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缠上高冷竹马》 第1章 竹马回国 “你听说没?陆延年回国了!” 电话刚刚接通,那头的女声就开门见山说道。 “……什么?” 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香气,玻璃柜台一尘不染,其上摆放着几款价值不菲的名表。 正通着电话的人穿着一身与环境格格不入的水蓝色卡通印花短袖,白皙的手臂从袖管里伸出来,摆弄对比着几款表,耳朵上的耳钉是小水滴形状的,坠下来一晃一晃。 他因为电话里的消息顿住了动作,又听到。 “对啊眠眠,你不知道吗?听说两三天前就回来了,他们说今晚给陆延年接风洗尘,差不多十多个人,问你来不来。” 云眠犹豫了一会儿回答道:“你把时间地址发给我。” “你要是还讨厌陆延年就别去了,他人怎么这么坏,走的时候瞒着你,现在回来也不告诉你。”对方声音里带了担忧,“你没难过吧?” 云眠怕朋友担心,调整了语气,像往常一样笑着说:“没事,这么久没见了,怎么说我也得去看看吧。” “那好,我们晚上见。” 挂断电话,云眠转头看到销售还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可他满脑子都是刚才听到的消息,先下连礼物都不想认真选了,于是随手指了一款最贵的。 “就这个吧,谢谢。” 销售笑开了花,一边包装着表一边奉承道:“云先生这么用心,你男朋友肯定会很高兴的,祝你们百年好合哦。” “谢谢啦。” 云眠填下地址走出专柜,才有时间细想。 陆延年回国了。 跟当初高考完出国时一样毫无征兆,云眠是最晚知道的、从他人口中得知的。 他们很久没联系了,连社交软件上陆延年的账号也早早被云眠赌气删除了好友,电话倒是没拉黑,一直在联系人多到划不完的通讯录里躺着。 既然回来了都没主动联系,应该也没有重新做回朋友的打算吧。云眠收起手机想。 去完今天晚上的接风宴他就仁至义尽了,估计以后也遇不上陆延年,他们还是像陌生人一样桥归桥路归路。 真烦人。 云眠心情不太好地回了家,临近聚会时间时换了身更正式的衣服出门,他们订的餐厅云眠去过一次,又贵又难吃。他懒得开车,就叫了司机来接。 路上很堵,云眠在车上不知不觉睡着。 他做梦了,梦见高中的事。 是高三的夏天,窗外的梧桐树在阳光里摇晃着枝叶,下课铃声响起,云眠将手臂环着放在课桌上,迷迷糊糊朝同桌的人说。 “陆延年,上课了叫我。” 旁边的陆延年身着白色上衣的校服,干净又清冷,正低头做着物理题,闻言轻轻嗯了声。 课桌上贴着小纸条,是班主任为了激励学生们想出的招,把理想中的大学写下来贴在桌上,云眠和陆延年的桌上齐齐贴着“桐城大学”。 云眠眯着的眼睛最后看到了两张桌子上紧挨着的贴纸,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想沉入梦乡,远处却传来声音:“云眠,你男朋友在教室外面!” 昏沉的脑子立马清醒了,云眠撑着桌沿站起身,在周围的起哄声中对陆延年说:“让一下。”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云眠在里侧,平常都得陆延年起身让他才能出去。 陆延年似乎没听见,依然不停笔地在草稿纸上写着算式,云眠戳了戳他的手臂再次说:“让我一下,我男朋友在等我。” 对方终于动了,站起身到过道上,眼睫下垂,沉默地看着云眠。 云眠连着谢谢几声,却在心里翻了白眼。 不就是打扰你做题了吗,用得着这么臭脸? 梦里的画面渐渐模糊了,云眠想起什么,又凑过去在陆延年耳边说:“哦对,待会儿我不跟你一起吃饭了,今天就让我重色轻友一下吧。” 云眠吃饭一般都是和陆延年一起的,但是最近谈了恋爱,也该抽时间陪陪男朋友。 陆延年皱着眉说了什么,云眠没听清,就从睡梦中醒过来。 是坐在驾驶座的司机唤醒了他,已经到达目的地,云眠道过谢揉了揉眼睛下车。 餐厅门口站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一身黑色连衣裙,头发整理成漂亮乌黑的长卷发。见云眠下车,她热情地笑了笑招手:“眠眠,这边!” 云眠小跑过去:“你等多久了?” 程婧涵从包里拿出零食塞给他:“没多久啦,这是我去南美旅游带回来的糖,巨好吃,你快尝尝。” 云眠没客气,直接扯开糖纸吃了颗,嘀咕了一句好吃就跟程婧涵往餐厅里走。 “我听说陆延年是读完硕士回来。”她主动提起,“咱们都六年没见他了吧?他们这个饭局也是组得莫名其妙,把想巴结写脸上了都。” “是六年没见了。”云眠应道。 陆延年出国期间他们完全断联,连他回来过几次云眠都不清楚。 十多年的发小,关系能烂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是挺厉害的。 他们进了包间,眼尖的人立马看见他们俩,热络地打了招呼。 云眠向来是人缘好的,就算平常跟这群富家子弟没什么共同话题,相处甚少,但无论什么场合他的存在感从来不会低。 里面放着两张桌子,云眠看了眼,提出举办接风宴的人和几个平日里爱出风头的人基本都坐在一桌,云眠果断拉着程婧涵到另一桌坐下。 他可不想跟陆延年一桌。 同一桌的也有熟人,云眠一来二去地聊了起来,他其实很擅长社交,应对这种应酬也游刃有余。 直到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差两分钟就到约定的聚会时间。 旁边桌上的人似乎是收到消息,忽然语气高兴地开口:“陆哥说他马上到!” 话音刚落,包间门口响起咔哒的开门声。 云眠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向门口望去。 走进来的男人面色冷淡,身形高挑,一身笔挺的黑西装,肩很宽,黑色领带系成标准的温莎结。 云眠目光下移,看见他手上戴着百达翡丽的铂金表。 他并不是喜欢收藏表的人,平常也认不出款式,但他今天中午还在给男朋友挑表当礼物,很难不记得这只。 和他买的是同一款。 还没来得及多想,云眠就发现,陆延年的视线似乎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没什么躲避的必要,云眠迎着视线和陆延年对视,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的脸。 瞳孔和头发一样深黑,五官深邃,脸还是一如既往的优越,六年没见,倒是变得更成熟好看了。 有人主动开口招呼道:“陆哥,来这坐,专门给你留的位置。” 两张桌子十六个位置,就剩下一个空位,云眠也不怕陆延年坐到自己对面大眼瞪小眼。虽然就算座位空着,以陆延年对自己避之不及的习惯估计也不会选那里。 陆延年顿了顿,沉稳地走向专门为他空出的位置。 侍应生训练有素地端来了摆盘精致的各色菜品,云眠知道这些菜的味道不怎样,动筷子的速度很慢,听着大家对陆延年的奉承。 “真是年少有为啊我们陆哥,几年没见变硕士了!” “那可不,而且那学历含金量多高?我怕是一辈子都赶不上喽。” “毕业快乐,来!我敬陆哥一杯。”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安定下来没?”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寒暄着,又以陆延年毕业和祝他前途光明的名义反复举杯庆祝,云眠听着他语气淡淡的回答,很浅地抿了两口酒。 陆延年是很有分寸感、极难接近的人,他看似不失礼貌地逐个回答,但其实什么具体消息都没透露。 实在太精明。 看来他这么些年下来也没变,只是更成熟了些,骨子里还是凉薄得没边。 云眠留了只耳朵听他们说话,就凑过去和程婧涵开始聊天说地,旅游宠物穿搭什么都提一嘴。 “对了,你今天这个耳钉怎么这么素?”程婧涵问。 云眠愣了愣,她又继续说:“而且穿得像文青一样,很少见你这个风格,但是超好看诶。” 他回忆起下午出门前,好像是抱着莫名的想装成熟的想法,他把自己原本很满意的蓝色卡通短袖换成了墨绿色条纹衬衫,配上卡其色直筒裤,换了很小的银色圆片状耳钉。 “好看就好。”他岔开话题,眼睛弯弯的,“待会儿吃完饭你有空吗?” 程婧涵摇头:“晚上有约了。” 云眠遗憾地撇了撇唇:“我还想让你帮我参谋一下。” “参谋什么?” “乔润生日不是要到了吗?我不知道该在哪约会呢。”他很自然道。 乔润是云眠的男朋友。 这时四周的人耳朵很尖地捕捉到这个名字,纷纷开始起哄:“可以啊,这么多年了云眠还和男朋友还这么如胶似漆的。” 云眠闻言笑得开心:“你们还这么喜欢八卦。” “那可怪不了我们。”一旁的人接话说,“谁不知道我们云眠小少爷初恋一谈谈七年啊?” “我靠,都七年了?” “可不是吗,还是异地恋,他男朋友在英国读硕士,就这样了都还甜甜蜜蜜的。” “你们是没和云眠高中一个班,他那个时候腻歪得啊,每个课间都用来找男朋友去了。” “还有这事?” “不信你问你陆哥呗,人高中是云眠同桌,吃狗粮第一线!” 这句话一出,整个包间的人都安静了一刹。 大家都知道他和陆延年关系不好。 云眠笑容僵了僵,又迅速打圆场:“别总八卦我了,也不说说王哥你,听说下下个月要结婚了?” “啊?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们?” “真不够意思啊王哥。” “那不是还没准备好请帖吗?到时候请帖发出去你们都必须到场哈!” 很快有人接话,大家顺着话又聊起来,把刚才的尴尬自然掩饰过去。 云眠往陆延年的方向看了一眼,却直直撞上对方目光。陆延年好像往他这边看了好一会儿,对视上也没有转头的意思,他心情迅速变差了些。 看什么看,又不熟。 窗外天空黑透了,四周繁华街道的灯光五光十色。 一行人吃完饭互相道别,云眠把程婧涵送上车,自己也站在路边等车来。他的司机家里有事晚上请假了,所以叫了网约车。 仲夏的天气闷热,晚上稍微好些,温温的夜风吹过来,云眠等得有点不耐烦,抬手解开了衬衫第二颗纽扣。 身旁有人走了过来,背后的暖黄色街灯光将那人俊秀的影子映在云眠身前的地面上。 他大概猜到是谁了,于是不动声色地伸脚,恶意踩了踩影子。 果不其然,那人在间隔他半米的位置停下后,陆延年的声音响起来。 “云眠。” 只是叫了他的名字。 开文啦,不出意外是稳定隔日更[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竹马回国 第2章 意乱情迷 云眠堆起满脸笑意,转过头问:“什么事呀?” 他自以为早已练就优秀的面部表情管理,现在展现的这种笑容,刚好介于真诚和虚伪之间,能让对方心里膈应、不断揣测但又挑不出实在的错处。 但陆延年语气仍然是淡淡的:“麻烦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好友申请? 云眠愣了几秒,陆延年六年没跟自己联系,现在突然来加好友,简直像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他潜意识里不太想拒绝。 于是他手指没有拖延地点开了微信,看到来自网名为“L”的人发来的好友申请,象征性问道:“加好友干什么?” 陆延年答:“有东西要发给你。” “哦。” 云眠犹豫两秒还是没有把陆延年拉进“不能看我朋友圈”的分类里,直接通过了好友申请。 两人没再继续说话,云眠静静地等着陆延年发东西给自己。 陆延年总是这样,话很少,以前他们还是朋友时就总是云眠不停讲话。后来陆延年不告而别地出国,云眠给他发了很多很多消息,陆延年都没有回复,所以云眠才狠下心赌气将他删除。 想到不美好的回忆,云眠感到烦躁,他有点厌恶在和陆延年的友谊关系里做主动的一方了,所以他决定敷衍一下就赶紧走。 很快一段视频从聊天界面跳出来,小图看起来好像是什么光线昏暗的场所,云眠戴上耳机点开。 过于喧闹嘈杂的音乐声和聊天声传入耳朵,云眠皱眉调低了音量,分辨出视频里似乎是在一个酒吧。 摄像头对准了角落里举止亲昵的几个人,逐渐放大。 云眠身体一僵。 其中一个人是他的男朋友,乔润。 乔润和身边一个年轻得像刚成年的男孩坐得很近,搂着他的腰,男孩娇笑着抿了口酒,又熟练地凑过去。 吻了乔润。 视频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云眠呆呆地看着屏幕几十秒,仍然没缓过神来。 视频里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衬衫,还是上个月云眠飞去英国找他时帮他选的,很显然就是乔润,如假包换,是他的男朋友。 谈了七年还“甜甜蜜蜜”的男朋友。 脑子像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中,钝痛的同时有些喘不过气,近乎无法思考。 他男朋友和别人接吻,就在这一个月内,可能更早之前就有发生。 云眠有点恍惚,抬头问陆延年:“这是在哪拍到的?” 陆延年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不明显:“上个周,在英国的酒吧,朋友拍的,他在你朋友圈看过你们合照。” 意思就是,在云眠朋友圈看到过云眠和乔润的合照,所以在酒吧看到时发现不对劲,就录下视频发给了陆延年。 怎么不直接发给他呢,云眠脑子里闪过一丝疑问,但头脑反应缓慢,迅速忽略了这一点,对烂人的厌恶占据上风。 他打开微信,手抖得有些厉害,打字常常弄错,“分手吧”三个字重复几遍才打好。 云眠把左手按在胸膛上,感觉到轻微的呼吸困难,但还是坚定地按下拉黑。 下一秒乔润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云眠脸上带着点无意识的恶心和烦躁,直接挂断后又点开通讯录,拉黑了他的电话号码。 要处理的东西还很多,云眠盘算着,合照、朋友圈、各种社交媒体的互关账号,以及对方送自己的礼物,都得清理。 他没有力气一一想清楚了,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双人合照的壁纸,云眠眉头还皱着,手垂下去,无力又迷茫。 明明谈了七年的恋爱,明明中午才给对方买了礼物寄去,明明在刚才的聚会上还笑谈着这段感情。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还好吗?”陆延年问。 云眠才想起旁边还站着个人。 陆延年特意来找他加好友就是为了给他看这段视频吧。 那他人还怪好的。 云眠诚实回答:“不太好,感觉快死了。” 他都快恍惚得站不住了,想直接找根路灯靠着、蹲在马路牙子上生无可恋,又或者直接躺在地上思考人生。 陆延年安静了几秒,声音低沉好听开口道:“及时止损就好了,不要太难过。” 似乎对于这种话有点生疏,他顿了顿问:“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一下?”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关系僵持的陆延年时隔多年再见面竟然会特意安慰他,云眠真希望是做了一场梦,一觉醒来陆延年没回国、男朋友也没出轨。 他没什么力气地回应:“不用了,谢谢。” 云眠想快点离开,要么痛骂渣男找朋友安慰自己,要么回家好好睡一觉,于是他跟陆延年道完别就随便拦了一辆出租车,像逃一样走了。 上车后云眠瘫在后座,手机上已经弹出了几条消息,是他和乔润的共友发来的,估计是乔润找人帮忙传话。 他也不想让人夹在中间难办,就回复道。 [玉米大王:我知道他出轨了,所以跟他分手了,没有复合可能。] [玉米大王:麻烦你传话一下,谢谢啦。] 发完回复云眠直接开了免打扰,把壁纸从双人合照换成宠物照片。司机的车载音乐放到了很致郁的苦情歌,他听着觉得更加烦闷。 七年感情就这么喂狗了。 算了,辱狗了。 他是不是该去看看眼科,怎么这么久下来没看出乔润是这种人。一想到他可能出轨了几周、几个月甚至几年,云眠恶心得想吐。 他突然很想喝酒,于是对驾驶座的司机说:“叔,可以换个目的地吗?” “可以,你要去哪?”司机普通话不太标准地答。 云眠一般想喝酒了都是去朋友开的酒吧照顾生意,他开酒吧的朋友也实在多,数量上来说可以让他一周七天不重样的那种。但今天这种情况他很少见的不想面对熟人了,于是上网随便找了个酒吧名报出去。 二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 这家酒吧环境挺好,人也不算多,云眠找了个安静的角落。 他真想把自己没喝过的酒都尝一遍,但酒量并不允许。 云眠比对着菜单,从里面选了一杯名字最好听的,挽起衬衫袖口,手臂撑在吧台上,慢慢一口一口啜饮着。 一打开手机就会看到一堆需要清理的黑历史和来自朋友的关心,他心太累了,于是只是看着酒吧里形形色色的人,喝完又点了一杯。 他意识到自己有些醉了,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喝着。 喝醉真好,喝醉就不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桌上摆了五个空酒杯,云眠却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力气了,脑子晕乎乎的,一股强烈的委屈感涌上心头。 什么液体掉在了面前的第六杯酒里,云眠低下头,又看见几滴,排除了室内下雨的可能性后,他才意识到是自己的眼泪。 泪水正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云眠捂住了脸。 这时身侧传来了椅子被拉开的声音,有人在他旁边坐下。 云眠把脸捂得更紧了。 不知道为什么,喝醉酒后的感官本应变钝的,但他却感觉闻到了一股细微的淡淡香味,松木香气。 有点熟悉。 他正胡思乱想着,那人说话了:“心情好点了吗?” 其实如果没有人关心自己,云眠可能还好好的,哭完就宣泄得差不多了,但一有人关心他就更觉得委屈,泪水流得更凶了。 温热的液体从指缝中溢出来,一直淌进衬衫袖口,沾湿了布料。 “纸。”旁边的人说。 云眠不想辜负别人好意,虽然他现在认不出也没有精力去分辨这个人是谁,但不影响他坦然接受照顾。 他松开手,接过纸擦擦脸。 此时他眼睛周围一圈和鼻尖都是红的,浅棕色的眼睛泛着水光,白皙的皮肤浮起薄粉。 “谢谢你。”声音还有点哑。 旁边的人迟疑一瞬问:“很难过吗?” 云眠现在处于极度敏感的心理状态,听见这句话又是鼻头一酸,简直万般回忆涌上心头。 “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他追的我。”他垂下头去看酒杯里泛起的涟漪。 “他当时特别好,其实有很多人追我,但没有谁像他一样,特别懂我,和他聊天很开心。而且他长得很帅。” 云眠感觉眼泪又流到嘴角了,咸咸的。 “……后来我们读了同一所大学,每天都会见面,也从来没有厌倦过。” “……他去英国深造,我工作很悠闲,所以经常去找他。” “……我们今天下午都还在聊天,晚上我就发现他出轨了。” 云眠絮絮叨叨的,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恰好旁边这个人很安静,一直听着又不多问,适合当树洞。 于是他控诉道:“你知道吗?他和别人亲嘴。” 旁边的人应道:“嗯,我知道。” “你不知道的!”云眠情绪激动,“他怎么能跟别人亲嘴呢?仗着我不在吗,仗着那里没有认识的人吗?一点道德都没有。” 说着说着云眠又难过地弯了脊背,快要趴在桌子上:“我觉得好恶心呀。” 旁边的人很会给情绪价值地肯定:“嗯,他很恶心。” 云眠很莫名其妙地愤恨起来:“不就是亲嘴吗……亲嘴有什么好的?和其他人亲嘴难道比和我亲爽吗?” 他的头偏着,看到那人的手腕,戴着一只很眼熟的表。 “你怎么也有这个表?”他喃喃道,“我中午买了这个,填的渣男地址。” 空气里浮着酒味,环境不怎么亮,手边的龙舌兰日出还没喝完,反射着橘红色的暗光,里面有石榴糖浆和橘子汁,鼻子稍微凑近就能闻到淡淡的果香味。 他转过头,望向旁边的人。 眼睛是深黑色的,看起来有点眼熟,嘴唇比较薄,颜色很淡。 云眠盯着那里看了几秒,鬼使神差地想要凑过去。 本来他就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醉酒后更是丧失思考能力,于是想凑过去就真的凑过去了。 几乎可以说是撞上去的,但嘴唇是软的,起到缓冲作用,云眠觉得很舒服。 他亲完一下,又有点嗔怪地问:“嗯?你说话呀。” 对方没动,但看得出身形挺拔肩膀很宽,云眠身体软软的直不起来,他忘记椅子有靠背了,于是向前倒去。 嘴唇也自然而然贴上去了。 云眠脑子空空的,忽然想让这个人也尝尝酒味。 于是犹豫一秒后,带着一点温热的石榴和橘子的香味。 舔了舔他的唇。 第3章 他人真好 宿醉确实伤身,云眠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想。 头晕,微微有点要炸开的感觉。 身体也很疲惫,他在被子里动了几下,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 挣扎了几分钟,云眠终于下定决心要坐起来,却发现异常。 被子是白色的,床单是白色的,枕头也是白色的。 这不对吧。 云眠挠了挠头,有点疑惑,他照例想从枕头旁边摸出手机,但这次没摸到。 “手机在床头柜上。”侧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云眠惊讶地转过头,看见陆延年靠在床头。他仍然穿着笔挺的黑西装,整张脸都写着清冷禁欲、生人勿近,神情冷淡看着云眠。 “你怎么在……”云眠说着,突然停住了。 陆延年的嘴唇有点肿,比昨天晚饭时要红,最明显的是多了一道小小的、艳红的伤痕。 云眠脑袋里炸开了风暴。 他昨天晚上去酒吧之后干什么了来着? 喝了五杯半的酒,逮着旁边一个人讲了半天的黑历史故事,最后满口胡言嚷嚷着“亲嘴有什么好的”就吻了上去。 亲的好像……好像是陆延年。 一瞬间很多的记忆都涌上来,云眠甚至还记得陆延年嘴唇的触感。 有点凉,很软,他们亲了不止一次,混杂着酒味和果香。 潮湿又暧昧。 云眠捂住下半张脸,有些不可置信。 我靠。 强吻了闹掰六年的发小,他还有救吗? 他小心翼翼地望向陆延年,对方面无表情,目测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僵持了两秒,云眠磕磕巴巴地开口问:“你,你还好吗?” 陆延年:“……” 他嘴角幅度极小地抽了抽:“我很好。” 完了。 云眠是知道陆延年有多高岭之花的,从小到大追求者无数,他却从没有对谁表露过好感,昨天的聚会上也没听说有什么绯闻。 估计谈恋爱都从没有出现在陆延年的人生规划里。 那不会是陆延年的初吻吧。 云眠整个人都混乱了,几度开口想要说话,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表达能力却在此刻熄火了。 最后在陆延年安静又有压迫感的注视下,云眠硬着头皮说:“你……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吧?” 什么蠢问题,云眠刚开口就后悔了。 果然,陆延年似乎觉得荒谬:“喝醉的是你。” “我的意思是,你不介意吧?”云眠欲哭无泪,“对不起啊,我没想到我会喝醉成那样,如果你需要补偿的话尽管说。” 他手紧紧扯着衣角,发觉到触感不对,云眠低头一看。 身上的衣服不再是昨天那件墨绿色条纹衬衫,换成了一件白色纯棉短袖,没有任何印花图案,云眠在脑子里搜索一番后确认这不是自己的衣服。 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又浮现出来,云眠想起,昨晚他强吻陆延年时,似乎不小心碰倒了没喝完的剩下小半杯酒,所以沾湿了上衣。 也就是说,陆延年不仅离奇地和绝交发小亲了嘴,还不计前嫌将他送到酒店换了衣服。 哦,在这些事情之前还提醒他甩掉了渣男。 大量感激的情绪与海量的尴尬交织在一起,云眠下意识咬住下唇,又骤然想起昨晚的吻,像被烫到一样松开。 陆延年目光落在他脸上,过了两秒语气毫无波澜答:“不介意。” 真的不介意吗……还是因为不想和自己扯上更多关系才这么说? 他低头看了眼表,再抬起头时说:“微信上发地址给我,衣服清洗完会给你送回去。我要工作,先走了。” “啊?哦……”云眠看着他走出去,尴尬的情绪终于缓解了一点,但那些记忆片段仍然让人想钻进地缝里。 他才想起来观察周围的环境。 云眠之前也来过这家酒店,好像是为了和几个朋友聚在一起玩海龟汤。 窗外的风景很漂亮,云眠注意到床另一侧的枕头是没什么皱褶的,他睡觉喜欢乱翻身,被子已经被卷成一坨。 幸好这是一个套间,有两间卧室,陆延年晚上肯定是在另一间睡的。 云眠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成堆的消息涌出来,关系稍近的朋友都来关心他分手的事情。 他挨个简单回复,又跟玩得最好的三四个朋友聊了一会儿。 昨晚发完酒疯,他现在的情绪莫名很低落。 看见最显眼的未接电话里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打了几十个电话,云眠猜到是谁,直接动动手指拉进黑名单。 大概和朋友们解释清楚后,他下床准备离开。 身上还有一股散不开的酒味,云眠忍着不适回家换洗。 搭着毛巾从浴室里出来时,云眠微信置顶的群聊收到了消息。 【幸福一家人(4)】 [爸爸:听说小陆回来了?@玉米大王] [妈妈:眠眠又换微信名了。] …… [云贺:听说你分手了?@玉米大王] …… [妈妈:怎么还不回消息呀?电话也不接@玉米大王] 云眠一手擦着头发,单手摁着屏幕发了条语音过去:“我也才刚知道他回国,我们现在不太熟……是分手了,乔润出轨,我睡晚了刚刚看到消息。” 发出去之后家庭群没安静两秒又热闹起来,他爸骂了乔润几句就联合他妈妈岔开话题问这周末会不会回来吃饭。他哥没再说话,但云眠支付宝响起提示音,收到了一笔钱。 干什么呢这是…… [玉米大王:谢谢哥。] [玉米大王:我要吃章姨做的可乐鸡翅!] 虽然伤心,但他不想为这种事要死要活的,也不想让家人担心,所以努力表现得自己心情不算差。 [爸爸:可以啊,你要不要邀请小陆一起?我们都好多年没见过他了。] 云眠手指停顿住,有些犹豫。 他和陆延年现在这个关系,经过昨晚已经飞速从不熟变成了尴尬到爆炸。 但于情于理,陆延年帮了他两个大忙,一是让他看清前男友真面目,二是把他从酒吧送到酒店。云眠也知道昨天那种情况,不是熟人的店,如果不是陆延年在的话,他喝醉了都没人认领。 就算不请他吃饭,自己是不是也应该送点什么东西感谢一下? ……不对。 陆延年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酒吧? 他在酒吧时醉成烂泥了,没给任何人发自己的定位,也没有发酒疯到需要工作人员联系亲友来接,陆延年是怎么出现在哪里的? 那时他坐在靠里侧的角落,就算从街头路过是看不到他的,而陆延年也绝不是那种会去酒吧这种场所的人。 云眠脑子还有点钝,把所有可能都想了一遍,又一一推翻,最后诧异地发现,只有一种可能是成立的。 陆延年昨晚一直跟着他。 为什么呢?是因为不放心刚刚分手的他、觉得他会干傻事出意外吗? 除此之外云眠想不到别的可能了,可这个理由真的很诡异,陆延年竟然会关心他到这个地步,诡异程度不逊于他的宠物小狗可可突然用后肢行走到厨房、再用前肢熟练颠勺做出一盘可乐鸡翅。 对了,想到这个,他狗呢? 云眠从沙发上弹射起来,挨个房间查看,嘴里还喊着“可可?可可?” 整个房子都找遍了也没有小狗的影子。 不在家,那他就放心了。 云眠播出电话。 “喂,小虞?”云眠一边从冰箱里拿了一瓶酸奶一边问,“可可在你那里吧?” 电话那头的人回应道:“嗯哼,你还记得你的狗啊?” “你现在在哪?我把可可接回来。”云眠选择性忽视了他阴阳怪气的后半句话。 门铃和沈虞的声音一起响起来:“开门。” 云眠哦了声,走到玄关打开门,下一秒一只毛茸茸的黑金博美就跑了进来。 “可可,想我没呀?”云眠从门边的柜子上取出湿巾,熟练地蹲下身帮博美小狗擦爪子。 沈虞进门换了拖鞋,夹着嗓子学着他问:“眠眠,想我没呀?” 云眠被逗笑出了声,用手肘撞了下沈虞小腿又站起来。 沈虞是他从大学玩到现在的好朋友,他们大学时住一个宿舍。沈虞长得好看,拍了几个转场视频火了,毕业就全职当颜值博主,住云眠隔壁还经常把狗骗过去玩。 “你吃中午饭没?”沈虞问,“没吃就一起点外卖,顺便详细跟我说说昨天是怎么个事儿。” 云眠不排斥跟他聊这些,正好他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跟谁具体吐槽过。 于是两个人点了外卖,沈虞在零食柜子里翻了两包薯片出来,就瘫在沙发上开始聊天,把渣男骂得狗血喷头。 “唉。”云眠最后说,“刚才那些话真想录音下来发给他,可惜已经拉黑了。” 他还是很难过的,毕竟谈了七年,云眠抱着沙发上的软抱枕当沙包打。 这时门铃响了,云眠走过去打开门,发现是有人将他昨天的衬衫送来。 送衣服的人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见到他之后问:“是云眠先生吗?我是陆延年先生的助理,他让我把这件衣服带给您。” 她持着完全公事公办的正经神色,没有一丝对上司绯闻的好奇。 “那昨天那件新的衣服,我洗干净了还给他吗?” 那个尺码陆延年穿不下,一件衣服也没什么好要回去的,但云眠还是礼貌地问了下。 “不用了,您自行处理就行。” 云眠道谢后目送她离开,低头看了眼衬衫,已经完全洗净烘干了,没有酒渍的痕迹。 他打开微信,给陆延年发了句谢谢。 陆延年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那一系列的帮助,云眠几乎要觉得他是在示好、又想跟自己做朋友了。 云眠回到客厅,正好对上沈虞探究的目光。 “刚才那个人说,‘陆延年’,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他反应过来,“不是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认识很多年后来绝交了的朋友吗?” 坐回到沙发上,浅黄色的垫子向下陷了些,云眠斟酌着回答:“对,其实我跟他……告诉我乔润出轨了的人就是他。” 沈虞没忍住轻轻“卧槽”一声,云眠继续说:“昨天晚上我心情不好去了酒吧,后面喝醉了他带我去的酒店,还帮我把脏衣服送去洗了。” “你不是说他高考完莫名其妙出国了消息也不回吗?怎么现在这么关心你?”沈虞满脸吃瓜表情。 云眠手撑住下巴,也很迷茫地说:“我不知道啊。” “可能,他人比较好……?”沈虞细嚼慢咽地吃了一片薯片,“我记得你之前跟我吐槽他的时候,只说他很薄情没义气。其他全是夸,什么长得帅、成绩优异、虽然冷漠但人品好的,说不定他就是单纯想帮你?” 云眠也想不出别的解释,但这个理由也太扯了,他勉强应道:“那,他人真好。” 手机上又弹出一条消息,是云眠的妈妈陶雪敏女士发来的。 [妈妈:眠眠,群里的消息你看到了吗?他们问你要不要叫上陆延年一起来家里做客吃顿饭。] [妈妈:你们很久没联系,现在可以尝试着再做朋友的,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不邀请他,你开心最重要。] 云眠纠结着划了划手机屏幕。 陆延年家的企业是和云家有合作的,他们之前交好,陆延年也都和云眠父母认识。 一起吃顿饭也没什么吧,正好感谢陆延年昨天照顾他,再顺便道个歉。 至于做不做朋友的…… 先不说陆延年到底是怎么想的,光是昨天晚上的事就足够让云眠抬不起头,还是算了。 于是云眠打开和陆延年的聊天框,删删改改发出去一条邀请。 [玉米大王:我爸妈想邀请你这周末来家里做客,你可以来吗?] 陆延年那边很快显示“正在输入中”,下一秒发来一条消息。 [L:可以。] 第4章 普通朋友 周六,云眠其实不怎么喜欢开车,一般出门都叫司机。但为了表示诚意,还是提前要了地址亲自驾车去陆延年家楼下接他。 他发现自己家和陆延年的新家原来挨得那么近,换算成走路大概只用二十分钟。 陆延年比约定时间早了两分钟到,身着黑色衬衫和灰色西装裤,看着冷冷清清,倒是没昨天那么严肃了。 他向云眠的车走过来,坐了副驾驶。 如果他坐后座,云眠说不定会强行挑刺觉得他只把自己当司机,但真坐了副驾驶,听见安全带的“咔哒”声在侧面响起,云眠反而有点不自在了。 他似乎又隐约闻到了那股混合石榴糖浆和橘子汁的酒味,觉得脸热。 为了阻止自己往那边想,云眠索性强行开启话题:“你是最近回国才买的这里的房子吗?这个地段挺好的。” 陆延年声音有点凉:“不是,两年前就买了。” 两年前,那不正好是自己大学毕业买房的时间吗?还挺巧的。 他哦一声,又随便找了个问题:“你热吗?要不要把空调再调低点?” 正值仲夏午后,车外的日光格外强烈,景江这座城市的夏天总是湿热,温度显示三十六度。 “不用。”副驾驶座的人回答。 云眠顺着说:“你大学是在B城读的,那边天气和景江比起来怎么样?” 他不确定这个话题会不会导致尴尬,但既然陆延年回来了,不管是待会儿和长辈聊天或是未来偶然提到,都是不可避免的,提前聊一聊打个预防针也好。 开着车不方便看面部表情,只能听到陆延年的语气还算和缓:“那边夏天最热的时候比这里凉快,但冬天很冷。” 云眠转过弯驶入父母家所在的别墅区,不太能想象到陆延年在大洋彼岸学习生活的场景。 离开他之后有交到别的朋友吗?以陆延年这个冰山脾气不见得会理人吧? 他刚想拐弯抹角地问问,陆延年却主动开口:“桐城的天气怎么样?” 云眠的大学是在桐城读的。 “……比这边要干一些,毕竟是北方,温度差不多吧。”云眠语气沉了些。 已经到云家的别墅前,云眠把车开进大门后停进停车位里。 云家庭院里种了很多花花草草,云眠下车看见蓝紫色的一大片绣球花,心情一下好了些。 一个高挑的年轻男人站在院子里等候着,云眠下车后冲他招了招手:“哥!” 是云眠的哥哥,云贺。 云贺看见两人下车,稳重地朝他们小幅度挥挥手,领着他们进屋,云眠的父母也都走到门口来迎接。 “眠眠回来啦?哎呀,小陆啊,这么久不见长这么帅了。”云眠的父亲云康笑呵呵地说。 云眠鞋都没换就冲过去抱了下一旁温和的中年女人:“妈妈,外面的花开得好漂亮。” 陶雪敏笑着回应他,又跟陆延年打了招呼。 “今天没带可可回来?”云康问。 云眠摆摆手:“怕不方便,交给朋友照顾了。你不是上周末才见过它吗?喜欢就自己养一只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工作忙。”云贺笑着插话。 几人说说笑笑着,陶雪敏主动问陆延年:“最近怎么样呀?回国之后是在哪里工作呢?” 陆延年面对长辈仍然不怎么笑,但回答挺有礼貌:“挺好的,最近休整得差不多了,是在家里的公司。” 他从小就是同个圈子里作为“别人家的孩子”的存在,冷淡的表情语气并不让人厌烦,反而让人觉得成熟稳重、值得信赖。 云眠其实还挺庆幸自己父母对自己是散养模式,也从不拿自己和陆延年作比较,不然他恐怕不会这么好过。 家里的佣人很快就把晚饭做好了,五个人在餐厅落座,云家父母还是围绕着这几年的发展和陆延年聊天,偶尔问两句云眠最近工作怎么样。 云眠从小就特别会做些手工活,到了大学更是突然迷上各种手作玩偶,把自己做玩偶的vlog日常放到网上,发现热度不错,后来干脆接了些手作订单。 发掘到这个爱好后,云眠大四就成立了自己的玩偶品牌,这两年也逐渐有了名气,开始规模化生产。 他不是自律的人,常常熬夜晚起,平常画画玩偶图纸、剪辑点vlog视频、和工厂交流。因为请了些员工,运营质检都不用亲自干,他日子倒是过得很滋润,和一家子工作狂截然不同。 “你也要注意点身体健康。”陶雪敏叮嘱道,“作息太不规律对身体不好。” 云眠知错但不改,口头上乖乖应道:“知道了妈妈。” 一家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云眠分手的事,他有点感动。 “小陆平常工作也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要太累了。”云康说,“你平常想放松了可以找云眠,他到处玩,对哪些地方好玩最了解了。” 云眠默默吃了口可乐鸡翅,没接话。 陆延年回答:“好。” “唉,时间过得真快啊,十年前你们都住在这里,现在都搬出去了。” 云眠本来在低头吃饭,闻言转头,透过窗户看到了隔壁的别墅。 那里是陆延年出国前住的地方,他和爷爷住在一起。三年前陆延年的爷爷也搬走了,那座别墅现在空空如也,虽然有请人打扫,但总感觉少了些人气。 “你爷爷最近身体还好吗?”陶雪敏问,“我们也挺久没见了。” 云眠收回目光,却正好和陆延年撞上,看见他瞳色黑沉的眼睛。 “他身体硬朗,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下次我们有时间再去拜访他。” 陆延年的爷爷是个瘦高的老头,表情总是严肃,云眠从没见他笑过,小时候去找陆延年玩的时候最怕的就是碰见他爷爷。 说实话,对他老人家印象并不算好。 他们拉着家常聊了挺久,云眠父母对陆延年的欣赏都从眼睛里溢出来了,他们要离开的时候也一直和蔼笑着送到门口,让陆延年经常来做客。 云眠挥手说“拜拜”,合上门。 转头又看到隔壁那栋别墅。 云眠都还记得陆延年卧室的窗户是哪一个。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六岁他的玩偶掉到陆延年家,他正愁着怎么捡回来时,陆延年打开窗户望过来。 想到以前的事情,他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 陆延年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问:“你要去看看吗?” 云眠有些诧异。 他解释道:“我有东西要拿,如果你不去可以先走。”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正好他也有点想进去。 他跟着陆延年进了他家,大概是请了人照料,院子里如同六年前一样种着草坪,没有别的花草。 进屋后云眠看着那些家具,觉得熟悉又陌生。 装修是偏向中式传统的,客厅墙壁挂着山水画,茶几是黄花梨木家具。 云眠记得陆延年的爷爷偶尔会坐在沙发上开着新闻喝茶,自己遇见他时会格外紧张,规矩地打完招呼就噔噔噔加速跑到楼上陆延年的房间。 他们一起上了楼梯,云眠跟着陆延年走到卧室里。 陆延年去书桌前翻找东西了,云眠兀自四处乱看,房间的陈设没什么变化。 “你找什么,要我帮你翻吗?”他主动问。 陆延年看他一眼,指旁边的书柜说:“一个黑色的钱包,你想帮忙的话可以帮我翻一下书柜。” 云眠在心里腹诽着什么钱包会出现在书柜里,但还是乖乖走到书柜前面开始翻找。 一堆名著。 装着毕业照的相框。 没丢的物理练习册。 薄薄的错题本。 里面还夹着一张满分的数学答题卡。 云眠忽然想起来,当时学校月考题目难度是远近闻名的大,即使是陆延年这种数学常常考一百四以上的神人,考满分也不算太多。于是这张完美整洁的答题卡被各班班主任借走,在全年级传阅,最后不知道流落到哪里。 陆延年当时没有想找回来的意思,按他的话来说,没有错题需要纠正,就没有必要留着。 但云眠觉得这答题卡可太有纪念意义了,于是每个班都问了个遍,最后找到答题卡,并提醒陆延年必须好好保管。 隔着六年多又看到,云眠第一反应还是牛逼。 那些数学公式他现在都快看不懂了,很难想象当时陆延年是怎么做到的。 “喂,陆延年。” 陆延年回过头。 “看你的答题卡。”云眠笑着把A3的纸展示给他看。 陆延年不咸不淡道:“这都被你翻出来了。” 明明表情没什么变化,云眠却觉得他心情好像愉悦了些。 “你有好好保管嘛。”他有点高兴。 下一秒陆延年没回应,云眠才感觉这个房间有点太安静了。 他以前来陆延年家里找他,陆延年要学习,他就死皮赖脸地呆在陆延年房间里。一开始是带些漫画书,后来直接把电脑和游戏手柄全背来了,陆延年问他是不是要在这里安家。 那个时候两人也是安安静静地各做各的事情。 但现在,云眠会为与陆延年同一个房间而感到尴尬。 于是他又转过身,装作认真帮陆延年找东西,来掩饰情绪。 云眠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想法。 当初陆延年不告而别时他刚开始很困惑,后来变得愤怒,他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陆延年突然离开、对自己的电话和消息视而不见,久而久之形成别扭赌气的情绪。 云眠这些年有帮陆延年想象过不告而别的理由,比如家里出了问题要躲到国外、或者爷爷逼迫他必须出国读书,但没有一个理由能解释陆延年为什么不理他。 他仍然觉得陆延年是个很优秀的人,但不再想和他做朋友了。 可时隔六年再一次见陆延年时,对方的所作所为似乎超过了陌生人的界限。 陆延年是抱着怎样的想法呢? 云眠垂下眼睛,心跳得有点快,他心不在焉地翻找,直到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 他们可以重新做朋友吗? 是可以的吧。 他下意识觉得陆延年是很薄情的人,十几年的友谊都能轻易割舍、说走就走,所以也不奢望跟他像以前那样亲密。 但普通朋友呢? 云眠悄悄望向陆延年,想到以前他们一起的时候,陆延年这样冷漠的人,也会教他做题、跟他一起上下学、抽出时间陪他玩steam游戏。 其实他还是割舍不掉这段友谊。 第5章 三人聚会 云眠本来也没认真翻,他不觉得陆延年那种一丝不苟的性格是会把钱包塞在书柜里的。 果然,没多久陆延年就自己在桌子抽屉里找到了。 于是他也停下来,两人一起出房间往楼下走。 云眠好奇问他:“这钱包里面有什么啊?” 他手里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黑色钱包,没什么花纹,也没有品牌logo,云眠没有印象说明之前陆延年也不经常用。 “里面有几张卡。”陆延年简短说。 “哦。”他也没多问,只是一路返回,走出庭院。 外面的天色黑得差不多了,云眠父母家的窗户里透出灯光,从大门的栅栏望进去,能看到绣球花丛的影子在草坪上晃。 暖白色的路灯也亮起来,从上至下的光使他的额发在脸颊落下阴影。 刚坐进驾驶座系上安全带时,云眠忽然问:“陆延年,你有时间的话,我能请你吃顿饭吗?” 他手还拽着安全带,攥得有点紧。 云眠还是想试试,出于自己也想不清楚的原因,只是想这样做,就问出口了,即使心里很紧张。 陆延年没有让他等很久,语气一如往常答:“当然。” 得到答案的云眠放松了些,继续说:“我们去最近新开的一家花园餐厅吧?我朋友去过,说那里环境漂亮菜也好吃……还是说你想去稍微中规中矩一点的?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呢?” 他说完启动了车辆,也听到陆延年的回答:“都行,你安排。我下周三有时间,你想其他时间去我可以调整。” “那就周三吧。” 很显然对于云眠来说工作日和休息日是由他自己定义的,所以无论哪天都完全没问题,他记下时间。 把陆延年送到家,云眠抓紧时间回家喂狗。 可可是一只七岁多的黑金博美,毛茸茸的很小一只,很粘人,云眠每次一回家它都会哒哒哒跑过来,绕着腿迎接。 云眠做好狗饭,就坐在地板上看着它吃。 吃完还要出去玩。 他家里的装修配色看起来很温暖舒服,壁纸花纹看起来有点复古,客厅铺着毛绒地毯,整个屋子到处放着颜色多样的小沙发和垫子,方便他随地大小躺。 还有很多毛绒玩偶,沙发上、地上、柜子上,像蘑菇在雨后的森林里一样四处冒出来。 他很喜欢收集一些漂亮的东西,像中古玩偶,或是每天耳朵上不断更换的各色各样的耳钉。 隔天云眠和沈虞约了出去玩。 两人在餐厅里坐定,云眠忙着帮沈虞拍照。 作为互联网颜值博主的朋友,每次和沈虞一起时,他都自觉担起了拍照的角色,他审美不错,以及和沈虞出去玩几次也练出了摄影技巧。 把照片发给对方后,云眠夹了筷排骨,低下头开吃时听到沈虞说起乔润最近在通过他想联系自己。 “你直接拉黑他。”云眠听见名字就感觉厌恶。 虽然他还是会感觉难过,但这段感情绝没有重归于好的可能了。 沈虞应了声就转移了话题。 他们约好今天一起玩个通宵,再去附近海拔只有几十米的山上看日出,主要目的是给沈虞拍照营业。 以及沈虞会和他拍合照帮忙宣传玩偶品牌。 为此云眠还特意穿了身漂亮衣服——深杏枣红拼英伦红的条纹上衣,整体看起来是复古色系,搭配了爱心形状的耳钉。 最近已经连着熬了几天夜,不会猝死吧,云眠有些担心地想。 吃完之后两人起身往外走,云眠却在拐角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延年?”他下意识打了招呼。 对方好像正在应酬,穿着正式,身边几个攀谈的人里还有云眠认识的。 陆延年听见声音望向他,又转回头向身边的人说了什么。 下一秒,向他走来。 “你也来这里吃饭吗?”云眠问。 陆延年回答:“已经吃完了。” 云眠给他介绍:“这是我朋友,沈虞。这是陆延年。” 两人相互说了你好,云眠想着也没什么事了,于是跟他道别:“那我们先走啦,拜拜。” “要去哪?” 也没想到他会追问,云眠卡了一下如实说:“去我家,看电影、打游戏什么的,然后去看日出。” 现在才晚上八点,距离日出还有**个小时,云眠想着,那他们还得玩挺久的。 他刚想拉着沈虞走,却听到陆延年问:“我能一起吗?” 当然可…… 云眠试图理解他的话。 陆延年要和他们一起玩游戏,熬个大夜,然后去看日出? 是云眠听错了还是出幻觉了?刚才饭桌上也没有毒蘑菇啊。 “我明天早上正好没事情,可以吗?”陆延年表情自然,语气听不出情绪,似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惊悚的事情。 要知道,以前就算是学校安排的研学活动,两人住同一个酒店双人间时,就算云眠极力邀请他一起串寝去和同学玩,他都会拒绝然后准时上床睡觉的。 云眠嘴唇动了几下又闭上,最后勉强转头问沈虞:“你可以吗?我无所谓。” 沈虞的眼神也不知所措,他看了看陆延年又看向云眠:“……没问题,吧。” “那行,那我们一起吧。”云眠抿住嘴角。 最后三人坐上了车。 “那,我们晚上玩什么?”沈虞开着车问。 云眠和他本来是要玩steam游戏的,现在加入第三个人,显然陆延年是不怎么玩游戏的人,所以不太好安排。 云眠和他一样有点慌:“……斗地主?UNO?或者真心话大冒险?” “行,待会儿我去我家把牌都拿出来。” 云眠想起后座的陆延年还对他和沈虞的关系不太熟悉,于是主动向他解释:“我和沈虞是大学同学,现在是邻居,去他家拿牌挺快的,你应该还记得怎么玩吧?” 没错,斗地主UNO一系列的纸牌游戏都是云眠教陆延年的。 要不是他强行推荐,陆延年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碰这些东西,他爷爷的教育估计只允许他碰高尔夫这种较为优雅的娱乐活动。 说实话云眠曾经想过教陆延年打麻将,并且想象对方像他一样兴奋喊“胡了”,最后脑补出的场景太过诡异,遂不了了之。 陆延年淡淡回答:“记得。” 云眠小声嘀咕:“那就好。” 回家后,云眠发现他不仅是记得,他运气还出乎意外的好,连胜几局,云眠倒是输懵了。 “我不玩这个了。”他满脸不可置信,“我今晚就没赢过一局。” 玩了两三个小时,他们之间的气氛轻松了很多,沈虞没忍住笑他,笑完又说:“那我们换一个,我找找……我新买了真心话大冒险的牌,你们玩不玩。” “玩玩玩。”云眠急不可耐地回答。 陆延年作为今晚压倒性胜利的人,周身萦绕着宠辱不惊的淡然。 可可在旁边看着他们玩,一直想往云眠手边凑,黑黑圆圆的眼睛有些警惕地望着陆延年。 “不认识他了?”云眠问它。 它毛茸茸的一团小跑躲进了房间里。 可可还是云眠高二的时候带回家的,那时候他拉着陆延年出门,在宠物店遇见这只对他很亲近的黑金博美,没忍住带回家。 但它一直不太喜欢陆延年的样子。 沈虞一边拆牌一边拿出鸡尾酒,问他们喝不喝。 “不用,谢谢。”陆延年回答。 云眠刚想说要,但感受到一旁隐约的目光,转过头和陆延年对视上了。 对方淡淡地看了他两秒,低头帮忙洗牌。 云眠又想起自己喝醉的尴尬事,于是哽住了,反应过来时沈虞已经默认他们都不喝,把装着剩余鸡尾酒的袋子放到厨房去了。 他们决定用剪刀石头布决定胜负。 第一局,云眠出剪刀,其他两人出了石头。 “那我选真心话。”他说着把手伸进牌堆抽了一张。 [讨厌吃什么东西?] 沈虞评价:“好没意思的牌。” 云眠不假思索回答:“黄瓜,因为过敏。” 确实是很没意思的问题。 第二局,两个人出布,剩下一个人出石头。 云眠望向那只指节分明的手,是陆延年输了。 他抽出一张牌,面无表情读出来:“上一次接吻是在什么时候?” 话音落下,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两秒,云眠嘴角抽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端起水杯喝了口。 “这周二。”他听见陆延年淡然回答。 就是云眠喝醉的那天晚上。 这种问题比较私密,本来对帅哥的私生活好奇就是人之常情,更何况还是这么刺激的八卦。 沈虞脸上露出微弱的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注意到旁边云眠的尴尬。 “下一个下一个。”云眠赶紧说。 结果又是他输了。 他跟刚才一样选了真心话。 [说出旁边的人的三个优点。] 他们三个人,陆延年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云眠和沈虞坐在长沙发上,于是他理所当然选了沈虞。 “聪明、好看、很会穿搭。”云眠很轻松地说出三个。 “虽然感觉有点敷衍,但是不得不承认你夸得很对。”对方满意点点头。 他们玩了几局后,云眠主动说:“我们别按照牌的内容来了吧,想问什么问什么算了,最好也别一直选真心话。” “行啊。” “剪刀石头布。” 这次输的是沈虞。 “那我选大冒险,云眠太了解我了,真心话也没什么好问的。” “你有什么想法吗?”云眠望向陆延年,见对方摇头后自己开口,“那沈虞给通讯记录第一个人打电话,说自己喝醉了。” “喂,你真是。”沈虞笑着说,似乎也觉得挺好玩,把手机放在茶几上,点开通讯录。 既然都放上桌了就说明屏幕上没什么不能看的,于是云眠凑过去监督他,看见他第一个备注是“185腹肌男大”。 云眠:“……” 面对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沈虞笑了笑,动动手指打电话过去,没两秒对面就接通了。 “喂?沈哥?”这185腹肌男大听起来挺惊喜的。 沈虞故意不说话,手指在茶几上点了点,等对方又问了两声才放缓声音说:“我喝醉了。” 电话那头的人问他在哪、需不需要照顾,沈虞回答在自己家,于是男大急急忙忙表示自己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沈虞站起身。 “你去哪里?”云眠心里有了点预感,无语问。 “我不是喝醉了在家吗?”沈虞转头眨眨眼睛。 云眠眼睛快把他盯出两个洞:“你不是要去拍日出吗?” “特殊情况,不好意思,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请你们吃饭赔罪。” 他拎包离开了,还留下一句“牌你们随便玩”。 云眠听见关门的声音,转头问陆延年:“你还玩吗?” “如果你还想玩的话。” 于是他们继续游戏,客厅开着暖黄的落地灯,液晶电视里放着有点吵闹的美剧。 云眠表面很平静,跟刚才没什么两样,似乎没有因为两人相处感到不自在。 他忽然想起,以前高中时他想象过自己未来房子的装修,并向陆延年描述。那时他刚看完《老友记》,于是给自己未来的家安排了怀旧风格的沙发和地毯、摆放很多色彩缤纷的小物件,要一进门就感觉温馨舒服。 “再来几个老朋友,你也必须在。” 而他这样善变的人,现在的房子竟然和当初描述的看起来相差无几,“老朋友”也在。 他们对视,云眠往怀里揣了个泰迪熊说:“剪刀石头布——” 云眠出了石头,陆延年出布。 怎么又输。 “我还是选真心话。”他捏捏泰迪熊的爪子解释,“因为现在不想动。” 陆延年的眼神在并不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晦暗不明,隐约带了点侵略性,云眠忽然糟糕地觉得自己家的灯光怎么和那天酒吧里的这么像。 他顿了一瞬,薄唇微张。 “你有开始一段新恋情的想法吗?” 空气凝固。 云眠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三人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