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改造指南》 第1章 时光逆转 幽暗深邃的山洞里,寂静无声,唯有一块巨石巍然矗立。巨石之上,盘坐着一道身影,那人身披暗蓝色道袍,衣袂在无风之中轻轻飘动。 顾渊缓缓睁开眼,二十年的闭关修炼,只为让自己的体魄达到无懈可击的境界,守护宗门。 如今,他终于大成,洞口处,却只有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靠近,顾渊警惕顿生,心中暗自思忖,以为是妖物闯入了山中。 那身影却断断续续地呼唤着:“师弟,师弟,师弟……”,声音虚弱而急促。 顾渊身形如电瞬间掠向洞口。阳光倾泻而入,照亮了来人的面容。顾渊看清了那张脸——那是他的掌门师兄,公承允。 此刻的公承允早已不复往日的威严与从容,头发散乱,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眼角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狼狈不堪。 顾渊上前搀扶:“掌门师兄,是谁伤了你?!” 公承允踉跄着身子,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声音沙哑:“师兄无碍……”,他的话语还未说完,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顾渊不语,拉着掌门师兄就向外边走去。任外面是赤魅魍魉,他都有本事保证让对方有来无回。 公承允把顾渊重新拉了回去:“不要出去,师弟,你不能出去。师兄送你走,师兄送你回去。” 顾渊向来敬重师兄,听从师兄的话,但此刻心中仍有不解。 顾渊焦急万分,急忙问道:“什么回去?回哪去?外界发生了什么?宗门怎么了?” 公承允摇了摇头,说道:“都死了……宗门……被屠尽了……” “屠尽?!” 他紧紧抓住公承允的肩膀:“谁?谁干的?!” “姚星泽……”,公承允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顾渊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显然是他闭关这二十年间崛起的新秀。 能够以一己之力屠尽整个宗门,此人的实力绝非等闲之辈。 顾渊额头微皱,“师兄,我知道你的顾虑,我在明敌在暗,你觉得我去会吃亏。但这样的对决,我早就赢过好几回了。” 公承允拽住他的衣袖,“你不能出去,他已经成为妖帝,拥有不死之身......” “我会牺牲自己逆转时间,你回到过去改变因果,只有这样才会有一线生机……” 公承允忽然咳出一口血,顾渊焦急不已:“师兄!” 公承允抹了抹嘴上的血,在地上化开阵法,顾渊没有再拦,他深知师兄一向沉稳,既然师兄说这是唯一的办法,那就必定是绝境中的一线希望。 公承允意识逐渐模糊的最后时刻,嘱咐道:“去找他,姚星泽……二十年前……入山大典上的小乞丐。” 一把剑从公承允的腹部刺出,鲜血涌出,身体倒下。 随后,顾渊看清了站在师兄身后的那个人——纯白色的发丝,发尾微卷,系着一根红发带,红色的瞳眸如血般艳丽,脸上还覆盖着银色的鳞片。 那人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轻声说道:“找我吗?” 顾渊心中大骇,他竟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此人身上散发的气息告诉他,这就是那个妖帝! 顾渊召来怀墨剑,现如今法阵已经完成,他一定会回到过去,可师兄、门人因眼前这个人惨死,让顾渊什么都不做,不可能。 那一剑过去,妖帝没有躲,反而笑的意味不明,看着顾渊道:“好久不见。” 顾渊不认识这个少年,他这二十年闭关连人都没见过几个。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顾渊反应,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头部剧烈疼痛。 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剑也拔了出来。 即使眼前已经模糊不清,但他看到了,那个妖帝也倒了下去。 顾渊再次睁开眼时,自己慵懒地躺在吊床上,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的脸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他目光扫过四周,眼前还有一位蓝衣少年。 “师伯。掌门让我来问您,下一届凌云殿入山大典您是否要参加?” 顾渊抬起下垂的手,挥去脸上的树叶,坐起了身,一条腿垂着,另一边弯曲着,刚睡醒似的抓了抓头发。 二十年前的顾渊,皮肤白皙,一张脸极为好看,不爱束发,平时只喜穿墨蓝色的衣服,但眼神狠厉,让人不敢多看。 顾渊过了半晌,淡淡的回复来人道:“你去回禀掌门师兄,我会去的。” 等到传消息的弟子走后,顾渊又躺回了吊床上,心中思绪纷多。 凌云殿被灭门这件事,疑点重重。 师兄为何如此笃定姚星泽杀不死? 他灭凌云殿的动机又是什么? 师兄说他参加过入山大典,那他究竟有没有成为门内弟子? 如果成为了弟子,他的师父又是谁? 而且,以一人之力灭一宗门,没有深仇大恨绝不可能,可这仇恨又从何而来? 还有最重要的,妖帝那句“好久不见”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脸上的鳞片为何又如此熟悉? 妖帝......妖帝么...... 那究竟是什么妖呢? “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一阵清脆的呼唤声突然打断了顾渊的思绪:“哥哥!哥哥!” 顾渊心中暗叫不妙,就见一个少女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她抱着几颗竹子,开始用力摇晃。顾渊一听到这个声音就连忙准备起身,结果还是慢了一步。 顾渊的吊床捆在两根竹子中间,原本这两根竹子是很粗大的,但耐不住少女和有神力般,几下子就把吊床摇的翻来翻去,直接把顾渊翻到了地上。 顾渊摔下来之后,漂亮的翻了个身,就地而坐,顺手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哀怨的说道:“祖宗!要不下次我种桃树?山上的竹子已经没几个能让我挂吊床的了,你消停点儿吧。” 这位是顾渊的妹妹——顾浅。 此女子虽然在修炼方面没什么才华,但在御兽方面天赋极高,只不过每次捡回来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让顾渊每每都怀疑妹妹的审美是不是有很大的问题,特别害怕以后给他找一个丑到爆的妹夫。 顾浅着一身素青色的道袍,但难掩她身上的活泼灵动的气质,她嘟着嘴,用脚在地上画起了圈圈,不好意思道:“哥哥你别生气嘛,我是因为有事儿找你嘛。” 说罢少女便从袖子里面掏出一条银色小蛇:“哥哥你看他漂不漂亮?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蛇。” 顾渊很难形容这是一条蛇还是一坨不明物质,身上有些许银色的鳞片,但不多,大部分地方都是肉色有些地方渗着血,看起来有点惨,更有点丑。 顾渊沉默良久,最后开口:“你……能养点正常的宠物吗?!上回让我去藏海渊给你抓海胆,上上次让我去百鸟巢给你抓火鸡,你要神鸟瑞兽我都可以给你找,猫猫狗狗也行,能不能不要养那么奇怪的东西,还养在我林子里……我那一池子鱼都被海胆染黑了。你这回又打算把蛇放哪儿了?放我床上吗?给我暖被窝还是当枕头?” 顾渊语速极快,实在是被自家这个天马行空的妹妹折腾得没了脾气。 顾浅见撒娇不管用,便又换了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戚戚哀哀道:“哥哥你从小教我要心怀苍生……我觉得这个小家伙很可怜……” 顾渊连忙伸手道:“打住!给我。” 顾渊赶紧把小蛇递了过去,顺便还挽着哥哥的胳膊撒了个娇:“哥哥,你真是太好啦!那把这小蛇治好再给我,我去玩儿了。” 顾浅准备走,但此时此刻,顾渊却突然留住了她道:“等会儿……” 顾浅疑惑的回头:“怎么了?” “它的头在哪里……” …… 一阵沉默后,顾浅说道:“哥哥,你正捏在手里的就是……” 又一阵沉默之后,顾渊生硬地说了句:“我知道了。”然后便拿着小蛇往回走。 回到房中后,顾渊把这条蛇扯直了,细细的看了一遍,感慨道:“你这小东西……是在快被下锅之前自己逃出来了吗?蛇鳞都被扒没了。等会儿,你头在哪儿……” 顾渊感受到他手里面攥着的东西在蠕动,那是小蛇的头,顾渊意识到可能弄疼它了,便礼貌性地说了句:“抱歉。”神奇的是,小蛇竟蹭了蹭他的手,仿佛在回应没关系。 顾渊调了一锅药水,把小蛇放了进去,皮肤开始愈合,那些深浅不一的暗红色伤痕开始消失。透出原本粉嫩的肤色。但鳞片还是没有长回来。 顾渊也没太在意,将小蛇丢进锅里后,便转身在书架前翻找起各种书籍,嘴里喃喃自语:“什么人杀不死呢?” 他从未听说过成为妖帝就能拥有不死之身,这其中必有蹊跷,或许能从中找出妖帝的弱点。 就在这时,小蛇竟从锅里爬了出来,爬上书柜,用尾巴指向了一本书——《悦神后人传》。 顾渊看到那本书突然想到:悦神后人不死不灭。 “不对,不可能是这个,那妖帝明明是个男的,悦神后人都是女子。而且……历代悦神后人都是心怀天下苍生,怎么会出这种孽障,所以肯定不是……” 第2章 逆时囚心 顾渊继续在书柜里东翻西找,烛火在青铜灯盏里明明灭灭,映照在他那件宽松的黑袍上,勾勒出他纤细的身姿,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二十年前的他,还未经过体魄的淬炼,身形略显单薄,却透着一股清冷的气质。光阴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仍然持有少年人特有的清冽之气。 顾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指尖在书架上轻轻划过,寻找那个至关重要的答案。然而,无论他如何翻找,始终毫无头绪。 他的目光在书架上逡巡,眉头紧锁,心中思绪纷乱。 “不死不灭之身......”,他忽然攥住一缕垂落的发丝,银簪在烛火下折射出冷光,"究竟是天道庇佑,还是另有隐情?”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沙哑。 就在他翻箱倒柜的这段时间里,那条银色小蛇悄无声息地溜走了。顾渊并未察觉,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发现。 他伸手在锅中捞了捞,却只触到冰冷的药水,“倒真是条忘恩负义的小东西。” 顾渊垂眸轻笑,“治好了就跑,连声谢谢都没有。”,他摇了摇头,自己好歹是凌云殿的首席长老,竟被一条小蛇当成了免费医馆。 这份无奈又很快被另一种情绪取代——他该如何向顾浅交代? 想起顾浅亮晶晶的眼睛。那个总爱抱着丑东西往他怀里塞的疯丫头,若是知道宠物不告而别......顾渊捏了捏眉心,决定将"小蛇寿终正寝"的谎言先在心里演练几遍。 顾渊匆匆忙忙的就换好衣服,他并没有戴头冠,只随便绑了两下。 因为他不知道怎么戴头冠了。 顾渊一直都是专心扑在修炼上的一个人,导致他不是很在意一些生活习惯,有时候也有人教他,他当下可能记得住,过个几年也就忘记了。 晨光刺破云层时,顾渊走出主殿,他可没有忘记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入山大典。 凌云殿的入山大典,是所有修仙者梦寐以求的起点。 参赛者需攀登一段漫长的石阶,每向上一步,压力便增加一分。这份压力因人而异,考验的是每个人的天赋与毅力。并非所有人都能登顶,但即便在半途,也可能被某位长老看中,收为亲传弟子。 不过能被长老看中直接收为亲传弟子的天才只是少部分,大部分都是爬到山顶后先从外门弟子一点一点摸爬滚打混起来的。 而那些长老就站在山梯一侧的山峰上。 顾渊站在山顶,暗蓝色的道袍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宛如仙人临世。他的头发未加整理,随意披散,却更添几分不羁的神韵。 顾渊几乎只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破破烂烂的小乞丐,衣服虽然脏,脸倒挺干净的,唯一的不同就是这个时候是个黑头发。 顾渊记得自己回溯时光之前的那次见面,对方是白头发。 公承允面带笑意的问顾渊道:“师弟,怎的这回入山大典你愿意参加了?是有想收弟子的打算吗?” 公承允的声音带着兄长特有的温和,他整齐的带着发冠,前额并没有刘海,面部带着即便柔情却也盖不住他身上的沉稳。 发冠上的白玉在阳光下流转光华,此时此刻的掌门师兄与顾渊记忆里那个血染衣襟的身影重叠又分离。 顾渊心里不是滋味儿,有些淡淡的回答道:“嗯……随便看看吧,也不一定收。” 公承允望向顾渊注视的方向,开口道:“你方才一直盯着那布衣少年,中意那个?” 顾渊的目光钉在小乞丐那双还沾着新鲜的泥浆的鞋子上,实话实说道:“没有,他穿的最破,引人注目而已。” 掌门听他这么一说,仔细看了一眼,惊讶道:“这么一说,和你当年入山挺像的。” 顾渊入山之时穿的更破,脸上灰扑扑的,身上沾点泥巴,即使一张很漂亮的脸蛋儿也被遮的毫无色彩。 那时,他也是这样赤脚爬上石阶,被师尊一眼相中时,怀里还揣着半块硬得硌牙的冷馒头。顾渊从此就这样踏上了修仙之路。 顾渊看着那个粗布麻衣的少年心里五味杂陈。 一旁的温泊淮却突然开口:“师兄,我倒是挺中意那位小友的。” 仙门慈航长老温泊淮,修真界尊称“长明真君”。 悬壶济世从未失手,青竹道袍常染药香,腰间竹笛奏出的清音能为重伤者镇压业火。 这位医圣看诊有三不避:不避魔气缠身的邪修,不避伤痕狰狞的妖族,更不避毫无修为的凡人。 温泊淮一颗菩萨心肠,性情温和,待人谦逊。 顾渊心里不禁暗想,莫非上辈子,这妖帝便是拜入了温泊淮门下。 还没等顾渊多加思考,温泊淮的竹笛声悠悠响起。挥袖间,山风将小乞丐托上高台,这位未来妖帝出现在了他们众长老之间。 温泊淮温柔的开口道:“无需紧张,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姚星泽。” 小乞丐不卑不亢,面对在座的前辈没有一丝怯懦。 顾渊心里暗道不好,绝对不能让师弟收了这畜生。师弟向来性情纯良,肯定会被蒙骗。 顾渊还想着怎么劝说,温泊淮早已开口道:“本座乃是凌云殿长老温泊淮。你可愿拜我为师?”,温柔如水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善意。 顾渊上前拽住师弟的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开口道:“等等师弟,他来路不明………” “不愿意。”,少年清晰的回答道。 姚星泽的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我想拜入首席长老门下!” 这个回答更是出乎了顾渊的预料。 门中的长老其实并不少,总共有九个,但首席长老只有一位,就是顾渊。 “哈哈哈哈!温泊淮。你也有被嫌弃的一天。”,这笑声来自一众长老中唯三的女长老——璇玑长老楚雌英。 她手上戴着护腕,身着一身方便打斗的红黑色常服,腰上挂着剑,几乎没有任何配饰,只是耳朵上挂着金色流苏。 楚雌英,魔道悬赏榜魁首。无人知晓她与之有何宿仇,只知三十年来剑下魔修亡魂无数,凡遇魔踪,单者斩首,聚则荡平魔窟。那袭黑色道袍都被红色浸染,成了修真界口耳相传的“血衣仙”。 她笑的格外豪放,几乎是肆无忌惮。 顾渊看着要拜自己的姚星泽,很诧异,但更多的是不屑,居高临下的开口道:“小子,你知道本座是谁吗?” “知道。”,姚星泽眼神坚定的回答道。 顾渊现在的脑海里蹦出一个很强烈的想法,就趁现在要了他的命。即使掌门师兄临终前告诫过顾渊,这个妖帝是不死之身。 但顾渊不信,眼前这个小孩儿就真的杀不死?说不定不死之身是他后来才得到的。 说罢,顾渊便把手按在了姚星泽肩上,面上试探道:“本座可从不轻易收弟子,且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了。” 几乎同时一根银针刺入骨髓。姚星泽脸色微不可察的暗沉了下去,却没有倒下。那是能让金丹修士瞬间魂飞魄散的暗器,此刻却如泥牛入海,只换来少年睫毛微微颤动。 姚星泽以为这是对他的试探,咬着牙受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神色就已恢复正常。 消魂针一旦扎入体内,活人不过一炷香时间就会魂飞魄散,这小子果然杀不死。 顾渊又偷偷把针拔了回来。 这样一个危险人物,顾渊决定把他留在身边。 “行!既如此,你以后就是我顾渊的弟子。” 不过过了一会儿,顾渊又像是意识到什么,连忙拱手致歉和温泊淮说道:“对不住,师弟,我无意与你抢弟子。” 顾渊虽然也是在道歉,但是却没有半点儿要还回去的意思,他毕竟还是有点担心师弟爱惜苗子不肯放弃。 不过温泊淮却并没有恼,只是微微一笑手拿着竹笛,温柔的说道:“无妨,无缘罢了。” 说罢,顾渊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他把姚星泽环腰提了起来,就御剑飞走回了自己的住处。 回到居所的刹那,顾渊猛地将人掼在地上,双手掐住少年的脖子,其力道毫不留情。 姚星泽好像并不惊讶,不卑不亢的跟顾渊对视着,脖颈被掐出的红痕与眼底暗红交相辉映。 顾渊看着这个人,他会屠了宗门上上下下所有人。 即使知道杀不死,顾渊仍然不想放弃这个想法——斩草除根。 他重生之前,只见过公承允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这就代表其他人只会更惨,全宗门上下无一生还。 顾渊盯着这张脸,想从中看出一点破绽。 但过了半晌顾渊还是松开了掐着姚星泽脖子的手,挑起他的下巴:“为什么想拜入我门下?” “变强!”,小家伙的眼神坚定,像泛着光泽一般。 顾渊继续问:“然后呢,变强了又打算做什么?” “变强之后我就有能力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听到这话,顾渊的心里微微触动。这张稚嫩的脸,与曾经的顾渊重合起来。 似曾相识的话,顾渊也说过,他拜入的是上一任首席长老门下,是上一任首席长老唯一的弟子。刚入山门时他的师父也问过他:“为何变强?” “守护好我想守护的人。” 那个时候的他,想守护的人是妹妹。后来还想守护好师父,再后来想守护好他的师兄弟,现在同样想守护好门派上上下下所有人。 顾渊不知道从前的姚星泽是不是一个本性善良的人,他也不知道姚星泽说的这些话可不可信,到底是不是在骗自己。 他不敢轻易相信,轻易心软,搭上宗门上下所有人的命去赌这个人的善良,太不切实际,太不负责任了。 顾渊始终记得他是背负着师兄临死前的嘱托重新穿越回过去。 心软是绝对不该有的,尤其是面对这个未来妖帝。 师兄让他回到过去阻止姚星泽。 阻止姚星泽成为妖帝,阻止他毁掉凌云殿。 可如何阻止却没告诉他,一开始顾渊脑子里只有杀掉他就能阻止一切的想法,现在还是想杀掉他,可是却杀不掉。 顾渊不是没想过把他封印起来,可他不死终究有一天会被人解除封印,到时候出来就是为祸世间。 那么换种思考方式,按照掌门师兄的性格,会怎么做。 让姚星泽在凌云殿感受到爱? 给他关怀? 可他若是天生坏种呢? 教他善良? 他现在是姚星泽的师尊。姚星泽以后变成什么样几乎全都由他决定。 顾渊思索了半天,最后决定问问姚星泽,开口道:“你觉得何为师?” “传道授业解惑者也。” 顾渊沉默片刻,心中有了决断。 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姚星泽留在身边,亲自教导,亲自监视。只有这样,才能阻止悲剧重演。 第3章 笛声惊梦 顾渊的目光在姚星泽的脸上停留了许久,仿佛要透过那双血红色的眼眸,看穿他内心的秘密。 少年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一股倔强与坚毅。 唯一与顾渊记忆中不同的,是那一头深沉的墨发,全然不见前世银发妖帝的模样。 初见这小乞丐的这一头黑发时,顾渊以为认错,仔细看了一下脸庞,才确认没认错。 顾渊的思绪微微飘远,心中暗自思忖:为何他的发色会有所不同?难道是因为重生的缘故,改变了某些因果? 他摇了摇头,将杂念抛诸脑后,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少年身上。 他回过神来,思索姚星泽方才说的话,喃喃自语道:“传道授业解惑者也……” 顾渊默默在心中下定决心:对!就算杀不死,只要不让他误入歧途,把他引入正轨也好。 姚星泽见师尊久久不语,心中有些忐忑,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顾渊的目光。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顾渊见状,心中微微一软,语气也缓和了几分,“传道授业解惑者也……你说得不错。为师以后会传你法术、教你做人、为你解惑。但你需谨记,若日后你滥杀无辜、颠倒是非、为祸苍生,为师会第一个杀了你。” 姚星泽闻言,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触地,发出声响:“徒儿谨记师尊教诲!” 顾渊站起身,衣袖轻拂,转身走向窗边。 他背对着姚星泽,声音淡淡地传来:“偏殿留给你,去找内事堂领你的弟子服吧。” 姚星泽从地上爬起,难掩的喜悦。他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他依言领了弟子服,又前往偏殿整理床铺。躺在床上,两天里奇妙经历在脑海中翻涌。 那日,听说了凌云殿的入山大典即将举行,且不论身份贵贱都可以参加,他几个月漫无目的的游荡,终于有了方向。 谁能想到,自己竟然在来的路上突然被雷劈了个外焦里嫩,直接变回了蛇形,鳞片都快掉的没剩几片了,还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他迷迷糊糊快昏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一个女孩儿的身影朝他走过来。 等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锅中,以为是谁要煮了吃自己,结果左右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竟然全好了。 他从锅里一探头,看到了一个很好看的背影,想必就是救命人了。 他隐隐约约听到男子在呢喃着:“什么人不死不灭?” 就当是报恩了,他爬出了锅里,爬上了书架。用尾巴指了指《悦神后人传》。 悦神后人不死不灭,并且因为女性的基因更强大,神后人历代都是女子。 不过悦神后人也并非不能死,女人在生完孩子后法力会大减。她们就会变成凡人待到阳寿已尽后自然死亡。 只是这一代悦神后人却和一只蛇妖生了个半妖——姚星泽。 并且夫妻二人还在低档星劫时双双牺牲了,但这场星劫却因为在还没有被人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被人阻止了,所以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牺牲。 姚星泽的思绪渐渐飘远,回忆起父母的模样。 他们是无名英雄。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被坚定取代。他握紧拳头:“我一定要变强,像阿爹阿娘一样。” 姚星泽到现在都还在震惊救他的那个人,竟然是凌云殿战力最强的首席长老。 顾渊,凌云殿的九曜长老——玄冥真人那把怀墨剑便是其象征。 更让他意外的是,温泊淮修真界的最强医者“长明真君”也想收他做弟子。 但很遗憾,姚星泽志不在学医。 行医救人,不如让自己强起来,保护自己,保护更多的人免受伤害。 与其想着怎么治愈痛苦,不如阻止痛苦的发生。 他此次前来,唯一想拜的师父只有顾渊。 凌云殿首席长老的位置并非是世袭,而是凭实力才能当的,整个凌云殿里,谁最强谁就是首席长老,但这几代基本都是徒弟继承师傅的位置,毕竟强者教出来的徒弟也是强者。 姚星泽也想变成强者,想成为像顾渊一样的人。 而现在,此人已经成了他的师尊,简直和做梦一样。 姚星泽就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想着想着就慢慢的睡着了。 夜色渐深,姚星泽的呼吸渐渐平稳,陷入了梦乡。 然而,梦境并不安宁。 在梦里,出现了一个白发红眸的人,和自己长得极为相像,一双指甲极长的手伸过来,像是要抓他的脸。 姚星泽惊恐万分。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向前跑。然而,那男子却如影随形,始终无法摆脱。 姚星泽被吓得在梦里狂奔,虽然这个人跟他长得很像,但他觉得这个男的有点像男鬼,好可怕。 姚星泽只能一个劲儿的往前跑,可是男子突然出现在他身前,把他摁到了地下,不停的摇着他的身体,眼中满是疯狂:“还给我……把身体还给我!” “还给我……把身体还给我……” “还给我!” 姚星泽怕的要死,四肢乱七八糟的反抗。 绝望之际,梦里出现另一个声音。 “醒醒!” “姚星泽!醒醒!” 姚星泽猛的睁开眼,看到了师尊。 他额头上满是冷汗,大口喘息着,像是没缓过神,磕磕巴巴的说道:“师……师尊……” 顾渊把地上滚着的姚星泽一把提了起来放到了床榻上,半跪着耐心的问道:“怎么回事?为师在主殿一打坐就听到你的声音。怎么了?” 姚星泽一听到自己竟然干扰了师尊修炼就内疚不已,连忙道歉:“对不起,打扰师尊了。弟子只是……做了个噩梦。” “噩梦?” 顾渊有些不理解:大老爷们儿被个噩梦吓得鬼哭狼嚎突然尖叫……顾浅的胆子都比你大,怎么当上妖帝的? 转眼顾渊又觉得这话不对,不能这么说,心里想一想就算了,他现在已经是为人师了,该想想怎么安慰。 顾渊脑子里面迅速灵光一闪,顾浅以前也做过噩梦,就用那个办法。 顾渊站起身来,对姚星泽说道:“那你陪为师出去转转吧,反正你现在应该也是睡不着了。” 姚星泽此时盯着他的师尊,纤细的脖子,笔直的身段,也和第一次见面一样着一身墨蓝色的素衣,却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好看。 姚星泽盯的有点儿久了,不好意思的回道:“好……听师尊的。” 姚星泽跟随顾渊走出房间。夜色如水,两人沿着小径走向后山,微风拂过。 后山有一片小池塘,池塘里有一只海胆,这小小的一只却能将整个池塘的水都染黑。 而这厉害的小家伙,已经不知道是妹妹给他捉回来的第几只害人的东西了。 虽然夜间看不到这满池的黑水,白天却很明显,因此顾渊白天从来不会来这里,看着就来气。 只不过天黑的时候会偶尔来来,因为这里比较安静又空旷。 顾渊找了一个石墩子就地而坐,拍了拍旁边的石凳子,向姚星泽示意。 “过来做。” “好……好的。师尊。” 姚星泽小心翼翼地坐下,目光却始终不敢直视顾渊。 顾渊看着这个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知怎的有点愧疚,不好意思的开口道:“你……你无需如此拘谨。为师虽严厉,却也不会吃了你。” 虽然是很有几次都想宰了这幼年时期的妖帝,但是奈何杀不了,最后也就放弃了。 顾渊有意想缓和一下气氛,拉近一下关系,毕竟已经成了师徒,这孩子的教育手把手都是由他负责,顾渊语气变得和缓:“你既然拜我为师,便该将我当作亲人。为师虽不是你父亲,但也愿如父亲般教导你。” 姚星泽低着头,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弟子有爹娘。” 顾渊:“哦,那你的确不能把我当你爹了,有点冒犯。那你爹娘呢?” 这个问题其实只是下意识的,但也是顾渊一直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姚星泽的眸子渐渐暗了下去,但仍然回答道:“死了,阻挡星劫的时候死了。” 顾渊却在听到“星劫”二字的时候,有一些惊讶,但又有些不确定,声音显得尤为急切:“星劫?什么星劫?藏海渊的星劫?” “师尊也知道?!我以为那场灾难没人知道……”,姚星泽的眸子突然就亮了,他以为父母的牺牲无人在意,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知道。 顾渊看着姚星泽淡淡的开口道:“为师的师父也死在那儿。” 悦神后人有预知灾难的能力,而有些法力强大的将死之人也有预知灾难的能力。 顾渊的师父就是在自己快油尽灯枯之时,预测到藏海渊的危险,放弃平平安安的寿终正寝,为了保护那个地方的人而牺牲。 “他们都是无名的英雄。”,顾渊的语气突然就变得沉重和哀伤。 顾渊没有再追问关于姚星泽父母的问题,他转眼看到了小徒弟的苦瓜脸,又重新安慰起来:“不说这个了,你不是说你睡不着吗?为师正好会一首安眠曲。” 说罢,手里就出现了一片树叶,在嘴里吹了起来。 这是他小时候用来哄妹妹睡觉时吹的曲子,每次一吹就能睡着,所以顾渊对他这首独门曲子还是很自信的。 殊不知,顾浅每次都是装睡的,因为实在太难听了。 “顾渊!凌云殿禁止夜间扰民!”,顾浅的怒吼从主殿二楼传来。 她本已早早入睡,却被这可恶的童年噩梦般的噪音给吵醒了,她朝窗外喊了一嗓子就关上了窗子继续睡觉,全然不管她哥是否尴尬。 姚星泽斟酌片刻,自以为情商很高的来了一句:“师尊,有没有可能这不是安眠曲,这是安魂曲。” 顾渊把叶子一丢,“难听就直说,为师又不是个小气的人。从谁那儿学的拐弯抹角的骂人手段。” 第4章 苍生道下 姚星泽见师尊神色不悦,心中顿时慌乱起来,急忙解释道:“我……我没有那个意思,师尊,我……” 顾渊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扶了扶额,很无奈的道:“为师到底是多吓人啊。你也不用这么怕为师吧。” 难道是刚开始给这小朋友来的那几下把他吓出了心理阴影? 自己做过什么吗? **针刺穴、凌厉飞踹、扼喉威慑......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 姚星泽真正局促不安的原因,却是另一番光景,师尊单薄的衣衫在月光下照映得近乎透明,若隐若现的身姿让他既不敢直视又恐失了礼数,只能红着脸支吾作答。 姚星泽不敢看,但又觉得不看有点不敬,只能一边看一边磕磕巴巴的说话。 顾渊想了半天,只能觉得是经历的磨难还是太少了,得让他锻炼锻炼,自己还没使出全身解数呢,就已经被吓成这样了,这个胆量可成不了他徒弟。 他看着不争气的姚星泽,也算是在安慰自己的说道:“算了,以后带你多见见世面。别整天和个心惊胆战的小猫一样。” 但顾渊转念一想,都有当乞丐的经历了,怎么至于被自己吓成这样?难道是缺乏安全感? 毕竟以前还在街头流浪结果突然有了个睡觉的地方,总归是有点不踏实。 顾渊仔细思索了一下,想起了初入师门时同样不安的自己,用师父从前安慰自己的话开口道:“你若是心里实在不踏实,为师可以告诉你,无论何时你一直都会是为师的徒弟。只要你不作恶,为师死也会护你周全。” “师尊……” 就这个瞬间,姚星泽觉得师尊的身影在月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辉。 而似曾相识的话,他也曾听爹娘讲起过。 他曾在小的时候好奇的问过阿爹,阿娘那样的人有没有和他说过什么肉麻的情话,阿爹靠在窗户上一脸娇羞:“嗯?你娘有没有说过情话嘛?有啊,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说的话就可肉麻了。她说:‘只要你不行恶,就是好妖,我姚栀死也会护你周全。’,然后就把那个时候还是一只小蛇的你爹迷的神魂颠倒了。” 只要你不行恶,就是好妖,我姚栀死也会护你周全。 只要你不作恶,为师死也会护你周全。 此刻,师尊的承诺与父母的爱情誓言完美重合。 顾渊却突然一转话题的问道:“你……识字吗?读书应该不用我教吧?” 姚星泽只能先摒弃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认认真真的回答道:“认识一些……但不多。” 顾渊无聊的捡了一个石子儿打起水漂,随意的回道:“那为师给你请个先生,你师尊我是个武痴,不太会教读书写字这些的。” 姚星泽不想要其他人教他,他只想要一个师尊:“不用的,我可以自学。” “行吧。那你自己决定吧,快回去睡吧。”,顾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他出来玩儿了一会儿,也有些困了,原本还想睡前打坐修炼一会儿,现在他只想马上睡觉。 他向姚星泽摆摆手示意他早点儿回去。 姚星泽却仍然沉迷在刚刚师尊对他说的话里,站在原地良久,等师尊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才回过神。 第二天清晨,晨光熹微,两人都略显困倦,顾渊是没睡够,姚星泽是根本没睡。 不过即使没休息好,顾渊却格外有动力,一上来就是手把手教导:“来,注意握剑的姿势,手打直。抬头挺胸。” 顾渊把姿势摆好后后退几步,自己跳到吊床上先是坐着,对着不远处的徒弟大声喊道:“对,就这样。不动,先就这样站个一柱香。” 突然一个非常不和谐的声音出现:“哥!我的小蛇呢?” 顾渊立马躺了下去,不想露脸:“哦……跑了……” “什么?!你怎么能……” 顾浅刚准备开口,忽然在吊床不远处看到了一个一动不动的少年,她话风一转,好奇的问道。 “诶?这是谁呀?” 顾渊还是躺在吊床上,仍然没有准备起身,懒懒的说道:“我收的徒弟。” “徒弟?” “你这么懒还教徒弟,误人子弟吗这不是?” 顾浅虽然很相信自家老哥的实力,但实在是不太相信自己老哥的教育能力。 顾渊这可就不乐意了,但还是躺在吊床上,只翻了个身过来,撑着脑袋,不满意道:“会不会和你哥说话?” 顾浅很无语,继续和他哥抬杠:“哪家的师尊自己睡在吊床上,让人家徒弟摆个姿势在那儿不动的。” 顾渊丝毫不慌的解释道:“我那是在锻炼他的耐力。” 也不知道姚星泽有没有听见这里的争吵声,突然来了一句:“师尊!一炷香时间到了!” 顾渊坐在吊床上,远程指挥:“好!将灵力运到丹田,再集中到剑上,横着来一剑!看你的剑气能不能劈到我的竹子。” 姚星泽现在还没有剑,顾渊也没有合适的小木剑,于是就把怀墨给了姚星泽用,只是不知道是这怀墨太强还是姚星泽太强,剑气过处,竹林尽毁。 连带着顾渊用来挂吊床的两根线也被斩断了。 顾渊在快被那些砍掉的竹子淹没的时候下意识的骂了一句:“我去……” 顾浅乐的不行,她那儿是片空地没有竹子,她毫发无伤,笑的直不起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徒弟好啊。好小子,我觉得你有前途。哈哈哈哈!” 顾浅笑的肚子疼还不忘给姚星泽竖个大拇指。 姚星泽被自己刚刚使出的那一剑吓了一跳,连忙朝那堆杂乱的竹子奔过去,边跑边喊着:“师尊!师尊!师尊……对不起,对不起……” 姚星泽就这样一边道歉一边挖着竹子找师尊。 “我这就把您挖出来。弟子不是故意的,都怪弟子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力量。” 顾渊缓缓的抬出一只手。 “为师在这儿,你挖错地方了。” 顾渊像个没事儿一样从竹子堆里面爬出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潇洒的说道:“没事儿,砍了正好,为师正好想种桃树。” “哥,你把你脑袋上的竹叶扒干净了再说这话吧。哈哈哈哈哈!”,顾浅无情嘲笑。 “师尊,对不起,对不起,弟子给你摘。”,姚星泽这会儿真的是手忙脚乱,嘴上还一直不停道歉。 顾渊还真不怎么怪姚星泽,但看着幸灾乐祸的顾浅实在是忍无可忍:“顾浅!带着你的海胆滚出我的林子!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顾浅两手一摊,再次无情嘲笑道:“谁怕你呀?我还不想听你那魔音贯耳呢,昨晚上好不容易睡着结果被你给吵醒。我要去找楚姐姐玩。” 顾渊恨不得今天就让她滚,警告道:“你最好是真的别回来,更别给我带什么奇怪的宠物,尤其是海胆,本座这辈子都不想见了。” 顾浅几下子口哨,招来了一个黑色不知名生物,骑着它就飞不见了。 姚星泽还在扒着师尊身上的竹叶,一边扒着一边道歉道:“师尊,师尊,对不起……” 顾渊倒不是挺在意的,虽然是养了几百年的竹子,其实也没多心疼,他转头对姚星泽说道:“为师都说了没事儿了,为师好早之前就想种桃树了,你砍的正好。” 姚星泽以为师尊是在安慰自己,道:“桃树?可是满林子的桃树不是要长很久吗?” “未必,虽然这能力我一直当个摆设,但偶尔还是起一些赏心悦目的作用的。” 顾渊挥一挥手指,他的指尖像是散发生灵一般泛出黄绿色的光芒,随后蔓延开来包围整个林子。 被砍掉的竹子一点一点腐烂,变成了土壤中的肥料,土地里面冒出新的绿芽,随后长成小树苗,小树苗的主干一点一点变粗,长出更多新的枝干,最后竟然真的长出一片桃林。 姚星泽从来没见过,不免震惊。 “师尊!这是什么手段?” 顾渊收回指尖的力量,回答道:“并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手段。” “你师尊我,修的是苍生道,能使万物复苏,亡魂安息。” 姚星泽眼睛泛着光泽,乖巧的问道:“弟子很少听过苍生道。” 顾渊答到:“其实想修此道的人不少。你之所以没听过,是因为,能修成此道者,近三百年来也只有你师尊我和你师爷唯二两人。” 另一边,顾浅来到了楚雌英这里,她这没茶,只有瓜子,顾浅一过来楚雌英就抓了一把给她。顾浅就娴熟的往石凳上一坐。 “你哥又把你赶出来了?”,楚雌英几乎不用猜就知道。 “对呀,新收个徒弟就把我赶出来了,真是气死我了。”,顾浅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气愤的吐槽。 楚雌英却突然朝一个方向看了过去,缓缓开口道:“那个……你要不要看看你哥那边儿……” “有什么好看……的……” 顾浅转过身去被吓了一跳。 “铁树开花了?那是我哥的林子?那竹子有的可能被他养了一百多年了,我以为他说要种桃树,是给自己台阶下呢。” 楚雌英一听似乎有故事,连忙问道:“什么情况?你知道啊。说说,快说说。” “就是他徒弟把他竹子砍了,他说没关系,正好他想种桃树。然后就真的一颗竹子也没给自己剩啊……” 楚雌英吐出嘴里的瓜子儿皮,“啧啧,看来,你哥很宠这个徒弟啊……” 第5章 蓝光破云 顾渊沉思的看着姚星泽,脑子里面回想着他刚刚挥出的那一剑。那一剑的威力,足以斩碎祥云,划破长空。 顾渊心中暗自感叹,难怪能登临妖帝之位,果然天资过人。 紧接着,顾渊心中也升起了一丝疑惑。这么卓越的天资,为何会颠沛流离。 他心中疑惑压着他眉头微皱,目光深邃,半晌,开口道:“来,你再来一剑,对着天空。” 说着,顾渊将自己的怀墨剑再次递给了姚星泽,小徒弟接过剑,恭敬地应道:“是,师尊。” 说完便向空中挥出一剑。一道蓝色的剑气从怀墨剑上爆发而出,划破了天际,将空中的祥云斩得粉碎。 顾渊看着空中,按照击碎的那些云彩的范围以及高度在心里估摸着算了一下。 “好,这个范围……大概有个五千步吧。” 言罢,顾渊又随便折了一段桃枝,拔了拔旁边的刺儿,递给了姚星泽,“拿这个树枝试试,灌入灵力把它当剑用。” 姚星泽接过师尊手上的树枝,凝聚力量,又爆发出一剑。 只不过这回只有一点微弱的蓝光,什么力量也没有爆发出来。 顾渊看着那一段儿蓝光,估测了一下:“嗯……最多一步……” 原来这个孩子能爆发出的力量是由法器的品阶决定的。 顾渊看向了姚星泽:“你这能力……自己知道吗?” 姚星泽看了看自己的手,摇了摇头,“不知道。” 顾渊把怀墨剑收回腰间,“那以后你要记住,没有为师的允许,不可以使用剑和别的任何法宝。你现在太小了,控制不了力量没有轻重。” 姚星泽乖乖巧巧的应答道:“是,师尊。” 顾渊又摸了摸姚星泽的头,宽慰道:“你放心好了,为师肯定能给你找到一把适合你的灵剑。” 随即,顾渊抱着手,又重新吩咐道:“那你就先淬炼身体,从打磨筋骨开始吧。就现在,我没叫停你就一直扎着马步。” 说完后顾渊往后退了一步,手上突然出现了泛着金光的符纸,顾渊没有多看几眼就掐灭了,重新召出怀墨剑,走之前不忘嘱咐:“为师有事,但为师会盯着你的,别想偷懒。” 姚星泽:“我不会偷懒的,师尊。” 顾渊踩上剑就飞了出去,穿梭在几片林子之间,到达了凌云殿的中心,掌门殿。 “掌门师兄,特意用传音符叫我,是有什么急事儿吗?” 公承允正在案板上写着什么,看到顾渊进来后,立马放下笔,上前迎去:“师弟,你来的正好。温师弟这段时间下山了,我这有个紧急的任务只能交给你。” 顾渊把剑插回了腰间,抬头问道:“什么任务。” 公承允转过身去重新走向了案板前,回答道:“凡间出现了一座鬼城。” 顾渊有略微的诧异,问道:“鬼城?” 公承允回道:“对,在沥国边境。那里原是两国交战之地,百姓屡遭屠戮,亡魂汇聚成祸。沥国国主没办法就来请了我们。师兄记得你修苍声道可以使亡魂安息。温泊淮又不在,只能请你去了。” 顾渊没有丝毫犹豫:“行。” 公承允看顾渊答应那么爽快,体贴的问道:“那……你那徒弟就给我先带着吧。这一路毕竟有危险,他应该才开始修炼吧。” 顾渊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我带着,不用那么娇生惯养,正好是个磨练他的好机会。” 公承允看了看师弟,面露担忧之色,这一路凶险,那孩子才刚入门,开口道:“师弟啊……你……” “算了,你觉得行就行吧。” 公承允实在是看不出自家师弟哪有一点儿师尊的样子,很是操心,不过想了想还是让师弟自己决定吧。 公承允这边是吩咐完了,不过顾渊并没有走,而是站了半天,最后缓缓开口道:“师兄。” 公承允看着顾渊,疑惑的开口道:“怎么了?师兄还有什么没说清楚的吗?” “钱。” …… 公承允顿时有些无话可说。 “……你的钱呢?” 顾渊两手一摊回答得理直气壮:“养徒弟去了。嗯……还有养妹妹和养那只海胆和火鸡。” “你也知道的,师兄,剑修都穷,更别说我剑符丹器都修。” 公承允抬了个手,道:“停,去内事堂领钱。” 顾渊马上展露笑颜,回头就走,“好嘞,师兄,谢了。” 公承允虽然嘴上抱怨还是忍不住关心道:“需要给你安排飞舟吗?” 顾渊回头道:“不用,我御剑飞行拖着那小子半天就能去凡间赶到沥国。” 说着顾渊便出了大殿门,刚踩上剑,他回头道:“师兄,回见!”,转头就飞的不见影了。 顾渊飞回自己的林子,随手抓起了正在扎马步的姚星泽,怕姚星泽在剑上站不稳,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姚星泽在顾渊怀里,猝不及防道:“师……师尊,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为师带你去凡间玩!” “抓紧了,从剑上掉下去为师可不管。” 顾渊轻笑,剑光如闪电,转瞬消失在天际。 沥国国主刚下了早朝,正打算回行宫,就看见天上有一道蓝光。 旁边的妃子怯生生的挽着他的手,娇软的开口道:“陛……陛下,那天上是什么?” 眼见那道蓝光离皇宫越来越近,好像是直奔着陛下而来,几个守卫拿起了刀,“护驾!” 顾渊刚落地就被围了起来,他收起剑放围腰间,拱手道:“诸位别误会,本座乃是凌云殿首席长老顾渊,受掌门之命特来替国主平息灾祸。” 沥国国主一听凌云殿,连忙散开守卫道:“退下,退下,谁让你们拿着刀枪对着仙师的。” “久仰仙师大名,没想到凌云殿会派您过来。仙师一路奔波,朕都还没来得及设宴,就请到仙师先到殿内一聚吧。” 顾渊其实在凡间也挺出名的,这位国主原本以为,凌云殿应该是会请一位长老的,没想到直接请了玄冥真人。 玄冥是顾渊在凡间修行时随便取的一个名字,后来名声大噪,逐渐就被尊称为了玄冥真人,但在修真界,更多的人则是尊称他为九曜长老。 顾渊客气道:“那就有劳烦了。” 顾渊刚说完,沥国国主像是突然发现什么似的,看向顾渊身后,道:“仙师身后这位小友是?” “本座刚收的弟子。” 姚星泽原本只是在顾渊身后探出一个脑袋,被发现后,走到了师尊旁边,学着师尊的样子,礼貌拱手:“参见国主。” 沥国国主客气的也夸赞了姚星泽两句,“仙师的徒弟真是和仙师一样仪表堂堂,都有仙人之姿。那么两位里面请。” 顾渊坐在客位上,姚星泽就乖乖的坐在他旁边,顾渊没有喝宫女给他泡的茶,而是直接了当的说道:“国主大人,我们就长话短说吧。在下早点儿弄清楚了才好早点出发,免得寻常百姓卷入这些灾祸。” 沥国国主看着顾渊,原本是面带着慈蔼的招待,转而又化为悲伤,过了半晌才开口。 “仙师说的也是。” “唉……其实这原本只是一场两国争斗。可敌国的那些东西......简直就不是人!攻占了朕的一座城后还把城中的百姓全都屠杀殆尽!只留下了一些妇女......那些妇女……仙师应该也能猜到她们的下场。” “那个地方之所以会成为鬼城,是在敌方占领城池的第三天。那些妇女不知为何一夜之间全都变成了无头女尸,在街上捧着自己的头到处走,还有那些城中男子的亡魂也全都被召了回来,就在城中漫无目的乱飞。那些边沙士兵有的被亡魂吸干了灵气,有的就被无头女尸给啃了。” 沥国国主说完后缓缓的垂下了头,眼神中有些惭愧道:“其实……就留着那座城,倒也可以抵挡那些边沙敌兵,让朕的国土边境有那么一段时间的安稳。” 只是说完,他又立马抬头看向顾渊,“可我作为国主,还是不希望我的百姓变成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沥国国主站了起来,向顾渊拱手作揖道:“麻烦请仙师消散城中的怨气,让他们早日解脱。” 顾渊听完后愣了半晌,看到沥国国主起身作揖时,他才立马起身开口道:“敢问国主,那座城叫什么名字?” 沥国国主:“桃源城。” 顾渊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开口道:“那就劳烦国主给本座一份图纸,本座明日就启程。” 今日去的话,估计也是要大晚上才能到晚上那种环境对鬼来说优势太大了。 沥国国主听后吩咐了下人去拿一份图纸,便又对顾渊和蔼的说道:“既如此,那朕便给仙师你在宫中安排个住处。” 顾渊摆手道:“不用,本座打算去街上逛逛。听说沥国夜市挺繁华的,本座也许久没来凡间玩了。” 沥国国主微笑着回道:“仙师既有意体验我国民风习俗,朕定让人好好招待。” 顾渊却拒绝了,“不用特意,我自己带着徒弟去玩就好。” 说罢,顾渊走了出来,拿过了侍女送过来的地图,对沥国国主拱手作揖告辞,又一次打横抱起姚星泽,踩着剑飞走了。 顾渊看着怀里的姚星泽,微微一笑,开口道,“刚刚挺乖的嘛。” 姚星泽在顾渊怀里怯生生的但还是乖乖巧巧的回答道:“师尊在聊要紧事,弟子理应不该打扰。” 姚星泽脸红红的,看着顾渊缓缓开口道:“师……师尊,其实可以不用这样抱着弟子的,弟子会踩剑,不会摔下来的。” 第6章 灯影摇心 顾渊抱着姚星泽,听起来像是抱怨却又略微带些宠溺的说道:“你不早说,为师都抱了你一路了。到了,下来吧。” 刚落地,顾渊思考了一下姚星泽刚才说的话,问道:“你以前乘过飞剑?” 姚星泽如实回答:“娘会御剑,小时候带过我到处飞。” “那你娘会的挺多。” 顾渊没有在深究这个问题。转眼就拉着姚星泽的手去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平日里的顾渊不是修炼就是修炼,鲜少有机会如此悠闲的逛集市,以前师父倒是带他下山历练过几很多次,但每次不是捉妖就是寻宝,根本没时间来凡间好好玩儿几回。 自从师父不在后,顾渊担起了长老的职责,有时候公务繁多,更加没有时间。 今夜暮色四合,顾渊牵着姚星泽踏着青石长街。顾渊东窜一窜,西窜一窜,年轻的面容,纤细的身段,引得一众少女回眸。 墨蓝色的道袍,银线刺绣,在月光下衬得他愈发似谪仙临世。 顾渊这也看一看,那儿也看一看,和姚星泽比起来显得他才更像个十几岁的少年。 街市两侧的灯笼次第亮起,糖画摊子飘来麦芽糖香,远处河面上千盏莲灯随波逐流。 姚星泽一路上一直盯着一个波浪鼓,看了老半天了,却一直没有开口。 顾渊从姚星泽旁边探出脑袋,问道:“喜欢那个?” 姚星泽小孩子嘴硬道:“不喜欢。” 顾渊已经到了摊位前,拿了一沓钱给老板说道:“给我来一个。” 转身,他把波浪鼓给了姚星泽,“给。你师尊我有钱,又不是给你买不起,喜欢就说。”,其实他自己也没钱,但掌门师兄报销。 姚星泽拿过师尊手中的波浪鼓,眼神亮晶晶的,刚刚还是“不喜欢”,现在又改口道:“谢谢师尊。” 顾渊继续牵着姚星泽到处穿梭,不过他也不忘偶尔人多的时候回头叮嘱一下姚星泽:“人有点儿多了,你可别跟丢了。” 街上有两位这么俊俏的帅小伙儿,旁边卖糖人的阿姨的招待都变得热情了许多,笑着打着招呼:“哎,这位公子带着弟弟出来玩儿啊。要不要给小朋友买个糖人啊?哎呦,这小朋友脸蛋儿是真白净啊,长得真乖。” 姚星泽缩在师尊怀中,玉雪可爱的面容像极了年画里的仙童。 姚星泽感觉这阿姨太热情了,让他有点儿不自在。他突然就开始装起冷酷,淡淡的回了卖糖人的阿姨:“我不吃糖。” 这路边阿姨见小朋友实在可爱,故意吓唬道:“哎呦,挑食的小朋友可是会被妖怪抓走的哦。” 姚星泽一听这个话就有点不高兴了,嘴里嘟囔道:“妖怪不会随便抓走人类的。这个世界上有好妖。” 顾渊刚刚还一直看着,这个时候突然插嘴道:“嗯。这话为师认同。吃人的也不一定是妖,有时候人也会吃人,人吃人更恐怖。” 顾渊想起了自己曾经和师父游历时经过的一处被鬼气笼罩的海湾。 那些海妖把族人聚集起来准备逃离这片海湾,而那些人类还在沙滩上摆着牛鬼蛇神的画像祭祀活人。 “师尊……”,姚星泽看着顾渊,整个人看着呆呆的。 师尊说认同自己的话,那如果师尊知道自己是半妖呢,师尊会不会不介意。 阿娘说过,拜师最重要的就是——诚。 师尊对自己这么好,自己不该对师尊有任何欺瞒。 可姚星泽还是害怕,最后只是盯着师尊看了看,又低下了头。 姚星泽低下头的瞬间,顾渊正好歪过头去问道:“不吃糖人,那你想吃什么?” 姚星泽一抬头,看到远处了,眼睛便又一眨不眨的盯着河畔的花灯,开口道:“……我想放花灯。” 顾渊被他这跳跃性回答整懵了:“为师问的是你想吃什么吧……” 不过看着小家伙还是眼巴巴的盯着花灯,顾渊两手一摊,妥协道:“算了,为师也想放花灯了,走吧,在前面那个湖边儿好像就有卖。” 顾渊拉着姚星泽去河边小贩处买了两个花灯,拿着笔向姚星泽问道:“想在花灯上写什么?你现在应该不识几个字儿吧?你说,为师帮你写。” “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 这是阿娘经常说的话。 顾渊听到小小的姚星泽脱口而出的这句诗,这次是真的沉默了很久。 顾渊的笔尖悬在半空,久久没有落下。 这句诗,让他看到了少年纯净而炽热的内心。 这孩子,究竟为何会成为日后的妖帝? 一丝心疼悄然涌上心头。 等顾渊回过神来才缓缓开口问道:“……你不是说你不识字儿吗?谁教你的?” “阿娘教的。” 阿娘经常把这句诗挂在嘴边,自己也就记住了,应该算是阿娘教的吧。 顾渊默默的在花灯上写着诗,很真诚的夸道:“你娘把你教的挺好的。” 这么乖一小孩儿到底是怎么成为妖帝的。 刚刚念那句诗时,那个眼神,根本骗不了人。 现在的姚星泽,就只是一个乖的没边并且心地善良的小孩儿。 顾渊有些庆幸,自己遇到的这个姚星泽还是个淳朴善良的人,但又疑惑底是何种遭遇把这么一个纯良的孩子逼成了恶人,他的思索中贱贱的掺杂进了一丝自己都微不可察的心疼。 顾渊就这样一路思索着的逛了一晚上,看着天色渐暗,铺子都快开始收摊儿了,终于想起来要找个客栈。 顾渊反应过来才忙不迭的往回走,转了一圈儿,终于找到了一间还没满的客栈,快速的给钱道:“一间房。麻烦了。” 一间房比较安全,免得姚星泽一个人住遇到什么危险,他来不及赶到现场。 掌柜的楼下还有满桌的客人,便没有自己带着两位上去,只是说了地点道:“好嘞,两位客官的房间在三楼右转最里面。” 顾渊上了三楼,进去之后就往窗户上一坐,看这个样子像是准备靠着窗沿睡觉一样。 顾渊平时的性格就是一个很随性的一个人。地上有石凳子不坐,吊儿郎当的坐树上,有床不睡,靠着窗沿看月亮。主打一个个性。 木窗的雕花不错,窗外,最后几盏孔明灯正冉冉升空,顾渊望着窗外感叹道:“风景不错。” 这三楼的窗户能看到夜市里面的男女老少来来往往,还有湖畔的花灯灯火通明,甚至可以看到某个黑暗的角落躲在一起亲吻的男女。 顾渊看了半天,回头看了看姚星泽,:“都这个点儿,你该睡了,乖徒儿。” 姚星泽手里还拿着波浪鼓,这时候也不胆怯了,直接问道:“那师尊呢?” 顾渊抱着手靠着窗沿,道:“大人睡觉都很晚的。为师喜欢坐在窗户上看风景。” “星泽也要看风景。”,说着他也坐到了顾渊脚边儿的窗户上。 顾渊有些嫌弃的开口:“你这小孩儿看个什么的风景?你看的懂吗?” 姚星泽直接童颜无忌:“那星泽就看师尊。” 顾渊望着这孩子澄澈的瞳眸,忽觉这浮世万千灯火,竟不及这双眼睛半分明亮。 顾渊觉得有意思,像哄孩子一样道:“哈哈哈哈,行啊,那师尊好看吗?” “好看!” 夜风穿堂而过,顾渊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漫不经心的开口道:“现在不怕为师了?” 姚星泽回答:“以前也不怕。” 顾渊继续问:“那一开始干嘛怯生生的?” “因为我觉得师尊不喜欢我。”,姚星泽这个时候的回答就没那么自信了,又把头低了下去。 其实他的感觉还蛮准的嘞。 不止不喜欢,甚至还有好几次都想直接杀掉。 不过顾渊看到那么伤心的姚星泽,摸了摸鼻子开始给自己找补,安慰道:“刚开始是有点儿吧,不过现在挺喜欢你的。” “当然了,前提还是你不干坏事当个乖孩子,为师才喜欢你。” 只是说到这句话时,顾渊眼神里的眸色微微暗淡了下去,转头去看了月亮。 他现在是真心希望自己这个小徒弟不要变成妖帝。 不要让他们师徒走向对立的结局。 顾渊已经有半晌没说话了,姚星泽也一直坐在窗边没走。最后还是顾渊主动开口说道:“现在还不去睡觉吗?” “师尊……你在伤心吗?” …… 顾渊有点疲惫的开口道:“……去睡吧,乖。” 姚星泽没有走,还坐得更近了些,对顾渊说道:“弟子陪着师尊。” 顾渊开口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为师在伤心呢?” 姚星泽如实回答:“阿爹伤心的时候,也喜欢假装没事,然后坐在窗户旁边看风景。” 顾渊眼神中突然就多了一丝试探,开口问道:“你爹娘不是普通人吧?” “……” 姚星泽半天也没开口,顾渊在心里怪起自己来:顾渊你也是,何必为难小孩儿呢? 顾渊又转头去看月亮,满不在乎的说道:“不想说就不用说。” 姚星泽却突然抬起了头:“他们不是普通人。” 世界上也有好妖——这话为师认同。 姚星泽一咬牙下定了决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弟子……弟子不敢欺骗师尊,阿娘曾教过我,拜师最重要的就是诚。弟子之前对师尊并没有坦诚相待。” “弟子的阿娘其实是悦神后人,阿爹是一只蛇妖,弟子其实是半妖。” 说实话,顾渊还真有点惊讶,或许他在一开始就把这个孩子想的太坏了,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孩子真诚到这种地步。 其实,就算姚星泽不打算坦白,他顾渊可以选择一辈子装聋作哑。 他看了看跪在地上微微颤抖不敢再说话的姚星泽,突然意识到什么开口道:“等等,那我救的那条蛇……” 姚星泽回答:“就是弟子……” 顾渊看着地上跪着的姚星泽,把他扶了起来,“身体抖什么?说出来的时候不是不怕吗?” “弟子怕师尊失望。”,姚星泽回答。 顾渊微微一笑,“失望什么?为师早就知道了。你真觉得自己那点小法术能瞒的过为师。” 其实可以瞒过。 姚星泽即使是半妖,也是悦神后人,身上的神性气息完全可以掩盖妖气,如果顾渊不是提前就知道,的确没办法一眼就看出来姚星泽其实是个半妖。 第7章 血坊迷局 姚星泽有些惊讶,微微的抬头问道:“师尊......早就知道了?” 姚星泽心里面思绪万千:师尊一早就知道吗?也是,就自己这点儿小聪明,根本瞒不过师尊吧。 师尊真的不在意。真的不在意。 姚星泽现在才敢微微仰首,刚刚攥着衣角的指尖泛起青白,但心里越想越乐观:娘,你教的果然没错,做人就是要诚。 顾渊看了看这个颤颤巍巍的姚星泽,不知怎么的,有点儿心疼这孩子。 他散落的几缕墨发被风卷起,开口道:“这些话,你想了很久吧。” 顾渊根本就没有想过,姚星泽会一开始就坦白,这孩子这几天都那么颤颤巍巍的,是在想这个吗? 所以不是在怕他啊。 顾渊忽然有些后悔,前日银针没入少年肩头,竟没察觉那单薄的身影里藏着如此滚烫的赤诚。 顾渊还是觉得姚星泽也太老实了点儿,自己刚开始是真的想杀他啊,结果这孩子非但一点儿都不记恨自己,这几天还一直在反省自己不够诚。 顾渊现在看着姚星泽的眼神极为复杂。 姚星泽看着顾渊,恭敬的回答道:“弟子不想对师尊有任何欺瞒。” 顾渊摸了摸姚星泽的头,宽慰道:“现在既然安心了,就快睡吧。” 姚星泽没走,还是坐在窗边,“师尊......” 他想的挺简单的,师尊就算睡不着也不能坐窗边吹风,容易着凉,师尊心疼自己,自己也坐在这里,师尊就会回去了。 顾渊扭不过,“好吧,好吧,为师也睡。” 怎么感觉自己才像个被管着的? 次日,顾渊带着姚星泽快速御剑飞行前往了桃源城。 这一路上天上飞着两个人,还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其实是因为顾渊故意飞低了。 顾渊刚开始飞来沥国的时候就有意观察到,几次飞高了之后这小子拽自己拽的很紧。 看样子是恐高不敢跟自己说。 顾渊今日就特地将剑光压得极低,虽然很引人注目,但飞太高了,这小家伙掉下去也确实危险。 当桃源城的阴森轮廓闯入眼帘时,血腥味已经裹着风刺入鼻腔。 他们停在了桃源城上空,望着下面,街道上的铺子窗户和门都是破的,除了主街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有一层黑浓浓的烟雾,即使站在高空也只能看出城内的大致布局。 桃源城上空阴云密布,城门口有一排非常引人注目的画面 ,顾渊都不得不感慨:“的确是够阴森的。这城门口像糖葫芦一样串成一条挂了一满墙的是敌兵的头吧。” 城里的腐肉气息扑面而来。青石城墙上悬着的头颅双目空洞,那些头颅上都留着大胡子,最明显的标志就是头盔,一看便知是士兵。 在黑烟没有覆盖的范围内,能看到几个正在行走着的女尸抱着自己的头颅。 顾渊观察了片刻开口道:“捧着自己头颅的女尸……寻常闹鬼,可不会闹出这么整齐的阵仗。像是被操控了,城中还有妖气呢。” 说完后,又转头看向姚星泽,问道:“乖徒儿,感觉得到吗?” 姚星泽也踩在飞剑上,拽着顾渊的衣服站在他身后,他的目光向那些黑烟笼罩着的地方扫去,对顾渊说道:“西南方向那边。有妖气。” 顾渊听此,向着徒弟指的方向看去,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烟。 不过明显可见的是,那个地方的鬼魂飘的多一些。 顾渊仔细瞧了瞧也没瞧清楚,开口道:“那是什么地方,好像写了个牌子。不过看这个样子要过去不容易,这些飘着的孤魂野鬼还真有点儿麻烦。” 顾渊虽然嘴上说着麻烦,手上却立马行动起来,顾渊袖中金芒暴涨,绿色的鬼气被金色包围,从一开始的挣扎到与这金色的光芒融合,那些鬼魂渐渐的向空中飘去并散开。 此刻,顾渊也终于看清了西南方向的土地,那个地方有一座比较华丽的高楼,鬼泣声中,青楼匾额渐渐浮现,“媛姬坊”三字渗出血泪。 “媛姬坊......原来是青楼啊。” 说罢,趁着鬼魂还没有重新聚拢,顾渊马上拉着姚星泽往那栋楼赶去。 “师尊。”,姚星泽还在观察着下面的地形,被拽的猝不及防。 顾渊拽上就走,对姚星泽说道:“走,为师带你逛逛青楼去。” 媛姬坊周围的黑烟散开后,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有着三层楼,每层的柱子上都挂着红灯笼,人多的时候喜庆,人少的时候恐怖。 顾渊和姚星泽刚落地,媛姬坊的大门就自己缓缓打开,大门后还有纱帘。 门打开后,一个人扒开纱帘走了出来。 来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脸上的皮肤有些皱纹,但看骨相又能想象到她从前一定也是个绝色美人。 红衣妇人自阴影里走出来迈着优雅的步伐,穿着一身很妖艳的红色高领宽衣,手上戴着些玉环和金戒指,一根发簪将头发全盘在了左耳旁。 她右边的嘴角下方有一颗痣,眉心一点胭脂痣红得妖异。 女人脸上露着得体的笑,礼貌的看向顾渊,缓缓开口道:“两位客官......远道而来,里面请——” 顾渊莫名觉得这个女人的脸有点恐怖,在这样的环境下,这脸白的太诡异,但他还是很自然的搭话道:“好说,好说。先给我来两壶酒。再给我这个徒弟来两盘点心。” 顾渊说完,女人还是堵在门口,没有放他们进去的打算。 顾渊挑眉歪头问道:“怎么?这里不接客吗?” 老板左手拿起帕子,半遮半掩的捂着自己的嘴,眉眼带笑,意味不明:“接客啊~只怕公子付不起呢......” 顾渊:“本座有的是钱。” “钱不够......要命!” 随着这一声喊,女人的头同时飞了出去,原本盘着的头发散开,发丝逐渐变长,直接包裹了一整个脑袋,变成了一团黑色不明物质。 头发飞速生长,向着周遭扩散了出去,在每个房间每个楼层来回穿梭,把整栋楼包裹成了一个迷宫。 门口没有被发丝封锁,撤退的地方也没有被堵住,留给顾渊和姚星泽的就只有两条路,往前走,往后退。 头发飞出去后,那具尸体就那样倒在了大门口,衣服的领口处还有一些没断开的红线,这脑袋是缝上去的。 顾渊从刚开始就一直把姚星泽护在身后。 周遭平息之后,姚星泽从顾渊身后站了出来。 顾渊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一直观察着姚星泽,发现这孩子比他还冷静,他有意循循善诱的开口道:“接下来,前进还是后退?乖徒儿。” “前进。”,姚星泽语气坚定,没有半丝胆怯。 真相已经很接近了,问题就在这栋楼里,若是退出去之后,这栋楼被头发封死了,再进去可就难了。 姚星泽观察着周围,继续开口:“这里鬼气太浓,徒儿还不能确认是什么妖怪。刚刚那位姐姐出来的时候,她身上有妖气,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妖怪在背后控制着才会让徒儿感知到妖气。” 看目前的形势,只有往里面走,才能接近真相。 顾渊听了一下姚星泽的分析,小家伙不仅不怕,还跃跃欲试,于是把配剑取下来丢给姚星泽,开口道:“给,危险的时候用。” “师尊,那你......”,姚星泽接过剑拿在手上还有点儿犹豫。 顾渊潇洒的抱着手,无所谓道:“你师尊很强,放心好了。” 姚星泽看着师尊潇洒的侧脸,真心觉得师尊就是很厉害,恭敬的回道:“多谢师尊......” 顾渊带着姚星泽一起踏入门口。 刚过门槛,姚星泽就有一点的头晕。 整栋楼宇开始扭曲,雕梁画栋化作森森白骨,红灯笼变作悬吊的心脏。 一个恍神之际,那些头发迅速疯长起来,朝着他们二人攻来。 奇怪的是,顾渊没有任何的躲避动作,就这样被缠住了,姚星泽反应过来时,连忙去扯缠在师尊身上的头发。 结果那些头发顺着他的手又朝自己身上爬来,最先缠住的是腰部,姚星泽有了微微的不适感,接着又缠上了他的脖子,马上传来了非常痛苦的窒息感。 姚星泽一只手扯着脖子上的头发,另一只手艰难的向师尊伸过去。 他想起了怀墨剑,结果手被头发缠住根本动不了。 头发从脖子一路缠绕到了他的脸上,逐渐遮住了他的视线,他最后一眼,还是看着师尊。 只是拼命挣扎无果,最终还是失去了意识,倒了下去。 这便是他刚进青楼时入幻境时看到的场景。 刚刚,才一踏进门口儿,姚星泽就晕了,顾渊也承认,刚刚是有那么一瞬间被控制住了的,但他没有真的晕倒,很快就清醒过来了。 顾渊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小徒弟,把这小家伙丢在这里,他也有点不放心,就提着徒弟一路往楼上走去。 顾渊一路提着徒弟到了三楼,最豪华的一个地方。 主座上坐着一个女子,身材纤细,看着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她隔着帘子对顾渊缓缓开口道:“人类。滚出去。” “本座不会啊,要不姑娘来演示一遍?” 第8章 雪夜镇魂 珠帘后传来瓷器碎裂声,女子真容终现,她被激怒道:“找死。” 随即,四面八方都跑出来没有头的女尸,朝着顾渊攻去。 顾渊秉持着尊重,没有将那些尸体打成碎块儿,直接展开领域,一阵无形的压力之下,所有的尸体都被板板正正的压在了地上。 顾渊踏着阵法,随意的把徒弟往怀里颠了颠:“你真觉得靠这些手脚不灵活的玩意儿能打得过我?你这样的,再练个八百年恐怕也不太行。” 主座上的女子直接露出爪子和耳朵,周身妖气暴涨,扑向师徒二人,专门朝顾渊攻了过来。 顾渊侧身躲了过去,抓住她的手,卸了一条胳膊,丢了出去,砸在了墙上,随即便再次展开领域把她定在了墙角动弹不得。 顾渊看着那毛茸茸的红色尾巴和耳朵,不那么确信的开口道:“狐狸?” 看着尾巴和耳朵既不是白狐,也没有九尾,就是一只很普通的狐妖,哪儿来的能耐控制一整座城的女尸。 靠近时,顾渊看的清楚了些,小狐狸的身上还有反噬,这估计是听了哪只孤魂野鬼的小算盘,净找了些折磨自己的法子驱鬼赶尸。 顾渊上前走到小狐狸面前,半跪下来与她平视,说道:“你这小东西,寻死也找个痛快法儿啊。学那些个邪魔歪道整些驱鬼的吓人法子,你也不是那块儿料嘛。” 小狐狸看着顾渊,没有废话,很直接了当的说道:“我输了,杀了我。” “那可不行,怎么能轻易杀了你呢。本座还没搞明白呢,你对这座城里的人都做了什么。” 随即,顾渊一双大手向小狐狸的脑门儿伸过去,他的指尖接触到小狐狸皮肤的同时,固体状的血液从顾渊指尖渗出,也穿破了小狐狸脑门上的那层头皮。 这是读取别人记忆的法子,顾渊早期从一位散修那学的,其实是邪修,但是因为这样搜寻别人的记忆太痛苦了,顾渊一般不用,但偶尔还是会用,因为的确方便。 即使这个搜寻记忆的方法很痛苦,小狐狸也从始至终都没有哼一声。 记忆读取的光晕中,往事如褪色画卷徐徐展开,首先看到的是一双脚。 卧榻上躺着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床沿边伸出一双脚,就让人这样擦洗着。 女人双腿细长,皮肤白皙,躺在卧榻上有一种病弱之美,头发半干半湿,就这样散着,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叼着烟。 小狐狸跪坐脚踏,捧着足,“姐姐的脚像白玉雕的。”,童音清脆。 女孩儿的脸上稚嫩无比,说这话时都带着童真,夸的那叫一个真心实意。一点儿都不像那些猥琐大汉。 女人用烟斗调起小狐狸的下巴,轻柔的开口道:“阿狸啊......你这小嘴儿是越发甜了......” 小狐狸看着漂亮的姐姐,察觉到了姐姐语气中有一丝淡淡的忧伤,懵懵懂懂的开口问道:“姐姐今天不高兴吗?” 女人听到这个话,微微一怔,后又好像是释怀的开口道:“高兴,年年有客,年年有钱赚,怎么不高兴了。无非就是要换些客人罢了。” 楼里的妈妈已经和敌兵打好照面,等对方攻破城门那日,他们不会袭击媛姬坊,条件就是我们这些女子归敌军所有。 她躺在卧榻上重新吸了口烟,看着雾气蒙蒙的天,笑着开口道:“我啊,念旧。” 随后女人低头看了看小狐狸,这是她从山上捡来的孩子,刚遇到的时候还不会藏耳朵尾巴,她就一直把小狐狸藏在自己屋里,没敢让妈妈发现,怕妈妈让她去接客。 她知道阿狸不属于这里,轻声开口问道:“小阿狸呢?想不想离开这里去别处玩玩?” 小狐狸正给姐姐擦着脚,听此话,抬起头,委屈又不可置信道:“姐姐不要我了吗?” 女人像哄着小孩儿一样摸着小狐狸的头,温声细语的哄道:“......凡间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这里坏人很多的。” 小狐狸认认真真的回答道:“阿狸没遇到过,阿狸一出山就被姐姐捡了回去。姐姐是好人,楼里的姐姐都是好人。城里面的其他姨姨也都是好人。” “姐姐们身上都是香香的。” 画面一转。 女人着急忙慌的进了房间,把小狐狸藏在了柜子里面,千叮咛万嘱咐道:“躲在这里,不要出来,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一定要听姐姐的话。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 柜子关上后,小狐狸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一些声音。 “哎呦,军爷呀~咱这儿都是些商女,军爷想要什么样的,细细挑。” “这个正!哈哈哈哈哈哈!这个也好,这腰细的,比我家里面那个黄脸婆苗条。哈哈哈哈哈哈哈。” 城破那夜的血色记忆如潮涌来。 顾渊听见床在摇晃,看见纱帐金钩扯落在地。 楼外笙箫化作哭嚎,再次打开柜子的时候,姐姐红着眼,却没有大哭,只落了一滴泪,看着小狐狸。 小狐狸不太懂,乖乖的擦着姐姐的眼泪,学着姐姐哄她的样子,哄道:“姐姐......姐姐......你不要哭,姐姐,姐姐是不是不喜欢那些人?是不是把那些人赶走了,姐姐就不会伤心了,阿狸去让他们走。” 女人抱着小狐狸,道:“姐姐真羡慕你,什么都不懂......” 夜黑人静之后,那些活下来的女子,有的身上到处都是伤,有的流着血,有的牙齿掉了几颗,还有的手里抱着刚断了气的孩子。 但她们个个眼神坚定,互相看着彼此。 “所有女子告书,我们自愿斩掉头颅死无全尸,我们不愿卑微的活在敌人的阴霾之下。我们有自己的尊严。国未破,但家已亡。我们愿永世不得超生,化作孤魂野鬼,守一方之安宁。” 她们在墙上留下了自己的血书,却被夜间的大雨冲淡,正如她们的名字不会被史册记载。 她们不敢咆哮,但无声的宣言震耳欲聋。 替这些女人砍掉她们头颅的人,叫剑安,是小狐狸的姐姐。此刻,她再也不是媛姬坊的妓女苏软。 提起屠刀时,她想起了自己原本的名字——剑安。 小狐狸扯着姐姐的衣角,站在旁边没有害怕,懵懂的开口问道:“想死的话,找一条白绫不就行了吗?干嘛要砍掉自己的脑袋?大家不都避讳死无全尸吗?” 小狐狸被姐姐藏在柜子里面,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死,她没有悲伤,没有一丝丝人的感情。 她只有疑惑、不解,为何非要姐姐砍了她们的脑袋才能叫解脱呢? “因为......他们连尸体也不会放过的,这些士兵打仗最缺的就是女人。” 小狐狸继续开口问道:“女人又不能当刀枪给他们使,为什么士兵会缺女人?” “因为女人可以当战利品啊。” 剑安穿了一件黑衣,瘦削的身段在此刻却格外挺拔,她褪去了脸上的胭脂水粉,此刻的脸上是正常的黄皮,干净自然,她的眉眼其实很有攻击性,此刻看着像个江湖女侠。 剑安看着草席上一具具人首分离的尸体,感慨道:“其实如果不死的话,姐姐也想当一回英雄,手刃那些骑兵,哪怕只能杀一个。姐姐也想守着这一方城池。” 她原本是屠户女,最是拿得起刀枪。 奈何家里的弟兄都不中用,各个都想学那金榜题名的状元,可那笔墨纸砚哪一样不需要钱。 他们就这样合伙着,废了妹妹的手筋脚筋,打发到了楼子里去了,那里面赚钱可比杀猪卖肉来的快多了。 只是可惜了,就算卖了钱,给了兄弟挑灯夜读的蜡油,那些不成器的也只会在半夜看些春宫。 这么多年,剑安都快忘记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到临死之际,才感慨道:“可姐姐是个商女,当不了巾帼女子,更不配与她们这些贞洁烈女共死。” 剑安杀了妈妈,那些楼里的姑娘想跑的,她都放她们跑了,只有这个小阿狸,说什么也不走,就是要跟着自己。 她摸了摸小阿狸的头,自刎之际给予了最后的嘱托:“阿狸,好好活着吧,你还有很多外面的世界没见过。” 阿狸没有去拦,她不知道那一剑下去人会死,她脑子笨笨的,但还是在认真思考姐姐说的话。 如果不死的话,姐姐也想当一回英雄。 剑安横剑自刎,城里开始飘起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在染血的竹帘上。 “姐姐......你会成为英雄的。婆婆姨姨也会成为英雄。你们都是英雄。”,稚嫩童音刺破记忆的迷雾。 顾渊看见小狐狸跪在血泊里,指尖沾着朱砂在黄符上画着歪扭的镇魂咒,泪水将符文晕染,即便如此,这只懵懂的妖怪仍然不知道眼泪是什么。 回忆到此为止,大致情况顾渊已经了解,那只手从小狐狸额尖退了出来。 顾渊开口问道:“所以,你就把她们练成了凶尸,让她们自己撕了那些士兵。” 小狐狸回答:“我自己一个人杀不完,只能用些笨法子。” 顾渊反驳:“不,你不笨,你简直是个天才啊。” “无师自通吗?本座是听过越至纯的妖怪,修炼起来越容易。但真没想到这么容易。那些邪修看到你恐怕都想拔剑自刎,感叹自己半辈子修了个狗屁。” 顾渊重新站起身,话题一转,“不过,你就这么自信,你所做的,就是你姐姐想让你做的吗?” 顾渊凝视着奄奄一息的小狐狸,“你可知这些人的魂魄,因你逆天改命的术法,永世不得入轮回。包括你的姐姐。” 第9章 魂引筝渡 小狐狸呆呆的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顾渊,平静的回道:“你不懂。” 尾音坠地,在寂静的夜空中碎成千万片。 她何尝懂得?只是倔强地守着最后一方净土——那些破碎的誓言,那些未凉的体温,那些被血浸透的承诺。 姐姐说想成为英雄时是今生从未见过的肆意笑容,婶婶们咽气前是眼底淬火的恨意,而这些,都化作荆棘缠绕在她稚嫩的妖丹上。 她还只是个孩子,嘴犟。 她只是在完成她们的遗愿而已。 小狐狸是一个至纯至善的妖,她遇见的人也对她至纯至善,她听得懂人话,可却听不懂那些化痛苦为平淡的婉惜。 顾渊并没有反驳小狐狸,也没有摆着上位者姿态教育她,他只轻轻道了一句:“我是不懂,但她们或许能懂。你不妨自己听听。” 言罢,顾渊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往地上滴了一滴血,顾渊指尖血珠坠地刹那,以这滴血为圆心,周围散开一圈金色的法阵,那些孤魂野鬼迅速朝这边涌来。 法阵中浮光跃金,那些孤魂野鬼变成了金色的小蝌蚪,漂浮在半空中,顾渊在里面挑挑拣拣,抓住了一只小蝌蚪的尾巴,把它丢出了法阵。 那只金色的小蝌蚪一出法阵便幻化成了人形,但只有上半身,下半身仍然连着法阵。 小狐狸仰起头时,耳尖绒毛沾着星辉,赤色狐尾在地面拖出蜿蜒血痕。她看着那只金色的小蝌蚪一点一点变成人,是她的姐姐。 “姐姐......” 小狐狸看着眼前这个金色的姐姐,不确定的开口,想看看姐姐能不能回应自己。 剑安的魂体浮在半空,她垂眸望向阿狸的瞬间,露出额头上被烙印着的红色彼岸花——那是被轮回拒之门外的印记。 小狐狸被顾渊的法力压在墙角动弹不得。嘴角渗出一丝血,头发乱糟糟的,看着可怜兮兮的。 剑安凝视着这个曾蜷缩在她怀中的小妖,轻声开口道:“谢谢你,阿狸。” 其实即使作为鬼魂也是有一些记忆的,只是鬼魂没有实体、没有大脑,以灵魂状很难控制自己的行为,所以时常会神志不清,但是还是能感知到周遭的变化。 剑安死后,灵魂就一直跟在小狐狸身边,她看到了小狐狸为她们所做的,她想说不用,但又想说谢谢。 她一直看着,却不知道怎么阻止。即使自己从未修过仙但她也知道,这种驱鬼赶尸法术,肯定是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不管是人是妖。 她挣扎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劝,最后缓缓开口道:“阿狸......姐姐还是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道。找个厉害点儿的师父,学些真本事,别把你的才华再浪费在我们身上了。修行之路才是你的阳关道。莫让我们的执念,成了你的锁魂钉。” 她知道小狐狸不太聪明。她只能尽可能的把她的未来都规划好,让她按照这个差不多的未来走下去。 不通人事不太聪明也没关系,只要自己有些本事傍身,在外面不会被欺负就行。 小狐狸又开始发愣,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姐姐说的话。 顾渊这边,终于有空把小徒弟放下来看看,他探了探鼻息,目前来看是没有死的。 这个昏迷不醒的样子,顾渊仔细看了看一眼就明白了,姚星泽这中了那只狐狸的魅术产生幻觉晕倒了。 即使再单纯的狐狸也是狐狸,狐妖的天生技能就是魅术,只不过这只喜欢驱鬼赶尸的狐狸把魅术修成了幻术,也算得上是天纵奇才了。 顾渊伸出两指,朝姚星泽的颈动脉打去,不过一会儿人就微微转醒。 姚星泽一醒来就看见了师尊一张完好无损且貌美的脸,不确定的先开口道:“师尊......” 他慌忙起身,衣摆扫过满地符纸,他看了看周围反应过来现在应该是脱困了,又激动道:“师尊!师尊有没有受伤?对不起,弟子没有第一时刻拔剑......害的师尊陷入困境......” 姚星泽现在还是个懂事的小软团子,不是未来的大妖帝,他真心实意的在心里忏悔着自己无能,帮不上忙还拖后腿。 顾渊抬手打断姚星泽的自我忏悔,开口解释道:“啊......不。你师尊没有陷入困境。是你中了幻术。你刚刚见到的都是假的。你师尊强的很,是不可能轻易被打败的。” 一听到师尊没有因为自己受伤,姚星泽松了口气道:“那太好了,师尊没有因为弟子遇险,真是太好了。” 而另一旁的小狐狸还在一个人发呆,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墙躺在地上,脑子里面想着姐姐对她说的话。 姚星泽看了过去,有些不解,刚想开口问问这是谁,师尊就向他解释道:“那边是罪魁祸首,你师尊已经解决了,是一只狐妖,还是一只天赋极高的狐妖。” 姚星泽这才反应过来,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师尊已经解决好了一切问题。 姚星泽怯生生的开口道:“师尊......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顾渊弹了一下这孩子的脑瓜子,开口教育道:“想什么呢?有胆子进这鬼城就已经很有本事了。你去凡间抓个二十来岁的壮汉,说不定刚到这儿来就吓尿了。而且你才修道几天啊?为师对你也没有严苛的那个地步......你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其实顾渊巴不得姚星泽别那么有出息。太有出息了,他也怕以后真打不过。那个时候姚星泽万一还想要灭门,宗门可就完蛋了。 顾渊正安慰着姚星泽,窗外忽有泠泠筝音破空而来,这声音婉转动听,能安抚人的心灵。 顾渊觉得这声音有点儿熟悉,但是没听出来,又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外面有乐器声......不会是来了个儒修吧,毕竟他们那帮人最爱管这些事儿了。” 儒修,以文载道,以德修身,精通琴棋书画,大爱苍生,最是喜欢来这些凡间渡人。 顾渊曾经有幸遇到过一位儒修,她的琴声可以安抚亡灵,和他修苍生道所拥有的能力很像。 姚星泽听到师尊的话后,立马细细的倾听起来,惊讶道:“古筝的声音。” 姚星泽小时候也听过阿娘弹古筝,每次阿娘与那些大妖或者是恶鬼厮杀完之后,就会弹古筝来安抚亡魂的心灵。 顾渊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古筝?那这音乐有点熟悉......” 顾渊话刚说完房顶就被掀了,也幸好他们是在顶楼,不然就塌了。 顾渊向空中看去,赵云澜怀抱古琴凌空而立,月白色广袖,鬓边步摇垂下。 她足尖轻点虚空,青石板上便绽开朵朵冰晶莲。 “果然......”,看到来人后顾渊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姚星泽看了看师尊的表情,开口问道:“师尊认识这位仙子姐姐?” 顾渊扶额苦笑,“认识......” 赵云澜,一位极度美貌的儒修,追求者无数,但因为性格极为高冷,在修真界被称为“清虚子”。 顾渊不仅仅认识,还被她误认成流氓用古筝砸过头,那力气比体修还大。 顾渊抱臂倚着残柱,他望着空中飘落的冰晶,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落雪的黄昏。 他跟着师父一起下山历练,结果师父在酒馆里面喝了个烂醉,拉着一个漂亮仙子说要给徒弟说媒当媳妇。 顾渊当时还在客栈里面,根本不知道师父做了什么,听说喝了个烂醉,带着一大把银钱就打算去把人接回来。 结果师父一看到他来了,就把他拉到人家仙子面前,对方当即拿着古筝朝着他脑袋砸了俩大包就气哄哄的走了。 顾渊被砸的眼冒金星,根本来不及反应,旁边喝酒的客人哄堂大笑,但还是有人给他耐心的解释了,他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家师父在坑他。 于是那次,顾渊就故意没给师尊喝醒酒汤,让他一路发着酒疯被他拽回旅馆,自己则是带了个面具,可谓是让自家师父丢脸至极。 第二次见面就是看到那个女子在乱葬岗一个人抚琴,解释了上次的误会,知道了她的名字叫赵云澜。 不过尴尬归尴尬,过了半晌,顾渊还是得体的抱拳感谢道:“多谢赵姑娘了,远道而来,替在下解了燃眉之急。” 顾渊抱拳后抬头一笑,还不忘调侃:“赵姑娘的《清心普善咒》,比起当年砸人的力道,倒是温柔许多。” “顾长老若是怀念,”,她眼尾掠过寒芒,“我不介意让你重温旧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拌嘴,但不妨碍他们干正事,刚刚赵云澜那一曲子,已经安抚了大部分亡魂,基本上不需要顾渊再动手了。 赵云澜看了看地上倒着的尸体,在空中飞跃了两下,落到了那栋被她掀了屋顶的楼里,开口问道:“刚刚城里面的那些女尸突然不动了,是你干的?” “是我。沥国请了凌云殿来解决这满城的孤魂野鬼,我刚抓到罪魁祸首,就在那。” 顾渊抱着手,向那边角落看去,想着应该没什么危险了,就解除了领域。 结果这领域刚解除,小狐狸突然化作流光扑去,耳尖两簇雪白绒毛耳朵扑的像蝴蝶。 她抱住赵云澜的云纹锦靴时,“师尊——”,童音裹着哽咽,泪珠滚落。 阿狸坐在那小角落思考了很久,她明白姐姐说的话了,姐姐是让她找个厉害点儿的师父,学真本事! 眼前这个仙女姐姐就很厉害!很有本事! 只不过这小狐狸毕竟在楼里面待久了,不知道拜师应该跪,而不是抱着人家的腿。 赵云澜一脸黑线,顾渊也给这小狐狸捏了把汗,毕竟自己之前被误会都还在脑袋上砸了俩大包呢,这个直接上去摸人家腿的,不得被踹飞啊。 赵云澜从脚边提起了这个小东西,“我不是你师尊。” “师尊不要我......” 小狐狸使用了以往最得心应手的招数,大哭特哭。以往每次在楼里面闯祸了,只要一哭,姐姐就心软了,也不舍得责备她了。 “师尊不要我,我也没有地方去......” 赵云澜这次是真没辙,她有些心软。但是和这只小狐狸也只是第一次见面,她不知道这小妖怪的本性是什么样的,顾渊说她是罪魁祸首,可看这个样子怎么也不像罪魁祸首。 没等她问,顾渊就开口把情况都给她讲了一遍,还特意强调了天资聪慧至纯至善,姚星泽当然也听在心里。 赵云澜犹豫再三,放任着这小狐狸不管恐怕以后的结局不是被人利用,就是误入歧途。 虽然这个世界上人与妖大部分都是势不两立,但儒修大爱苍生,不分强弱种族。 最后赵云澜还是开口道:“既然这样,你以后便跟着我吧。不过,我不是你师尊。” 阿狸将脸埋进温暖袖摆,“好的,师尊。” 第10章 青史无碑 顾渊忽然感觉到有活人靠近,循着气息探去,他开口对赵云澜说道:“城外来人了。” 赵云澜马上抱着小狐狸御剑从楼顶飞了出去,落在了城墙上,往下望去,看到一个老人搭着梯子沿着城墙往上爬。 赵云澜在城墙上对着下面的老人说道:“老先生,这城墙都被那些头颅染了血,太滑了,您这样上去很危险的。你要进城的话,我给你开门,现在这里是安全的。” 老人没有下梯子,抬头和姑娘对视,微微一笑道:“谢谢你啊,姑娘。” 说完又把头低了下去,继续往上爬。 城墙上挂着很多士兵的脑袋,老人自己沉默的一个人爬着梯子,这梯子不怎么稳当,有些木材都快要腐烂了。 他摇摇晃晃的向上爬,正如他这一路上也是拄着拐杖,摇摇晃晃的来。 “我来找我儿。我要把我儿带回去。” …… 赵云澜沉默了,顾渊御剑飞在上空,没有落在城墙上,但此刻的他也是沉默着。 最后赵云澜思索了一下,用法力稳住了老人的梯子,让老人自己带走了儿子的头颅。 老人走后,姚星泽看着地下一片片人首分离的女尸,拉着师尊的衣服轻声开口道:“师尊,放我下来吧。” “做什么?”,顾渊开口问道。 “师尊先放我下来嘛,就放到那里。”,姚星泽没有回答,只是朝着城下指了块空旷的地。 顾渊虽然不知道小徒弟要做什么,但是还是满足了小徒弟的要求,把他放到了地上。 姚星泽选的这个位置有点特殊,周围的女尸很多,像是以这个地方为圆心散开一样。 姚星泽咬了自己的手指,在地上滴了一滴血,这滴血迅速蔓延开来,连接上每一个尸体,她们被切断的脖颈处涌出血丝,再次把她们相连。 随后,姚星泽的眼睛从红色变成了金色。 他捡起了一颗尖端比较锋利的石头,独自一个人走到了城墙前,默默的写起了每一个女子的名字。 若南、婷婷、盼儿、昭昭...... 姚星泽缓缓开口:“以后,这面城墙就是她们的墓志铭。” 悦神后人有很多天生的能力,比如能预知灾难,比如能化怨渡人,比如能识善恶、辨忠奸。 在小的时候,姚星泽曾经和娘亲学过化怨渡人的方法。 他可以通过了解对方的生平、感知到对方的痛苦,而将这份怨气转化到自己身上来,自己再独自消化,从而化怨渡人。 他刚刚就是使用了化怨渡人的能力才知道了那些女子的名字。 但即使悦神后人有那么多普度众生的天生能力,却唯独没有一项能力能渡己、能自保。她们这一脉的存在,永远都是去拯救别人。 她们不会天生下来就强大,但是他们天生下来就会有悲悯之心。 以往的悦神后人,天资聪慧、无师自通的也不是没有。但不知道是因为半妖的原因,还是因为姚星泽是个男孩,导致他虽然也算得上天资卓越,却没有无师自通的那个本事。再加上娘死的太早了,还没学点能傍身的法术就走了。所以即使这些年姚星泽有些天生本领,也没过得多好。 但即使吃过再多苦,现在的姚星泽仍然是一个被母亲教的很好的真正的悦神后人。 所以,他会在看到那些无名的英雄女子时,给她们写上墓志铭。 这面桃源城的城墙,就是她们永远的墓志铭。 赵云澜看着在城墙上吭哧吭哧刻字的姚星泽,感叹道:“你这徒弟和你这个师尊倒是不一样。” 顾渊不服气:“我这师尊也没有太差吧......” “是吗。我看着挺不靠谱的。”,赵云澜面无表情的回答。 转头又缓了缓神色看了看小狐狸:“你叫......” “阿狸!”,小狐狸乖乖巧巧的回答道。 “那走吧,阿狸。” 赵云澜和小狐狸走后,就只剩下顾渊和姚星泽两个活人。 顾渊此刻是真的不知道怎么看待姚星泽了,明明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一个生死离别、爱恨情仇都难以理解的年纪,却养出了这样的性格。 顾渊现在是实打实的很敬佩姚星泽的母亲。 他在此刻下定决心,不会让姚星泽误入歧途成为妖帝,一定会把他培养成正道魁首。 姚星泽刻完名字,转身乖乖的盯着师尊,开口道:“师尊,我们现在回宗门吗?” 顾渊看了看黑蒙蒙的天,开口道:“有点晚了,先找个饭馆儿再找个客栈吧。” 顾渊往四周瞧了瞧,这座城周围可谓是寸草不生,一间客栈、一个餐馆都没有。 不过也正常,又是战争,又是闹鬼的,这谁敢在旁边住呢。 顾渊又带着小徒弟飞了几座山,找了几座小镇才找到一个有餐馆、有客栈的地方。 顾渊就停在了那个地方的小镇附近,也没有飞进去,怕太引人注目。去餐馆的路上正好有一条街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顾渊一眼便看中了了一个黑色薄纱斗笠,无他,就是戴上很帅。 几块铜板一扔,买了个大小款。自己一个徒弟一个。 顾渊这个时候突然发现小徒弟的衣服好像有点脏了。 毕竟这几天一直穿着就一件衣服,走之前只记得带人,没记得带衣服。自己穿的深蓝色倒是不显脏,这小徒弟还穿着白色的衣服,拖地的地方已经沾了好多泥巴了。 顾渊想了想,决定还是洗洗算了。 毕竟这镇上好像也没什么好料子。 暮色将青石板路染成琥珀色,酒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顾渊找到了这个小镇上唯一一家餐馆,他掀开竹帘踏入酒肆,进门便找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往后一靠小腿一翘,喊到:“老板,上两个招牌菜。还要一壶酒。” 跑堂小二肩搭白巾穿梭在榆木方桌间,“好嘞,好嘞,二位客官。” 姚星泽跟着师尊落座窗边,顾渊反手摘下斗笠。 姚星泽端端正正的坐在顾渊对面。他这么彬彬有礼,整得顾渊有点脸皮薄了,默默地收回一个二郎腿。 后厨飘来炖鸡的香气,柜台后陈年的酒坛渗出桂花酿味道。 正在上菜时,餐馆的另一边传来了一个男生的声音,病弱少年攥着帕子咳得撕心裂肺。 他兄长猛灌一口浊酒,古铜色肌肉,络腮胡。 那病弱公子缓缓开口:“哎......哥,要不还是算了。那村子邪门的很。咱没有必要为了人家姑娘的嫁妆把自己的命都赔进去吧。他们那个村子的,凡是姑娘出嫁,这新郎官儿不管是本地的还是外地的,总会在三天之内莫名其妙的自己上吊自杀。我......咳咳......” "客官您的糟熘鱼片——",小二拖着长音端来碗。 顾渊忽然侧身探向邻桌。 那位少年面色极其的白,眸子像是蒙着层灰,脸庞身形都有些消瘦,整个人都是一种病态。 而他对面坐的人,大圆脸,络腮胡。皮肤黝黑,看着就身强体壮、热爱劳作。 这个黑大汉给弟弟递了帕子,取了自己腰间的葫芦喝了两口,对着自家弟弟说道:“你就听那些道士胡吹。那些个死掉了的男的都是没命享福的,你哥我命硬,放心好了。” “你哥我的命是铁打的,阎王来了都牵不走。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豪放的笑声过后,他又喝了几口。 借着醉意,这样一个看似铁面无情的人竟也说出了一些柔情的话,“再说了,上哪也找不到这么快的来钱法子了。你的病要紧,哥,就你这么一个弟弟......” 他拿着他的葫芦在弟弟面前晃了两下,先是安慰又是承诺,“没事儿哈。等我拿到丫头的嫁妆把你的病治好了,我老老实实的给他们做上门女婿。我也是真喜欢。可哥也是真的想救你。” 他知道自家这个弟弟一向心善。利用女人的事弟弟不会做,那自己来做嘛。大不了下辈子当牛做马好好做个金龟婿,就当还债了。 那个手拿着帕子的少年,看着哥哥强颜欢笑的样子,直视着哥哥的眼睛,残忍的说道:“可是,哥......我早就没得治了。” 暮色陡然转暗,天边滚过闷雷。 “放屁,我弟弟长命百岁。”,男人一个酒壶往桌上一砸,他最听不得的就是这句话,刚刚那点儿柔情似水,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渊从他们的后座探出脑袋,突然打断道:“打扰两位,请问你们说的那个什么邪门村子是在哪儿啊?在下倒是很感兴趣。” 他对这些凡间的你来我往没有兴趣,对于这两人口中的那个邪门村子倒是很感兴趣。 正好顾渊也觉得这次鬼城没有好好锻炼到姚星泽。这次正好有了新的动乱,怎么能不去凑热闹,不,除魔卫道呢。 “外地人吧你。别什么热闹都凑。”,黑大汉现在喝的脸有点微红,朝着顾渊摆了摆手。 顾渊把酒瓶挥了出去,隔空碰了个杯,道:“在下是名修士,若有什么妖魔鬼怪在此作祟,我很乐意为民除害。” 病弱的男子,观察到了顾渊一直别在腰间的剑,小声的对他哥说道:“哥,他手里面拿着剑,好像真是个修士。” 黑大汉小声和弟弟蛐蛐道:“看着瘦不拉几的......” 但过了会儿,他还是抬起头直视顾渊,道:“喂!你......真的是修士?你不会是修真界来的吧?” “没错。我们就是修真界来的,此次便是专门来凡间历练的。” 第11章 镜中丝劫 黑大汉上下打量着顾渊,喉结滚动了几下,心中暗自盘算:多一个帮手,或许就多一线生机。 他咧嘴笑道:“哟呵!没想到还真碰上仙家贵人了!您这本事,想必厉害得紧吧?”,话虽如此,眼底却藏不住试探的意味。 他很明显是不太相信,想让顾渊展示些本事。 顾渊微微皱眉,深知在这尘世中太过招摇并非好事,于是婉拒道:“光靠嘴说,老哥您肯定难以信服。不如您先详细说说,那村子究竟邪门在何处?” 黑大汉思索了一下,“跟你说说倒是也无妨。” 他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那村子邪乎得很!只要是娶了媳妇的男人,不出两三天,保准莫名其妙地上吊自杀。” “要说这怪事,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 “那村子富得流油,家家靠雕刻铜镜为生,老手艺人多,有钱人就好这精致玩意儿。可十年前,村里有个苦命女人,丈夫整日酗酒施暴。有天,她对着镜子梳头,突然狠心地剪断长发,等丈夫回来,竟用头发将他勒死,随后自己也悬梁自尽。从那以后,村里的男人就接二连三地步了后尘,先是成了家的,接着是新婚不久的,甚至刚娶妻的也没能幸免。诡异的是,他们死前都会在镜子前梳头,再用白绫了结自己,没成家的老汉子反倒平安无事。” 顾渊看他这个样子,特别像是在给别人讲鬼故事,配合道:“你这么一说,听着像闹鬼呀。” 黑大汉一拍桌子,他弟弟在旁边本来就身体不太好,现在更是被吓了一跳,他嘴里面还在兴奋的说:“诶!您可算说到点子上了!当时他们那个村子里面的人也是这么想的!就请了好多有名的的道士。结果一点儿用没有,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顾渊神色自若的回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老哥若信得过,不如带我去村子一探究竟。在下顾渊,行不改姓,坐不改名。” 黑大汉性情豪爽,一拍桌子订板,“行!爷过几天结婚,就当是和你这个小兄弟交了个朋友,请你喝喜酒了。我叫刘焱,这是我弟弟刘淼。” 结果两下桌子拍的,他弟弟正喝着茶呢呛了好几口,刘焱连忙去给刘淼顺背。 “老哥,你弟弟看着身体不太好啊......”,顾渊看着那个面黄枯瘦的人,喝了一口茶说道。 刘焱一听,嚯,这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家弟弟身体不好,大师啊,高手啊。 他转过头去道:“你还能看病啊?!” 这还用看吗?一脸的死气沉沉...... 顾渊表面还是依旧淡定,微微颔首:“略懂一点医术。” 刘焱连忙攀上弟弟的两肩膀,激动的说道:“我说什么来着?你哥就是有大机缘的人。” 转头他就换了一副殷切嘴脸,对顾渊说道:“哎,大哥,你能给我弟弟瞧瞧不?!凡间请的那些个大夫都不中用,没有你们这些仙家有本事。” 刚刚不还小兄弟吗......这会儿就喊上大哥了...... “行啊,过来吧,我先看看脉。”,他心里话虽如此,但还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刘焱把弟弟扶了过去,顾渊并指搭脉时,指尖腾起微光。灵气钻入少年腕脉。 这不探还好,一探就不对劲儿了。 “灵脉堵塞......以前有人给你开过灵脉吗?”,顾渊开口问。 “啊?有一个道士替我探过我的灵脉,说我没资质......”,刘淼气息不稳的回答着。 顾渊一摸就不对劲,“他这脉探的好啊,探的个八脉尽碎,有资质也成没资质了。凡间没医者不能治很正常,你这是被毁了灵脉,灵气在体内运行不周,乱轰你的五脏六腑呢。” 刘焱一脸懵逼,“啥玩意儿?啥意思哈?” 顾渊:“意思就是我能治。” 顾渊将手放到了刘淼胸口缓缓输送进去一道灵气,灵气在体内疏通着他的经脉,刘淼感觉到一直压着自己的东西好像变轻了。 顾渊把手收了回去开口道:“感觉怎么样?” “好像......好像能喘的上气儿了,哥!”,他这一声“哥”叫的格外激动,比平时的声音都大了些。 刘焱手中酒葫芦"当啷"坠地,他马上上前,一双大手颤抖着抚上弟弟面颊,,“哎呀妈呀,这声哥叫的真得劲儿。再叫一声听听。” 顾渊补充:“要完全治好他有条件。” 刘焱一激动,飙出了家乡话:“真滴?!真滴能治好啊!!兄弟,你要是能治好额弟弟,额就认你当干叔叔,给你当牛做马!” 顾渊拒绝:“不需要,我就两个要求。” “你提!俺啥都能答应!”,刘焱连连点头。 顾渊伸出两根指头,“一,带我去那个村子。二,退婚。” 黑大汉面露迟疑,还想商量商量,缓缓开口:“第一个倒是中,第二个......大兄弟,这毕竟是私事儿吧。” 顾渊一看这德行就有点儿不高兴了,开口便不客气:“你这是吃着碗里的,还要锅里的呀。你们刚刚聊的我可不是没有听见。要那女孩的嫁妆去给你弟弟治病,我都能治你弟弟了,你还惦记人家嫁妆。” “那不是一小部分原因吗?俺也是真稀罕啊。”,刘焱解释道。 喜欢吧是真喜欢,可想要人家的嫁妆也是真想要,他读书太少,不知道有个词叫贪得无厌。 毕竟他这个相貌很难找媳妇,眼前这人又能解决村子里面的问题保他一条命,又能救他弟弟,那再来个老婆岂不是更好吗,他就是贪,他承认,反正他自己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渊现在这就有点儿实打实的瞧不起了,“那人家喜欢你吗?” “不知道。”,刘焱老实回答,自己也开始了思索。 他弟弟也在旁边拽了拽他的衣服,开口道:“哥,听这位公子的吧,如果真的治好了,咱就退婚,咱有点儿骨气。” “诶,你哥怎么没骨气了?你哥卖身给你治病没骨气?”,刘焱一听到弟弟这么损自己就气的不行,但也只是嘴上说了两句。 顾渊打断:“行了行了。那就三天之内,不许挑逗,不许暗示,你自己弄清楚,让人家也说清楚。那姑娘只要是对你不感兴趣,你就让她退了你的婚。” 刘焱一听又不高兴,道:“哎,怎么我被退婚啊?” 顾渊现在是真有点儿烦了,“你还想不想治你弟弟?这也不成,那也不成。” 不过刘焱也就小发雷霆一下,搓了搓手,又讨好道:“想,想,你说的都行,都中。” 直到顾渊谈完,姚星泽扯了扯师尊的衣角,开口:“师尊,我困了。” 刘焱看了看旁边还有个小孩儿呢,刚刚注意力全放在顾渊上,都没看见,连忙接着套近乎,开口道:“哟,这是大哥徒弟啊。我以为你儿子呢。二位是要住客栈吧!我请我请!” “好意心领,不用。”,顾渊站起身,谢绝了对方,牵上了小徒弟。 后院忽有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至。 “明日辰时。”,顾渊给徒弟和自己都带上斗笠,回眸,“村口老槐树下见。” 姚星泽跟着师尊,两人踏入雨帘。路上,顾渊看着小徒弟,调侃道:“这就困了?” 但看了看这睡眼朦胧的样子,还是柔声道:“行吧。这儿也不是都城,没什么夜市,你困了,那我们就回客栈吧。” 他想了想自己当师尊的,还是要多给小徒弟一点关怀,开口问道:“想不想回去啊?你偏殿里面的床可是比客栈里面睡着舒服。” 当然,真回去是不可能的,让他想想就行了。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当年也是被师父拉着行走天涯,才有了这样的境界和修为。 天天关在宗门里面按规矩培养出来的除非实力超群,但凡遇上一些歪路子的人很难不被套路,而且见的人少也会导致他们太过单纯。 姚星泽思索着师尊的问题,他现在其实也不想回去。师尊这样带着他到处浪迹天涯的日子让他倍感熟悉,就像娘当初带着他一样。 他乖乖的回答道:“到哪儿都是和师尊一起,去哪儿都无所谓。” 顾渊调侃道:“这话说的,你要在为师身上挂一辈子啊。” “可以吗?”,没想到姚星泽真的还有点期待,眨巴着眼睛问师尊。 “也......不是不行。”,顾渊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觉得这样也行。 但其实自己妹妹也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粘着他,那是实打实的小挂件,他那个时候还觉得有点儿烦,发誓以后找个道侣一定要找个清心寡欲的。 但姚星泽这么说,顾渊却觉得挺好的。 身上多个小挂件儿总比修真界多个妖帝好。 姚星泽看着师尊,觉得自己一直被保护着,这种感觉让他不踏实,不安全。师尊总是站在他身前替他遮风挡雨。 可他想并肩,不想一直躲在师尊身后。 惊雷劈开苍穹,照亮他眼底跃动的、与年龄不符的苍凉——那是传承自悦神血脉的千年悲悯。 “师尊,您别心疼弟子。弟子能吃苦。弟子想变强起来保护师尊。”,他攥住师尊冰凉的袖角,眨巴着眼睛看着师尊。 顾渊完全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难以置信:这孩子......这么好哄吗?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心疼?是在说顾渊吗?这个词有点陌生啊。第一次下毒,第二次踹人,第三次掐脖子、第四次扔鬼屋。 这孩子有受虐倾向吗?他也没给阳光啊,就这么灿烂。 顾渊斟酌过后开口:“你以前过的很不好吗?” 第12章 桐树村秘 姚星泽被顾渊这句关切之语瞬间击中,眼眶微微发烫,瞬间哽住,师尊这个时候还是在心疼他。 在这乱世漂泊许久,竟有人会在意他过往的悲喜。他猛地转身,将脸埋进顾渊怀中,带着鼻音轻唤:“师尊。” 师尊怎么能够这么好。 顾渊身子一僵,脑海中警铃大作,自己刚刚那句话“你以前过的是不是很不好”不会戳着孩子伤疤了吧?他师父好像也说过自己挺没情商的,行吧,顾渊,下次你就闭嘴吧。 姚星泽没有哭,就是很感动。 当你对着一个人发誓说自己要变强要保护那个人时,那个人突然来了一句类似“你以前受委屈了吧?”的这种话,是姚星泽,他就真的会很感动。 顾渊看着抱着自己的小徒弟,现在这个身高目测直到他双肩,两只手也只能环住他的腰,顾渊想推姚星泽的脑袋,但内心挣扎,正犹豫是否要推开,却鬼使神差地抬手,轻轻揉了揉少年的发顶:“行了,就抱一会儿。” 这孩子或许真的过得不好吧。 片刻后,顾渊清了清嗓子,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人多的时候别这样。” 说罢,耳尖微微泛红。 他一个大男人抱着个小男孩,怎么都感觉有点奇怪,对,就是怪怪的。 他这次没有去拉徒弟,其实平时拉徒弟的时候也不拉手只拉手腕。 姚星泽觉得一个抱就够了,今天师尊不拉他就不拉他吧,没有关系。 就这样姚星泽屁颠屁颠跟在顾渊身后,乖乖巧巧的,让人安心的很。 顾渊带着姚星泽去了客栈,还是只开了一间房,方便。他自己一进去往床上一躺,二郎腿一翘,还招呼着姚星泽过来。 他给自家小徒弟在床尾指了个地方,安排道:“盘腿,坐好。” 随即,顾渊也盘腿坐好,结果看这小子盘腿面对着自己,看这样子又老老实实乖乖巧巧的,但就是说不出来哪儿奇怪,他吩咐道:“背对着你师尊。 ” 姚星泽乖乖的转了过去,顾渊从掌中运出一道灵力往姚星泽背部打去,姚星泽闭着眼,这灵力一打进去,他整个人都像是被轰到了一片没有天地不分上下的小世界。 “收势。”,顾渊屈指弹碎灵气阵。 “以后,白天历练,晚上打坐。”,师尊的声音在姚星泽的小世界中从四面八方传来。 说实话,顾渊很欣赏姚星泽刚刚说的话,自讨苦吃,他还是头一回见。 那顾渊当真是一点儿也不心疼,这孩子一看就是个能吃苦的好料子,怎么能不随着他的心愿呢? “这是为师为你打造的小世界,会比外面要清净很多,不会有东西打扰你,而你需要做的就是睡前半个时辰在这里打坐静心。” “打坐,一是使你的身体和心理得到深度的休息和恢复,以免白天经历太多而感到疲劳;二是锻炼你的专注力,无论你修的是哪一道,专注力都是至关重要的。” “接下来,盘腿坐,头部保持中正,眼睛微闭,肩部放松,手臂自然下垂,双手放在大腿上,用鼻子慢慢吸气,让空气充满腹部,然后用鼻子慢慢呼气,感受腹部逐渐收缩。” 姚星泽听话,认真学的有模有样。 顾渊看着徒弟这么刻苦,很是欣慰啊,于是他就这么决定了,凌云殿就先不回去了,反正自己也想出来玩。 话虽如此,顾渊也不是个超级不靠谱的人,还是会控制姚星泽的节奏,不能让这孩子真的猝死,到一定程度了会叫停的。 结果,给了心法后,顾渊以为自己只是小酌了一会儿,四仰八叉往那儿一躺就睡了,结果早上起来看徒弟还在练。 顾渊睁了个眼,又闭上了:应该没把夜熬穿吧,太刻苦也不行吧,一晚上应该猝不死吧,是给这孩儿压力太大了吧,顾渊你好像是有点不负责任吧。 算了,也不怪自己,师父以前也是这么带自己的。没毛病,他本人现在长得很正,说明这套教育方针应该没有问题。 姚星泽还没开口说话。顾渊一通心理建设就给自己做好了。简直天衣无缝。 顾渊装作没事儿的打断了还在修炼的姚星泽:“辛苦了哈,咱下次还是要适度。” 姚星泽睁开眼睛,有些不知道怎么说的开口道:“师尊,我刚醒,才开始练......” 随即他又补充道:“您昨天睡得太早了。徒儿给您盖了被子,又练了两个时辰。” 等等!一开始说困了的是谁?不是姚星泽吗?怎么自己第一个睡着了?少年,你的睡意去哪里了?被吞了吗? 顾渊给自己找补,“啊,为师知道,谢谢你哈。”,然后摸了自己在床边的衣服,就出了客栈,姚星泽就默默跟在师尊后面,做个乖乖巧巧的徒弟。 到了街上。那对兄弟就站在小镇入口。 “走啊,大兄弟!”,那俩兄弟在那入口朝他们摆着手。一胖一瘦,一黑一白,和个小稻草人一样朝这儿摆着手,其实有点儿好笑。 “来了。”,顾渊拉着徒弟的手腕,朝那两兄弟走了过去,依旧戴着那顶黑色斗笠。 顾渊这回没御剑,就跟着两兄弟一路走。小路、山路都走得习惯,就是那泥巴路有点费鞋。不过毕竟是两个凡人带路,他自己带着徒弟飞着又不太好,四个人都拖到他剑上又不太可能。 四个人差不多刚到村门口,一个年轻的姑娘出现在村口,她的框篓里背着一堆树叶,还是各式各样纹路漂亮的树叶。 她看着村门口的几个人,问道:“你们是谁?” 刘焱第一个上前,殷切的回答道:“哎,你好你好,吃饭了没哈老妹儿,我们来找村长。” 女孩儿穿着一身纯蓝色的衣服,衣服上没有任何花纹或者装饰,头发只是随便绑了一下。 “你们找我爹?”,女孩儿疑惑的问。 “村长是你爹呀,哎呀!那你就是俺未婚妻嘛!”,刘焱一听是自己未来媳妇儿,长得还那么漂亮,说话声音都激动了。 “咳咳。”,顾渊咳了两声。 不准挑逗,不准暗示。 咳了两声之后又一个眼神警告。 刘焱听到这两声咳嗽就怂了,生怕这仙家不给自己弟弟治病,立马点头哈腰,连连道歉,道:“啊啊,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小姑娘,俺是个粗人,嘴快了,太失礼了,对不住哈。我是来和你爹谈婚约的。对了对了,我还带了个道士可以解决你们村子里面的问题。” 随后他往旁边一站,把中间的位留给了顾渊,自己在旁边当说书先生。 “就是这位英雄。你别看他年轻本事可大了。我给我弟弟请了百八十个医生都看不了的病,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还是从修真界来的呢,匡扶济世,大善人!” 村口老槐盘根错节。蓝衣少女的嗓音清泠却如泉,轻声说道:“几位,请进吧。家父就在寒舍。” “我是听说这村儿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啊?看着比咱镇还有钱。这哪是寒舍啊,这都能称得上府了吧。”,刘焱一路上都是东张西望,其实桐树村也不是特别有钱,不过跟那个穷嗖嗖的镇比起来,那也就有点小钱。 “村子里面女人多,手巧。刻出来的铜镜都漂亮,有很多富人喜欢。这里的女人都很有本事的。”,刘淼对一些古玩装饰品和艺术品都很感兴趣,对这个村子也有些了解,在旁边耐心的给哥哥解释。 到了待客的地方,这姑娘却突然停在了院子里,没有进门,转头看向刘淼。 “很有本事?几位很了解这里的女人吗?” “没本事的赔钱货!” 伴随着陶瓷碎掉的声音,一声怒骂从堂内传来。 正厅,碎瓷迸溅。主座老者指节暴起青筋。 “就是你们这群妖孽克的我们村子断子绝孙啊。我造了什么孽......咳咳,我造了什么孽啊!我对不起祖宗啊!”,主位上的男人,捂着自己的胸口,对着下位上的女孩指着鼻子怒骂。 话音未落,紫衣少女用手撑着脸,靠着桌子,少女的手在桌子上"忠厚传家久"的"久"字中央画着圈儿。 “你少说几句吧,爹。本来就没几口气了。”,主座之下的女孩儿说话毫不客气,茶水砸到自己脚边也毫不在意。 她普普通通的扎了一个麻花辫盘在了左耳旁,头上没有任何首饰,脸上也没有任何胭脂水粉,衣服也是穿的纯紫色没有一点儿图案,整个人有一种纯天然的美。这是村长家的小女儿——李盼盼。 门口的大女儿看见爹在屋子里发疯也不慌不忙的。领着四个客人进大堂,礼貌又疏离的开口道:“父亲,您的女婿来了。您这样,太失礼了。” “女婿?!”,主座上那个老人一听到女婿这两个字,眼睛立马有神,也不咳嗽了,也不胸痛了。 大女儿面无表情的继续补充,“对。您这位女婿还给您请了一位来自修真界且法力高深的修士。” “快请......咳咳,快请,快请!”,老人家一手摸着胡子,一手拍着桌子。虽然字都吐不清楚了,但嗓门依然高。 “在下顾渊,叨扰诸位了,没姑娘夸的那么法力高深,只是有些小本事,正好能帮到诸位。” 第13章 婚约迷局 “仙家坐!坐……......”,老人坐在主座上,胡子杂乱不章,不知道是没人修剪,还是他就喜欢留这样的,他的帕子捏在手里,时不时咳嗽,说话断断续续。 刚指了几位仙家坐下来,转头一看小女儿也往客座上一坐,坐下后往后一靠,二郎腿一翘,从旁边的桌子上抓了块葡萄往嘴里塞。 老人看到这副没规没矩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死命的攥着帕子,另一只手指着小女儿破口大骂:“你做什么?你给我起来!咳咳咳......” 大女儿一直站在他旁边,此刻去到父亲身后,拍着父亲的背给他顺气,看似很有孝心,脸上的表情依旧淡薄,这么周到的服饰让老人说不出一点儿错,只能指着小女儿骂。 小女儿又从桌上拿了一个苹果,拿起来就啃,根本不把她爹放在眼里,“少说几句吧。也不怕你死后我拿你贡品喂狗。” 老人拍着椅子,“你!你!不孝子!咳咳......咳咳咳!” 小女儿很无所谓,“我是不孝女,不是不孝子,你这辈子都没儿子。骂人都骂不利索了。” 小女儿是故意戳他伤疤的,反正在他这位父亲眼里面,他的大女儿和小女儿都只是他未来女婿的妻子。 大女儿在老人旁边准备把他扶起来,“父亲,您身体不好,回房吧。” “我不回!”,老人甩开大女儿的手。 他自己拄着拐杖走到客人面前,“你们......谁是来说亲的?!” 虽说早有婚约,但老人从未见过女婿,眼前这四个男人,他一时还真分辨不出究竟谁是。 毕竟,当初他不过是请了个媒人四处说媒,找了大半年才定下一桩,对方究竟是何模样、何等身份,他一概不知。 “那个......我......”,刘焱有点尴尬的抬了个手。 这个家庭闹剧的场面让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话。他想说他是来请你家女儿退婚的,但他还没说完呢就被老头打断。 “好!你!明天就和我大女儿结婚!明天就结!这个家里面就是要有男人说了算。你们就欺负我老,欺负我老,是吧?!我现在可是有女婿了!你明天就给我嫁。” 老人家一会儿指大女儿,一会儿指二女儿,一会儿又指那位未来女婿,像是要把天都指翻一样,在那里毫无用处的大发雷霆。 二女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坐在客位上,继续啃苹果,“哟哟哟,有个女婿把你高兴的,又不是有个儿子了。你不还是没儿子吗?” “你儿子呢~” “滚!你给我滚!”,老人拿着拐杖就往二女儿身上扔去,二女儿一脚踹飞,不小心砸到了黑大汉的脚指头,疼的他直接蹦了起来,金鸡独立的跳了好几下。 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常,在他们家几乎每天都会上演,每天都还不一样呢,比唱戏的还精彩。 这老家伙年轻的时候当爹就没善待过自家两个姑娘,白天的时候干男人干的粗活累活上山背石头找材料,晚上的时候也很少有睡觉时间基本都在刻铜镜,卖了铜镜的钱也是不会给女儿家留一点。 二女儿是这种恨透全世界有种你去死的性格也很正常。 刘焱虽然刚刚被砸了脚很疼,但是他还是不忘解释,“哎......不是!叔!我是来退婚的,啊不,我是让您家大女儿来给我退婚的。我不结婚。您弄错了。” 老头也像是气糊涂了一样,手上的拐杖被他扔了,他就开始随手乱点女婿,她还比较挑呢,一眼就挑中了最帅的顾渊。 “那你!你相貌堂堂......咳咳!” 顾渊被他指着,有点无语,但还是比较客气的回答,“在下不入红尘。” 顾渊这边是装的,姚星泽那边是震惊的。 师尊不是修苍生道吗?什么时候换成无情道了? 大女儿李昭昭看着鸡飞狗跳的一屋子人,脾气很好的扶着老父亲,“父亲,您今日睡糊涂了。” “回去吧。听话。好吗?”,三句听着像是哄人的话,从大女儿嘴里面说出来没有丝毫情感,反而有点威胁的压迫感。 老人的身形有点矮,大女儿站在他旁边高出一个头,老人别过脸去看女儿,那个眼神让他害怕。 他畏畏缩缩的变成了一个小老头,拐杖也没有去捡,就这样摇摇晃晃的走了。 “我老了,你们一个二个小妮子都敢骑到我头上了。我老了呀!苍天没眼啊,我不想老啊。我怎么就老了呢......我还不想老啊......咳咳咳......” 老父亲走后,大女儿坐到了主位上。 顾渊侧过头去看向主位上的女子,“所以,可以正式的和当家的谈了吗!” “你们打算谈什么?谈婚约,还是捉妖?” 顾渊心中疑惑:捉妖?怎么就这么确定是妖呢?他们村的这个情况更像是闹鬼吧。是之前请过的道士这么说的吗? “先让这位谈吧,在下不急。”,顾渊还在思考着,就干脆先让刘焱先说。 刘焱有点害羞,结结巴巴,“唉,那......那啥,姑娘,你叫......” “李昭昭。” 刘焱坐在位子上搓着手,这个时候莫名其妙的还有一点儿不好意思了,“啊,李姑娘好,李姑娘好。是这样色儿的。俺觉得在一起还是靠缘分,俺就在这儿住三天,姑娘要是对俺没感觉,你再把俺给退了。” “可以。”李昭昭淡淡的回答道。 “哎,那真是感谢感谢哈。”,刘焱连连感谢,想在这小姑娘面前留点好印象。 李昭昭却没有和他再多说几句话,转头看向顾渊,问道:“那这位呢?这位又是为何而来?” “李家主。”,顾渊开口。 李昭昭听到这个很陌生的称呼,脸上总算有了点儿表情,但不过片刻她的神色又恢复正常。 顾渊没有太在意她的情绪变化,他只当这个称呼是对她的尊敬,继续开口,“在下对这村子里几年来的诡异比较感兴趣,也刚好有些本事,不知道你们是否有需要......” 姐姐还没开口,妹妹先骂道:“不需要,他爹的,男人死光了才好呢。” 姐姐开口解释道:“我妹妹脾气是这样,公子莫怪。我们已经请了很多道士了,结果都没看出来有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外面的传言也都夸大了。” 顾渊打算再留一会,“那既然这样在下也在这里住三天,不打扰吧。当然,会给钱的。” 姐姐没有马上把别人赶走,回了句:“当然可以。” 言罢,李家主与顾渊擦肩,顾渊的手心处忽然多了一张手帕,她带着徒弟二人去了客房,他们这个客房的后面有一潭池水,顾渊又坐在旁边打起了水漂。 客舍后院的湖水泛着翡翠般的光泽。顾渊拍了拍旁边的石头,让乖徒儿也过来,“陪为师坐会儿,这。” 姚星泽脱了鞋子,坐在石头上,脚在水中荡啊荡。 他看着天上,在思考着什么,半晌开口道:“师尊,刚刚那个姐姐说的话有问题。” 虽然顾渊刚刚一直在打水漂,其实也在思考,见到徒弟准备开口,他循循善诱,“嗯,那你说说,哪里有问题。” 姚星泽停下了在水中荡着的小脚,开口分析:“那个姐姐刚开始问我们问题有漏洞。‘是来谈婚约还是来捉妖’,她怎么那么确定是妖,而不是另外的野鬼或诅咒呢,凡间的妖并不多见,更多见的其实是鬼。她这句话先入为主了。” “那个姐姐应该知道什么。”姚星泽总结。 “聪明。”,顾渊表扬。 顾渊继续开口问:“那你能感觉到妖的气息吗?” 姚星泽耷拉下小脑袋,开口道:“感觉不到,徒儿的道行还是不够。” 顾渊摸了摸小孩儿的头,接着讲道:“在这个村子的传说里,婚后三内,男子会突然在铜镜前开始梳头,然后一条白绫吊死自己。还原一下场景的话应该就能把妖物引出来了。” “可是别说婚后三天内了......那个李姑娘都不可能结婚,她今天全程都是冷着脸,一看就是个不愿意和刘大哥结婚的人啊。”,姚星泽耷拉着脑袋,感觉有点无计可施、垂头丧气。 顾渊反驳道:“又不一定要她来结婚。” 转头顾渊看向姚星泽,大胆开口:“你和为师结婚也能把那妖怪引出来。无非就是掀个盖头、喝交杯酒。只要按着程序走又不是不行。” 顾渊倒是没那么在乎形象问题和名誉问题,曾经他和师父一起掉进过蜘蛛精的老巢里,还为了不被发现被迫穿过女装,所以都是小问题。 话虽如此,但也仅限于他自己不在意。这种事关名声的事还是得考虑一下徒弟的意见,他开口:“当然你很在意名誉的话,为师也不逼你。那就再想办法。” 姚星泽耳尖蓦地飞红,“没......没关系,师尊,我......我可以......” 明明知道师尊并无其他意思,可他就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第14章 红妆镜影 顾渊看着说话不利索的姚星泽,虽然没像个小姑娘一样捂着脸娇羞,但还是不自觉的拽了拽自己的衣服。 顾渊看着姚星泽这个样子,觉得怪有意思的,开口调侃道:“怎么弄得说话都结巴了。” “弟子......弟子......” 姚星泽不知道怎么答,这结巴跟生理反应一样控制不住。 顾渊扶着下巴,开口道:“为师发现,你跟为师说话时总是很紧张。为师很吓人吗?” 顾渊这突然话题一转,姚星泽吓了一跳,以为师尊在责怪他,也顾不得上心里想的那点小九九,连忙开口解释道:“不是......不是,没有,师尊,不是的。” 姚星泽一边说一边双手乱摆,像个慌不择路的小兔子一样。 顾渊看着实在是太可爱了,弹了他一脑瓜崩,笑着说道:“知道你没有,逗一逗你而已,还真急了。” 姚星泽被他师尊这么一弹,整个人安静的和被定住了一样摸着自己脑袋,乖乖的抬头,开口委委屈屈的说道:“师尊......不要这样玩弄弟子。” 顾渊和徒弟也相处了好几天了,发现这孩子其实是一个外柔内刚的人,遇上正事的时候并不胆怯,但怎么就是在自己面前这么怂呢。 顾渊的确不希望姚星泽胆子太大,日后干出些欺师灭祖的事情,但一味的乖巧也不是什么好事。 顾渊年轻的时候可比姚星泽叛逆多了,和师尊四处游历的时候,没少做坏事。 比如某次,顾渊的师尊把他们原本住旅馆的钱全拿去喝酒了,害得他们只能大晚上的睡树上,顾渊就会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把师尊的酒葫芦戳个洞,然后告诉师尊那是啄木鸟啄的,反正俩人都别好过。 说实话,那个时候在师尊手底下挨打也是没少挨。但这样调皮活泼的孩子都有闯劲儿,往往也机会多,机缘大。 姚星泽这乖乖巧巧的性子顾渊看着是真急,又往水上打了颗石头,抱怨道:“你怎么和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似的,经不起逗啊。” 这天真无邪的,让他往东绝对不会往西。这以后要是遇到心仪的姑娘,这乖乖巧巧的劲儿人家姑娘稍微勾勾手不就跟别人跑了吗,这怎么让人放心啊。 顾渊有点担忧,看着姚星泽一脸忧心忡忡的抱怨,“你这个性子,这以后要是遇到个姑娘,是不是连个小手都不敢牵啊?那你得找个主动点儿的姑娘了......” 姚星泽刚刚还摸着被师尊弹脑瓜崩的额头,结果师尊这句话说的他一个害臊现在把整个脸都遮住了,原本还在池水里荡着的脚也撤回了岸上,他鞋都没穿就站起来,通红着耳朵道:“师......师尊,别说了!” 姚星泽还是用手捂着脸,只有手指缝里能看到两双眼睛,但是耳朵明显可见的非常红,姚星泽胡乱找了个借口,“弟子......弟子要睡觉去了,不,不是,弟子要打坐了......” 顾渊就这样看着同手同脚走回去的徒弟,还伸着脖子瞧了几眼,“真走了?这性子。唉,不好玩。” 顾渊实在是觉得小徒弟很有意思。他的师尊已经过世百年了,但就这几天吧,他好像找回了从前那种轻松愉快的日子。 年轻的时候喜欢捉弄师尊,老了之后又换个方式捉弄徒弟。 顾渊又往水上打了一颗石头,然后才慢慢站起来,他没有转身,而是开口道:“姑娘不出来吗?”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紫色衣服,侧麻花辫。 魏书衍看到来人有点儿惊讶,“在下还以为是大小姐呢,原来是二小姐啊。不知是有何事,非得深更半夜的来找在下。” “你叫顾渊。”,这句话像是个肯定句,又像是个疑问句。 顾渊脸上没有过于震惊,他换了一个平淡却略带着危险的语气,“哇,原来在下这么有名啊,凡间的小村子也有人听过我的名字?不过我很好奇啊,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女孩儿没有胆怯,也没有后退,她直视着顾渊的眼睛,不卑不亢,“怀墨剑,天下无双。” “然后呢,你的目的呢?”,顾渊此刻的眼眸里才终于带上些攻击性。 “请教。” 言罢,李盼盼右脚一踢,把旁边捆着的一桶柴踢了出去,这些柴都挺细的还没被砍成一节一节的,飞过去的时候和箭一样。 数量有点多,但躲起来也不是很费劲儿,毕竟这些东西体积太大,速度不快,其实顾渊也可以一掌轰掉,但那样就把动静闹太大了。 他的宝贝徒弟还在修炼呢,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扰到他徒弟。 那些飞过来的柴挡住了顾渊的视线,李昭昭拿着一把砍刀迅速朝他劈去,顾渊火速抽出腰间配剑,拿剑鞘挡住。 不能随意妄为,还真是有点儿不方便。 李昭昭拿着砍刀的力气不减,顾渊趁机往后退,再一步平移到了李昭昭左边。 李昭昭一个跟头往前栽,砍刀砍在了地上,魏书衍一把剑就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见识广,本事大。你可不像是这地方长出来的人。你是谁?”,顾渊问道 。 李盼盼不卑不亢的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我不说,你能把我怎样?” “不能怎样。即是切磋,完事了在下就回去了。姑娘不会拦我吧?”,顾渊不继续纠缠,将剑重新别回腰上。 “你们能走吗?”,李盼盼站在原地,提着砍刀,望向顾渊。 “那你告诉我,你们在害人吗?”,顾渊只想问这一个问题。 “什么算害人?什么算救人?那些男人死了,是害人,可那些女人不用再挨打了,算不算救人?我们这的人过的挺好的,不用你救。”,李盼盼一点也不畏惧,直视着顾渊,不卑不亢。 “那你知道阴阳失调的后果吗?你知道只有女人的村子什么人最喜欢吗?”,顾渊一连两句疑问,语气都变得有些快了。 过了半晌,他自答:“邪修。” “你们这里,简直就是一个纯天然的炉鼎啊。说不定我就只比邪修早一步发现,真落在那些人手里,那才是如同炼狱一般的日子。”,顾渊耐着性子解释,压了压以往的脾气。 “回去休息吧,小姑娘。”,顾渊转身后就没有回头,朝徒弟和自己的那间客房走过去。 黑夜里,李盼盼的身影原地消失不见,一阵风刮后,像从来没出现过。 顾渊回到房间打开门,大红灯笼高高挂,还有个小娘子盖着盖头坐在床上,顾渊关上门再次打开,结果还是这副模样,他立马进了屋子关上门。 一进门,他自己的衣服也变了,变成了婚服,顾渊其实不太喜欢穿红色,太艳了。 自己还没准备找对方,先被对方找上了,那干脆就将计就计吧。 顾渊来到了床边,他还不太确定这盖头下面是谁,是那个装神弄鬼的罪魁祸首,还是自己的徒弟。 顾渊小心翼翼的掀开盖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姚星泽端正的坐着,眼睛却是闭着的,像是完全没意识。 姚星泽穿着一身正红,还是新娘的衣服,两只手就放在双腿上,乖乖巧巧的坐着,他这几天跟着顾渊穿的一直都是白衣红边的袍子,顾渊头一次见小徒弟穿的这么鲜艳,说实话挺好看的。 但还是平时的那件衣服更好看,这孩子好像天生就很适合红白色,特别是白底红边的道袍,尤显少年气。 顾渊掀开盖头后,姚星泽才缓缓睁开眼,一睁眼就被吓了一跳,他的师尊穿着一身正红色,看这款式还是婚服,这一身正红穿在师尊身上,显得她皮肤白皙光滑可嫩,比平时那个不容侵犯的形象多了几分艳丽。 当然了,姚星泽现在满脑子除了师尊好看还在一脸懵逼: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计划提前了吗?师尊怎么没跟他说?自己刚才睡着了吗?自己只是在打坐吧?怎么一睁眼衣服都被换了?还有这房间的布置怎么也不一样? “睡傻了?”,顾渊看着好像没清醒的姚星泽,边说着边从桌上去拿酒。 他倒了一杯酒,递给了姚星泽,自己也倒了一杯。 “师尊,这个房间是?”,姚星泽拿到酒的时候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顾渊回答:“不知道,妖怪布置的吧,按照原计划,先喝交杯酒,你再去那镜子面前梳头发。” “喝,交杯酒......” 顾渊给他拿着酒杯,坐到了床榻上,看着愣神的小徒弟,开口道:“怎么?不愿意了?为师娶你,还委屈你了。” 姚星泽怕师尊生气,连忙磕磕巴巴的解释:“不......不......不......不是!” 给他拿着酒杯挽过姚星泽的手,“逗你的,快喝吧。喝完了还是清醒点儿,尽量能不被控制就不被控制。” “是,师尊。”,姚星泽怯生生的。 姚星泽不敢看师尊的脸,闭着眼喝了那杯酒。等到师尊把酒杯放下了,他又火速起身去到了铜镜前。 姚星泽坐下来深吸了几口气,拿起了桌子上的梳子,一下,两下,三下。 消失不见。 第15章 琉璃囚魂 顾渊还坐在床榻上,但眼睛一直看着这边,“竟然没有去上吊,而是直接消失了。” 他放下酒杯,走到镜子跟前,拿起了那把梳子,“那我也得进去了。” 结果顾渊就只梳了一下头发就被传送进来了。 顾渊一睁眼就出现在了姚星泽身后,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水晶,像一座巨大的迷宫。 顾渊一出现,姚星泽就通过那些水晶上面反照出的倒影发现了师尊。 她几乎是下意识转过身去,抬头喊道:“师尊!” 顾渊捂住徒弟的嘴,“小点声。” 这里不是玻璃就是水晶,声音太大容易把周围这一圈的水晶震碎,严重的话会导致他们被玻璃渣子掩埋。 “你进来多久了?”,顾渊一边观察着周遭一边开口。 “刚进来。”,姚星泽乖乖回答。 看来内外时间是一样的。 “你看看这里的构造,能猜出是什么妖怪了吗?”,顾渊一边问一边往旁边走,去摸了摸水晶,看着挺牢固的样子,就是不知道一拳打上去会不会碎掉。 “镜妖,弟子刚刚就感觉是被那块铜镜吸进来的。” 是很像,但是镜妖的幻境里面为什么全是水晶呢?不应该是铜镜吗? 姚星泽站在原地,周围有很多通道,但他不敢进。只有上方是没有被锁死的,他最后思考了一下,道:“师尊。这里很像迷宫,我们可以飞出去吗?” “你试试。”,顾渊回答。 姚星泽先一个助跑,侧身攀到了一面水晶上,再借助弹跳力跳到另一面水晶上,结果这水晶越长越高,姚星泽一个空翻又跳回地面。 顾渊看着长高了一点的水晶,“看来不能啊,这些镜子还能长高。” “来,徒儿,你往后退一点儿。为师先一剑斩之,毁了他这水晶迷宫,我看他现不现身。” 虽然自己这一剑下去,水晶迷宫会碎,他们也会被玻璃渣掩埋,不过年轻就是要多流血,反正他不怕疼,姚星泽也死不了。 顾渊还没动手,姚星泽开口,“师......” “叫为师做什......”,顾渊放下已经举起来的剑,转身,就看到二小姐李盼盼正用一块水晶匕首割破了小徒弟的喉咙。 姚星泽被要挟着,喉咙被割破了也没有痛呼出声,李盼盼看着顾渊眼神变得阴郁。 “顾渊,做事是要看后果的。你强,我动不了你,你徒弟我还是能拿捏的。” 李盼盼的匕首抵的越来越近,渗出的血也越来越多,“原来大名鼎鼎的玄冥真人也有弱点。” 顾渊却没有李盼盼想象的那么兵荒马乱,还有条不理的分析了起来,“看来我只猜对了一半,我还真没猜到你是妖,你是怎么掩盖你身上的气息的?” “我本就是死物成精,鬼气比妖气重。这村子的人都有鬼气,你当然看不出来我有什么不同。” 是了,这个村子的鬼气是比较重,顾渊听到外面的传说,想着这里死了这么多人,有点儿鬼气很正常,竟然没有特别注意到。 “原本的二小姐呢?”,顾渊开口问。 李盼盼此刻的语气却显得很平静,“早就死了。早就被他那个畜生爹压榨死了。我原本只是个镜妖,是她死后的那一滴心头血滴在我的本体上,让我有了附身她的权利。” 对了,镜妖!认识自己的镜妖!顾渊想起来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你是谁了。不过,你以前不是挺善良的吗?” 自己曾经寻宝掉进空间门被随便传送到了凡间,那个时候他就遇到过一个很纯良无害的镜妖!和自己认识的镜妖天底下就这一个。 顾渊想起了之前还是挺单纯善良的一个小妖精,不免有点儿惋惜,“我记得你说的话,你说你想当一只快乐的妖怪,一直看着山下的人欢欢笑笑。” “你闭嘴!她们没有欢笑。她们只有哭泣。”,李盼盼像是被一根针扎了一样,开始变得激动。 “快乐?”,她癫狂大笑,“你见过女子被铁链锁在柴房的模样吗?听过孩童被父亲扔进河里的惨叫吗?” 她的匕首深了几分,“她们的血,早把我的镜子染成了修罗场!” “所以这些男人都是你杀的。”,顾渊不再责怪,而是继续问。 “是!”,李盼盼回答。 “不管好的坏的。你都杀了。”,顾渊继续问。 李盼盼仍然回答:“是!” 顾渊看着她完全找不到之前那个单纯善良的镜妖的半点影子,他开口,“那我呢?我徒弟呢?你也打算杀吗?” 李盼盼这时候情绪才冷静下来,但是态度仍然强硬,“你们可以走。” “为什么我们可以走?那而些人不管好的坏的就都该死呢?你真的想杀他们吗?你是被什么控制?” 顾渊察觉到了,刚刚情绪激动的时候李盼盼身上有好浓烈的怨气,不像是妖怪该有的,反倒像是死人该有的。 “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被怨气控制了。活人的怨气、死人的怨气,最容易控制你们这些心智发育不完全的妖怪。” “我管他鬼气还是怨气,总之你们现在谁都别想出去!”,李盼盼感觉听顾渊说话脑袋很疼,越说头越疼,心里越烦。 “你还蛮会押韵的。”,顾渊这个时候还不忘调侃。 “你少扯话题。你的这个心头肉可是在我手里。”,李盼盼拿着玻璃水晶的刀尖继续往后退。 姚星泽却直接一个下蹲,单手撑地,左腿一扫,李盼盼被绊倒砸在了玻璃上。 顾渊急忙上前想把徒弟抢回来,姚星泽也想往前走尽快到他师尊身边,结果他们中间却长起了水晶柱,再一次把姚星泽定住了。 李盼盼爬起来,又回到了姚星泽身边,“再不走我就杀了他。” “你杀不死他的。”,顾渊非常自信,悦神后人一直都是不死不灭的,伤的再重也杀不死。 李盼盼想着一招不行就再来一招,开口道:“那我就废了他。” 顾渊前一秒还自信,现在就有点急了。 废了?把谁废了?你把我徒弟废了?那我这现在这么乖的一个徒弟因为被废了一个黑化又去当妖帝了怎么办? “你敢。”,顾渊开口时急切之关切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 李盼盼一看这是拿捏准了,就开始挑衅:“我没什么不敢的。” “你想怎样?”,顾渊现在很不爽,但也没有办法,徒弟在别人手里。 “把剑扔过来。”,李盼盼开口。 “师尊!”,姚星泽正打算阻止,结果自家师尊二话不说就把剑丢了出去。 “好。给你。”,反正剑都认主,她也用不了,顾渊在心里是这样想着的。 捡扔出去的一瞬间,李盼盼把姚星泽推了过去。天地转换,周围的空间又变成了一条很长的走廊,走廊周围有很多铜镜。 左右分别播放着不同的画面。 左边是两个男人激烈的争吵。 镜面映出年轻的顾渊将白发老者按在椅上,“你能少折腾自己那把老骨头吗?都快死了还逞什么英雄啊?就算你不去也肯定会有别人去的。你给自己留个全尸会怎么样啊?年轻的时候不多生几个,就指望着我给你养老。那你倒是把骨头架留给我我也好给你葬啊。你知不知道你去了就是死无全尸。” 顾渊的情绪非常激动,直接上前把老人压在了椅子上像是不让他走一般,“你以为我在乎你呀,我要不是怕别人骂我白眼狼,我才不来管你呢,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是死是活,你去,你现在就给我去,我保证头都不回一个就走。回头我就把你那酒葫芦戳一百个洞再给你烧了寄地府去,让你在下面喝不了酒。我一分钱也不给你烧,我就让你在下面吃苦。你敢走出去一步,老子就敢这么干。”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是他的师父,老人笑了笑,缓缓站起身,“你这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再多骂几句,过会儿就听不见了咯。” 老人与顾渊擦肩而过,“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小混蛋,从前就老跟你师尊我对着干。以后要是收了个徒弟,恐怕也是要被你用来折腾的。酒葫芦别给我戳破了,那个留给我徒孙,虽然我一直都只拿来喝酒,不过那其实是个法器,空间法器,危险时候还能躲进去,说不定你以后有用。” 虽然这只是镜子里面的画面,但镜子外的顾渊也像是灵魂抽离一般,不动了。 他的弱点就在这里。 而镜子的右边是一男一女在争吵。 “娘!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别人的死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一家快快乐乐的难道不好吗?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要你们去。我不要你们去,不要去,好不好?”,那时候的姚星泽差不多10岁,死命的拽着母亲的衣角,毫无形象的一直流着眼泪。 姚栀摸了摸儿子的头,是解释也是忠告,“悦神后人与生俱来的能力就是要让我们用来庇护苍生的。” 随后她转身向那黑蒙蒙的天走去,“我们的小家能一直这样平平安安的过了这么多年,也是因为有的人牺牲了他们的家。现在就是要回报他们的时候。” 姚星泽看到镜子里面的画面停下了脚步,也同样被定住了。 与此同时,走廊的尽头,顾渊的师尊走过来摸了摸顾渊的头:“算了吧,就陪为师在这里待着吧。” 姚星泽的母亲也走了,过来抱住了姚星泽:“在这里陪着妈妈,好吗?” 顾渊意识到不对劲,忍着剧烈的头痛,赶忙对着徒弟说:“把两边的镜子打碎!他这是在玩攻心,要是沦陷了,我们就出不去了。” 顾渊最烦的就是这些会攻心的妖怪,简直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无能为力。 姚星泽缓过神来朝右边走去。 师徒两人几乎是同时一拳头打碎了镜子,然后栽了进去。 第16章 血色残念 幻境之外的现实世界,他们从铜镜里面掉了出来。 顾渊几乎是下意识回头去看那面铜镜,已经出现了裂缝却没有碎掉。他站起身,把铜镜翻了过去,有一颗细长细长的黑色水晶镶在里面。 他正准备取下那颗水晶,手却凭空出现的李盼盼被突然拦住,姚星泽从背后一个飞踢,把李盼盼控制在地,顾渊趁机摘下水晶。 铜镜彻底碎掉,房间里面的幻境也就此消失,两人身上的婚服变成了正常衣服,周围喜庆的装修也变成了普通的木质家具。 顾渊取下手中的黑色水晶,“果然是这个,我说你怎么能这么强?制造的那个幻境竟然把我也给困住了?这个黑色水晶,从哪儿来的?” 即使只是这么拿在手里面,顾渊也能够感觉到里面有很强的灵力。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李盼盼被姚星泽压着,脸几乎是贴着地面,但语气上还是没有半点妥协。 “你希望你姐姐看到你死吗?我可以留你一命。但我也会让你没有能力再作恶。但是留你一命之前你要告诉我这东西哪儿来的?”,顾渊开口威胁。 凡间的任何争端修顾渊都从不参与,也不能干预,只有与妖魔鬼怪挂钩的事儿他才有权利干预。 这水晶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东西,若是这东西不是来自于凡间,顾渊不会再管,但如果存在于凡间之内,顾渊还是需要去确认一下这东西在以后会不会产生危害。 守护凡界的秩序平衡就是他们这些宗门长老的职责,这水晶显然已经打破了凡间人妖的力量平衡。 这种地方,只会引得一些修士和妖怪前来争抢宝物,从而害得当地的平民百姓无端遭殃。 若只是个简单的寻宝地,顾渊大不了费一些法力给他整个搬迁,反正凡间不能存在。 “姐姐......”,李盼盼明显是有点犹豫了,如果姐姐知道她死了肯定会很伤心。 再三思考之下,她还是开口了,“诀别山!那边这东西多的是。” 顾渊满意一笑,后退了一步,“李家主完事儿了,后面交给你吧。” 最后顾渊又温柔的唤了一声:“星泽,松开吧。” 木门"吱呀"洞开,李昭昭缓缓走进房间:“妹妹......” 李盼盼一脸惊恐,不可置信道:“姐姐!你为什么会在......” 李昭昭的眼神淡淡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妹妹,缓缓开口道:“因为,我特意嘱咐了顾公子留你一命。” “你和这些外人一起来对付我!!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姐姐?!”,她情绪激动的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脚上的伤又跌了回去。 “因为,我想让你停下来。”,李昭昭半跪到李盼盼跟前,温柔的拂过她头上的碎发。 “为什么?姐姐你不想让他们死吗?姐姐你不恨那些人吗?” 妹妹不明白,自己杀了那些人,姐姐难道不高兴吗,为什么要停一下? 姐姐看着妹妹那充满憎恨的双眼,安抚着开口:“我恨那些人,但我更爱你,我不想看你因为我变成这样......” 妹妹的情绪变得平缓,她开始听不懂了,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变过啊。 姐姐抚摸着他的,眼里带着愧疚开口道:“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潜移默化的改变你。” “从你在盼儿的身体里重新睁开眼告诉我你是妖怪的时候,我就开始利用你了。” “你的本性是天真善良的,但我把我所有的恨与痛苦都强加在你身上,让你成为了我复仇的工具。” “你变得越来越像我,真正的我平静之下那个疯狂的我。” “等我想让你停下来的时候,我已经阻止不了你了。” 李昭昭10岁那年,妹妹受不了父亲的打骂与虐待,偷偷上了山,吃有毒的果子。 姐姐在山上找了很久,最终找到了妹妹的尸体,她把妹妹抱在怀里,心里面无比痛苦,他看着妹妹那张稚嫩的脸,下定决心:“妹妹,我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只是她刚把果子送到嘴边就被人打翻在地上,阻止她的是已经死掉的妹妹。 女孩儿焦急的声音响起:“等等!不能吃!这果子有毒!” 李昭昭被吓得一动不敢动,“你,你是,你是鬼吗......” 妹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乱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一拍大腿激动道:“我天,一激动直接附身到人类身上了!不好意思啊,我不是鬼,我是妖,这个果子吃不得有毒的,你们这些人类小孩儿一吃就死。” 李昭昭原以为是妹妹死后化成了鬼,结果,原来只是妖怪啊。他还想着姐妹俩一起变成鬼去找那个混账父亲报仇呢,白高兴一场了。 李昭昭尽管已经没有了生的**,还是礼貌的道了一句谢:“谢谢你提醒我,我就是来寻死的。” 小妖怪歪着个脑袋,眨巴着眼睛,“为什么啊?你们人类本来就只能活这么久,你还这么小,怎么就不想活了呢?” 小妖精不是很能理解,他平时睡个懒觉都要睡个三四五六年的,这些人的生命也就三四五六十年,怎么不懂得好好珍惜呢? 李昭昭眼神里没什么光,麻木的解释着:“我在家一直挨打,身上都是伤,还有干不完的活,所以,我不是很想活了......” 原来是因为这样,小妖怪一拍大腿承诺:“哎呀,那把我带上啊,我可能干活了,我还可以保证没人敢打你。” 李昭昭转念一想,她是妖怪,或许真的可以保护自己...... “好......” “那你以后,就是我妹妹。” 小妖怪入了凡尘,见到了好多山里面没有的东西,漂亮的衣服,好玩的玩具,这里的人还会唱歌,会跳舞。 但他也看到了,他从未看见过的世界的另一面。 “来看看啊!大家都来看看!这就是我刚娶回来的贱/妇,来个化缘的和尚还眉来眼去的,这就是不要脸的女人!都来看看!” 街边的巷子里,男人扯出来一个衣衫不履的女人,男人仿佛正拎着牲口一般,周围的人也仿佛是看一个牲口一般,嬉笑着,指点着,男人有,女人也有。 小妖精看着觉得难受,她瞅了瞅姐姐的衣服,“姐姐,我们走吧。” 她不想看了,她觉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 可是李昭昭没有移动半步,一直站在原地,“不走。看着。你也看着。” “看着这些正在笑,正在骂,正在吐着唾沫、扔的菜叶的人。” “看着,这才是真正该死的人。” 小妖怪的心里面好像被扎进了一根针,灌入了仇恨的思想,她被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喃喃自语道:“该死的是他们?” 李盼盼还是站在原地,那些人却早已远去,她对着远处也是对着妹妹回答:“该跪着的也是他们。” 回忆如潮水漫过铜镜残片。 姐姐看见妹妹在暴雨中攥着染了血的砍刀,那天晚上,大雨磅礴,冲散了早上女人在街上留下的血污,也冲掉的那个夜里男人满身的肮脏。 小妖怪站在漆黑的夜里,手里拿着的是那个男人杀猪时用的砍刀,她的眼神中没有恐惧,也没有兴奋,只是平静的看着来寻他的姐姐,天真的笑着:“姐姐,他死了。” 李昭昭发现自己唇角开始上扬。 她有震惊,有恐惧,但随之而来的是兴奋。 后来她开始一点一点给小妖精灌输自己的思想、让她延续自己的仇恨、让她成为自己的屠刀。 “男人就该死在新婚夜成为回忆,起码好过妻子挂在屋顶上变成尸体。” 年迈的母亲打开门看到了儿子挂在悬梁上的尸体,绝望的双腿颤抖,倒地不起。 “镜前落泪的女子为什么都是凄凉的下场、必死的结局,该死的是那些整天躺在榻上的男的。” 平时庄重的父亲看到躺在榻上的尸体,双腿发软,跪着一步步的爬了过去。 “他们凭什么能活的那么舒坦,你也觉得他们该死,对吧?” 跳井的男子,自刎的少年,溺死的男婴。 李盼盼变得越来越疯狂,她只知道:“他们......该......死!” 小妖精回忆着这些年来自己杀过的那么多人,忽然就自嘲的笑了起来,“姐姐是觉得那些人都死了留着我也没用了吗?”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被影响着,但是他是心甘情愿的沉沦,她被影响却从未被控制,一切皆是她自愿。 姐姐心疼的看着妹妹的脸,“那些人的死活和我没关系,我也不在乎。” “我只是不想再把你看做我的杀人工具,更不想你因为我一步步入魔。” “刚刚我在门外听见了,顾公子说你受了怨气控制,现在想来全都是因为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姐姐把妹妹抱在怀里,头埋在她的肩里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李昭昭突然攥住妹妹手腕,“那年你问我人间好不好玩......”,她哽咽着将小妖怪拥入怀中,“我该带你看皮影戏,不该让你看刽子手磨刀。” 顾渊在这个时候打断了姐妹两个人的深情对白,插嘴道:“李家主,如果是怨气的话,我有能力化解。” 李昭昭惊喜的马上从妹妹怀里离开,转头询问:“真的吗?” 顾渊点了点头,看了看李盼盼的情况,客观分析道:“完全化解这些怨气恐怕要三天左右,她的情况还有点儿严重。” 随后,顾渊抱着手,忽然想起来,“不过,我们不是正好要住三天嘛,李家主,不麻烦吧?” “不麻烦!那就有劳了。” 顾渊倚着门微微一笑,“三日后,顾某保证还你个白纸般干净的妹妹。” 第17章 烟火炼道 回到客房后,顾渊倚在窗棂旁,今日所见所闻在脑海中翻涌,他忽然抓住了一个重要信息——妖怪可以在未成熟时期被改变心智。 即使一个人毫无法力,也可以操控妖怪,可以在他们还未成熟的时期改变她们的心智,好处就是效率极高,缺点就是不受控。 未成熟时期被改变心智...... 顾渊几乎是下意识想到姚星泽,他上一世会是因为受了别人的蛊惑吗? 顾渊看了看,正在床上打坐的姚星泽,偷偷进入了他的空间。 他飘浮在虚空中,望着那道单薄身影,少年脊背绷得笔直。 顾渊决定试探一下。 他双手一转动,转出了一支毛笔,洋洋洒洒的写了几行字儿,随后就像活了一般飘向了姚星泽。 那些墨水穿过姚星泽的耳朵,那些文字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人族就是该死!!压榨了我们妖族近千年,你想一辈子俯首称臣吗?!” “这些人有什么值得救的,谁会对你感恩戴德,谁会记得你的付出!这些人都是一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啊!!” 姚星泽闭着眼眉头微皱,他摇着脑袋,将这些杂念甩出了自己的脑海,道出一句:“滚。” 姚星泽记忆中浮现出母亲模糊的身影,还有那句清晰的话:“不管为一人,还是为苍生,都值得。” 顾渊看着姚星泽,有点惊讶这孩子竟然会说“滚。”,这几天姚星泽表现的一直都是一个乖宝宝的样子,不过顾渊惊讶归惊讶,还是很欣慰的,他也不希望孩子太乖。 但问题没有解决,他还是懊恼,不早日找出姚星泽成为妖帝的真正原因,这必定会成为一个隐患。 他退出了姚星泽的小世界,盘坐在床榻上,左思冥想,想睡着了。 他自然而然的将脑袋靠在柱子上,因为长期打坐修炼,顾渊基本上都习惯这样睡觉了。 姚星泽打坐完退出小世界后,看到了床脚边手抱着剑枕着柱子的师尊,他拉了拉师尊的手,“师尊,师尊。” 没叫醒。 于是他只好自己吭哧吭哧的动手,让师尊安安稳稳的睡在床上,又放好枕头,又盖好被子,体贴的他仿佛才是那个长辈。 姚星泽回忆着刚刚在小世界里突然出现在他耳旁的低语。 又看师尊的脸,“为一人......” 他回想起母亲说这话的时候,看向父亲的眼神,“为一人值得。”,又看向天空,“为苍生值得。” 母亲告诉他,这“一人”,可以是朋友,可以是亲人,也可以是爱人。 现在,在姚星泽心中,那“一人”有了清晰的模样。 是师尊,是家人,是他自己选的家人。 说到底,姚星泽失去父母也不过就五六年,他对“家”仍然充满着无尽的幻想,想念父亲的抚摸,母亲的教诲。 而且在,是师尊,给了他第二个家。 次日晨光熹微时,顾渊一起来就看见姚星泽盘坐在老槐树下打坐。 顾渊睨着不远处打坐的徒弟,突然屈指弹出一道气。姚星泽身形微晃,他地上出现了好几本书。 顾渊刚睡醒,懒懒散散的开口:“不用起这么早练功,打坐睡前傍晚才是最佳。早上学点儿文的,这些符书先拿去看,为师这边解决完了再去教你。” 早晨做什么都好,就是不适合锻炼,夜间空气下沉,灰尘凝聚,早上锻炼除了可以帮别人净化空气,自己捞不到一点儿好处,甚至熬坏身体。 顾渊吩咐完就伸了懒腰,洋洋洒洒的往那大院的正中央一坐。 没过一会儿刘淼身形佝偻地慢慢悠悠地走过来。 顾渊给他指了自己生前的那块地,“坐。” “有劳仙师了”,刘焱拱了拱手席地而坐,他没读书也不太懂什么礼数,只是想着请人帮忙,总归还是要讲点客气,于是和弟弟学了一下拱手礼。 顾渊先给他提了个醒:“待会儿一定要放松。” 随后,顾渊马上趁其不备,把刘淼的左脚掰到脑袋上,右手掰到了臀部,脖子折叠成直角。 “啊啊啊啊啊!”,刘淼疼的吱哇乱叫,实在受不了。 他身体现在呈现一种很扭曲的姿态,在外加他那一张有些瘦削的脸,甚至有些恐怖。 他哥哥也有点看不下去,想上前阻拦,又怕自己不懂行耽误了仙师治疗,只能不确信的开口道:“哎,哎,哎!这......这是这么治的吗?这......” 顾渊一脸淡定,从容不迫的回答道:“他经脉都被打乱了,我得先给他正骨。” 随后刘淼的右脚又被掰到了鼻子旁,剧烈的疼痛让他实在受不了,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啊啊啊啊啊!哥!哥!” 这气势之足与他平时的病弱状态简直两个人。 刘焱一惊:嚯!这一嗓子,敞亮!果然有效! 刘焱下定决心别过脸不去看,“大男子汉的,忍忍就是了。” 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有点儿于心不忍,遮着眼睛摆了摆手,“哎呦我,是有点儿看不下去了哈。” “啊啊啊啊!哥!哥!我不治了!哥!!!” 顾渊实在是受不了,腾出一只手来隔空画了道符,打在了男人背上,“给你贴个静音符,免得你太吵了打扰我徒弟修炼。” 刘焱没再多停留,赶忙走了,多看一眼他恐怕就又要心疼了,这不走不行啊。 结果一个转身他就看到了李家主坐在树下刻铜镜,树木高大遮住了几缕阳光,斜阳洒在她脸上衬得熠熠生辉。她生了一张白里透红的脸,睡眼惺忪的眸子,柔顺的青丝,玲珑剔透。 刘焱看的入迷,冷不丁的被李姑娘一个抬头给发现了。 他只能尴尬的打着招呼上前:“哟,李姑娘,你这刻的铜镜真漂亮啊!” 走近几步他才发现那双抚摸着铜镜的手,全是厚厚的茧。 他停下步伐,斟酌片刻,开口:“哟,你这手......难怪手工技艺这么好啊,练出来的吧。佩服,佩服!这手都快比我这个汉子还糙了。你们手艺人也辛苦啊。” 李姑娘将铜镜放到了石桌上,礼貌的回了一句:“我们这儿的姑娘都是天生手巧,手上的茧,就只是干活生的而已。” 刘焱一个大步上前,又顿了顿停了下来,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讨好般的说道:“那以后粗活都交给我,我......” “咳咳!!”,顾渊重重的两声咳嗽。 虽然说他现在正在给这位刘焱的小兄弟治疗,可偶尔观察观察周围的余力他还是有的。 刘焱马上想起来顾渊对他的要求:不许挑逗,不许暗示。 他脑子转的飞快,赶忙改口:“我....我......我要是能进门儿的话。粗活肯定得我来做。” 你姑娘还是端庄得体的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甚至没有站起身,他从容不迫的看着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 所以在站位上是仰视对方,可她的心里是俯视对方的。 她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道:“我没有嫁人的打算。” “贪心不足蛇吞象。”她这句话说的轻飘飘的,却一针见血,弄的那刘焱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 “最后一处。”,顾渊突然扣住他面前这个人的天灵盖,五指陷入头皮,面前的人眼球暴凸,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 随着颈椎归位的闷响,这位病人整个人如烂泥般瘫软在地,后背衣料已被冷汗浸透。 顾渊医治完正好了个插嘴,给这两人尴尬的气氛解了个围:“李姑娘,在下冒昧一问,你可记得你妹妹曾经去过的一个叫诀别山的地方?若是知道可否给份地图与我,或是讲述一下大致方位。” 顾渊对她有恩,她还是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那个地方是跨三国的边界之地,乱的很,公子确定要去吗?” “嗯,肯定会去的。”,顾渊点了点头。 人间,就算是最危险的地方又能危险到哪儿去呢? 修真界里,有最平息的腥风血雨,宗门间的明争暗斗,各大世家的盘根错节。 天外天的无界之疆,妖怪与修士纷争不断,秘境洞天、遗迹古堡里的相互厮杀,古老族群隐藏于深处,被时间静止的上古战场满是断臂残骸。 妖界,更是乱的一锅粥,族群内部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败者亡,鲜少人有七情六欲,都保持着最原始的兽性。而族群之间也是谁也不服谁。那妖帝的至高宝座,能在上面稳稳的坐上五年已经是极限。 受不了这般日子的普通妖民,有往修真界跑的、往天外天跑的、往人间跑的,甚至还有往冥界、魔界跑的。 至于魔界,它藏着的无尽混沌。 冥界,神秘阴森。 那才算得上真正的危险。 因为人间的机缘少,又受修真界的庇护,这里的纷乱相比于其他地方,造成的伤亡和破坏程度是比较小的。 而顾渊之所以会选择带着孩子来人间历练,其一是因为他不需要姚星泽去杀人夺宝、顺应适者生存逆者亡的修真界法则,他不鼓励苦难教育,没苦硬吃,没难硬受。 其二,只有在人间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地方,才能找到并且明确自己的道心。 道心这东西在修炼过程中被慢慢培养起来也是能够大成的,但最好还是从小培养,否则以后容易道心受损。 多见人世百态,感苍生之苦,才能明确自己拿起剑时,到底该指向何处。 游历人间的这些岁月里,他不需要姚星泽在修为上有多大的长进,但绝对要在他这个稚子的修道之心上打好结实的基础。 修为有的是时间变起来,心却要慢慢打磨。 李姑娘看着顾渊那个誓不罢休的眼神,叹了口气,“我晚上给公子画张地图吧。” 顾渊道了声:“多谢。” “公子此去还是得多加小心,路上山匪草莽不断,还是能避则避。” 第18章 怪符奇遇 顾渊不免联想,好奇的问道:“既然那地方乱的很,你怎么会同意她一个还没成熟的小妖怪去冒险??万一死那儿了呢?” 李盼盼的能力来源于那颗水晶,而那颗水晶又来源于诀别山,顾渊心中清楚,这水晶必定是她亲身涉险所得,旁人难以代劳。 李姑娘叹了口气儿,看了看池塘边满身贴着黄符的妹妹,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是拦不住。上次带她出门做生意,走的远了些,还隔着十几座大山就被那地方的气息吸引,身体不受控一般,像是灵魂被自主牵过去一样。” “哟,这么邪乎呢。”,顾渊调侃道。 但同时他也挺兴奋的,人间还有这么好玩的地方吗?难得一见啊,搞得神神鬼鬼的他还真来了点儿兴趣。 顾渊好奇的问道:“既然这么邪乎,那你为什么没有吸引吗?那些周围的人被吸引过吗?” 你姑娘回忆了一下,“都没有,似乎只有妖怪才会闻到那里的气息被那个地方吸引。” 顾渊脑子灵光一闪,拿着那块儿黑水晶来到了徒弟面前,直接把他的书往旁边一推,把那水晶怼到姚星泽脸上,晃了两下,“有没有什么感觉?” 姚星泽:??? 顾渊一看姚星泽呆呆的歪着个脑袋,都不用问了,肯定是没效果,不过他想了想,手里面这个水晶说不定已经坏了,还是得去那个地方才能说的准。 姚星泽刚刚一歪脑袋看到了师尊那个躺在地上的“病患”,于是他又把头转了过去问师尊:“师尊医治好了,是要来教我画符了吗?” 顾渊那边儿刚治完了,现在也确实该好好教教徒弟法术了,他坐到了姚星泽旁边,翻了几本石桌上的书,慢条斯理的开口询问道:“嗯。来和为师说说,你刚刚看这么多符箓,想学哪一个?” “爆破符,疾行符,傀儡符。”,姚星泽一一列举。 顾渊一听姚星泽列举的这些,感慨道:“你这孩子还真是,专挑最难的学。” 姚星泽又把那几本书翻了几遍,挑剔道:“弟子就觉得这几个还比较有用,其他的,嗯,战斗的时候用不到。而且有几个弟子都有些怀疑真的会有人学吗?” 顾渊好奇:“哪些?” 什么符箓能被小孩子嫌弃? 姚星泽想了想,一一道:“桃花符、和合符、六丁六甲符,一个求姻缘,一个保姻缘,还有一个保胎......这些打斗的时候根本用不上。还有神清气爽符、痒痒符、尤其是这个,防小人符......这个真的存在吗?还有一些弟子名字都没记住。也不知道这些符箓是哪些先人创的。” 姚星泽摇着脑袋真的有点不理解,这都是什么奇葩符箓。 顾渊听完之后,偏过头去捂嘴偷偷笑。 到最后实在是有点忍不住,顾渊自我放弃的撑着脑袋,用手遮住了眼睛,低着头笑。 姚星泽不理解,推了推师尊的胳膊,问道:“师尊你笑什么?” 顾渊整理了一下表情才抬头,认可的看着自己这个乖徒儿,“你说的,有几张,是你师爷创的。” “防小人符,就是你师爷被个有一面之缘的朋友坑了三顿酒钱之后一气之下发明出来的。” 其实不止几张啊,实际上,姚星泽提到的这些符箓,全都是上一任首席长老的“杰作”。 顾渊真是感动啊,这么多年终于有人和他统一战线了。 就因为他师父叫张则天,是当时的修真界最强,就因为他师父有首席长老这个身份。 硬是没人敢说过这几个符箓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闹着要编进书里面也没人敢拦。 而看书的人一看这符箓出自于首席长老张则天,再离谱的符也看顺眼了。 终于有人和他一样不理解了。 姚星泽一听就是师尊的师父创造,脑子一下停止转动了:”“啊???” 他努力给自己找补,眼珠子滴流转,一边说一边努力思考下一句话该怎么说,“啊,呃......弟子其实感觉这些符箓的话,其实比较实用啊,对于,对于那个普通修士来说,嗯......” 顾渊笑着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不用硬夸,不用硬夸。” 他靠近姚星泽,用手挡住嘴小声说道:“其实,你师尊我也不理解。” 姚星泽眨巴眨巴着眼睛,只能说道:“啊?那,师爷挺有个性的。” “他那叫老顽皮,唉,一说这个......师徒三代,我和你师爷都是那种豪放不羁的性格,怎么就你生的这么乖呢?”,顾渊一提起这性格就替姚星泽着急,自己这徒弟跟个小白兔似的,太容易遭人骗了。 姚星泽非常听话的开始了自我反省,“那,那师尊我......我野一点儿??” 顾渊幸好没喝茶,不然现在听到这话早就一口喷出去了。 其实也大可不必,乖徒弟要是变成白毛妖帝,那他老人家就不是喷茶了,直接要吐血了。 顾渊摸了摸姚星泽的头,宽慰道:“为师没说你性格不好,只是担心你太单纯了容易受人蛊惑。” “不会的,除了师尊的话,弟子谁的也不听。师尊教我画符吧。”,姚星泽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对知识的渴望。 顾渊也开始认真起来了,右手在空中随便一转,狼毫笔隔空出现,先教姚星泽握笔,再一笔一划的教他写。 画符第一步首先,肯定是要把它写熟练,姚星泽记忆力不错,教几遍就能自己画了,那接下来就是如何将灵力输送到符纸上。 顾渊站了起来,从背后将姚星泽整个人包在了自己的身体里,他左手搭着姚星泽的肩膀,右手抓着他握笔的手,先将自己的灵力灌入姚星泽体内。 自己的灵力在姚星泽体内按照符修系统的轨道运行,顾渊抓着姚星泽的手,开始写字。 写完后,顾渊随便往空中丢了块儿湿木板,又借姚星泽的手将它打出去,木板在天空中炸开花儿。 今天,他教的便是爆破符。 顾渊贴身示范后,又坐回了旁边让姚星泽自己试试。 姚星泽有模有样的学着师尊刚刚握笔下笔,只是到灌入灵力的时候他就有些不熟练了,他好像记得灵力应该先被汇聚到丹田,再到手掌,然后打出去。 姚星泽大胆的试了一下,结果好大一声爆炸声,自己的脸变成了灰扑扑的样子。 另外一边儿,刘焱刚刚把地上的弟弟扶起来,正心疼着呢,听到那儿爆炸,往那儿一看去:嚯,连自己徒弟都炸。 此前,他还是对顾渊有点儿意见的,毕竟他在这人间可没见过治病是这么治的,这自己弟弟疼的嗷嗷叫的,他说什么也不可能不心疼。 结果刚刚一看,这不只是对病人狠,这对自己徒弟更是更加狠。 起码自己的弟弟没被炸。 顾渊一脸淡定的开了个防护盾,自己一点都没有受到爆炸牵连,蓝袍墨发,优雅至极。 他也不指望姚星泽一次成功,总得慢慢来,毕竟这可是攻击力最强的符箓,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学的。 顾渊温声开口:“等灵力在丹田汇聚,不要着急。” 姚星泽再次被炸。 “不要让灵力在手掌上停留太久。” 又一次爆炸。 姚星泽不气馁,试了几次就被炸了几次。 不过总算在太阳落山之前成功了一次,但是那个爆炸的程度还有点小,不过总算不是对着自己轰了。 暮色降临,李昭昭也为顾渊画好了图纸,顾渊装进了袖子里面继续用大木桶熬药。 白天,顾渊还只是进行了正骨,让灵气不被堵塞,要治好还要两个流程,顾渊一边看着书一边往木桶里面扔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枸杞地黄丸,烧山药,嗯,还要点儿赤花粉,还有......哎,怎么还有猪血啊?这我上哪儿找啊?”,顾渊挠了挠头犯了难。 修仙者一般都会自带一个乾坤袋,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宝物,但谁会带猪血这种东西呢? 这个时候山上突然发出一些东西的嚎叫声,顾渊马上就想到:“哎,等等,这山上应该有野猪吧?” 他转头看向一脸胆怯的病患,“既然如此,这位病人,能否劳烦你嚎几嗓子把你哥喊过来?” 这位小病患也是非常给意思,说完就是一嗓子:“哥!!!” 刘焱还在榻上呼呼大睡呢,听到声音马上一提裤子,一边走过来一边穿袖子,“哎......哎,哎!这这这!我靠,怎么了?怎么了?” 顾渊看着书,一边搅拌桶里面的药,一边开口:“给他配的药里面还少了一味材料。” 黑大汉一听就急了:“那咋办?这大晚上的也没药店了呀。” 顾渊不慌不忙的抬手打断:“我说少了一种材料,又不一定是草药。药里面还缺点儿猪血,我看山上好像一直有野猪在嚎,你......” 刘焱一听马上不急了,“哎呀妈,我还以为你要人参果呢,这都小问题哈,捉活的,捉死的?” 顾渊开口:“只需要采血就行。” 刘焱一挥手拿了锄头就走,“好嘞,那就捉死的,这大晚上的我正好饿了。” 他走到一半又回头:“老弟,饿了没?我再给你抓两只兔子。” “我不饿,我有点困。”,小病患的眼睛已经半睁不睁了。 刘焱一个挥手示意:“好嘞,哥保证马上就回来哈,争取让你早点儿睡。” 第19章 银鳞惊变 半个时辰都没过,刘焱就从山沟沟里面回来了,他颇为骄傲的提着手里面的东西,走路大摇大摆,哼着跑调的山歌,“嘿嘿,我回来啦!” 天色已经很晚,顾渊还坐在石凳上等着,刘焱忽然一伸手,顾渊眼前出现了一条死蛇,“今儿还真是走运了,在山上遇到条草蛇,不长眼的咬了我一口,我直接给他插回来了,诶,仙师你吃不吃蛇肉啊?你徒弟呢?” 顾渊沉默:...... 他等到这个时候,脾气已经快到达极限了,眼神怨气冲天:“我没要蛇,我要猪血。” 刘焱马上把别在后腰上的酒葫芦掏了出来,“有有有,在这儿呢,我把酒全倒了,装在里面。” 顾渊酒葫芦都不想接,从石凳子上站了起来,转了转有点儿酸痛的脖子,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的轮廓,他嘱咐道:“行,倒进那桶药里去,让你弟泡会儿,数着时间三个时辰,然后再捞起来,我回房睡觉了。” 刘焱马上往那木桶走去,“诶,好嘞。”,他边往里面倒猪血边回头,眼底满是期待,“那这是不是就治好了?” 顾渊打完哈欠解释道:“并没有,他被人强行开了灵脉,肯定做不回普通人了。明天我会叫他如何掌控灵力,以免日后暴毙。他如果聪明的话,一个时辰就能学会。笨点儿的,三天也该开窍了。” 刘焱恍然大悟,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马上意识到:“哦哦哦!您说的我听懂了。我弟弟有修仙资质了!” 顾渊不想掰扯了,敷衍道:“这么理解也没错。” 刘焱却格外的精力旺盛,把蛇拿过去就往顾渊手里塞,“哎呀,那感谢感谢,那这蛇肉你一定要拿着拿着。” “拿走,我不要。”,顾渊后退几步,很明显的有点生气。 但或许是天太黑了刘焱看不清对方脸上的已经有些怒意的表情,仍然热情的上前招呼:“哎呀!客气什么呀?” 顾渊要不是顾及着体面,现在就是一个大白眼儿朝对方翻过去了:不是,谁跟你客气了,你他妈串的是我宝贝徒弟的同类,你还让我吃!? 顾渊黑着脸:“我是养蛇的。你觉得合适吗?” 刘焱脑子一根筋,说什么也要感谢一下:“啊?那我抓只兔子去?蛇应该都吃兔子吧?” 顾渊叹了口气,“你还是把那野猪杀了给你弟弟补补去吧。” 转身进屋前,顾渊最后叮嘱:“我行医治病并不图钱,你只要兑现你那个时候对我的承诺就行,三日之后若不成就自行离开。” 刘焱其实有点失落,但还是安慰自己道:“啊......也行。反正弟弟现在有出息了,俺以后还是和弟弟过。” 顾渊一推门就看到姚星泽缩在床上,把自己抱成一团儿。 顾渊戳了戳那一坨球:“没睡?” “师尊,我......我闻到了蛇的气息,还有血腥味儿。”,姚星泽只到把一双眼睛露在了外面,可怜兮兮的。 顾渊坐到床边,温柔地抚摸着少年的发顶:“别怕,只是普通的山野之物。” 真的是,好端端的给他捉条蛇回来干什么?看把自己徒弟给吓的,怪可怜的。 谁知姚星泽被摸头后,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脸上长出了蛇鳞。 但他自己还一无所知,可怜兮兮的抬头喊了一句:“师尊。” 顾渊摸上他的脸,姚星泽乖乖的凑了过去,接受着师尊的安抚,顾渊却突然开口:“这是你的鳞片吧?…” 姚星泽一个惊吓,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没藏住鳞片,慌慌忙忙道:“啊,我我,我收起来。” 他用手遮着脸,像是要把这鳞片摁回去一样。 顾渊把他两只小手扒开,姚星泽面前一张俊脸,且距离很近,“很漂亮,收起来干什么?” 他钻着被子往里缩:“不漂亮,银蛇是蛇里面最丑的了。” 顾渊呼吸都吐在宝贝儿徒弟的脸上和颈部,姚星泽感觉自己简直像喝了玄黄酒一样,开口时眼神迷离:“师尊......” 顾渊盯着宝贝儿徒弟,观察到了一些细致末尾的变化,开口疑惑的问道:“你,你的鳞片是不是变色了?” 姚星泽知道了! 难怪他今天这么不对劲?! 按照蛇妖的年纪,16岁已经算成年了,而鳞片变色就意味着——发情期来了! 对于他们银蛇来说,发情期时期的变色并不明显,只会出现一点比较绚丽的光泽。 但姚星泽怎么都不能跟师尊说他发情期到了,太丢人了,他往后缩了缩,脑子里面想着借口,“啊,嗯,可能是烛光照的。” 万万没想到,他一个激动直接,变回了蛇。 顾渊有点儿惊讶,“怎么变成蛇了?”,但好奇心驱使着,他忍不住哄骗着姚星泽,“来,怪,到为师手上来我看看。” 姚星泽直接滑溜溜的窜到了桌子底下,顾渊根本抓不住,他蹲到桌子前面,看着缩在最里面的徒弟,拖着下巴无奈:“跑什么啊?” “嘶嘶嘶,嘶嘶嘶——”,姚星泽发出微弱的声音。 奇怪的是顾渊竟然听得懂,一字一字翻译:“你说,你,要,睡,在,这,里?” 听到这话,顾渊马上就摆出了师尊该有的做派:“星泽,你不听话了,出来。” “三......” 姚星泽慢慢悠悠的左拐右拐爬了出来。 顾渊把他抓起来抱到了自己怀里,“无论你是什么样子,你都是我徒弟,为师又不嫌弃你。” 姚星泽用尾巴环住了顾渊的手臂,顾渊感觉这个触感有点太光滑,低头一看,“这块儿怎么没鳞片啊?是你的肚皮吗?蛇也有肚皮吗?” 顾渊好奇的上手摸了摸。 姚星泽马上飞了出去,缩到了床边边。 顾渊很有耐心:“怎么蜷成团了?” 他戳了戳小小一团的可爱徒儿:“师尊不捉弄你了,过来贴着师尊好不好?” 姚星泽信了又慢慢回顾渊手上:“嘶嘶~” 顾渊好奇心上来又开始探索:“蛇妖的尾巴是不是不能碰?” 姚星泽这回直接把顾渊的手当柱子,盘成一团,把尾巴藏在了最里面。 顾渊还没摸好一会儿呢,“哎,怎么又缩成一团了?” 他靠在床榻上,看着手里面这个银色的小团子,看似责备,实则宠溺:“我这可真像是养了个闺女。星泽,你怎么那么娇呢?” 姚星泽蹭了蹭顾渊。 顾渊歪了个脑袋,“蹭为师作甚?” 姚星泽突然就变回了人形,因为先前盘着顾渊手臂,他一变身就直接坐在了顾渊腿上,在别人看来特效是小孩儿生气了大人抱着哄的温馨画面。 姚星泽顺势抱住了师尊的腰,把头埋到了师尊胸前,喃喃道:“弟子不娇气的,是师尊把弟子宠娇了。” 顾渊点了一下他的脑袋,“油嘴滑舌。” “白天被炸那么狠,起来,为师给你疗伤”,顾渊把姚星泽的脑袋推开,捧着,左看看,右看看。 顾渊用手覆盖住了姚星泽的脸,给他用灵力疗伤。 小徒弟偷偷一个呼吸过肺,隔着指缝看着师尊的脸,“师尊,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顾渊思索了一下,“明天或者后天。”,随后又好奇的问道,“不喜欢这里吗?” “没有,只是不明白,事情早已解决,师尊为何要在这里继续浪费些时间和经历。”,姚星泽摇了摇头。 顾渊摸着小徒弟的刘海,在手上卷着,看着那张稚嫩的脸,忽然开口道:“星泽,你觉得为师为什么会带人来人间呢?” 姚星泽恭敬抬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感悟苍生,打磨心性。” 顾渊又继续问:“你觉得那两兄弟怎么样?” 姚星泽思索了一下:“嗯,兄弟情深可以理解,但不该骗婚。” 顾渊循循善诱:“那两对姐妹呢?” 顾渊斟酌了一下:“嗯......受尽压迫可以理解,但也不是滥杀的理由。” “那你还记得桃源城吗?懵懂的妖怪执念太深一念之差造就鬼城,女子为国为家生死不畏,父亲奔赴千里来寻儿子的头颅,城内的战士,城外的战士,谁都是为了保家卫国。这世间之人,又有谁能简单用善恶评判?” 顾渊把徒弟抱在了怀里,下巴抵在额头上,一边用灵力给他疗伤,一边教导:“这世间不管男女都不是非黑即白的,你找不出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谁都有身不由己的理由。” “人间的百姓不是话本里面讲的那般正邪分明,善与恶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顾渊还不知道小徒弟以后要选择什么样的道,就是忽然想起他那一位传奇的母亲,难免有些担心的叮嘱:“人是复杂的多面的。若你以后要继承你母亲的道,匡扶天下,救济苍生。那么,你一定要清楚自己为何起剑,可以是为了乱葬岗里面惨死的冤魂、为了食不果腹的孩童、为了骨瘦如柴老弱妇孺。” “唯独,不能为那虚无缥缈的膜拜与感激。” 为什么苍生道这300年来只有两个人能修炼,并不是因为他有多难,而是此道对心性的要求非常高,讲的有涵养点儿那就无欲无求,通俗点儿其实就是没心没肺。 或许想修此道的人的确在物质方面没有什么需求,但是在精神层面,他们绝对都渴望被世人膜拜。 顾渊很担心小徒弟会陷入“我救了苍生,那苍生都得感激我都得膜拜我。”的自我漩涡之中。 用这种想法来修道,只会迷失在自己的理想世界中无法自拔,既害己,也救不了人。 顾渊句句斟酌,悉心教导:“我们不能把一个人想的太好,也不能把一个人想的太坏。不要对任何人有太高的期待。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重情重义、都会对你感恩戴德。” “行善应该是没有目的的,有目的的行善那叫交易,叫下注。” 顾渊的语气比平时温柔很多,也带着点淡淡的忧伤,他一字一句认真叮嘱:“行善应出于本心,而非渴求回报。莫要因他人的感激迷失自我,也莫要对人性抱有过高期待。我们本身就要比凡人强大很多,更要心怀悲悯、有一颗包容的心。” 第20章 山道风云 姚星泽窝在师尊顾渊怀里,睫毛轻颤着微微仰头,眼睛亮晶晶:“师尊说,要我懂得人间疾苦。哪怕有日跌落凡尘,被曾经庇护的人唾弃,也要守住本心,无愧自己。” 顾渊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眉心,纠正:“不是不能恨,而是要明辨,究竟该恨何人。” “凡间疾苦,承受不住我们这些仙魔妖鬼的无名怒火。” 顾渊把姚星泽抱在自己怀里,下巴抵在脑袋上,语重心长:“比起修炼功法,为师更想教你做人。” 他望向苍茫暮色,不知未来会如何发展,又是担心又是期待,只能尽全力的去教导姚星泽,一字一句带着认真的嘱托:“身为强者,你以后必定也是强者中的领头人。为师不求你一定要功德无量,只愿来日你举起剑时,不是对着平头百姓。” 随即顾渊捏了捏姚星泽的脸蛋:“你笨一点、傻一点都无妨,唯独不能失了善良。” 姚星泽听的认真。 这一夜他睡得辗转反侧,忆起儿时母亲执剑而立,身姿飒爽,意气风发,誓言铮铮:“我一人,亦可救万千!” 次日清晨,晨光微熹,小院里已是一片生机。 他看见师尊逗着院子里的狗,镜妖还是被贴着黄符,李家主替妹妹擦拭着脸,李淼给哥哥念着他平时最喜欢听的江湖怪谈。 冥冥之中,他们的命运已经被改变,即使不是最好的,起码不是最坏的。 顾渊站起身,看了看刚醒的姚星泽,脸上的笑意昂扬还似一个少年君子:“醒了?收拾一下吧,我们该走了。” 姚星泽一愣,有些惊讶:“这么快吗?不是还要教那位公子学习如何掌握灵力吗?” 顾渊摊了摊手:“无师自通了。昨天把他丢在药里面泡了一个晚上,自己把灵脉摸透了,也算是个天才。我现在都合理怀疑,给你开灵脉的那个人是不是嫉妒你了?” 李焱第一个拍大腿站起来,气得怒目圆睁:“绝对是!毁我弟弟大好前程!老子可记着他那张脸的,此仇不报,老子誓不为人。” 姚星泽又继续问:“那镜妖呢?” 顾渊用手指了指身后的池塘:“那边,已经差不多快恢复了。” 李盼盼身上贴的全是黄符,还有空拿个镜子捧着自己的脸蛋:“我真漂亮,不愧是姐姐养的,姐姐,你继续和我说说我是怎么一下子长这么大的?” 姚星泽一头雾水,有点没弄懂,问:“这是???” “失忆了,也可以理解为回归本性了。” 顾渊看了看,站在原地木愣愣的小徒弟,调侃着开口道:“怎么?昨天不是急着走吗?今天这样,是又想多留几天了。” 姚星泽摇了摇头,“弟子只是觉得师尊很厉害。” 轻易的扭转了四个人的命运。 “李姑娘的地图已经给我们画好了,按着路线,应该要出了村一直往北走,这画的全是山间的具体路线,遇见飞行要绕来绕去的,太麻烦了。就徒步过去吧。” 顾渊说罢,姚星泽立刻拿起石桌上的怀墨剑,小跑着来到他身边:“弟子都听师尊的。” 临行前,顾渊在村子上空布下结界,郑重叮嘱李家主:“若是日后有魔修盯上这个村子,这个结界可以保护你们。” 李昭昭拱手致谢,顾渊冲着身后其余的三人挥了挥手:“既如此。各位,后会有期。” 李姑娘微微点了个头:“公子路上保重。” 李焱却上前几步想拦一下,隔着一定距离喊:“哎,先师!留个名号啊,往后上了修真界好找你报恩。” 顾渊回首,衣袂飘飘:“凌云殿,顾渊。” 山间小路蜿蜒,虽崎岖却坚实。出了山林,踏上主干道,路面上零星可见马车辙印,行人却寥寥无几。 顾渊带着小徒弟,路过一位邋里邋遢的老人,老人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背影从自己面前走过去,突然喊住:“喂,那两过(个)!你们要往哪儿刻(去)啊?前面这条路可走不隆(通)!” 顾渊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流浪汉吐出嘴里的的狗尾草,又咳了两口痰在地上,嘴里操着浓重的方言:“唉嘛,说话文绉绉地,山沟地方言会不?” 顾渊有点警惕那口痰吐到自己身上,赶紧后退两步:“嗯......不会。” 流浪汉摆摆手赶人走:“妈呀,两个外地人啊,难怪得不认识路嘞。走不隆(通),走不隆(通),刻(去)别处,刻(去)别处。” 顾渊略带疑惑的询问:“前面是发生滑坡了吗?” 流浪汉掏了掏耳朵,一声轻笑:“哎呀嘛,还滑坡呢,这狗地方一年都见不了多少水儿,那前面是山匪,俩外地人瞎跑什么跑啊,快回家去吧。” 顾渊一听就不慌了,他还以为前面没路呢,原来只是前面有人,这都是小问题,他云淡风轻的拉着徒弟说:“没有滑坡,那就是走得通了,走吧,星泽。” 流浪汉一听这俩人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嘿,你俩油盐不进啊?” “不让走!!”,他突然就像螃蟹一样跳到师徒二人的正前方。 顾渊还是比较客气的解释着:“老先生,在下从修真界来,不敢称天下第一,但打山匪的本事还是有的。” 流浪汉嗤之以鼻,甚至有些嫌弃:“泥(你)就锤(吹)吧,长得伯伯能能(白白嫩嫩)里,贵性(鬼信)呢?” 顾渊不再多言,抽出怀墨剑,剑光一闪,路旁枯树轰然断成两截。 流浪汉一个后腿,把遮着眼睛的头发扒了扒,仔细瞧了瞧:“嚯,有点小本事哈。” 姚星泽从顾渊身后探出脑袋,“老伯伯,我师尊很厉害的,不是吹牛。” 流浪汉双手一拍:“那中!俺跟你们一起去。” 姚星泽懵懵的:“啊?您不是说前面危险吗?为什么现在要跟我们一块儿去?” 流浪汉弯了个腰和姚星泽称起大人来讲话:“勒(那)不是有你师父吗?他自个儿说的,打山匪的本事他还是有滴。” 顾渊一猜就猜出来,这小老头儿有目的,便问道:“那您跟我去是要干嘛呢?这么危险。” 小老头子左手比个拳、右手踩个地,用生动形象的演绎给出了回答:“你在前面打,额在后面捡人头,你只要打滴快,额在后面一脚踩爆一过。” 顾渊:“???” 顾渊出于礼貌还是开口询问:“老先生,您是跟那些人有什么仇吗?” 小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去牵上顾渊的手,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他们杀了我儿啊!,就等着这个机会弄死他们呢!你可一定要帮我啊!帮了我你以后你就是积德行善,功德无量,我给你在凡间修观盖庙,把你当神供到。” “既然如此,你愿意跟着我们就跟着吧。”,顾渊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姚星泽疑惑:“师尊不拦着吗?前方危险,恐怕不是这位老伯伯能应付的。” 顾渊叹了口气道:“你感受一下,他是活人吗?” 姚星泽改之后果然发现了那个老者的问题:“!!没有呼吸!但......他身上也没有鬼气啊。” 顾渊为小徒弟答疑解惑:“执念不消不愿散,既不成人也不成鬼。所以他想跟着就跟着吧。” 他们没往前走几步就进了个山谷,山谷前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牙子口”。 越往里走,路口越来越窄,前方也出现了一群人搭着个篝火烤着肉。 一个小弟看向远方,惊讶道:“诶,前面来人了!” 一听这话,又有不少的人眯着个眼睛伸脖子去瞧:“嚯,大哥,这俩人看起来还挺有钱的,这锦衣绸缎的。” 不过也有人注意到了锦衣绸缎身后之人:“呀,怎么后面还跟着个老乞丐呢?” 他们的大哥把手里的烤肉随便一丢,大步往前踏去,“喂!前面两个!这儿走不通。” 顾渊以前也不是没被打过劫,很上道的开口问道:“那如何能走通?” 那大哥也是个爽快人:“给钱,给钱就放。” “没有呢?”,顾渊又问道。 这大哥用手指剃了剃牙齿里面卡着的肉,吐出一口痰,“没有?没有就是一顿打呗。让你们这些人长长记性,知道知道这山头谁做主!”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师徒两人,这绸缎!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要是后面那个老乞丐没钱他还信,这两个怎么看也不像是没钱的样子。 那个大哥扫了一眼顾渊,“你们穿这样还没钱?骗谁呢?” 顾渊回给对方一个贱贱的笑容:“有也不给你。” 顾渊转头示意旁边的小徒弟:“星泽,你上吧。留一命即可。” 姚星泽点头:“是,师尊。” 虽说姚星泽现在的实力其实不强,只在练基本功,但仙与凡的实力差距是一道鸿沟,以少胜多,算不上多稀奇。 姚星泽上前几步,对着那几个人看似彬彬有礼,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在挑衅:“诸位还是放我们离开吧。晚辈才跟着师尊开始修行没多久,动手难免控制不住力道。” 顾渊站在后方,很是欣慰的点点头:嗯,这就对了!他的徒弟就是要狂! “妈妈的,一臭小孩儿口气挺大呀。” 第21章 除匪解惑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山匪手中的刀刃已朝着咽喉削来。 姚星泽本能地侧身翻滚,钢刀擦着耳畔,他顺势后退,踩上树干,借力腾空,右腿如闪电般扫向那位老大的面门。 姚星泽凌空旋转,避开迎面砸来的屠刀,左手扣住山匪手腕,灵力顺着指尖游走,对方惨叫着浑身抽搐瘫倒。 刚落地,另一名山匪的狼牙棒擦着头皮掠过,他顺势抓住棒尾用力一拉,山匪收势不及,额头重重撞在岩石上。 混战中,一柄匕首从背后偷袭而来。姚星泽脚尖点地凌空翻身,双腿如铁钳般夹住偷袭者脖颈,在空中一个迅猛的旋身,将人狠狠掼在地上。 剩余山匪面面相觑,为首的人更是气喘吁吁:“我他妈的,不是,你小子看着也没多大呀。” “承让,还要继续吗?”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粗犷的叫喊:“大哥,我来帮你!” 一个彪形大汉丢下正在吃的鸡腿儿跑了过来。 虽然这个人看着个头高,身强体壮,脑子却是极为不聪明,每次打架都是添乱,老大这边本来就遇上了强敌不好对付,可不想再来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赶忙回头喊道:“你给我滚一边儿去,你来就是添乱。” 混乱间,那位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抱住这彪形大汉的大腿,浑浊的双目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给我儿子偿命!” “谁是你儿子?我不是你儿子。臭乞丐,你放开我!哎,哎,哎,我腿,你咬我腿干什么?老大,老大,救救我!”,彪形大汉一边甩着腿一边骂。 姚星泽已经抢了对手的狼牙棒,朝着他们的老大攻了过来,老大持刀对抗,两边都混乱的不行,但估计手下人还是安抚:“我就知道你要给我添乱,你他妈的等会儿,你皮厚它咬不死你,你等我先打完。” “真是闹腾。”,顾渊轻轻道了一句。 “师尊要出手了吗?”,姚星泽余光瞥见师尊向他走来。 顾渊负手而立,墨发被山风掀起:“拳脚功夫不错。” “谢师尊夸奖。”,姚星泽笑的灿烂。 顾渊夸完之后又一转话题:“但是,跟这个人打,你是不会有长进的。所以,就到此为止吧。” “诶,诶,什么东西在捆我?”,山匪们惊恐尖叫。 顾渊装神弄鬼,笑的放肆:“当然是你们看不到的东西。猜猜看,猜猜是不是鬼?” 一众大老爷们儿中叫的最大声的是那位彪形大汉:“啊,大哥,我怕!” 老大虽然也有点害怕,但是却极其擅长自我安慰:“你别他妈的唬人哈,大白天的哪儿来的鬼啊?” 一片混乱之际,老乞丐却突然抢走络腮胡腰间的珠子,浑浊的脸上绽放出诡异笑:“珠子,珠子......” “臭乞丐,你偷我珠子干什么?喂,还给我!”,彪形大汉去扯老乞丐凌乱的头发。 乞丐被拽着不怒反笑:“嘿嘿,秋香......你给儿子留着保佑他的珠子我抢回来了......嘿嘿嘿,咳咳,咳......哈哈......哈哈哈哈!” 彪形大汉拽着他的头发,老乞丐终于得空去抢他手中的刀,那么魁梧的一个人被拦腰斩断,也就一瞬间的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戛然而止,老人身形如烟雾消散,只留下珠子坠地的脆响。 这群人虽是山匪,见过不少死人,却没见过鬼,不免被这情形吓了一跳。 “我的妈呀!这他妈是个鬼啊!!” “他消失了,我操,他在消失!啊啊啊啊!!” 姚星泽看着那具被斩断的尸体和旁边闪烁着的星星点点:“师尊这......” 顾渊袖中灵力收回,“恩怨已了,魂归故土。” 他走到姚星泽的身边:“往前走吧。” 临走时回头,“这些缠着你们的东西一个时辰之后就能消失了。” 山道上,姚星泽望着渐行渐远的匪帮,一路上的疑惑终于决定说出口:“师尊,为何不将这些恶徒就地正法?” 顾渊身形一顿,原以为这徒弟平日里乖乖巧巧应该是生就一副菩萨心肠,倒是没让他想到这内心深处还藏着嫉恶如仇的棱角。 他有些好奇姚星泽会如何抉择,开口问道:“若由你来处置,是杀,还是废?” 姚星泽垂眸沉思片刻:“废去修为吧。他们草菅人命,这般惩戒,并不算苛。” 顾渊颔首,这答案倒在预料之中,这成绩不算太残忍,顾渊不要求姚星泽大善,不坏就行。 顾渊想了想,觉得有必要让徒儿知道一下天道的法则,循循善诱的反问道:“那你觉得为师为什么要留着他们?” 少年眸光亮起,开始分析:“此处乃三国交界,常年战火纷飞,更是奴隶交易的暗巷枢纽。师尊可是想借这些匪帮之手,截断奴隶商道?” 顾渊有些吃惊,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不禁重新打量眼前的少年:“倒是为师浅薄了,你看事还真是有出人意料的通透。” 笑意淡去,他望着层峦叠嶂的远山,声音染上几分沧桑,“不过真正的缘由,是天道戒律——除非妖邪霍乱人间,修仙者不得擅自干预凡尘俗事。违令者,不论修为高低,皆要承受天雷劫罚。” “可这些人比妖邪更可恶!”姚星泽不理解,“惩戒他们难道不算行善?” “自然算。”,顾渊转身,“但当修士的法力踏入俗世,善恶便再无界限。今日你能以正义之名诛杀匪类,他日便有人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血染沙场。到那时,凡人的刀枪剑戟,又如何抵挡修士的移山填海?” 顾渊的声音忽然低沉,“方才那老人动手时,为师应该做的其实是出手护下这些凡人,保持沉默已经是为师能给予那位老者的最大的支持。” 顾渊抬手,替徒儿拂去发间草屑:“但星泽,若他日你面临两难抉择,仍愿坚守心中道义,只要能承受雷劫之苦......”他望着少年眼中跃动着正义的火光,终是不忍扑灭,“便随心而为吧。” 姚星泽突然抬头:“师尊......您也曾受过雷罚?” 山风呼啸而过,顾渊望着天际翻滚的乌云,良久,才缓缓吐出一个字:“嗯。” “下雨了。”,顾渊感受着飘落的雨滴说道。 顾渊抬眼望去:“那山崖上好像有座破庙,去躲一躲吧。” 天色渐晚,他们到山间庙里点了篝火,顾渊这时候才看清晰姚星泽身上的伤口,“刚刚受伤了?” 姚星泽一愣:“啊,没有吧。” “你感觉不到疼吗?”,顾渊眼神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姚星泽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无所适从:“......嗯,没什么感觉,其实......我挺能忍的,不怕疼。” “很值得骄傲吗?为师要你习惯这种事了吗?”,顾渊语气严厉起来,恨铁不成钢。 “师尊......”,姚星泽不知所措。 顾渊的声音缓和下来,把姚星泽的手拽过去处理伤口:“不许把伤往袖子里藏,不许把苦往肚子咽。记住了吗?” “记住了。”,姚星泽一言不发的低着头。 “你过去经历过什么,为师是都已经无法挽回了,但现在我想把你养回不需要懂事的那个样子。”,顾渊凝视着姚星泽,“为师没见过你撒娇、哭闹、耍脾气,你非常懂事,但我并不满意。为师是不仅是你的靠山,还是你可以依赖你的臂弯,我不需要你那么懂事。” “师尊......”,姚星泽眼眶泛红。 顾渊专心致志的处理着伤口,生怕弄疼了小徒弟。 姚星泽看这一语不发的顾渊,鬼迷心窍般开口:“师尊,你的眼睛真好看。” “嗯?”,顾渊挑眉。 “让你胆子大点儿,是让你调戏为师?” “啊,弟子......弟子就是随口说的。”,姚星泽慌忙解释。 此时,一阵嘈杂声从远处传来,“哎呀,妈呀,那鬼东西终于散了,真他妈是碰上高人了,大白天的见鬼了。快快快往庙里面走,这好好的天怎么还下雨了?” 为首的那个头一嗓子直穿云霄:“我操!!偷家了!!!” 旁边的小弟赶忙捂上大哥的嘴:“小声点儿,小声点儿,大哥,惹不起,惹不起。” 此时一个和事佬从那伙人中间窜出来,来到顾渊面前点头哈腰:“那啥,仙师啊,能一起避个雨不?” “随你们,离远点儿就成。”,顾渊冷冷说道,他现在没工夫管这些人,只忙着给徒弟疗伤。 为首的那个虽然被打的有点惨,但还是不服气:“我靠嘞。做客的当上主人了。他坐在最中间,还让我们往边上坐,往哪儿坐?往雨里做吗?” 小弟赶忙把他往旁边拉:“能做,能做。” “哎呀,大哥,反正他们也待不了多久,最多过个一两天就走了,忍一忍嘛,忍一忍又是一条好汉。等他们走了,你照样是这牙子口的老大。” 老大吐出嘴里的狗咬草,又在地上呸了一口:“靠,我就是咽不下这口......” 为首老大的后颈突然传来刺骨寒意,整个人瘫软在地,眼珠疯狂转动。 “我操,老大,老大!仙师啊!你怎么还杀人啊?他只是嘴有点儿欠而已啊!” 顾渊被吵的实在是有点儿烦了:“你再叫,就跟他一样。” “他没死,你也先别急着哭坟。他太吵了,我就让他晕了,过两个时辰就能醒过来了。” “啊?”,小弟迟疑了一会儿,“懂了懂了!”,他连滚带爬拖着昏迷的首领后退,“小的们去山墙根蹲着,保证比耗子还安静! 第22章 纸烬青丝 蛛网垂梁,漏风的窗外夜色深沉,暴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顾渊解下外袍,叠成软垫让姚星泽靠着的石柱,自己则抱剑斜倚在布满尘埃的供台边。 夜晚时分,姚星泽被刺鼻的烧焦味儿惊醒:“怎么有烟味儿......” 在这暴雨倾盆的夜里,烟味定是有些不正常,他不免受了警惕,起身向四周探去。 他屏息起身,足尖点地,无声游走,脚步轻盈,小心翼翼的,怕打扰师尊。 周遭的雾气与浓烟纠缠,他只能循着气味摸索,"好像是那边。 那伙山匪蹲在庙宇的角落,烧着黄纸,黄纸在铜盆里蜷曲成灰蝶,黑烟飘进了云烟里,转瞬消失无踪。 “唉,二哥就这么死了.......”,有人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唏嘘。 “虽然二哥平时是笨,倒也能逗我们开心,如今没人烦了,还真有点儿寂寞哈。”,另一人叹着气往火盆里添纸。 “唉!那老东西到底是人还是鬼呀?别人不缠,就缠个脑子最笨的。” 靠在柱上的山匪首领轻敲烟斗,烟灰簌簌落在雨帘中,有人回头:“老大,你也来烧点儿纸吧。” 他看着雾蒙蒙的山,漫不经心:“你们还记得老二唯一杀过的那个人吗?” 他答非所问,众人恍然大悟。 他嘴里的烟飘向雾中,消失不见,看着不分天地的庙宇外边,回忆着:“我现在才想起来,那个一刀撞死在老二剑下的书生和那个老鬼长得挺像的,应该就是他儿子。那个老鬼就是专门来找老二复仇的。” “你说那个脑子有病的书生?”,有人嗤笑,“老二就抢了他一串珠子,他倒好,脑子一热就上前扑着要回去。又不会打架,三两下的不知道手脚干什么的竟然直接撞在刀上死了。” 这时终于有人想起了那位倒霉孩子。 为了抢回母亲的护身符,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死在了山匪手下。 老大把黄纸扔进盆里,雨天湿气重,这盆火却越烧越旺:“就当老二是一命还一命了,他手上的罪没我们那么重,说不定能好好胎呢。只盼愿他下辈子别再发烧把脑袋烧坏了......” 盆里的黄纸继续烧出白烟,待山匪散去,姚星泽从阴影中走出,他摸出怀中叠得平整的符纸——那是师尊平日里教他画符用的黄纸,轻轻放入余烬。 稍稍一吹,火焰再次燃起。 一为那位老人,二为那位书生,“只盼你们去往的地方,没有纷争,没有灾祸。” 再次回到庙里,顾渊依旧靠在供台上,却是睁着眼。他的眼神里带着困倦,却依旧明亮透彻。 姚星泽回来看到师尊醒着,有些自责:“师尊?弟子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在周围感受不到你的呼吸,就醒了。”,顾渊的目光落在姚星泽裙摆的灰尘上。 他招了招手,“过来。” 姚星泽依言过去,顾渊把他的衣服扯过来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去哪儿了?弄得灰扑扑的。” “师尊,我自己来就行。”,姚星泽马上又手随便搓了搓那块污渍。 姚星泽慌忙要自己擦拭,却被顾渊轻轻按住手腕,顾渊:“晚了,现在干净了。” 姚星泽叹了口气儿,乖乖的去把顾渊脱了给他当垫子的衣服拿了过来,抱在手里,坐在了旁边,待会儿等师尊睡着了再给他盖上。 这时,他才回答起师尊刚刚问他的问题:“弟子刚刚去给那位老者和他的儿子烧了点纸。” 顾渊发现盲点:“你哪儿来的纸?” 姚星泽习惯性挠了挠脸:“嗯......师尊给的画符的纸......” “还剩多少?” “全......全烧了。” 顾渊一双大手敷上额头,无奈中带着宠溺:“......该说你败家还是心善呢。” “师尊......”,姚星泽怕挨骂,眼睛却亮晶晶的。 见徒弟露出委屈小狗般的眼神,顾渊又不忍心的伸手揉乱他的发顶:“算了算了,我们家宝贝徒弟这么善良,该夸的。这点钱算什么?你师尊我有。” 顾渊吹得自己看似是个大款,实则分文没有。掌门师兄在远在千里的凌云殿感觉脊背一寒,疑惑这烈阳天里怎么还刮阴风。 庙外雨声渐急,顾渊漫不经心的撑着下巴,听着外面噼里啪啦,渐渐也没了困意,他恍然间看见徒弟被淋湿的发尾,开口:“头发怎么湿了?” 姚星泽不知所措的摸了一下头顶,没有打湿啊。 顾渊把他的尾发轻轻的抓了过来,捧在手上,“为师说的是这儿。” “啊,这里。可能是刚刚没注意,烧纸的时候蹲在屋檐,发尾落地就沾了雨水,弟子搓一搓就好了。”,姚星泽把自己背后的头发扯到了跟前,拧了一下,又搓了搓上面的水。 顾渊直接把小徒弟拉到了怀里,“那么麻烦做什么?你师尊能使清风术,比你这样搓的干起来快些。” “太麻烦师尊了吧?”,姚星泽还是不太习惯被宠成这样,有点儿太娇惯他了,不习惯。 顾渊抓住姚星泽那一缕湿湿的头发:“你是我徒弟,为师会的这些东西不用在你身上用在谁身上?对你好天经地义,受着就行。” “来,作到为师面前来。” 姚星泽只能挪了挪,盘腿坐到了顾渊身前。 顾渊抓过他的发丝时手擦过他的后颈,姚星泽感觉自己像触电了一般,身体传来一阵酥麻,心里也似有一千只蚂蚁在爬。 他往前挪了挪,又被师尊从腰间抓了回来:“跑什么?” 顾渊手指间召出清风,吹着姚星泽尾部的发丝,他掌心腾起淡青色的灵力,化作温柔的风拂过发间,余风则从后颈吹向里衣服。 风是清凉,吹到姚星泽身上却似滚烫。 顾渊看见姚星泽后脖领子红红的,疑惑小徒弟是不是发烧了,他左手把人圈到怀里,用手摸了摸脑袋,“是不是感染风寒了?头有点烫啊。” 顾渊这一举动让姚星泽顿时红温,想睁开师尊的臂弯又舍不得,只得抓着师尊环着他的胳膊,“没有,弟子睡一觉就好了,刚刚烧纸的时候热的,对,热的。” 顾渊狐疑地歪着头,盯着他的侧脸:“当真? 姚星泽哪儿敢抬头,只嗯了两声。 “那行吧,先睡。”,”顾渊对自己的医术心里没底,想着天色已晚,孩子想必也乏了,便不再深究。 他往旁边一挪,直接按着姚星泽的肩膀让怀里的人枕在了他的腿上,随后又把姚星泽手里抱着的那团衣服盖在了他的身上。 顾渊还是有点儿不放心,摸了摸小徒弟的额头,“半夜不舒服跟为师说。” 姚星泽起初还不敢将重量全压在师尊腿上,可时间一长实在撑不住,便轻轻靠了上去:“知道了,师尊。” 他发烧了吗?他也不知道。 感觉身体是有点烫,可能是吧。 姚星泽感觉到师尊渐渐平稳的呼吸,他夜半偷偷转了个身,不经意间,环住了师尊的腰。 他醒的早,感觉自己晚上似乎是抱着什么东西入睡的,一睁眼,被昨天鬼迷心窍的行为下了个机灵。 他手一松,往外一滚,站了起来,这一滚,直接把顾渊吵醒了。 顾渊睁开眼,看到小徒弟隔自己好远,他揉了揉眼睛,看清楚后没忍住笑,姚星泽这头发,像个小乞丐似的,乱蓬蓬的。 “师尊,弟子吵醒你了吗?”,姚星泽浑然不知道自己这个鸡窝头是什么样,刚滚了一遭才站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顾渊轻笑了两下,“没有,没有,为师刚醒,你过来。” “啊?哦。”,姚星泽心里有点儿不安,不是昨天抱着师尊的腰入睡被发现了吧。 顾渊什么也没说,给他指了块儿自己身前的地儿:“坐过来,背对着为师。” 姚星泽依然乖乖巧巧的过去、坐下。 顾渊用手梳理着他爆炸的头发,姚星泽这才有所察觉的摸了摸脑袋,一摸就能感觉到不对劲了,这绝对好看不到哪里去了。 姚星泽心里苦兮兮的:完了,没形象了。 顾渊不会束发,给姚星泽左右扎了两个小辫儿绑到了一起,又把睡分叉了的头发抓顺了。 顾渊编好辫子,撑着腿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看来这雨越下越大的样势,今天怕是停不了了。走吧,去和邻居们打个招呼,顺便问点事儿。” 顾渊已出庙就看见靠墙而睡的那些山匪手里啃着山果,他笑脸相迎:“睡得好吗?诸位?” 其余人果子啃到一半不敢动,纷纷盯向老大,老大都是黑着一张脸:“好你妹呀!” 顾渊不仅不恼还笑嘻嘻:“大早上起来就说吉祥话呀,那借你吉言了,我妹挺好的。” 这没办法,他真的有妹妹啊。 匪帮老大简直是快要憋屈的吐血了,打打不过,骂骂不过,被偷家了还要给对方腾地儿,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真他妈是碰上祖宗了。 第23章 雨霁问情 匪帮老大还想撸起袖子往前上,小弟赶忙往后推:“老大,老大,你退下吧,休息吧,我来我来。没事儿,这憋屈我能受。” 后面的小弟赶忙搭把手,把老大一起架上,为首的小弟跟催命一样:“快快快,带下去,带下去。” 顾渊就看见这么一出闹剧,漫不经心的开口:“那劳驾这位能受憋屈的兄弟,在下能打听点儿事儿吗?” 小弟送走大哥后一个谄媚的转身,脊背快弯成月牙,活脱脱一个店小二的姿态:“诶,诶,诶。能,能,能,您要问什么我都能答。” 顾渊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拍了两下,“背直起来,问你事儿,又不是让你当奴才。”,小弟的脊背稍稍直了一点,眼神还是有些害怕的飘忽不定。 顾渊背后姚星泽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尤其只有匪帮小弟刚直起背一抬头,对上那个眼神,简直是吓人。 姚星泽不明白,师尊为何要对这恶贯满盈的山匪如此耐心,他将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错当成了嫉恶如仇。 顾渊叹了口气,他看不到背后徒弟是什么眼神,只看得到他面前站的这个人,有些东西,被岁月压弯了,便再难挺直。 顾渊不再多管,问出他此行的目的:“诀别山,知道吗?” 这小弟一说起话还是弓了腰,“那这不知道我不是白住这么多年了,穿过牙子口就是。” 姚星泽在师尊后面贸然开口:“那这座山有什么奇闻异事吗?” 这匪帮小弟根本不敢看这小徒弟。 面前这位仙师虽然手段很厉害,但偶尔还慈眉善目,虽然笑的也很阴森,但起码看着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要了自己的命。 但这徒弟从始至终就是仇视着他,他是一下头都不敢抬呀,只能低着头回:“啊,这个,有,当然有。” “方便讲吗?”,顾渊继续问。 匪帮小弟上前一个谄媚的笑:“啊,方便,方便,肯定方便的。就是......你想听哪方面的呀?这座山的传闻还挺多的。” 顾渊见此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先说了:“据我了解,这座山很吸引妖怪,山上有很多有助修炼的水晶。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匪帮小弟有点儿困惑的挠了挠头:“啊,这个......这个我好像没听过呀。” “那就说点你听过的,劳烦,能长话短说吗。”,姚星泽见这个人啰里吧嗦一大堆,已经有点儿不满了。 顾渊有点儿困惑,莫非徒儿是起床气刚醒脾气有点儿差?还是把鞭炮符当早饭吃了?那玩意儿不顶饿啊? 顾渊恍然大悟,自己虽然已经辟谷了,但是图里没有啊。莫非是饿了?! 匪帮小弟实在惹不起,对着小徒弟连连点头:“能能能,我尽量快点儿说完。” 他一转头又望向顾渊,语气中带点迟疑:“我听过的,是一个关于这座山的爱情故事,就是仙师啊......你的接受能力应该还可以吧?” 顾渊皱眉不解:“这从何谈起?故事很猎奇?” 匪帮小弟挠了挠脸:“啊,也不是,只不过,一般人是有点儿无法理解啦......” “这是...两个男人的爱情故事......” 姚星泽原本烦躁不安的心脏猛的被什么东西抓紧,这话如同一记重锤在耳边嗡嗡作响,脑海中似有一口钟在敲,一下、两下、三下的撞击。 “无妨,你继续讲。”,顾渊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抬手让他继续。 姚星泽心里咯噔一下,这句“无妨”像高山里的回音一样,一遍遍在他脑海里重复。 匪帮小二语音拖长娓娓道来:“这座山原本是没有名字的,后来有了段故事,才有了这个名字。” “这座山原本无名。相传,几百年前,山上住着一位貌若谪仙的男子。一日,他在溪边捡到个男婴,念着一个人寂寞空虚就大发善心的收作徒弟。师徒二人朝夕相伴,徒弟孝顺,师尊温柔,感情深厚。可弟长大后,两人竟暗生情愫……与某天互通心意。” 姚星泽向后退了几步,脸色煞白,差点就要落荒而逃,他在心中震惊万分:如此......如此大逆不道吗?! 这匪帮小弟讲的投入,也没看见姚星泽后面的动静,继续忘我的讲着故事:“后来,有人告诉徒弟,他身负血海深仇,自己是皇室遗孤,父母亲含冤而死,他必须下山复仇。” “师尊也没拦着,有仇的确该报。” “但是,那徒弟下山之后啊,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先是结党营私,意图谋反,后又挑起战争,导致百姓生灵涂炭,他自己则杀了其余所有的皇室子女,踩着数万具尸体登上皇位。” 顾渊听到这儿的时候,有一种怪异感,他自动把徒弟这一角色带入了姚星泽,前世那个白发妖帝的面容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未来,自己现在的乖徒儿也会变吗? 匪帮小二继续陶醉的讲着:“那位仙人虽然住在山上,却也能了解到自己徒弟的种种暴行。” “这徒弟报完了仇就想把师尊接去皇宫。那师尊肯定不走啊,他觉得自己的小徒弟变了,变得不分善恶、罔顾人伦。那徒弟也很冤啊,这血海深仇他不得不报啊,他也有苦衷啊。” “后来的事发展的就很魔幻了,这徒弟见劝说无果竟然要挟他师尊跟他走,那位仙人长得是一张美如胜雪的脸,却是个誓死不甘被胁迫的主。” “那仙人在他自己与徒弟中间划下一道火墙,就此诀别。” “自此之后,那座山便化名为诀别山。” 姚星泽的眼神里,在此刻没有了嫉恶如仇,化之为一种平淡的惋惜。 小弟补充道:“至于仙师您说的很吸引妖怪,上面有水晶什么的,这我倒是没听说过。凡间流传最广的就是这个版本了。” 顾渊只感叹了一句:“可惜了,师徒最后形同陌路。” 顾渊的心里泛出一阵恐惧,无形的压迫之下,似乎有什么隐形的东西攥住他的灵魂,顾渊平生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 怕什么呢?怕他和徒弟的结局也是如此——诀别。 匪帮小弟讲完故事也不忘感叹一句:“哎......这故事是挺凄美的,要是换成男女的话,说不定会流传的更广,更能感动人。” 顾渊虽没经历过情爱,但从年轻开始就游历世间见过的不少,这种观点,他不认同:“情之一字,本就超脱阴阳,跨越三界。情爱之道,岂分雌雄?” 匪帮小弟刚才还一直谨言慎行,一不小心还是说错话了,忙不迭的点头哈腰连连道歉:“啊,仙师说的也是哈,我是粗人,比较浅薄,当真是孤陋寡闻了。” 这时,姚星泽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师尊,雨停了,雾散了。” 他心中的迷雾,似乎也随之开始悄然消散。 顾渊把手伸出去感受了一下:“这么快吗?方才见雨下的这么大,还以为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呢。” 姚星泽望着山间的泥泞,眼神复杂:“师尊打算启程吗?已经过了晌午了,待会儿天就要黑了,而且这雨刚停,山间泥泞湿滑,恐不太安全。” 顾渊收回手,擦了擦从房檐滴到他手臂上的水:“嗯,说的也是明天早上再走吧。” 匪帮老大突然和这大螃蟹一样从拐角钻出来:“我他妈的......还要住一天啊,真把这儿当自己家......唔唔!唔!” 他被几个人扯回去,匪帮小弟也赶快挡在老大身前,捂住他的嘴,顺道笑脸盈盈的回头:“没事儿哈,没事儿哈,仙师你们想住多久住多久,没问题,都没问题。” 捂嘴的小伙子在他耳边哄着:“老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老大小声的怒吼:“我靠,明明是他们在我们屋檐下,怎么我们自己低头啊?” 旁边的人也是跟着劝:“谁弱谁低头啊,硬实力,没办法呀。” “气煞我也!真是气煞我也!” “我不管,老子也要修仙!每次见几个从修仙界下来都拽的鼻孔朝天,你老大我这么能打,难道就没有那个资质!” 匪帮老大现在气的直接变身一个活脱脱的熊孩子,在几个人中间像八爪一样扑腾。 “修仙不仅靠膀子,也靠脑子。”,顾渊给出不轻不重的讽刺,“而且,这个兄台,你要是再吵到我,待会儿给你弄晕的话,最起码要晕三天哦。” “你!哼!”,老大恨恨地哼了一声,不再言语,转头就走。 姚星泽犹豫片刻,轻声道:“师尊......弟子有事问您。” “嗯,怎么了?” 姚星泽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两个男人也可以相爱吗?那个故事里......那对师徒,弟子.......” 顾渊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徒弟其实不小,是自己宠出了一种滤镜,姚星泽这个年纪是该对爱情产生一定的好奇。 顾渊轻笑了下,耐心解惑:“当然可以。真心相爱,哪怕仙魔对立、人妖殊途,也值得追寻。但爱,要有底线,不能让所谓的爱,成为伤害他人的借口。” 第24章 毒雾幻境 姚星泽一夜未眠,辨不清究竟是月色太凉,还是心绪太乱。 师尊如今总在身侧,他未曾经历过共赴黄泉的惊心动魄,未体会过生死关头的牵肠挂肚。 被温柔豢养的人,不知心上早已生根。 等稀薄的光线洒向诀别山。师徒二人早已从庙中离去。 隐匿在迷雾中的古老石碑缓缓浮现,姚星泽站在山脚下,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他的心神,使他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挪动,像是被勾了魂一般。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猛地拉了回来。 “怎么了?”,顾渊沉声问道,“刚才像是失了魂一样。” 姚星泽揉了揉太阳穴:“现在没事了。只是刚刚差点被陷进去了,这座山确实可以吸引妖怪。” 顾渊从手中转出一个指环,稍稍一吹,刹那间,幽蓝色的火焰从中窜出,照亮了他冷峻的侧脸。 山前的水雾被蒸发开,又马上聚到一起。 顾渊本想开路看看前方是何种险境,奈何这山是不愿给他半点机会,近出的雾气没散一会儿又聚拢,远处的根本没散,他什么都没能看见。 沉默片刻后,顾渊将指环摘下,“这里情况不明,太危险了。你先在这儿等着,为师进去试探一下。” “若半个时辰后我未归——”,顾渊将指环重新套进姚星泽的无名指,嘱咐:“带着这个来寻我,转动三圈,它会为你开路。” 姚星泽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一时愣住。 不等他回应,顾渊已握紧长剑,大步踏入迷雾。 山间雾气侵入抠鼻,血丝涌入眼角。 顾渊顺着石碑所指的方向一路前走,这山间迷雾重重,最忌讳的就是迷失方向。 顾渊终于看到脚下出现阶梯,踏上去第一步,上面便走下来一个人。 一个足以让顾渊停下脚步的人——他的师父。 “乖徒儿?真是你呀!哎呀,是不是还带了我的徒孙儿一起出来玩的,走走走,快带我去看看我头上长什么样儿啊。” 张泽天和蔼可亲的笑着攀上顾渊的肩膀,见顾渊纹丝不动,歪头疑惑:“怎么了?舍不得让你师父见见呀?哎呦喂,我不教他喝酒还不成吗?走吧走吧,下去下去。” 顾渊没忍住捂着脸轻声嘲笑:“这次演的不太像。” 顾渊没用剑,而是直接一脚把这个冒牌货踹下山,果不其然,这人一掉进雾里就消失不见了。 顾渊继续往前走,石阶右边是山,左边是涯,一闪而过各种画面。 这里面无非是些过去的“温馨”时光,趁着他打坐的时候给他脑袋上面插鸡毛;趁着他睡觉在他脸上画符;趁着他外出历练霸占他的吊床。 美其名曰:徒弟就是要拿来玩的。 顾渊继续往上走,看完之后不仅没有一丝丝的怀念,甚至有点想揍。 接下来,他的脚步继续向前面的雾霾走去,只是这一次却一脚踏空,不知跌进了何处。 “魔头!!姚星泽!!!杀了他!!!杀了他!!!”,前排修士挥着染血的剑。 “呸!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坏事做尽,就该下十八层地狱!”,瘸腿老者拄着断刃,浑浊的眼珠布满血丝。 “老天爷快收了这妖孽!杀人如麻,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有孩童躲在妇人怀中怯生生开口:“娘,他真的吃小孩吗?” 妇人慌忙捂住孩子嘴巴,冲姚星泽啐了一口。 人群后方忽有书生模样的修士冷笑:“胡作非为!坏事做绝!恶迹昭彰!如此豺狼成性、穷凶极恶,必落得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人在做天在看,迟早遭天打雷劈!” “千刀万剐都便宜他了!” 耳边来自四面八方的叫骂声此起彼伏。 顾渊上前抓住一个人的肩膀,想要一问究竟,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那个人的身体。 顾渊见此只能不管不顾的上前去寻找徒弟的身影,发现他正被按在地上,全身血渍。 顾渊飞速靠近,蹲在姚星泽面前,捧着那张脸,听到他呢喃着:“师尊.......” 周围的人似乎看到他的嘴在动,疑惑的问道:“他在说什么?” 靠得近的人不确定的回答:“好像是在喊师尊......” “他师尊?凌云殿的九曜长老顾渊?” 灰袍散修突然怪笑:“他师父是九曜长老又怎么样!我们帮长老大人杀了这恶徒,完事儿了长老还得感谢我们呢!” 有人不屑:“我呸!能教出这种徒弟,师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看也是,说不定这师徒俩就是蛇鼠一窝。师父教唆作恶,徒弟助纣行凶,师徒俩沆瀣一气!” “上梁不正下梁歪,真是令人作呕!” 顾渊听着这些聒噪的声音,头疼,心烦。 “这里便是将来——”,空中传来一个空灵的声音。 “我去你妈的将来!”,顾渊被一语刺中,发泄式的向空中挥出一剑。 或许是头部剧烈的疼痛,让他有了些不耐烦的脾气,只是这火气却比他平时要大的太多了。 “我知道你从何而来,但你改变不了未来——”,空灵的声音在天空中再次响起,这一次,狠狠的击中顾渊最脆弱的地方。 这个声音的主人,知道他从何而来...... 那么,这个未来是真是假,顾渊便没办法自欺欺人的全盘否认了。 他的徒弟,那个会在祝福里写下“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的少年,即使有他护在身边,未来还是会成了众人口中的“恶徒”吗 顾渊来不及继续想,眼前从天而降的金柱便将姚星泽环环围住。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魔头浮诛!!” “天道轮回!!” 顾渊的内心慌乱。 不可能吧,不是说,死不了吗...... 悦神后人应该不死不灭才对吧...... 死不了吧...... “弑神阵,即使神来亦难逃,更莫说你这杂种。”,金柱中央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声音空灵,像是在回答顾渊心中的疑惑。 顾渊也是精通阵法的,却完全没听过弑神阵。 若是他早知道,姚星泽早就死了。 但现在,他要是知道,肯定会毁了。 姚星泽被铁链困在阵法中央,所有的骨头都被碾碎,渗出鲜血。 顾渊无能为力。 姚星泽在山外数着时间,见师尊还没出来便二话不说的进入雾中。 戒指转动,他手中的火焰却不似师尊那般幽蓝,而是烈焰的红。 一进这雾林他就感觉到了不对,“这雾有毒!” 因姚星泽的特殊体质,对他倒是不成影响,但师尊肯定中招了。 姚星泽看到前方出现石梯,两步并一步的往上跑,果真就看到师尊倒在半山腰。 姚星泽把师尊扶起来,脖子和眼角冒着青筋,嘴唇有点微白。 姚星泽见此直接去拿顾渊手里的怀墨剑,准备往自己胳膊上来一刀,结果发现剑鞘异常的牢固,他根本开不了。 姚星泽急的没办法了,狠狠心,咬咬牙,撕破嘴唇,把自己的血灌进了师尊的口腔。 悦神后人的血可以救人。 其实,姚星泽在这个方面上过当,曾因救人差点把自己害没了,在那之后他也有了许多顾虑的地方,从未展现过自己这方面的本领。 但眼前这个人是他师尊,哪儿还管这么多。 姚星泽喂完血之后擦了擦自己的嘴巴,又用帕子把师尊嘴角的血擦干净,他着急忙慌的处理现场,生怕师尊醒的太早。 顾渊脖子与眼角上的青筋开始慢慢退下,肤色也不再是惨白。 顾渊一睁眼,自己被徒弟抱在怀里。 ...... 他又默默闭眼。 不仅仅是觉得丢人,还有一瞬间的恍惚。 刚刚被压的阵法下面血肉模糊的脸,眼前这张稚嫩无比的脸,一个是未来,一个是现在。 顾渊坐起身,咳了两下,摸了摸姚星泽的头:“多亏徒儿了。” 顾渊站起身来,现在的困境还没解决,他已经想好了出去之后的打算:找到弑神阵,掌握在自己手里。 那玩意儿太恐怖了,实在是太恐怖了,顾渊现在只要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姚星泽四肢粉碎被压成肉饼的画面。 顾渊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和仙人,他只能算是有良心和护犊子。 要是弑神阵以后有什么大用处,他以后再交出去,只要没什么大用处,那就只能在他手里。 他的友好与善良,仅限于对凌云殿的弟子长老和人间的劳苦百姓。 他修的是苍生道。修苍生道护弱抗威,他的道因看尽凡间疾苦为弱者而生,而并非为这些修真界里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而生。 一开始的恨,是姚星泽会危及师门。 现在的爱护,是为人师者对晚辈的呵护。 顾渊继续往山上走,却因为没看清路,又摔了一步,他这才惊奇的发现自己的眼睛似乎有点看不见了。 若是有一面镜子,顾渊就能看到自己布满血丝的双眼,从刚进山开始,他就被毒雾侵蚀了,这眼睛更是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的。 第25章 心障破局 姚星泽上前搀扶师尊,看见了顾渊渐渐失去聚焦的双眼。 顾渊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搀扶着自己的姚星泽:“星泽,发带借为师用一下。” 姚星泽依言取下发带,顾渊将红色的发带抹在自己的眼睛上,靠着感知继续走。 顾渊原本想着闭眼就行了,却发现一闭眼这个眼睛里面的毒素就往内部侵入,闭不了眼,只能找东西挡住视线,避免干扰。 顾渊感觉到自己口腔里有鲜血的味道,恐自己倒在半路,即使系着发带,依然急忙上山。 雾气渐渐淡下去,抬头一眼就能望到山顶。 而这山顶没有妖怪,也没有人,只有一具白骨披着黑色的斗篷。 “好久没人能上山了,竟然还是对师徒。”,那具白骨的下巴张合着似在说话。 顾渊你那句白骨对视的一瞬间,仿佛一根银针扎进了眼睛,失去视觉和意识。 白骨在刚刚的试探中早就看出了这个人的弱点——逃避未来。 顾渊的软肋自此诞生,弱点暴露无遗。 除非姚星泽再次进行外部干扰,否则顾渊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顾渊虽然失去意识却没有倒下,而是毅然不动的站在那里。 姚星泽看到师尊停下脚步,没有多疑,顺势站在了师尊的右后方。 姚星泽看着这句会说话的白骨,疑惑:“师尊,他是人还是鬼啊?” 顾渊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他拔出怀墨剑直指姚星泽。 “你,真的,无恶不做......”,顾渊的双眼失焦,不知看着何处,剑却直指着姚星泽的喉咙。 顾渊再次看到了未来,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姚星泽站在乱尸之巅,回头冷漠疏离。 姚星泽的脖子被指着,反应却极快,他不敢动,眼神瞪上那对白骨:“你对我师尊做了什么?!” 白骨坐在悬崖边,撑着自己的下巴,语气玩味:“我让他看到了你以后和你无恶不作的证据。” “怎么样?心寒吗?轻轻松松的就怀疑你。” “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哈哈哈哈,他们道貌岸然的样子还真是像啊。” 姚星泽看着那句癫狂的白骨,大致猜了一下,可能是那位土匪口中被师尊拒之山外的徒弟,他一语刺中:“被抛弃的只有你。” 姚星泽直视顾渊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抓住了怀墨剑:“如果我以后真变成了那样,到最后还能让师尊了解了我,也是一种恩赐。” 姚星泽抓这剑尖就往喉咙靠近,顾渊终于清醒过来,连忙把剑收回去,姚星泽的手也因此划出了一道口。 顾渊清醒过来只觉一阵后怕。 从来没有过的。 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人能从心这方面控制他,因为他的心找不到弱点,他不存在害怕什么,也从没期待过什么。 但现在有了,都有了。 既然他现在回来了,过去的那些未来都不做数,在这里看到的未来也不做数。 他不信,姚星泽就该是这种命。 顾渊收回剑的速度太快,姚星泽的手掌开了一条大口,还血流不止。 顾渊心疼又焦急:“你傻了吗?抓着剑尖干什么?” 姚星泽听着训斥委屈,却又因读懂了那份担心而高兴,姚星泽小声又调皮的说了一句:“没关系的师尊,我死不了的。” 姚星泽一语命中顾渊的痛点。 顾渊刚刚才在那场幻境里面亲眼看到自己的徒弟死于弑神阵,心疼不已,结果这小子还在这儿因为自己身份带来的特殊能力洋洋得意,毫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那也不是你随便糟蹋自己的理由。”,顾渊气昏了头,不顾形象的扯起了姚星泽的耳朵,像极了凡间的教书先生训斥门生。 姚星泽一下子就不调皮了,“疼疼疼,师尊,我知道了,我下次不这样了。” 一旁被当做空气的白骨低着头,似是失魂落魄,师徒二人的言语对他而言相当刺耳。 这样的呵护与关爱,他曾经拥有过,因此才更加痛苦。 他不再癫狂,也笑不出来了。 山间迷雾再次聚拢,又快速散开,白骨的周围的黑水晶冲破土壤表层,他坐在中央缓缓开口:“行吧,你们过关了,水晶随便拿吧,拿完了就走。” 白骨回想起刚刚的幻境,他用未来的记忆碎片和情绪控制引导顾渊杀了姚星泽,可顾渊在身体与心理双重压迫的环境下,毅然决然的选择自刎也不想伤徒弟一下。 “要逃出这个幻境,不止杀了姚星泽这一条路吧。既然这个幻境是为我而造的,那么,杀了我自己,它就不存在了。”,顾渊在幻境中,对着天喊出自己的反抗。 一个宁愿自刎,一个甘愿赴死。 白骨只能自嘲。 他的师尊不会为自己赴汤蹈火,而自己也没有那么纯良无私。 折磨人的时候,他像是这个世界上最调皮的孩子,有无穷的乐趣味。 可看到别人幸福,他就没招了。 嫉妒和羡慕显得太可笑,冷漠和无视刚刚好。 可即使如此隐藏,仍然有一颗黑水晶从他的眼眶处下落,这满山的水晶,无数的力量源自他每日每夜的悔恨与痛苦。 姚星泽看着这个刚刚还在癫狂的白骨突然变得正常了,告状:“师尊,他刚刚不是这样的!他刚刚像个疯子一样在那里大笑,还怪叫。” 白骨听的一股无名火:“老子说让你拿了滚,哪儿那么多话呀。”,若是有人形,他现在绝对额头冒青筋。 白骨看着一动不动的师徒二人,没有一点儿拿水晶的打算,不屑道“怎么,看不上?难不成真是闲得慌,陪我这把老骨头晒太阳?你们上山不就是为了要这个吗?不拿我收回去了。” 顾渊刚刚还思索,现在才开口:“考验的标准,是全凭你一念之差吗?” 白骨的脸上虽然没有嘴角,看着却像是在笑:“不一定啊,心情好的话,进山就送,要是闯山者比较有意思的话,陪我玩儿一玩儿了再给。” 平时若是来的是什么小妖,他一般都是把对方拉进幻境,陪他玩儿一玩儿,然后丢个小水晶补偿一下就算了。 可是这对师徒让他觉得有意思的很,于是把闯关难度升级了好几倍,自己甚至亲自上阵陪他俩玩儿。 结果就是给他玩破防了。 顾渊对他这种随随便便给力量的行为有点儿不赞同,“那你这和给老百姓送炮弹有什么区别?轻轻松松就得到了他们根本没有资格掌控得了的能力,破坏凡间的秩序。” 白骨无所谓:“哦,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但关我什么事?我就是无聊,想给自己搞点儿新鲜有趣的事儿。是我引诱的他们吗?这些有的是自己渴望力量慕名而来的,有的是控制不住意志力被吸引过来的,你徒弟不也......” 白骨看着顾渊身边的那位小徒弟,忽然想到什么,意有所指的开口:“哦,对了。这位先师,你还不知道吧,你徒弟是......” “我知道,半妖,然后呢?”,顾渊的声音淡得像风,却精准掐断了他的话头。 顾渊双手抱在胸前,笑地不屑:“你很乐于挑拨离间啊。” 他继续逐句分析、逐一攻击:“一开始用幻觉隔离我们师徒二人,想让我们自相残杀,现在又在这里意味不明的欲言又止,我不太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不得别人师徒和睦吗?” “看见别的师徒站在生死对立面上你很爽吗?” 顾渊被戏弄了这么久已经很不爽了,如此刻薄的说法也实属少见。 白骨被几个问句怼的瞬间哑巴:“......” 没了一开始的玩弄,他现在有了些许脾气:“我是不想弄死你们俩的,也请你别找死。” “哦~我说中了。” “你嫉妒。”,顾渊开口。 “你胡说!”,白骨坐在地上,伸出一只手,要召唤起一股风。 可他黑色披风上肩部的两块白色水晶却突然在这个时候飞了出去,速度快的只能看见残影,直奔顾渊和姚星泽。 白骨反应过来时,前面已经出现了一层他无法看见内部的雾气屏障,顾渊和姚星泽被包裹在里面。 顾渊第一时间抓住了姚星泽的手,之前进山的时候中过毒,他对这些物体有了警惕,尽量退到雾气没有那么浓的地方。 两块白水晶交织旋转,渐渐幻化出一个人形。 身材修长挺拔,肩宽腰窄,头戴一顶精致的玉冠,玉冠上镶嵌着璀璨的水晶。 此人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双眼,剑眉斜飞入鬓,眉色如墨却是一双蓝如宝石般的眼睛。 “抱歉,我徒儿他性情顽劣。给二位添麻烦了。”,男人拱手致歉,礼貌谦和。 顾渊注意力却在此人的身份:“你就是传闻中那个......” 男子打断顾渊,语气温和,眼神无波无澜:“民间的的传闻各种各样。这位大人可否听听我自己讲的故事?” 顾渊半晌点了点头:“洗耳恭听。请。” 男人微笑着:“多谢。在下司徒楠,爱徒吴冤。” 第26章 仙缘未了 司徒楠前半段的讲述与民间传说相差无几。他简明扼要地叙述着,知道眼前这两位听众对故事的开端早已了然于心。 他不免感慨:“那些山下的故事无非是讲我们从师徒到道侣再到分道扬镳。分道扬镳之后就没有续集了。” “可是,我跟他的羁绊何止到此。” 说放下就放下,是人最难做到的事情。 世人看不透其中缘由,只道是这师尊心狠。徒弟不过是为了报仇而用了些下作手段,就因此容不下他。 可吴冤献祭了一座城池的生灵。身为修道之人,司徒楠如何能装作视而不见? 吴冤死后不入皇陵,拖着苟延残喘的身体一步步爬上山顶,想要原谅,想要弥补。 可司徒楠的阳寿早就燃尽了,就最后一点点神识附在这斗篷上,残留在这两颗水晶中。 当吴冤重返故地时,以为师尊早已离去,便在此长留。这一等,便是沧海桑田。不知多久。 司徒楠看着他胡闹,任性,随意打破凡间的人妖平衡,忘记了他对他的所有教诲。 可司徒楠再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了。吴冤也听不到了。 姚星泽敏锐地察觉到异样:"前辈既能化形与我们交谈,为何不与吴冤相见?" “他是皇族,鬼魂不可近身。” 他这么多年,他只能藏在那个水晶里面,有无数次想不顾一切的出现在吴冤面前,都在还没幻化成人形时被烈火灼烧殆尽。 “而且我化形也很耗费灵力的,此次,是有目的的。” 顾渊和姚星泽已经算得上是这么多年来上山的人中最强的两个人了,他不抓住这次机会,恐怕以后就更难了。 司徒楠郑重开口:“可否请二位献血开阵,让我能够在聚魂阵的保护下化形和他说两句,怨消了,他或许就解脱了。” “可以。”,顾渊没有犹豫就准备割手,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几滴血而已,能帮人当然好。 司徒楠却打断:“不是您的血。” 顾渊眉头微蹙疑惑:“不是我的?你要我徒弟的?有区别吗?” “有的,他的血脉更强。” 姚星泽有些警惕,他对自己的血液非常敏感,倒不是因为自私,而是上过当,吃过亏,后怕。 顾渊没有马上同意,而是回头问了一下小徒弟的意见:“你愿意吗?” “我,愿意。”,姚星泽原本还在犹豫不定,听见师尊这句话,不知道怎的,三个字就说出口了。 姚星泽取血,顾渊引阵,司徒楠的身体越来越清晰,周围形成的雾也渐渐退去。 山顶上,那具白骨正孤零零地坐着。方才他尝试多次都无法突破屏障,索性放弃挣扎,百无聊赖地等待。 吴冤不知道斗篷上的水晶为何突然飞离。这件斗篷本是司徒楠的遗物,并不属于他。 他想,定是师尊厌恶他到了极点,连带着这些法器都不愿与他为伴。 山风骤起,阵法中央泛起耀眼的光芒。待光芒散去,三道身影显现而出。 白骨惊得骨架咔咔作响,慌忙从地上爬起。 司徒楠回来了。 他的师尊回来了。 吴冤空洞的眼眶中再也看不见顾渊和姚星泽,唯有司徒楠清冷如霜的身影。周遭的一切都在此刻黯然失色。 “师尊......”,吴冤不可置信,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是我。”,司徒楠微微点头。 “真的是你。”,吴冤惊喜的慌了神,手足无措 他不管不顾全然,全然不担心一下他只剩一副罐头架子,根本不方便行走。 吴冤一路骨头碰骨头,吱吱响的跑了过去:“师尊,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一直在等你,在等你回家。我以为你不愿意再见我了。” 当年预感到大限将至时,吴冤违背了师徒决裂时的誓言,执意回到山上。他渴望与家人、挚爱同眠。 可山上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件司徒楠的一件道袍。 他将袍子攥在手里,吸蚀着司徒楠残留的气息,随后又将其穿在了自己身上,就像司徒楠还紧紧的环抱着他一样。 这些黑水晶是他日日夜夜的眼泪幻化而成,怨气大,力量大。 而这些被水晶吸引而来的妖物,也成了他日常打发时间的玩物。 这漫长无尽的岁月里,司徒楠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吴冤,却又因吴冤的皇室血脉,永远无法靠近。 司徒楠看着吴冤现在只剩下一副白骨,心疼肯定还是有:“都这个样子了......为什么不去投胎呢?” “我,还没等到你。”,吴冤这幅窟窿身体不住颤抖。 “师尊,你还怨我吗?我滥杀无辜、手足相残、献祭了一座城的百姓......” 白骨故意重复自己的罪行,渴望从司徒楠口中得到那个否定的答案。 不怨了,不怪了,不恨了,还爱着...... 可司徒楠到死都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他这一丝丝神魂也照样刚正不阿:“人死债消,为师没有资格替别人说原谅......” “师尊......”,吴冤迷茫了。 慌了。 “师尊......你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 “我......没有家人了。” 司徒楠看着吴冤只剩下一副枯荣的身体,伸出手轻轻抚摸,“和为师走吧。” 吴冤心头涌起一丝希冀,“和师尊......一起走吗?” 司徒楠浅浅一笑:“对。” “可是,去哪里?”,吴冤身体一顿,感觉眼前的一切恍如梦境般不真实。 “转世。”,司徒楠的衣袖随风飘起,似乎下一秒就能消失般。 吴冤的心乱而急切:“那还能再见到师尊吗?” “能。” 这一刻,司徒楠的这一抹笑,吴冤等了一年又一年,生与死他早就不在乎,他只剩下遗憾与不甘。 白骨头颅上突然升起袅袅白烟,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待烟雾散尽,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容。 “好。”,吴冤展颜一笑,恍若当年那个少年郎。 司徒楠握住他的手,两人的身影自头顶开始,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风中。 烟雾盘旋升空,只留下两颗银白色的纯洁水晶向顾渊和姚星泽的头顶飞去,以极快的速度停留在额尖,深入皮肤,刻在眉心。 “此物名为''同心'',乃我毕生心血所炼。”,司徒楠的声音缥缈如烟,“今日承蒙二位相助,便赠予你们。此物可通阴阳,感应生死。若一方遇险,另一方可瞬息移至对方身侧,更能感知彼此命元强弱。” 水晶表面忽明忽暗,隐约可见其中流转的灵力。司徒楠最后嘱咐道:“望二位善用此物,莫要步我后尘......” 姚星泽只觉灵台一清,识海中多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联系。 山风骤歇,云开雾散。 吴冤多年来由怨恨化成的黑色水晶也渐渐飘上空中,原本笼罩山顶的阴郁之气一扫而空,那件陈旧的道袍也飘落向悬崖不见。 山恢复了正常,算是一块修炼宝地,司徒楠和吴冤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不见,仿佛这里从没有人来过。 顾渊向悬崖边走去,发现一处天坑,周围被群山包围着,西南方向处有一巨大的瀑布,山清水秀,非常宜居。 但或许是因其环山的山脉紧密而高大,像是被封闭许久,从未有人类踏足。 顾渊抓起姚星泽从悬崖一跃而下,来到天坑的中央,在瀑布与之相反的地方施展法力,拔地而起一座房屋。 这原本是苍生道的能力——万物复苏,但如今被顾渊用来兴建土木了,也算是物尽其用。 房子虽然是由草和藤蔓构成的,但牢固程度还是有的。 姚星泽被拽的懵懵的,落地的时候还有点没懂,看到一栋房子拔地而起更是不知所措,他在顾渊身后探出头,疑惑:“师尊......这是?” “先暂住一会儿,安稳一段日子,为师手把手来指导你的修炼。”,顾渊语气平淡,眼底却暗流涌动。 他的语气平静,心却不是很平静。 司徒楠临别那句"莫步后尘",如一根刺扎在他心头。幻境中的种种犹在眼前,如今又被这一语道破心事,饶是修为如他也难免心绪难平。 司徒楠和吴冤不愧是师徒,更不愧是一对。真是轮番折磨他。幻境里面折磨他还不够,走之前还要刺痛他一句。 需要静下来好好修炼的,不止姚星泽,还有顾渊,他真的需要好好静心了。 害怕和畏惧绝对不能也不应该出现在他这个首席长老身上,他是宗门最强大的支撑,绝不应该有任何弱点。 他无法再像从前一样找到弱点,解决弱点,他解决不了姚星泽,也不忍心了。 顾渊需要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需要时间调整自己的感情。 感情用事不该出现在他身上,顾渊现在又烦又恼,情绪也不像往常一般能藏得住。 姚星泽很敏锐,抓住了顾渊的手,用着少年人的嗓音说出最坚定的话:“师尊,我们不会步入后尘。” “弟子不会忘记师尊的教诲,不会做让师尊为难的任何事情。” 顾渊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为师没想那么多,你也不用想那么多。”,他转身望向渐暗的天色,“去歇息吧。” “天色快暗了。” 第27章 星纹木剑 暮色四合,山岚渐起。姚星泽垂眸应了声“是”,将满心疑问咽回喉头。他不再多说,听了师尊的话早早休息。 他不会变的——姚星泽在心底刻下誓言。 他想着,或许在他能够要以强者之姿站在师尊身侧的那一时刻,师尊才不会露出那般忧郁的眼神,他也才能拭去师尊眼底化不开的霜雪。 姚星泽的不安在这段日子展现的淋漓尽致,不够强,自己还不够强,打磨心性对他来说远远不够,他想要修为上的快速提升。 姚星泽平时不是一个这般急躁的人,他也不知为何,似乎司徒楠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击中的不止顾渊一个人。 这段安稳的日子里,姚星泽异常刻苦也进步神速,少年如破土春笋疯长。他本就天资卓越,需要顾渊操心的事也很少。 平稳的生活,也正好给了顾渊足够的时间去静心。 顾渊这段时间很疑惑,他年轻时心性没出过任何问题,却在老的时候这般的不安稳。 几百多岁的人了,被死人临终前的几句话整的心神不宁,说出去像什么话? 顾渊每日躲在瀑布帘后倚石而坐,瀑布如白练垂落,他身形清瘦,飞溅的泉水浸染了他的道袍,胸前的衣料紧贴着肌肤。 姚星泽踩着潮湿苔藓绕过水帘来到石洞处,抬头一览着美男湿衣的景色,不敢眨眼。 顾渊有所感知,却仍然闭着眼。姚星泽几乎每日都来,顾渊次次都没有理过。即使这样,姚星泽仍然没放弃过。 “师尊,山莓熟了,弟子摘了些,师尊要尝尝吗?”,姚星泽手里捧着果子,眼神亮晶晶的。 顾渊这几日都把自己关在山洞里,姚星泽是真的担心,他也顾不得会不会打扰师尊,他只知道每天见不到师尊他就不安心。 师尊明明很强,但这段日子,姚星泽总觉得师尊似乎有些脆弱。 顾渊睫毛微动,却未睁眼:“你吃吧,为师已辟谷。” 顾渊没责怪过姚星泽这几日的打扰。相反,每次徒儿一来,他甚至有种安心感。 可姚星泽不知道师尊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听着那拒绝的语气他难免伤心,却极力掩饰着:“这样啊,那弟子打扰了。” 姚星泽退下的动作极轻,顾渊睁眼时人已经消失不见。 姚星泽刚刚的话让让顾渊有所思考。自己虽然已经辟谷了,但姚星泽的丹田气海应该还尚未稳固,仍然需要五谷滋养。 他老人家一把年纪饿不死,姚星泽的饮食却不能马虎。 他竟然从来没有关心过姚星泽的饮食,实在是太失职了——顾渊不免在心中责怪起自己。 顾渊从石台上站起身,撩了一下粘着细微水珠的头发,这几日一直打坐,屁股都坐麻了,也该活动一下了。 他从水帘左侧出了山洞,看见了天坑上空飞过几只大雁。一直吃果子营养不均衡,今天他亲自动手给姚星泽搞点儿荤的。 顾渊随意抬手凝出冰锥,寒光划破长空,惊起一片雁鸣,他伸手正好接住。 猎物到手,却卡在烹饪这关。 听说大雁汤挺好喝,但他不会煮,烤了吃味道应该也不会太差,那就点火吧。 顾渊思索了一会儿:“钻木取火太慢了,还是用戒指......” 顾渊正准备转动手上的戒指,指尖却是空荡荡,他震惊:“戒指呢?” 顾渊恍然才想起,那个戒指早就在进山之前送给星泽了。 顾渊一想,干脆借此机会送给姚星泽防身好了,这孩子一直以来也没个什么法器傍身,总归还是不太安全。 顾渊看了一下地上的干柴火也是无计可施了:“那......那钻木取火吧。” 虽然没了戒指顾渊也可以靠平时炼丹使用的丹火来烧烤,但使用丹火保不准能烧出什么奇怪的东西,难吃倒不要紧,就怕有毒,顾渊还是不太敢尝试。 顾渊挽起衣袖,道袍下摆扫过碎石。火星迸溅间,他额发垂落,沾了几点烟灰,他随意用袖子擦了擦便没再管。 一顿猛操作,顾渊趁着火还没灭,赶紧拔了毛串起来放上架。 他拍拍袖子:“也不是很难啊。” 顾渊看着这小火实在是太慢,就加了点儿法术,许是太久未碰炊火,顾渊高估了自己的法术控制。本想催旺火势,却见火苗骤然暴涨,裹挟着焦糊味的浓烟直冲天际。 甚至这个浓烟还把远处正在打坐的姚星泽给呛醒了。 “师尊——”,姚星泽一睁眼就瞧见顾渊周围烟雾最多,便没多做思考就往那儿跑。 顾渊赶快弄灭,姚星泽赶来的时候只剩下一些干柴棒,顾渊有些心虚:“喊什么,大惊小怪的。” 姚星泽虽然很确信刚刚自己绝对闻到了烟味儿,但看师尊一脸正常,他都有点怀疑是不是他闻错了。 姚星泽意识到自己跑过来的时候有点鲁莽,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打扰师尊了,弟子方才还以为是起火了。” 姚星泽又盯着顾渊身旁那一团黑色透明物质看了一下,困惑:“这是......神兽遗骸吗?” 姚星泽大致在这团物质中看出了翅膀的形状,便自然而然的往飞禽走兽那方面联想。 顾渊感觉自己的劳动成果受到了侮辱,语气都变得有点尴尬:“这是......晚餐,为师亲自做的。” 姚星泽:??这能吃吗?这居然是食物吗?这...... 姚星泽有半晌没抬头,盯着那个不明物质看了好久,再次看向师尊时他眼神非常诚恳:“师尊,还是弟子来做饭吧。如果师尊不爱吃素的,打猎对弟子来说也不难。” 姚星泽对顾渊有极高的信任,但在做饭这方面他还是不太敢赌,地上这东西扔给魔兽对方说不定都不会多看一眼,万一把俩人都毒死了怎么办? 顾渊自觉心虚,便没拒绝:“那行吧。” 顾渊小时候就没吃过几顿好的,所以即使自己做的东西难吃,他也尝不出来。是后来日子过得不错了,他才察觉自己厨艺很差。不过等察觉到的时候也不太需要他亲自下厨了。 顾渊这次也是抱着试一试的观念,他也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厨艺已经从地面退到地下了。 顾渊为了打破尴尬,另找话题:“那为师去给你削把木剑,省得总用怀墨剑多有不便。” 姚星泽一直用怀墨总归还是会有些蹑手蹑脚,顾渊不允许姚星泽开剑鞘,怕他控制不了力量,可是拿着一把那么大那么重的剑挥来挥去的肯定不方便。 他正好无聊,也正好有空,削个木剑的手艺还是有的。 姚星泽心里高兴,笑若春风,欣然应下:“好,那多谢师尊了。” 转身时,他衣袂带起一阵清风,又回到原处继续打坐。 趁暮色未起,顾渊于山林间取桃木一段,剑指划过,木屑纷飞。 待姚星泽回神退出识海,就见师尊已削好木剑。剑身纹路如流水行云,柄端还刻着小小星纹,顾渊递过去:“试试。” 姚星泽拿过手一眼便瞧到了剑柄上的小星星,他绕了个剑花,抱拳回礼:“多谢师尊,弟子很喜欢。” 姚星泽脸上笑意昂扬,顾渊却突然煞风景的开始布置起了作业:“每天中午练剑两个时辰,照着这本书学习,不懂的再来请教。” 姚星泽脸上没有半点不高兴,乖乖巧巧的应了声:“好。” 顾渊怕姚星泽太过急于修为,认真叮嘱:“每天只准练习两个时辰,另外再抽出一个时辰练习一下右手凌空俯卧撑,免得你左右臂的训练强度不同。” 顾渊这几日其实也看出来了,孩子挺要强的。他调整心境的日子里,姚星泽几乎是在没日没夜的修炼。 练剑、打坐、吃饭、睡觉。姚星泽一整天基本上就只干这四件事,但偶尔还是会来拜访一下他这个师尊,不过顾渊一般都坐在水帘子后面不睁眼。 “左右臂训练强度不同会怎样?”,姚星泽有些疑惑。 姚星泽觉得一个时辰实在是有点长,如果只是为了锻炼身体的话,那有点浪费时间了。 顾渊给出了系统的解答:“会导致高低肩,右臂健硕,左肢纤细。” 说完,顾渊语气随意,没了刚刚布置作业时那种不容拒绝的态度:“要说太大的影响也没有,只是会变丑而已,你要是不那么在意形象的话也可以......” 顾渊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那再加半个时辰吧。”,姚星泽眼神非常坚定。 在那个“丑”字说出来的一瞬间,什么修为的,也就没那么着急了。 顾渊看着姚星泽正经的小表情,没忍住调侃:“还挺爱美的。” 顾渊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个徒弟不仅娇气,还臭美。 姚星泽现在的胆子可比以前大多了,他回答的脸不红心不跳:“师尊这么好看,弟子不能长得太丑给师尊丢人。” 顾渊转身:“油嘴滑舌。”,他脸没红,但是心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