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绥》 第1章 楔子(壹) 据《大秦通史》记载,大周末年,周末帝残暴不仁,荒淫无道,天下在他的统治下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妖物横行。百姓们在长期的压迫下逐渐变得麻木起来,虽然充满了怨言,但人们都被动的接受着掌权者们压在他们身上的重担。 然而,黑暗中总会有星火企图照亮希望,压迫下也总会有人站出来伸张正义。彼时,一有志青年名曰秦珩,他带领饱经苦难的民众斩木为兵,揭竿为旗,上位者们耻笑他为瓮牖绳枢之子,觉得他定掀不起什么风浪,然而在他的带领下,愤怒的民众用最简陋的武器攻破了大周皇城,斩杀了自大的掌权者们。 十载岁月匆匆去也,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为争夺土地权利付出了太多,但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他被后人称为秦高祖。秦高祖在夺得政权后并未忘记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其中出力最大的几位被他封官加爵授予了封地,大周的国土被划分为七块,包括丰岚、踏燕、娆疆、汝南、西影、北苍六个诸侯国以及皇城不夜帝都。为了能在帝都有难时号令诸侯,秦高祖命人寻来一整块质地细腻,色泽温润的美玉,交给了当时最负盛名的玉雕匠人世家骊山温家,将其雕成了六块的玉佩和一块玉玺,每块玉佩都刻有不同的雕花图案,可以互相与玉玺嵌在一起,精美至极,命名为昭源令,一般用于诸国国主会面时的仪式所用。 大秦在一代代明君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战后严重损伤的经济也慢慢繁荣起来。虽然分封诸侯的制度在刚开始确实可以促进国家发展,但在时间的流逝中,它的弊端慢慢浮现了出来。往往一个国家会在繁荣到顶峰后开始走下坡路,大秦也不例外,毕竟越安逸的环境越容易让人松懈下来。中秦时期的大秦所有人皆沉迷于纸醉金迷的生活方式。在璀璨的灯光下,人们只会看到繁华的假象,而一场场盛宴让人们忘记了时间,沉醉在了美酒与华服的世界。于是大秦的国库渐渐空虚,国运渐渐走向衰微,而诸侯们开始向往更辽阔的疆土和更大的权利,因此他们开始着手于扩张与兼并土地的计划。 末秦在渐渐强大起来的诸侯国中显的尤为弱小,国运的衰退让暴君强权,如猛虎出林,呼啸而过,无人可挡。秦哀帝虽早逝,但他加注在百姓身上的负担一点不少,他大兴土木修建碧凌宫,但宫殿还未竣工便死于醉酒溺水;他的独子秦炀帝独揽大权,为彰显自己的无上皇权,他继续修建父亲未建成的碧凌宫,甚至耗费了比他父亲更多的财力与物力。碧凌宫的玉石阶下,老玉匠跪着雕刻莲花纹,血渍渗进石缝时,他想起曾为高祖雕昭源令的祖先说过:“玉碎之时,天下大乱之际。”最终碧凌宫落成,但秦炀帝也将仅剩的国库花的差不多了;他死后他的次子秦忧宗为了继位残忍的杀害了手足兄弟与姐妹,他加重了徭役赋税,在民间各地强抢美女虏进宫供他夜夜笙歌,因此他继位不满十年便因纵欲过度而死,他死后后宫很多佳丽甚至还没有见过他一面就被残忍杀害,只为了给秦忧帝殉葬。 不同于他的父亲秦忧宗,秦殇帝虽有一颗想要救国于水火的心,但此时的大秦已是强弩之末。民间妖物更加肆无忌惮,为非作歹。即使秦殇帝发布不少利民政策企图通过变法来重振大秦,但为时已晚,长年冗杂的税收与服役已经让这个国家千疮百孔,尽管上层变法的初衷是好的,但变法的超前性与现实国情的落差过大,加上贪官污吏的操作,使本就急功近利的变法失败的彻彻底底。此时诸侯国的势力在韬光养晦中逐渐壮大起来,他们开始预谋更大的阴谋。 踏燕国主不满足于国土的狭小,于是在丁酉年九月九日联合汝南与北苍三面夹击不夜帝都,并轻而易举地攻破了皇军的防守,史称“重阳事变”,娆疆虽然国土狭小实力较弱,但对皇帝忠心耿耿,带举国兵力前去支援却无济于事,连娆疆国主被斩首于帝都内,秦殇帝也草草地用一匹白绫缢死在了寝宫内。而此时丰岚与西影保持了中立,残忍的三国联军将城内百姓屠尽,踏燕占领了娆疆土地,自此五国鼎力的局势形成并相互制约。战后百姓怨声载道,于是五国国君相约休战,就这样这片土地度过了三十多年平静的岁月。 在这期间民间传言当所有昭源令与开国玉玺结合在一起时可以打开大秦留下来的宝藏,人们说这笔宝藏有丰厚的财物,更有甚者说大秦秘宝是高祖留下的克制诸侯的后手。但娆疆的昭源令在其灭亡后不知所踪,尽管如此,仍有许多江湖与朝廷人士觊觎这传说中的大秦秘宝。 休战只是积攒势力与兵力的托词,到底会不会一直和平下去,还要看历史发展与时间的推演…… 第2章 楔子(贰) 猿声何处晓,枫叶满秋山。——吕温《道州秋夜南楼既事》 月光若隐若现,透过枫林的缝隙,斑驳在地面上,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风吹过树梢,发出凄厉的声响,伴着阵阵猿啼如同鬼魂的哭泣。箭矢划破寂静的空气,如同猛兽一般凌冽,又似一道闪电般迅速,弓弦的颤动在空气中散播开来,直扑目标。 “驾!” 急速的奔驰中,我拉动缰绳,马匹随即改变行进的方向。我紧紧抓住马缰,任由马儿带着我疾驰,尘土飞扬,带起了地上的落叶,马儿带着我灵活地躲避着身后不停飞来的箭矢。 少年一支银色的箭矢出手,箭犹如鹰隼飞翔,割破空气的响声都充满了力量和速度,直直冲向了我,我本能地侧身——却仍慢了一瞬。银光没入肩胛的刹那,我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轻响,巨大的作用力使我从马背跌落,一瞬间只觉天旋地转,我发间的珠钗也有一些掉落在了地上,马儿也因受了惊慌乱地跑向了远处,眨眼间消失在了山林中。 “可恶!”我顾不上肩膀上剧烈的疼痛,吃力地从地上爬墙,奋力向前方跑去。那少年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 直到前方的路走尽,我站在悬崖边,看着崖下云海涛生涛灭,而崖上风声萧萧,一股凉意不禁涌上了心头,这枫林三面环崖,他早算准了我会逃向唯一的死路。 “交出东西,我放你离开。”马背上的少年把玩着手中的红线,他眼中的笑意让我感到陌生。 “呵,林槭,不,该换个称谓了,亏我还一直将视你为朋友,士别三日,如今的你当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啊。” 我捂着肩上汩汩冒血的伤口,真疼啊。 “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了!”少年眼中的笑意瞬间被冰冷取代,他也不再同我废话,只是催动灵气,几道红线似蛇一般活了过来,带着狠厉的气息直直冲向了我。 如果被他抓住并带走东西,那么我们之前的努力只会功亏一篑,那东西绝对不能落在他手里,我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悬崖,深吸一了口气,心一狠,转身向着悬崖纵身一跃。 “玉荧!”少年下马奋力向前奔去,他伸出手想去拉住我,数道红线调转方向也试图将我捞起,无奈我就像一只断翅的蝴蝶一样怎么抓也抓不住,崖下的风裹着水汽扑上脸颊,我纵身跃下的瞬间,心脏几乎停滞,耳畔是红线撕裂衣角的“刺啦”声,而林槭的惊呼被呼啸的风声绞得粉碎。 掉落的过程中我感到自己的身体瞬间失去控制,急速向山崖下坠落,原来跳楼是这种感觉……风声如潮水般呼啸,将我的头发和衣角扯得飘扬,恐惧紧紧抓住了我的心脏,一种绝望的情绪在我心头蔓延,我承认我怕了,这一刻我突然恨极了自己的决绝——若早知道坠落时五脏六腑会像被无形之手撕扯,或许我会跪下来求他……但想到怀中那物,我又死死咬住了嘴唇。 “结束了吗?”我望向崖顶,只见那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距离,仿佛已经将生死划分开来。崖顶的少年在我跳下之后也跟着跳下,他试图伸手抓住我的手。我的身体不断下落,仿佛将永远无法停止,失重感让我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不断消逝。 不多时,我像一块石头一样,猛地砸进了冰冷的水里,入水的瞬间,河水灌进了我的鼻孔,耳朵,强烈的窒息感让我的意识逐渐模糊,我的四肢开始发冷,但肩胛上的疼痛又让我清晰的感到我似乎还活着,渐渐地,我的眼前好像出现一道白光,话本子里说的果然不假,人在死前过往真的会如同走马灯般闪过…… 第3章 第壹章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鱼玄机《江陵愁望寄子安》 一年前,乙卯年二月二十八。 春天的花园繁花似锦,色彩斑斓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绽放出生命的美丽和希望。 满园的柳树在春日阳光下任由风将其吹的翩翩起舞,那优美的姿态令人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一幅动人的画卷之中。柳树下,少女拉着侍女合欢在园中嬉戏打闹,玩闹间她撞上一个人的胸膛。 “小心,”那人将有点站不稳的少女扶稳,伸手在她眉心狠狠一弹,“你啊,总是这般不稳重,要是摔了该如何是好?” “阿兄放心好了,我命硬,摔不死的。”少女言罢便捏着手里的风筝准备继续玩耍。 “别这样说了,自阿母仙逝后,我只剩你和阿翁了,你的身体也不好……”玉煌替玉荧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又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捏了捏她的脸,神情落寞。 玉荧指尖无意识攥紧了风筝线,细绳勒进掌心也浑然不觉。直到兄长拂过她碎发时,她才惊觉松开手,绽开一个比杏花还灿烂的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况且我有阿兄和阿翁在,怎么可能有事?”像是怕玉煌不信,她还手舞足蹈了一段。 玉煌神情一怔,随即轻轻一笑,伸手摸了摸玉荧的脸颊。 山间草长莺飞,人们在悬崖下修建起了一条长长的路,悬崖上的石头里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几辆马车驶过石头路,车轮发出的辘辘声响,夹杂着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的声音,偶尔还会听见几声猿啸。 路边长的野枇杷已经被人摘的差不多了,但高处总有那么几个,少年只需轻轻一跃,便将树顶的枇杷摘了个精光。 “停车!”少年郎的声音总是带着那么几分轻狂,他左耳的玉坠在他的动作下摇摇晃晃。 林槭挑了两个最好看的,向其中一辆马车奔去。 “阿姐,你尝尝,可好吃了。” “怎么停了?”帘中人问道。 “我知道你这会肯定有点晕车,便想着让大家都休息一会,等大家缓的差不多了,再一鼓作气走完这蜀道。”说着将手中的枇杷递了进去,“翻过这天剑山,以后的路就平坦了,到时候我们……” 林槭话还没说完,前一辆马车走下来一人,仔细瞧这人,目光清澈如清风流水,身形修长,甚是好看。 莫寻立于马车前,像车内人问道:“知节,这里景色宜人,不如咱们趁着大家休息,我们一同商讨一下接下来的安排,顺便游赏一番……” “舟车劳顿,我阿姐哪来的心情去看什么山山水水,三皇子倒不如自己去。”林槭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话里话外夹带着不爽。 “三郎,不得无礼。”车帘从内被人掀起,林槭赶忙上前去搀扶:“阿姐小心!” 林知节的手轻轻握上林槭的手腕,小心地从马车上走下来:“我觉得下车欣赏欣赏青山秀水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言罢,她便向莫寻走去。 林槭看着两人在前面并肩而行,狠狠地踹了一脚车牙:“切!”随后跟了上去,只是在他没注意的地方,车牙上竟有了细微的裂缝。 另一边。 望着玉煌因事离去的身影,玉荧叹了口气,随手将手里的风筝递给了合欢,向着寝殿走去,合欢不忍心看到玉荧难过,于是她清了清嗓,走在玉荧身侧道:“王姬,您封地上的行宫马上竣工了,不如等花源节诸事结束后,咱们到湖上那里放松放松心情,江南那一带风景如画,您不是一直想去嘛。” 听到这话,玉荧的心情看起来好一点了:“是哦,我怎么忘了这事,不过说到花源节,踏燕那边今年是谁来?” “听八方寺的姐妹说,这次来的是九王姬殿下与三皇子殿下,对了,还有摄政王的女儿林宗姬和她的养弟。” “太好了,阿雁要来!”玉荧开心地笑了起来,那么多人里她只听到了莫唱月要来。 莫唱月是玉荧为数不多的朋友,其实玉荧除了合欢只有莫唱月一个朋友。 玉荧摩挲着手腕上母亲留下的金镯,忽然眼前一阵眩晕—— 她看见一双苍白的手将玉佩放入妆奁,耳边响起陌生女子的叹息:“影溯之能,终究是祸……” “王姬?”合欢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您又看见幻象了?” 玉荧攥紧玉佩,勉强一笑:“无妨,老毛病了。” 天剑山…… 众人休整好后准备继续前行,但没走多远林知节所在马车的车牙因承受不了车身的重量而断了。 “啊!宗姬小心!啊!”马车内响起了小芸的尖叫。 林知节摇了摇头:“我没事,倒是你,受了不少惊吓吧。”她温柔地关心起了小芸。 “阿姐!阿姐你没事吧?”车外林槭驾着马关切地问道。 “我还好,只是小芸受了点惊……” 莫寻看了看车牙:“这车牙断的真不是时候,现在修理只浪费很多时间,不如这样吧,知节你坐我的马车,我来骑马,上巳节在即,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林知节想目前距离丰岚还有好些距离,出于对大局的考虑,她没有推脱:“多谢三皇子。”行礼过后她边带着小芸上了马车。 众人叽叽喳喳的讨论车牙质量的不好,只有林槭沉默不语,不对,这车牙再怎么脆弱不可能受不了我一脚,于是他在众人前进后仔细地观察了四周。 古人云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里易守难攻,如果在这里遭遇埋伏,他们很可能会全军覆没。于是林槭对身边的侍卫说了几句,便催马走在了队伍前面。 “三皇子人真好,把马车让给了您,”小芸笑着对林知节道,“咦?宗姬你是不是脸红了?” “哪,哪有……你看错了,”小芸不说还好,一说林知节的双颊上立马浮上了一抹红色,她咳了咳:“你少说点吧……” 光顾着思考,林槭才想起他阿姐上了莫寻的马车,撅了撅嘴,他骑马到了林知节窗前,正好听到了小芸的话,“切,好什么好!”小声嘟囔的同时扔掉了手里的枇杷核,不巧砸中了枝头的一只红头长尾山雀,可怜的小山雀“吱吱”的叫了几声便逃也似地飞走了。 忽然,不远处传来了飕的一声,是箭!接着便是大量刺客从两边冒出,个个手持利器,眼神凶狠。 “保护好王姬和宗姬!”莫寻从腰间拔出了佩剑风尘叹,上前迎敌。 “用不着!”箭雨袭来的刹那,最前方的马车轰然炸裂。木屑纷飞中,一道紫影踏着车辕腾空而起,金鞭甩出时带起刺耳音爆。金鞭甩出,勒住了一个刺客的脖子,她用力一拽,手上的银饰“卟哒卟哒”作响,眨眼间就将刺客扯得趴在了地上,“敢刺杀本王姬,活腻了吧你!” 林槭指间红线如毒蛇吐信,缠住刺客手腕时竟直接勒进皮肉。惨叫声中,他冷笑着将人甩向地面:“谁派你们来送死的?” “我们一路出行带队人马并不多,为了低调防止生出事端专门选择了这条路,甚至没有带什么贵重物品,按理说这些刺客……等等,贵重物品?不好,是声东击西!”林知节正忙着思索,全然不知身后有人靠近。 小知识来啦:西周的时候没有公主称谓,当时最高统治者自称天子,都尊称为某某王,因此王的女儿自然就是王姬了。北宋政和三年,宋徽宗赵佶采纳蔡京建议,仿周朝“王姬”称号,将公主改为帝姬,郡主改为宗姬,县主改为族姬,封号则赐美名二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壹章 第4章 第贰章 细雨茸茸湿楝花,南风树树熟枇杷。——杨基《天平山中》 乙卯年二月二十八。 “阿姐小心!”林槭大喊的同时甩出手中的牵丝引,数道看似柔软无害却极具韧性的红线顷刻间穿透了准备偷袭的刺客的身体,刺客的性命就这样交代了。 “别杀光,留活口!”林知节像向众人喊到,她顾不上危险,说着便冲向其中一辆马车,从上面抱下来一个匣子。 刺客们并没有恋战,将马车上的东西洗劫一空后不久便都撤退了。 莫寻将抓到的刺客绑了起来:“说!你们费尽心思刺杀我们,却又快速撤退,到底有何居心?”那刺客阴森地笑了几声,果断咬破了藏在嘴中的毒药。 “快阻止他,他要自尽!”莫唱月率先发现了刺客的动作,林槭赶紧上前去扣刺客的嗓子,但他很快便停了下来,在刺客脖颈处探了探脉:“没用了,这毒毒性很强,已经死了,而且他的舌头早就被人割了去,救活了也没用。” “我们走之前并没有透出任何消息,但这些刺客看起来埋伏已久了,恐怕他们此行目的并不简单,或者说……”莫寻顿了顿,看向了林知节手里的匣子,“昭源令可还好?” “还好我将它抱了下来。”林知节说着打开了匣子。 然而,匣子内竟空空如也。 踏燕帝都燕城。 幔帐落下,上位者们总是有闲情雅致去陶冶情操,他们的关注点永远落在名为权利的棋盘上,丝毫不会在意爬上高位要付出什么代价。 踏燕国主莫无为与摄政王林观潮在各执黑白,厅堂内豪华而精致的装修,将这个空间打造得如同艺术品一般,每一处细节都饱含了匠人们的心血,让人为之倾倒。 “啪。”黑子落下,莫无为提起了没有气的白子,略显得意。 “这次出使丰岚,派孩子们历练历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是吧林兄?” “回禀陛下,恕臣直言,臣今日不知怎的,心里总是惶恐不安,不知这几个孩子是否已安全抵达洛京,但愿这只是臣杞人忧天啊……” 莫无为内心鄙夷了一番,呵,如果不是你那女儿,你又怎会在此牵肠挂肚耿耿于怀。 踏燕国看似朝廷上下和睦一致,实际上一直暗流汹涌,权利的相互争夺从来不会因为休战而停止,而和平只是暗中较量的托词与借口。 “不是!?东西哪去了!?”莫唱月的惊呼将几人的思绪从震惊中拉回。 “都怪我,没有将昭源令看护好……”林知节的脸上满是愧疚。 “咳,看看这是什么?”林槭的手指转着昭源令上的挂绳,碧绿色的玉佩在阳光下光泽柔和,他浅浅一笑露出了一颗虎牙,将昭源令放在了林知节的手里,“马车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坏掉,而这些人做手脚肯定是有所意图,所以我留了个心眼,提前把我的玉佩换进去了。”林槭有点私心地没有说自己踹了一脚车牙的事。 望着林槭有点骄傲的小表情,莫唱月撇了撇嘴:“瞧给你厉害的……” “这些刺客就是奔着昭源令而来的,三郎,做的好,”莫寻拍了拍林槭的肩膀,顿了顿,“不过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较好,免得再生其他事端。” 乙卯年二月二十九,丰岚朝堂。 “陛下,各国使臣在前往我朝的路上都遇到了刺杀,虽然伤亡人数较少,但其中不乏那些王公贵族的子女,若是我们不能给他们一个交代,恐怕难以服众啊……”礼部尚书握着手里的笏板,声音略微颤抖,毕竟这些祖宗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作为礼部尚书无法给出个交代可就麻烦大了。 “此事确实棘手,不如派一小部分军队前去接应使团,八方馆准备的怎么样了?”玉行舟问道。 “八方寺的各项事宜都已准备好,只等使团的入住。” “陛下,近年来这百姓收成少,经济低靡,加上妖物作乱愈发严重,而眼下出现这等麻烦事,定是有人有心为之。公然袭击各国使臣,如今休战才堪堪四十年,而各国都在暗中集结势力,我朝也应当赶快加强国力,以防突发变故啊!”镇国大将军于醒站了出来。 玉行舟抚了抚额:“不错,于卿说得对,近来天灾**不断,百姓苦不堪言,就减免田赋,还有商人在灾区的车船税,降低商人的运输成本吧。” 于醒思索了一会:“陛下,依臣看灾难会导致大量百姓破产,不如扩军把青壮年全部收纳于军营,避免青壮年们落草为寇,防止流民滋生土匪、强盗、起义军等不法之徒。” 众人点头表示认同。 “予觉得很好,就照你说的办。” 翌日。 轻快的车铃随着风声传来,旃旗飘飘,马车队徐徐驶向城门,在通过城门校尉的检查后便驶入城门。 “终于!到啦!”莫唱月掀开轿帘,双眼放光。 繁华的街道两侧,各种商铺琳琅满目,行人络绎不绝,呈现出一派繁荣的景象。 “是啊王姬,这一路我们提心吊胆,可算到了!” 不等车队停下,莫唱月拉着珉珉跳下了马车:“珉珉你看这个,你看那个,这画好真实啊!”莫唱月指指这个,看看那个,最终停在了一个摊子前。 “哈哈哈哈哈哈小娘子此言差矣,这是刺绣啊。”摊主笑道。 “什么?这是绣出来的?”莫唱月凑近仔细看了看,这作品犹如一幅生动的画卷,细腻的线条交织成唯美的图案,体现着千年的手工艺的精髓,只见这刺绣长九尺宽三尺(长三米宽一米),逼真的玉兰花绽放在绸子上,莫唱月越看越喜欢,“哇,鬼斧神工啊!”她伸手想去摸一下。 “哎哎哎,摸了就要买嗷,你摸脏了我还怎么卖?” “切,我才不稀罕呢!”莫唱月扭头就走,头上的银饰相互碰撞发出“卟哒卟哒”的声响,但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说吧,多少钱,本……我要了。” “九两银子,一口价,不赊账嗷。” 她给珉珉递了个眼色,珉珉便从腰间的小袋里掏出了一块银子:“不用找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我给你包起来。”老板喜笑颜开,心里却后悔的紧,早知道多要点了。 不一会其余几人赶到,莫寻敲了敲莫唱月的脑瓜:“跑这么快,差点追不上了,这是什么?”他从珉珉手中拿过包好的刺绣,说着打开了它,打开后便被这匠心独运的刺绣惊到。 林知节也被刺绣的巧夺天工惊艳到:“这玉兰独具妙心,当真是精艺夺天工啊!” “马上要见到我们的小枇杷仙了,咱们带的礼物都被刺客抢了去,空手去见她多没礼貌,我打算把它送给她,这手工艺品精美绝伦,送她正好。” “枇杷仙?”林知节问道,“可是那位丰岚王姬?” “正是,我可是很期待与她见面呢!” “这刺绣精美至极,将它赠以这二王姬刚刚好……”不等莫寻说完,林槭打断了他:“时间不早了,一路上我们舟车劳顿,一会要去觐见丰岚国主,明晚还要去赴丰岚国主的宴请,虽然入丰岚国界前我们模拟演练过流程,但作为国礼的玉圭却被那些刺客抢走,我们该想想怎么向丰岚赔罪,千万不能因此影响两国关系。” 林槭的话让众人一瞬间焦头烂额陷入了沉思。 皇宫内,芦枝宫。 “什么!刺杀?”合欢带来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玉荧惊愕不已,久久无法回神,“那……那她们可还好?”过去的几年里,虽然玉荧从未与莫唱月见过面,但她们一直有书信往来,莫唱月是玉荧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听闻她在来丰岚的途中遭遇刺杀,她的心神便开始不宁。 “是的王姬,不过听说九王姬一行人无大碍,但她们本来要送的国礼好像被那些刺客抢走了,其他使团就没这么幸运了,死的死伤的伤,甚至汝南使团被抢走了昭源令!” “昭源令?这些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会去抢昭源令?该不会真有人相信那个传说吧?” “那开国玉玺和娆疆国的昭源令到底去哪了到现在都没人知道,更何况这传说是真是假尚不得知,怎么可能找到那所谓的宝藏?” “不管怎样,这些人定是目的不纯!” 玉荧猛地起身,珠钗摇晃:“备马!去八方馆……” 她急需确认——这世间是否真有人不惧“灾星”之名。刚跨过门槛,她又想到了什么,转身对合欢道:“本宫是不是有套点翠头饰没有佩戴过,包起来一起带上吧。” “是,王姬。” 一路上,马车外嘈杂的话语时不时传入。 “瞧瞧,那是不是二王姬的马车,那个灾星!” “哎呀,祖宗,你不要命啦?你不想活我可想活呢,小点声吧你!” “这二王姬……” 玉荧沉默不语,合欢下了低头,如果先皇后还在世的话,王姬会很幸福吧…… “没事,这么多年本宫都习惯了,天煞孤星,克六亲,一生不得安宁,呵。倒是苦了你了,跟了本宫这么久……”玉荧见合欢情绪不对,安慰道。 怕玉荧敢走自己,合欢赶忙跪下央求起来:“王姬,奴婢不苦,王姬待奴婢像亲人一般无二,怎会苦了奴婢呢?求王姬不要赶奴婢走。” 玉荧扶起合欢:“好好好,不赶你走,你快起来吧。” 谈话间,马车停在了八方馆前。 “我好紧张啊合欢,这还是我第一次和阿雁见面,”玉荧紧张时会揉衣角,“她会不会讨厌我,像……那些人一样……”玉荧攥紧衣角的手微微发抖。那些书信里莫唱月笔下的温暖,会不会在现实中化作又一盆浇向她的冰水? “王姬,窃以为真正的朋友不会因为外界对您的评价而疏远你,人与人之间远的不是距离,而是心,燕城距离洛京千里远,天剑山那么高都没能阻断你们的联系,奴婢相信九王姬一定是个可交之人。” “你说得对,若是识人不善,就当……就当买个教训,及时止损就好。” 话是这么说,但玉荧还是停在了踏燕的厢房区前纠结了许久。 “合欢,不如我们先观察观察,再进去怎么样?”玉荧指了指墙头,示意合欢去拿梯子。 “这……”合欢怕玉荧有什么闪失,但还是命人搬了过来。 “你确定是这个院子?” “应该是,话说王姬咱们这样是不是太危险……”合欢话还没说完,只见玉荧已经自己爬上了梯子,于是她赶紧放下了怀里的首饰盒去扶梯子,“王姬小心一点啊!” 八方馆内长年栽种着柳树,柳树的叶片细长而优美,翠绿的颜色如翡翠般美丽。在阳光的照耀下,叶片闪烁着迷人的光芒,仿佛是在低声细语,诉说着自己的故事。柳树的枝条随风舞动,如同优美的舞者,在空气中跳跃着无声的舞蹈,为春景平添一抹盎然之感。 “王姬,您看到了吗?”合欢怕玉荧摔下来,小心翼翼地扶着梯子。 玉荧眯了眯眼,院子内好像有几个人影…… 小知识来啦:柳树在古代中国文化中有着特殊的象征意义,尤其是在西北地区,它与左宗棠有着紧密的联系。1934年春,小说家张恨水游历西北时,遇到了大旱,百姓以柳树皮充饥。张恨水因此写了一首《竹枝词》赞美左宗棠种植柳树的行为,这些柳树不仅为当地人民提供了食物,还成为了民间传说中的一部分,象征着生命的延续和希望的象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贰章 第5章 第叁章 槭槭林已成,荧荧玉相似——刘禹锡《令狐相公见示赠竹二十韵仍命继和》 乙卯年二月二十九。 “说吧,车牙上的手脚是不是你做的?”少年笑着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玩着玩着便轻轻地用匕首拍着一个侍女的脸,“你说,我要是一不小心划一下,你会不会毁容啊?” 林槭笑起来时,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会闪烁着愉悦的光芒,嘴角上扬露出了他那洁白的牙齿,只是这笑意在这种情形下却让人不寒而栗。 玉荧趴在墙头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蹙了蹙眉,一动不动只希望树下的这俩人赶紧走。 “郎君饶命啊郎君,奴婢真的不知道啊郎君!”那侍女望着近在咫尺的刀剑,赶忙跪下磕头。 “不知道,那你临出发前在我阿姐马车附近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刀尖抵上那侍女的脸,鲜红的血液立刻渗出了伤口,吓得这侍女流出了眼泪,“我阿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拿什么来赔?” “这人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小侍女啊?”玉荧有点好奇,距离有点远,她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于是她掂了掂脚,结果一不小心没站稳滑了一下:“啊!” 虽然只是轻呼一声,但还是让院内人听见了:“谁?” 还没等玉荧站稳,林槭右手甩出牵丝引,直逼玉荧面门,红线缠在玉荧两个手腕将她从墙外扯了进来,玉荧根本没有时间反应,谁能想到仅有小拇指十分之一粗的红线居然能将她直直捞起,扯得她两个胳膊生疼,突然失重的感觉让她本能地又“啊”了一声。 “王姬!”合欢想抓住她的脚,但奈何反应不够快,只抓到了一把空气。 玉荧穿过了柳枝,这才看清院内,一黑衣少年单手握住红线,眼中满是杀意,对视的瞬间让玉荧感到他似乎在责怪自己审讯侍女。 那侍女的眼底忽然划过一丝狠戾,抬起手腕,只见一柄柳叶刀脱手,径直飞向林槭,林槭见状收回红线挡住了飞刀,握在了手里。玉荧身上没有了红线,眼看就要脸着地了,她的心里后悔极了,现在好了,要破相了,她闭上了双眼,然而意料中的痛感并没有出现。 是莫寻在最后关头将玉荧接住并稳稳放在地上,玉荧一睁眼看到莫寻眉目如画,衣冠胜雪,整个人好似那潺潺春水,一瞬间,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他袖间沉水香的气息拂过她鼻尖时,玉荧忽然想起幼时在母后妆奁里见过的那块和田玉——温润得让人想攥紧,又怕沾了汗渍。 “这位娘子可还好?” “无妨。”玉荧觉得自己有点脸红,这人举止风度、仪态万方,而自己,好像……似乎……有那么一刻的怦然心动。 另一边,那侍女见偷袭失败便想利用轻功飞上屋檐逃走,但林槭的牵丝引可没答应,他不假思索的用红线将那侍女拉了下来,她转身望着林槭手里的柳叶刀,快步一溜后退了三尺,脊背却贴上了檐柱,当她反应过来没有退路时已经迟了,飞刀的寒意逼来,直直没入颈中,她下意识地用手一按,手上是一抹鲜血,尽管她尽力按住让自己的血不要流失,但仍然无济于事,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 玉荧看着那侍女惨白的脸和喷泉般的脖颈,呆在了原地,这种场面她也是第一次见 她一时间只觉得脚上像灌了铅一般,明明想跑却一步也动不了,忽然她感到脸上一湿,伸手一摸居然是血,那侍女的血居然喷射到了她脸上!一瞬间她只感到天旋地转,呼吸困难,胸口的疼痛一时让她有些无助。 “王姬!”合欢刚从正门绕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她呆了一瞬,随即朝玉荧跑去,“王姬,您没事吧?”合欢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她赶忙从随身携带的药瓶中拿出药丸喂给了玉荧,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玉荧将全身的重量放在了合欢身上:“扶我……” 合欢捂住了玉荧的双眼扶着玉荧走近了大殿内,莫寻命人收拾了残局,打算向玉荧致歉。 “我们王姬有心疾,受了这般惊吓,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谁负担的起?”合欢生气的指着众人问道,此时她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了。而此时玉荧已经缓的差不多了,但她的心脏仍然在疯狂地跳动,这场面是她十六年来从未见过的。 “合欢,不得无礼,是本宫自己不打招呼贸然前来,怪不得他人。”玉荧起身,合欢连忙上前搀扶,她向众人解释了此行的目的。 “是我们御下不周,竟害王姬受了不少惊吓引发心疾,”莫寻作揖,“我们在路上遇到一起刺杀,刚刚那丫鬟小翠可能参与其中,这才有了刚刚的意外,我同林郎君代踏燕向王姬道歉。” 玉荧抬眼顺着莫寻的目光向林槭望去,少年一袭黑衣,领口翻出一抹群青色,额前一条黑底金线抹额,高扎着马尾,视线落在他左耳的玉坠,摇摇晃晃微微摆动,他周身洋溢着的是青春的气息。“男孩子带玉?”玉荧心道,想起刚才的场面,她多少还是有点怕这位林郎君,看着年级不大,没想到出手这般狠。 思索间,她与林槭的眼光流转间竟碰撞到了一起,于是她别开了目光,转向了莫寻:”说到刺杀,不知贵国九王姬是否有恙?” 林槭抬头结果目光却与玉荧撞了个满怀,目光交汇间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丰岚王姬,少女圆圆的头顶着两个发髻,仿佛两颗小巧的蓓蕾,余下的头发梳成两缕自然垂下来,那双眼因受了惊还擎着泪微微泛红,犹似一泓清泉,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胆小鬼。”林槭心道,随即旋转了目光看向别处。 “阿雁无恙,她一路上可是很期待与王姬见面呢。” “真的吗?”玉荧有点意外,心里有点小兴奋。 正说着,莫唱月便得到消息赶来了,她远远地便在人群中认出了玉荧:“枇杷仙!是你吗?” 玉荧转头看到了那位紫衣少女,少女在阳光下向她奔来,她身上的银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发出悦耳的声音,来不及反应的玉荧就被抱了个满怀,“我正打算去找你呢,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和你见面!”莫唱月指尖的温度比常人更高些,像捧着一簇小火苗——后来玉荧才知道,这是踏燕皇族所修炼功法的后遗症。 一时间,玉荧呆呆地看着莫唱月,眼眶微微湿润,她也抱向了莫唱月:“你好,阿雁。” 真好,我有朋友了。 屋里冷的像冰窖,一黑衣男子坐在高位,逗着手里的小青蛇,小青蛇盘在男子手腕上,亲昵地蹭蹭男子。 “小翠死了?”坐上的人的语气平静,好像死人不是什么大事一般。 “是的殿下,死了。”说这话的人顿了顿,“是被那林家三郎林槭一刀刺死的,还把那个病秧子王姬吓了个半死。” “把尸体刨出带回来,别让人看出来什么了。” “是。” 等人一走,男子手中的小青蛇化作了一个美人,一头如瀑布般的黑发散开,嘴唇红艳欲滴,肌肤如雪般皎洁,她的脚上挂着铃铛,随着她的动作,铃铛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都死人了,你怎么还这么冷漠呢?”她的手攀上男子的胸膛,勾起他的一缕青丝,一圈一圈在指尖缠绕。 “哦?那你说我该是什么态度呢?”男子挑起她的下巴,眼神炯炯,满眼深情地注视着女子。 女子没有说话,过了半晌,她开口:“要是哪天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呢?” 洛京主街。 夜幕即将降临,但大街小巷依旧人潮涌动,商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这里真是让人逛不厌啊,你看你看,看那个人!”莫唱月一手挽着玉荧,一手指向远处表演喷火的人。 “瞧一瞧,看一看嘞!火壶表演,来来来看一看嘞!” “什么火壶?去看看。”莫唱月拉着玉荧向前方跑去,今天出门前众人乔装打扮了一番,根本看不出是皇族,路人都以为他们是哪家的郎君娘子出门游玩,所以玉荧根本不用担心被人认出,也不用怕别人对她避之不及。 “火除邪祟,百家安宁!”表演者一袭黑色斗篷神秘而庄严,将烧好的木炭放入铁网,通过动作带动铁网,将火焰巧妙地控制在空中,形成各种图案。熊熊火焰腾空飞舞,火光和壶影相映成趣,火花在空气中飞舞,形成绚丽的弧线,犹如夜空中最璀璨的烟火,美轮美奂,令人叹为观止。 “火树银花触目红,揭天鼓吹闹春风!” “好!”周围的人十分捧场。 玉荧眼中满是欣喜,林槭倚靠在一旁,默默注视不远处的少女,明明天气都回暖了,却还穿着御寒的披风,火光闪烁间,明明是火花更亮,但那件红色披风倒是格外显眼,少女的脸埋在白色的绒毛间。林槭摇了摇头,不管怎样,这王姬突然出现接近我们肯定有所企图,不如先观察观察,她要是有什么异常举动,到时候就直接拿下。 另一边,八方馆。 花源节在即,街道上处处洋溢着热闹的气息,炮仗的声响伴着人们的欢声笑语传遍了洛京各处,寂静的厢房内,隐隐约约还是可以听到来自市集的热闹,林知节倚靠在炕桌前,屋内香火气息弥漫,为榻上的人平添一分清冷与疏离。她正在阅读手中的书卷。 “宗姬,这洛京这般热闹,为何我们不去同大伙一起逛逛呢?” 林知节没有说话,半晌,她放下手中的书卷,打开了窗子。夜空中朵朵烟花绽放,绚烂无比。 “我们出使他国,弄丢了国礼,甚至险些让昭源令落入贼子手中,小孩子贪玩,转眼就忘了,这丰岚国主大度未怪罪已是莫大的恩遇了,”林知节关上窗,坐在桌前倒了一杯茶,“只是我这心里一直很愧疚,我们并没有很好地完成国主交代给我们的出使任务,叫我怎么放得下心去游玩洛京城啊……” 看完火壶表演,众人漫步在洛京的街道上,到处是人们的欢笑,几个小孩玩闹间撞上了莫寻,莫寻轻笑着扶起,目送他们离开。 玉荧看着这一幕笑了笑,每次出宫玩她都怕被人认出来,所以很少出宫,也鲜少体会这样的人间烟火,忽然,一个小贩问她:“娘子可愿买一串糖葫芦吃?”她看着那人手里的糖葫芦,鬼使神差间她买了下来,送入口中是另一番不同于宫里御厨做的的滋味,这种归属感让她心里有种被填满的感觉。 “一串糖葫芦而已,至于吗?”林槭看着玉荧因为一串糖葫芦就露出幸福的表情,虽有些不解,但也仅仅在心里嘀咕了两句。 莫唱月走在最前面,路过一个小摊,她招了招手:“阿仙你快来瞧瞧。” 玉荧小跑过去,只见摊上是各式各样的簪子。莫唱月拿起一个:“你看,这些样式我们那里完没有,好好看唉!” “是吗,我正要送你一套呢,一会回八方馆给你看看,”说着她拿起一个试戴在莫唱月头上,“这个怎么样?” “好看好看!”莫唱月满意地在镜前转转头,“老板我要了。” 莫寻和林槭追上她们的脚步,桌上一个白玉簪吸引了莫寻的注意:“老板,这个怎么卖?” “呦,郎君好眼力,这个在我这卖的可好了,这是最后一个啦!” “三皇子买这簪子,可是要赠予心上人?”抱有一丝希望,玉荧开口问道。 莫寻浅浅一笑,看着簪子的眼神柔和了下来,点了点头:“王姬觉得这个样式怎么样?我想送给她做礼物。”玉荧心里顿时失落了下来,但还是说道:“这簪子简约大气,三皇子的意中人一定会喜欢的。” 小知识来啦:非遗火壶,也被称为火壶表演,是一种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源自中国。这种表演通常在特定的景区进行,如河南开封万岁山武侠城景区,吸引了大量观众前来观赏。表演者需身着防火服,将烧好的木炭放入两侧的铁网中,通过摇晃铁网创造出如烟花般绚丽的火花,呈现出“火树银花”的效果,寓意“驱疾避祸,百家安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叁章 第6章 第肆章 庭院深沉坠海红,玉兰花下坐春风。——彭孙贻《雨中玉兰花》 乙卯年二月二十九。 “王姬!?你怎么在这儿!” 玉荧回头,瞳孔骤缩,不好,怎么是她。 周围有几个小贩一听玉荧在夜市,纷纷四散而逃:“王姬?是王姬!快跑!”他们的喊叫惊动了更多的人,很快拥挤的人群散开形成了一个以玉荧为中心的圆,人们都带着怨恨和害怕的眼神看着她。 玉荧手里的糖葫芦在人们逃窜的过程中撞掉在地,碎了,不少糖渣粘在了她的裙角。一个孩童逃跑时踩碎了糖葫芦摔在地上,黏稠的糖浆沾满他的绣鞋。玉荧蹲下身想擦拭,却听见那孩子哭喊:“娘!我的脚被瘟神碰过了!”她想扶起摔倒在地的小孩,他的母亲却冲过来一把抱起孩子,用帕子疯狂擦拭孩子鞋面,仿佛沾了剧毒。玉荧在这过程中被那妇人推到跌在了地上,她看着手上破皮的地方晕出了血,虽然没有多痛,但心里好像被重击了一下,她眼中渐渐擎满了泪水。 “业根,不要碰我的孩子!”那妇女没有多想就出手推了玉荧一把,直到看到玉荧不可置信地坐在地上,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犯了大错,“王姬赎罪,民女罪该万死啊,王姬赎罪啊!但求你不要碰我的孩子。”她立马跪在地上磕头,没几下额头渗出了鲜血。 尽管玉荧自认为习惯了这些年的孤独,自以为她可以平静的接受谩骂,但直到这时她才看清自己根本放不下,她一直在逃避的真相,就是没有几个人真正喜欢自己,望着那女人怀里的孩子,她含着泪笑了笑,我也有母亲,可是我从来从来没有感受过她怀抱的温度,是我害死她…… “无妨,你走吧,”她擦了擦眼泪,看向了人群中的一人,“我不怪你。” 蓝杏瑶心虚地低下了头,可想了想她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她就是故意让玉荧的行踪暴露的。她一抬头却不见玉荧一行人的踪迹了。 “阿仙,你还好吧?”莫唱月擦掉了玉荧的泪水。 玉荧点点头,看向了天空,如果她还在的话,我是不是也会有人保护?还是说,她也很恨我? 经历这么一遭,众人已经没有心情去逛下去了,告别了莫唱月一行人,玉荧和合欢踏上马车准备回宫,合欢这时记起了要送给莫唱月的礼物。 “下次再送吧。” 城中依旧热闹着,天空中不断冒出一朵朵烟火,林槭倚靠在门框上,手中的红线像是有生命般在他指尖嬉戏,他静静地看着玉荧的马车消失在视野中,随即走近了八方馆。 玉荧蜷在马车角落,指尖死死抠住了窗。 “他们骂得对……若我从未出生,阿母不会血崩而亡,洛京不会连年灾祸,蓝杏月就不会溺死了……” 合欢突然握住她颤抖的手:“奴婢的命是您捡回来的——若您是灾星,怎容我活到今日?” “唉唉,你听说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了吗,我听小梨说她刚刚在上街帮汝南三王姬搬买来的东西,结果撞见咱们王姬……” 一个绿衣侍女磕了磕瓜子:“真的假的?不过白天那个小翠的死你们知道不,有没有踏燕院子的姐妹,给咱们说说呗,我看八成是因为王姬那天煞孤星的命影响的,不然怎么可能……” “咱们这王姬……” 林槭躺在屋顶上,听着这些下人们在屋檐下对玉荧议论纷纷。 “时辰不早了,我要睡了,大伙赶紧散了吧,不然被崔尚宫抓到了,又得扣月钱了。” 其他人觉得她说的对,纷纷起身准备回到屋舍内。 “咦?绵绵你不去吗?”一个小侍女问绿衣侍女。 “我还想去方便一下,你们先去吧。”绵绵招了招手,示意小侍女先行离开。 绵绵提着宫灯,昏黄的光照亮了她自身附近的区域,晚风吹过,头顶的柳树沙沙作响,惊起树上的麻雀飞离,留下扑棱扑棱的声响。林槭起身,一根细小的红线脱手而出,悠悠地飞在绵绵头顶,绵绵缩了缩脖子,感觉身后有一股冷意,忽然红线钻进了她的脖颈。绵绵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不多时她的神情木讷,呆滞得像个木雕。 “和我讲讲你们王姬的故事呗。”林槭双手抱胸靠在了红墙上。 晚风轻轻吹过,撩起玉荧额前的碎发,高台上,合欢为玉荧披上斗篷:“王姬,天冷,小心着凉。”玉荧摸了摸斗篷上的裘毛,想到了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街上的人都穿着单薄,只有自己还在加衣御寒。今日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了丑,阿雁她们定是不愿意同我做朋友了,罢了,这十六年我都能熬过去,根本就不差那么一点虚无的友谊。明知得不到的东西,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要期待呢,更何况我还有父兄。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已然好了许多,拉着合欢下了把棋便睡了。 林槭回到厢房时已经很晚了,刚进屋,他便听到一声询问:“哪去了?” 就看见林知节坐在桌前,周身冷得似冰。林槭心虚,毕竟他白天时不仅在院内杀了一个侍女,还把丰岚的病秧子王姬吓得不轻。 他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走到林知节身后捶起她的肩膀:“阿姐,我这不是太闷了,出去溜达溜达嘛……” “你可知罪?” “阿姐,小翠的死我真的是无意的,我扔刀只是想吓吓她,没想到那刀直接把她命要了,我更没想到那丰岚王姬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啊……”林槭的声音多了几分哀求,他转到林知节旁边,林知节将头扭到一边,于是他拉着她的衣袖,轻轻摆动:“阿姐,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乙卯年三月初二。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湿润的泥土散发春的气息,雨滴打在院内的枇杷树叶上,砸在鎏金瓦上,奏响一首独属于暮春的雨的歌。 玉荧趴在窗前,心情同这雨一样淅淅沥沥,她略显烦躁地敲着手里的棋子,心上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这三皇子如此上心。 “合欢,这林宗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 “初步判断应该是个喜静的人,昨天她只是同您打了个照面,并没有一起去逛街。” 玉荧思索了一番,那倒也是,不过她昨天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更别说是仔细观察她到底长什么样了。正神游在自己的世界的玉荧根本没注意到身后莫唱月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哈,猜猜我是谁!” 玉荧无奈地拨开莫唱月捂在她眼前的手,笑了笑,心里倒是有几分惊喜:“还用猜吗,阿雁,是你吗?” “唉,被你猜到了,对了,差点忘了,我来的时候给你带来礼物,结果昨日太过激动给忘了,珉珉,拿上来吧。” 玉荧展开,顿时说不出话来,一树精妙绝伦的玉兰花跃然布上,惟妙惟肖。她伸手抚摸这这份珍贵的礼物,转而抱向莫唱月:“谢谢你阿雁,这是我迄今为止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莫唱月开始有点犹豫要不要将这刺绣送给玉荧,毕竟这份礼物的价值并不是很高,她怕玉荧不喜欢,没想到玉荧会这么喜欢。玉荧叫合欢拿出了要送给她的发饰时,她看着这套价值连城的头面首饰,激动地跳了起来:“这么贵重的物品送给我,我怎么好意思收啊,更何况我给你的礼物并没有那么贵重。”她紧紧抱着玉荧,心中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哎呀,你受着吧,要是喜欢我还有,你多挑些。” “你们这里的头饰都好好看……”莫唱月摸着精致的头面,喃喃道,“下次,下次你来我们那,我也给你准备我们那的头饰!” 莫唱月走后,玉荧感受着拥抱的余温,欣喜地告诉合欢:“合欢,你看她送我礼物啦!” 合欢打心底里为玉荧高兴,王姬总算是有个朋友了。 “我们王姬出生前丰岚风调雨顺、五穀丰收,人们都过着安乐、富足的日子,举国上下也都真心期盼着这位身份尊贵的小王姬或小皇子的到来,可是在王姬出生那天,洛京城内乌云密布,皇宫,市集,整个洛京上方盘旋着许多乌鸦。那年我也才六岁,我阿翁为了驱赶屋顶的乌鸦被啄瞎了一只眼……然而这还没完,皇后娘娘因为王姬难产而死,全国人民敬爱的皇后,就因为她的降生失去了生命,到这里人们还在想她只是个孩子,并没有怨恨过她,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才发现了不对,原本风调雨顺的气候开始变得不对劲,年年洪涝干旱灾祸不断,人们这才相信她是个灾星,是业根,所以这些年来人们越发的怨恨她。” 摸了摸耳坠,林槭回想这昨晚绵绵口中的话,这玉荧倒是个苦命人,刚出生就失去了母亲,还背了这么多年的骂名,自己也是奇怪,居然还帮她出手教训了这绵绵一下。 “你阿母阿翁没教过你不许在背后议论别人吗,更何况玉荧是你主子?”林槭狠狠地弹了绵绵脑门一下,不一会绵绵的额头便肿了一块,看起来是用了十成力,“回去吧,不然尚宫该罚你了。”林槭收了红线,消失在夜色中,独留绵绵清醒后扶了扶疼痛的额头,呆呆地站在地上:”刚刚怎么了?” 夜幕降临,灵仙楼内灯火通明,众使者齐聚一堂,少长咸集。 “春到人间人似玉,又是一年花源节,”玉行舟举起酒杯,说着开席的官话。 舞池中舞女扭动纤细的腰肢,觥筹交错间宴会的气氛达到了**。 百花席刚开始各国使臣互相交流,交杯碰壁,但说着说着便不由地都谈到了所遇到的刺杀事件。 “要我说,抢劫财物刺杀使臣只是借口,他们真正的目的根本就是昭源令,这群狼子野心的家伙觊觎的一定是那笔宝藏!”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到,众人安静一瞬,随即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我们路上也差点丢了昭源令,这西影国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的五皇子路上不幸……唉,还丢了昭源令……” “听说踏燕使团在蜀道遇刺却无一人死亡,真是奇迹啊!” …… 北苍储君笑了笑放下酒杯,缓缓起身:“能在各国必经之路埋伏,刺杀后根本查不到踪迹,做到这个份上,不管这背后势力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有人,想要打破这份和平!” 全场顿时哗然,众人皆知却不敢道出的道理,真正明晃晃摆出来时,却又不敢认。 不同于男宾席的讨论激烈,女宾席异常地安静,偶尔会有几声窃窃私语。玉荧身为东道主国的王姬,理应参加此次百花席,但她此刻真的很后悔来,现场诡异的安静让她如坐针毡。 贵女们想说话却又不敢,蓝杏瑶更是尴尬的揉搓着衣角,平日里这些宴会玉荧从来都不参加,今日撞见真是太倒霉了,虽然同情玉荧的遭遇,但她并不为自己之前故意透露出玉荧在市集的行为感到后悔,要不是玉荧,她的姐姐也不会小小年纪就夭折。 玉荧起身,想要出去透透气,压抑的气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出门不久,只听很多人长舒一口气,渐渐地这些贵女们开始出声交谈。 “她怎么来了,她来干什么不怕害死我们啊?” “小点声,这是皇宫,你不怕叫人听见啊?” “早知她来,我就该好好呆在家里,最近我会不会水逆啊,愁死了啊!” “你们遇到刺杀了吗……” 莫唱月冷眼看着这些人,“切”了一声,抓起金鞭跟了上去。 “这是谁,居然敢去追那瘟神,胆子真大,会不会和那蓝……”不等她说完,旁边人咳了一声提醒她,她一抬头发现蓝杏瑶正在怒目圆睁地瞪自己,吓得她赶紧闭上了嘴巴。 玉荧爬上了翎坤宫后殿的屋顶,一般她心情不好时便会来这里,她卖力地顺着梯子爬向顶端,眼看要到最高处了,在她的头顶冷不丁飘来一句:“要搭把手吗?”玉荧顺手递出却又收回,她定睛一看竟是林槭,她两眼一黑脚滑了一下,梯子在她脚的蹬力下倒在了地上,她就这样半吊在了空中。 “啊,喂,你还不快拉本宫上去!喂!” 林槭转身:“有什么好处吗?” “真可恶啊,”玉荧咬牙切齿怒骂一句,鎏金瓦十分光滑,在重力的作用下她开始下滑,玉荧怕了,“啊啊啊,本宫……本宫什么都答应你,任何事,快拉我上去!” 林槭挑了挑眉,唇角勾起,牵丝引出手,将玉荧捞了起来,随意扔在了正脊上。 小知识来啦:“左殽右胾,分餐而食”古代宴请宾客的习俗中,男女分席是一种普遍现象。这种分席的做法不仅体现了古代社会对性别角色的区分,也反映了当时的社会文化背景。具体来说,男性和女性在不同的区域就座,男性通常坐在主堂或正厅,而女性则坐在后屋或厨房等较为私密的空间。这种安排一方面受到“男尊女卑”思想的影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男性和女性在饮食上的习惯不同,如男性可能饮酒,而女性则可能不饮酒,因此散席的时间也不同。此外,女性还有“打包”的习俗,即用芭蕉叶或冬叶包裹主菜带回家与家人分享,而男性则可能更多地参与社交和饮酒。 古代宴请的座次安排也非常讲究,主人会请年老客人或贵宾与主家老人坐正位,主人坐在靠近中门的一侧,而客人坐在另一侧,这种安排体现了对尊长的尊重和宴会的礼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肆章 第7章 第伍章 枇杷枝头香,园香覆槭叶。——佚名 乙卯年三月初二。 夜晚星光闪闪,翎坤宫上方偶尔会飞过几只小鸟,杨柳风拂杨柳,玉荧同林槭站在屋顶正脊上。 “丰岚王姬也会怕死?”他指尖红线还缠在她手腕。 “说吧,想要什么?”玉荧不想回答,她将牵丝引从手腕取下,拍了拍衣物上的浮尘,手臂交叉在胸前,仰头看向林槭。 林槭低头,他比玉荧高一个头,随即坐了下来:“王姬你这么说我也想不出来,不如容我想想,说不定哪天我想出来了再拜托你也不迟。” “随便你,还有,这是本宫的屋顶,不管你要干什么,上别处去。” 林槭起身,学着玉荧双臂交叉,一步步走近她:“怕我?” 玉荧想找梯子离开,却发现梯子真躺在地上,她的脚慢慢往后挪:“本宫会怕你?你突然出现在这里,我倒要怀疑你是不是不怀好意!” “哦?是吗?”林槭步步逼近。 在玉荧没注意到的背后,一根红线藏在了她的衣领里。玉荧说实话还是有点怕林槭,毕竟小翠死时那惨状真的让她至今不敢回想。 不等玉荧开口,林槭跳下了屋顶,落地后他还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冲玉荧招了招手:“那我走了。” 玉荧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屋顶上,气得她把正脊狠狠地踢了一脚。林槭走后,玉荧无奈,只能坐了下来,看着天边那一轮圆月,她的心情慢慢地平复了下来,她哼起了歌,望向这毫无人气的殿宇,这时她听到从前殿传来一阵声音,似是脚步声。于是玉荧藏在正脊后,打算瞧瞧到底是谁会来这里。 “这里偶尔会来人修缮一下,应该不会有人来的。” “我还在这呢……”玉荧心道,鎏金瓦有些滑,所以玉荧需要调整她的坐姿防止掉下去,为了不被发现她把头埋得很低,所以她根本看不见到底是谁在说话。 北苍储君席勒特德·澈辰诺勒抬起头看向了玉荧所在方向,给波日特递了个眼神,波日特心领神会。 听着院子里两人说着根本没多重要的事,腿上渐起的麻意,玉荧只希望他俩赶紧走,过了半晌,听到没有声音了,她冒出头看看那两人是否还在,身后传来澈辰诺勒的声音:“王姬,好听吗?” 玉荧呆住,慢慢转过了头:“什……么?” “我说墙角,王姬觉得好听吗?”澈辰诺勒看着玉荧笑道。 虽然他的笑很灿烂,但玉荧只觉得毛骨悚然,她站了起来,尴尬地轻咳了一下:“那个……本宫……什么都没听到,”她指了指地上的梯子,“你能放我下去吗……”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忘记称呼自己为本宫。 波日特将梯子扶正,玉荧讪讪地笑了笑,灰溜溜地从梯子上爬了下去,此刻她对林槭的恨意远远超过了对他的恐惧。她注视着澈辰诺勒的服饰,瞧着就不像中原人,黑色长袍,腰间束绸带,外套坎肩,腰带前系一绣花褡裢,应该是北苍人,细细看去这衣物刺绣精美,这人姿态优雅面容从容,是个贵族,早先从合欢那了解到北苍来的是那个刚立的储君,这么看,这人是那北苍储君澈辰诺勒没错了。 澈辰诺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玉荧,过了一会,见玉荧一直打量着他,他便开口道:“听够了没?” “啊?”玉荧看向澈辰诺勒,有一点懵。 只见澈辰诺勒掐了个诀指向玉荧,她衣领里的红线便飘了出来,悠悠地飞向了他,澈辰诺勒捏着红线,微微一笑:“你还不打算出来吗?” 玉荧目瞪口呆地看着澈辰诺勒手里的红线,一抬头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林槭,他倒像个没事人。 红墙、金瓦、黑衣、少年,林槭左耳的玉坠在月光的点缀下闪着些许光亮,他右手双指并拢划了一圈,红线从澈辰诺勒的指尖溜走回到了他的衣袖里,他的动作带动了他腕上的玉镯轻轻摆动,晶莹剔透。玉荧心中吐槽,这人一个男孩子整的首饰比女孩子还多。 “哈哈哈哈哈哈,就知道是你,毕竟这世上拿牵丝引做武器的可不多,不过你这技艺可有待提高啊,轻而易举就被我发现了。”澈辰诺勒讥笑。 “这点小技俩确实瞒不过您的眼睛,不过为识破这种雕虫小技而沾沾自喜,您也……”林槭摇摇头,他一向毒舌的很,“我耍弄了一点小聪明,想不到您竟入海算沙。” 澈辰诺勒的脸色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只是眸光阴暗了一瞬,他哈哈了两声,带着波日特离去。 “打算窃听本宫?”玉荧盯着林槭的眼睛,咬牙切齿道,要不是澈辰诺勒,玉荧根本不会发现他藏了牵丝引。 “对啊,被那秃鹰搅黄了。”林槭也看着玉荧说道。 “人家是北苍储君,叫秃鹰多冒昧。”玉荧被逗笑,细细一想这澈辰诺勒自祖辈就以鹰为图腾,确实挺贴的。 “那王姬您说,该叫什么?” “随便你,少转移话题,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阿仙原来你在这里啊!”莫唱月小跑过来,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阿雁,你怎么出来了,宴会不是没结束吗?”玉荧挽上了她的胳膊。 “哼,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东西,你走后她们一直在胡说八道,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想出来寻你,找了好一会,话说你在这里干什么,还和他一起?”莫唱月指了指林槭,林槭懒得理她,转过了身去。 玉荧不用想就知道那些贵女们说了些什么,她摆摆手,摇摇头:“无妨。” 八方馆。 宴会结束,众使臣皆带着些许醉意回到了各自的厢房。 “阿姐,那澈辰诺勒一党定没安好心,北苍也定是在图谋什么!” “目前他们什么目的我们不得而知,总归明天要留一手,”林知节饮下茶水,将茶杯放在桌上。 乙卯年三月初三。 玉荧很早就起床了,今日是花源节,不同于其他传统节日,花源节每四年举办一次,每次都会换一个主办国,各国会各派一人去祈福,祈福过程中会将分散的昭源令重新组合向花神索要神谕,神谕会以图示的形式去预言接下来的四年内会发生什么,可由于缺少娆疆的昭源令,每次得到的神谕都是残缺不全的。 这还是玉荧第一次参加祭拜花神祈福的活动,祈福的任务民众自然不愿意让她来完成,于是她主动向玉行舟提出让玉煌来做。 “我儿受苦了……”玉行舟轻轻抚摸着玉荧的脸颊,眼含泪水,自从他知道玉荧在夜市上被人欺负,作为一个父亲,他将那个妇人千刀万剐也不解气,可是作为一个皇帝,他无法意气行事,这样反而会让玉荧的处境更加尴尬。他根本不会相信国运会因为一个女子的命数而衰败,否则他也不会将女儿放在心尖上疼。 玉荧摇摇头:“儿臣能生在帝王家享尽富贵尊荣已是福大命大,何来受苦一说?”话虽这么说,但玉荧转身还是湿了眼眶。 卯时时分,玉荧坐上了马车,马车上的铃铛声声动听,入耳清脆,此时天刚蒙蒙亮,车外偶尔会传来几声麻雀的叫声。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达了息宁山,这里有丰岚最大的花神庙,据说这花神是目前人间最新飞升的一个神仙,已飞升有三百多年了,她身为凡人时慈悲为怀体恤百姓,因此飞升后人们为了纪念她将她飞升的日子定为花源节,会在这天举行隆重的祭祀仪式以祈求庇佑。 内外肃静,祭奠开始,鸣炮,执事者各执其事,乐师开始奏乐,整个祭典庄严隆重,不一会,以玉煌为首的众人男左女右排班两行,向花神像走去,玉煌握着手里的香恭敬地作揖拜花神,将香插入香炉后,众人叩首跪拜。 玉荧自知要是自己也参加祭拜肯定会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索性呆在了花神庙的后院。此时太阳刚刚升起,跨过月洞门,清风拂面,阳光透过庭院中棚架上的紫藤斑驳在地面上,它生于凡尘却又超凡脱俗,粉紫色的花挂满枝头,倾泻而下,相当美丽。 无聊的玉荧正在院内思索着要干点什么,一个绿色身影闪进了她的视线,只见一青衣女子从屋檐落下,走进了钟楼内,可能是因为玉荧在紫藤花棚架里,密密麻麻的花朵挡住了她,所以那女子并没有发现她,她刚想追上去就看到林槭也从屋顶跳下,紧跟着那女子。 “鬼鬼祟祟的,要干什么去?”玉荧探出头,本来想叫合欢跟上,但这时她才记起合欢怕自己受凉去拿斗篷了,于是顾不上等合欢,她跟着那女子一起走进了钟楼。 花神庙的钟楼为砖木结构的二层楼阁式建筑,那女子将墙上的烛台旋转了一定角度后,墙壁轰隆隆得作响,不一会一个密道跃然墙上,随后这女子顺着密道走了下去,墙壁随即恢复原样。 林槭学着那女子的动作将烛台转动,跟了上去。玉荧看着烛台,犹豫了一会,还是拧了一下,密道随即出现,看着黑黢黢的密道一路延伸一眼望不到头,密道内好像还有阴风吹上来,玉荧打了个寒战,抓起木桌上的烛台用火折子点燃,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刚进去门就被关上,玉荧试了几次根本没有办法打开。 微弱的烛光无法完全照亮前路,玉荧只能慢慢摸索着下楼梯,楼梯有高有低崎岖不平,好几次她差点摔下去,她回望关上的墙壁有点后悔跟着林槭下来,现在只能看看前面有没有出口了。 密道最初很狭窄,只能堪堪通过一个人,走着走着就豁然开朗了,这时玉荧发现前方有岔路口,正在犹豫要走哪条路时,她好像听到了人声。 另一边,祭祀大典上,各国代表将现存的几块昭源令重新组装在一起后,等待着神谕的降临。 “你说如今这六块昭源令就剩三块了,神谕还能不能降临啊?”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 “悬啊,之前五块的时候神谕就残缺不全的,如今这三块就算能请出神谕,估计也看不清没什么用啊。” 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各执一词,忽然,天空上呈现五彩祥云,日月同在,一束光落在昭源令上,周遭树林中的乌鸦喜鹊纷纷飞来,盘旋在上空,呕哑嘲哳地叫着。 授时祭司放入火中的兽骨开裂,呈现出神谕的内容。授时祭司立马拿起查看,他的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此时他也顾不得兽骨极高的温度,赶忙交给了玉行舟。 玉行舟的脸色也不怎么好,引来了众人的好奇上前,然而当所有人看清神谕内容后都一惊,怎么可能又有祥瑞又有凶兆的,一时间人群躁动了起来。 “天下大乱,却又会再次聚合?这么说,五国中会有一国统一其他的国家?” “不瞒大家,鄙人曾夜观星象,发现金火水三星聚在井宿,而这半年内三星聚的天象竟高达三次,在结合这神谕,这是五国要统一的征兆啊!”有人悄悄地告诉周围人,“只是这不详鸟出现,恐怕……这过程会很血腥啊!” 正在众人被神谕搞的焦头烂额之际,一阵妖风袭来,卷走了放在祭台前的昭源令,站在最前面的玉煌还没反应过来,那股妖风已逃之夭夭,他习惯性地去拔腰间的壶天晓却抓了个空,他才记起上山前为表达对神灵的敬意和祈求,所有人都将佩剑在上山前卸下。 正懊恼之际一道白色身影出现,紧接着是数道符纸略过逼向那妖风,牢牢地粘在妖风身上。玉煌回头,是林知节,林知节捏着诀防止妖风逃走,她的衣诀飘飘,发带随着风飘扬,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催动灵力拦截妖风的去向。 妖风也不甘示弱,竭力破了众人的招数,密密麻麻的飞刀以她自己为中心向底下的众人甩去。 “小小蛇妖,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抢夺昭源令!”人群中传来一声呵斥。蛇妖没有应答,只是向那人甩出一柄飞刀,飞刀顷刻间要了那人的姓名。 “自不量力!”那蛇妖没有恋战,随即匆匆离去。 第8章 第陆章 含风翠壁孤云细,背日丹枫万木稠。——杜甫《涪城县香积寺官阁》 乙卯年三月二十二。 “蠢货,你能不能快点!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 声音越来越近,玉荧有些慌,怎么办怎么办,她心一横,随便选了条路准备走,忽然,黑暗里另一条路中伸出一只手将玉荧拉了过去,玉荧的嘴被捂住,那人嘘了一声,随即伸手掐灭了她手里的蜡烛。 刚开始玉荧被林槭吓了一跳,借着火光她看到白皙的手上带着玉镯,顿时不知怎的安心了下来。两个小妖叽叽喳喳的从另一条路走出,向玉荧来时的路走去,并没有发现躲藏在暗处的两人,声音渐渐淡去,玉荧慢慢放松了下来。 林槭比玉荧高一点,他的耳坠一直在轻微摆动,在他无意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划过玉荧的耳尖,玉荧被他的耳坠撩的不觉间红了脸。 “别说话,”他呼吸喷在她颈侧,轻声道,“他们听觉很灵敏。” 他慢慢放开玉荧,待小妖走远,他突然想到刚刚两个人离得很近,不觉红了脸,又后悔地暗骂自己这样如何对得起阿姐。 玉荧和林槭都有些庆幸这里看起来没那么亮,不然真的会很尴尬。两人在原地沉默不语,是玉荧先打破了僵局:“他们能原路返回,应该是有机关能打开墙壁,我们……先原路返回吧,回头本宫让阿翁派人调查这里。” “不过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 “……会吓到你……” 林槭掏出了火折子点燃了蜡烛,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害羞,于是他快步走在了最前面。 两人很快回到了入口处,林槭摸着墙面:“我在来时注意到一女子在这附近徘徊,便偷偷跟在她身后,现在看来她应该早就发现了,我追逐至此弄丢了她的踪迹……” “她不会是来抢夺剩下的昭源令的吧?她肯定是故意引你到这里想把你甩开!这里肯定还有别的机关,不然那两只妖怎么出去的?” 在两人一番仔细摸索下还真让他们找到了机关并打开了墙壁。 两人在赶到祭祀大典现场的路上,正好遇到了抢走昭源令的那股妖风。 “你看那是什么?”玉荧指着不远处那股诡异的黑色气流。 林槭脸色瞬间阴沉,他咬破指尖在黄纸上利落地写下敕令,两指夹住迅速抛向妖风,符纸像射出的箭一般直直冲向妖风,同时牵丝引也带着凌冽的气息扑向它。妖风本不想过多纠缠,试图破解林槭的攻击,但人血能够与天地间的精华浩然正气相结合,从而增强符咒的作用力,符篆刚接触到那妖风便驱散了它的伪装,那层伪装下藏着的赫然就是玉荧之前看到的青衣女子。 “我就知道是你!”林槭收紧牵丝引试图将青罗敷拉下来。 “哼,以卵击石罢了!”青罗敷看着穿过自己身体的许多红线,一把攥住用力将其生生拔出,红线的末端带出了她的血液,不过她丝毫没有在意,接着她用力一拽,林槭就在力的作用下被拽了过去,挨了青罗敷一脚摔在了地上。 玉荧有些目瞪口呆,这就打起来了?忽然她注意到了青罗敷腰间挂着的东西似乎是昭源令,她想赶紧去扶起林槭,此时青罗敷注意到了玉荧的动作,于是她的手中凝聚出了妖力就要攻向玉荧,妖力打出,此时玉荧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尽管玉荧撒腿就跑,但青罗敷甩出的攻击紧紧跟在她身后,千钧一发之际,妖法在距离玉荧不到一尺处被一道金鞭击散。 玉荧回眸,绝望的心理瞬间消失不见,是拿到武器的众人赶来了。 莫唱月提着裙摆奔向玉荧:“阿仙,阿仙你怎么样?” “我没事……”玉荧眼眶微红,若不是刚刚莫唱月救了她,她可能会被那蛇妖杀死,“啊,活下来了……” 林槭踉踉跄跄起身:“快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莫寻拔出风尘叹,脚尖一点地面便离开地面刺向青罗敷,林知节看着柔柔弱弱,打起架来却毫不手软,只见她身法轻盈,握着一柄长剑,配合着莫寻刺向青罗敷的眉心,而林槭再次认出新用血写下的符,莫唱月也提着鞭子抽向青罗敷。 众人攻势猛烈,青罗敷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于是她再一次将目光转移到了手无寸铁的玉荧身上,她先是再次化作一股妖风,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冲向玉荧。 玉荧一瞬间慌了,转身就跑,但在速度上她根本就不敌青罗敷,眼看青罗敷就要追上她了,赶来的玉煌用剑扫出一道狠厉的剑气,青罗敷来不及反应被剑气砍到手臂,虽然在场的实力都没有她强,但一直耗在这里只会吃亏占不到任何便宜,青罗敷只想赶快脱身。 她向地上扔出一枚烟雾弹,转身隐匿在了其中,等众人反应过来去追时,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可恶啊,就这么让她给跑了!”莫唱月狠狠地跺了一脚。 这时其他王公贵族们赶来,纷纷询问起了情况。 本来丢了昭源令就已经让人很懊恼了,看到这些人慢悠悠地才赶到,莫唱月就气不打一处来:“烦死了,没看到人跑了吗?人!跑!了!昭源令丢了,丢!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才好,最后是玉行舟开口:“不如先回洛京,此事予会亲自写信告知各国国主,再做商议。” 回京的路上,玉荧倚靠马车的花窗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想到当时万分凶险的情景,如果不是阿兄,她早就被……想到这里,玉荧不禁一阵后怕。“大家都有一技之长能保护自己,只有我什么都不会……”想着想着玉荧的心情渐渐低落了下来,“是我拖大家后腿了……” 看出玉荧为什么难过,合欢拿出一盒糕点放在了小桌上:“殿下,与其一直想让自己难过的事,不如干一些能让自己开心的事,那么多人同那蛇妖对打都没能抢回昭源令,这不是您的错……尝尝这盒桂花糕怎么样?” 玉荧回头嗯了一声,话虽如此,但一想到自己在遇到危险时毫无招架之力她就感到一阵心塞。食盒内的桂花糕个个娇艳欲滴十分好看,瞧着就叫人有食欲,只是此时玉荧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糕点上。 看到白花花的桂花糕,她便回想起那道白色的身影,那个让莫寻在战斗结束后关心的女子,她就心生了几分羡慕与自卑。都说这林宗姬貌若天仙待人和善,今日一见果真就像那玉兰花一般纯洁高雅坚韧不拔,只是她那弟弟,想到她与林槭在钟楼密道里……玉荧的脸瞬间就烧了起来,她除了阿兄还从来没有和哪个郎君的距离这般近过……玉荧摇了摇头,抓起桌上的糕点塞进了嘴里,自己真是太搞笑了,想他做什么,自己的心悦之人可是三皇子,想到这,她暗暗下定了决心要努力提升自己,一定要能配得上自己喜欢的人。 林槭骑着他的马儿,走在了踏燕车队的最前面,一想到昭源令弄丢了瞬间焦头烂额,明明那蛇妖和他们一同进入了密道且根本没有从入口处离开,她到底是从那里先自己离开钟楼的,自己开始和她一样转动了烛台而且两次打开石门的时间间隔并不大,怎么可能刚进去就跟丢了,等等,林槭好像想到了什么,他转身对莫寻的侍卫说了什么,侍卫向莫寻转达后便原路返回去了花神庙。 做完这些他伸了伸懒腰,从随身小口袋中掏出一小块饴糖扔进嘴里,嚼着嚼着突然就记起了自己和玉荧两个人……或者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切了一声,却掩盖不住自己的脸红,那个王姬肯定有什么目的,不然怎么哪都有她,他调转马头骑到了林知节所在的马车,敲了敲窗子问道:“阿姐,你要不要吃糖?” 两个时辰后。 青罗敷走近门扉,两名侍卫互相对视一眼,放行了她,她握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气势汹汹的走向屋内。 澈辰诺勒斜卧在榻上,见青罗敷走进来,他向她展示了一下手里的酒壶:“瞧瞧,洛京的桂花陈酒果然名不虚传。” 说着他取出一个酒杯向里面倒酒要青罗敷尝尝,这款美酒,晶莹剔透的酒体中飘散着淡雅的桂花芬芳,但青罗敷无心于这美酒,她拍掉澈辰诺勒手里的酒杯,力道之大使得杯子掉在地上的瞬间碎的七零八落,酒香从地上蔓延了上来。 “昭源令我拿到了,为什么,没有人来接应我……”青罗敷本身生的美若天仙,此刻正怒目圆视瞪着澈辰诺勒,竟格外的好看。澈辰诺勒轻轻一笑,拿起了桌上的小短刀削起了苹果:“你知道吗,本宫那得力助手苏德背叛了本宫,你说本宫待他如亲兄弟一般,他怎么能为了那点蝇头小利和我那好弟弟勾结害我呢?所以本宫惩罚了他……本宫亲自挑断了他的手脚筋,用这把小刀,一刀,一刀……你猜,他现在在哪,我把他做成了鼓,送给了弟弟,他说他是因为他的父母被我的好弟弟抓了起来才对本宫下手的,可是本宫对他那么好……但你不一样,本宫会把你雕成最美的骨笛。” 青罗敷心底涌起一阵寒意,自己就是澈辰诺勒的弟弟阿日善培养在他身边的眼线,苏德一直一心一意辅佐着他,他竟一点也不念旧情将他残忍杀死了,得先将这祖宗哄好。不一会一个苹果削好了,他随意拿刀划了两下,插起来一小块送到青罗敷嘴边,示意她吃下去:“背叛我的人,总要付出些代价,对吧?” 但青罗敷面上带着有恃无恐的笑咬了一口苹果:“很甜,殿下不尝尝么?” 澈辰诺勒放声大笑几声,随即将刀剑上剩余的苹果吃进嘴里:“哈哈哈哈哈,你的胆子可真大。”他伸手将青罗敷揽入怀,一只手着轻抚她的脸颊,另一只手却慢慢捏紧了她那受伤的手臂:“罗敷,你不会背叛本宫吧?”青罗敷本来止了血的手臂重新渗出了血液。 “是的话,殿下能给我留个全尸吗?”她完好的手臂抬起,葱白的玉指轻轻点在澈辰诺勒胸前,一圈一圈地画了起来,“我的命线早在您掌心缠着呢。”她晃了晃脖颈红痕,“您听,每声心跳都在唤您殿下,殿下怀疑我可真让人心寒啊……” “是吗,那就最好是这样,”他两指并拢念起诀,青罗敷的脖颈上随即出现了烙印,“这是我的施在你身上的印迹,要是你有二心,你会死得很惨的。” 青罗敷转身直勾勾地盯着澈辰诺勒的眼睛:“有多惨?” “你的每寸皮肤都要受剜心挫骨之痛,” “殿下,你舍得吗?”青罗敷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澈辰诺勒浅笑:“舍得啊,怎么不舍得?”言罢抬起青罗敷受伤的手臂,轻轻落下一吻,“疼吗?” “疼啊,殿下你轻点……”青罗敷轻轻一笑,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小知识来啦:道教对符篆的书写方法非常重视,强调心诚和运气书符。心诚意味着只有至诚之人才能使用符篆,并且要求书符者平时有内炼工夫,书符时发放精气于笔端,使符篆上附着气功家的精气,从而增强符篆的效力。这种做法体现了道教对于人与自然和谐共处、通过精神力量影响物质世界的哲学思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陆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