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小弟对我芳心暗许》 第2章 用桃骗来的小弟 青石阶上落红未扫,白华与晃着腿坐在桃枝间,指尖转着半颗酸桃。 忽闻树下剑鞘清鸣,垂眸便见月白身影立在纷纷扬扬的落英里——那人额间玉链轻晃,空洞的眸子映着天光,却比满树繁花更夺目。 白华与在浮仙宫作天作地,自诩是惹遍全宫,识遍全人。 但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个,他却是不识。 少年并没说话,自顾自收剑。天生的冷漠,眼尾滑过的凌厉像是冰花,让人不寒而栗。 白华与瘪嘴看了眼天,阳光陆离的阴影吞噬他的身影。旭日依旧万丈光芒,他垂眸挑眉,衔着片叶子。 “同窗莫怪。”他眨眨眼,艳阳高照,桃枝折影。白华与朝少年挥挥手,十分贴心道:“太阳大,同窗莫要被晒着了。” 刚在空中比划两下,就见对方稳步走来。白华与忽然发觉不对。 看不见......也能走的这么稳吗? “道友,可知浮仙宫大殿在何处?”江可尽初来乍到就被人砸了个桃,本是不爽。奈何对方懂礼节,道歉后他也不必在说什么。 “大殿?你看着面生,是新弟子吗?” 方才离得远些,这会儿近了白华与才发现这人的眼中似乎,流动着某种东西。 很是奇怪。 江可尽指尖摩挲剑柄,想了想,淡淡点头应了。 一个新来不知路的弟子,对于白华与来说,好比上坡的牛车遇上好心人。这可得好好利用利用,他一个连筑基都不到的修士,是搬不动这么多桃的。 有了这想法,白华与不自觉笑了出来。 树顶倏的出现不怀好意的笑声,颇为诡异。白华与身姿与嫩叶融为一体,他笑眯眯的招手,如鬼魅般引诱,“同窗你靠近点。” 闻言,江可尽握紧剑柄,缓步走去,心中展开术法的同时,眼前景色逐渐清晰。 江可尽,铃望宗少宗主。铃望宗能在三百年间迅速崛起,其中功劳最大的,就是门内秘术。 可辩真假的,“耳听。” 江可尽神情紧绷,到底对初次见面的人抱有警惕,全神贯注成防御姿态。 头顶疏风冲击,对方扑面而来。不等他提剑后撤,鼻尖就与人□□撞。 少年独特的气息压迫他,对方龇牙咧嘴的呼吸尽数拍打在他耳畔,热气停留他额前。 “你小子骨头挺硬的啊。”他揉着鼻骨,发牢骚,“角度没把握好,撞死我了。” 在看清白华与后,江可尽瞳孔缩小,盈满不可置信。 "同窗莫怪。"少年倒悬而下,青袍翻飞如蝶,虎牙衔着片桃叶笑得狡黠,"太阳晃眼,我替你簪发可好?" 他莞尔一笑,眉目由切怀真。 白华与的笑印入江可尽的眼,更叫他愣神。 桃枝穿过墨发时,江可尽指尖微颤。铃望宗秘术"耳听"正在识海轰鸣——这个满嘴胡话的少年,竟与梦中庇世拈花的仙君重影。 他是铃望宗少宗主,天人之姿,万中挑一的天骄,亦是受人追捧的存在。 表面的光鲜汇成的淡然冷漠下,藏着热烈心。无人知同高山冰雪的江可尽,对曾经莫名梦到的人念念不忘。 梦中那人右手拈花,左手庇世。 梦是苍生梦,情是万物情。 梦中人一撇一笑,跟白华与极为相似。 白华与见江可尽许久不动,瞳孔中呆呆倒出他的身影,便以为是没反应过来。 眼睛不由一亮,上挑的眼尾随即染出笑意。这种迷迷糊糊的神情,正是忽悠对方帮忙的好时机啊! “同窗,我领你去大殿,作为报答,可否帮帮我?”眼仁再次变换成红色。 白华与出声,换回江可尽游神的脑。凉薄的抬眸睇他,手却不由自主的绕到脑后,拂上那根簪发的桃枝,细细感受粗粝的质感。 这人给他的感觉,像极梦中人,叫他与之亲近。 “我是很可怜的外门弟子,一直受白华与师兄压迫,师兄还让我摘满万颗桃去,迎那劳什子铃望宗少宗主入学。”? “众所周知,白华与的溪见门和江可尽的铃望宗,两宗秘术是天生的敌对。”? “一惑一辩。”? 他勾在树上,以双腿为支力点,竟跟荡秋千似的荡了起来,眉弓那小痣撞了过来,成为星星点点。? “同窗,我多可怜呐。”? 白华与装惨卖乖,仗着对方看不见,他连表情都没变,声调在克制下,变得惨兮兮。 一张丰神俊朗的脸,笑嘻嘻的扬唇。真真是桃花面,不改色。 话音刚未落,通体修长映满花纹的剑鞘,直直刺进白华与视野内。 "溪见门秘术惑心,铃望宗秘术破妄。"江可尽抚过脑后桃枝,"白师兄,两宗相克三百年,你骗不了我。" 江可尽收回剑,后退一步,面无表情拆穿他的伪装。 “你是无虑尊者的关门弟子,是溪见门小门主。” “你是白华与。” “浮仙宫的倒数第一。“ 白华与:“。。。” 白华与:“???” 他讶然,表情跟连吃了千只苍蝇一样。自树上跳下,停在江可尽旁边,震惊问道:“铃望宗弟子?” 江可尽不语,“盯”着他,白华与一个激灵搓搓手臂,刚想打退堂鼓就听见那人声音道来。 “我先天有眼疾,但家族学习的秘术,在施展法术时,我不仅能目视,还能辨真假。” 江可尽道:“所以,你刚才的话,全是假的。” 白华与:“。。。”失策了,这哪里是普通弟子啊。 白华与蔫巴巴的表情让江可尽有些动容,他眨眨眼,再次补刀,“而且,你来到浮仙宫求道也有别的缘由,好像是——为了天道?” “什么是天道祸害?” 江可尽说到这里,他突然辩不真切,霎时间白华与身上像盖了层迷雾般,他眯眼强行用秘术,却昏头转向。 有股力量,不让他继续探寻。 江可尽这句话将白华与心提到嗓子眼。瞬间瞳孔转成红色,不等他发作就见江可尽扭头走到桃源的中间。闭眼默念法术,顷刻间摘满万桃 “走吧,快到正午了。” 尔后,江可尽丢给白华与一个沉甸甸的芥子袋,跟着他后面,“摘不到万颗桃是假,你只是想利用我。”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白华与懒。 白华与虽不要脸,但听不得别人正面批评他。他胡乱打着哈哈,回手扯着江可尽加快脚步。 “这是智取,不如你我结拜,我为大哥,在这仙宫中我护着你。” 他轻哼一声,突然凑近蛊惑,“三天后入宫的少宗主,也是新弟子,地位高在仙宫不顶用。” “倘若法术不高,估计也是个打酱油的。” 打酱油的少宗主本人:“。。。” 白华与乐于和新弟子东扯西拉,并没注意不远处隐蔽在桃树后的人。 “师兄……这白华与也只会说说嘴上话。” 柯宽瞪他,一拳垂在树干上,“我当他有什么豪情万丈,原是个懒鬼。” 青色身影消失在远处,柯宽咬牙切齿,心底愤愤。莫名的酸意蔓延。 “我倒是要十天结婴让他看看!” 说完正准备扭身离去,不巧四分五裂的桃花瓣落到他后颈。柯宽随意将桃瓣丢弃,竟忘记浮仙宫物灵。 这四分五裂的桃瓣,分明照映的是他。 离了西门,出了桃源,走过羊肠小道,不到一会儿就走到仙宫中央。此地坐落多栋宫殿,供弟子学习。来来往往,人群摩肩接踵。 当白华与已经忘却刚才那番豪词时,江可尽突兀的开口了。 “好。” 好?这是同意了??? 白华与撇嘴,周身懒散,没有一丁点大哥样。 “白华与!”威严的女声从天上传来。 白华与顿住,话头咽回肚子,眼盯着落地的貌美女修,脸上早已挂上笑容。 他弯腰作揖,“荣宜仙子。”四字未出口,一股大力就扇到脸上,迫使他狠狠别过脸。 意外来到太突然,在场的人都没缓过神。这巴掌像是打响了聚集的号角,激起来往弟子的好奇心。 人群骚动起来,个个停下脚步,所有目光集中在白华与身上,不远不近的围成一个圈七嘴八舌的讨论。 要知道,百年筑基未成的白华与,已经是弟子中的风云笑料。 荣宜仙子怒目圆瞪,“残害同门,蛇蝎心肠!”说罢长袖一挥,从她身后闪出两人。 两人同样是弟子装扮,只不过腰上的弟子牌颜色更为鲜明。白华与心念一动,来不及躲,便被他们用法术强擒在地上。 “白华与我已将你残害同门的事实禀告宫主,不出片刻,此事由他来定夺!” 白华与大脑很快反应,面如冠玉的脸上顶着明显的巴掌印,眉弓那小痣一挑,肩膀被压的动弹不得,他冷笑着开口。 “弟子做错什么?求仙子告知。” 擒住他左肩膀的那人抢先道:“白师弟这就要怪你心思毒辣,不择手段了。” 心思毒辣? 白华与心底不禁发笑,在他转世在白门主独子身上时,他听过最多的就是败家,不争气,废物。说他心思毒辣,不择手段的,这还是头一回。 真是新鲜啊。 第3章 另一个人 “荣宜仙子做事一向有理有据,在浮仙宫风评亦是很好。我相信仙子是不会乱作为的,所以……”他舔了舔虎牙,歪头抬眸,此时鲜红的巴掌印已消散许多,剩下的凌乱衬的他眼眸明亮。 “所以,请仙子拿出我心思恶毒的证明。” “我残害哪位同门,我何时残害同门,我与那位同门何冤何仇。” 白华与的态度明确,话语步步紧逼,每步都走到刀刃上,让人避无可避。 荣宜仙姿瞪着他,“清晨时你语言恐吓过柯宽,让他止步金丹。但柯宽不服气,回来后就闭关修炼,不出三个时辰就暴毙而亡。” 周遭的弟子们,不免发出疑惑,他们鲜少看到白华与和哪位尊者争吵,因为他一般卖乖求原谅的那个。 “白华与做了什么?仙子还禀告了宫主?” “想来也就是修炼什么的事?听见仙子说了没,残害同门,估计是今早出关筑基又失败,气急败坏了吧。” 这时有位弟子急忙挤进人堆里,看装扮就是早上给白华与传话摘桃的小师弟。 “不对吧,白师兄上午都应该在桃源啊,哪来的精力去残害同门。” 有人立即反驳,“分身术呗,这年头谁还不会个分身术了!” 小师弟寂寞三秒,真诚道:“师兄还真不会。” 隐在人群中,站在小师弟旁边的江可尽,抵唇咳嗽几声,很是意外。仗着位置靠前,视线顺畅的落到那人不屈挺直的腰杆上。 白华与肩膀颤抖,似笑非笑,“口头竟威胁竟也能成真?仙子,我这溪见门秘术,只能蛊惑人心呐。” 他不懂,柯宽修炼突破,就爆体而亡。师尊修为高深,却苍老容颜。天道弊病不够醒目吗? 若不是受制约,不可直说出来。白华与倒真想点明一切。 荣宜仙子冷哼一声,她今天是铁了心要给柯宽撑腰。在背过身的同时向空中掷了块石头,“此物为录影石,用修士残骨做成,可见灵体。” 浮仙宫尊者众多,但真正排的上名号,就是这些有着自己流派的大能。譬如白华与师尊,无虑尊者。 而荣宜仙子正是浮仙宫战力前五的唯一女修,其价值不可估量。 荣宜仙子瞟着四周,威压不自觉的散开,压的众人喘不过气来,她转了圈扬声道:“待宫主来时,我会开启这录影石。在场的各位,都是见证者。” 话音刚落,那块录影石蓦的震动。弟子们抬头眺去,只见两道人影朝这边飞来。 小师弟眼神好,立马作揖,“弟子见过宫主。” 有了他先开口,众人想认不出都难,霎时间场面安静一片。 领头的是位孩童扮相的白发小孩,着着白蓝法袍,神情不怒自威。慢条斯理跟在他身后的,是位花白胡子,有些头秃的小老头。 小师弟看见小老头,顿两眼发光,悄咪咪对着跪在正中央的白华与喊:“师兄撑住啊!师尊来了!” 白华与的师尊? 江可尽分了些目光在小老头那,在法术加持下,他看见小老头周身灵气浓郁,两鬓斑□□神气也好。看了会儿,视线又落回白华与跟前。 少年紧咬牙关,坚定的眼神灼烧每个在场的人。他据理力争,妄想洗脱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冤屈。 “我本赴天道,何必害同门?” 宫主惊讶,没想到这话会从白华与口中说出。一双蓝眸静静扫视众人,与人群中的江可尽打了个照面才默默移开。 他看向荣宜仙子,声音是孩童般的清脆,“荣宜,白华与生性顽皮,闹出乱子来也常见。” 荣宜仙子不买账,无虑尊者坐下的小废物,哪里比得上她的外门天骄。如玉的指尖轻点空中,望向录影石的眼神,几乎带上了期待和怜悯。 荣宜仙子直摇头,发髻上的饰物叮当作响,“这不是能随便掀篇的乱子,这是条活生生的人命,我要给柯宽一个公道。” 旁边的无虑尊者帮腔,“老夫也认为,我辈修行,不为己。” 闻言,宫主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录影石记录了柯宽府外的一切,包括柯宽进府,修炼,到暴毙,这一切皆清清楚楚展现在他们面前。 在柯宽修炼一炷香时间后,有人闯进了他的府邸。仅弹指间,柯宽就口吐鲜血,暴毙而亡。 死前他努力睁大翻白的眼。对自己死亡的不甘,要随着血液淌了出来。 白华与眼神锁定录影石,在看见闯进府邸那人的脸后,心神震惊。 弟子们也哗然不止。 因为录影石里,那个闯进柯宽府邸,残害他的人——有着和白华与一样的脸。 荣宜仙子咬唇,美眸雾蒙蒙的,显然是看不得柯宽的死亡。 ”证据就在这,白华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她掌心恍出长剑,作势就要在此地给柯宽报仇。 见此,宫主下意识就挡在白华与面前。他拧眉,回头看着无虑尊者。 录影石是修士骨骸自动形成的,所以不存在被人动手脚。 白华与杀了柯宽,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个不是我。” 白华与突兀的声音,打破所有人的恍然,惊恐。 春风赶着春意,撩起白华与衣袍的翠青。他腰杆直挺,同雪中松,不屈的枝桠扎根眼底浮色。 他笑容满面,指着人群中的某个人,乐道:“在柯宽死的这个时间段,我和他在一起摘桃。” “正不巧,有人万般心思想栽赃我,可惜计谋要落空了。”他眯眼笑着,完全没了先前的狼狈。 琉璃般的琥珀眸子在阳光下流转,白华与歪头看向人群中的月白身影,他笑的意有所指,“大哥落难,小弟还不上前?” 宫主袖中的手猛然攥紧。 无虑尊者愣神,有些意外,转向宫主,“他什么时候收了个小弟?” 宫主摇头示意,落在袖口的手攥拳,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人群停止哗然,只见从他们中间踱步走出位白衣少年。 那少年很是冷静,面无表情,没有对被白华与点名拉下水的惊慌。 看到江可尽那张面瘫脸后,宫主心底梗塞,差点被口水呛死,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可尽停在白华与跟前。 只见江可尽踏雪而来,泼雪似的剑尖挑开押解白华与的弟子。众人屏息间,就听见他平稳的说:“暂且松开他,我要寻个东西。” 他这么气势汹汹走来,实实在在把两弟子唬住了。两人松手后,就见这人在白华与腰间摸索,不出小会儿,就摸出个蓝色芥子袋。 这顿操作,把在场人看的摸不到头脑。 宫主算是这里面最熟悉江可尽的人,此时却也只感到不妙,他偏头和无虑尊者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话音刚落,就被从天而降的桃子砸了个准。 宫主:“???” 宫主反应快,施法在头顶结屏障。其余没反应过来的人,都被这场“桃雨”淋成落汤鸡,这也包括白华与。 先前江可尽在他腰间摸索,他就疑惑不解。本欲看看江可尽如何帮他作证,谁知道这货直接爆开芥子袋! 白华与表情扭曲,抱头乱窜分不出其余精神,观看江可尽为他下的这场“雨”。 江可尽这货半掩着眸,朦胧的眼盯着手掌里残余着芥子袋碎片,丝毫没被外界影响。 这个表情显然是又展开了秘术! 江可尽盯了几瞬,启唇向屏障下的荣宜仙子解释,“这是今早摘的桃,很新鲜。” 很新鲜?! 白华与一字不落听完他全部的话,险些气死不敢置信的眼神掷在江可尽身上。 白华与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江可尽有病吧! 然,不等他对江可尽脱口大骂,头顶飞速砸下课巨桃。他顺势接住,低头一看,才知这巨桃还长的张老人脸! 【仙帝!是我!】桃树精大喊。 白华与手比闹快,不管怎样,朝着前面扔去。那桃树精在空中飞出美丽的弧度,不偏不倚地命中江可尽脑门上。 江可尽:“。。。” 他眨眨眼,顿了会儿,哀怨回头,“我替你作证,你也要砸我吗?” 眼前喧闹的一切,吵的荣宜仙子头疼。用屏障也不是个事,她指尖一挑,索性放出灵气,停了这场桃雨。 这才听见江可尽正色道:“上午我与他确实在桃源。而且据他师弟所言,他不会分身术,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柯宽府前。” 这话荣宜仙子压根不信,横眉冷眼,轻蔑的看着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小弟”,“我不会相信突然出现的小子。” “录影石才是铁证!”她愤愤的说。 此时白华与已经从桃雨灾祸中缓过神来,他冷嗤一声,若无其事的揉肩,眼神却钉在荣宜仙子那。 “我想不管我现在说什么,仙子都不会信。” 他手臂一翻,直接揽上江可尽脖颈,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既然仙子不信我,那我就把那人抓过来,以此自证清白。” 荣宜仙子抿唇,指尖击破皮肉染血,她实在没想到白华与会这么说,心底不免增添顾虑。 白华与料想她的顾虑,扯着江可尽作揖。 少年咧嘴笑,,“这位正是该三天后入宫的铃望宗少宗主,江可尽。” “铃望宗的秘法是以什么闻名,想必就不用我给大家回忆了。” 他的言下意是,江可尽的秘法会辨真假,且为人正直无私。但凡他白华与有一句假话,江可尽都不会站在他旁边。 不过,比起众人,更让江可尽意外的是,白华与何时知道他的身份? 江可尽敛眸回想,先前的画面走马灯般倒转,偏偏就是抓不到一丝破绽。 疑惑在他脸上凝成实质,白华与察觉到,手上使劲,拉紧江可尽的腰,自己则凑近,跟他咬耳朵。 “你在桃源时,就用秘法探查过我话的真假,这是你暴露的第一点。” “在宫主他们来时,你虽然躲在人群中作揖,但宫主他却惊讶的盯着你,这是第二点。” 正当白华与说的起劲时,一道清脆的声音插来。 “白华与,念在江可尽面子上,准你这次的行动。”宫主边说边靠近,孩童的身高,只到白华与腰那块。真是没有丝毫身为宫主的威严气质。 他说完,一旁的无虑尊者摸摸胡子,对着白华与眨眨眼,跟着道:“限你五日时间。” ”师尊……” 白华与话还没出口,就见宫主大袖一挥,除了他俩在场的所有人都消失不见,犹如泡沫般原地蒸发了。 白华与:“。。。” 白华与以搂着江可尽的姿势,等了三秒后。 不出他所料,空中飘下他师尊的声音。 “徒儿你尽快自证,为师我又被那个老顽童拉去训练弟子了。” “‘行云堕泪镜’就要开启了。” 行云堕泪镜,白华与有所耳闻。在楚岚大陆中,能进入浮仙宫这种学府修炼的修士,必须要在镜内炼心,但限制修为,一般入境的是筑基修士。 偌大的地方,眨眼间就剩他们两人,白华与保持姿势没说话,怪异的感到一阵寂寞。 想着还有傍身的罪名,等他洗白。白华与蔫巴巴的心,一下就振奋起来了。 白华与睁大双眼,回眸寻江可尽时,蓦的对方眼中的撞进幽深古谭。 江可尽面无表情,语气却极致真诚,“他们都走了,我可以站直了吗?” “啊?”白华与被江可尽这话逗乐了,连忙松开他,退两人合适的距离。 正午的阳光,明媚成傲气的光芒万丈。似乎想洗涤白华与的罪孽,他整个人融进光里,渡了层金。 那双琥珀瞳孔,依旧淡雅清澈。 江可尽别开眼,不在脑内张望其他,可这幅画面却雕刻在他脑中,闭上眼全是白华与的眼。 这人和他梦中人,真是极为相似。 江可尽提手刮了下鼻子,道:“不是去抓人吗?晚了他就跑了。” 第1章 百年筑基失败的废物 青苔密布的溶洞内,水珠自穹顶坠落,正巧砸在盘坐少年眉弓小痣上。白华与倏然睁眼,洞中死寂却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眼皮跳动,血肉里密密麻麻传来的钝痛,无疑是刀割思绪。 熟悉感激遍全身,白华与皱眉赶忙摊开掌心,调动全身灵力。可任他如何用力,那掌中灵力都如幽幽烛火,随时可灭。 灵力的泄露自动触发溶洞法阵,深沉的声音直冲云霄。 【无虑尊者坐下弟子,白华与,闭关十五载筑基失败。】 听到这个声音,白华与嘴角抽搐,整个人近乎石化,险些从石头上摔倒。 “不会吧,又是全宫通报,敢情我白华与的脸不是脸啊!” 他打了呵欠,起身活动开筋骨,边揉腿边对着不远处的一个人脸石大喊:“好兄弟,不要每次都雷打不动的通报,这样很拉仇恨的。” “我看这样你叫‘雷雷’得了,”他一个鲤鱼打挺,结果腿麻踉跄,直接与人脸石块来了个亲密接触。 白华与眼冒金星,不等他缓神,石阵又阴森森的出声。 【无虑尊者坐下弟子,白华与,为掩盖自身失败,欲贿赂石阵执。】 白华与:“。。。”贿赂石阵执? 他的名声就不算名声了吗? 这破石头肯定在针对他! 白华与闭眼捂心,暗自流泪。不用想就知道,待会出去后定会被群嘲。 白华与作为浮仙宫著名闭关钉子户,他的修为就像漏水的竹篮——百年苦修,颗粒无收。 现在想什么都是徒劳,白华与敛眸向出口走去,走时还不忘给人脸石块打个招呼,心情还不错,“雷雷,下次见啊。” 说罢就转身投入结界中,眼前石阵的阴暗潮湿,被折射成旭日暖阳,烘烤着少年翻飞的青嫩衣袍,吐出拉长过的影子,昭示曾经的离去。 果不其然,如白华与所料一样。密密麻麻的弟子围在溶洞前,人头攒动同黑夜云星密集。 “白师弟!你第六次筑基又又失败了?!” “恭喜恭喜……不是,贺喜贺喜……也不对。反正就是喜你终于出关了哈!” “师兄!我一百年前入仙宫,你在冲击筑基,现在我都半步金丹了,你还在冲击筑基。这当真是前无古人!” 白华与的脸当即垮下来,同门的话语皆化为硬刺,实实在在戳的他千疮百孔。肩膀像是落了块巨石,大量凉气逼迫神经。 白华与泱着苦涩假笑,竟没一人察觉。 “非也非也,此乃百年筑基,不是寻常人可寻得。”少年面如桃花,笑胜春意。眉眼张扬,唇畔磕出的虎牙,更显狡黠傲气。 这群形形色色的人,满腔话语句意都只有一个——你白华与筑基又失败了。 小师弟在人群中蹦跶的最高,大声喊:“对了,师兄。师尊让你出关后去西门摘点仙桃作宴,迎接铃望宗少宗主!!!!” 铃望宗,三百年前,在楚岚大陆北方异军突起。广泛扩大势力,现已跻身于大门派,其实力不可小觑。 铃望宗少宗主要在浮仙宫入学,定要好生招待。 白华与掏掏耳朵,随后应声,继续迈着行尸走肉的步伐。 “哎,白小子。”忽然有人唤住他,横插在他面前。 挡路者的声音混杂鸟鸣惹得他耳朵疼,白华与被人展臂拦下。他抬眸时,琥珀色的瞳孔总得阳光的偏爱,倒映的更加无辜清澈。 白华与是仙门独子,不管多么厌恶,好歹都知些礼数。看清来人后,他立即作揖,规矩道:“柯师兄。” 冷冷淡淡的态度,让人纠不出错。 柯宽见他这幅模样,想着自己刚突破的金丹,心花怒放,得意洋洋。柯宽故意扬起自己衣摆,指尖重重戳在白华与肩膀,满脸的不屑。 “刚就听到你小子筑基失败,”他笑着,“啧啧啧你怎么就这么废物呢?令尊知道,你百年筑基的名头吗?” “……你真是天赋异鼎啊。”旋即仰天大笑。 “令尊不缺你这个儿子吧。”柯宽丝毫不觉自己说的不妥当。自大的想法充斥脑海,同门们对白华与嘲讽,是对他夸奖。 白华与平日不是个软骨头,遇事就上,不论结果。 “师兄。这话该是要掌嘴的。”他歪头挑眉,嘴角仍是翘扬,态度检验一改往日的懒散,“我喊你,是因为我懂规矩,我敬你。” 白华与敬他柯宽,是因为他是浮仙宫这辈的外门天骄。年仅十九,步入金丹,前途似海,仙道有望。若能入内门拜师,飞升指日可待。 “我十五载不破筑基,是我个人的资质问题。这与我爹娘何干?与我出生何干?” “修士不论仙门,世家,亦或是散修,资质才是王道。可按师兄你的意思是,这些外因才是修炼的主力?” 白华与笑靥如花,掩在澄澈如秋水双眸下的,是他对自己的嘲弄,“师兄,丹药堆不出天骄。” 丹药堆不出天骄,他白华与也与仙途有隔。 万年前的飞升,是他跨不过的心坎。 心底的怅然永远不会外露,日出日落,他还是嬉笑晏晏的好儿郎。 “师兄,看在同门面子上,我提醒你一句。” “天道亦有弊病。” 柯宽眉头紧锁,往日的不屑在白华与面前,宛如糖衣面具,不堪一击。眼前的废柴,不似那些人的软弱,他是崖底的青竹,天生的坚韧不拔。 柯宽努力吞咽口水,眼神钉在白华与脸上,结结巴巴,“呵,呵....就是借口。说这么多,还还不是说自己是废物吗?” 谁料白华与竟不反驳,扬眉轻笑,“废物也会脱胎换骨。” 语毕,他上前学着柯宽的样子,拍拍他的肩,琥珀色瞳孔蒙上薄薄红雾。 红瞳,是他展开秘术的表现。 白华与笑着舔了舔唇边磕出的虎牙,“止步金丹止步吧,休要与天作对。” 与天作对? 柯宽不解,只当白华与是不服气,是在说笑。他无所谓的反驳,“与天作对?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天道老儿有本事就杀了我。” 柯宽本以为这样说,足够搅乱白华与的心态。不成想他反而展颜微笑,眼底浮出惊喜。 “师兄怎知你自己继续修炼会暴毙?”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让人莫名其妙。柯宽气极捶捶拳头回头时,只能看到青色衣袍随着走动翻飞,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众人眼前。 白华与,溪见门,白闻白门主的独子。百年前入宫求道,期间法力不涨,修为不进。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百年筑基。 在他人眼中,他就是个怪胎。不专心修为,反而是想尽办法阻碍修炼。 仗着个好家世,胡作非为。 或许除了他,没人能知道这么做的原因。 西门桃源。 少年曲着腿,倚靠树干坐在枝头。摇晃脑袋叹息,嘴里却惬意的嚼着东西,早早把筑基失败抛入脑后。 骨节分明的手指蹭在桃叶上,掌心捏着个被咬了两口的桃子。撑在白华与手边的那条枝桠,担心他掉下去,默默窜上来粗支抵在他手肘下。 【仙帝,您还够吃吗?不够的话,我还可以结。】 【话说您下凡这么久,天道不会说什么吗?】 桃树精是为数不多知道他身份的人。 当年白华与魂体下凡调查,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挑选转世之体。不料出了意外,只能附在桃树精树干再做打算。 白华与满脸麻木,舌尖舔着被桃酸软的虎牙。 【你结的桃子酸死了。】 【鬼知道那玩意说不说啊。】 【我早就不信祂了。】 没心没肺是白华与伪装的外壳。风花雪月下,无人会想到浮仙宫的吊车尾,是万年前飞升的天才。 对于白华与来说,飞升并非是好事。修为增加的同时,出现的是一定是祸患。 身体日复日的削弱,至交好友也个个陨落。他不忍,去找天道问实情,可得到的结果只有不知。 不知。 不知。 不知。 天道并非不知,祂对白华与有所隐瞒。 闭上眼,往日踏起的鲜血融成的画面拧出汗水,顺着回忆尖刺的枝条缠绕他,扼杀他。 【我早就不信天道了。】 万年前,白华与是修炼第一人。少年登顶,风华正茂。众望所归的飞升成仙。 在所有人包括白华与在内都以为,他前途无量时,意外出现了。 成仙一日,咳血不止。 成仙一年,白发垂腰。 成仙千年,沉疴难起。 没人能逃过天道的弊端。 无人知晓修炼内里的腐化,统统至高无上的法力,趋之若鹜。 所有人疯魔似的求仙问道。 年轻有为的仙帝,修炼第一人,天道的追随者。哪个身份都令白华与不敢停歇,拼命修炼想要找到其中问题所在。 白华与不是站在高顶的观客,而是同苍生一起挣扎的蝼蚁,他能做的,只有随波逐流。 最终理智突破麻痹,仙帝带着无法诉说的秘密,自愿下凡转世。一走就是千年,从此天上地下,人间蒸发。 无人会想到那个天赋异鼎的郎儿,会自降为草根。隐藏克制自身修为,以求更多的时间找到天道隐瞒的事情。 这才是白华与要做的。 【不信天道?那仙帝你信什么?】天帝不信天道?这对于桃树精来说,是奇闻趣事。 【自强不息,信自己呗。】白华与无所谓的说,眼睛瞥到没吃完的桃,邪念一动又不死心的吭哧吭哧吃了三口。 喉头噎住的酸水,像是万年前的苦,让人难以下咽。 其实当初他转世选的不是溪见门小门主,而是铃望宗的少宗主。只是正当准备夺舍的时候,发现小门主早已在腹中夭折。 仙帝在仙界久已,却还是怜悯凡人心,代替了原本的孩童,为躲避天道法则制约,故意伪装成这幅草根模样。 白华与艰难咽下桃肉,酸的面目狰狞。他靠在枝上惆怅,五指放松,任由桃子自由滑落。 怎料桃子“嘭”的一声,在半空裂开。 白华与被惊动,穿过层层叠叠的嫩叶果实,往下张望。 只见在桃树边,站着个少年。 那少年身长玉立,手握长剑,头戴额链,白衣出尘。墨发未束,发丝绕绕长睫下朦胧的双目。 他似乎看不见,动作很缓慢。 树下盲眼少年仰首,透过层层嫩叶,白华与能清晰看见他额链碎玉映着空洞双眸。 “你砸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