑衅。 程泊樾无声笑了笑:“温听宜,你以前撩拨我的胆子去哪儿了?” “......” 就知道那一茬儿过不去! 她抿抿唇,红晕泛上脸颊:“那天我喝醉了......” “哦,”他沉吟几秒,“看来是酒壮人胆,壮出一个色胆来了。” 这话没错。 无法反驳。 但是!他居然真这么强势阴险又记仇,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逮住她,同她算旧账。 别算了,快快快,快翻篇。 “不要提以前了,你到底想干嘛,我今晚可没惹你......”她非常无辜地说。 程泊樾的手从后面捏住她下颌,语气不温不淡,暗含压迫感:“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可恶的心机男?” 糟糕,果然被他听去了。 “你不要误会,我说的是别人......” 他见招拆招:“那你把那个人找出来,让我一睹真容?” 她深呼吸,心跳如擂鼓。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宝宝!你在哪儿?吱个声啊!” 有人来了。 温听宜情急之下掐他手臂。 程泊樾闷喘了声。 一定很疼,她手上是新做的延长甲,一掐一个准。 程泊樾终于松了劲儿。 她借机闪人,红着耳根急匆匆走下甲板楼梯,跟跑上来寻人的应钧快速错身。 “诶?宝宝!” 应钧一转头,只闻到一缕女孩子的甜香。 人已经跑远了。 他刚要追上去,又发现身后有一个程泊樾。 他面露惊喜。 “哥!你也在!” 哪门子的哥,程泊樾根本不是他哥。 应钧这人就喜欢套近乎,十足的狗腿子。 但圈子里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只管程泊樾叫哥。 程泊樾笔挺地站在台阶上,双手插着西服裤兜,兴致缺缺但不失体面,闲闲搭腔:“应少这么着急,是在找哪个宝宝?” 应钧灵机一闪。 对哦,程泊樾回来了,假如让程泊樾帮忙撮合撮合,那他甜滋滋的恋爱不就指日可待了? 他爽朗地笑笑:“没哪个,就一个,我的听宜宝宝。” 我的听宜宝宝。 花花公子,说的比唱的好听。 程泊樾淡讽地勾了勾唇。 应钧自我感觉良好:“哥,我有件事儿想拜托你。就是......我喜欢听宜,但她不喜欢我,你能给我支点儿追人的招吗?她在程家长大,你跟她熟,应该知道她平时的喜好吧?” 程泊樾波澜不惊,鼻腔里轻笑一声。 “我怎么知道。” 他收走一记冷眼,信步离开。 应钧没醒过神来就被撇下了。 他挠挠头。 看来程泊樾是真的不待见温听宜啊。 唉,他宝宝这么温柔漂亮明媚动人,程泊樾怎么可以不待见她呢。 但也万幸。 假如程泊樾是他情敌,他一定会被秒得渣都不剩。 —— 温听宜一路心惊胆战,回到贵宾舱的专属休息室。 她蹬掉高跟鞋,生无可恋地扑到软乎乎的沙发上,脸蛋埋进抱枕。 妆会花吧? 不管了,这样舒服。 她心乱如麻,歇了会儿,拿起手机,在群里汇报战况。 [我刚才掐了程泊樾,逃出生天] 猛仙:[掐哪儿了?!胸肌腹肌鲨鱼肌?肱二头肌背阔肌?] “......” 可恶,这些他全都有,而且练得恰到好处,搭配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特别适合穿西装。 痴仙:[不对啊,你俩怎么这么快就遇上了,他也在游轮上?] 温听宜:[嗯,而且他今晚看我的眼神,完全是来算旧账的] 醉仙:[拜托,我们溪溪这么漂亮,跟他睡过一觉是他赚飞了好吧,有什么好计较的] 痴仙:[我猜他计较是因为......我们溪溪不仅享受了他完美的肉/体,享完之后还溜了。你们想想,有谁敢这么对他呀,简直虎狼行为] 温听宜蔫蔫的:[那天喝醉了,真的不知道会跟他搞到那个地步,也完全没想到他会忍不住] 醉仙:[拜托,如果我是男人,有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在我怀里撩我,我要是忍得住,我就阳|痿!] 是这个道理没错。 温听宜不再想了,越想越乱。 她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美甲。 掐那么重,他手臂上会不会留印子? 留吧留吧。 谁让他一回来就吓唬她。 能掐他的机会实在不多,甚至没有。 从小到大,程泊樾一直以居于上位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沉肃而不可侵犯。 她惊觉,自己今晚居然挑衅了他。 还是一次成功的挑衅。 心跳乱了。 得逞暗喜之余,难免战战兢兢。 —— 贵宾舱vip套房内。 手机开免提模式放在茶几上,传出男人无奈的声音:“樾,我真受不了了,我再找周婼复合我就是狗!不就手上多了几个指甲印儿吗,我八岁小侄女掐的,她非说我在外面有女人,神经啊!” 程泊樾靠坐在真皮沙发上,不走心地听着好友吐槽,自顾自挽起衬衫衣袖。 明晃晃的红印。 几年不见,本事长进了,下手挺狠。 “樾,你给评评理,周婼是不是作?她也不去打听打听,哪个女人敢掐我?我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被掐?谁掐我,我收拾谁!” 程泊樾嫌对方吵,简单聊两句就挂断,放下撩到一半的衬衫衣袖,重新扣了扣手腕上的鳄鱼皮表带。 莫绍忠坐在对面认真泡茶,一个不注意,房间里的狸花猫跳到程泊樾腿上。 程泊樾云淡风轻,扫一眼高高翘起的猫尾巴,毛绒绒的爪子无所畏惧,在他平整的西服裤上印出浅浅的小梅花。 莫绍忠吓晕,迅速把自家小猫捞走:“早知道不带你上船!怎么敢跳到人家身上的?” “没关系。” 程泊樾不至于跟一只淘气的狸花猫计较。 虽然这只猫确实踩在他身上作威作福。 不多时,一杯泡好的金骏眉递过来,程泊樾淡淡抿一口茶,莫绍忠见缝插针,询问起珠宝的事:“程总,考虑得怎么样?要是觉得那一件不合心意,我改天再让人物色一番。” “不用。”程泊樾说一不二,“直接送到温听宜手里,今晚之前。” 莫绍忠愣了愣。 他哪里敢多问,笑着点点头,直接派人照做。 ...... 房间里,温听宜撩起碍事的裙摆,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一角,看身在巴黎的小姐妹传到群里的秀场视频。 这个法国奢牌的女装秋冬系列不如春夏,她大致扫一眼,没什么兴趣。 有点饿。 急需一份人间美味,安抚心有余悸的自己。 她放下手机,用室内座机打电话,让游轮后厨送一碗小份酸辣粉过来。 “啊?” 服务生愣住。 不是法式鹅肝也不是三文鱼,而是酸辣粉。 “这个做不了吗?”温听宜有点惋惜,但善解人意,“那算啦,谢谢。” 服务员快速挽回:“可以的,只要您想吃,后厨都能尽力做,您稍等,一会儿就给您送到房间。” “好。” 她决定吃完就下船,回去睡觉。 等啊等,终于有人敲门。 一打开,来的人是应钧。 他满面春光:“宝宝,今晚的烟花秀你喜欢吗?” “......”她勉强点点头,“挺好看的,但你下次不要再——” “我还有礼物要送你!”应钧打断她,“你等一下,我现在回去拿。” “不用了!” 刚说完,应钧已经跑走。 她叹一声,关上门。 好饿啊。 几秒后,又有人敲门。 她无奈地想,好声好气只会让对方觉得有机可乘。 不如态度冷一些,决绝一些。 虽然事后会愧疚,但总比被对方死缠打烂还吐槽她难泡要好。明明就不关她的事,她白担罪名。 一开门,侍者端着一个精心设计的檀木礼盒,态度恭敬:“温小姐,这是程——” “不想要,不喜欢,很不喜欢。你就这么转达就好了,辛苦你了。” 她说完就关上门。 呼。 清净了。 ...... “程总,很抱歉,温小姐确实是这么说的......” 侍者原封不动地传话。 程泊樾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他抿了口茶,慢条斯理放下茶杯。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跟他闹脾气了。 莫绍忠一脸为难:“那这件礼物......” 他不动声色:“送到程家祖宅。” “好的!” ...... 温听宜终于等来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酸辣粉。 吃完东西漱了个口,补好口红,趁游轮暂时靠岸,她提前下船。 沪城繁华区的夜生活如火如荼,江畔人潮涌动,谈笑不断。 她行走在和谐的喧嚣之中,接到程老爷子的电话。 “爷爷。” 乖巧孝顺的一声,老爷子心都软了:“哎哟,想死我了我的乖宝贝,你见到泊樾了吗?” 她咽咽喉咙:“见到啦。” “好好好,你俩到时一起回家哈,他要是敢把你落下,我收拾他。” 其实她也想过搬爷爷当救兵。 但没用。 程家早就是程泊樾一个人说了算了。 可恶,搞独|裁。 她抿抿唇:“知道了爷爷,你早点睡觉,不许戴一边耳机偷偷听相声,我会让李叔监督你的!” “哎呀......”老顽童心虚地笑了笑,“好好好,爷爷现在就去睡觉。” 电话挂断,现在正好是自家司机下班的点,不好叫人家赶过来。 打车吧。 她站到人稍微少一点的街口,等待她的网约车。 司机离她两公里,速度还非常慢。 应该是堵车了。 没事,等吧。 终于,等到她脚踝酸痛,面前悠悠地停下一辆车。 路人的视线都落过来,温听宜慢半拍看了眼车型。 眼熟的S680。 再悄无声息看一眼车牌。 京A,8开头。 “......” 怎么办。 好想跑。 车后排,窗玻璃降下,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出现在视线里。 车窗外的霓虹落在他英挺的眉弓周围,晕开一道明暗交界线,他漫不经心撩起眼皮,目光闲适温淡。 仿佛偶遇。 温听宜忐忑地眨眨眼:“干嘛......我等车呢。” 她再看一眼手机。 “?” 司机居然取消订单! 好不容易才打到的,这下又要重新排队。 她气馁地鼓了鼓腮帮子。 程泊樾默不作声,视线顺着她的裙摆,缓缓往下落。 起码十公分高的细高跟。 人又不矮,非要穿这么高,图漂亮,也不怕崴到脚。 温听宜觉察视线,往后退了退。 干嘛一直盯着她的鞋看。 好不自在。 难道她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啊。 还是他觉得......她站在这儿挡他的路、碍他的眼了? 那正好,她走远点好了。 于是她扭头就走,巴不得能飞。 程泊樾微微蹙眉。 穿墨绿长裙的身影快步离开,驾驶座的助理不禁捏了把汗。 谁敢这样给程泊樾脸色看?他八成会生气吧。 哎,希望不要迁怒于他这个刚来不久的小助理。 他正准备接收掉头离开的命令,程泊樾就淡然开口:“跟上,让她上车。” 助理秒懂:“好的。” 温听宜沿着路边直走,迈巴赫避开人群,不紧不慢开到她旁边。 她怔了怔,止步。 助理下车,为她拉开后座车门,微笑着说:“温小姐,请您上车。” 她警惕起来。 今晚挑衅他,他肯定会新账旧账一起算。 上车不是羊入虎口吗? 她紧张得语速飞快:“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温听宜。” 后排传出冷淡的一声。 她心头一紧,小小迈开步子。 “溪溪。” 居然叫她小名。 叫法越亲昵,越显得阴测测。 她睫毛颤动,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心跳加速。 程泊樾平静沉嗓:“上车,我不说第二遍。” “......” 怎么又逮她! 没招了。 她比以前还怵他。 他在甲板上盯她的眼神,让她莫名有点后怕,片刻调整好心态,这才慢吞吞上了车,收拢裙摆坐在他旁边。 她攥了攥拳,美甲陷入掌心,藏起今晚的“作案工具”。 程泊樾不置一词,视线在她身上简单扫了扫。 她微微低头,拢着膝盖,两手抱着白瘦的胳膊,轻轻搓了搓。 “怕我?”程泊樾不咸不淡地问。 温听宜一愣。 当然怕他了。 但她现在心烦意乱,不想承认。 “没有。”她小声说,“我冷。” 一句紧张的搪塞,语气却像寻求关心的撒娇。 好想撤回。 他一定嫌她麻烦。 可下一秒,程泊樾收回视线,没什么情绪,沉声跟助理撂话:“开暖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第4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车内暖气缓缓充盈。 温听宜心底的不安逐渐淡去。 迈巴赫行驶于繁华区,大道两旁流光溢彩,霓虹在夜色中摇曳。 程泊樾拿起办公平板,查看邮件里的会议纪要。 他大她6岁,今年27,侧脸轮廓一如既往的优越,骨相完美,眉宇间英气十足,让人想起他在藤校留学时的意气风发。 如今他身居高位,气质更加成熟出众。 虽然他平时话比较少,但并非死气沉沉的稳重,而是令人产生探索欲的松弛冷淡。 平日里待人处事,他也不会刻意端架子,该有的体面他总会给对方保留一分。 但话说回来,他的身份摆在那儿,本质又擅长算计,习惯用铁手腕快刀斩乱麻,所以他不说话的时候总是显得阴鸷冷肃,让人心里没底。 以往,温听宜见到他就跟小鱼见了鲨一样,处处谨慎,生怕被他一口吞掉。 谁能想到,竟然稀里糊涂招惹上他了。 而且他好像......真不打算放过她了。 程泊樾手握触控笔在屏幕上圈点勾画,手背筋脉明显。 他的心思好像只在工作上,状似不经意地问:“还冷不冷?” 她怯怯应声:“不冷了。” 他眼风扫来:“不冷怎么还在抖?” 因为...... 突然开始胃疼。 一定因为那碗酸辣粉,辣椒加太多了。 其实她不太能吃辣,但就是喜欢。 谁还没点自不量力的爱好呢。 她从小学舞,体重不能过线,长期节食真的很遭罪,辣椒是唯一能让人开心的东西了。 虽然开心要付出代价。 程泊樾早就说过她好几回了,少吃辣,别给自己的身体添堵,更别给他添乱。 但她阳奉阴违,偷偷解馋。 高中那会儿,她闹了几次急性肠胃炎,程泊樾私下派保镖盯着她,不准她碰那些乱七八糟的街边小吃。 而她时常逃脱他的监控范围,晚自习一结束,就跟同桌溜到学校附近的美食街。 最近管得严,很多老板都不出摊了,幸好那家烤串还在。 来到熟悉的摊位前,她像掉进胡萝卜堆里的兔子,高兴得不得了,水灵灵的双眸弯成小月牙。 “老板,我的烤卷心菜多加辣椒面!” “好嘞!”老板的视线越过她头顶,脸上堆着笑,“帅哥,烤串自选,想吃什么就拿哈!” 冬日夜晚,鲜香十足的烟火气里,她闻到一阵凛冽的乌木沉香。 大脑宕机。 刚想逃,后颈突然被男人有力的大手拎住。 从头顶落下的嗓音低哑又慵懒,越是平静,越让人心头发怵:“温听宜,你胆子够大。” 她欲哭无泪,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吃了......” 程泊樾西装革履,西服之外套了件挺括有型的黑色大衣,一双高定款皮鞋纤尘不染,气质非凡。 路人纷纷用余光瞟他,以为是哪个电影明星。 一道前来的助理站在他旁边,替温听宜捏了把汗。 程泊樾没打算放过她,好整以暇地问:“这么贪辣,想不想在庄园里给你种一片辣椒树?” 程家在京郊有一片自有庄园,种水果居多,还没种过辣椒。 她回过头,目光微微闪烁:“真的吗?种小米辣可以吗?” 程泊樾眯起眼,目光若有所思。 她被他眼里捉摸不透的情绪冷了一下,忍不住掐了掐手指。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剥夺她今晚吃辣的权利,而是让助理到对面的摊子买了一碗银耳莲子羹。 等她坐到摊位旁的小餐桌上,远处那辆深色宾利已经缓缓启动,在路人探究的视线下淡然离开。 助理奉老板之命,留在这里照看她。 她抬头问:“程泊樾呢?” 助理微笑:“程总回集团加班了,有事的话我帮您转告。” 温听宜立刻摇头:“不用不用,不打扰他了。” 她低下头,默默吃烤卷心菜。 真的好辣。 同桌目睹全程,早已被程泊樾迷出星星眼,好奇地问:“溪溪,刚刚那位,是你的......” 她迟疑片刻。 “他是......一家之主,我平时都叫他大名。” 同桌哇一声:“好帅啊,帅得跟路人不是一个图层的,而且他好高,有一米九吗?” “嗯,差不多了。” 她一直很好奇,程泊樾究竟是吃什么才长这么高。 可能归功于运功? 毕竟他早上五点半就起来跑步健身,非工作时间还泡在拳击馆里汗如雨下,手臂上的青筋紧绷交错,一看就很能打。 同桌说:“我觉得他对你好好啊,虽然不苟言笑,但是很关心你。” “咳!” 温听宜呛了一下,飙着生理泪水解释说,“没有啦,他只是为了完成爷爷交给他的任务,所以才照顾我的,其实他根本就懒得管我,他自己说的。” ...... 多年后的今晚,她一定不能承认自己吃了辣椒。 要是承认,他一定会奚落她。 “我没事的。”她快速转移话题,“对了,爷爷说让我们顺路一起回去。但......鉴于你有自己严格的日程安排,我不一定跟你对得上,所以,我们还是各自回去吧。” 程泊樾自带从容气场,语气好似放任自流:“行,既然你想跟老爷子对着干,我没意见。” “?” 哪有啊,干嘛冤枉她。 “我只是怕耽误你的时间,最近我很晚才起床的,但你又喜欢早起出门,万一你嫌我磨叽怎么办?我计划好了,到时你就先在其他地方住着,反正你住处多,不碍事,等我飞机落地了,我们再一起回祖宅,爷爷就不会说什么了。” 程泊樾低垂视线,慢条斯理翻阅会议纪要,很轻地笑了下,好似嘲弄:“我闲的没事儿干,跟你玩守株待兔?” 她心头紧了紧。 他怎么不上套呢? 不管了,试试其他招吧。 总之,远离程泊樾,是她当下的首要目标。 一定要达成。 于是她剑走偏锋,小声嘀咕:“你不是有私人飞机嘛,不用跟我一起坐民航。” 他淡声:“跟你说过,私人飞机要提前申请航线。” 她一愣。 “抱歉,我忘了。” 他神情寡淡:“你脑瓜子都用来记什么?酸辣粉?” “??” 酸辣粉怎么了。 干嘛瞧不起酸辣粉,很好吃的。 她眨巴着大眼睛反客为主:“那你干嘛不提前申请航线?” 程泊樾轻撩眼睫,扫视她:“巧了,我也忘了。” “......” 他说话懒洋洋的,语气有点欠扁,但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她心里叹气。 横竖是斗不过他的,废什么话呢,直接摊牌好了。 “对,我就是特别怕你,就是不想跟你待在一起。” 她别过脸躲避他的视线,纤密的睫毛颤了又颤,心头生怯。 “那个......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是我色胆包天,是我敢做不敢认。假如你不计前嫌,那就是你大度。假如你生气,那也是应该的,因为是我先挑起的火。我知道,你没有义务纵容我,今后我会安安分分的,一定不会再招惹你了。” 蓦地,空气安静下来。 程泊樾看向她低垂的脑袋,一抹浅红早已飞上她的脸颊。 太乖了。 也太会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了。 这哪里是求和宣言,明明是“我可委屈了,你看,我都主动低头了,你就不能再拿我怎么样了”。 程泊樾淡嗤一声:“我有那么可怕?” 当然有。 忽然间,胃部一阵痉挛。 她轻轻摁住疼痛的地方,细声细气又委屈巴巴地控诉:“你很凶。” 他神情渐冷:“我什么时候凶你?” “在船上,你凶我了。” 程泊樾淡淡睨她。 昏暗中,小姑娘的额角已经泛起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眯起眼:“所以是我,把你凶成这样?” 倒也不是...... 她找补说:“没有,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他哼笑一声,轻描淡写地嘲弄:“我看你是乱吃了什么东西,胃疼吧。” 她心头颤动。 什么都逃不出他的法眼。 程泊樾不冷不淡收回视线,对助理说:“回檀府,通知Leon上门。” Leon是他在沪城雇的私人医生。 看病,没问题。 但是回檀府,问题就很大了。 大晚上跟他共处一室,她的心脏真的有点受不了。 谁知道他会不会趁机找她算账,把她扣在别墅里。 程泊樾手段很多,早就听说他不如表面这般“平易近人”,她不想落入狼口惨遭撕咬。 温听宜深吸一口气,打一针预防针:“程泊樾,我今晚要回梵庭的......” 他并不看她,只是泰然自若地翻阅文件,冷淡低沉的嗓音若有所指:“现在不是你跟我谈条件的时候。” 倏地,她心跳滞了半拍。 深夜,迈巴赫抵达檀府。 车牌号过了警卫的眼,警卫带着熟悉的笑意轻轻颔首,打开大门让车子通行。 隐贵的别墅区里灯火通明,轿车经过私人花园,停在一幢庄园式别墅前。 助理及时下车开门。 “温小姐,请。” 她迟疑僵滞,带着忐忑心情,细高跟一点点迈出车外,不太踏实地踩在地上。 刚要动,大腿似乎被绷着。 裙子的缘故。 好看是好看,裙摆却真的碍事。平时走路还好,下车就显得有点行动不便。 程泊樾站在高耸的路灯下,背对她,单手插兜,另手拿着手机扣在耳边,嗓音低沉懒散:“告诉他,折在自家人手里可没什么意思,到时连个哭坟的人都揪不出,招笑了吧。” 他好像动了点怒气,但话里话外波澜不惊,永远带着居高临下的泰然。 温听宜心跳沉沉,忽然止步不前。 他挂断电话转身的霎那,她胃里又疼,高跟鞋崴了崴,几乎站不稳。 下一秒,一只大手不疾不徐扶住她的腰。 她失去方向感,一下就迎着他的身体挨了过去,双手撑在他胸膛,蜷起手指攥住他丝滑的衬衫衣料,保持平衡。 这么做一定冒犯了他,但她没办法,只能这样:“对不起,你借我靠一下好不好?太疼了......” 语气绵绵,像撒娇一样磨着男人的耳朵,周遭的月色仿佛被染上一层致命的温热。 女孩子微甜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程泊樾呼吸微顿。 她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乖得要命,长发披散在肩头,垂落的发梢挠着他青筋微跳的手臂。 因为胃不舒服,她这会儿还在非常轻地吸气吐气,眉心微微蹙起,神情依赖又无辜,不需要掉眼泪,这样就足够让人心疼。 程泊樾垂眸睨她,他目光微黯,喉结却沉重地滚了两下。 程总:又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