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ga他大杀四方[无限]》 第 1 章 维纳斯之乡01 乔洛是被吵醒的。 混杂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和闻惯了的腐臭味道不同，是来自活物身上的味道。 五感随着他的清醒渐渐活跃起来。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半靠在一张墨绿色的公共椅子上，整个大厅是密密麻麻吵嚷的人群，似乎正在争抢着什么东西，还有若有若无的视线时不时落到他的身上。 【嘀，玩家731886进入六道轮回，请确认基本信息。】 一个透明的悬浮面板出现在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却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人物信息： 姓名：乔洛·菲德尔 性别：男％ 年龄：22 力量：36 智力：82 精神力：99 抵抗力：10 敏捷度：75 耐力：25 运气：1 财富：0】 除了性别那里有一串乱码后，其他的一切全部被量化为一串数值。 乔洛静静垂眸，脸上没有什么神情，长而翘的睫毛在他的眼睛下方落下一片阴影。 【初步确认无误。】 【轮回者731886进入六道轮回副本，人间道·维纳斯之乡，难度：a。】 这来得莫名的声音没有刻意解释什么，继续机械地播报着。 【2022年6月22日，你是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结束了沉重的高考后，你决定在这个难得充裕的假期出门旅游，放松身心。】 【在反复筛选下，你和你的小伙伴一同选定了这个以“盛出美人”而闻名的城镇——维纳斯……】 【来到小镇后，你们发现恰好逢维纳斯三年一度的选美大赛，因为好奇，你们一同报名参加。】 话落，在他面前缓缓漂浮出一行淡淡的红字—— 【主线任务：得到“金苹果（选美比赛冠军奖品）”】 三秒后，消失不见。 【请问轮回者731886是否选择打开直播？】 乔洛依旧半垂着头，湛蓝的双眸空洞得仿若一个活死人，仿佛身处在一个隔绝外界的无人之境，任凭外界如何变化，都没有半点反应。 系统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 【轮回者731886是否选择开启直播系统？】 【……已超过6秒，直播系统默认开启。】 在他面板的左上角多出了一个镜头一样的小图标，旁边显示观看人数，从0缓缓增加到了7。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变化。 与此同时，在轮回者看不到的地方，一个新直播窗口出现在了新人频道里，在最新更新的榜单上呆了30秒。 几条弹幕在直播窗口稀稀疏疏地划过。 匿名：一看这副本难度我就冲了进来，结果这……新人？ 匿名：惨，太惨了，人间道抽中难度a的副本概率只有3％吧。第一个副本就中奖，不知道会死出什么新花样呢嘻嘻嘻嘻 匿名：只有我注意到这个新人主播的脸吗？他长得好像很好看欸 匿名：好看又怎样？难度a的副本估计也活不下去，我先走一步，告辞！ 匿名：a级副本就是老手也活不下去吧，看旁边那人，开局失智 匿名：嘿嘿嘿，刺激！我就喜欢边吃薯片边看别人在高难度的副本吓尿 …… 大厅里，噪杂的声音不断传入耳内，终于让乔洛皱起眉。他迟缓地抬头，朝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看去。 一个黑发的青年坐在他的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没想到突然和正主对上视线，他一愣，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青年朝他开口无声招呼，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坐在青年旁边的，是一个穿着皱巴巴的廉价西装中年男子。他焦躁地抓着自己已经在“秃”边缘的脑袋，“什么东西？这是哪里？你们在拍戏吗？别开这种玩笑了，我明天还要加班呢！” 再过去，一个穿着夹克衫约莫高中年纪的少年正百无聊赖地在空中比划着什么，嘴里嘟囔不断。 …… 形形色色的人物尽数印在碧蓝的瞳孔里，沉默死相的、瑟瑟发抖的、崩溃的、浑不在意的、激动虔诚的…… 大厅人群中的躁动忽然近了，似乎有什么正在靠近。 只见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团伙推着满满一车看不出功用的仪器走来。他们每靠近一步，喧闹声就更响一度。 “都坐下！”走在最前面的白大褂带着细细的银边眼镜，面容严肃，他挥手安抚，“一个个来不要着急，每个人都有机会。既然是来参加选美的，怎么能没有半点美人的风度呢？” 或许是最后一句话起了效果，躁动的人群平息了下来。一个个期待地坐在凳子上，望眼欲穿地盯着那一车的仪器。 而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坐在乔洛附近的人。 一个抱头颤抖的青年顿时抖得更狠了，他双目紧闭，嘴里念念不停，似乎在祈祷神明的庇佑。 白大褂们推着车一个一个人检查过来。被轮到的亚麻色头发的男子激动地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为首戴眼镜的白大褂单手抬起他的下巴，像是在打量什么商品似的，左右转着他的头，细细看着。 “五官还不错，站起来。” 接受审查的男人积极配合。 “嗯……转身。”一人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车上的仪器不断被搬下来，用到男人的身上。 原先一直盯着乔洛看的黑发青年此时也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这群人，放在腿上的手时而握紧时而放松，透露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还行……五官四星，身材三星，没有硬伤。”负责记录的白大褂工作人撕下一张卡片递给他，“你合格了，之后的比赛请你加油。” 男人虔诚地接过卡片，再不忍耐，激动地原地跳起：“哦耶！” 白大褂们继续推着车向前走，终于，到了乔洛的附近。他们停在了那个低头发抖的青年面前。 “抬头。” 青年抖得更厉害了。 为首的人加重语气：“抬头！” 青年颤颤巍巍地把脸露出来，眼泪和鼻涕在脸上混杂着流淌，衬得那张平淡无奇的脸说不出的丑陋。 为首的人狠狠拧起眉头，像是看到什么伤眼的东西。他拿下眼镜，神经质般地反复擦拭，“这种人是怎么报名上来的？” 身后的伙伴无所谓地笑道：“嘛，毕竟是排在后面的外来者，能有什么货色？我们快点结束吧，我想去吃麻辣香锅。” 两人商量着，若无其事地从男人面前推着车离开，没在青年身上多花半分钟。 【轮回者712882人间道副本通关失败】 【轮回者712882人间道副本通关失败】 【轮回者712882人间道副本通关失败】 冰冷的播报声重复了三次。 佝偻着身子的青年啪得一声跪在地上，崩溃大哭：“啊啊啊，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让我回家！” 自从看到副本难度后，他的大脑就陷入彻底死机状态，恐惧扼住他的咽喉。 同一句话在嘴里反反复复地嚎啕，哭声凄厉，引人侧目：“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上班族秃头男子震惊地看着瞬间崩溃的人，瑟缩地一抖，慌张地四下张望，可是没有人主动为他解答疑惑。 一团阴影从他的头顶罩下，他仰头看去，只见为首的白大褂男子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镜片反射出大厅顶上的冷光，轮到他了。 白衣男子挑剔地看着男子稀疏的头顶，语气冰冷：“又是外来者？你们来是把我们的赛事当成什么娱乐助兴项目吗？” 冰冷的声音像尖刀般落他的耳边，脑海里的记忆迅速奔驰，他忽然想起自己在来到这个鬼地方之前干了什么—— 他同狐朋狗友们通宵喝酒唱k，他喝得酩酊大醉，拿着麦克风大喊狗逼老板去死。 白衣男子身后的伙伴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膀安慰，把他往前推，“消消气，消消气。往好处想嘛，我们的工作量少了！” 说着，他们就要推着车继续往下一个人走去。 “等……等等……”上班族男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为什么？” 周围一片安静，扔下他往前走的一伙人没有一个人回头给他解答。只有那个搭着为首之人肩膀的同伴笑眯眯地回头，慈悲地为他解答：“啊，这个嘛。你摸摸你自己头顶啦，硬伤知道吗，硬伤。有硬伤的人还参加什么选美啊？”轻慢的语气像是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男子转回头晃着脑袋，即兴而发咏唱起来，优雅的强调，奇异的旋律和不明的语言，神秘却诡异。 宣告他轮回失败的通告三次响起。 “这……”男子一脸茫然地摸上自己的头顶，他转头看向那个和自己一样被宣布淘汰的青年，忽然瞪大眼睛。 只见那跪坐在地上发癫的青年蜷缩成了一团，身体剧烈抽搐，片刻后，他的背上冒出浓浓的白雾，而他自己化成一滩血水渗入瓷砖的缝隙里。 上班族男子嘴开开合合，震惊地说不出话，身下□□瞬间被不明液体浸湿。 白大褂们仿佛根本看不见身后的两潭血水，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着。 慢慢地，轮到了乔洛。 同伴欣喜地拍了拍为首的眼镜同伴，指着半低着头乔洛道：“看看看，这里好像有个好苗子欸！” 青年一头耀眼的金发有些凌乱得垂在脸侧，修长的身体随意地坐在墨绿色的椅子上。垂着头看不清长相，却让人直觉得他一定是个美人。 白大褂推了推眼镜，面色似乎缓和了一点。他不言语，抬手像对前几个人做的那般，抬起乔洛的下巴。 青年的五官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众人眼底，众人眼底统一划过惊艳，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彻底挪不开了。 不论他们之前已经见过数百选手各色的脸，里面不乏有五星的漂亮脸蛋，但在这张脸的冲击下，大脑都瞬间空白，只剩下眼前的这个人。 这是一张美到雌雄难辨的脸。一双宝蓝色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们，漂亮得仿佛无机质的宝石，映出他们一群人的身影。左眼下面，印着三个黑色的小字母，像是被人用外力纹上去的。 纹身是选美标准里被允许的存在。眼镜白大褂注意了一下，是大写的字母“fdr”，随即视线迅速在面庞的其他地方游荡起来。 白大褂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镜片下的双眼像最精准的度量器，在青年的脸上缓缓测量，横向、纵向、侧面、仰角、长度、高度、角度…… “很美、完美的比例……”他激动得声音颤抖，过硬的职业素养让他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当场跪地赞美欢呼的冲动，“五星，不……” 难得的，他陷入了评级的困难。最高五星，但他竟觉得五星太少。 身后的伙伴也同样兴奋，他赶紧招呼后面的助手们把车上的仪器搬下来，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获得更细的身体数据。“还以为后面都是些歪瓜裂枣呢，瞧我们发现了什么？！” 连命令的话都不舍得对他说：“站起来吧，我的维纳斯，让我们好好看看你。” 乔洛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群怪人，碧蓝的眼睛毫无焦距，仿佛透过将他团团围住的人看向一片虚无。 “怎么了，我的维纳斯？”没有得到回应，白大褂们也不恼，极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在露出全脸的瞬间，直播观看的人也同样受倒了不小的冲击，观看人数瞬间突破了三位数。 轮回频道，新人直播小窗口热闹起来。 匿名：刚想说这新人真不怕死，结果……是我对颜值的力量一无所知 匿名：这待遇差别，走个副本还要看脸？！ 匿名：这个脸，我可以！npc拿开你们的脏手让我来！ …… 几遍重复后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冒犯了。” 他伸手欲把椅子上的青年拉起。 放在身侧的右手被抬起，一直盖住腕部的衣袖突然滑落，露出一道伤疤，几乎横贯了整个腕部，在白皙的手腕上格外刺目。 拉着他手的男人顿住，双眼狠狠盯着这条狰狞的伤疤，面部瞬间扭曲，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般，“重大、缺陷。” 完美的宝石上竟出现了裂缝。 直播间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匿名：不是很想看美人化成血水的画面，先遁了。 一句话道出了同样观看的人的心理，大家本就只是被颜值吸引过来的，离开地很是无情，直播间的人数重新降成两位数。 第 2 章 维纳斯之乡02 他要被淘汰了。 ——如果按照正常的比赛流程。 检查他的男人放下了他的手，衣袖滑落，重新覆盖住那道惹眼的疤痕。 同伴转头同其他人交谈起来，似乎是在讨论对他的处置。 原先还对着乔洛的脸激动的白衣同伴强硬推着为首的眼镜男子离开，却没有推动一步，争论变得格外激烈。 几分钟后，他们达成了一致。 “来吧，参赛者，不得不承认你的脸是被女神亲吻过的。”眼镜男人摊手对他道，“但我们需要看看关于你更多的信息。” 对面的黑发青年看他的眼神有些不敢置信，他是容貌三星身材四星通过检测的。 从前面的检查来看，但凡是身上出现伤疤、痘印、黑痣的人全被判为重大缺陷，连被检查的资格都没有，直接淘汰。 黑发青年的视线落到乔洛的脸上，忽然明白为什么他能有破例的资格。 身高、体重、维度、肌肉形态密度与分布……大到整体的比例，小到每一个关节，就差把他的dna解析出来看看是否符合美的标准。 金发青年毫无反抗，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精致木偶被随意摆弄。他的身体并不健硕，没有夸张的肌肉，也不是无力的白斩鸡。骨架匀称，肌肉均匀。 负责记录的白大褂浏览着手上已经记得密密麻麻的纸张，激动地双手颤抖：“他一定是美神亲手捏出来的！” 白衣团队爆发出极大的工作热情。 和人体数据打交道这么多年，他们早已见过无数样板，先辈们已经总结出一个称之为“美”的严格数据标准，而今他们是第一次见到完美符合这份标准的人类。 “加班又如何？我要用这些数据做模型，看以后哪个老板跟我挑刺！” “欸，等等，你怎么粗手粗脚的，仪器轻拿轻不知道吗？” “算了算了，放开让我来！这组数据记得不行，我重测一遍。” …… 黑发青年目瞪口呆，心里爆发出一声来自家乡的国骂——草！ 瞧这群前一秒还高冷的不行的白大褂，如果不是赛程不允许，他怀疑这群人能送这个青年原地夺冠。 许是身上的摆弄无法忽视，这群热情高涨的工作人们终于把这个思绪沉沦在另一个世界的人唤回。 碧蓝的眼眸轻眨，缓缓转动，从每一个白大褂身上游离而过。乔洛微微侧头，面露疑惑。 动起来的那一瞬，精致的玩偶瞬间有了灵魂般活了过来。 白大褂检察官们呼吸一窒，尚还犹豫是否要给青年破例的众人沉默了。 一人道：“你通过了！” 没有人反对。 同伴挤开为首的眼镜男子，热情洋溢，仿佛不久前急着离开的人根本不是他：“你的外型条件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我非常期待你的表现。愿美神与你同在！” 一张白色的卡片被递到乔洛面前。乔洛接下，正面是黑色印刷体：乔洛，106号；指尖微动翻转，反面印着三行，均匀地占去了整个背面—— 前两行是五颗黑色的小星星。 最后是一行备注：重大缺陷，右手腕刀疤，36。 直播间，除了一部分实在不舍得移开视线，多看美人一眼是一眼的观众外，剩下的都是本着想看美人化成血水的扭曲心理选择留下。 此时，空荡荡的直播间被满屏的问号刷频。 匿名：刚数了一下，淘汰了差不多30％的玩家。这才副本刚开始，一个夜晚都还没过吧。不愧是a级副本 匿名：好家伙，一个新人什么都不懂就靠着脸迷迷糊糊过了a级副本第一关。 匿名：啊，还好没死。嘿嘿嘿，我的小美人~ 匿名：还是第一见到这种单纯看脸的副本，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吧 …… 因为新人最初的30秒曝光时间已过，再没有人流涌入，但剩下的观看人数稳定在了14，没有一人退出。 检查官们恋恋不舍地推车离开，如果不是还有工作在身，他们一定会要求这位被美神眷顾的年轻人同他们一起去吃麻辣香锅——哦不，麻辣香锅这种凡俗的食物不该来玷污他！ 一行人一离开后，坐在对面的黑发青年就激动地往他身前扑来，眉飞色舞道：“前辈，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npc对玩家温和得近乎卑躬屈膝的样子。 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他自己也是通关了三个副本人，而一进这个a级副本，表面上看似冷静，实际上他内里已经心如死灰。 而坐在他对面的人竟然还气定神闲地在睡觉，于是他就推测对方一定是通关远超两位数的大佬。 在六道轮回里混了这么久，他知道抱住一位大佬的大腿意味着什么，彩虹皮不留余力：“这个副本的主题就是选美，简直就是为前辈量身定做的！前辈通关副本的经验一定很多吧，像我就不行，没办法像前辈一样冷静，他们检查我的时候我腿都是软的。” 乔洛一脸平静地听人叨叨完：“……前辈？” “啊，是。有什么事吗？前辈不喜欢这样的称呼？那我换一个好了。” “不是，抱歉。”乔洛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你误会，我是第一次。” 黑发青年的脸上笑容一僵，眼睛微瞪：“什么？” 身后的身材壮实的男子将他一把往后拉，不善地看了乔洛一眼：“喻子轩，你在搞什么？你什么时候天真到以为a级的副本能用脸过？” “阿……阿真。”黑发青年尴尬回头，嘴上解释，试图缓和气氛。 “都说了不要在这些新人身上花没用的心思，你什么时候堕落到要抱这种小白脸的大腿了？” 黑发青年抿嘴沉默，尴尬地恨不得钻到地下。他转身欲给乔洛道歉，却见乔洛的神情没有因这产生半点波澜。 不知为什么，这个金发青年的一举一动都给他一种矜贵的感觉，就连说话的语调语速都像是被刻意调整控制着，就像古欧洲时期的贵族。 大厅天花板上的喇叭四面八方地响起： “维纳斯初赛结束，有请拿到卡片的通关者到前台查询各自的住宿分配，天黑前即使安置。恭喜你们在通往美神的道路上迈出第一步，在接下来的环节中，还请再接再厉！” “愿美神与你们同在。” 住宿是双人间，连着一个小厕所。两张床左右靠墙，铺着整洁的白床单。第三面墙上是一扇半圆的窗，被玻璃密封着。同窗相对的门上半部分被开了条窄窄的缝隙，约可容几张纸通过。 乔洛到时，房间里已经有一个人了。背对着站着，听到门口的动静警觉转身，看见乔洛后微微蹬大眼睛：“是你？” 黑发的青年的脸上浮现一抹尴尬，他想起来了之前乌龙，“那个……你好，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 “我叫喻子轩，请问你的名字是……”黑发青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六道里的怪人也还是很多的。” “乔洛。”金发青年淡淡道，不紧不慢走到另一边空出的床位。 房内一片沉默。 喻子轩犹豫半响，最终还是主动开口搭话：“那个，你……你一个新人，不害怕吗？” 乔洛坐到床上，床很软，他的身体半陷了下去，“你也说了，我是个新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应该害怕些什么？” “这……”喻子轩想了想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逻辑上又似乎没什么问题。 他看着金发青年俊美的脸庞，嘴张了张，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又闭了回去。转身面对着玻璃窗，定神看着窗外。 漆黑的夜空像块巨大的幕布压下，黑沉沉的，没有半点亮光。 乔洛枕着手臂，有些随意地躺在床上。他很敏锐地察觉到身边喻子轩的情绪变化，掠去一眼：“你很害怕？” “嗯。”喻子轩出神地看着漆黑而空无一物的天空，许久才回答，声音恍惚，“……天黑了。” 他仿佛对黑夜有着本能的害怕。 或许是出于壮胆，又或许是觉得只有自己一个害怕让他感到心里上的不平衡，喻子轩道：“天黑以后副本的死亡率会翻倍。如果副本通关失败，你下一个副本的难度就会升高，甚至可能会被扔到畜牲道和饿鬼道。” “如果你在副本被npc杀死，那你会被扔到地狱道去，听说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出来……你看到了吧，白天大厅里那两个化成血水的人，他们下一个副本可就惨了……” 喻子轩突然停住，感觉身后安静得出奇。他转身回看，发现那个样貌优越的青年已经闭着眼睡着了，金色的发丝随意的散落在他的额上、耳边，呼吸绵长。 “……” 副本第一天，喻子轩一夜没睡，只是偶尔撑不住了才闭上眼眯个几分钟，但又很快被心里的不安闹醒。 他顶着浓重的眼圈，终于在天蒙蒙亮时发现了动静。元宝小说 一张白色的纸被人从门板上的缝隙里推了进来，飘落在地。 喻子轩身子僵硬许久，才四肢并用地爬下床，捡起那张无害的白纸。 他一动，睡在他隔壁床上的乔洛就醒了。迷蒙的蓝色双眼微睁，瞬间恢复了清明。 待喻子轩转回身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俊美的青年单手撑着半身，金发是刚睡醒的凌乱，一双湛蓝的眼睛眯起若即若离地看着他。 喻子轩呼吸一窒，脸颊竟诡异地红了。似是遮掩，他举起说上的白纸向乔洛示意：“那个，上面通知我们要在准备一个才艺表演，后天上台。” 随即，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室友慢条斯理地打理起自己，从浴室走出，径直打开门就要出去。 “等……等等，”喻子轩慌忙将即将放在门把上的手拦下，“你要去哪？” 他神经紧绷了一夜。仅有的几次副本经历让他对副本的第一夜和第一天产生了极其严重的心理阴影。 过去的副本的第一日都可以说叫“死亡日”，他睡觉能听到隔壁的惨叫，早上一开门除了七散八落的尸体外就是昨夜残留的boss。 “吃早饭。”乔洛看了他一眼，就要继续出去。 “慢着！”话还没说完，乔洛已经自然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剩下的警告卡在喉间，喻子轩惊讶的发现，竟然无事发生。等他回过神，那挺拔的身影已经远去。 他忍不住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自己过于神经质了。 开放给参赛者的食堂分成了两块区域，一块是平均星级超过四星，一块是平均四星以下的。两块区域间隔着一排精心装扮的盆栽。 往左一看，轻易就能看到左右两边毫不掩饰的天差地别。简直就像是把“美人特权”这个词贯彻得淋漓精致。 乔洛坐在高星区里，优雅地吃着特供的牛排和面包，仿佛在什么五星级的贵族场所享受美食，而不是在一个淘汰率达99％的a级游戏副本。 “这人，是来度假的吗？”一玩家不可置信地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身材壮实的男人轻蔑一笑，“新人就是新人，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批玩家在度过一上来就看脸淘汰的第一轮选拔赛后，只剩七人，包括乔洛在内，有三人进入了高星区。一个是带着游戏耳机看起来只有高中年纪的少年，还有一个是榜上著名的玩家。 被分到低星区的玩家们坐在一起，商讨起副本的探索。 商讨过程中，几人不由自主地余光瞥向隔着一排花植坐着的乔洛。见人吃完，简单一个拿起餐布擦嘴的动作都被他做出矜贵的味道。 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这人是什么小少爷进来的吧。” 众人没有人接话，像是默认，继续交谈起自己多副本的探索和猜测。 喻子轩忍不住道：“我们不去和乔洛合作吗？a级副本大家一起努力的话通关几率也大吧。” “他被分到高星区，可能收集到情报的机会比我们多。” “呵，那还不如去拉拢那个高中生小鬼呢。”秦真嗤笑出声。 至于那个榜上有名的大佬——如果能得到帮助是再好不过了，但那人向来以特立独行而闻名，是匹副本孤狼。 原本还在观察的马尾女人收回视线，冷漠分析：“一个富家娇养出来的贵公子，可能会反过来拖累我们。” 乔洛用完餐，起身走出食堂。他自小对外界的感官都极为敏锐，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自然都感觉到了，可那又如何呢？ “等等，他要去哪？” “看起来是……去逛街？” 第 3 章 维纳斯之乡03 乔洛走在维纳斯小镇的街道上。维纳斯果然不负它“美人生产地”的盛名，街道所见全是各有特色的美人。 他一路走来，镇民不约而同地给他让出道路。对于好看的人，他们毫不吝啬地给予自己热情的善意。 这里的建筑和街道的设置很特别，比起实用性，它们的排列似乎更多遵循美学的准则。在这一准则下，就连建筑也同外界相异，处处都是说不出的古怪感。 街道上随处可见美人雕像，男的、女的，沉睡的、起舞的……甚至还有做着大胆奔放的交欢。 灰白死气的精致石膏，旁边是繁盛多彩的花植，两种不同颜色的交错给小镇蒙上了奇妙的氛围。 而以上都不是最引人瞩目的东西。 乔洛在一个开阔的转角停下，仰头看向天空。 那是庞大的雕像，曼妙的身影立于小镇最高建筑的顶端，看不出是男是女，双手张开成怀抱的姿势。 本是僵硬的石像，却有着说不出的柔美动感，仿佛是一个美人在高处翩翩起舞。 “喂！”一道不友善的声音叫住了乔洛，一位头发半长微卷，面相阴柔的男子正一脸怒气的看着他。 “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外来客，怎么能用你那肮脏的眼睛直视我们的神……”见乔洛转身，阴柔男子说到一半突然卡壳。 “你……” 乔洛礼貌打招呼：“你好，请问你是？” “我，我是这家画材的老板。”阴柔男子气势顿减，他指了指身后回答道。 他在店里看到外面有个年轻人正放肆地看着他们维纳斯神圣的雕像，心中气恼，正打算出来给这个外来者一个警告。 “叫我维尔就好。” 乔洛顺着维尔的指示看向他的身后的小画材店，透过店外的玻璃门，可见里面被精心布置的装扮。 问好后，乔洛道：“我可以进去看一看吗？” 维尔一愣，“请，请进。” 维尔的臭脾气在维纳斯是数一数二的。在他心里，除了维纳斯那在所有镇民心中的神以外，只剩下他的宝贝画画。在画画这个方面，他的身上完美展现了维纳斯住民所特有的对美的偏执。 他厌恶一切将绘画当儿戏玩闹的人，对进入自己店里的客户更是严格把手。如今竟然这么轻易就让人进去了，还是一个外来人。若是让他的好友知道，定要大吃一惊。 维尔回神时，发现人已经进去了，他的脸上划过懊恼。 店里的画具按门分类，被店主码得整整齐齐。若是强迫症在这，绝对会得到身与心的全面满足。 乔洛拿了挑了自己想要的，走到柜台。 维尔的五官也是不辜负维纳斯小镇，“美人之乡”名号的精致。但他蓬乱的头发和不修边幅的胡子让他像是从阴沟里长出的人。气质阴郁，再加上他的古怪脾性，很少有人主动同他往来。 浅褐色的眼睛扫了眼乔洛，“你会画画吗？” 乔洛：“会一点。” “一点？”维尔皱起眉，似是有些不满。他定了定心神，再次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你是外来者，来参赛的？你打算在第二轮里表演你的绘画才艺？” 乔洛一怔，他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来买画材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这里里建筑的独特风韵，让他习惯性想要记录下来。 乔洛如实回答，他摸向口袋，欲掏钱出来。他在副本里的身份是前来游玩的学生，身上应该是带着钱的。 维尔扫了一眼，“我不收外来的货币。” 乔洛：“那……” “我的画具也不卖给不会画画的人。” 乔洛犹豫了一下，转身欲把画具放回原位。 “算了，拿着吧。”维尔叫住了他，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里，“进都进来了。我会去看你比赛的。” 他的目光落到青年那精致的五官上，似是找到了答案：“你看起来很有可能得到侍奉神的资格。” 乔洛疑惑：“侍奉神？” “你不知道吗？得到选美比赛冠军的人，会得到美神的金苹果，还能入住神殿，最重要的是能去侍奉神！”维尔阴柔的面容变得激动起来，一提到他口中“神”，他的情绪就变得外放。 “希望你的‘一点’只是谦虚的说辞。”维尔将乔洛送出小店。 【轮回者731886获得道具——画店店主的赠品，画纸3，画笔2，颜料基础色系1，道具品级：e】 忽然一排字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乔洛步子一顿，这时，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撞了上来。 “啊。”因为反冲力，小女孩向后摔了一个屁股蹲。 小女孩头也没抬，迅速站了起来，风一样地绕过乔洛向后跑去，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一张精美的贺卡被它匆忙的主人落到了地上。元宝小说 【轮回者731886触发支线——小女孩的生日礼物，请在生日前将小女孩为姐姐精心制作的贺卡送还，没能给姐姐一个生日惊喜的话，小女孩可就要伤心了。】 乔洛捡起贺卡看，封面是儿童稚嫩的笔触画的一个金色苹果，右下方是落款和日期——戴安娜，6月31日。 第一场才艺表演赛在6月24日早上8点隆重开始。 女靓男俊的主持一左一右在台上激情澎湃地念开场词，台下是人山人海。几乎小镇所有的人都来了，还有些外来者参观这场赛事。 第一轮海选结束，剩下的样貌和身材都能达到“美人”的标准。 乔洛坐在后台，他们这些外来者被分到了同一个准备室。 多多少少经历过副本洗礼后，这群人没有一人怯场，而那个据说和他一样是新人的高中生满脸兴奋。 高中生一身亮片，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你们都准备了什么？” 乔洛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主动理会他，自幼被教导的礼仪驱使他做出回应：“唱歌。” 高中生眼睛一亮，握拳跳起，“哦，我也是我也是！我准备了首rap，保证炸翻全场！” 见有人愿意听他讲，高中生滔滔不绝地讲起他曾经的光荣事迹：“我以前在我们学校可是号称夜店小王子……” 实际上，玩家选得基本都是唱歌。进入副本前大多只是普通人，最多有个业余级才艺，进入副本后谁还有心情搞这些？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场选秀的评比标注是什么，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乔洛的号码不前不后，他没有刻意做演出的装扮。穿着一身便服，拿着话通，站在舞台上。 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头拥攘，无数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乔洛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又再次回到四年前的舞台上。 台下的惊呼声唤回了他的思绪，他回神，引颈开口。 一道清亮的男高音从传遍全场。 这是他从过去的练习曲里随便挑出来的一首，因为太久没有开口唱过，所以选了首最熟悉的。 清丽的乐符缓慢跳动，像深夜月光在大厅中流淌起来。 台上，更多的光线聚拢到了他的身上。青年身材挺拔，金发微乱，冷白的皮肤仿佛发着光。他成为这片空间唯一的焦点。 青年气质清冷，湛蓝的眼睛在光线的强烈聚焦下，变得迷离起来。左眼下的黑色小字母给他凭添了丝欲望的颜色。 一曲终了，乔洛放下话筒，微微蹙眉，台下过分密集、情绪杂乱的视线让他有些不适。 他毫不犹豫转身离开。这时，舞台背后的大屏幕上亮起了五颗星星。 他通关了。 一回到后台，高中生立马扑到了乔洛面前，满嘴卧槽。 “卧槽，你是什么职业歌手吗？你唱的是什么歌，这么好听我为什么从来没听过？” 高中生长得阳光，发型张扬，性格开朗，很容易就让人对他放下防备。 乔洛微微后退，他不喜欢和别人靠得太近，“……我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明星。” “卧槽！”高中生惊讶地等大眼睛，“专业的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乔洛。” “嗯？没听说过。这不对啊，就你这长相早就被我们班女生又喊老公又喊儿子了。”高中生疑惑，随机他一拍大脑，“啊，我们是从不同的世界来的吧，肯定是这样，我玩过的游戏都是这样设定的！” 乔洛眸光微闪，“……嗯。” 他也观察了很久，一个很明显的不同——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在这里闻到过信息素的味道，不论是npc，还是这些玩家。 这些人既不是oga，也不是alpha，如果放在他的世界里，这群人都该叫beta。但是他完全没有在这群人身上看到“abo”的性别意识，对他们来说，好像只有男女之分。 想着，乔洛微微低下头。 干净的味道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高中生飞快地留下了他的名字后就潇洒地上台去了。 他叫华修明。 因为高中生的举动，引来了房内的注视。乔洛视若无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窃窃私语声传来，羡慕又嫉妒。 “原来是个明星，难怪长成这副模样。” “操，这副本是专门给他设置的吧。” “就算这副本他能过去，下一个副本也没这么好运。” …… 一曲歌后，乔洛的直播间悄然爬上了新人榜的末尾。同之前的福利曝光不同，这次是实打实的热度。 匿名：第一次见到逃生恐怖副本变成选秀表演大会的 匿名：这声音，我死了 匿名：好想哔——了他，叫起床来肯定也很好听嘿嘿嘿 匿名：他运气值肯定很高，得天独厚的通关条件 匿名：慕名来看神仙小哥哥 …… 如果乔洛打开他的个人面板，就会发现自己的财富值那栏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有了三位数。 第一轮结束，有的人拿了和乔洛一样的五星，也有人拿到了其他的星级。 拿到低分的人忐忑地等了许久，却发现预想中的死亡触发根本没影，好像只是走了个过场。 众人各怀心思，回到了各自的房内。 这个副本太古怪了。但再如何古怪，他们依旧按照过往的经验选择待在更为安全的宿舍内。 喻子轩选择的也是唱歌，他没什么才艺，只好随便选了拿来凑数。好在他的声音底子不错，选了个适合自己的歌，最后也拿到了四星。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独来独往的青年像前一夜一样一沾枕头就睡。 一夜无事，直到第二天惊呼声响起。 “刘至不见了！” 昨天比赛上，拿到三星以下评分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无影。 “怎么会？如果有动静的话我肯定能发觉。”说话的人有些崩溃。 一张新的白纸从门上的缝隙被塞进房间—— 请选手在半日内准备好才艺表演。 要求：不允许重复。 第 4 章 维纳斯之乡04 震惊！轮回者a级副本含泪出道 一条硕大的震惊体飘于六道轮回的小世界论坛首页。透过几个玩家的直播窗口实时播报着副本近况。 随着副本的推进，才艺表演的节奏逐渐加快，从一开始的隔日准备一场，到现在的一天两场，险些没把玩家逼疯。 匿名：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匿名：轮回者：我见过妖魔，我斗过变态，我闯过鬼阵，我刀口舔血，但我仍然过不好这个副本。 匿名：报！美人新手这次选的是古筝！ 匿名：他这是要把所有乐器都轮一遍吗？牛批 匿名：天玑大佬在台上换着武器耍，被迫卖艺jpg 匿名：不得不说，大佬不愧是大佬，连舞剑都这么帅 匿名：诸位，你们这么笑得幸灾乐祸真的好吗？我去主神数据库里找了下，没找到这副本以前的通关记录 匿名：这副本叫……维纳斯之乡？难道我们见证了一个新副本的诞生？！ …… 一个新的副本诞生，意味着未来就还会有人被选中。看玩家直播是最好的情报收集方式，否则过了这个机会要想再看就要花钱买了。 而随着一个热门副本的出现，相伴而来的是热闹的赌局。 乔洛和那位榜上有名的大佬成了轮回者押注的重点，赌他们谁能出来。 匿名：美人新手有天然优势，天玑大神以前有过a级副本局，我觉得这两个人都会出来 匿名：副本通关主线是获得金苹果，也就相当于是要赢下这场比赛的冠军，冠军当然只能有一个了，楼上在想些什么？我赌天玑！ 匿名：你们谁还记得上一个a级副本，二十几个人进去，结果最后只有大佬一个人杀出来，赌谁还用想吗？ 匿名：你们都赌大佬还有什么意思？都是赌了，要赌就赌个大的！我押一百金给新手美人儿（押了一千金给大佬） …… 轮回界的热闹，对副本没有产生半点影响。 等候室区内，除了那个独来独往的副本“孤狼”，所有玩家都在此等候着，或靠或坐，无不面如菜色，要不是几次副本锻炼下来的身体素质还有些本钱，他们估计已经在争分夺秒的准备中猝死舞台。 华修明一脸蔫搭搭地蹲在地上，背后靠墙，眼神空洞仿佛出窍。 喻子轩见这高中生少年眼下的黑眼圈，有些不忍，他问：“你这次准备了什么？” “我……”华修明气若游丝，恍惚道，“我要上台表演写试卷……” 喻子轩：“……？”他默默闭上嘴别开头。 自从比赛节奏加快以来，他也已经很久没睡觉了。因为才艺不能重复，比过一场就少了一条退路。 这个时候他就无比羡慕那些涉猎广阔的人。比如说那个榜上前30的大佬，换着武器表演；比如说乔洛，换着乐器上台。 这个副本提供的道具和场地一应俱全，只要你能表演，它就可以给你提供任何你需要的东西。 他看向坐在他身边的壮实男子，秦真，和他一起用了组队道具，结果被他的霉运一起送进a级副本里的倒霉鬼。 如今他的情况比自己还要差一些。 在进副本前他只是个开小武馆的教练，会些武术，但没有那位大佬厉害。靠着身体素质，选择表演一些体育竞技项目，像是短跑长跑、跳高跳远——取得优秀的成绩从某种程度上应该也是“美”，但相应的体力消耗得极快。 他见伙伴正疲惫地闭着眼休息。 盘着头发的女人挑着眼看了过来，像是漫不经心地提起：“和你同房的那个新人呢？” 她从一开始马尾便服的打扮变成了如今一场一换的盛装。今天这场，她穿了一身金灿灿的大摆裙，肩膀到胸口露了一大片白花花的肉。 女人微微歪头，“他这几天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怎么出来，难道都在睡觉？” “倒没有，”喻子轩脸上划过一丝一言难尽，“他在画画。”而且画的内容还有点奇怪。 他偶尔瞥了几眼，隐约能看出乔洛画的是一个座雕像，让他联想起外面街道上满随处可见的灰色石膏像。 他安静地垂下头，若有所思。 乔洛的一举一动给他的感觉都很怪异，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女子沉默片刻：“……那他还真是好兴致。” 她重新翘起二郎腿，较好的身材外露，可惜在场的玩家都没兴趣看。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npc走动的声音。npc所遵循的和他们这些外来玩家一样，三星以下同样也会消失。可是他们却没有半点恐慌，甚至有些人还很兴奋。 诡异得很。 等候室的门被打开，金发青年拿着半人高的古筝走了进来。他的脸上也带着一些疲惫，但喻子轩知道，这个疲惫和他们这些被演出折磨的人不同，他是因为通宵画画。 乔洛每一场都是卡着点来的，除了表演的时间外，他都待在房间里画画。 他礼貌地朝众人点头，打完招呼后规矩入座。 今晚这场是夜场，没等多久，就有工作人员来通知他上台。带着黑色鸭舌帽的清秀男子打开门，“轮到你们了。” 喻子轩看着乔洛笔挺走出门的身影，他知道这一次他又能轻松拿下五星，就像他之前的每一场。 恰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门外的躁动毫无保留地传入玩家耳内。 一颗带血的头颅滚到了前脚刚迈出房门的乔洛的脚边。 只要他一低头，就能和断头上那瞪大的涣散的瞳孔正对上。 喻子轩一惊，而在他旁边出神的华修明已经尖叫出声，高昂的男高音划破寂静的夜空。 “死人啦！死人头啊！” 喻子轩记人的本事还不错，他认出了地上那个还在咕噜噜冒血的头，是之前在海选场上坐在他们附近的小镇青年，在拿到选手卡片后他还曾兴奋地原地尖叫。 人间道副本他过了几个，尸体是什么的也见过不少。喻子轩快速地调整好自己的呼吸。 他看向乔洛，这个贵族家庭走出来的小少爷估计要被吓坏了吧，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接下来的表演。 随着头颅的滚来，一位神情桀骜的棕发青年双手插兜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众小弟。他勾起一边的嘴角，轻佻地“哟”了声，“这不是我们的金发美人儿吗？又要上场了？” 他随意地瞥了眼乔洛脚边的头颅，不走心地道歉着：“抱歉抱歉，你看这个人，练习柔术竟然不小心把自己的头给扭下来，真是太不小心了，还害得美人受惊，待会儿可不要被影响发挥才好。” 他看向乔洛，“这样的废物根本连献身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侍奉神了，你说呢，美丽的外来者？” 本担心乔洛会被吓到的喻子轩在看过去后却惊讶了。 金发青年面色平静如常，低头看了眼那血腥的头颅后就淡淡地重新抬起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抬脚跨了过去，动作依旧是那样的得体，像是一个刚出门的贵族，绕过一个路边的垃圾。 工作人念起自己背得滚瓜烂熟的道歉。他在这里工作很多次了，这样的情况已经习以为常，不开心的是等会儿要处理尸体。 乔洛温和地接受工作人员的歉意。他走上前，来到棕发青年的身边，礼仪地到位问好：“我赞同你的观点。” 棕发青年为说出口的话被堵回了嗓子里，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乔洛没有半点停留，绕过青年抱着琴稳步朝舞台的方向走去。 棕发青年恶狠狠皱眉，明明他们身高差不多，可刚才金发青年靠近时，他竟然有种自己被人压了一截的感觉。 他恨声道：“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来者罢了，竟然这么嚣张。” 更过分的是，这人却得到了评委和导师的认可，到现在还保持着全“五星”。 “和维纳斯的女神比起来，他连狗屁都不是！” 一提起“维纳斯的女神”，棕发青年心里稍微好受了点，眼里溢满仰慕。身后的小弟连连附和。 棕发青年泄愤地踢了脚地上的头颅，引起华修明又一声惊叫。 黑色鸭舌帽工作人警告道：“请参赛选手注意自己的言行，否则会将被扣除修德分，影响大赛名次。” 棕发青年收敛，不耐烦地挥手离去。 喻子轩震惊地看着门口，那里已经空了，可他还是停留在对金发青年的神色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推翻。 等候室内的墙壁上，电视屏幕实时播放着舞台上的情况。 悠扬的音乐声在房间内响起，乔洛已经在演奏了。他的指法依旧轻盈，琴声依旧流畅，就连凄楚的情感也十分丰沛…… 不对，情感？ 喻子轩瞳孔微缩，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闪现出金发青年一直以来的画面，彬彬有礼的一举一动，按部就班的生活，对自己身处的境况没有丝毫探究…… 音乐里，根本没有情感！ 乔洛一如以往地表演完，四面八方落到他身上的视线被强大的五感接收。大脑不知疲惫地分析，将敏锐的五感捕捉到的信息同早已记忆在脑内的样本一一对比，解析出其中所包含的情绪，赞美的、嫉妒的、贪婪的…… 一位坐在贵宾席、大腹便便的看客对恭敬俯身倾听的侍者说了些什么，老鼠般的目光贪婪地在台上灯光下的青年身上留恋。 不枉他刻意在夜晚跑来看表演。 评委兴奋地对乔洛的表演进行点评，评分出来，“五星”。 “啊！”看台下响起一阵欢呼。 这是这么多届来唯一一位在比赛进行至今仍然保持五星的选手！ 见证历史的感觉让他们的兴奋成几何倍数地上涨，满心满眼里都是台上精致的青年。 听闻他还言行得体，待人处事优雅大方！ 头颅棕发青年站在舞台后方必经的通道里，嫉妒地看着乔洛从他身前经过， “别得意，维纳斯的女神马上就要来！” “哦。”乔洛脚步一顿。 房内的画只剩下一点就可以彻底完成了，他还回乐器后就直奔回房。 然而在房门前，一个穿着金灿灿礼裙的女子堵住了他的路。 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外，女人微微昂头，神情倨傲：“新人，要合作吗？” “我看你刚才见到死人的表现，你心理素质不错。心里素质在六道轮回的世界里是最重要的，我对你有所改观。” 乔洛睫毛轻颤，回想起滚到自己脚边的头颅。一时疏忽，他竟然忘了一个正常人见到尸体是会失态的。 女人没有察觉乔洛的异样，她勾起嘴角，“你一个新人，第一次下副本肯定有很多疑问吧。我可以给你介绍六道轮回的规则，要知道，这些消息可是需要拿钱去买的。” “我已经通关五个副本了，来做你的引路人还是绰绰有余。”女人仿佛施舍般，里里外外就差直说“你赚大了”。 乔洛：“这位女士，你挡到我房间的路了。” 女人眉头一挑：“我和你说的话你有在听吗？” “嗯？抱歉，我现在有急事要做。”他不喜欢创作时被打断太久。 “你！” 喻子轩见女人在乔洛结束后也走出了门，明明还没有轮到她上场。他心中已有猜测，副本里有些老玩家会拉拢新手来当垫背，甚至挡刀。 喻子轩心里轻呵一声。 明明当初最先说不要乔洛怕这个娇滴滴的小少爷拖自己后退的人是她，现在第一个去找乔洛的人也是他。 但他并不担心乔洛会被说服，如果他的对乔洛的观察没错的话——那人的情感系统和正常人不一样，那个女人碰壁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此时，被轮回世界的赌博家寄予厚望的大佬正站在舞台的正中央。 冷色调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这一次和以往不同的是，他手上没有拿任何武器。 评委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同样被他看好的选手，“你这一次不表演武术了吗？” 男人面色冷然。他的五官无疑是俊美的，达到五星，但和乔洛雌雄莫辨的美不同，他是男性的英俊，浑身带着凛然的气场，是常处高位养出来的。元宝小说 “我弃权。” 他道。 第 5 章 维纳斯之乡05 第二天，天玑果不其然失踪了。 大佬的失踪仿佛是一个信号，引爆了所有玩家内心深处的不安。 天玑的大名纵使是在地狱道的角落里也是人听说过的，作为轮回者排行第21名，他的传闻喻子轩不知道听说过多少次了。 比如说，在恶鬼道a级副本里，所有人都沦为鬼怪腹中餐时，只有他一个人闯了出来，浑身浴血； 比如说，他在进轮回前是世界百强企业的霸总，进来后依旧凭借自己的经济头脑，冲上了六道轮回富豪榜前列； 比如说，他开发出的异能是超稀有的地狱道异能，评级为s； 比如说…… 可以说，他是他们这群玩家中最有可能通过的人了，但如今却主动放弃了选美比赛，也相当于切断了唯一一条能得到通关条件——金苹果的路。 如今—— “你是最有可能通关副本的人了！”喻子轩说。 乔洛拿着画笔，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垂着头一脸忧郁的舍友，“所以你想说什么？” 喻子轩一把扯过身后壮实的男子，压着他的胳膊就要给乔洛鞠躬，“那个，非常抱歉在海选的时候对你说了那种的话，我们是来道歉的。” 乔洛放下画笔，笔尖未完的白色颜料粘上调色盘，“道歉？” “呃……”喻子轩本就料到乔洛绝不会因为秦真的贬低而生气，只是他没料到对方竟然完全不记得这件事。 喻子轩回想起自己的同伴在海选大厅对青年开得炮——“喻子轩，你在搞什么？你什么时候天真到以为a级的副本能用脸过？” “这个小白脸娘们唧唧的，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只知道。” …… 喻子轩冷汗冒了出来，这要是换那个心高气傲的大佬，他们两人怕是要直接折在这里。 虽说在副本里死亡不是真的死亡，但却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等着他们。 他们不求能通关a级副本，只求能苟到最后。所以在深思熟虑下，他带着自己的小伙伴来投奔乔洛。 在喻子轩的提醒下，乔洛找出了那时的记忆。 一米九的壮实男人屈辱地弯下腰，眼里还闪着不满，显然是被逼着来的。他闷声道：“对不起。” 乔洛垂眸，还算壮实的男人现在形容憔悴，嘴唇干裂。 “嗯。”他淡淡地应了声，“还有什么事吗？” 喻子轩咽了咽口水，“我，我希望我们能合作……”之前那个女人被拒绝给了他一个机会，但他也没把握能够说服乔洛。 乔洛不答，静静地注视着他，像是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或许也只不过是出于礼貌让他把话说完。 喻子轩青年清澈得有些无机质的蓝眼看得紧张，“我们不奢望通关，只希望你能在下一次上场时带上我们两个。” “我们可以告诉你我们知道的所有信息，帮你通关副本。” 乔洛微微侧头，他重新提起画笔，思索着在画布上落下，“你很害怕被淘汰？” “当然，在副本里失踪的话和死亡没什么区别。” 画笔将白色的颜料在画布上涂抹开，湛蓝色的瞳孔里映出画布上混杂的色彩。 喻子轩连忙道：“副本的通关条件是完成主线任务，但除了这个以外还有副本探索度，如果副本探索度高的话在结束后我们全体还能得到主神的奖励分配。” “只要我们两个能活到副本最后，就算没有完成不了主线任务也没关系，顶多只是下一个副本的难度大概率比较高。” “a级副本的难度是多高？”乔洛突然问。 喻子轩眼睛一亮，感觉有戏。 “副本难度是按照存活率算的，a级副本的存活率是10％，最简单的是f级副本，听说跟度假一样，有99％的存活率。” “比a级副本难的只有s级，很少出现，大部分都是地狱道才有的副本，存活率1％，目前只有排名前10的大佬从里面出来过。”元宝小说 “不管是f级副本还是s级副本出现得概率都很小，一般情况下是碰不到的。a级副本对我们这些普通玩家就是会遇见的最难的副本了。我们现在的副本是人间道里的，各种难度的都有，看轮回者能抽到什么了。我们这次运气太背……” 说着，喻子轩情绪低落下来，引来乔洛的侧目。 “你不是说，如果完成不了主线，下一个副本的难度还会很高吗？” 喻子轩面色一痛，心情更加低沉，“那也比在副本里死掉，然后被扔进地狱道的好。” 察觉到他情绪的乔洛说：“抱歉。” 然而喻子轩并没有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多少歉意，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猜测对方估计是有一套行为公式，其中有一条可能就是“让别人不开心时需要道歉”。 这样的情感缺陷，在这个可怕的轮回世界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喻子轩忽然有点好奇，这样一个没有情感的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要知道在这里挣扎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欲望才进来的。他什么情绪都没有，会有欲望这种东西吗？ 金发青年还是在安安静静地绘画，喻子轩忍不住问出了口：“你，你是为了什么进来的？” 他简单地向乔洛介绍了六道轮回的欲望机制。现在的轮回者都是因为想要实现自己愿望，通过某些契机资源进来的，传闻，只要通过天人道的最高副本，他们就可以脱离轮回实现欲求。 “欲望？”乔洛反问。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这个东西。 为了躲避信息素的强制匹配，在长达四年的通缉生涯后，他选择回到从小生活的地方——在一个充斥着腐朽垃圾的地方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划破的深度和长度都是计算过后足以致死，出血量稳定，他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意识逐渐流失。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已经陷入长眠，然后他尸体会被垃圾掩埋，最后被一只饥饿的野猫刨出来吃掉。 可是再一睁眼，他却出现在一个拥挤的大厅，甚至手上的刀口也结了疤。 “只要走出六道轮回，任何愿望主神都能为你实现。” 喻子轩眼里划过一丝晦涩，“我是因为有想要复活的人，所以进来的。” “我是……”乔洛思索着在画布上落下最后一笔，“我是为了爱情。” 像是确定了什么，乔洛又重复了一遍，双眼看向一片虚空：“我是来寻找爱情的。” “啊？”喻子轩脸上再次浮现迷茫。他听说过很多人的欲望，金钱、权力，甚至是复仇，却独独没有听说过为了爱情。 秦真脸上已经露出不耐，发出一声嗤笑，嘲讽道：“哈？你来恐怖游戏找爱情？还真是浪漫呢，小王子。” 他不理解和这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有什么合作的必要，难道要他们三个人一起靠着他的脸通关副本吗？简直可笑！ 喻子轩一肘打上秦真的腹部，打断了他的输出。他讨好道：“现在大佬走了，我们玩家也只剩下我们三个，在加上那个高中小孩和那个女人了，一共也就五人。” 虽然那个高中生的通关方式一言难尽，但总归是没被淘汰。 才几天，他们这群玩家竟然只剩下了五个，这是他以前的副本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所以，他们……现在应该算是达成合作了？ 喻子轩小心翼翼地看着乔洛的脸色，从兜里掏出一张信封，“这是我在床下翻出的线索。” 如果他对这位金发贵族青年的“行为公式”没有猜错的话，里面肯定也没有“无故接受他人付出”这条，算上刚才的情报介绍，现在只要他接下…… 一双修长匀称的手伸了过来，接下了他的试探。 喻子轩在心里狠狠松了口气，语气都轻快了不少：“这封信封是以前来小镇观光的游客留下的……自杀遗书。”他艰难地吐出最后四个字。 “里面有提到维纳斯的镇长，应该有能有一些线索。”一会想起信封里面的内容，他就有点呼吸不顺畅。 似是察觉到他的异样，秦真理解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乔洛打开信封，里面的字迹飞舞，有些难认，显然写下这封信的人精神状态并不稳定。 痛苦和悔恨的诉说几乎占了半夜的纸，最后他叮嘱道：“……这全是一群疯子！这是人间地狱！！！如果你和我一样是外来者，在看到这封信后，就赶紧逃吧！如果你还有机会的话，但我已经没机会了” 最后戛然而止。 “我知道了。”乔洛将信纸折起重新放回信封，“谢谢。” “不，不客气。”喻子轩红了脸，自从到了这里，他已经很久没有听人用过这类礼貌用语，如今一听，竟觉得有一些诡异。 “我几天前也触发了一个游戏的支线……” “什么？你还触发了支线？！”喻子轩惊讶失声，随即他赶忙打断乔洛的话，“支线的触发很难得，应该是你满足了什么条件才有的，它能帮玩家探索副本。这是你发现的，你不用告诉我们。我们的合作只是我们两个给你提供线索，帮你通关……” 像是怕乔洛继续，他立刻转移话题，“你已经画完了？” “嗯，画完了。”看着黑发青年一脸恐慌生怕占便宜的表情，乔洛沉默着止住了话题，解释道，“我有记录新东西的习惯。” “哦，原来是这样。”喻子轩定定地看着乔洛背后的那副画，死气沉沉的灰色和鲜艳活泼的绿色混杂在画布上，在画面的正中央，是一个仿佛正在起舞的美丽雕塑。 “这是……那个座塔顶的神像？”立于最高建筑之巅，仿佛在风中起舞的女神像。 乔洛点头，他给画纸盖上一层白布，隔绝灰尘。 喻子轩收回视线，“那个……下一场再过两个小时就开始了，我们……” “我画画。”乔洛镇定地答道，“你们当模特。” 乔洛领着两人在排练室临时排演动作。 “这个动作你们可以坚持多久？” “这个，秦真他上一场腿受伤了……” “不用，我可以！” 乔洛点头，“保持五分钟就行。” 这样可以吗？喻子轩憋下心里的疑惑，但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其他退路了。 外来者排练室也是安置在一起，和小镇居民隔着南北两端。三个人的动作顿时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一双灼灼的视线让乔洛无法忽视，转头，就见头发张扬的少年像一条大狗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炯炯有神的双眼下是两陀无法忽视的黑眼圈。 “华修明？”乔洛回忆起对方的名字。 少年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大神，叫我小明就可以了。可以算上我一个吗？” “欸嘿嘿。”华修明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上一场我写了张英语试卷，因为运气好所以全蒙对了，评委老师好人给了我五星。” 一提起这个，喻子轩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这哪是“运气好”？哪有人运气好到可以一次性蒙对所有题的？ “这是我老本了！”华修明叹气，“除了英语试卷全是选择题以外，其他的试卷我都没办法蒙。” 本职职业心理作祟，喻子轩忍不住道：“你可以刷题啊。” “呃，这个，”华修明磕磕巴巴道，“那个啥，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我年级倒数。” 他表情实诚：“我来玩游戏是为了上清北。” 他谄媚地讨好道：“大神，我小时候玩123木头人可厉害了。” 喻子轩：“……” 他看向乔洛，等着金发青年的回答，这件事情的决定权在他的手里。 同时，他也在细细观察。如果说青年是按照某一个“行为公式”来做事的，那么这个“行为公式”是哪一种性质的呢？ 从平时的观察中，他和青年交涉，赌了个可能性大的，那么这一次…… 乔洛点头，“可以，刚好差一个人。” 华修明：“我来世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乔洛：“不用。” 华修明夸张的大喊惹来了周围其他选手的注视，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善意地调侃了声。 女玩家路过，凉凉地斜觑了眼，她身上是练舞练出的汗水。 六道轮回的论坛里已经炸开了锅，除了天玑的弃权引发的动荡外，还有围绕于乔洛带其他玩家的举动。 匿名：不是吧不是，老子刚下好的注 匿名：这个新人是有多圣父啊，他知道什么叫a级副本吗？十不存一！还给自己整了三个拖油瓶 匿名：可是人家新人目前过副本都很轻松啊，带带怎么了？ 匿名：楼上是脑瘫吧，你知不知道最后副本的奖励分配是看玩家的？人越少自己拿到的奖励的机会就越大啊！ 论坛的谩骂涌入乔洛的直播间，在乔洛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直播间已经被人点踩了数万下。 而相对的，大量的人流涌入了乔洛的直播间，带来了空前的热度。 第 6 章 维纳斯之乡06 女评委看着台上金发的青年，指尖转着她的卷发，神情无奈：“亲爱的，不得不承认你画得画很好看，只是……抱歉，你是第一个和其他玩家一起合作上台表演的选手。” 聚灯光下，金发的青年依旧是那么耀眼，语气不卑不亢：“如果没有他们，我也画不出这样的画。” “可是……” 青年身姿挺拔站在舞台正中央，一身气度沉静，并没有丝毫为自己的表演受到质疑而感到半点恐慌。 “他的画很好看！”坐在女评委右边留着板寸头的阳刚男评委摊手道，“我们是对整个表演打分，并不是针对个人，你不得否认，他的画很精彩。” “迅速、精准又有动态的美感，我给五星。” 评委们相互讨论，议论激烈。 大波□□评委率先正色道：“这位参赛者，你真是任性，但又不得不让人承认你又任性的资本。如果现在只有你一个人，我一定会给你五星。” 台上跟在乔洛身后的三个人各自捏了把汗，华修明已经开始泪眼汪汪了，惨了，大佬非但没有带动他们，他们反而把大佬拖下了水。 女评委话题一转：“虽然如此，我还是愿意给你高分，四星——看在你的画上。你的技法非常成熟，对情绪的锁定也非常精确，你有高傲的资本，但是我要提醒你的是，这天下不光是你一个人有这样的才华。” 女评委右眼一眨，“告诉你一个惊喜，你马上就要有对手了。” 说到这，阳刚男评委爽朗一笑：“对啊，我没想到这一次的选美会竟然能吸引来这么优秀的外来者，你还是第一个，还好我们有维纳斯的‘小女神’戴安娜，不然我们‘维纳斯之乡’的招牌岂不是要砸你手上了？” 喻子轩安安安静静地站在后面，听到这话，眼光一闪。“维纳斯的女神”，这个词他好像之前在那个带着死人头来给他们下马威的npc选手也提到过。 听起来好像是位维纳斯的原住民——戴安娜，这是谁？ 他敏锐地察觉到站在身边的同伴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有一些躁动，忍不住看了过去，秦真像是有话要说，因为场合不对只好憋了回去。 评委看着舞台上金发青年嘴上扬起的幅度，心里更加认定了自己的想法：“你一定会因为拥有戴安娜这个对手而感到高兴的！有了竞争，神明的普选才显得更有诚意。” 陆陆续续地，评委给出了自己的评价，有的三星、四星、五星不等，最后的成绩平均下来，是四星。 原本还蔫搭搭满心愧疚的华修明顿时眼睛亮了，毫无意外的，等乔洛下台又能收获一吨的彩虹屁。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牢牢抱住大佬大腿。 离下一场开始有五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在经过短暂的一小时左右的休息后，四人在排练室再次会合。 秦真走来时，手上却拿着一张被卷起来的巨大海报。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将海报递到了乔洛面前，当然者绝对不代表他承认了乔洛在他们之中的领导地位！ 秦真闷声道：“喏，这个是我在我房间里看到的，贴在我墙壁上。” 乔洛道谢后接过展开——这是一张黑白海报，上面印着一个女人的上半身，即使是还停留在黑白时期的老旧拍摄技术也没有将她精致的五官磨平半分，反而因为黑白让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时代风情。 乔洛目光下移，他知道为什么秦真要把这张海报拿给他了。在海报的下方，印着绚烂的花体大字签名“戴安娜·玛尔兹”。 乔洛沉默片刻，道：“谢谢，我知道了。” 他无意间碰了碰口袋里的那张至今还没还回去的贺卡，上面也有一个孩子的笔触歪歪扭扭地写着“戴安娜”这个名字。 同样看到海报的喻子轩和华修明两人对视一眼。 华修明：“这个难道就是npc说得那个和乔哥势均力敌的‘维纳斯圣神’？” 喻子轩皱眉：“可能，但是这张海报看起来像是上一个世纪的。” 秦真：“这个我刚看到的时候问过我舍友，他是个外来者，说这个女人是上一个世纪出名的国际巨星，出生在维纳斯。” npc还很惊讶他竟然会不知道戴安娜。一开始秦真没把这张海报放心上，就当个美女来痒痒眼。现在想来，只觉得毛骨悚然——好在这个是人间道副本，不会发生什么画里的人爬出来的灵异事件。 在副本一开始的介绍中，就有提到这里是著名的“美人盛产地”，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外号，就是因为有很多知名明星演员偶像都是从维纳斯出去的。 这个称号给这个四面环山，交通困难的小城镇带来了可观的游客量。 喻子轩发现乔洛还在定定地看着海报上女郎的脸，疑惑问：“怎么了？” 乔洛：“……这个副本，有神的存在吗？” “没有，每个种类的副本都有自己的特色，人间道的副本最大的特征就是都遵循唯物论，不会出现超自然的现象。”但这不代表副本就好通关。 乔洛收回落在海报上的视线，好似无事发生，“接下来我们准备舞蹈吧，你们的身体素质怎么样？四个小时能练出来吗？” 三人毫不犹豫点头。 对于喻子轩和秦真而言，两人的身体素质都已经得到过系统的加强，敏捷度和强度都比正常人要高上许多。而华修明年轻气盛，多练练也能比划出一个样子。 一连三场，三人狠狠体会了一把被大佬带飞的爽感。 自从大佬齐全后，无形中玩家的中心渐渐转移到乔洛身上。天玑作为轮回者排行21的大佬，他的直播间一开就直接冲上了时事热度榜前三，没有下来过。而部分观众通过直播间摸到了乔洛。 在论战等多方加持下，乔洛的直播间登上了新人榜榜一，捧多踩也多。 而杜青就是疯狂点踩中的一员。银幕前，一双黑色的眼睛幽幽地看着直播镜头里青年俊美的侧脸。 在又一场比赛后，乔洛交代完事情后就留下练习的三人独自走出排练室。贺卡上的生日时间快到了，他需要早些把贺卡送回给那个小女孩。 走廊上，选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他们要么是从小到大都在为了参加这场比赛而学习的，所以应付起来并不吃力；要么是毫无危机感，甚至觉得被淘汰这件事是一种“光荣”。 npc见到乔洛走来，不约而同将视线落在了他身上，窃窃私语，“他这次又带着朋友上场？” “简直就是在胡闹，亵渎女神，真想揍他一顿。” “唉，这些外来者不了解女神也不能怪他们，毕竟我们身体里流的血就不一样。” “评委竟然还把他和戴安娜相提并论，真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他一定是眼瞎了！” “听说戴安娜的身体里，流着最纯净的神之血液。为什么不是我被神选中？” …… 乔洛的观感天生要比一般人敏锐些，分化为oga后又得到了进一步地加强。 周围的话里对他的恶意毫无保留地落入他的耳内。本来他是想找个人来问问最近小镇上有没有人生日，如今看来，恐怕问出消息有些困难。 乔洛在人群中飞速地观察着周围npc的语言和举止。思索着问那一个人得到消息的可能性更大。忽然他被一只手拦住，是上一次有过一面之缘的棕发青年。 棕发青年笑得不怀好意：“有位大人物叫你过去。”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在包厢内正经危坐，他刚看完上一场青年的表演 他第一次注意到青年，就是他第一次上台上了首歌后，那清冷却藏着欲色的嗓音生生把他给唱得当场起了反应。此后每一场青年的比赛他都没有错过。他喜欢看灯光照在青年冷白的皮肤上的场景，那浮起暧昧的光晕。让他忍不住…… 这一次，他终于忍耐不住了。如果得不到戴安娜，用这个外来者解解馋也是极好的。 他派出了自己最得意的助理，等待他给自己带回好消息。 啊，他的“小维纳斯”！ 一个面容严肃的男人出现在乔洛的面前，他的身高比乔洛要高上一截，俯视的高度让他镜片后面的眼神显得更加轻蔑且高冷。 “我提出的条件你考虑得怎么样？”男人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镜片折射出冰冷的光，“只要你答应，富贵和权力全都应有尽有，更重要的是，就算你不赢得比赛，我们也可以带你到神殿里，给你一个近距离接触神明的机会。” 他们这群外来者打的算盘无外乎就是这几种，想接着维纳斯的比赛出名赚钱，或者想要接触维纳斯伟大的神明。 乔洛垂眸，脸上难得对人没有挂上标准的礼仪微笑：“我拒绝。” 男子一顿，似是没想到青年会拒绝地这么干脆。 乔洛转身就要离开，却被男人挡住，“你确定？等下一轮比赛，维纳斯的‘小女神’参赛后你可就没有半点胜算了。” 他加了一把火：“只要你同意，我们可以帮你买通评委……” 乔洛抬起眼皮看去一眼：“你说的是戴安娜？” “当然！” “戴安娜不是上个世纪的明星吗，她不应该早就死了？” 男子冷嘲出声，笑他的无知，“当然是因为现在的戴安娜长得像第一代所以才给她取了这个名字。她身上神明的血脉是历年来圣女最浓郁的一个，你最好不要妄想能靠自己在她手里赢下比赛。” 乔洛只道：“她要生日了吗？”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了，谢谢。”乔洛面无表情道，“现在你可以让开了。” 男子一愣，眼底划过一丝狠意：“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完就打算对乔洛动用暴力，将人强制带走。 oga的身体素质普遍低于平均值，在打架这方面处于弱势，自从他分化为oga后，即使他每天都有坚持锻炼，也依旧敌不过信息素带给他的改变。 乔洛声音冷了下来：“你最好考虑清楚。你刚才说要买通评委改变评分的话，已经玷污了比赛，还玷污了女神。如果我在这里大喊起来，你说能引来多少选手呢？” 眼镜男人被震慑住。他以为青年一定会被他说服，所以他根本没有刻意选择一个隐秘的地点，只能直勾勾地看着金发青年笔挺的身影离去。 该死！ “你以为你对上戴安娜有胜算？她的背后可是镇长在护着！她是内定人选！” 乔洛头也没回。 走廊上，突然传来广播声。 “亲爱的各位选手，因尊贵的维纳斯圣女神戴安娜的到来，下一场表演将推迟三个小时举行。若有对你造成不便，还请见谅。愿女神与你同在！” 前方传来的一阵躁动声。原本还在演练室练习的选手几乎全部跑了出来，目光注视着一个黑发神情。 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青色礼服的女人，约莫二十出头，一头乌发长而直散落，随着她的走动缓缓摇曳。高跟鞋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勾起嘴角，朝乔洛打了声招呼：“嗨，外来者，初次见面，我叫戴安娜·克里斯蒂。” 女人五官精致，与海报上那位风情万种的国际巨星有一丝相似，更甚至…… 走出演练室探查情况的喻子轩忽然电光一闪，将乔洛画上的女神像也串了在一起。她们长得都格外相似！就像亲姐妹一样！ 紧接着，喻子轩看见金发青年礼貌地回以笑容，伸出右手握上了女人的右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乔洛。” 围观的一个人举起手上的相机，“咔擦”，两人握手的画面被定格了下来。 第 7 章 维纳斯之乡07 金发青年和维纳斯圣女握手相见的照片迅速在比赛选手之间传阅了遍。 “戴安娜空降比赛了！”乔洛一进门，喻子轩就凑了上来，语气焦灼，“我去问了下，她是维纳斯圣女，所以直接被保送到第三轮比赛。” “到时候，你……”喻子轩心里焦急，却看见当事人乔洛正慢悠悠地抱着从房里拿出的画纸走进来。修长的手握着画纸的一端，画上是那个诡异的神女雕像。 “你，你打算做什么？” 乔洛一扫三双迷茫的眼睛，回答道：“比赛被推迟，我借这个机会把画送给画店老板。” 这是给画店店长送他的画具的回礼。 “这……”喻子轩莫名无奈，比赛方为了庆祝戴安娜到来，特地把比赛时间延后，而戴安娜按照顺序一间间演练室打招呼下来。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乘机搜索情报吗？ 现在外面的npc都在踩着乔洛追捧戴安娜，听得让人恼火，华修明忍不住怼了好几次，但最后都因为敌方人数过多败下阵来。 也只有乔洛他自己对外面的评价不在意。 维纳斯小镇的拐角，画店老板接过画纸，画面上被一张薄纸覆盖。 比赛作为维纳斯三年一度的盛典，他偶尔也去看了几场，乔洛的表演他也看到了。那场绘画的表演显然可见他有不错的绘画功底，这让他对青年的礼物产生了期待。 “你的颜料都是自己做的吗？”乔洛扫了眼一边架子上摆得方正的颜料瓶，透过瓶壁依稀可透露出内部的颜色，他夸赞道，“用起来很舒服。” “对，我做的。” 现在人工制作颜料可不多见了。但他敢说，就是那种大牌的颜料，用起来也绝对没他做的好。 这事会被人察觉让维尔很高兴，蓬乱的胡须下嘴角难得勾起，他主动说起自己原料的采集和处理的过程。 维尔掀开画布上的白纸，动作带上了迫切。最先映入他眼中的是那占据画布三分之二的石像，被周围锦簇的花叶包围。 石像精致的面庞上，那双不分眼白眼球的纯石灰色眼睛仿佛透过画布静静地凝视着看画的每一个人。 维尔大脑一嗡，“这是……” 他猛地抬头，看向面前俊美的青年。 他怎么会不认得？这是他每天都在凝视、在仰望的那立于维纳斯最高的神殿之顶的神像！他的神！ 乔洛询问：“先生可还喜欢？” 维尔只觉得怒气冲头：“你，你……你竟然敢玷污她！” 他从来不敢去描绘他的女神，甚至连平时去注视她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地避免直视，也不敢让自己的视线停留太久。 他是如此的敬畏神…… 维尔眼中染上了血丝，阴郁的面庞显得有些恐怖。 他重新低下头，看起这副画。 不得不说，青年的功底十分了得，他一定经历过非常专业的训练，并且自己也不缺天赋。 他挑剔地看着这幅画，试图从中找出什么毛病。画是死物，雕像本也是死物，但神女却被青年画得仿佛活过来了般。 一面对女神的虔诚告诉他，他应该把这个不自量力画神明的画撕掉，然后狠狠教导这个年轻人做人的老实本分；一面又为这画技惊叹，为这画上的神明雕像所折服，视线不住留恋。 最后，他说服了自己。 他怎么能撕掉神明的画像呢？这岂不是对女神的不敬？ 被维尔反复用暴怒的眼神看着的乔洛面色镇定，他观察着维尔，见他纠结的神色逐渐稳定，他知道对方很喜欢这幅画。 乔洛：“维尔先生，请问你知道戴安娜吗？” 维尔心情愉悦地将画收入自己的藏品中，耐心大大提升：“她是维纳斯的圣女啊，每十年我们都会在孩子中选出一个接近神明的孩子。戴安娜是近年来血脉最纯净的圣女。” 乔洛：“除了她以外，维纳斯还有谁叫戴安娜吗？” “……”维尔装裱画纸的动作顿住，抬头，锐利的棕色眼睛锁定了乔洛，“你问这个做什么？” 乔洛如实回答：“几天前我捡到一张生日贺卡，上面的署名是‘维纳斯’。”说着，他拿出那张贺卡。 “哦。”维尔放下戒备，脸上浮现遗憾，“是有一个。” 他抓了抓自己乱蓬蓬的头发，似是在回忆，“圣女生日她送礼物吗？倒也不奇怪，圣女小时候就时常照拂她……” 他找到了自己的答案，语气有些无奈：“如果是这个戴安娜的话，那你可以去神殿找她。这个小姑娘……她的身世比较复杂。” 说着，他将画纸的最后一边嵌好，棕色的眼珠转向乔洛，“三言两语说不清，我带你去找她吧。” “小姑娘的贺卡掉了，估计要心急。”维尔打理好店门，走在前面给乔洛带路。他侧过身，提醒道，“记得，在维纳斯，不要叫她戴安娜。” “为什么？”乔洛问。 “因为戴安娜是一个神圣的名字。”维尔这么说道，就不再做其他的解释。 他们前往的方向，正是维纳斯的正中心。那里坐落着维纳斯最高大、最辉煌的建筑。在建筑的最高点，那座女神像屹立着，不论在维纳斯的哪个角落，你都能看见。 神殿离维尔的画店并不远，几分钟后他们就到了。 神殿的大门有普通的楼房二楼那么高，维尔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熟门熟路地带着乔洛从侧边的小门绕了进去。 他们进了一条幽暗的走廊里，最终在一个斑驳的铁门前停下。 维尔伸出手叩响，沉闷的声音在幽暗的走廊里传出了很远很远。 一分钟后，门内传来女孩稚嫩的嗓音：“……维尔叔叔？” “是我。”维尔语气是和他狂野的毛发所不相符的温和。 铁门“吱呀”被打开了一条逢，一只黑色的眼睛露了出来，像地鼠一样小心翼翼地观察起外面，见是熟悉的人，她才完全打开门。 少女仰头注视着维尔身后的乔洛，维尔介绍道：“这是我店的一个客户，他捡到了你的贺卡，来送还给你。” “贺卡？”小女孩像是想起这茬，眼睛亮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快进来吧！” 女孩的房间大得空旷，摆着张小床和一张小圆桌。看起来都有些老旧了，粉刷的墙壁上有些泛黄，被孩子用稚嫩的彩笔随意画着乱七八糟的线条。 乔洛将那张封面画着金色苹果的贺卡递还回去。 小女孩伸手接过，宝贝地放在贴在胸口。 “我找了它好久了。为了给姐姐过生日，我特地做了好久。如果找不回来，我都不好意思去参加姐姐的生日典礼。” 小女孩对乔洛扬起大大的微笑，“谢谢大哥哥！” 小女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急急忙忙找出了苹果汁，倒了两杯递给两人。 “给！谢谢维尔叔叔和乔洛哥哥的。” 维尔温和地接过，在女孩这里，他身上对外人阴郁的气息散去不少。他朝乔洛扬了扬手上的杯子：“快喝吧，小姑娘给你的心意。” 乔洛端起杯子，苹果汁的凉意透过杯壁传到的手心里。杯子有些旧，但很干净，应该是被它的主人爱惜着。 小女孩大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乔洛：“哥哥，你真好看。” 维尔打趣了声小女孩，逗得小女孩嘻嘻直笑。笑到一半，她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哥哥，你怎么不喝呀？” 杯口已被乔洛放到嘴边，只要稍稍抬手，苹果汁就能流进他的嘴里，但他却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乔洛睫毛微颤，湛蓝色的眼睛映出小女孩的年幼无害的面庞。 那是一张很不“维纳斯”的脸，塌鼻、厚唇，脸上还长着斑点，和维纳斯的镇民惯有的精致完全不搭边。 女孩的眼距很宽，一双眼睛却很大，纯黑色的，透着天真与无邪，“哥哥不喜欢喝苹果吗？” 为什么不喝？因为苹果汁里混着其它的味道。 闻起来有点像东西腐败后的味道，但这种食物腐烂的味道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所以他知道，这不是因为苹果汁变质，而可能是…… “维纳斯的苹果可好吃了，以前有很多人都专门来这里买呢！”小女孩侧头。 维尔已经一杯下肚了，劝乔洛道：“是啊，维纳斯以前的特产就是苹果。” 小女孩絮絮叨叨的劝说在房间里响起，一双黑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乔洛。 突然，房间安静了下来。 “碰！”维尔高大的身子突然倒下，带得桌椅和地面划拉出巨大的声响。这声响传出了房间，向走廊黑色的身处传去，迎来阵阵回音。 而他已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小女孩停止了絮絮叨叨地劝说，她低下了头。 苹果汁已经被乔洛放下了。 房内陷入寂静。 女孩再次抬起头，从背后伸出的手上握着一把小刀，脸上笑容甜美，“哥哥，你近看果然更好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