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驭京圈太子爷，满级大佬狂亿点怎么了》 第59章 要不，你先上去吧？ 陆莹莹感觉自己都快晕过去了。 又，又叫回来了？ 这种，还可以这样的吗？ 又看见苏见雪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忘了你看不到，我这就让你看到。” “大、大可不必！”陆莹莹吓得瑟瑟发抖，却还是努力的强笑着：“我对这种，不太感兴趣……” 苏见雪想起陆莹莹拒绝做她的奴才，的确应该不感兴趣，看在她带自己吃美食的份上，决定不强人所难了。 陆莹莹从前很想陆吾这只可爱小猫咪给自己抱抱，但是当陆吾真的轻盈地跳到自己怀中的时候，她却更加害怕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陆吾圆溜溜的眼睛蒙着一层诡异的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而且脑袋一抽一抽的疼。 等到陆吾毫不留恋地从她怀里跳走时，脑袋立马不就疼了。 陆吾又当起了狗，这次是真的认真在执行任务，嗅探着，最后来到了一个房间。 房间已被烧成灰烬，在一堆碳化的木材中，陆吾在里面挖呀挖呀因挖。 不多时，嘴里叼住一个东西，昂首挺胸地走到苏见雪脚边将东西放下，然后翻身露出肚皮，求抚摸。 陆莹莹看傻了眼，陆吾找到的东西，还真是U盘。 难道说，见雪姐姐……说的都是真的？ 一想到身边还跟着被烧死的亡魂，甚至可能还有无面夜钩，陆莹莹就不寒而栗，汗毛发直。 “见雪姐姐，他、他们，走了吗？” 苏见雪收下U盘，怔了一下，笑了笑：“早走了。” “那我怎么还是感觉凉飕飕的呢……” “不至于，陆吾九阳之相，别说寻常阴魂，就是厉鬼的阴气也会被压制住。” 苏见雪说：“可能是你感冒了。” 这个小家伙，这么厉害的吗？ 陆莹莹好奇地看着因为没有得到表扬而垂头丧气的陆吾，怎么也看不出这么可爱的小猫咪这么阳刚。 好在苏见雪拿到了U盘，就没有停留，陆莹莹紧紧跟着她的步伐，生怕落后一步。 到后来，不知不觉已经挽住了苏见雪的手臂。 苏见雪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什么也没说。 陆吾跟在后边，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 看来，大人挺喜欢这个小女娃的，居然肯让她触碰身体。 那下次让她抱抱好了，大人看上的，都得交好，万一真得宠了，它吃不了兜着走。 一千年了，惨痛的血的教训在陆吾心中还历历在目。 车上，苏见雪问陆莹莹U盘怎么用，陆莹莹大致解释了一番，又表示她现在没有电脑，用不了。 只能等到陆禹公司的时候才能知道里面是什么。 就在他们到了陆禹公司下车的时候，发现后面还有一辆车也来到了公司门口。 “莹莹！” 陆莹莹一扭头就发现明艳动人的宋知安，惊喜叫道：“知安姐！” 今天的宋知安，容光焕发，比往日更要美丽一些。雪白面孔，比桃花还艳的大红唇，香来尔小桃红上装，流云长裙，勾勒她纤细又凌厉的腰身，一照面，美的叫人幻觉晕眩。 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 “知安姐，你不是在拍戏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知安正要回答，眼角微微一挑，望见苏见雪不紧不慢地从车门走下。 曾有人说，世间美人到了某个层次，便再无高下之分，千姿百态，各种类型，各有千秋，怎么再比？ 但这个说法在苏见雪身上并不成立。 本就足够美的宋知安，在素面朝天的苏见雪出现的那一刻，众人都仿佛觉得在宋知安身上那咄咄逼人令普通人不敢直视的光芒，黯了一黯。 他们为之惊艳动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宋知安从他们眼里看到了答案。 宋知安微不可闻地皱皱眉，心里很不舒服，随之而来，还有不可抑制的一抹嫉妒。 她笑着说：“我听说阿禹有点麻烦，特地请假过来看了看。” 陆莹莹听得一头雾水：“他最近也不做梦了，我们家的人都平安无事了，有什么麻烦？” 宋知安有意无意地看了苏见雪一眼，笑容不减：“我听伯母说，还是有一些东西缠着他，让他烦不胜烦，就过来看看。” 上次在商场出丑之后，在各大平台都登上了热点，好在最后陆禹出场，硬是把大众的焦点从宋知安出丑转到了“知遇而安”的CP上。 也算因祸得福，宋知安的曝光量大大增加，很多人同情她的意外，也磕她和陆禹的CP，粉丝增长了不少。 但宋知安事后回想，也嗅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味道。 所有的一切都太巧合了，巧合到几乎诡异，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苏见雪，并且没有任何证据，第一时间就笃定是她。 仗着有点旁门左道，居然捉弄她头上来了？ 外表看着人淡如菊，内里却是个心思歹毒的小人。 而且还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死皮赖脸地缠着陆禹，甚至正在给陆禹洗脑。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再让陆禹被苏见雪骗了。 所以从头到尾，哪怕她见到了苏见雪，也没有打一声招呼。 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告诉苏见雪，她宋知安，不喜欢她。 直到听到宋知安这样说，陆莹莹这才感到不对劲，周围的气压有点低。 “莹莹，走，我们一起去找阿禹。” 宋知安笑意盈盈，不由分说拉着陆莹莹的手，向公司电梯走去，企图将苏见雪甩在身后。 她倒要看看，陆禹身边的人都讨厌她苏见雪，孤立她，她还好意思赖在陆禹身边不走。 陆莹莹“啊”了一声，被宋知安强行拉着，下意识回头看了苏见雪一眼。 苏见雪小脸平静，眼眸没有一点起伏，只是轻轻说道：“陆莹莹，跟着我。” 宋知安冷笑不已，心想看你能装清冷到几时。 但陆莹莹却有些慌了，看看宋知安，又看看苏见雪，还看见陆吾也坐立在苏见雪脚边，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从情感来说，她和宋知安当然更熟悉一些。 但从小命来说，她见过苏见雪咒人，还刚刚见过苏见雪如开天眼一样直接找到U盘。 虽说她也确实没看见亡魂和无面夜钩，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万一呢？ 她得罪了苏见雪，会不会也…… 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有陆莹莹三步下决定。 她轻轻挣开宋知安的手，在对方吃惊表情前干笑几声：“知安姐，那个，我和见雪姐姐还有一点事要说。要不……你先上去吧？” 第60章 录音 宋知安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天，连陆莹莹也“叛变”了。 这个苏见雪有什么妖术，让陆家人一个接一个的对她言听计从。 虽然克制着，但宋知安脸上还是露出不快之色，声音也从热情转为了不冷不热：“行吧，随你便。” 陆莹莹也感到委屈，她也没办法的呀。 本来还想着事后再和宋知安解释，却没想到宋知安居然因为这个真的生气了。 陆莹莹愣了一下，心里头也有点不舒服。 她不是普通人家，好歹也是陆家千金大小姐，虽然青春活泼，社牛一个，但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甩脸色的。 比起宋知安，谁还不是个被众星捧月的。 陆莹莹第一次觉得宋知安的气量很小，反而也不想解释了。 宋知安一行人上了电梯，苏见雪又一次对陆莹莹说道：“跟着我。” 陆莹莹有气无力地说：“知道啦……反正你肯定不会和她坐同一个电梯的。” 苏见雪诧异地说：“你怎么知道？” 那还用问吗？ 一山不容二虎，一梯不容两王。 陆莹莹心里吐槽。 她不知道的是，苏见雪完全没有把宋知安放在心上。 自从百鬼夜行之后，苏见雪出现的地方，便有许多阴魂不散。这些阴魂留念人间，知道无面夜钩畏惧苏见雪，自然不敢出现在苏见雪面前，当着她的面勾魂。 它们当然不敢在苏见雪的身边，只敢远观，可一旦有机会，就要“表现“一番。 表现可能也不会引起苏见雪注意，但不表现迟早还是要被抓回地府。 要是能得到苏见雪的青睐，能长时间的滞留人间不说，甚至可以福泽后代，亲自为祖坟焚上青烟。 所以一见到宋知安挑衅苏见雪，它们就眼睛放光。 典狱长大人讨不讨厌宋知安并不明确，但是肯定不会喜欢宋知安。 这就够了！ 反正留在人间也需要吸食负面情绪的，不要白不要。 对于这些小鬼的想法，苏见雪知道但是懒得管。 有地府的震慑在，这些阴魂是不会傻到做出倒转命运的蠢事来，更不会弄出人命，最多是让人“霉运当头“一些。 苏见雪叫住陆莹莹，本意是让她不要跟着宋知安，免得被波及。 没想到陆莹莹倒是有几分聪慧，一点就通。 苏见雪和陆莹莹等着另一台电梯，陆莹莹忽然发现宋知安乘坐的电梯层数卡在三楼不动了。 卡到她们这部电梯从最顶喽下来都没动过。 三楼出了什么事？卡在那呆了这么久？ 知安姐的脾气，怕是会很生气吧？ 但很快陆莹莹就发现了不对。 她们的电梯经过三楼停也不停，明明是后乘电梯的，反而比宋知安更快到顶层。 如果是三楼有事，那这部电梯应该也会被人按下，分流上来的呀。 电梯故障？ 不会吧，这可是梵城有名的商业大厦之一，陆禹买下了这栋大楼，看中的就是这里的物业数一数二的服务水准。 结果连电梯日常巡检都没做，要是真因为这，物业的麻烦可就大了。 陆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 苏见雪没陆莹莹想得这么多，直接前往陆禹办公室。 也不敲门，进门就发现陆禹盯着大门看着她进来。 签订契约后，主仆之间是有玄妙的心灵感应，陆禹能提前知道苏见雪来，并不奇怪。 “哥，饿死啦！”陆莹莹发自内心的欢呼一声，如释重负，开始在陆禹办公室翻箱倒柜。 有了陆禹坐镇，她就不怎么害怕苏见雪了。 至于饿，陆禹办公室当然没有零食小吃，但是茶叶什么的，总是有的。 一斤几万的茶叶谁说不顶饿？ 陆禹直接无视她的搜刮，接过苏见雪的U盘：“这是什么？” “U盘。” 苏见雪一脸你连这都不知道的表情。 陆禹一阵无语：“我知道这是U盘，我是说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刘家火灾现场找到的，我勾了阴魂，他不是刘家人，来刘家就是为了拿这个东西。” “刘雄告诉他，这是刘磊放在父母家里的。” 林震？ 陆禹立刻反应过来，将U盘插入了电脑中。 U盘里只有一段录音。 “徐先生，我可以让郭茂为殴打你付出代价，但是你也要知道，你欠下的赌债，是赌场非法经营，同样在法律上，是不会保护他们的。我可以一并为你诉讼维权。” 是刘磊的声音。 与之对话的，应该就是徐忠林。 “哎呦，刘律师真是好心人，但是不用了，真不用，他们的事我会解决。” “徐先生，如果你是害怕他们报复，我也可以代表律所承诺你，会继续为您维权。” “我怕他们？笑话！刘律师啊，这个事情到此为止吧，你就当接着玩，啥也不用操心。来，喝酒喝酒，别的不说。” 果然，徐忠林并不在乎被殴打后的维权，他要的只是警告明辉——他已经捅到律所了，把柄在手，让明辉看着办。 但刘磊似乎会错了意，着急说道：“既然接了您的案子，我们就会负责到底的，如果你担心警方无法保护您，我们陆总，也知道一些渠道，绝对不会让受到侵害！” “哎呀，你烦不烦啊！”徐忠林显然喝多了，恼火骂道：“给你点脸你就蹭上了？我说不用就不用，怎么就不明白呢！” “你以为他打了我会有好下场？这个事我能解决，我就是要明辉那个王八蛋给我钱！” 刘磊的声音沉默了下来，显然因为听到同事明辉的名字而感到错愕。 “刘律师，真的，我现在不需要你了。不、不对。”徐忠林醉意醺醺地说：“我还要自诩你个法律问题啊，哈哈！”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放火烧了人，但是警察没有证据，会抓我吗？” 刘磊惊呆了，声音严肃了起来：“你放火烧过人？” “嘿嘿，您说对咯！”徐忠林得意洋洋地说：“郭茂那小子，敢惹我，我迟早烧死他！谁让我不高兴，我，我就烧死谁！” “放心，天衣无缝，谁也找不到证据抓我！” 第61章 陆禹还是宋知安的老板 如果单看，这只是徐忠林酒后的胡言乱语。 但陆禹却听得心惊，结合他和苏见雪掌握的线索，几乎所有疑点都指向了徐忠林。 现在连徐忠林自己间接承认了自己拥有女丑的燃烧力量。 不管他是不是吹牛，都必须去验证一下。 就在这时，宋知安人未到声先到，娇滴滴百灵鸟一般。 “阿禹哥哥，我回来啦！” 宋知安千娇百媚地推门而入，看到苏见雪和陆莹莹，笑容顿时僵了一僵。 陆禹也意外她的出现，皱眉说道：“不是在江城拍戏吗？这个时候，应该剧组的任务还没结束么？” “怎么？不欢迎我？”宋知安娇嗔地给他一个白眼，又转移话题：“阿禹哥哥，你们这物业也太不认真了吧？这么高端的大楼，居然会出现电梯故障，卡在三层，灯还一闪一闪，吓死人家了。” 一旁的陆莹莹听得心头一跳，瞪大眼睛看向苏见雪。 苏见雪还是面无表情，就纯美。 不是，还真电梯事故啊！ 难怪见雪姐姐叫我跟着她。 陆莹莹惊讶的同时，忽然不怎么害怕苏见雪了。 至少见雪姐姐还会担心她被吓到，这么体贴的小姐姐，怎么会咒我呢？ 本小姐天生丽质，会撒娇会卖萌，人见人爱，像我哥说的喝醉酒胡说八道都没事，可见安全得很。 但是…… 她有些担心地看着宋知安，觉得宋知安很有可能头铁去撞见雪姐姐的墙。 虽然刚才被宋知安变脸的有些生气，但毕竟这么多年感情，陆莹莹觉得有机会还是要提醒一下知安姐。 陆禹却很清醒，没有被宋知安带偏，眼眸渐渐没了温度：“你私自跑回来了？” 宋知安脸色一僵，笑着说道：“还好我刚才……” 陆禹打断她的话，盯着她说：“我说，为什么你会回来？” 声音不高不低，没有一点起伏，却让宋知安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她知道，这是陆禹最严肃时候的样子。 私交上，陆禹和她是好友。但在工作关系上，宋知安签约的是周云深和陆禹共同创办的娱乐公司，陆禹是她的老板。 而陆禹，向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宋知安垂下头，悻悻说道：“我没有不告而别，我请假了。” “资方和制作人不可能同意你现在离开，否则整个剧组都要全员等待。”陆禹冷笑说道：“周云深帮你瞒着，真是姐妹情深，宋知安，你长本事了。” “不是这样的，我……我就是想你了！”宋知安咬着嘴唇，可怜兮兮地看着陆禹。 一般男人，在她这样我见犹怜的攻势下，早就举手投降，心化成绕指柔了。 但陆禹不是一般男人，他的心有时是钢铁做的。 “想我？就为了看我？”陆禹笑得更冷了：“我不信，宋知安，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哄？” “现在告诉我真正的理由。” 他完全不能理解，一个人在工作赚钱的时候，想着另一个人。 一点用处也没有。 宋知安呆了一下，恼怒地瞪了一眼不解风情的陆禹：“你好意思说，做儿子的也不知道关心一下妈妈。叶伯母和我说，她最近头晕的很，我实在不放心，就赶回来！” “叶婉仪？头晕？”陆禹眉头微蹙：“有陆芷筠在，她就算头晕也有人照顾，和你说什么？” “我和叶伯母早就像母女一样了，谁像你，跟个假儿子似的，哼！” 宋知安皱起笔挺的小鼻子，白了陆禹一眼，烟波又有意无意地瞥了苏见雪一眼，宣示主权。 想傍上阿禹，你以为色诱他一个人就行？阿禹背后是整个陆家，得不到陆家的承认，就算你能上天入地也不行。 而整个陆家，早已潜移默化将我当做阿禹未来的妻子，陆家今后的大少奶奶对待。 你一个外人，靠什么和我争？ 苏见雪看都没看她一眼，忙着和陆莹莹一起翻箱倒柜找茶叶。 她说：“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宋知安小脸沉了下来，又听她和陆莹莹说：“都是些烂茶叶，不要找了。” 宋知安怀疑她在指桑骂槐，但没有证据。 小绿茶，靠这种手段也想上位？ 痴心妄想！ “宋知安，你违反公司规定，我代表公司，将会给你书面警告以及这次行为造成的所有损失三倍罚款。” 陆禹现在无心和宋知安论对错，事情已经发生，作为老板，他要做的是将一切损失降低到最低。 他给周云深打了电话，不等对方说话，直接开口：“我在禹信，立刻过来，给所有投资人、制作方、剧组道歉，并提出赔偿。” 又联系程雪：“给宋知安订最快的飞机，去江城。” 最后再以不容反驳的口气对宋知安道：“十五分钟后，你和周云深一样，对所有涉及方道歉，态度真诚。就说你初恋结婚了，你要回来砸场，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了。” 宋知安张了张嘴，陆禹不顾私情撂下重话：“不配合，我们可以解约。” 他表情之认真，把宋知安吓着了，心里又委屈极了。 来之前，她满心想着给陆禹一个惊喜，精心打扮了自己，还选了一晚上的礼物。 结果礼物还没送出，陆禹就用这种又臭又硬的态度对她。 宋知安咬着嘴唇，眼眸有些湿润，楚楚可怜地嗫嚅着说：“可是我和伯母约了今天一定去看看她。” 陆禹眉头皱了一下，看了一眼手表，说道：“现在去，来得及。” 宋知安在心里大骂陆禹大木头，却不敢违背他，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就要离开。 “等等。”陆禹叫住了她，声音柔和了下来：“我和你一起去。” 宋知安惊喜上脸，心里头的委屈烟消云散，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她就知道，陆禹对她，不会这么狠心。 但陆禹其实只是想，宋知安也是担心自己母亲，而且他确实不知道叶婉仪近期身体不适。 虽然因为那件事和叶婉仪有隔阂，但她毕竟还是自己的母亲。 而且，宋知安毕竟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 只是…… 他起身拿下外套，看向了苏见雪。 苏见雪不知什么时候坐回了沙发，侧着身子，一手撑着下巴，目光清冷地看着他。 第62章 这个世界太不对劲了 “我让有信、莹莹和你一起去找到徐忠林。”陆禹对苏见雪说：“我很快过来。” 即使见证了苏见雪种种不可思议，但陆禹在潜意识里还是不太相信这种玄之又玄的事。 但同样也是因为苏见雪的神奇，他也不得不防备。 如果徐忠林真的有所谓女丑的能力，那么也必须尽快阻止他。 陆禹权衡之下，还是决定先去看看叶婉仪到底怎么了，再来和苏见雪汇合。 苏见雪说：“能知道他的八字吗？” 毕竟下山这么久，她对新世界也不是一无所知，知道现在的时代，似乎每个人的信息都会被记录在案，包括八字。 这点倒是比从前方便很多。 陆禹秒懂：“能，你等会。” 所谓八字，就是年月日时，这些信息并不难查，很快陆禹就将徐忠林的八字交给苏见雪。 苏见雪心中默算片刻，抬头看着陆禹，摇了摇头：“不是他。” 陆禹微怔，有些意外，谨慎说道：“或者，再看看他本人确定下？” 苏见雪没有回答，反而走到陆禹身边，踮起脚尖，将脸贴了上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苏见雪会突然对陆禹做出这么亲密的行为。 陆禹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却听到苏见雪的声音在眼皮底下传来：“别动。” 不是撒娇的语气，而是命令式的。 陆禹顿时身体僵硬在那。 以他对苏见雪的了解，如果他敢退一步，一定要吃令咒。 苏见雪小鼻子翕动几下，似乎在嗅着什么。 她的脸几乎贴着陆禹的脖子，清冷的鼻息在他皮肤上若有若无的掠过。 陆禹垂眸看着她，垂落的长发柔光水亮似绸缎，几缕发梢轻抚过他的脖颈，痒痒的。 她身上传来的香气，陆禹竟无法识别是属于哪一种，只是觉得很好闻，清淡、若隐若现，似轻纱漂浮空中，又在鼻尖一闪而过。 陆禹的身份，不是没有人投怀送抱的，可无论哪种千娇百媚的女子温软在怀，他只觉得厌恶。 他不喜欢别人做他没有料想到的事，包括所谓惊喜，所谓浪漫，所谓诱惑。 但不知为何，苏见雪只是和他站得近了一些，竟令他心头狂跳，脸颊微微发烫。 这种身体反应，让陆禹有一种屈辱感，可无论他怎么克制，还是无法杜绝。 也许，是她身上的气味……比较不同，带着某种能力。 陆禹只能这样想，心跳加速的同时，感觉很不适应。 “喂，你干什么？”他皱着眉：“好了吗？” 他心里准备的语气是很冷硬的，又莫名其妙地，话到嘴边，居然变得小心翼翼，听起来很轻柔。 该死…… 陆禹痛恨并且恶心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 令人作呕。 一旁的宋知安和陆莹莹脑子像被抽空了一下，看得目瞪口呆。 季有信刚推门而入，看到石化的两人，又看到几乎贴在一起的陆禹和苏见雪，也呆住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甚至都不约而同地怀疑自己看错了。 陆禹什么德行？心如铁石，禁欲矜冷，甚至连他妈他姐都轻易不让近身。 寻常女子这样贴着他，被推开都算是陆禹客气了，一般还会被冷嘲热讽后再劈头盖脸臭骂一顿。 但现在，苏见雪离他这么近，陆禹不仅没发火，居然还就这么硬挺挺地站在那，一动不动，任由苏见雪在他身上作妖似的嗅来嗅去。 而且，苍天可鉴，他们第一次看到陆禹面红耳赤的样子。 陆禹原来是会害羞的会脸红的？ 这个世界太不对劲了。 苏见雪站直了身子，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陆禹：“你早上都去哪些地方了？” 总算隔开一段距离，陆禹感觉脸上的热潮开始消退，张了张嘴，本想说关你什么事。 却看见苏见雪一脸认真严肃，心头一凛，老老实实详细把去过的地方都说了一遍。 苏见雪听完后，点点头，对他说道：“你的味道有些不对劲。” 陆禹说：“我没骗你。” 他们说的是关于妖物的行踪，但听在其他三人耳朵中，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不就是查房吗！ 季有信咳了一声，誓言旦旦地说：“这个我作证，今天一早上阿禹都和我在一起。” 陆禹心知他误会了，有苦说不出，只能瞪了他一眼。 有你什么事？要你跳出来作证？ 宋知安也回过神了，脸色很难看，黑着脸指着苏见雪质问道：“苏小姐，你这样的举止不太合适吧？你和阿禹才认识几天？越界了吧！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不相信，她绞尽脑汁花了十几年才和陆禹处到好友的关系，苏见雪才来几天，就把雄鹰一样的陆禹拿下了？ 段位这么高，怎么会混到高级餐厅都不知道，一副乡巴佬样子！ 苏见雪听到之后，转身对众人郑重宣布：“陆禹是我的……” 陆禹在苏见雪一开口的时候就知道要遭，眼疾手快，背后袭击，一下将苏见雪拉到自己怀中，一只手不由分说死死捂住了苏见雪的嘴。 苏见雪瞪大了眼，没想到陆禹这么大逆不道。 “她是……”陆禹临危不乱，脑子一转，从容不迫的说：“她是我的合伙人。” “合伙人？” 三人很是意外，就连苏见雪，也眼皮上翻，诧异地看了陆禹一眼。 “之后和你解释。”陆禹在苏见雪耳边压低声音，咬了咬牙：“算我求你。” 苏见雪一脸茫然，但还是点了点头。 陆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松开了捂住苏见雪嘴巴的手，淡淡说道：“之前没告诉你们，我和她成立了一家公司，她是法人董事长，主营直播业务。” 季有信将信将疑，心想合伙人也不至于这么亲密吧？ 但相比之下，他不关心这些，反而是对陆禹的新事业大感兴趣：“什么类型的直播？还需要入股吗？” 陆禹的眼光毒辣，创办的三家公司都取得瞩目的成绩，目前还没有过失败案例。 但陆禹成立公司，更多的是出于报复苏见雪，另外也让她安分一点，不要让她闲下来搞事情。 “暂时不需要。”陆禹没解释原因。 季有信耸了耸肩。 宋知安狐疑地看看陆禹，又看看苏见雪：“真的？你们不是……” 陆禹郑重声明：“绝对没有。” 宋知安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一下下来，不过还是很警惕地看着苏见雪。 就算只是合伙人，刚才苏见雪的举动和陆禹的反应，都说明他们关系的进展比她想的还要快。 宋知安心头涌起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第63章 震慑不了的人渣 陆禹和宋知安去了一趟陆家。 叶婉仪只是身体感到有些不适，家庭医生已经检查过，并没有什么大碍。 她倒是高兴，自己只不过念了几句，宋知安这丫头就记挂在心，而且还不惜违约让全剧组请假也要来看她。 做的是不对，但这孩子有这份心呐。 叶婉仪心头暖暖的，越看宋知安越喜欢。 中间有意无意地对陆禹说宋知安这姑娘要是能做她儿媳妇该有多好，夸得宋知安羞涩脸红，陆禹纯当没听到。 没坐一会，陆禹就要带着宋知安离开。 宋知安一脸为难，似乎还想着再多陪叶婉仪一会，又怕陆禹不高兴。 还是叶婉仪通透，笑着说：“安安呐，人剧组也都在等你，这可不好，听你阿禹哥哥的，赶紧赶过去吧。” 宋知安故作踟躇地说：“可是伯母你……” “哎，人老了，这点那点问题很正常，伯母好得很，你呀就担心了。”叶婉仪宠溺地抓着她的手，真心实意地道：“倒是你，这一天之内，飞来飞去，太辛苦了。” “没事的，阿姨，我习惯了，嘿嘿……” 叶婉仪对陆禹说道：“阿禹，你送安安到机场，不然我不放心。” 陆禹看了看时间，没答应没反对，对宋知安说道：“走吧。” 宋知安道别叶婉仪后，和陆禹一起上车。 车子开出陆家一段时间后，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 宋知安诧异看向陆禹，这里，正好是陆禹公司和机场的分叉口。 “还有些事没有处理，我就从这里下。”陆禹道：“我让周云深在江城机场接你了。” “阿禹，什么事这么急？”宋知安眼圈微红：“就这一段路，你都不能陪陪我吗？” 是不是急着回公司去见那位苏小姐，你真的被狐狸精迷花了眼吗？ 陆禹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神色缓和了一些，轻声道：“工作很辛苦，你的压力很大，但既然你决定走这条路，这些都是必然的。” 他顿了一下，笑了笑：“等你杀青回来，我们给你开庆功宴，放松一下。” 宋知安睁大了美眸，震惊地看着他。 不是，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陆禹却以为已经哄好了宋知安，推开车门下车，关上车门，连再见摆手都没有做，直接上了另一辆早就等候的车。 真是无情的男人。 宋知安撅着嘴，恼恨地想。 陆禹的确是急着去见苏见雪，虽然有陆莹莹在，苏见雪会比较安分些，但谁也说不准她会不会又闯出什么麻烦来。 而且，徐忠林那边，他还是觉得带苏见雪去见一见，再确认一次他是不是女丑宿主，会更妥当些。 没想到在半途就接到了季有信的电话。 陆禹心中一沉，以为苏见雪又整活了，连忙接起。 “明辉住院了。” 陆禹怔了怔，脸色沉了下来：“怎么回事？” 原来在上午被两人询问之后，明辉就坐不住去找到了徐忠林，不知道两人具体谈了哪些内容，最后恼羞成怒的徐忠林把明辉打进了医院。 陆禹听完之后，只对司机说了一句：“去恒安医院。” 来到病房，就看到明辉脑袋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绷带，眼睛也都是淤青。 季有信在他旁边叹气。 明辉见到陆禹，本能地想要起来，却被陆禹示意不用。 “你和徐忠林说什么？”陆禹淡淡说道：“到现在，你还是要说他是的朋友吗？” 明辉低下头，一言不发。 陆禹问道：“庄静秋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明辉猛地抬起头，情绪忽然变得有些激动：“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只是我从前欠她的太多了，实在不忍心看到徐忠林那样对她……” 季有信显然刚刚问过了，叹了口气，帮明辉说下去：“庄静秋家里在明辉小学的时候就资助过他，高中的时候也帮了他许多。但是庄静秋结婚后，一直被徐忠林家暴，这些是明辉重新和她联系上后才发现的。” “不仅如此，两人结婚前，徐忠林虽然离婚了，但婚后前妻居然一直住在徐忠林家中。按庄静秋所说，徐忠林那时就赌瘾的迹象，经常和前妻及其闺蜜，在家打麻将，赌博，金额超过一般娱乐活动。” “他前妻闺蜜也依然以夫妻身份称呼他们，而庄静秋，就在家中服务他们，端茶送水。” 连陆禹都感到不可思议：“这样了，还不离婚？” “她提过的。”明辉声如蚊呐地说：“但是徐忠林在我们老家，是有名的狠角色，他威胁静秋，真到了离婚，第二天他就杀了静秋全家。” “你是个律师。”陆禹对明辉很失望，冷笑说道：“他说杀人全家就杀人全家？你自己不觉得可笑？” “徐忠林因为邻里纠纷犯故意伤害罪坐了一年牢。被抓之前威胁邻居，让他等着。”季有信说：“出狱后，徐忠林第一件事就是拿刀捅了邻居，又被判了三年。” 陆禹眉头皱起。 对这种威胁说到做到有前科的人渣，身为女性的庄静秋害怕是情理之中的。 法律，只能震慑那些对它有畏惧的人，而对一些不惜命的无赖，的确没有什么约束。 所有的案件，都只有在案发后才能进入审判，谁也没有事先审判的权利。 虽然依然可以通过诉求，在取得保护的同时，走完离婚过程。可是警方是不可能永远监视徐忠林这种人的，防不胜防。 “你是喜欢庄静秋的吧？”陆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明辉：“你连这种家伙都争不过？” 一个是有颜有才的优秀学霸，一个是混迹街头的流氓头子，明辉没有大杀特杀也就算了，居然还被抢了先。 要不是庄静秋眼瞎，要不是明辉太怂了。 明辉双肩微微发抖，攥紧了拳头，咬着牙，低低地说：“我现在怀疑，静秋和他结婚，也是被胁迫的。” 第64章 庄静秋 “那个时候，一切都很正常。我们约会、散步、看电影，一切确定关系前的暧昧都经历了。” 明辉仿佛陷入了回忆中，双眼茫然空洞，又时而变得温柔。 但更多的，是痛苦。 “可是在我向她表白的那一天，一切都变了。”他低低地说：“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她已经有了徐忠林，他明明比她大那么多……” “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她说她爱的是我，和徐忠林是一个错误，求我再给她一次机会。” “我怎么会不同意呢？可是在这之前，我觉得她当然必须和徐忠林分开。是我太软弱了，居然让她自己去和徐忠林说清楚。” “是的，我害怕，徐忠林在恶名学校里人间皆知，我不敢……” “第二天一大早……”明辉忽然捂住了脸，低低的哭泣声从指缝中断断续续地传出：“她出差回来的妈妈打电话给我，问我静秋是不是在家我家…… “她一整夜都没回去，都在徐忠林那里……” “我说，我说她在我家，昨天复习太晚了，就没回去……” 明辉痛哭失声：“可我又能怎么说呢！我真傻啊！” “我恨她，再也没有和她说过话，直到毕业听到了他们结婚的消息……我真傻……真傻啊……” “我以为她是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以为她并不爱我，可我却从来没有想过，她一个人面对徐忠林会不会有危险……” 他泣不成声。 “所以你在知道庄静秋被家暴后，就怀疑当初徐忠林是以暴力威胁庄静秋和他在一起的。”季有信脸色阴沉，推了推眼镜：“而你们的关系也被徐忠林发现了，他以庄静秋的名义或是以家暴庄静秋威胁你替他还债？” “我对不起静秋……”明辉捂面痛哭：“这是我欠她的，第一次的时候……是我主动提出的……” 陆禹凝视着身体缩在一起的明辉，有些恼火地说：“明辉，你简直丢尽律师的脸，居然会被一个地痞流氓威胁，你读的书大概都被狗吃了。” 季有信不忍陆禹在人家这么悲痛的情况下还冷面无私地扎刀子，打圆场道：“他这不是怕徐忠林发疯吗？也情愿可原。” 陆禹冷笑：“要是发疯都能无惧法律，那我们就是废物。他疯？我倒要看看有多疯。” “有你这句话就好办了。”季有信笑道：“毕竟太子爷在圈内也是以疯出名的。” 陆禹是个疯子，不要激怒他，这是梵城上流圈子的共同认知。 徐忠林是地痞流氓，疯起来也就动刀子，但是陆禹疯起来，整个梵城都要颤三颤。 “明辉，你好好养伤。”季有信温和说道：“准备好做新郎吧，徐忠林……我们会让他下半辈子都在监牢里渡过。” 明辉又惊又喜地抬起头：“真的？” “放一百个心。”季有信看看陆禹，笑了起来：“平日在公司公事公办，叫叫陆总也就算，你还真以为……他是什么平和温良的人？” 这明辉倒是从来不觉得。 只是想不到陆禹后面的能量这么大，远超他的预料。 陆禹站起了身，看了季有信一眼。 季有信心领神会，和他一起离开，让人查到徐忠林的住址，直接前往。 陆禹本来是要叫上苏见雪的，但给陆莹莹打了电话，得知苏见雪在睡觉。 陆莹莹不敢叫她起床，陆禹也觉得风险太大。 算了，不管徐忠林是不是女丑，他都要会一会这个徐忠林。 徐忠林租在一个老旧宿舍楼中，锈迹斑斑的老式铁门紧闭着。 季有信敲了敲门，一股子锈尘扑鼻而来，令他忍不住皱眉。 连续敲了好几声，里面都没有人回应。 “有人吗？我们是禹信律所的。”季有信喊道。 还是没有人回应。 季有信对陆禹耸耸肩，意思是看来没有人在家。 但陆禹很肯定地说：“有人。” 他的听觉敏锐已经异于常人，很清晰地听到屋里传来的脚步声，而且……那人就在门后边。 “我们这次是来调解关于我司明辉律师遭殴打一事，如果拒不开门，那么就法庭见吧。” 陆禹对着铁门沉声说道：“我知道你听得见。” 里面沉默了一阵，传来一道女声：“等等……” 过了好一阵子后，铁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吱呀声中被打开了。 一位穿着黑衣长袖的女子怯生生地站在里面，仿佛被陆禹和季有信上位者的气势吓到了，缩着脖子，畏惧地避开他们的目光。 “明辉……是被徐忠林打了吗？” 陆禹点点头：“你是庄静秋吧？可以进去说？” 庄静秋犹豫了一会，拿来两双拖鞋放在他们面前，小声地说道：“请、请进……” 拖鞋脏兮兮的，但陆禹和季有信并没有嫌弃，都配合脱下鞋进入房间。 房间内的设施都很陈旧，墙角发霉，只有一张木桌子。 季有信看着这破旧贫困的环境，随手搭在桌面上。 庄静秋倒了两杯白开水出来，看见季有信这个姿势，脸色微变，嗫嚅地说：“不、不好意思……能不碰家里的东西吗？” 季有信没想到自己无意识的行为居然冒犯到了她，挑挑眉，将手移开：“抱歉，不知道您介意。” 他心中是有些不痛快的，像他们这种从小教育都很严，但也没有哪家规矩不让人碰一点东西。 反而是庄静秋这么多要求，怕不是个洁癖。 庄静秋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涨红了脸，低着头轻轻地说：“对不起，我不想让徐忠林知道有人来过家里。” 陆禹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常：“难道碰一下桌子，他还能看出来？” 庄静秋脸还是低着头，小声地说：“他回来都会随机刷些荧光粉，看没有不是我和他的指纹，区别大的，他能看得出来。” “被他找出来呢？”陆禹看着庄静秋，见她不说话，反问道：“就会打你是吗？” 庄静秋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第65章 陆禹的怀疑 这是什么变态丈夫？ 防自己老婆和防贼一样！ 季有信听得都火大，同时心里头对刚才的不快内疚不已。 他对庄静秋真诚道歉：“对不起，庄小姐。” 庄静秋受宠若惊，惶恐地连连摆手。 这哪里是一个正常女人，分明是被长期家暴，打怕了，甚至失去了人的尊严，见到谁都怕。 心里的创伤，也许令她的眼里，所有人，特别是陌生人都是会对她发起攻击的生物。 季有信同情她，但也不由有了顾虑。 这样精神受到伤害的女人，真的适合明辉吗？ 来的时候，他信心满满，决心不管如何，一定要说服庄静秋起诉离婚，只要她同意了，在他和陆禹的支持下，徐忠林翻不起风浪。 但现在，他话到嘴边，又不知该不该说。 陆禹大概也是这样想的，也没有说话。 三人之间一阵诡异的沉默，最后还是庄静秋打破了。 “明辉他……怎么样？” 只有说这句话时，庄静秋抬起了头，眼眸中那一直凝聚于深处的恐惧被关心担忧所替代。 陆禹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脑震荡。” 庄静秋如释重负，居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心里是有明辉的。 也是这道真挚纯朴的笑容，让陆禹做了决定。 “庄小姐，基本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我就直说了。”陆禹说道：“你和徐忠林在一起水深火热，如果你想离婚，作为明辉所在的公司，我们会全力保障你们的利益。” “请你相信我们，徐忠林再蛮横，也绝对不会打扰到你们，甚至只要你们愿意，我们有把握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坐牢是跑不掉的。” “明辉也明确和我们表示过，愿意和你结婚。” 陆禹望住了庄静秋，语调缓慢：“从我个人的角度，我认为离婚是庄小姐最好的选择，如果你对明辉没有那个意思，我们当然也不会强迫你。” 庄静秋在听到明辉愿意娶她的时候，猛然抬头，眼眸亮了一下。 但顷刻便黯淡下去。 她重新低下头，紧紧地攥住拳。 陆禹甚至错觉她在颤抖。 “谢谢……谢谢……谢谢……” 她连说三句谢谢，声音是发抖的，让陆禹心头一凛。 那不是激动喜悦的发抖，而是一种……绝望。 果然庄静秋说：“但不用了，已经……晚了……我就只能这样了……” 季有信急了，劝道：“庄小姐，真不用这么悲观，请相信我们！” 但庄静秋只是低垂头不说话。 陆禹注视着她半响，语气平和地问她：“庄小姐，我想问你，和徐忠林结婚的决定，是你自愿的吗？” 庄静秋打了个激灵，抬头迅速看了陆禹一眼，又连忙低下，颤声说道：“是，是我……自愿的。” “那你的父母呢？”陆禹穷追不舍：“为什么自从你们定居梵城后，他们再也没来看过你。” “我不知道，你们走吧！快走吧！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庄静秋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站起身就哀求两人走。 季有信焦急说道：“庄小姐，我们是来帮你和明辉的呀！” “我不要你们帮，快走啊！快走啊！” 庄静秋疯疯癫癫，捂着脑袋痛苦凄厉的喊叫，把季有信都吓了一大跳。 陆禹收回了目光，对季有信说道：“有信，帮个忙，让这栋楼的人都暂时离开。十五分钟后再回来。” 季有信愣了愣，明白过来，眼神古怪地看着陆禹：“你不会真信她说的吧？” 她不是指庄静秋，而是苏见雪。 陆禹怀疑庄静秋是那个什么妖物？ 怎么会，就算有，那也应该是徐忠林。 陆禹扫了他一眼：“帮不帮？” “帮，帮~”季有信无奈地耸耸肩。 怎么能不帮呢？陆禹要做的事，不管他帮不帮都会做，还不如接下这人情。 季有信很快就说动这栋楼的人暂时撤离，甚至不需要理由，人们都欢天喜地跟着他离开这栋楼。 不是季有信的人格魅力，而是他有“钞能力”。 陆禹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的庄静秋，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抱歉了，庄小姐，我没有恶意。” 他起身走到庄静秋面前，一把抓住了庄静秋的衣领，翻开。 从一进门他就发觉庄静秋的诡异。 即使开了空调，但房间内的温度却明显比外边来的高，而且这还是这几日异常升温的梵城。 而庄静秋在这么炎热的环境下，却穿着长袖，而且衣领是立着，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在开门前她说让他们等等，之后陆禹听到的，除了脚步声，还是悉悉索索的声音。 庄静秋在换衣服，为了见陌生人，她故意把自己包裹起来。 而女丑的宿主，每使用一次女丑的力量，身上便会出现焦痕。 可当看到衣领之下的样子，就连陆禹也被惊到。 不是焦痕。 但被殴打虐待的迹象却触目惊心，流脓的伤口，烟头烫伤的伤疤，还有明显不连贯的锁骨…… 这还是右肩的一部分！ 庄静秋感觉到陆禹的动作，反应却极其夸张，仿佛被应激到的锐声尖叫，手脚乱踢，恐惧地叫喊着。 “不要！不要——！放开我！！求求你我不敢了！！呜呜呜！” 陆禹被一脚踹中腹部，退了几步，坐在沙发上，一脸震惊。 旋即他的眸子渐渐阴沉了下来，咬着牙，愤怒逐渐上脸。 庄静秋不是女丑。 她遮盖身体，是为了掩盖被徐忠林殴打的痕迹。 这种痕迹，是完全丧失了人性的折磨，而她在这么热的天气，穿着这么不符时宜的长袖。 看起来可笑，其实是小心翼翼的护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陆禹心里懊悔不已。 他不懂得怎么安抚庄静秋，只能干坐一边，等她平静下来。 半小时过去了，季有信也回来了。 “我就说她胡说八道吧。”季有信挑眉说道：“哪来的什么妖物。” 庄静秋这时渐渐平静了下来，似乎再没有了脸面，把头垂得更低了。 “庄小姐，我知道……这很残忍。”陆禹轻声地说：“但我是天元财团的陆家继承人，他是盛季集团的老四，我们都有能力将你解救出来。” “但是，只有你配合我们，我们才能完全的帮助你，让伤害你的人受到惩罚。可以吗？” 庄静秋犹豫了半响，终于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陆禹长吐一口气，看着庄静秋问：“我刚才接近你，是让你想起来什么不好的回忆吗？” 庄静秋沉默了很久，就在陆禹和季有信觉得她不愿意说的时候，她小声地说：“徐忠林让我陪聚德赌场的人上床还赌债……” 陆禹和季有信脑子仿佛抽离了一瞬，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眸。 第66章 那一晚，那一退，命就定了 庄静秋记得自己的悲剧是在什么时刻开始的，彼时年少，总是向往社会人士的叛逆自由和嚣张。 明辉是个闷葫芦，她在两人之间摇摆不定，在徐忠林猛烈攻势下，一时冲动，答应了他。 但第二天就后悔，避着徐忠林几日，意外等到了明辉的表白。 那日她是下定决心去徐忠林家中找他的。 怎么也没想到徐忠林面目大变，将大门反锁，威胁她敢分手就杀她全家，更动用了暴力手段强迫她发生了关系。 她被吓得瑟瑟发抖，只有徐忠林压在她身上时，她看到了窗外。 明媚的阳光一柱柱透过窗来，她却仿佛看到了前方的黑暗。 除了第一次的暴烈，徐忠林对她很好，为她同前妻离婚，作为代价，她同家中的父母决裂，搬进徐家。 她知道外面是如何说她的，说她自甘堕落，说她爱慕虚荣，说她是个捞女。 说这些的，包括与她亲密无间如今已不会再出现的那些人。 但那又怎样呢？ 从那一晚退的那一步开始，庄静秋就知道了，这一辈子，她的命，定了。 所以当徐忠林的前妻嬉皮笑脸地进门与徐忠林打牌，颐指气使地让她切水果端茶，她很愤怒，却也不那么愤怒。 至少，徐忠林有钱，还能给她不错的生活。 她就这么做一个不见天日的金丝雀，心甘情愿。 可是她没想到命运凡人是看不透的，徐忠林败下来的速度那么快，快到像是做了一场梦。 他们离开老家，前妻也不再出现，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人上门打砸怒骂，在墙壁上喷漆大字，邻居们是怎样从最初的热情到嫌弃仇怨。 最长不过三月，他们就要搬家，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然后再被赌场的马仔找到，羞辱殴打，被周围人鄙夷厌恶，不得不离开。 如此循环，仿佛永远不会停下来。 曾经不可一世的徐忠林，在赌场人面前，卑微的像一条狗，被揍得奄奄一息，还要点头哈腰苦苦哀求。 他只有在她面前还维持着曾经的嚣张气焰，每一次那些赌场的人走了之后，他便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拖到床上。 稍有不对，拳打脚踢，怒火总会在肢体上宣泄，不在骨肉上，便在床笫上，总之徐忠林必须发泄舒服了才正常。 然后他便痛哭流涕，跪在她面前，声泪俱下的忏悔。 次数多了，庄静秋便免疫，让他离开，只说想一个人静一静，然后默默打开抽屉，吞服药物。 她不可能让她的孩子也遭受徐忠林的折磨。 她宁愿他们死。 不是没有崩溃的时候，夜深人静醒来，徐忠林不在身边，又是去赌场，情不自禁悲从中来，痛哭一场。 她想过离婚，可徐忠林的威胁历历在目，何况除了徐忠林，她还能有谁呢？ 他们都是走投无路的人。 一个走投无路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庄静秋想，算了，还是不要打扰父母了，已是不孝，何必再恩将仇报？ 她以为她能忍得住的，可是直到明辉的再次出现。 在徐忠林的痛哭和殴打下，她还是同意了肉偿徐忠林欠下的赌债。 反正她已经是个烂人了，余生哪里不是黑暗？何必还立着牌坊，守那一点可笑的清白肉身？ 何况，肉身伴随着她的名声，也都烂到根了。 可一切准备就绪人员到齐，当敲门声响起，当明辉出现在门外的那一瞬间，庄静秋仍然羞愧的无地自容。 她惊惶地让明辉走，但徐忠林却硬是将他留了下来。 他嫉妒明辉，这么多年了，还是疑心庄静秋心中悔恨，当初应该爱明辉。 即使是这样落魄，他也要霸占着庄静秋，要在明辉的亲眼见证下，杀死他心中的庄静秋。 庄静秋紧紧握住拳头，心头的愤怒在呐喊。 她想不顾一切地撕开所有的遮羞布，她想要和徐忠林撕破脸皮，她想把这世界一切都烧为灰烬！ 愤怒在胸腔涌动，但她最终还是屈服。 她痛恨这样懦弱的自己。 当赌场老板小正南溪搂着她进房间的时候，明辉终于发现了端倪。 他和徐忠林大吵一架，发了疯地要制止这些人渣，却被赌场的马仔死死摁在地上。 徐忠林本来是屈辱的，但这一刻，因为明辉的出现，却蹲在他面前，没有老婆被辱的悲愤，满脸的讥笑。 仿佛因为他的明辉，他的屈辱都转移到了明辉身上。 他得意讥笑的样子，比马仔们更像马仔。 “我还！我来还你的赌债！徐忠林！你们放开静秋！” 庄静秋因为这一句话猛然回头，明辉的脸鼻青脸肿地贴在脏兮兮的地板上，被马仔压制得动弹不得。 但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一缕微弱的光。 是很微弱，但在无尽黑暗的命运之路上，它是那样耀眼，温暖，像个太阳。 “有钱了不起啊？”徐忠林呸了一声，居然得意地说：“八十多万呢，你还得起吗你！” 明辉大喊：“我可以还！现在就可以还！” 一时整个房间静默了下来，徐忠林目瞪口呆地看着明辉。 算算毕业才三年，明辉这小子混的可以啊！ 徐忠林立马变了脸，在赌场这边的人面前挺直了腰杆，大声呵斥，让他们放开明辉。 有钱是大爷，既然能还的清赌债，那讨债的算个屁！ 赌场的人收到了钱，也都态度很好地离开。 庄静秋保住了一些她的清白。 “从那以后，徐忠林就天天缠着明辉。”庄静秋弯腰，手肘撑着膝盖，捂着脸说道：“他又陆陆续续地借了明辉不少钱。” 季有信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恼火说道：“都这样了你还不离婚？你还想毁了自己一次吗？” 庄静秋说：“徐忠林警告过我的，如果我和他离婚，他一定会杀了明辉。” “那现在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了。”季有信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向你保证，离婚后，他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监狱，绝对不会出现在你和明辉面前。” “庄女士，授权我们处理你的离婚事宜吧。” 但庄静秋却沉默了下来。 陆禹和季有信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 “有一天，徐忠林告诉我叫了明辉来吃晚饭，让我打扮的好看些。” 庄静秋低低地说：“他说他想通了，只要明辉放弃他欠明辉的债务，就放了我，想做最后的告别。” “我真傻，居然信以为真……他给我们下了药，拍下了我和明辉发生关系的视频。” 第67章 你们怎么能见庄静秋！ 陆禹和季有信心情有些沉重地离开了徐忠林家。 明辉没有说实话。 他的确是被徐忠林要挟，却不是因为害怕庄静秋被打，而是徐忠林手中握着他和庄静秋的不雅视频。 换了是其他人，季有信都会毫不犹豫地让碰到这种事的当事人直接报案。 但明辉不行，他是一个律师。如果徐忠林拼着鱼死网破传播视频，明辉的律师生涯就完了。 而且据庄静秋说，这个视频，徐忠林还给了某个她不知道的人，一旦徐忠林出事，这个视频就会立刻传到网上。 这就断绝陆禹两人想先下手为强，将徐忠林先关押的想法。 两人回到公司陆禹办公室，苏见雪已经醒了，正和陆莹莹喝奶茶吃烧烤，不亦乐乎。 陆禹有些不悦，苏见雪口口声声说要抓捕女丑，实际却是他跑了一整天，而她在办公室享受。 “哥，你回来了？”陆莹莹欢乐地招呼：“快来快来，还有好多，我们吃不完。” “我吃得完。”苏见雪飘来一句。 “没有人会抢你吃的。”陆禹冷淡地说：“这种东西，我看了也没胃口。” 陆莹莹当场呆住，躺着中枪。 苏见雪放心地点点头，说道：“你好像找到女丑了？” “没有，但如果真有女丑存在的话，那八九不离十是徐忠林了。”陆禹说道：“他对赌场的人心怀怨恨，认为是被做局了，所以烧死了他们。” 陆莹莹听的一头雾水：“哥，你们在说什么啊？” 季有信也挑挑眉：“什么女丑？” 陆禹只告诉他苏见雪说梵城有妖物，可没有说什么女丑。 苏见雪眼皮都没抬一下，专注于炫饭之战：“不如你说说？反正他们也想知道。” 陆禹大致将下午去徐忠林家却碰到庄静秋的事说了一遍。 “太不是人了吧！这种人渣怎么不去死！” 陆莹莹听完肺都快气炸了，紧紧握住拳头，一想到庄静秋的悲惨遭遇，都难过得快掉下来泪来：“哥，你一定要让那个渣男付出代价，我不管！简直是畜牲！” 季有信则仍然执着地问：“什么是女丑？” “她说的妖物。”陆禹冲苏见雪略微扬起下巴：“据说能够让物体异常升温，从而自燃。” 陆莹莹张大了嘴，而季有信则是嗤之以鼻地一笑。 苏见雪埋头苦吃，偏偏姿态优雅，又兼风卷残云，最难得，口齿清晰：“你做的很好，我知道了。” 陆禹没好气地说：“我要不要说谢谢？” 苏见雪说：“我不介意。” 陆禹很无语，却拿苏见雪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先生，您不能进去，哎！先生！” 门被重重推开，进来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穿着紧身短袖，手臂花花绿绿的纹身。 “你们就是这家律所的老板？！” 季有信皱了皱眉，温和地说道：“我们是，先生，如果你有什么案子，麻烦到前台走流程。” 虽是权贵子弟，但季有信向来温文有礼，尤其在公司接待的专业态度上更是如此。 “走你麻痹的流程！”中年男子瞪着眼睛，凶神恶煞地道：“谁他妈允许你们私自闯到我家里，擅闯民宅知不知道？还律师？律师了不起啊！” 陆禹心头一动，口吻冷硬：“你是徐忠林？” “就是老子！” 季有信闻言脸色也阴沉了下来，注视着嚣张的徐忠林。 陆莹莹刚才还叫嚣着要惩罚渣男，这会见他这样凶戾，有些害怕地躲到了苏见雪身后。 苏见雪置若罔闻，继续战斗。 “我是打了明辉，那是他活该，呸！” 徐忠林气焰嚣张地走进来，坐到了沙发面前。 他看到苏见雪和陆莹莹，眼睛一亮，叫嚣的同时眼珠子就没离开过两人。 “不就几个臭钱吗？叫我适可而止？他妈的，老子拿他钱是应该的，他勾引我老婆的时候怎么不会适可而止。” 陆禹晃了晃手掌，让冲进来的安保部人员退下。 他眯着眼睛看着徐忠林，不紧不慢地说：“所以呢？你打算怎么样？” 既然知道了，那么索性放到台面上来说。 最好徐忠林知趣，同意离婚并且主动交出视频。 否则陆禹保证，他会为错过今天的机会而悔恨终生。 “怎么？威胁我啊？”徐忠林扬起脖子，强硬地回击：“老子是被吓大的？” “是你们私闯民宅在先，我家里肯定丢了东西，我本人也受到了一些精神惊吓，就看你们是要公了还是私了了。” “这事，你们律所赔偿我两千万，就当过去了。” “不然……”徐忠林冷笑一声：“公了的话，我怕对你们律所的口碑可不太好，身为律师，知法法犯，还入室盗窃，损失可不止这点钱了吧？” 他得意洋洋，但陆禹和季有信却听得大皱眉头。 不是因为他可笑的威胁，而是…… 季有信忍不住道：“什么私闯民宅，我们说的是，你和庄静秋离婚一事，还有你违法拍摄视频，也必须交出来。” “我离你妈的婚，庄静……” 徐忠林停顿了一下，他的眼眸逐渐放大，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惊骇又不可置信地看着陆禹和季有信。 “你们……见到庄静秋了？”他说话的声音明显在抖：“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们一定是在骗我。” 陆禹和季有信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脸上的疑惑。 就因为他们见过了庄静秋，知道了徐忠林的所作所为，他就这么害怕？ 以徐忠林的性格，这不符合。 “我们当然见过庄静秋女士，并且获得了她授权我们律所全权处理她离婚的事宜。”季有信沉声说道：“并且我们怀疑你有可能对她造成伤害，今天会报备，由第三方保护庄静秋女士的人身安全。” “授权你们？带走她？”徐忠林的笑容充满了骇然：“你们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你们怎么可以见她？” 季有信眸子闪过恼怒：“我们为什么不能见她？” “你们的确不可以见她的。” 所有人目光都齐齐看向了苏见雪。 苏见雪终于清理完战场，寸草不生。 她缓缓抬起头，赤铜一样的几缕夕阳映照过来，将她一半面孔在光辉中隐没。 她不紧不慢地说：“庄静秋已经死了。” 第68章 姐，你又咒人了？ “庄静秋一个月前就自杀身亡，你害怕不能再从明辉那里拿到钱，也害怕他的报复，所以将她的尸体藏到了冰柜中。” 徐忠林的脸色越来越白，惊惧地看着苏见雪，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苏见雪没有回答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地说：“你也快死了。” 徐忠林听到这话，不知为何，汗毛全都炸了起来。 陆禹和季有信也极其震惊。 季有信更是反驳道：“不可能！两个小时之前，我们刚刚见到她！并且得到了她的授权!” 陆禹却没有说话，回想到了和庄静秋的一些细节。 庄静秋在家的时候，所有窗户窗帘都是关闭的，而她一直窝在沙发上，也就是说，一直缩在阴影中。 最重要的是，陆禹触碰到庄静秋的时候，的确感觉到她的身体是冰凉的。 而庄静秋家中虽然开着空调，但室内温度却是比外边还要闷热，不可能体温是那么凉的。 陆禹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身体的燥热感也越发明显了。 而季有信仔细观察徐忠林变幻不定的脸色后，也面露惊怖。 庄静秋……真的在一个月前，就身亡了？ 那他们见到的庄静秋，又是……什么？ 这样说来，徐忠林的家里并没有人，那么他们的确算是私闯民宅。 也难怪徐忠林在得知他们进过自己家后，会反应这么大。 “我知道了，你们在吓唬老子。” 徐忠林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凶狠起来，一双三角眼目露凶光：“你们闯入我的家中，果然看到了她的尸体。然后演这一出来吓唬老子！”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你们都去死吧！” 徐忠林猛地冲向苏见雪。 季有信刚回过神来，又有点发懵了。 不是，退一万步说，就算苏见雪真的有什么神奇本事，庄静秋真的已经死了，那也是自杀。 徐忠林的反应不应该这么激烈。 但他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就在徐忠林要触碰到苏见雪之前，陆禹已经一个箭步抢先挡在苏见雪身前。 手臂从徐忠林的腋下穿过，反手一压，一套擒拿手将徐忠林死死控制住。 从体型上看，徐忠林比陆禹要壮实的多，但却被陆禹压制的不能动弹。 “你放开我！我警告你们，不要乱说话！” 即便在这种状态下，徐忠林的气焰依然很嚣张，目光恶狠狠地看着所有人，大喊大叫：“不然我让你们不得好死，全都被烧死！” 季有信听的心中咯噔一沉。 徐忠林这话的意思，是间接承认了他真的有那种非自然的能力，能让物体自燃，制造意外事故？ 他不禁看向苏见雪，原本他一直认为苏见雪就是个长得好看的神棍骗子。 但现在看来，能让陆禹相信，也许她……真的一些不为人知的能力。 陆禹冷笑说道：“你是女丑的宿主吧？” “丑你大爷！老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放开！” 陆禹心中微沉，徐忠林的反应，似乎根本不知道女丑的存在。 是故意掩饰？还是……真的不知道？ 他心中愈发烦躁，只感觉浑身皮肤都有灼热感，沉声道：“最近几起火灾，都有聚德赌场的人丧生，难道不是你对他们心怀怨恨，对他们做的？” “你们果然是……”徐忠林的气焰为之熄了一瞬，脸色更加苍白了。 但旋即，他的目光就涌现出一抹破罐破摔的疯狂，大笑道：“没错，都是我烧死他们的！但他们活该，要不是他们做局出老千骗我，我怎么会是今天这个鬼样子！” “我就是要，一个一个地烧死他们，让他们烧成灰烬！” 陆禹怒道：“那其他人呢？那些在火灾中丧生的无辜的人呢？” “那关我什么事？要怪就能怪他们的命不好！” 季有信气得走过去一把扯起徐忠林的头发，让他直视着自己：“你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代价？”徐忠林癫狂地大笑：“我要付出什么代价？你找出证据来抓我啊！监控，指纹，在场证据，随你找，能找到算我输哈哈哈哈！” “他们都是被我诅咒死的！所有的起火原因都是意外自燃起火，就算我现在承认了，没有证据你也抓不了我！” “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不然明天就是你们被烧死的时候，听到没有！哈哈哈哈！” 真的是非自然的能力吗…… 季有信和陆莹莹震骇不已，目光都落在了苏见雪身上。 就连陆禹也看着苏见雪。 苏见雪仿佛置身事外，神情淡然。 “喂，现在，怎么处理？”陆禹语气不太好：“就算不是女丑，也脱不了关系吧？” 苏见雪瞥了他一眼：“所以？” “所以你不收了他？” “他是人，又不是妖物，我收不了。”苏见雪淡淡地说：“而且我说了，他马上就要死了。” “开什么玩笑，他现在活蹦乱跳的像……” 陆禹的话忽然顿住了，瞳孔骤然凝缩。 徐忠林的手臂和肩膀上，衣服不知何时破开了一个洞，并且以惊人的速度扩散蔓延。 就算是……碰到了炭火一样。 徐忠林惨叫哀嚎着，身上燃起熊熊大火，让陆禹不得不放开了他。 从发现到变成火人，整个过程只不过在一眨眼之间！ 陆莹莹惊恐至极地发出尖叫，季有信也面带惊慌，一边飞奔出去拿灭火器一边大喊安保。 苏见雪从容不迫地伸出手指，浮空笔画几下，再对徐忠林隔空点了一下。 痛苦的徐忠林哀嚎着，本能的乱冲乱突，但被苏见雪的符咒干扰，一直在原地转圈圈。 因此并没有引燃办公室的其他物体，全程独自绽放。 他灼烧得很快，甚至在陆莹莹的尖叫声还没落下时，就已经被烧成灰烬，仿佛他从来没有来过。 季有信左右手各拎着灭火器冲了进来，大喊一声：“都让开！” 只有陆莹莹的尖叫还在飘尾音，陆禹则木然看着他。 季有信愣在原地，左看右看，几乎幻觉自己做了一场梦。 “人呢？” “烧没了。” “……” 陆莹莹的尖叫终于收住，脸上却连嘴唇都吓白了。 连连退了好几步，离苏见雪远远的。 曾经的恐惧又涌上心头，她看着苏见雪，眼神之中，又充满了畏惧害怕。 “姐、姐姐……”她看着苏见雪颤巍巍地说：“你又诅咒人了是不是？” 第69章 陆禹，你要学会成长。 一次是巧合，连着两次就很有可能是真的了。 毕竟刚刚只有苏见雪好端端地说徐忠林马上就要死了，并且说了两次。 然后，比上一次刘雄死于意外更夸张，徐忠林莫名其妙就自己燃烧起来了。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条件的自我毁灭。 并且季有信和陆莹莹都看出来，徐忠林身上自燃的火，并不是寻常他们看见的火。 什么火，能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将一个人连骨头渣都烧得连灰都不剩！ 别说陆莹莹，就连沉稳老成的季有信看苏见雪的目光中也带着深深的恐惧。 苏见雪依然面容寡淡，仿佛徐忠林真的没有来过。 仿佛在眼前死去了一个人，也不过是一只飞鸟从眼前掠过一样不值一提。 “不是她……” 季有信和陆莹莹吃惊地转头。 陆禹低着头，眼眸惊骇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是我……杀了徐忠林。” 陆莹莹吓了一大跳：“哥，这话你可不能乱说！我亲眼看见的，你只是按住了他，什么也没做的！” 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偏偏苏见雪伤口撒盐，及时补刀：“就是他做的。” 陆莹莹：“……” 不敢骂苏见雪，只是眼睛红红地看着她，愤恨又委屈。 “你身上的味道越来越不对了，女丑在你身上下了咒，本来死的人，应该是你。” 苏见雪看着陆禹，轻描淡写地说：“但她没想到你是我的人，这种诅咒，对你而言，一点作用也没有，甚至可能反噬她自己。” “所以，在感知到你和徐忠林接触的时候，她将诅咒转给了徐忠林。” 陆禹想起从进来办公室后身上莫名的燥热感，忽然之间明白了过来。 那不是因为高温，季有信和他同样从室外进来，却没有感觉到热。 那是，女丑宿主对他发动的诅咒。 只不过，因为他是苏见雪的奴才，契约带给了他对抗诅咒的体魄。 陆禹脸色有些难看，望住了苏见雪：“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徐忠林会这样死去。” 苏见雪没有否定。 “为什么不阻止？”陆禹沉声问道：“只要你说一声，这件事应该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吧？” 苏见雪挑眉，诧异说道：“他不该死吗？” “他是该死。”没等陆禹说话，季有信抢先说道：“但是审判他的，应该是法律，我们都无权以任何理由任何形式惩罚他。现在，因为他死了，阿禹会有很大的麻烦！” “法律？”苏见雪红唇略微勾起，理直气壮地说：“法律，不能凌驾在我之上。” 不是嚣张，而是认真地宣告，就是这样。 陆禹、季有信、陆莹莹：“……” 这个家伙，因为无知，所以才这样狂妄的吗！ 季有信握紧了拳，他现在开始相信苏见雪的确是个神通广大的大师，而不是一个神棍。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苏见雪在他心中的危险等级一路坐火箭升空，拉高了最危险分子的那一栏。 一个法盲，像小孩一样没有分辨社会规则的乡村姑娘，手握核弹，想想都可怕！ 因为她真的敢到处乱扔！ 季有信现在理解陆禹为什么要把她拴在身边了。 不是因为爱情，是因为她根本是个恐怖分子！ 陆禹低头深思，喃喃自语：“女丑对我下了诅咒？” 他脑中划过归墟档案室中看过的相关资料。 女丑对事物下诅咒的前提条件，是必须接触过这些物体。 也就是说，女丑的宿主必须碰到过他。 什么时候…… 陆禹猛地眼眸睁大，倒抽一口凉气，看着苏见雪道：“可是她不是……” 苏见雪打断他，微笑说道：“谁说宿主不能是死去的阴魂。” 庄静秋，是女丑的宿主！ 陆禹心头震荡，除了徐忠林，只有庄静秋和他有过肢体接触！ 徐忠林对赌场的人心怀怨恨，但庄静秋又何尝不是？ 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隐忍到现在才对徐忠林动手！ 苏见雪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淡淡说道：“虽然会放大宿主的怨恨，但同样的，每杀死一个人，宿主的怨恨也会减少。当宿主的怨恨不够时，女丑就无法再操纵她。” 徐忠林当然是庄静秋最恨的人，如果第一个杀死徐忠林，那么庄静秋对世界的怨恨就会大幅下降，甚至会导致女丑无法再寄生在她身上。 而女丑的目的，是宿主动用十次能力，吸食宿主，并从而引发更大规模的天灾。 是女丑，压制了庄静秋，不让她第一个杀死徐忠林。 陆禹立刻对苏见雪说道：“我们现在就去徐忠林家！” 没想到苏见雪却摇了摇头：“不是我们，是你。” 陆禹愣了一下：“你不去。” “新的奶茶快到了。” 陆禹无名火一下蹭地冲到头顶，怒声道：“当着我们眼前徐忠林被杀死，她一定知道我们查到了她，一定会加快使用剩余的能力！” “会有更多人遇难！而你现在却要等奶茶？你正常一点好不好！” “不是你口口声声说你的使命就是抓回这些越狱的妖物吗！你不去，难道我去收？” 被陆禹质问的苏见雪一点儿不生气，反而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当然是你去收。” 陆禹被气笑了：“我？我懂怎么收她？” “在档案室你看过降伏她的办法了吧？而且她的诅咒对你没有效果，和一般阴魂并没有什么区别。” 苏见雪看着陆禹苦口婆心地说：“陆禹，你不能太依赖我，要学会成长。” 到底是谁依赖谁！ 线索我查的，人我找的，现在最后的收服阶段还让我去？ 从头到尾，你就在办公室睡觉，喝奶茶吃烧烤，再喝奶茶？ 这公平吗！ 陆禹看着苏见雪的眸子都快冒出火了，却拿她无可奈何。 不仅无可奈何，而且还看到了苏见雪不紧不慢地抬起了手腕，令咒又一次若隐若现。 陆禹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阿禹，你去哪！”季有信大叫一声。 “收妖，拯救世界。” 季有信赶紧追了出去：“别闹了，你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正义感和觉悟！” 第70章 这一次，不是梦境 季有信追出去没一会，就悻悻回来了。 “他不让我跟着去。” 苏见雪瞄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陆禹做得对，没必要带一个累赘。” 季有信不追究她的毒舌，开始打电话：“动用一切力量资源，警察、安保部、还有找几个抓鬼大师，立刻增援下尾街三十一号！喂！听到没有！” 他恼火地将手机拿到眼前一看，没有信号。 季有信若有所觉地看向苏见雪，脸色阴沉：“你搞的鬼？” “你是累赘，其他人难道就不是？”苏见雪嘲弄地说：“一个不够，还要找一群累赘去拖后腿吗？” 季有信：“……” 陆莹莹这时才反应过来，哭着问苏见雪：“庄静秋已经变成恶鬼了吗？你怎么让他一个人去，我哥太危险了吧！” “只要你们不瞎掺和，他不会死的。”苏见雪神色淡然，又问陆莹莹：“奶茶，什么时候到？” “奶茶奶茶，你就知道奶茶！”陆莹莹有些生气，说道：“奶茶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苏见雪摇摇头，说道：“五分钟之内，我要喝到。” 这是什么霸总发言？ 陆莹莹气得不行，倒是季有信明白了：“五分钟之后，你就要去抓妖？” 苏见雪点点头。 陆莹莹反应过来，立刻加价打赏外卖骑士，让他放弃其他订单，现在立刻赶过来。 陆禹独自一人开车，赶到了徐忠林家中，三步并两步地冲到门口，敲门。 这一次，里面没有任何声响。 这时一个阿婆慢悠悠地走过，看到陆禹，笑开了花：“哎，你不是早上发钱的那个大傻……大善人吗？怎么又来了？” 陆禹神色严肃对阿婆说道：“我找庄静秋，阿婆，你最近有看到她吗？” “哦，那个混蛋的老婆啊？好久没看到了。”阿婆努努嘴，开始略带兴奋地分享情报：“我和你说，那王八蛋打老婆可狠了，那女人大半夜被打得和厉鬼叫似的，吵死了……” 陆禹心头一沉，再次确认道：“早上她也不在家？” “早上你们不是来过吗？”阿婆奇怪地看着陆禹：“不是那混蛋给你们开的门吗？” 苏见雪说的是真的。 早上他们拜访的，不是生人，而是死魂。 陆禹点头，又对阿婆说道：“麻烦您再和邻里们说一声，在离开家里一小时，还能再领三千。” “真的吗？你这小伙子可真奇怪，钱多的没地方花了吗？我这就去和他们说。” 阿婆可高兴了，生怕陆禹反悔，小碎步噔噔噔就小跑出去，挨家挨户地通知。 她也不怕陆禹骗她，因为早上他们确实实实在在拿到钱了。 有钱人的世界，她活了一辈子，果然还是不懂。 陆禹电话交代了助理处理这件事，等到所有人都下楼后，他深吸一口气，后退两步。 砰地一声，一脚踹塌大门。 屋内的环境是昏暗的，只有微弱的几率小灯照明。 但和早上来的时候却完全不一样。 随处可见的符箓贴在每一件家具和角落，在陆禹的眼里，这些符箓彼此之间仿佛形成一条条铁链，将整个空间切割、锁死。 这是困住阴魂不能离开的阵法，和限制鬼将白有望的符阵有类似的功能。 庄静秋，在徐忠林不在的时候，一直被锁在家中。 无形的铁链杂乱纵横，但最后都指向了一个方向，陆禹看到了靠在墙角的冰柜。 这是他们早上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的东西。 陆禹关上了门，走向冰柜，打开。 庄静秋安静地躺在冰气之中，面孔白的像纸。 即使在冰柜之中，还是传来淡淡的尸臭味道。 一簇火焰，从陆禹接触冰柜的边缘开始燃烧起来。 陆禹猛地后退一步，飞快地甩手，虽然他的手并没有被灼烧到。 他若有所觉地转过身，看到了四肢着地的庄静秋。 此时的庄静秋，双目泛白，恶狠狠地对着他龇牙，仿佛不会人言只会本能低吼的野兽。 陆禹还没想清楚怎么处理，她已经朝着陆禹飞扑而来。 空气中，伴随着她的身形，卷起一片火云。 陆禹下意识地倒地，一脚猛地蹬出，结结实实地踢中庄静秋的腹部，将她踢飞。 庄静秋痛叫着落地，目光不可置信地看着陆禹。 “你……”她仿佛刚学会说话的野兽，吐字断断续续：“能……接触我？” 一语惊醒梦中人，陆禹这才发现他被契约赐予的能力。 庄静秋已死，眼前的是常人不可触碰到的阴魂，而他，却可以像接触实体一样给予阴魂伤害。 既然能接触，那么阴魂，对他而言，某种程度上其实和普通人没有分别。 自然也是可以擒拿抓捕的！ 陆禹信心大增，这一次，向庄静秋主动发起进攻。 他的速度超越了人类的极限，眨眼之间就冲到了庄静秋面前。 庄静秋大吃一惊，立起身体挥舞手臂想要反抗。 但陆禹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另一手砸击她的胸膛，猛然翻身，一记过肩摔将她重重砸在地上！ 同时整个人压上，将她双手反扣，膝盖压住她的脖子。 一招制服。 陆禹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准备将其杀死。 她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犯下罪的鬼。 但就在这一刻，陆禹脊背一阵寒意袭来！ 没有回头看是什么情况，陆禹毫不犹豫松开庄静秋，侧身翻滚。 一道粗壮的蝎子尾巴在陆禹刚才的位置砸下，瞬间燃起在大理石地板上燃起火焰。 庄静秋连退好几米，四肢着地，压低身体，目光警惕地望着他。 陆禹的眸子浮现出震惊之色。 形如兽，蝎子尾…… 周围的家具自燃，陆禹放眼望去，顷刻间已经是熊熊烈火。 曾经被刻意遗忘的场景，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和上次梦境中的幻象不同，这一次，是真实的重现。 一样灼烧的烈火，一样紧闭的大门，一样……生长出蝎尾的大哥。 陆禹猛然想起来了。 十二年前，梵城也发生了多起火灾，那个夏天，同样是近三十年以来的最热的夏天。 第71章 女丑有大蟹 陆禹如遭雷击，眼眸睁大到颤抖，手脚发冷。 恐惧在内心疯狂的滋长，身体仿佛失去了知觉，一动不动。 这份恐惧，不是来自庄静秋的威压，也不是因为置身火场。 而是……因为回忆，因为心魔。 但庄静秋却不会管他，反而像是看透了陆禹一般，纯白的眼眸盯着陆禹，发出阴冷的桀桀怪笑。 “原来……你害怕火。” 一团火焰自地面蔓延到陆禹脚下，却如同水一样只是沾在陆禹的脚上，并不能造成灼烧。 如苏见雪所说，这火是女丑的阴灵之火，对拥有契约力量的陆禹来说，并不能造成任何伤害。 但陆禹还是如同受惊一般，连退好几大步，惶骇地将脚上的火焰扑灭。 一恍神，庄静秋已经扑了上来，陆禹猝不及防，险些被蝎子捅穿喉咙。 但脖子侧边，已经破开一道伤口，渗出泪珠一样的血迹。 陆禹连忙定神，开始和庄静秋搏斗。 本来他拥有非人类的身体素质，又擅长格斗，几乎是全方位碾压庄静秋。 可庄静秋操纵着火焰，不时冲击陆禹，令陆禹总是下意识地躲闪。 尽管这些火焰对陆禹毫无威胁。 此消彼长，反而被庄静秋占尽了上风。 眼看火势冲天，大火即将蔓延扩散到其他楼层，陆禹心急如焚。 越是心急，就越是分神。 庄静秋看准时机，嘶吼一声，将陆禹扑倒在地，嘴巴张开到夸张的程度，一口向陆禹脑袋咬去。 就在这时，一片青蓝光芒自大门出现，左右沿着墙壁飞速流动，最后完成闭合。 “乾天为盖，坤地为基，五行合聚，妖邪莫出。” 随着一道稚嫩的童声，青蓝光线向上拉起，形成了一道闭合的结界，将火焰限定，不至于蔓延到其他地方。 又有一柄桃木剑自烈焰中刺向庄静秋，桃木破空之声，似沉闷雷鸣。 庄静秋大吃一惊，不得不放弃杀死陆禹，抓着陆禹向后退。 就在这时，陆禹猛然暴起，整个人翻身倒立，长腿弯曲，绞住庄静秋脖子，将她重重砸向地面。 瞬息之间，被制服的猎物变成了凶狠的猎手。 庄静秋这才惊觉陆禹之前的惊恐都是伪装，等待的就是她松懈的这一刻。 下一秒，陆禹干净利落地将她的脖子扭断。 但陆禹没想到的是，阴魂和生人不同，即使被扭断了脖子，庄静秋软软倒下，却还分离除了一只大蝎子对陆禹攻击。 “大胆妖物，还敢猖狂！” 清丽的声线厉喝一声，有种又软又飒的反差感，桃木剑穿透蝎子，在其惨叫声中，化为一股股黑气。 四周的火焰渐渐熄灭，陆禹缓缓站起身，看清了救援的两个人。 一个少女和一个小男孩。 陆禹还记得他们的脸，在刘磊一家的葬礼上，他见过这两人，印象深刻。 “女丑也不怎么样啊。”少女扬起下巴，神气地说：“还不够我打的。” 他们……也知道女丑的存在？ 何方神圣？ 心中虽然疑惑，但陆禹还是摇头，沉声说道：“她不是女丑。” 傅砚舟讶然地看了陆禹一眼，没想到他也发现了。 唐蘅更是吃惊：“她不是？可是能力和女丑一模一样啊。” “女丑有大蟹。”傅砚舟对唐蘅鄙夷地说道：“说是大蟹，其实就是大蝎。她其实是被女丑的大蝎入侵了。多读些书吧，连个半途上车都知道，早就让你回去你不去，在这丢人现眼。” 唐蘅眉毛一挑，冷笑说道：“傅砚舟，你是不是想死？” 傅砚舟撇撇嘴，却在少女威胁的目光下，一句话也不说。 陆禹心中闪过在档案室看过的资料。 女丑有大蟹，大蝎除了能力和女丑相识，最重要的一个作用是，它能够作为女丑的替代品，完成十次之杀后，宿主成为女丑的容器。 那样，女丑就可以不用再找下一位宿主，得以长时间地存在人间。 第一次和妖物作战，陆禹心神有些疲惫，他看着眼前两人，沉声说道：“你们是谁？” “以后你会知道的。”傅砚舟少年老成地说：“不过，现在重要的是，该扫尾了。” 他打开门，指着楼下，对陆禹挑了挑眉。 聚集在楼下的邻里街坊都已经炸开了。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被人用钱请出来后，徐忠林的家里就突然着火了。 那个看起来像傻子的有钱人，把人请出来，却把烧徐忠林的房子烧了。 至于原因各有说法，有说徐忠林得罪了财阀阔少，有说陆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神经病。 还有热心群众报了警。 几乎就是在火焰熄灭的同时，消防和警察就赶到了现场。 警察第一时间破门而入，除了看到了被焚烧殆尽的徐忠林家，还在冰柜上看到了庄静秋的尸体。 被带回警局的车上，陆禹面容严肃，即便是梵城太子爷，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杀人。 他能够解释，并且在财阀当权的天华联邦，也能够解决，但是很麻烦。 这甚至会影响到陆家在天元财团的利益。 但傅砚舟和唐蘅却是一脸轻松。 令陆禹没想到的是，到了警局，三个人就被释放了。 陆禹深深看了傅砚舟和唐蘅一眼：“是你们？” “解释清楚了。”傅砚舟笑道：“已经打了招呼，这个案子是由我们钦天负责，大家都是自己人。” 陆禹不是底层民众，但也是第一次听说“钦天”这个组织。 唐蘅还在烦恼地思索：“庄静秋不是女丑，那女丑到底在哪啊？” “这件事，就不用我们操心了。”傅砚舟笑了笑：“那位，应该已经解决了。” “在大蟹发动能力的那一刻，女丑就已经暴露了。” 没有任何证据，但陆禹隐隐然觉得傅砚舟口中的那位，说的似乎就是苏见雪。 他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恒安医院，专属VIP病房。 明辉靠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炎热的夏天，最远处，景色都热得在视线中变得飘飘浮浮。 他嘴角含笑，想起了很多往事。 这时他听见门外传来陆莹莹疑惑的声音。 “见雪姐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快去帮帮我哥吧！” “你们就不要进去了。” 明辉的笑容僵硬住，他转头看向大门。 苏见雪推门而入。 “您是……？”明辉面带疑惑。 苏见雪徐徐走来，闻言笑了笑：“我来接你回家。” 她的语气，像是遇见了多年未见的好友。 第72章 难怪她学不会 明辉的笑容渐渐收敛，他看着苏见雪，依然很疑惑，依然在问：“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也许附在你身上的也没见过我现在的样子，但没有关系的。” 苏见雪修长葱白的手指弹了几下，便有了光。 光源不知起于何处，却在明辉身后的墙面上投影出了一道阴影。 巨大而狰狞的女巫，影子上，目露幽暗红光，口齿如兽，獠牙尖锐。 苏见雪不紧不慢地从身后抽出了一截看似剑柄的木把，对明辉说道：“承影剑你总该认得吧？私自逃离归墟，惩罚是免不了的。” 承影剑，斩一切有影之物，凡是影子被斩，便伤及魂魄，最能震慑妖邪。 明辉本人依然不明所以，但却在脑海中听到了尖锐叫声。 像是来自万丈深渊最深处，凄厉，恐惧，绝望…… 身体像是应激反应般，不可抑制哆嗦着，头皮发麻。 苏见雪走到他面前对准墙壁的影子挥了一下。 明辉猛地仰头痛叫，仿佛那一刻血肉骨头都被一柄锋利的剑刃劈开，在那一刻，产生了极其真实的濒死感。 他甚至以为自己就这样死了。 可是他的身体，却没有一点伤口，除了迅速苍白的脸，没有任何变化。 明辉惊骇地看着苏见雪，明明手上并没有任何利器，但挥斩下来，却是这样的真实。 每一剑，都像死过一次。 在他震骇的眼神中，苏见雪面无表情地又一次抬起了剑柄。 “不，那些都不是我做的！” 明辉终于明白过来，麻利地翻身下床，哀求着苏见雪：“不要打了！我都坦白，我都说，那些都是庄静秋做的。” “她怨恨徐忠林，怨恨赌场做局，她变成了厉鬼，要烧死那些人！我知道她做了很多错事，可她是我爱的人啊！” 苏见雪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地说:“你的意志在普通人中算是很坚强的，居然能够受得住一剑还嘴硬。” 然后她顺手又是一剑斩下。 明辉惨叫着，又一次感受了死亡的体验。 他趴在地上，再也无力爬起，粗重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衣服，仿佛刚经历过一场暴雨一般。 “你、你不要太狂了啊！” 明辉骤然伸手抓住了苏见雪的脚，抬起头，眼中尽是癫狂兴奋之色：“烧成灰吧你！” 伪装成重伤的样子，让苏见雪放松警惕，然后触碰到她，让女丑的力量烧死她。 但下一刻，他的瞳孔震动，手掌上传来了刺骨的寒意，沿着他的手臂一寸寸凝结出冰霜。 没有火焰，就连女丑也都沉寂，再也感觉不到。 “女、女丑？” “你看，宿主都承认了，你躲不了的。” 明辉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猛地翻过身，手脚并用的后退，恐惧地看着苏见雪。 她明明在面前被抓住了脚，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后？ 明辉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刚才抓住苏见雪的位置，却看见只是一把椅子在那。 椅脚上，显而易见的有一道焦黑的指痕。 从头到尾，他抓住的只是一把椅子。 “救、救命啊——！” 明辉吓到神经都有些失常了，连滚带爬地向门外逃去，但无论他多么拼尽全力，都无法到达门外。 仿佛这短短不到十米，却是一条永无止尽的距离。 明辉惊慌失措，立刻就放弃，转身跪在苏见雪面前，痛哭流涕地求饶：“放过我，我都说，我真的都说！” “我从小生在大山里，是静秋的父母资助了我，将我接到了城里上学。” “他们不仅养育我，还把一间老房子借给我暂住，让我能够得到更好的教育。” “在我心里，他们才是我真正的爸爸妈妈。” 苏见雪停下了手，眸子静定如水，冷笑道：“所以你是怎样报答他们的？” 明辉一愣：“你……都知道了？” 他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喃喃地说道：“我想过的，我想过的，我想过我们成为一家人，我要出人头地，给他们买大房子，好好的孝敬他们……”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们根本就看不起我！”他的声音猛地拔高，锐声吼道：“难道我和静秋在一起不是他们希望的吗？是他们一直给我这样的错觉！要不是意外听到，我还要被他们戏耍！” “就为了断了我们的联系，他们居然想要停止对我的资助！” “我还要上大学，我要以出色的成绩，一步一步出人头地，怎么可能有时间去打工赚学费？！” “都是他们的错，他们对不起我在先的！” 每一个人，在行使罪恶的时候，都有着对自己而言冠冕堂皇的理由。 明辉完全陷入了癫狂之中，甚至压过了对苏见雪的恐惧，疯狂地大笑着：“如果在静秋和我之间选一个，为什么不是选我？他们既然这么爱他们的女儿，我就毁了她！” “徐忠林是我安排认识静秋的，表白后让静秋自责也是必要的，只有这样，我才有理由让她单独去找徐忠林！” “我太了解庄静秋是多么懦弱了，我也太了解伯父伯母会如何对一个人失望了，我还了解，徐忠林的眼里，女人就是一件物品，只要是他的，他会怎么折磨庄静秋。” 明辉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庄静秋脏了，而且冥顽不灵，伯父伯母和她断绝了关系，我成为了他们的儿子，还继承了两个老不死的遗产，庄静秋一分都没有！” 苏见雪平静地看着他，问道：“一切如你所愿，后来又为了庄静秋还了赌债？是因为愧疚？” “愧疚？怎么可能愧疚？”明辉笑得更加大声了，猛然又收住，眼神阴冷可怕：“我要让庄静秋背叛我付出代价，我就是要看不了她认命的过日子。” “背叛？” 苏见雪诧异，眼眸闪了闪。 这个事，她没有算到，也没有看到。 但算是不可能算错的，也是不可能漏算的。 凡是她没算到的事，都不存在。 “她明明可以继续爱我，却选择了屈从徐忠林！”明辉吼道：“在她的心里，我也没有她的家人重要！甚至不敢和徐忠林抗争，这算什么爱我！” 苏见雪恍然大悟，不懂装懂：“你的情感，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嗯……你应该是一个变态。” 人类的感情，真是一个很麻烦的东西。 难怪她怎么学都学不会。 第73章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一个人活得越久，就越没有感情。 少年所以能鲜衣怒马，是因为世界是新奇的，每一个新奇之物，都能够赋予更多的美好意义和想象。 但世上总有腻的东西，终有一天，你能把一切都看惯，一切都都是寻常。 只有在一些个别的案例上，苏见雪能见到一些勃发的情感。 这也是她成为典狱长的原因。 也是她能够容忍明辉到现在的原因。 她想要知道，明辉的情感，哪怕他是一个变态。 明辉的怨恨如此之浓烈，女丑于是选中了他。 “我和小正南溪合作，让徐忠林陷入赌博，再还清赌债，让庄静秋对我感激涕零。” “她绝对不会想到，提出让她肉偿和我上床的人，不是徐忠林，而是我哈哈哈。” “我爱过她，怎么能不得到她？” “可是这不够，远远不够。”明辉咬牙切齿地说道：“后来，得到女丑的力量后，我终于发现了对她最好的惩罚……” 苏见雪毫无预兆地又劈了明辉一剑。 明辉错愕地看着不讲武德的苏见雪，不明白为什么她零帧起手。 苏见雪淡淡地说：“后面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女丑有大蟹，宿主直接使用女丑的力量，的确会在十次之后被女丑吞噬，从而引发天灾。 但女丑的大蟹，可以指定另一个傀儡代替宿主承受女丑的力量，并且在最后，成为女丑重现人间的容器。 这个容器，可以是生人，也可以是阴魂。 不过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融合大蟹的人，必须完全信任女丑宿主，并且同样完成她的怨气。 怨气要消解，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死所有她怨恨的人。 明辉应该是在使用女丑力量后，发现了身体上的焦痕，意识到了女丑力量的代价。 于是他选中了庄静秋，让庄静秋成为女丑的容器。 他以为，重现人间的女丑会听命于他，从此他便可以无限制地使用女丑的力量。 他以光明、救赎的形象重新出现在庄静秋的世界里，骗取庄静秋的信任。 只是也许他没想到，庄静秋会选择自杀。 明辉不知道的是，有的人，在面临无尽的苦难时，往往会咬着牙死撑下去。 就像是最后的倔强，在和命运对抗。 这种人，最怕是他们正在死战苦撑之时，来了一缕渺茫光明。 碰不到，触不着，却存在在那。 命运没有遗忘他们，依然给予了怜悯。 于是以心若死灰的意志筑成的防线，一溃千里。 庄静秋到了死，变成了阴魂，都相信着明辉。 因为相信，她成为了女丑的大蟹。 因为相信，她没有第一个杀死徐忠林。 如果没有明辉的介入，苏见雪看到的未来，是徐忠林在三年之后被赌场马仔砍死，那个时候……庄静秋会迎来真正的光明。 女丑的力量扰乱了地府的命运安排，无面夜钩也无从得知庄静秋提前死去。 苏见雪在见到陆禹时，就发觉他身上的味道不对，怀疑他已经接触到了女丑的宿主。 她排查了陆禹在她不在身边时的踪迹，将目光落在了明辉身上。 而当陆禹怀疑庄静秋的时候，苏见雪已经断定庄静秋是大蟹融合者。 大蟹力量发动之时，必然会和女丑产生联系。 那时，她就确定了明辉才是宿主。 陆禹，只是诱导出大蟹从而确定女丑的饵。 这一次，明辉没能承受住第三次死亡的感觉，两眼翻白，彻底晕死过去。 他投在前面上的阴影更加巨大起来，将四面的墙壁都覆盖。 妖物寄生在人类身上，随着时间和力量的过渡使用，和宿主的黏连程度也会日渐严重。 苏见雪的三剑，除了惩罚明辉，也是要剥离出女丑。 四周燃起了火，沿着墙壁灼烧，火海很快将这个空间吞噬。 可是却没有扩散而出。 房间大门，一道符箓仿佛嵌入大门，源源不断的力量蔓延到墙面，将火海隔绝。 墙壁上的女丑阴影分离成无数碎片，从四面八方传来愤怒尖锐的凄厉嚎叫。 “十日啊！整整十日！” “天不降雨，怎可归罪于我！” “神明无道，涂炭苍生，是神明要他们死的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服！！” 苏见雪站立不动，陆吾却已经炸毛变身，站立起来几乎要够到天花板的猛虎龇牙低吼，眼珠子似乎捕捉到女丑，跟着不断移动。 “行了，你的冤屈我知道，就不用再说了。” 火海之中，苏见雪脚下方圆一米不受侵入。 六千年前，天降大旱，那次的求雨祭司……原本不是女丑。 只因为身为唯一的女巫，在祭天开始前，被所有男巫以“女子阴柔，更适合求雨”的理由硬推上去。 因为，所有人，都没有信心求得到雨，而失败，就要被处以酷刑。 甚至当时部落的所有首领都一致同意。 当时的社会环境下，一个女子，远远不如男子来的更有价值。 女丑就这样被推上台，求雨失败后，被暴晒十日所杀。 她怀着怨气成为了女丑，在大地之上制造火灾、干旱，成为一方大厉鬼。 地府出现之后，有心化解女丑怨气，承诺她投个顶流好胎。 但女丑拒绝了，继续为祸世间，最终被押入归墟。 “投胎，或者回到归墟。” 漫天呜咽的厉鬼之声中，苏见雪淡淡地说：“你选一个。” “我都不要！！” 随着一声骤然拔高音量的锐叫，火焰在墙壁上烧出了条条裂纹，仿佛要冲开苏见雪的符阵。 女丑现出身形来，披头散发，浑身如炭火般发出幽幽红光。 她抬着头，双目尽是火焰，却依然能看得到她眼中的怨恨和愤怒。 “投了胎我就会忘记这一切！忘记我是多么痛苦的死去！” “那时你明明看到了，为什么不降雨！杀我的人，其中也有你一份！”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西王母！” 第74章 第八卦 苏见雪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久到她自己都忘了。 她忽然想起，女丑是为数不多曾经在那么多年前知道她存在的阴魂了。 那时候的她，的确被奉为神明。 而神明，是应该能够洞察世间一切苦难的，是能够拯救苍生于水火，是爱世人的。 所以女丑说她明明看见了，却冷眼旁观着她的惨剧发生。 但苏见雪，从来就不是神明。 世上是没有所谓神明的。 事实上，就算苏见雪真的见到了干旱，也不会轻易插手。 天地之道是个玄妙又精密的超级系统，天道是没有道德和怜悯的，它只是源源不断的无情运行着，直至毁灭。 苏见雪不是创世者，她的确能够改变局部地区的命运。但，这是在她通晓法则的情况下。 她只是利用，而不是无中生有。就像现在的人，发现了很多规律，创造了科技世界，但一切，都是基于在发现的科学原理上。 但没有人能够创造原理。 像干旱这样的天灾，苏见雪解决了这里，天道便会从其他地方弥补。 天灾，是天道的必要机制。 天道无情，因果不止，总是要有人承受，无所谓是何时何地的苍生。 苏见雪隐约记得，那个时候，生灵死去，魂魄只会逐渐消散，进入天道机制，由天道随机分配。 直到后来，地府的建立，才确定了轮回功德的机制，使得人的命运，多少可以被更合理的安排。 某种程度上，女丑是幸运的，因为她的怨气太深，撑到了地府的出现，只要她想，随时可以投胎转世。 并且为了弥补，功德机制会给她下一世最顶级的天命。 她同时代的那些人，大多数魂魄早已成为天道的养料，无从追溯。 转世投胎一世之后，女丑就可以选择留在地府，以她六千年的资历，在地府也是阎王殿级别。 可惜，她不愿意。 苏见雪尊重她的选择，并不强求，也不劝解。 不愿意，那就抓回归墟，就这么简单。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砰地一下打开！ 季有信带着陆莹莹冲了进来：“明辉！” 他刚接到陆禹的电话，陆禹只简明扼要地说了一句：“苏见雪认为明辉是女丑，在我回来之前拦住她。” 对于苏见雪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恶魔属性，陆禹如今深有体会。 庄静秋已经死了，所以解决了就不会有麻烦。 但明辉是活生生的人，若是离奇死在医院中，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陆禹不知道的是，在他去庄静秋家不到五分钟，苏见雪就来到了这里。 他的提醒已经晚了。 所以季有信坐不住冲了进来。 虽然不再怀疑苏见雪是神棍，但季有信不是没有顾虑的。 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让苏见雪害死明辉！ 可是当他冲进房间的时候，灼灼热浪扑面而来，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病房？ 四面全是熊熊大火，苏见雪神色冷清地站在中央，而明辉在倒在她的脚下。 季有信清楚地看到，从明辉体内涌动出千丝万缕的黑气，在不远处造成了一团阴影，形成了可怕鬼影。 披头散发，身体如同炭火一般时红时暗。 季有信心中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屋里已经烧成了这样，房间外却没有一丝异样。 明辉……真的被妖物附身了？ 至于陆莹莹，就没有那么震惊了。 在女丑听见声音，回头看过来的那一眼，陆莹莹吓得心脏仿佛骤停，两眼一翻，直挺挺就晕过去。 女丑意外见到房间门被打开，锐啸一声，向门外逃去。 她刚才只是置之死地才说的气话。 真有机会，谁活腻了愿意和这位祖宗打架？ 但她还是晚了一步，陆吾的怒吼在门口炸响，抢先一步堵死了门，对着冲来的女丑毫不客气地一掌拍下。 女丑被拍飞，但陆吾的手掌也被烧焦，痛得呼哧呼哧用舌头狂舔降温。 “你有陆吾又如何？”女丑逃跑不成，但嘴还是硬的：“五行之中，我为离火，它是乾金，我正好克制他！” 陆吾气得瞪圆眼睛，哇哇一顿乱吼。 你克个屁，本兽至金至刚，是最强大的五行之金，你的狗屁离火也就伤到我毫毛，你还吹上了？ 你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但苏见雪却说：“你说得有道理。” 陆吾的表情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苏见雪，眼中除了震惊，还有委屈和伤心。 在大人心中，我已经……这么弱了吗？ 苏见雪身前凭空出现一道道细细金芒，仿佛代替的手指迅速凝结成法印。 第八，水地比卦，坎上坤下，旋龟定湖。 空间内，似有凉爽的水气急速旋转，将燃烧的烈焰一点点逼退到墙角。 苏见雪身前的金芒化作点点金光坠落，坚硬的地面如同化为了湖泊，每一点金芒都荡起一圈圈涟漪。 她徐徐升高。 她的脚下，一只巨大的龟类生物逐渐浮出地面。 虽然和乌龟一样有着圆形甲壳，但却长成满是羽毛的鸟首以及长长的蛇尾。 女丑大惊失色：“旋龟？！” 旋龟努力地抬着头，兴奋发出嘤嘤嘤的鸟叫声，蛇尾摇来摇去。 苏见雪一脚轻轻提了提它的鸟头，冷淡说道：“不要磨蹭。” 受到苏见雪的鼓舞，旋龟欢快地点了点头，又发现了老熟人，冲着陆吾嘤嘤叫了两声。 陆吾嗤哼几声，不想理它，卧趴在门口生闷气。 明明我也可以的…… 女丑尖叫一声，对苏见雪叫道：“我不要去归墟！你放过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否则你这次下山……可能会死！” 旋龟被召唤出来，女丑就知道在自己完了。 旋龟定湖，正好能完全克制她的旱火，加上陆吾，她毫无胜算。 苏见雪无动于衷：“没有兴趣。” 旋龟的鸟首忽然暴涨探出，天敌的压制让女丑呆在原地，眨眼之间便被叼住。 它仰首，邀功似的将女丑送到苏见雪面前。 和对付梦貘一样，在女丑不甘又凄厉的哀嚎声中，苏见雪将她搓成了一个圆球。 然后仰头，一口吞下。 远处，季有信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幕，眼珠在疯狂颤抖着，而身体，僵硬得像个木乃伊，一点都不听使唤。 怪物…… 陆禹，招惹了一个怪物。 第75章 并不是非你不可 一切尘埃落定，苏见雪很满意。 她向季有信大致说明了明辉是怎么被女丑附身的，以及是如何利用庄静秋的。 季有信本来是担心明辉的，但亲身见证了苏见雪收服女丑的全过程后，对明辉的所作所为也就信了大半。 毕竟曾经是自己的下属，他还是去看了看明辉。 还活着。 “三天之内，无面夜钩就会来这里蹲守，勾走他的魂魄。”苏见雪淡淡道：“他的气运已经被女丑吞噬差不多了，所犯下的恶行更是将寿元全都折了。” 明辉有些唏嘘，心里却想着等会离开医院，最好还是验证一次明辉过去的信息。 如果真的如苏见雪所说，那么明辉是该死。 实际上，他内心基本已经有了答案。 “抱、抱歉，苏小、苏大师……”季有信欲言又止，斟酌了一下语言：“之前有得罪您的地方，还请见谅。” 苏见雪诧异看了他一眼：“你得罪过我？什么时候？” 说出来，确定是，就让他死。 “没、没有，只是可能……礼数不周。”季有信吓了一跳，强颜欢笑道：“比如刚才，擅自闯了进来，差点让女丑跑了……” 苏见雪真听进去了，一本正经地说：“你小时候发过高烧，把脑子烧坏了。” 今天对季有信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怀疑苏见雪的话，吃惊说道：“真的吗？这么说来，我小时候的确发生过很多次高烧，没想到……” 把脑子烧坏了，还能有现在这样的智商，成为梵城最知晓法律条文的年轻律师。 要是没烧坏，那岂不是起飞了？ 季有信不仅没有难过，反而有一点自豪。 “我布置的结界，没有我的允许，给你一百个脑子也进不来。”苏见雪说：“不用算，就知道你脑子有问题。” 季有信被怼得无言以对，同时心中为好兄弟陆禹默哀。 他是怎么忍得下来的啊。T　T “那么……您故意让我闯进来，是为了让我看到女丑。”明辉推了推眼镜：“是想让我不要误会是你杀了明辉，并且处理其他的事？” 苏见雪怜悯地看着他：“多吃点猪脑子，补补脑。” 季有信不服：“那苏小姐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想进就让你进咯，反正命是你们的，我也不会保护你们的。” 季有信沉默了下来，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而且，这个和脑子有什么关系？！ 他环视了一眼被烧的只剩下墙壁的病房，有些头疼。 赔点医疗设备这种能花钱的还是小事，关键是要如何解释明辉突然的昏迷以及仅限于这间病房的火灾。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陆禹阴沉着脸终于赶了回来。 季有信上前准备和他说一下发生的情况。 但陆禹抬手打断了他：“不用，我知道了。” 和梦境杀人事件一样，在最后，他看到了因果。 看了明辉是怎样利用庄静秋，怎样制造一起又一起的火灾，看到了……苏见雪吞下了女丑。 “我有话和她说。” 季有信看看陆禹，又看看苏见雪，叹了一口气，默默退出关上了门。 顺带，把惊吓昏迷的陆莹莹也拖走了。 病房内，除了变成植物人的明辉，只有苏见雪和陆禹。 “你早就知道了庄静秋不是女丑宿主。”陆禹冷冷地问苏见雪：“但你还是误导我去找庄静秋。” 苏见雪吃惊地说：“你小时候也发过高烧？”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陆禹脸色更难看了：“我需要一个解释。” 苏见雪现在心情不错，决定宠一宠他：“大蟹的力量发动后，就会牵扯到女丑宿主，只要在附近，我就能确定是他。” “所以，”陆禹咬牙切齿地说：“苏见雪，你是在拿我当诱饵？” “是啊。” “苏！见雪！” 陆禹猛然向前一步，几乎贴着苏见雪，愤怒地说：“那你有没想过，面对大蟹，我也可能会死？！” 苏见雪平静地与他对视，似乎明白了他为何这么愤怒。 严格来说，陆禹并没有任何收鬼的经验，第一次做这种事，居然是单独行动，一切全靠他随机应变。 这种情况下，陆禹的确是有可能死的。 但苏见雪并不感到内疚，情绪稳定，淡淡地说：“你只是奴才，我并不需要考虑你的死亡。” “陆禹，奴才总是会有的，并不是非你不可的。” 这是人能说出的话？ 陆禹感觉肺部都快炸了，弄死苏见雪的心都有了。 他以为他们至少是并肩作战的，至少已经有了一些类似伙伴的关系。 但没想到苏见雪真的把他当做奴才，随时可以让他去死的那种。 假如他真的死了，她不会有一点难过，甚至理所当然。 陆禹低头凝视着苏见雪。 苏见雪以寡淡宁定的面孔迎上他，眼眸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她的容颜，因为太静定，而有着浑然天成的无邪。 即便是怒火中的陆禹，亦为之迷惑了一瞬。 “很好，很好。”陆禹森冷地笑了起来：“苏见雪，这是你开的头。你听着，我不会永远是你的奴才，倾尽一生，哪怕是死，我也会解除和你的契约。” 苏见雪很客观地说：“我说过了，只有杀死我，才有这种可能。” “那我就杀死你！”陆禹恶狠狠地说：“既然你觉得我去死是应该的，那么我杀你也没有什么问题。” “现在，试试？” “车都撞不死你，说明寻常致死的办法对你都无效。”陆禹冷笑着：“我没那么傻，但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杀死你的办法。” 苏见雪“哦”了一声，欣慰说道：“你比那个季什么有脑子一些，所以你是奴才他不是。” 陆禹更气了，心想那是我倒霉，为什么你说的我应该很骄傲一样？ 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 苏见雪忽然在他身后轻飘飘地说：“我要喝奶茶，换一家。” 陆禹停了下来，握紧了双拳，额头青筋毕露，突突地跳。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从前不理解为何有人在无可奈何的时候为何会莫名其妙的乱舞拳脚，疯子一样大喊大叫。 现在他理解了。 要不是死死控制着情绪，他也会发狂。 他深吸一口气，做最后的挣扎：“等着，我先把这里的事处理完再说。” “不必了。”苏见雪不悦地说道：“这有人会处理的，你先去弄奶茶。” 他们，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出现了。 第76章 帝京只有一个傅家 陆莹莹醒来时已经身处云栖山庄的古宅中。 她一睁眼就看到陆吾双脚坐立在眼前，侧着脑袋望着她。 “陆吾！呜呜呜呜哇！好可怕啊！” 陆莹莹二话不说饿虎扑食，一把将陆吾抱在怀里，哇哇大哭：“我好像做噩梦了，超恐怖超吓人！有影子大大的女鬼，到处都是火！阴森森的！” 陆吾从她手臂夹缝中伸出脑袋，一脸嫌弃。 要不是大人需要她找吃的，怎么可能会让她碰本座冰清玉洁的身体？ 陆莹莹继续哭着说：“还有一只好大好凶的老虎，凶巴巴的，丑死了！还是你小小只的可爱，Mua~!让我压压惊~！” 陆吾的表情呆住，随后龇牙，好不容易才忍住一口咬掉陆莹莹脑袋的冲动。 小丫头片子没见识，那叫威猛霸气，哪里凶了哪里丑了？ 陆莹莹靠着吸猫终于缓过神来，四下望了望，惊奇说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房间空荡荡，只有陆吾又乖又有良心，陪伴着她。 陆莹莹猛然想起来，她最后的记忆，的确是和有信哥一起在医院。 那个……不是梦？ 她的脸一下变得煞白。 正在这时，听见动静的季有信走了进来，陆莹莹连忙逮着他问：“有信哥，医院大火扑灭了吗？那个妖怪最后被见雪姐姐收了吗？” “医院？大火？”季有信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什么妖怪？” 他走上前摸了摸陆莹莹的额头，见她没发烧，放心地笑了起来：“做噩梦了吧？” “我们不是……”陆莹莹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慢慢地说：“一起进了那个明辉律师的病房了吗？” 季有信皱起了眉：“醒醒，还没睡醒呢？苏……苏小姐的奶茶到了，我们不是一起回来了吗？哪有去什么医院？” 陆莹莹眼睛一亮：“那真的只是我做梦？” 季有信千真万确地说：“是的，你做梦了。” 他演的好辛苦。 如同苏见雪所说，还没等他和陆禹处理明辉病房的事，梵城的警视总监就带着几个黑衣人过来了。 不等陆禹和季有信解释，警视总监就温和地表示，这里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将交由这些黑衣人全权处理，请他们放心。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什么风声消息都没有泄露出来，就好像……这世界从来没有明辉这个人存在过。 季家很快也传来查到的消息，明辉的罪恶行为，全都被验证真实存在过。 这样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他只能给陆莹莹洗脑她做梦了。 那几个黑衣人，各个面色桀骜冷肃，光站在那就让人感觉到一阵阵寒意。 不管是家世还是职业，季有信的见识都不差，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人的不平凡。 而警视总监没有介绍他们的来历，以他们家和警安系统的关系，不可能不打招呼。 那就是说……这些黑衣人的保密级别很高。 “我哥和见雪姐姐呢？肚子好饿，叫他们一起吃夜宵。” 陆莹莹没心没肺，确定了是做梦之后，就馋瘾发作。 “你哥在大厅喝酒。”季有信面色古怪：“但你最好不要出去，也不要叫外卖。” 陆莹莹一头雾水：“为什么？他变成老虎啦？” 季有信苦笑：“差不多，他和苏小姐……似乎正在冷战。” 陆莹莹想起苏见雪的诅咒和陆禹能吓死人的冷脸，缩了缩脑袋，委屈地说：“好吧，但愿他们能在十二点前和解，不然不吃夜宵我睡不着觉。” 陆禹在中式大厅内沉闷地喝着酒。 苏见雪兴致勃勃地坐在室内秋千上，柚柚雀跃地在她身后推着秋千，咯咯欢笑。 陆禹看一眼就觉得心烦。 他本来是不想晚上回到古宅的，发誓要离苏见雪远远的。 但苏见雪不同意。 于是梵城太子爷奋起抗争，然后一次又一次被令咒强制行动。 打伞，开车门，臭着脸跟在苏见雪身后回到古宅。 也验证苏见雪没有骗他，令咒真他妈可以无限续杯。 他只能苦闷地喝酒，心想要加快云栖山庄其他房屋的重修进度。 自从局部地震后，进度已经一再被要求加快。 苏见雪忽然说：“陆禹，我饿了。” 陆禹翻了个白眼：“苏见雪，我他妈醉了。” 最好醉到断片，看你还怎么使唤我。 苏见雪二话不说，扬起雪白手腕，令咒亮起。 陆禹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到厨房，切菜、点火、热锅，行动虽然像丧尸，但胜在一气呵成。 明明脑子晕乎乎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四肢自己干自己的。 这也行？ 陆禹一阵无语。 令咒驱使下，他将意面端到苏见雪面前。 苏见雪吃了一口，抬起头，看着陆禹，眼眸明亮，熠熠生光。 陆禹心中叫糟。 “好吃。”苏见雪一锤定音:“以后的饭菜你亲自做。” 陆禹大吃一惊，随后冷笑，居然说：“没问题。” 这世上，还有她苏见雪不知道的事。 吃我的菜，等死吧您。 陆禹的厨艺号称“半神半鬼”，正常做的时候像现在，是一流水准。但他特别擅长灵机一动，创造出颠覆系菜品。 曾有一段时间，他险些成为恒安医院ICU业绩销冠。 故而亲朋好友，闻他下厨而色变。 正想着何时灵感爆发，做菜毒死苏见雪时，忽然手机响起。 是陆芷筠打来的。 “阿禹，苏小姐……现在还住在你的古宅吗？” 陆禹喝得有点醉，会错了意，居然有点期待：“你想把这尊大神接过去住吗？” “你喝酒了？”陆芷筠的声音明显有点诧异，沉默了片刻，试探口吻：“有人想见苏小姐，你能不能帮上忙，让她同意？” 陆禹长长“哦”了一声，故意大声说道：“原来她还有认识的人啊？我以为她孤家寡人，石头里蹦出来的。” “阿禹，这事很重要，事关天元财团未来的发展。”陆芷筠似乎不满陆禹的调侃，说道：“明天不止我们陆家，季家和何家都会到你那里。” 陆禹不以为意：“来支援我庄园灾后重建吗？何必？转账就行。” “要见苏小姐的，是帝京傅家的小少爷。” 帝京？ 陆禹不屑一顾，挑眉说道：“帝京来的又怎么样？那个多傅家，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个？” “对他而言，帝京，只有一个傅家。” 陆禹脑中似乎被泼了一盆冷水，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 第77章 傅家的第一个见面礼 帝京世家财阀林立，掉一块牌匾下来，砸死的可能就是一位豪门子弟。 在帝京苟着的豪门，到了各州各城，也许就是翻天覆地的庞然大物。 梵城在经济上虽然不输帝京，但在权势豪门上，就连陆禹也不得不承认，陆家也只能勉强挤入一流中的中下阶层。 而能说出帝京只有一个傅家的，说明其他的傅家都不能和他并列。 那就只有一个傅家了。 傅氏鼎晨财团，旗下涉及航空、军工、半导体等科技业务，是世界上最大的半导体供应商，以其先进的芯片技术垄断全球。 除了帝京，还在各州有无数分支家族，纵横交错，是联邦最具权势之一的顶级豪门。 苏见雪……和帝京傅氏有关？ 陆禹有些震惊地看着苏见雪。 苏见雪直截了当地说：“不见。” 陆芷筠显然在电话那头听见了，郑重对陆禹说道：“阿禹，这件事交给你了，不管怎样，务必要让苏小姐同意。” 陆禹挂了电话，狐疑地看着苏见雪：“你是救过傅家人的命？” 苏见雪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对，轻飘飘说道：“算是救过。” “救的哪位？怎么救的？” 苏见雪蹙眉凝思，这一次想了好久，不是很确定地说：“好像是……他在街头乞讨，我扔了点钱，顺手点拨了下他。” 陆禹本来觉得像苏见雪这样能诅咒能预言的人，说的话应该是谨言慎行的。 但现在他更觉得苏见雪满嘴跑火车，资深诈骗犯。 骗他签契约，骗他庄静秋是女丑，现在到骗他救了傅家人的命。 傅家是什么存在？街边乞讨？还被她施舍钱财？ 扯淡也不扯得靠谱一些。 傅家如果有人去乞讨，要不是子弟有特殊体验生活的癖好，要不就是有流落在民间的私生子女。 很不幸，这几十年来，都没有这种事情发生。 陆禹脸上带着淡淡的嘲弄：“看来你中头奖了。” 苏见雪这人，虽然撒谎不眨眼，但陆禹也摸到一些规律。 她撒谎都是半真半假，虚虚实实，防不胜防。 契约说话说一半，女丑半真半假，那么关于傅家……她应该确实偶然间帮助过傅家。 傅家的小少爷，应该只是过来表达个感谢而已。 不过，借着这个机会，陆家和傅家倒是能够搭上桥。 陆禹揉了揉眉心，正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开始哄骗无知少女，但收拾了半天心情，还是做不到。 不是因为良心会痛，而是因为刚誓言旦旦说要杀了人家，现在拉下脸，陆禹没那么厚脸皮。 而且他也没有求过人。 最后他只是淡淡问苏见雪：“要不，见一下？” 苏见雪说：“好。” 这下反而弄得陆禹有些受宠若惊，诧异挑眉：“就这么答应了？” “见谁不见谁，本来就应该通过你的筛选再禀告我。”苏见雪瞟了一眼陆禹：“可见可不见的，你安排就好。” 又是这种你是奴才你光荣的臭屁话，陆禹每次听到都感觉怪怪的。 谁疯了才愿意当你的奴才。 礼尚往来，苏见雪给了他面子，他也不好再和苏见雪冷战，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了许多：“如果两家合作成功，不会少你的一份。” 苏见雪说道：“但你还是想杀我。” 陆禹没好气说道：“我不想杀你，我只想解除契约。” “没有区别。” 陆禹和她话不投机半步多，正巧这时又来了周云深的电话。 宋知安又惹什么祸了？ 陆禹刚接起电话，就传来周云深语气难明的声音：“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陆禹不吃这套：“没事就挂了。” “别别别！你这人一点情趣都没有。”周云深抱怨地说：“先说好消息吧，傅氏鼎晨财团有意向投资我们两百亿，合作拍几部大制作电视剧和电影，专门捧我们旗下的艺人。” 陆禹目光闪了闪，心中吃惊地看了苏见雪一眼。 大手笔。 帝京傅氏，一出手就是惊雷。 但是……感谢苏见雪，为什么投到了自己身上？ 他们是误会什么了，还是……和苏见雪无关？ “这个消息下，”陆禹说：“我想不到有什么能算是坏消息。” 周云深叹了口气：“我开始也像你这么认为，激动坏了，但对方说……这笔投资，不允许投在知安身上，否则立刻中断合作。” 陆禹心中一叹。 确定了，绝对和苏见雪有关系。 除了宋知安，没人得罪过她。 周家的情报系统，在知道傅家这么古怪的要求后，一定会展开调查。 自然也能查到傅家明天要来见苏见雪的情报。 周云深的电话与其是向他知会一声，倒不如说是求助他。 陆禹淡淡地说：“知道了，我想办法。” 他心头有些烦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的人似乎都默认了一件事。 他能搞定苏见雪。 但他才是被搞定的那个好不好。 不过陆禹并没有立刻和苏见雪谈这件事，内心深处，他还是不想有求于苏见雪。 还是等到明天，再和傅家小少爷谈谈吧。 次日，云栖山庄的地下室早早停满了车。 天元财团的高层大佬和三家子弟几乎都来到了这里。 毕竟那是傅家，露个脸，要是能结交上傅家小少爷，对家族有益无害。 三家财阀组成的天元财团成了五十多年，和其他财团一样，内部也有着派系斗争。 创立之初，陆家属于新崛起的势力，其他两家相比则有着百年底蕴。 现在虽然陆家领导着财团，但何家一直和陆家不对付，季家则两头下注，两个儿子，各自交好两家。 这种形势下，若得傅家相助，哪怕只是轻轻点一点手指头，不仅对整个财团是极大助力，更是能改变目前财团内部的三家格局。 所以即便云栖山庄还没修缮好，电梯损坏，只能走楼梯，这一群豪门权贵也都忍了。 谁叫傅家小少爷指定就是要这里拜访陆家呢？ 但是他们来到古宅，被拒之门外的时候，就有点不和谐的声音了。 “什么意思啊陆禹？”何家大少何敬冕率先开炮：“就这么让我们站着破地方？我们就算了，这么多叔伯，你也不放在眼里？” 第78章 无关人等，入门则死 陆禹也知道让几位长辈就这么呆在古宅外不妥当。 女丑虽然被降伏，梵城的异常高温也没有再延续，但天气还是很热。 虽然临时调来了室外风扇，但几位叔伯还是汗流浃背，看着他的眼神也有一些不满。 但陆禹也没有办法，因为苏见雪不让。 “白有望，你听着，无关人等，进古宅者死。” 这是苏见雪原话。 她的宅子，岂是一群阿猫阿狗说来就来的？那白有望也没有留在身边的必要了。 不让进就不让进吧，就不能早点说？临时来人的时候，给这么一出。 陆禹心中颇有微词，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让长辈们在外等候。 “阿禹，这苏小姐……”季家家主季明义颇为好奇地问陆禹：“到底是什么来头？” 有关这位苏小姐，儿子季有信也只是和他说最好不要招惹，其他方面却支支吾吾，忌讳莫深。 季明义很少见到季有信这样对他遮遮掩掩，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儿子季有信不希望他们惹到苏见雪。 不止是他，陈家，还有其他梵城的财阀世家，都知道了帝京傅家小少爷点名要见陆禹带来的小女人的这个消息，第一时间都针对苏见雪展开了调查。 所有的反馈，都只有四个字。 查无此人。 这让苏见雪的身份在上流圈子里变得更加神秘。 陆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实话实说不知道，没几个人会信，恐怕还会认为他想独吞这个资源。 某人前脚觉得苏见雪撒谎手段高明，后脚就学着她半真半假：“她说，曾经资助过傅家小少爷。” 他也没撒谎，只是陈述他觉得撒谎的话而已。 所有人都面色古怪地看着他，错愕不已。 资助傅家小少爷？ 多么冷门的说法。 就傅家的财富，如果还需要资助，那么天元财团有一个是一个，全都是乞丐。 “嗤，不想说就算了。”何敬冕嗤之以鼻：“你这话鬼都不信，傅家小少爷的零花钱，他资助别人还差不多。” 他本来就看陆禹不顺眼，因为陆禹的存在，对他而言，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成天被老头子拿来说教打压他，烦不胜烦。 被他这么一挑明，陆家这边，陆禹一家人也觉得有些尴尬。 特别是叶婉仪，她之前一直是把苏见雪当做神棍的，突然帝京傅家就和苏见雪有了联系，让她不由不深思。 “君君，这苏小姐……”她低声对陆芷筠说道：“好像真的来头不小？” 陆芷筠瞟了她一眼：“不叫人家狐狸精了？” 陆定华严肃警告她：“婉仪，苏小姐身份神秘，不要随意得罪她。” “都得罪过了……”叶婉仪小声嘟囔着，心里头一阵阵发虚。 “不行，实在太热了！”何敬冕烦躁地说：“陆禹，我看是你故意给我们立威吧？你看陆家不爽可以，但也不要把气撒在我们身上！” “我看那苏小姐，也就是碰巧和傅家小少爷认识。否则哪个名门望族，会这么不懂礼仪，把主家的人挡在外边的？” “老子都快中暑了，我就偏要进去试试！我倒要看看，你还真能拦住我不成？” 陆禹冷淡说道：“进古宅者，死。” 这话一出，天元财团德高望重的几个老家伙脸上也有些难看了。 陆禹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狂了？ 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公众场合，说什么死不死的。 未免太不讲体面了。 陆禹面无表情地说：“这话不是我说的，苏见雪说的。” 陆莹莹吓了一跳，赶紧挑出来，焦急地说：“敬冕哥，要是见雪姐姐说的话，千万不要不听，她会诅咒人的。” 何敬冕本来就被陆禹的话弄得火冒三丈，陆莹莹的话不仅没让他冷静，反而激起了他的自尊心。 “那我还就非进去不可了。” 他说着就向古宅走去。 长辈们没一个出来劝阻的，正好让何敬冕这个后生试试那位苏小姐的深浅。 再怎么样，总不能真当众杀人吧？ 何敬冕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到了古宅大门，这才略微有了一些忐忑。 他也算机灵，大声对古宅内喊道：“苏小姐，这外边实在太热了！我快中暑了，只能进来避避了！” 古宅内，没有任何回应。 何敬冕心里冷哼一声，心想好大的架子。 不过就是沾了傅家一点光，还真当自己是万人之上了？ 他双手按上大门，往里推开。 刚推开一条门缝，倏然又一道森冷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他身体的燥热一扫而空。 何敬冕只觉得凉气如刀，好像有人一刀凌厉照面劈来，脑中轰地一声，万籁俱寂。 他僵硬在那，一动不动。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直挺挺地往后倒下，不省人事。 “敬冕！” 何父何母大惊失色，惊慌冲上去。 其余人等也都面现惊骇，纷纷站起。 在他们惊骇的目光下，古宅大门缓缓打开，但门后……却空无一人。 一阵阵凉气涌出，大门之内的装饰景象却飘飘浮浮，任谁来看，都好似有一些扭曲，以至于那么不真切。 “既然你们都不怕死，那么大门敞开，迈入门槛者，死。” 不是苏见雪的声音，而是仿佛无数小孩在严肃地警告，层层叠叠，听得人毛骨悚然。 何父何母赶紧拉着昏迷的何敬冕往外走，何父伸出手在何敬冕鼻子下探了一探，惊魂未定地说：“还有气……” 何敬冕倒下的那一瞬间，他都吓死了。 以为何敬冕真的死了。 但没人看见他是怎么倒下的，就算倒下，也只能算作意外。 何敬冕倒下的突然，醒来的却也快。 何母脸上的喜色还没完全展开，就被何敬冕的话给吓呆了：“你们……是谁？” 何父何母目瞪口呆，眼睛睁到了最大，不可置信。 何敬冕满脸茫然，随后皱眉，扭曲，最后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不、不对！我在哪？我、我是谁？啊啊啊！” 何母吓得哭出声了：“敬冕，我是妈妈啊！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第79章 烦请上禀 何敬冕一家在这边乱作一团，旁观的人也看得心惊肉跳。 他们这时才终于想起，在很早的时候，陆禹的这方古宅就有大师说过镇有煞鬼，绝对不能进入。 只是后来见陆禹暂住在这里都没事，也就渐渐忘了这件事。 可现在亲眼看见何敬冕人还没进入古宅，仅仅是推了一下大门，就变成这样，顿时心生敬畏。 古宅内，一道道幽幽的孩童声层层叠叠地回荡。 “虽不入内，然已冒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伤其一魂，以为警示，不可造次，重新做人。” 这次不用陆禹解释，所有人都听懂了。 何敬冕被断了一魂，失去了记忆，只能重新开始。 有脑子的大佬们，已经开始深思。 这位苏小姐……看来并不只是沾了傅家的光。 而很有可能是某个隐士，因为其本事，傅家成为了她的靠山。 两者，是有利益捆绑的，而不仅仅是恩情。 “陆禹，这、这……”何母彻底慌了，冲到陆禹面前，拉着他的手：“这真的是因为敬冕冒犯了苏小姐吗？” 她眼睛都哭红了，悔恨不已地求情：“可是这只是个误会啊，再说敬冕也没有进去呀，只是推了下门，不至于这么严重的吧？” 陆禹沉着脸，咬着牙。 倒不是和何母同仇敌忾，也不是因为看何敬冕被惩罚这么重而懊恼。 而是……在何敬冕倒下的同时，他也感觉到似乎一鞭子狠狠抽在他身上。 那种痛，是陆禹这辈子从没有遭遇过的。 明明痛得快要归西，身体上却找不到是哪里在痛，偏偏又全身都在痛。 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全身的细胞在自爆，无差别狂轰滥炸。 陆禹知道，这是苏见雪搞的鬼，也知道她在警告什么。 连人都拦不住，要你这奴才做什么！ 陆禹咬牙硬撑，何母却以为陆禹不给面子，转而哭求叶婉仪：“叶太太，我们也打过麻将的，总不至于这么绝情的吧？” 殊不知叶婉仪比她更慌得一匹。 推了下大门算什么？ 她还当面骂过苏见雪狐狸精、乡巴佬…… 碰了下大门就被整到失忆，那她…… “阿禹……”叶婉仪玉容也白了，低低地说：“苏小姐，应该挺善良……的吧？” 陆禹瞟了她一眼，眼神意思明白无误——您想多了。 他不说话，是顶着一口气在硬撑，怕一开口就泄了气，身体本能就要让他痛叫。 陆禹是个要脸的人，这么多天元财团的人在，打死他都不会叫一声痛。 就，只能气沉丹田，凭着一身浩然正气扛着。 在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忽然天空响起嗡嗡作响的轰鸣之音传来。 十二架直升机组成队形，低空飞掠而来。 在机组之后，同样是十二辆迈尔赫黑色轿车成菱形缓缓驶来。 这个阵仗，让天元财团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暂时把何敬冕的事先放到一边。 陆禹的庄园有一段路正在修，汽车无法通过，所以这些人才不得不从地下停车场走楼梯上来。 但显然，十二架直升机，将小车直接吊起，越过障碍后，再行驶。 梵城不是傅家的基本盘，却能在短时间内调动这么多直升机，可见其实力雄厚。 相当于，是给天元财团来了一个下马威。 车队缓缓行驶到众人面前，前后车辆车门打开，先后下来精悍冷肃的西装保镖，迅速站位，眼观八方。 陆家的保镖团队已经是国内一流的，但相比之下，全都像新兵蛋子。 傅家的保镖们，个个自带杀气，收敛而不外放，像藏到刀鞘，将出未出的利刃。 四个保镖各自到两辆车上，以几乎相同的速度缓缓打开车门。 傅砚舟今日西装革履，唐蘅也以极其郑重的正装现身。 虽然意外来的是两个毛头小孩，其中一个看起来还是小学生，但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们。 在他们幼小的身上，是强大的气场，面对财团这些历经大浪大潮的商业大佬们，甚至隐隐还凌驾之上。 这，就是来自天华顶尖豪门的底蕴和气势。 陆芷筠代表天元财团上前，向傅砚舟伸出手，微笑说道：“傅公子，我是天元集团董事长陆芷筠，欢迎……” 她的声音顿了一下，笑容和手都僵硬住。 傅砚舟无视她伸出的手，直接从她面前走过，看都没看她一眼。 陆禹眼皮微跳，凝视着这两个嚣张又高傲的小鬼。 在人们惊讶的目光中，傅砚舟冲他扬眉一笑：“又见面了。” 陆禹目光闪动，面孔沉静，气场完全不输：“我没想到是你。” “现在知道也不晚。” 傅砚舟人小鬼大，笑了笑，目光却落在了茫然的何敬冕身上。 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笑容依旧，却变得嘲讽起来。 “呵，幽精魂被伤，怎么回事？” 陆禹没有回答，但自然有的是人想在这位小少爷面前露露脸，纷纷七嘴八舌的告诉他。 傅砚舟听完之后，并不感到意外，讥讽地总结：“活该。” 何父何母听到了，脸色很难看，却在这么一个小孩面前，敢怒不敢言。 傅砚舟身后的唐蘅本来很紧张的，所以一直木着一张脸，这时却感觉有一点缓和下来。 她低声对傅砚舟说：“看来这一任，脾气比之前的要温柔。” 历任典狱长下山，从来没有通情达理的，全都是狠角色，一言不合就整大事的那种。 但这一任，冒犯了她，居然仅仅只是伤了何敬冕三魂之一，处罚的实在微不足道。 傅砚舟深有同感，感叹说道：“大……苏小姐真是人美心善啊。” 陆禹眼角抽了抽，心想你们两个对人美心善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我家变成这废墟模样就是她大发“善心”造成的。 虽然被下了面子，但陆芷筠历经商场沉浮，知道这些来自帝京的豪门向来眼高于顶，对其他财阀傲慢早就是家常便饭。 她能屈能伸，走过来温和说道：“苏小姐已在古宅等候，傅少，里面请。” 不想傅砚舟却对她翻了个白眼：“就算不给你面子，但没有必要想让我死吧？” 陆芷筠吃了一惊，会意过来，连忙说：“苏小姐说的是，无关人等不得进入，但您身份高贵，自然不是……” 傅砚舟冷笑评价：“蠢货。” 在陆芷筠皱眉时，他却脸色一肃，对着陆禹微微鞠躬，一改轻慢语气，口吻极其认真恭敬。 “烦请上禀，傅玄策第二十四世孙，傅砚舟求见。” 唐蘅也跟着鞠躬，语气同样庄重严肃：“烦请上禀，唐温礼第二十八世孙，唐蘅求见。” 一时之间，全场静得针落可闻。 第80章 五枢凌山，玄一教 最开始，除了陆禹，所有人都认为苏见雪不过是好运得到了傅家的赏识，或是帮了一点小忙，傅家只是略表谢意而已。 但何敬冕大庭广众之下出的事，让人们开始意识到这位苏小姐的不凡，所以一些精明的长辈们意识到傅家或许和苏小姐有利益捆绑关系。 然而似乎，真相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傅家，有求于苏小姐。 陆芷筠明明已经说了他们可以进入古宅，但傅砚舟还是以谦卑的姿态要求陆禹先进入通报。 不，不仅是谦卑，傅砚舟的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卑微了。 而且，为什么……是陆禹？ 要见苏小姐，必须经过陆禹，就连傅家也只能乖乖的遵守？ 就在三家大佬们集体懵圈还没缓过劲来的时候，他们又听见唐蘅的求见。 本就是一片空白的脑子齐齐轰地一声，仿佛被炸飞了。 从头到尾，他们的关注点一直在傅砚舟身上，虽然唐蘅与他并行，但也没有引起多大猜测。 直到她说到了唐温礼这个天华联邦人尽皆知的名字。 天华五座最负盛名的灵山，号称“五枢”，每一座山，都有一宗教派，信徒众多，香火鼎盛。 而唐温礼，便是五枢中凌山玄一教的开门祖师，野史传闻早已得道飞升。 唐蘅，是唐温礼的后人，也就是玄一教的正统传人。 玄一教全球的信徒数以千万计，虽不问政经，但在联邦的影响力，丝毫不比傅家差。 某种程度上，他们比傅家更可怕，更没有人愿意招惹。 一声令下，全球信徒响应，无论是哪种体量的财阀，不死也得脱层皮。 “唐蘅……”忽然一声惊叫，何家一位子弟惊叫起来：“你、你是教门圣女？！” 所有人齐齐变了脸色，因为都认识这位子弟的来历。 唐蘅弯着腰，不敢直起身，闻言瞥了一眼，黛眉微皱。 何家子弟激动不已，声音都打颤了：“圣、圣女，弟子何成清，五年前拜入了玄一教。可……可是……里面那位是……” 玄一教正统嫡系向来深居简出，不问世人，遇见便是福分。 打死何成清都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能见到圣女唐蘅，更不会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么恭敬的圣女。 她是唐蘅啊，玄一教三位圣子圣女之一，将来最有可能接掌玄执教之一的唐蘅啊！ 唐蘅脸上却露出一丝不悦，恼怒地低低清喝：“闭嘴，肃静！” 何成清脑子猛地清醒过来，急急忙忙走出人群，在唐蘅身后三米远噗通一声跪下，五体投地，虔诚地跪拜。 连圣女唐蘅都鞠躬的对象，什么都不用问了。 跪就是了。 他这一跪，让很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三家子弟们，纷纷走了出来，一齐跪下。 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都不至于惹祸上身。 陆禹看着那些正正跪在自己面前的子弟们，眼角直抽抽。 其中不乏他的长辈。 叶婉仪更是吓得魂都没了，撑着陆莹莹才勉强站住。 死了死了，死定了…… 她甚至都可是构思要写哪些遗嘱了。 陆禹只想赶紧结束被长辈跪拜的尴尬氛围，飞快说道：“你们跟我进来就好。” 但傅砚舟很坚持：“烦请上禀。” 唐蘅也说：“烦请上禀。” 规矩不可坏，尤其是在典狱长大人前，违者逐出族谱。 陆禹看着傅砚舟双手奉上一叠厚厚的硬纸拜帖，又见唐蘅也是同样的动作。 “这是什么？” 傅砚舟稚嫩的声线说着老成的话：“初次拜见，一点心意，还请不嫌弃。” 陆禹打开扫了一眼，又打开唐蘅的也匆匆一撇，猛地抬起头，看看傅砚舟，又看看唐蘅，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震惊。 你们管这叫……一点心意？ 谁会嫌弃这些？ 陆禹回过神，对两位小鬼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古宅。 古宅之内，苏见雪坐在主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挠着陆吾毛茸茸的脑袋。 陆吾眼睛眯成了缝，觉得今天简直太幸福了。 陆禹说道：“他们来了，但非要我进来告诉你一声，才肯进来。” 苏见雪头也不抬，只说了两个字：“空手？” 陆禹把两份清单递过去：“哦，带了很贵重的见面礼，都写这上面了。” 苏见雪却没有接，只是说：“念。” 陆禹翻了个白眼，心想这时候摆起谱来了？ 但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让苏见雪动用令咒，于是便有气无力地念了起来。 “傅砚舟送云锦织金河洛图书屏风五架，徽州犀皮漆月光石天球仪三个……” “唐蘅送千年雷击枣木法印十二件，千年柏崖木洞天福地木雕一副，香云纱沉香茶服十套……” 他却不知道，他在古宅内念的每一个字，都诡异地清晰传到外边。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脸上全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陆禹念的这每一件，全都是有价无市的顶奢，至少都是非遗起步。 别说中产普通人家，就是他们三家，其中大半都是要咬牙才能拍卖下来的。 光是送的这些，加起来，都顶上天元财团大半市值了。 傅家唐家，这岂止是重金？ 简直是下血本了啊！ 就这，陆禹还没念完。 苏见雪却没有耐心听下去，示意陆禹别念了，淡淡说道：“还行。” 还行？ 还行？！！ 这么价值连城让世家豪门都眼红的礼品清单，她居然只是说还行？ 陆禹一脸古怪的看着苏见雪，又一次颠覆了对她的认知。 苏见雪这时缓缓抬起头，对陆禹说：“云外谣的云顶添香，三分糖，少冰，大杯，其他再多点几种。” 陆禹习惯了，这货一天能喝二三十杯奶茶，没得糖尿病，也不窜稀。 他点头说道：“行，那我让他们先进来。” 苏见雪皱眉：“没喝到，没心情。” 陆禹一怔，眼眸微微睁大：“难道你想让他们就在外面等？” 苏见雪毅然决然地说：“奶茶不到，我不见人。” 第81章 你上岸了，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吃惊之后，陆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心里头舒坦了一些。 苏见雪兴风作浪，看来不仅是只对他作。 傅家唐家怎么样？联邦顶级世家，照作不误。 虽然不道德，但就是心里平衡了许多。 陆禹走出古宅，对傅砚舟和唐蘅说：“她说，你们得再等等。” 对外人气定神闲眼中无物的傅砚舟听到后，额头倏然冒出了细密冷汗，紧张地说：“可是……对礼物不满意？” 唐蘅同样抬起头，同样冒出了汗，同样紧张地看着陆禹。 陆禹心中斟酌了一下：“她在等人送东西。” 傅砚舟瞳孔骤缩，沉声道：“等谁？” 不可能啊，消息封锁的很严密，除了傅家和唐家，不可能会有其他家知道她下山了。 消息一旦走漏，后果不堪设想。 陆禹圆不下去，只好如实相告：“等外卖小哥。” “……” 傅砚舟瞪大了眼睛盯着陆禹，满脸的不可思议。 半响，他面带怒容，压着嗓子说道：“你让她吃外卖？” 就连唐蘅也看了过来，眼里全是不悦。 陆禹只觉得莫名其妙：“她自己要吃的，又不是我逼她。” 傅砚舟恨恨地瞪了陆禹一眼，却还是不敢直起身体。 他对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立刻会意，上前低声请陆禹给他外卖订单。 城区，某个外卖小哥接到电话，对方让他放弃所有外卖订单，立刻送这一单。 起初外卖小哥以为是诈骗，无视了对方几十次的加好友请求，最后实在烦不胜烦，勉强通过。 没想到对方直接转账三万，让他立刻、马上去取订单。 等他到了奶茶店，才发现今天店里挤满了员工，全都在疯狂赶单。 “我来取外卖……” “不好意思，现做和外卖暂时不接单了，马上好。对了，你是几号订单？” “吃了么十六号……” “啊啊啊，就是你了，快进来！” 外卖小哥这才知道，同样有人用同样的手法，用万恶的金钱砸店家。 在万恶的金钱驱使下，外卖小哥一路飞奔，终于赶到了陆家古宅。 放眼望去，全是本市电视上才看到的大人物。 可是好奇怪，还有些阔少爷跪着干什么？ 外卖小哥不敢拍照，但离开后便在群里吹嘘，亲眼见证大型宗族惩罚不良子弟现场。 绘声绘色，添油加醋。 陆禹拎着奶茶进古宅，苏见雪欢天喜地地开喝。 “他们……能进来了吧？” “嗯。” 天元财团的人已经心惊胆战了，除了几个老家伙自持脸面，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跪拜的行列。 太可怕了。 外卖虽然提速到最快，但也过了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内，强如傅家唐家的继承人都恭恭敬敬的鞠躬不敢直起身体一下，那位苏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 直到陆禹出来对傅砚舟和唐蘅说可以进去了，两人这才如释重负地站直了身体。 两家的保镖将一箱又一箱的礼物搬来。 “放这就行了。”傅砚舟擦去额头的汗，淡淡地说。 陆禹看了一眼：“让人搬进去吧。”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傅砚舟不满看着陆禹：“你是上岸了，我们还没呢。” 他一本正经地说：“我的保镖可没有得到允许，而且，要亲自搬，才显得有诚意。” 于是又一次，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他和唐蘅两个小鬼热火朝天地把礼物搬进古宅，并且严禁其他人帮忙。 谁搬瞪谁。 别的不说，这两小鬼好似天生怪力，连又大又重的木雕都能合力抬进古宅。 陆禹被傅砚舟说的一头雾水，他上什么岸? 他特么的深入苦海好不好。 好不容易搬完，两人这才在陆禹带领下，进入古宅。 当然，依然禁止其他人进入。 到了现在，也没有人敢擅自进入了。 进入了古宅，傅砚舟和唐蘅又开始紧张了，全身肌肉都紧绷着，一言不发。 就连陆禹都感受到了他们沉重的气场。 穿过前庭，进入正面大厅，推开门，两人看到苏见雪坐在主位椅子上快乐的喝奶茶。 两人只敢远远地瞄一眼，迅速低头，快步走上前。 齐齐将手掌贴在心口，双手掌心向下叠起，举过头顶，双膝跪下，伏地，动作整齐划一。 “傅玄策第二十四世孙，傅砚舟见过小姐。” “唐温礼第二十八世孙，唐蘅见过小姐。” 陆禹一瞬间幻觉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封建社会。 都什么时代了，还搞这一套君上臣下的跪礼？ 他开始有点怀疑，这两小鬼到底是不是苏见雪找来的托，故弄玄虚震慑天元财团。 可一苏见雪没有这个必要，二来，陆芷筠亲自验证过，肯定不会有错。 但傅唐两家的后人，见苏见雪却卑微如喽喽地跪下，让陆禹还是感觉像是做梦。 苏见雪侧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个装成大人模样的小鬼。 傅玄策她已经快没有印象了，但唐温礼她倒是记得。 上上次下山的时候，还收了他一个后生做奴才。 名字叫…… 忘了。 不过这些不重要，她说：“既然知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我和你们两家的契约吗？” 傅砚舟很紧张，再怎么样，也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声音仿佛字字千钧，艰难地说道：“是我们的错，可是……实在情非得已，这才打扰了小姐。” 唐蘅则郑重其事地补充：“我们也想看看小姐过得好不好。” 说完有意无意地看了陆禹一眼。 就这么一个奴才照顾，小姐从前过得是什么日子，怎么可能好？ 陆禹感觉到了她眼里的敌意，愈发莫名其妙。 第一次见面还算在危机中搭了把手，怎么现在这两小鬼，都莫名对他有了敌意？ 苏见雪说道：“既然陆禹让你们来见我，那就算了。现在见也见了，还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散了吧。 傅砚舟和唐蘅脸色微变。 悠久的历史长河中，和历任典狱长大人签下主仆契约的，家族都得到极其快速的发展。 只不过，后来这些奴才的后人们，有的隐退山林，有的重新没落。 而其中有两家，在发现了这个秘密后，开始寻找所有出过典狱长奴才的家族。 最后形成了二十家联盟，日复一日的等待着新任典狱长下山。、 只要联盟再有人成为新的奴才，那么联盟就长盛不衰。 只是，历任典狱长的共同点，其中之一，就是不喜欢被人打扰，进行一切类似接见、拜访的无聊活动。 但这一次，家族的确有重要事情交付他们，在接到两人的报告后，傅唐两家所有资源都高速运转起来。 两家家主就是考虑到也许两人年纪还小，不会惹怒小姐，才委以重任。 可现在才见了不到一分钟，小姐就让他们走。 怎么办？ 两人跪在地上，面面相觑。 傅砚舟咬了咬牙，心中大喊一声拼了，硬着头皮恳求说道：“我们想……想让小姐收我们做奴才！” “噗——！” 被苏见雪作了一早上的陆禹好不容易喝了口水，一下全都喷了出来。 这年头，还有人……抢着做奴才的？ 第82章 钦天不能没有他 如果是普通人家，陆禹只会笑他们被苏见雪忽悠瘸了。 但眼前正儿八经的是几乎可以联邦横着走的傅唐两家后人，即使都是小鬼，可眼界和手段绝对不可小觑。 陆禹坐在一边，脑子里有点混乱。 苏见雪想都没想，说的话直直捅人心窝：“你们不行。” 傅砚舟和唐蘅心中沉到谷底，脸上无比的失望，却也不敢再继续软磨硬泡。 典狱长大人的耐心，从来就没出现在二十家的记载中，说一不二，再说找死。 傅砚舟乖巧地说：“是，我们会继续努力的。” 陆禹感觉世界颠成他不能理解的样子。 傅唐两大世家后辈跪着求苏见雪收他们做奴才，然后还被苏见雪拒绝了。 而他，日思夜想就是要摆脱这奴才身份，恨不得离苏见雪这个麻烦炸弹远远的。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还有一件事，傅唐两家跪求小姐原谅。” 傅砚舟和唐蘅对视了一眼，明知不妥，但还是咬牙说道：“此前女丑的事情，我已经上报钦天。只是……报告里说成是我和唐蘅解决的。” 苏见雪不置可否：“这随你们的便。” “不，不止是这样……”傅砚舟推了推唐蘅，唐蘅会意过来，接力颤声说道：“我们想，今后小姐收下的妖物鬼怪，都记在我们名下。” 陆禹旁观者清，大致猜到这两个小鬼的弯弯绕绕。 钦天应该是个不为人知的组织，目的和苏见雪类似，都要抓妖抓鬼，傅家和唐家都在其中。 或许是出于家族内部的斗争，或许是想要得到更耀眼的光环，所以打算蹭苏见雪的功劳。 这么一来，他们哀求要做苏见雪的奴才也就合情合理了。 陆禹不禁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小孩子都被带坏了。 苏见雪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人，瞬间让傅砚舟和唐蘅感觉时间仿佛凝固了，冷汗涔涔浸透了后背。 傅砚舟心虚，率先扛不住，重重磕头，悲切地喊道：“小姐，我们……不能让他来见您啊！” 唐蘅立刻跟着磕头，哭喊着：“钦天不能没有青山道长！” 苏见雪沉默不语，缓缓站起了身。 李青山，她以为她都忘了这个名字。 “知道了。” 她只说了三个字，就让傅砚舟和唐蘅欣喜若狂，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苏见雪。 苏见雪淡淡说道：“但你们这样是没有用的，他……总是会死的。” 傅砚舟目光坚定，语气斩钉截铁：“只要小姐同意，剩下的，钦天自会不惜一切不会让他知道您下山了。” “多事之秋，钦天不能失去青山道长，他和小姐，无论是谁，都是钦天不可挽回的损失。” 苏见雪没有回应他们的慷慨激扬，冷淡地对陆禹说：“送人。” 陆禹心中有诸多疑惑，但知道苏见雪已经不想多说了，便亲自把两人送出来了。 这边的事算是完了，但天元财团的大半高层都还在古宅外等着，眼巴巴地要和傅家谈合作呢。 一看到傅砚舟和唐蘅走了出来，陆芷筠连忙迎上去。 “傅少爷，我们已经设宴，不如一起吃个便饭？” 虽然被多次无视，但陆芷筠展现出了一个成熟商人的气度，不卑不亢。 一脱离苏见雪，傅砚舟整个人又炸出嚣张跋扈的豪门子弟气息。 他大手一挥：“不用了。” 打了一个响指，就有保镖手捧一叠合同递给了陆芷筠。 “宁城有一个项目，八百亿，本来是蒋家的，现在是你们天元财团的了。” “这件事，你们办的不错。” 陆芷筠张大了嘴，完全没有想到昨晚通宵精心准备的策略和话术全然没有用武之地。 就这么……给项目了？ 傅家，果然是壕。 “但有一件事，我要提前和在座诸位都说清楚。”傅砚舟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他稚嫩的脸上表情严肃，目光锐利，向在座每一个人一一看了过去。 本来在欢呼彼此庆祝的三家人，在接触到傅砚舟森冷的目光之后，全都静默了下来。 很难想象，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上，居然会有这么具有压迫感的气势。 “今天的事，请诸位一个字都不要往外说。否则不仅合作终止，对于泄露之人，我们宁愿错杀，不会放过。” “我说的我们，不仅仅是傅家和唐家。” “希望诸位，不要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就在人们被这小鬼震慑住之时，傅砚舟忽然露出了纯真的笑容：“真的，会消失的哦。” 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傅砚舟转身对陆禹微笑说道：“陆先生，方便谈谈？” 陆禹剑眉挑了挑：“可以。” 傅砚舟神情有些紧张，压低声音说：“我的意思是，这里……不太方便。” 陆禹会意，招手让陆莹莹过来，对她说：“稳住她。” 眼珠往古宅内瞟了瞟。 陆莹莹神色古怪，经过这一早上，她更加认识到了苏见雪的神秘和强大。 内心还是有一点小害怕的，但似乎是免疫力已经增强了，对苏见雪反而更多的好奇。 傅砚舟看着陆莹莹的目光闪了闪。 这女孩，居然能够哄住小姐？ 今后得多巴结，多取经。 见目的达到，傅砚舟心情很好，对陆禹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人大步离开，天元财团还有一些投机分子也想跟过去，却都被傅砚舟的保镖冷着脸拦下了。 会谈的地点定在陆禹的公司。 “除了你名下娱乐公司的投资，我们还希望在更多领域达成合作。” 傅砚舟的保镖将合同双手奉上，陆禹只打开了几分，眼角微跳。 他名下的律所、餐饮公司，都得到了傅家丰厚的投资。 不仅如此，傅家以其庞大的资源，直接让禹信律所接了几个大项目，还为陆禹名下和顾晨野合作的餐饮公司禹晨公司，拿下了帝京的黄金地段，直接将其扩张到了帝京范围。 这些大手笔，投资总额高达三千五百亿，远远高出对天元财团的投资。 而且傅家要求兑换的股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与其说是投资，倒不如说是送钱。 唐蘅不甘示弱，冷哼道：“唐家是没有傅家财大气粗，但唐家可以向你保证，不管是帝京还是梵城，谁敢对你使绊子，不用你操心，全都由我们解决。” 陆禹沉默了半响，将合同放在了一边。 他看着傅砚舟和唐蘅，严肃地问道：“这些，都是因为苏见雪？” 第83章 钦天和典狱长 傅砚舟以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陆禹，随后忿忿不平地说：“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为小姐的奴才，你都可以，凭什么我不可以？” 陆禹面带冷笑，讥讽说道：“你想要？我可以给你。” “如果可以的话，我家老头子拿全部家产和你换都行。”傅砚舟气恼地给陆禹白眼，唉声叹气：“可是没有小姐的认可，是不能换的。” 陆禹手撑着脸，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苏见雪到底是什么来头？钦天又是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想做她奴才想疯了？” 傅砚舟和唐蘅面面相觑，彼此长叹了一口气。 “陆禹，你真是一个不合格的奴才。”傅砚舟悲愤地说：“我居然会输给你这种人。” 唐蘅感叹说道：“先祖诚不欺我，历任典狱长大人选择奴才的标准，就是……看她的心情啊。” 陆禹受不了他们的表情和眼神。 那是一种他分明被人强喂了一口屎，而这两个小鬼头在旁边垂涎三尺口水流了一地的羡慕嫉妒恨。 他冷声道：“别废话，快说。” 傅砚舟很震惊：“哈？你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陆禹冷笑不已：“因为你连苏见雪的奴才都做不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傅砚舟和唐蘅对于苏见雪有很大的忌惮，连带着也不敢把他这个奴才怎么样。 甚至，还要讨好巴结。 “哈呀，你这狗仗人势的样子……” 傅砚舟跋扈脾气，气得要站起来，却被唐蘅轻轻一手就按了回去，顿时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道：“好吧，你是小姐奴才，你说得都对。” 陆禹吃惊竟然有种暗爽的感觉，更吃惊自己对苏见雪奴才这个名头居然还有一丝骄傲。 赶紧打住这么邪修的念头，不断告诫自己，大丈夫岂能久居人下，务必卧薪馋胆，牢记这是是一份屈辱。 “一个一个回答你。” 此前一直不说话的唐蘅，离开苏见雪后，也释放了本性，干脆坐在陆禹的办公桌上，笑嘻嘻地说。 “这世间是有妖鬼作乱的，这你已经知道了。而钦天，就是专门处理这类事件的官方组织。” “钦天并不对外公布，由首府直辖，在地方上有着绝对的权利。就算造成了严重后果，也只能由钦天内部处罚，其他人无权过问。” 陆禹不由想起恒安医院女丑烧毁了一间病房和明辉之死。 但是苏见雪就说有人会来处理。 后来来的那群黑衣人，应该就是钦天成员了。 “五枢，傅家，都在钦天之内，而小姐，在钦天也有一个职位，就是典狱长。” 陆禹眼睛一亮：“也就是说她也是受首府管的了？” 有人管得住苏见雪，那就有希望，能够命令苏见雪解除契约。 “不，钦天之内，典狱长是特殊的存在。”唐蘅说道：“每一任典狱长的任命，都是上一任典狱长亲自传承。” “之后她们会带着犯罪的神鬼进入归墟，而新的典狱长大人，大约两百年后会重新出现，并开始接受新的神鬼罪犯。” “钦天内部最高的规矩，典狱长大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一切后果，钦天成员有权并且有义务为大人处理善后事宜。” 陆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无语至极 他盯着两个小鬼，含怒说道：“所以，她下山的时候，是你们没有察觉，才导致她撞了我，让我成为了这个狗屁奴才？”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因祸得福你就偷笑吧。”傅砚舟哀叹道：“归墟之地，只有典狱长和她的奴才才能进入，钦天对其也一无所知。” 陆禹心中生出了一抹从未有过的绝望，一脸不可思议：“所以，她的奴才，是官方背书的？” 很难相信，如此惨绝人寰的社会关系，会出现在现代社会，而且还得到了联邦的支持。 那他这辈子别想讨回公道了。 “说对了一半。”唐蘅打了个响指：“严格来说，钦天是默认的。但傅家和我家，还共属于一个民间联盟。虽然大家平常明争暗斗的厉害，但只要小姐出现，就只有一个目标——让小姐的奴才在联盟中产生。” 陆禹气得冷笑：“所以，还是你们办事不利。” “也不算，毕竟小姐什么时候出现，神出鬼没，我们很难算到。”傅砚舟眨眨眼：“所以我们的备用方案就是，把意外成为小姐奴才的人和家族，拉进联盟，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陆禹恍然大悟，难怪傅家会下这么大血本投资陆家。 “联盟还有哪些家族？” “这个……得对你暂时保密。”傅砚舟摊手道：“因为某种原因，其他家还不知道小姐下山的事。” 陆禹也没指望什么都从他们口中知道，只是想要结合两小鬼所说的和自己了解的苏见雪，进一步做出判断分析。 “为什么……你们都想做她的奴才？” “这个你最清楚的吧。”傅砚舟没好气地瞪着陆禹：“拥有非人的力量，不用修行也能看到阴阳，还有无限的潜力。” “最重要的……”他顿了一下：“你将拥有比我们长得多得多的寿命，永不衰老。” “一个人，哪怕是蠢才，只要活得够长，身体精力永远充沛，那么他将站在顶尖。” 陆禹眯起了眼，掩饰自己心中的震惊。 青春永驻，突破寿命极限？ 古往今来，多少帝王英雄都为这两件事痴心妄想，甚至疯狂。 而现在……他似乎，实现了。 如果是真的话，那么陆禹理解为什么这些联邦顶级家族为什么要哭着喊着求苏见雪收他们做奴才了。 他嘲弄地说：“一辈子拴着铁链，活的再久又有什么意义？” 唐蘅小脸一正，认真说道：“陆禹，从你成为小姐奴才的那一刻起，你人生的意义就比我们要大的多得多。” “他这蠢蛋，还没发现奴才的使命。”傅砚舟口吻充满了蔑视：“他以为奴才，真的只是个奴才。” 陆禹心头一跳，凝视着傅砚舟。 “你也发现了吧。”傅砚舟坐直了身体，缓慢地说：“历任典狱长大人，她们完全不在意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完全不受礼仪、道德、律法的约束，做出的任何审判，全在她一念之间。” “换而言之，她，没有人类的情感。” 第84章 陆贼，你活腻了是不是！ 陆禹想起苏见雪的种种，她做事的确不计后果。 “每一任的典狱长，有的狂躁，有的高傲，也有的看似平和其实冷酷无情。” 傅砚舟说道：“但最大的共同点，是他们从来没有同理心，视人命如草芥，也不会有羞愧怜悯之心。” “所以联盟和钦天都怀疑，在归墟中产生的典狱长，是经过特殊方式培养，泯灭了人性，避免因为情感影响判断。” 所以知安只是不小心挡住了她的路，她就会给知安难看。 所以刘雄对她污言秽语，也毫不犹豫地让她去死。 “可是，她有情绪的。”陆禹反驳说道：“吃到好吃的，会开心，被违背了，会生气，虽然很任性，但是并不像是个冰冷的机器。” “你惹她生气了？”傅砚舟吓了一跳，随后恍然大悟：“你庄园现在的样子，就是后果，难怪……” “你说得对，典狱长喜怒无常，但是是有情绪的。”傅砚舟稚嫩的小脸十分严肃：“但我们也在怀疑，那些情绪，也许并不是存在的。” “就像是……在模拟人类的情绪。” “她就像是登上皇位的孩子，手握着至高无上的力量，却不能分辨忠奸，不，应该说，她没有是非好坏忠奸的概念。” “而你觉得很没面子的奴才，作为小姐真正的‘自己人’，其实就相当于古代代为监国的重臣。” “只有奴才的言语，才能被小姐纳入考虑范围之列。”傅砚舟羡慕嫉妒恨：“在内，你是她的奴才，可是对外，你代表的就是小姐，号令一出，无论是钦天还是联盟，都莫敢不从。” 陆禹瞳孔慢慢收缩，矜贵高冷如他，此刻也感觉到了心脏砰砰狂跳。 钦天和联盟的成员他并不清楚，但傅家和五枢已经足够说明他们的分量。 成为苏见雪的奴才，就能一步登天，成为站在这个世界山巅的那一批人。 没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只会为了成为奴才，抢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 “钦天的典狱长，联盟的小姐。”唐蘅感叹说道：“是我们最强大的武器，也是我们最危险的敌人，关键……就在于她的奴才。” 陆禹隐隐然已经明白了。 “因为她没有道德和情感，只相信奴才的话。”傅砚舟沉着脸，无比认真地说：“如果这个奴才的品性有哪怕一点问题，误导她的话，就是这个世界的灾难。” 陆禹皱眉说道：“如果真的那样，你们就冷眼旁观吗？” “只能冷眼旁观。”傅砚舟苦笑着说：“钦天原来不叫钦天，联盟原来也有上百家。但有一次，她的奴才和我们奉行的信念产生了分歧，阴差阳错下，我们和小姐产生了冲突。” “钦天前身全员阵亡，联盟也被杀到只剩下五家。” “我们……没有能力阻止她。” “在那次之后，钦天重建，联盟也逐渐复苏，第一原则就是……不能和小姐产生任何冲突，违者，轻则逐出组织，重则连家族都要牺牲作为赔罪。” 陆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所以她身边的奴才是怎样的人，极其重要，但偏偏我们无法左右她选择奴才的人选。” “就像小皇帝身边，是忠臣还是奸臣，事关天下。” “并且，小姐在发疯的时候，奴才是唯一能影响她的存在。”唐蘅看着陆禹，郑重地说：“奴才最重要的，不是照顾好她的生活，而是在最危急时刻，要哄好她。” “哄不好，会有成千上万甚至上亿的人死亡，哄得住，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傅砚舟也揉了揉眉心：“现在你知道了吧？今后千万不让她不高兴了，她真的……不在乎人命。” 陆禹不由想起苏见雪那次说她不高兴。 如果当时他没有恰好让佣人管家都放假回家，那么局部剧烈的地震，苏见雪居然真的不在意会有人死。 他内心一直一种侥幸心理，也许苏见雪是看到庄园没人才敢给他这样的下马威。 陆禹感到后背凉飕飕的，寒意直冲脑门。 “我和唐蘅，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会和你经常打交道。”傅砚舟正色道：“家族给我们的任务之一，就是考察你的品行。” “如果不合适，你们打算杀了我？” “开什么玩笑，小姐的奴才谁敢杀？”唐蘅吐吐舌头：“联盟会立即安排人选，争取成为小姐的奴才，与你抗衡。” 陆禹镇定下来，笑了笑：“你们还挺坦诚。” 傅砚舟也笑了起来：“在发现小姐后，关于你的情报，已经全都被分析了，虽然有一点瑕疵，但总体评估不错，我们接触下来，也觉得暂时可以相信你。” 陆禹微微颔首，忽然话锋一转：“你们不想让钦天知道苏见雪已经出现的事？” “是，但原因，抱歉，暂时不能告诉你。” “无所谓，我不感兴趣。”陆禹淡淡地说：“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们在冒名吃苏见雪的成果？” 傅砚舟一怔：“你可以这么理解，但这件事，你不是也知道小姐同意了？” 陆禹唇角微勾：“她同意，我可没有同意。” “苏见雪应该知道怎么联系钦天吧？我身为奴才，说的话在钦天也有足够分量吧？” 傅砚舟和唐蘅脸色大变：“陆禹，你想干什么？” “放心，我只是维护苏见雪的正当权益。” 陆禹打开电脑，迅速找到了一份协议模板，敲了几下键盘，然后打印出来。 傅砚舟、唐蘅一人一份。 内容很简单，出于双方友好协商，陆禹作为苏见雪的全权代表，同意傅砚舟和唐蘅将女丑事件归功名下。 但，要付钱买断。 傅砚舟和唐蘅看到单独一行字体放大的金额，眼睛都瞪大了。 每人……三十亿。 狮子大开口。 傅砚舟霍然抬头，气得脸都涨红了：“三十亿，你怎么不去抢？！” 唐蘅也从办公桌跳了下来，怒视陆禹：“我们之前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呢！” 三十亿，两家当然能够拿的出来，毕竟都给陆禹公司投了三千五百亿。 可是这千亿投资有相当多部分不是真金白银，而是资源等估价。 但陆禹现在要的三十亿可全都是纯现金。 最重要的，这种行为，不仅是忘而负义，而且是趁火打劫！ “在商言商，亲兄弟也明算账。”陆禹微笑着让两个小鬼知道知道什么是社会的险恶：“再说，苏见雪的花费巨大，难道我不要想办法填补填补窟窿？” 他指着协议上的收款账户，解释道：“这是我和苏见雪合伙开的娱乐公司，钱都是她的，我只是保管。” 傅砚舟这才注意到收款账户名：“雪羽娱乐直播公司……你家艺人要降咖去直播卖艺？” 陆禹轻描淡写地说：“目前只有一位主播，暂时没有扩充计划。” 傅砚舟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你的主播是……” “苏见雪。” 傅砚舟和唐蘅呆若木鸡，随后同时暴跳如雷，对陆禹大吼。 “你居然敢让小姐去做网络乞丐？！” “陆禹，你活腻了是不是！” 第85章 并不是你放的 面对两位小鬼愤怒的斥责，陆禹只用淡淡一句话双杀。 “苏见雪同意了，诺，这都是她签的字。” “你、你、你……”唐蘅捂着胸口，指着陆禹，痛心疾首：“你真该死啊！” 就是他们这个年纪都知道，小姐一定是不知道主播是做什么的，陆某人大灰狼，欺诈无知少女，简直该杀。 被奉为神明的小姐在网络娇声娇气地说“走过路过的，麻烦点点关注，谢谢。” 一想到这个画面被家族长辈们看到，两人就不寒而栗。 会被把皮都扒掉的吧。 但小姐都同意了，他们甚至没有能力阻止。 傅家毕竟是商业世家，傅砚舟一下就反应过来，没好气地对陆禹说：“开了账号，第一时间把账号给我。” 唐蘅也反应过来，点头同意。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只好……刷礼物了。 反正都是孝敬小姐的。 陆禹心满意足，心情舒坦极了。 他对奴才这个身份，忽然又有一点心动了。 不断告诫自己做人要靠自己，要一身正气，不能谄媚讨好，好不容易才重新压下。 傅砚舟和唐蘅离开后，陆禹也自己开车返回。 途中眼角余光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陆禹眼眸一动，靠边停下。 苏见雪身边的那个小女鬼……是叫柚柚吧？ 此时的柚柚正鬼鬼祟祟地跟在一个中年人身后，树袋熊一样挂人家腿上。 陆禹就这么从头到尾看着她将手伸到人家的包里，蹑手蹑脚地拿出了一个钱包。 鬼将白有望就在旁边，一脸溺爱地姨母笑。 大概是苏见雪的关系，柚柚区别于其他阴魂，并不是很畏惧阳光，经常傍晚的时候跑出去。 鬼将白有望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偷到钱包的柚柚很开心，将钱包塞进衣服里，这样普通人就看不到了。 她雀跃地围着白有望蹦哒，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陆禹微微蹙眉，想起苏见雪说过，他对其他阴魂有节制之权。 于是推开门，大步向柚柚走去。 白有望先发现了陆禹，默默单膝下跪。 柚柚看到陆禹，不仅没有害怕，反而一脸惊喜地扑腾过来。 因为是大人的奴才，柚柚对陆禹一向很喜欢。 但陆禹板着脸，一句话都没说，在柚柚面前伸出手。 柚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背着手往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 陆禹目光凝起 就算是鬼，小孩子也不能教坏。 从苏见雪在医院让她搬汉堡开始，这孩子就有了偷东西的坏习惯了吧。 柚柚低着头，脚尖在地上戳啊戳，委屈地抽抽鼻子。 “柚柚，就算变成了鬼，也应该有人的尊严。” 陆禹的声音比他的脸色温和，他蹲下身体：“苏见雪不管这些，但我希望……你还能记得爸爸妈妈教会你的事。” “把钱包给我，我还给人家。” 一边的白有望忽然闷闷地说：“大人，那个东西，本来就是那人偷的。” 陆禹一怔，看着委屈的柚柚，眼中闪过一丝后悔，他轻声道：“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不该误会了柚柚。” 柚柚错愕地抬起头，然后用力地甩甩头，露出纯真又灿烂的笑容。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要还给真正的失主。”陆禹说道：“我帮你找到他，我们一起还给他好吗？” 柚柚重重地点点头，却拍了拍陆禹伸出的手，又把小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陆禹怔了怔，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自己保管？那在找到失主后，你必须把它给我还给人家，好不好？” 柚柚连连点头，又怕表达不够热烈，跳起来重重点头，连续三次。 陆禹心中流过一些暖意。 很奇怪，他并不喜欢小孩子，甚至有些厌恶。 但不知为何，面对变成了鬼的柚柚，他心生怜爱。 否则的话，他不会管这件事。 苏见雪身边的人，他也不想管。 “一起回家？” 柚柚欢呼一声，绕到陆禹的背后，跳上他的后背，搂住他的脖子。 小小的身体，变成轻飘飘的鬼之后，弹跳能破世界纪录。 回到古宅，陆禹意外发现，除了陆莹莹，亲妈叶婉仪也在。 “苏小姐，这个是我三十多年老朋友专门崇卢国带回来的鱼子酱，前两天刚到，你尝尝~” “哎呦，这里是挺凉爽的哈，就是少一把扇子，改天我让人专门定制一把象牙镂雕扇过来，配上你这身段脸蛋，绝了。” 还是一样的势利眼，知道苏见雪的身份尊贵后，就讨好巴结，生怕因为之前的得罪被追究。 是亲妈。 陆禹心中冷笑，让叶婉仪和陆莹莹暂时回避下。 苏见雪看着他支走别人，脸上连动都没动一下：“两个小鬼和你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陆禹吃了一惊：“你知道我们说了什么？” “说我没有感情，说我很可怕，还说你要看好我。”苏见雪淡淡道：“翻来覆去，不过都是这些。” “那么，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苏见雪不以为意地说：“这些不重要，但你似乎还有疑惑。” “为什么不让傅砚舟成为你的奴才？相比于我，他更加适合吧。” “因为我不想。” 五个字，这个理由，在她口中，仿佛天经地义。 陆禹垂死挣扎：“如果你同意，是不是傅砚舟可以代替我成为契约的奴才？” 苏见雪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约束你的，不是契约，而是我。” 懂了，只要让傅砚舟讨你欢喜，我就有机会脱离契约。 陆禹默默记下了。 他居然主动给苏见雪倒茶，将糕点切块，放到苏见雪身边。 “让我单独对面对庄静秋，并不是将我作为诱饵，而是……让我知道十二年前的那场大火另有隐情，是这样的吗？” 他缓缓抬起头，额前碎发遮挡不住凝视苏见雪的灼灼目光。 但他的声音却出奇的柔和，也出奇的认真。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不认为……你没有情感。” 苏见雪看了一眼茶和糕点，微微蹙眉。 糕点的样式她看着不喜欢，但既然是奴才亲选，或许该给它一次机会。 她拿起糕点咬了一口，眉头皱得更深，鼓着嘴瞪着陆禹。 鬼使神差，陆禹居然觉得她有点……可爱。 他将手掌伸到苏见雪下巴，苏见雪将糕点全数吐出，责怪看着陆禹说：“不好吃。” 苏见雪出现后，陆禹身边就发生了很多很奇怪的事。 比如接一个女人不吃吐出的东西，从前陆禹绝对不会相信自己会这么做。 事实上，到现在他也不相信。 他默不作声地将手中糕点丢到垃圾桶，拿湿巾擦了擦手，刻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女丑曾经出现过，当年……我大哥，就是女丑的大蟹，对吗？” 苏见雪笑了笑，回答他：“是的，那场火，并不是你放的，开心吗？” 第86章 但为什么是他 陆家的人都快忘了，小时候的陆禹是多么让父母头疼。 他并不聪慧，成绩不好，好斗且性格暴躁，三天两头惹祸，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 陆禹的成长轨迹，在当时看来，完全符合一个扶不起的败家富二代形象。 那个时候的陆禹，不以为耻，反而以此为荣。 反正他有钱，天生什么都不会，哪怕是个傻子，也能活得比这世上大多数人要更快乐更潇洒。 既然生在陆家，那么他生来就是享受的。 在陆禹的心中，他有狂的资本。 无论他闯下多么大的祸，父亲和母亲都不会责骂他，依靠陆家雄厚的资本，每一次都能将这些事情处理掉。 相比其他陆家子弟，他似乎总是得到偏爱，最顽劣，却也被陆家护的最深。 外人都说，不能得罪陆家，如果得罪，那一定不能得罪陆家小少爷。 陆家从老爷子到当家，最爱的就是小陆禹。 陆禹曾经也这样笃定的相信着。 直到他看到了那份报告。 他的报告上一切正常，但下一页……是大哥陆瑾的。 先天性心脏病，但血型极其罕见，是全球只有三十例记录的上红血型。 即使是陆家之内，也没有这种血型。 诊断意见是发病已有十一年，必须尽快进行心脏移植手术，否则预计寿命很难渡过三年。 大哥的报告……为什么会和他的出现在一起？ 陆禹意识到什么，往下翻已是报告的最后一页。 这一页内容简单，只有两栏，分别记录着陆禹和陆瑾的血型和心脏等情况。 中间斜斜的几个大字刺痛了陆禹的眼睛。 “评估意见，可移植。” 陆禹至今都记得当时的自己是什么感受，似乎世界全都在坍塌，它们如潮水一样消退，仿佛在告诉他，一切都是虚假的。 爱是，虚假的。 相比起大哥陆瑾，他是那么一无是处。 陆瑾大他五岁，已是翩翩少年，眼眉清俊，成绩优秀，并且获得了多项国际大奖，涉及音乐、美术、写作等领域。 因为不能剧烈运动，他总是在屋内透过窗外看着其他孩子在撒欢，眼神里有羡慕，却没有嫉妒，永远那么温和。 有时陆禹感觉到目光，回头与他的视线对视上，他便露出浅浅微笑。 除了体育成绩，陆禹什么都比不上大哥。 大哥检查出心脏病的第二年，陆禹出生。 所以，他是为了将心脏移植给这么优秀的大哥才降临在这个世间的。 所有家族的溺爱，都是对他注定短暂生命的补偿。 陆禹一瞬间，就想通了一切，明白了他的存在对于陆家的意义。 如同一个人知晓自己即将死亡的过程，是从最初的震惊，恐惧，到愤怒，最后坦然接受。 只是不同的是，陆禹是在很短时间内走过了这个情绪的过程。 并且，拒绝接受。 他才十一岁，对一切向上的，生动的天然渴望，还无法做到对死亡的麻木。 于是愤怒一直盘旋在他胸腔，并且越烧越旺。 那是一种要把整个世界都砸碎的愤怒。 陆禹看到了办公桌上的打火机，脑中一热，拿起打火机，在窗帘面蹲下。 他并不恨大哥，甚至崇拜他，但要牺牲他，陆禹宁愿把一切烧为灰烬。 打火机点燃了，可是火苗距离窗帘只有几寸。 在愤怒的最后阶段，理智总是在疯狂刹车，只是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往往被怒潮淹没。 所幸的是，陆禹抓住了最后一点理智。 悲愤和理智在交战，打火机吧嗒吧嗒地一下一下响起，每次都距离窗帘布几寸，每次都……很快熄灭。 陆禹早已泪流满面，血丝布满眼眸，憎恨背叛，却也渴望地怀念往日亲人的温情。 就算是虚假，曾经也那样热烈过。 那些热度，对他而言，并不是虚假的。 因此人的感情，才会割舍不下。 恍惚之中，灼热扑上面来，陆禹方才惊觉窗帘着火了。 火势如冲锋的骑兵，眨眼之间卷过整片窗帘，弥漫一室浓烟，顷刻之间，不见半米之外的事物。 陆禹吓呆了，惊惶上脸。 他下意识的往门外冲，却根本找不到方向，吓得哇哇大哭。 绝望之际，他听到了大哥陆瑾的声音。 “阿禹——！” 那是他，听到过的，在病怏怏的大哥口中吼出最洪亮的声音。 一直以来，大哥说话，都是那样轻声细语。 以至于，在后来无数个日夜，这道洪亮的声音将他从睡梦中惊坐而起。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尖锐的女声，也总是伴随着大哥的声音出现。 “快救救阿瑾！救救我的阿瑾！” 没有他的名字。 是的，如果能够拥有健康的心脏，大哥和他，一个学霸和一个纨绔，谁都知道该选谁吧？ 不，就算是有先天性心脏病，母亲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大哥。 他们似乎在偏爱自己，但其实不过是放纵。 因为……从没想过需要教育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吧？ 可是，为什么，最后却是他活了下来。 爸爸妈妈，很失望吧，也应该憎恨他。 就算没有，也是迫不得已的虚假的爱。 从那一天起，陆禹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惜字如金，沉默而孜孜不倦地让自己更加优秀。 去学习，去强大体魄，去观察，去拥有敏锐的洞察和果决的判断。 他为自我增加了很多光环，却将感情锁在心中。 终于有一天，因为他的优秀，人们不再讨论起大哥。 只有他，一遍又一遍的，猛然想起他。 陆禹从回忆中渐渐回过神来。 苏见雪有一搭没一搭地磕着瓜子，没有一点怜悯他的意思。 “你对火焰有天然的恐惧，而我的奴才，应该无所畏惧。” “你的恐惧，来源你心中的负罪感。但其实……自责与愧疚，甚至比起美丽还没有用。” 陆禹盯着苏见雪，一字一字地问：“火，是我大哥放的？” “大蟹者，可成为女丑的容器，但大蟹必须完全信任于女丑寄生者，否则一旦自毁，前功尽弃。” “他应该是意识到了这点，以女丑的力量自我毁灭。” 第87章 回家 陆禹紧紧握住了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手臂的青筋都浮现出来。 “那时的女丑，不是明辉，那是谁？” 那个欺骗了大哥，获取大哥所有信任的人。 陆禹眼神凌厉如刀，藏不住的杀气和仇恨。 “不要被仇恨左右，陆禹。”苏见雪还是漫不经心地样子：“仇恨是因为弱小，迟来的仇恨，什么都弥补不了。” “是……谁？” 苏见雪摇头说道：“不知道，我能推算人的命运，但被妖物影响的，也必须有蛛丝马迹。” “而且，也许……那时的女丑并没有寄生者。” 陆禹一怔，眼底的杀气逐渐蛰伏。 “女丑喜欢寄生，但也可以通过大蟹操纵。如果是这样，你大哥并不是为了避免沦为女丑容器，而是……为了封印女丑。” 苏见雪眼眸微微凝起，绝美面孔罕见地有一丝凝重：“但是这种状态下的女丑，需要更为强大的阴魂为她提供灵力。” “不要着急，如果是这样，我们总会遇见的。” 苏见雪站起身来，目光扫到躲在门口偷偷往里面瞄的柚柚，忽然说道：“你们一起回来的？” 陆禹平复了一下心情，面孔重新沉静，随口回答道：“路上碰见，就带她回来了。” “她也该回去了。七天之后，你送她吧。” 陆禹一下没反应过来：“她还能回……” 忽然他瞳孔微张：“你是说……” 苏见雪点点头：“她在我身边，他们不敢来的，只能由你送了。” 阴魂离体，自有无面夜钩，通常是当天。 但柚柚那晚，被苏见雪收在身边，无面夜钩见到这位典狱长都恨不得绕道走。 宁愿背个履职不力，也不愿意见她老人家一面。 无情无义，没有良心。 苏见雪记得这一任的无面夜钩自己还指导过他们。 真火淬炼，再以天枢术加持，再以九玄紫雷劈了几天几夜，将他们的魂体锻造锻造得一般妖邪不能匹敌。 忘恩负义。 默默又加上一句。 陆禹踟躇了片刻，说道：“其实她挺可爱，可以留在你身边。” “她已经没有用了，由你送过去，地府也会给她安排个好胎，就这样吧。” 苏见雪不以为意的样子，让陆禹心中一寒。 陆禹自问铁石心肠，尚且对柚柚有了感情，但柚柚最喜欢的苏见雪，却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他看了一眼门外的柚柚，缩头缩脑的，显然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只是觉得这样好玩。 也许，早点投胎，也是件好事。 大概是即将离别，次日，在陆禹的关注下，钱包的失主很快找到。 陆禹本想让人将钱包送过去，但想了想，还是对柚柚说：“钱包的主人找到了，我们一起还给他们好不好？” 柚柚开心极了，跳起来转圈圈，又跳上陆禹的背，咿咿呀呀。 即将出发的时候，苏见雪忽然冒了出来，什么都没说。 陆禹二话不说，拿出交给他保管的青璃障，为苏见雪撑开。 对方是一对老人，住的是一间老旧宿舍楼，老两口都有退休金，但平日还是会去夜市摆摊。 车子进不了小巷，一行人下车步行。 “二龙弄63号……” 陆禹看着门牌，终于找到了房子，脚步却一顿。 一个年轻女人正巧推开门走出，对着里面说：“你们回屋吧，不用送了。” 柚柚眼睛一亮，从陆禹的背上跳下来，撒欢奔向那位女子，踮起脚尖试图拉着她的手。 “音音，真是麻烦你了啊。” 徐音音说：“没有，我只是来看看诺诺，正好碰上了。” 她说的很平静，但却令陆禹有一股怪异感。 虽然礼貌，但却拒之门外的感觉。 柚柚似乎也感觉到了，小脑袋抬得高高的，疑惑地看着徐音音。 老婆婆的声音倒是亲切无比：“现在科技真是方便哈，证件挂失补办都能在手机上完成。哎，我们两老头子跟不上时代了，不会用，还好有你啊音音。” 徐音音淡淡地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老爷子的声音是期期艾艾和失落的：“哎，哎，好的……” 徐音音转身，陆禹看见她背着两个老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平静地离去。 即使看到了陆禹和苏见雪这一对衣着不凡的俊男美女，她也没有看一眼。 这是一个并不开心的人。 屋里沉默了许久，才传来沉闷的关门声。 苏见雪向柚柚走去，陆禹连忙跟上为她打伞。 没被理会有些失落的柚柚见到苏见雪走来，烦恼一扫而空，对着苏见雪傻笑。 苏见雪勾了勾手指，得到允许的柚柚开心地跳上来，搂着她的脖子挂在胸前。 她在门前站定，陆禹默契地上前敲门。 “哎，来了！” 屋里传来热切的回应，门很快被打开。 “音音，你……”充满期待的声音戛然而止。 苍老的老婆婆脸上闪过失落，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疑惑地看着陆禹。 “是这样的，昨天我在飞达广场捡到了这个，应该是您的吧？” 老婆婆看着陆禹拿出钱包，意外又惊喜，顿时笑容满面：“呀，是我老伴的，昨天正着急呢！” “来来来，快进来坐，太感谢您了！” 又对屋里大声叫唤：“老头子，你的钱包有好心人找到啦！” 陆禹本想还完就了事，毕竟公司还有许多事要忙。 但柚柚忽然从苏见雪身上跳下，撒开脚丫子就开开心心地往屋子里跑。 苏见雪也走了进去。 陆禹无奈，也只好跟了进去。 屋子的陈设都很简朴，但很干净。 老太太热情的招呼几个人坐，这时老爷子也出来了，给两人倒了水。 “老头子，招呼招呼，我去切点水果。” 陆禹将钱包递给老人家：“您看看钱包，有没有少了什么。” “不用不用。”老爷子笑着连连摆手，笑呵呵地说：“像你这么好心肠的小伙子，一定不会少的。” 柚柚却鼓起了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高兴。 老爷子看不到她，继续笑着说：“里面其实也没多少钱，主要是一些证件，刚才我儿媳都给我弄好了，补办了新的，过几天去行政服务中心拿就好了。” 陆禹有些意外：“刚才在门口的，是你儿媳？” 不太像，一般来说，既不像厌恶公婆，也不像和公婆亲近，但要有说生疏，却又帮他们处理好证件挂失。 徐音音说的是来看诺诺的，应该是她的女儿。 女儿寄养在公婆家，应该是离婚了。 陆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直到他扫视房屋，在一个角落看到了一处灵堂，瞳孔微缩。 灵台设立在转角处，并且阴暗，从陆禹的角度看去，很难注意到，甚至有些模糊不清。 但陆禹的视力在签订契约后也变得更远更广更清晰。 他清楚地看到了挂在灵堂上的小女孩照片。 是柚柚。 第88章 到后来，情不上脸 除了被鬼化后的黑瞳之外，陆禹确定照片上的孩子就是柚柚。 “那个孩子，从前就粘人，一点也不怕生。” 见到陆禹的目光一直凝视着灵位，老爷爷悠悠感慨说道：“要是她还在，见到有新客人来，一定会非常开心。她呀，一高兴就喜欢到处乱跑。” 陆禹收回目光，复杂地看着正在跑来跑去满场飞奔的柚柚，一会去看奶奶切好了水果没有，一会又跑到爷爷面前做鬼脸。 见爷爷没有反应，还生气地鼓起腮帮，坚持不到一秒，又喜笑颜开地跑去奶奶身后哇哇乱叫。 她还是个孩子，不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甚至并不悲伤，还是那么活泼快乐。 她只是以为爷爷奶奶看不到她了而已，也许还觉得这好玩吧。 这是，临走前的告别吗？ 陆禹最后看向苏见雪，大小姐的侧脸完美无瑕，精致如雕塑，举止优雅。 所以陆禹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能以这么优雅的姿态这么快的吃零食。 桌上的零食糖果全都被吃完了。 苏见雪若有所觉地抬起头，不看陆禹却看向相反的方向。 柚柚奶奶切好水果了。 陆禹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低低道：“柚……孩子是怎么走的？” “SMA，脊髓型肌萎缩症。”老爷爷叹了口气：“之前一直没有发现，体检也很正常。但是有一次，老婆子没看住她，诺诺跑来跑去也没注意，就从商场二楼摔下了。” “送到医院，是抢救过来了。但是却……查到了这种病，因为坠楼导致这病更严重了，没两个月就走了。” 他说得很平静，但浑浊的老眼却黯淡下去。 “唉，可惜了……” 人可以控制面孔的肌肉，却很难控制眼眸的悲伤。 放下果盘的老奶奶身体一僵，偷偷背过身去。 陆禹以为他们会落泪，悲痛，但是并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是含蓄和对苦难的无可奈何。 “既然知道悲伤是没用的，为什么还要克制着？”苏见雪忽然说：“如果不能克制，又为什么不顺从自己的心情？” 两位老人一怔，老爷爷苦笑，奶奶语言有些哽咽：“都过去了……” 陆禹碰了碰苏见雪，让她不要再说了。 苏见雪不明所以地看着陆禹，不悦说道：“你再踢我试试？” 陆禹心里骂了一句，只好真诚地对两位老人说道：“抱歉……” 老人们笑了笑，表示并没有被冒犯。 我们在年少时，伴随挥霍青春的，是想要将心中的情绪全都释放，到处恳求，希望总有人会接受到同样的心情。 不管是喜悦，愤怒，还是悲伤，统统都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恨不得见人就给，只为茫茫人海中，遇到一个懂得的人。 可是年岁渐长，锐气磨得比镜子还要光滑，方才知道人人命中查无此人。 没有人能够和另一个感同身受，洪流之中，一点依偎已是千难万难，如何变成他人肚子里的蛔虫？ 连我们自己，都不能完全透彻了解自己。 欺骗自己，隐瞒自己，不知那些心情究竟从何而来。 有时恨是因为爱，有时爱是因为习惯，因为嫉妒。 往往不自知，直到死都不确定。 于是越大越知晓，渐渐收敛情绪，自我消化，自我排解。 苏见雪说的对，悲伤是没有用的，不如顺从悲伤。 可一个人的悲伤，另一个人是不懂的，双手奉上对方亦茫然不知。 所以年长者何必上演？哭泣之后悲伤并不会消失。 可大概苏见雪不懂，人始终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是想难过，所以难过的。 不是想愤怒，故而愤怒的。 能做到情不上脸，已是历经不知道多少蹉跎和生离死别才能练就。 悲伤不见，但陆禹看到了他们的自责，也许往后余生，都走不出来。 陆禹有心转移一下沉重话题，随口问道：“您儿子上班还没回来吗？” 没话找话的本事，他也不擅长，缓和尴尬气氛，只能问些不搭干的事。 老两口还没回答，苏见雪先开口：“他早就死了。” 梵城太子爷差点被一块西瓜呛住，好在意志力非比常人，将入侵气管的西瓜汁硬生生吞咽下去。 冷峻的脸因此涨得通红。 柚柚爷爷吃惊地看着苏见雪：“小姑娘，你认识顾宏？” 在苏见雪张嘴之前，陆禹情急之下抓住了她的手，用力抓了抓：“她认错人了，我们有个朋友的孩子和……诺诺长得很像，也没了。” 苏见雪皱起眉头，却见陆禹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对她说：“对外交涉，您老人家不必出面，交给我，我来应对。您尊贵的嘴巴，应该用来吃东西。” 这话说得陆禹都觉得违心并且恶心，但苏见雪却觉得有道理，微微颔首，不说话了，专注吃水果。 果然，吃软不吃硬。 陆禹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苏见雪不要再语出惊人就好。 “那你们的那个朋友和我们挺像的。”柚柚奶奶唏嘘说道：“那他的妻子呢？是不是也像我们一样……搬出去住了。” 陆禹一下就明白过来，进屋前看到他们的儿媳会感觉到怪异了。 “嗯，后来组建了新的家庭。” 失去了丈夫，孩子是儿媳和公婆的唯一情感纽带。 失去了孩子，他们似乎……也变得没有什么联系了。 “唉，果然都是这样子的啊……” “音音不错了，虽然搬出去住了，但还是挂念我们的。”柚柚爷爷不悦地看了老伴一眼：“而且，人家就算真的……又怎么样，咱俩快入土的人，她不一样，她还年轻，还要大把的时间，我就希望走到新的人生。” 柚柚奶奶委屈地说：“我也没说不让她找人呀。再说……我还有什么资格拦着她呢？” 陆禹正感到头疼，苏见雪却吃完了东西，施施然起身：“走了，柚柚。” 柚柚愣了一下，小脸上满是不舍得，但还是乖乖地来到苏见雪身边，依依不舍对爷爷奶奶挥手告别。 陆禹连忙起身告辞，婉拒了两位老人热情的挽留。 大概……也很久没有客人来到家里吧？ 在苏见雪和陆禹走后，屋子里一下沉寂下来。 柚柚奶奶默默地收着桌上碗碟，爷爷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最后什么也没说，化作一声长叹。 他不敢让自己安静下来，那样对孙女的思念就会如潮水涌来。 他已经太老了，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扛不住，每一次的思念都会溃堤。 身体却不会痛哭，眼泪似乎都往心里流，一下一下，滴水穿石。 爷爷没事找事，拿着陆禹送回来的钱包，打开看看。 随便什么事都好，只要不要让脑子停下来。 可是当他数着钱包的钱时，忽然愣住了，猛地抽出夹在钞票中的一张小卡片。 他的眼眸里渐渐湿润，泪花涌动。 这一次，不是潮水，而是惊涛骇浪。 他颤抖着声音叫道：“老婆子，诺诺，是诺诺……诺诺来看我们啦！” 小卡片上，画着一只鸡和一只鸟。 “爷爷，鸡和鸟怎么画呀？” “哈哈哈，爷爷教你一招独创的秘技怎么样？这是只有爷爷才会这样画的哦，传给诺诺好不好？” “我要，我要！爷爷快教我！” 这是他灵机一动的画法，不登大雅之堂，但……只有他的孙女诺诺会。 他只告诉了她。 第八十九章 此子日后必是大奸臣 回到家中的路上，陆禹开着车，几次目光通过车内镜偷瞄苏见雪，欲言又止。 苏见雪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卧在膝盖的陆吾，忽然说道：“开口说话，今天并不会让你发生车祸。” 陆禹终于忍不住说道：“真的要送柚柚回去吗？” 柚柚听见自己的名字，坐直了身体，看看陆禹又看看苏见雪，没懂他们在说什么，歪着小脑袋仔细地想。 想的小脸皱成了苦瓜，还是没明白。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骗我时候多了去了，不过我也骗你不少，大家半斤半两。 陆禹皱眉说道：“以你的能力，留下她不难吧。” “然后呢？”苏见雪不以为意地反问：“地府的生死簿已经记录在册，多待一天，消耗的是她下一世的寿元。” 她微微蹙眉，淡淡说道：“这些归墟档案室都有记载，陆禹，不要偷懒。虽然我不考核你，但如果你把我问烦了，你就不会是我的奴才了。” 陆禹心想那可真是太好了，学进去一个字，我就跟你姓。 目光扫到一脸茫然的柚柚，心里有些不忍，说道：“那么，在她走之前，让他们再见到柚柚一次，这总可以吧？” 苏见雪说道：“看一眼他们家能成仙不成？结局都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陆禹知道她嘴里人味不多，也在意料之中。 “其实他们已经很自责了，只是往往年纪大了，情绪往往困在身体里，轻易不出来。” “你那样说，他们只会更加伤心。” “伤心是他们的，人在世间，坦然接受，就不会伤心。” 苏见雪想了想，忽然说道：“但是陆禹，你怎么和他们一样，七情不上脸，生怕让人看见。” 她语重心长：“我不喜欢一个死气沉沉的奴才，今后你要改正，活泼可爱一些。” 人在无语时果然是会笑的。 我死气沉沉？ 某人一天到晚在古宅喝奶茶炫饭，不然就是发呆，坐得身体笔直，好似脊背是钢筋铁骨弯不下来，不会撒娇不会卖萌，表情二十四小时和雕塑一样，说话三言两句就扎人心窝。 到底是谁死气沉沉，谁不活泼可爱？ “那只黄毛，你先让它学会可爱再来说我。” 陆吾顿时炸毛，怒视着陆禹嗷嗷叫。 死人类，老子哪里不可爱了？！ 在大人面前，肚皮都翻出来了，你翻过几次？ 柚柚这会听懂了，捂着嘴咯咯笑，给一人一猫现场上演教材版可爱。 进入地下室，陆禹看到了傅家的车。 不用说，一定是傅砚舟狐假虎威，仗着傅家的势，陆禹的管家不敢拦他。 傅家、唐家、苏见雪…… 短短一个月不到，陆禹忽然感觉自己的生活全都乱了套。 从前在梵城说一不二的太子爷，现在一个两个全都无视他。 迟早有一天，他要找回他的历史地位！ 然而陆禹还是低估了傅砚舟，或者说……低估了他想当奴才的决心。 “小姐，这些都是我们精选的大厨，全都至少有一门绝活。” 傅砚舟谄媚得像个太监跟在苏见雪后边，脸上写满了做狗腿子的渴望：“待会我就让他们每人做几道最拿手的菜品，就是要辛苦小姐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不喜欢的，咱们退，留下您看上的，咱们一顿换一个，保证每顿不同口味，这样吃不腻。” “你放心，我们已经安排了新航线，每天都有不同架次的飞机运输，食材保证新鲜顶级。” “我们两家还正在全国海选厨师，也请放心，您对美食有着我们望尘莫及的独到见解，每一次小舟都惊为天人，彻夜领会，受益匪浅。” “所以不光是大厨，还有各地最正宗最好的小吃师傅，下午茶也是必须要有的嘛。” 这副奴才样，别说陆禹看不下去，就连一起来的唐蘅都有点嫌弃。 苏见雪第一次没有嫌这小鬼话多，耐心听完后，瞥了眼陆禹：“学着点。” 陆禹张了张嘴，心想苏见雪要真是皇帝，一定是个昏君。 看似君心难测，实际就是喜欢听马屁话。 傅砚舟见马屁奏效，更加上进，再接再厉：“小姐爱喝奶茶，我已花重金挖了市面上各家奶茶的研发团队，喝多了总会腻嘛，我们争取每天出一款新品，专属小姐您的奶茶。” 陆禹听不下去，冷笑说道：“是谁昨天说奶茶不健康，和我急赤白脸？” “陆少此言谬矣。”傅砚舟老气横秋地反驳道：“这是谁和你说的，我不同意。” “小姐爱喝的，就是健康的。而且我的研发团队是小姐专属，用料是市面上那些奶茶品牌能比的？” “他们讲利润的，而我，讲得是对小姐一片赤诚之心，敬仰之情！千金难买！” 连唐蘅都转过脸作呕，心里却又急又气。 怎么办？ 不要脸比不过傅砚舟，怎么才能得到小姐青睐？ 唐蘅生来娇纵，实在做不来傅砚舟那样能屈能伸，暗暗咬牙。 她能做的，似乎只有小姐需要的时候，义无反顾地为她冲锋陷阵，不惜一死！ 陆禹看着两小鬼，心想一个忠臣一个奸臣。 不过他也抓住机会，趁机指着傅砚舟，对苏见雪说道：“他天生奴才必有用，真的不考虑把我换掉？” 傅砚舟感激地看了陆禹一眼，暗暗竖起大拇指。 苏见雪敷衍说道：“再说吧。” 听得傅砚舟容光焕发精神大振，唐蘅却神色晦暗。 虽然没有答应，但小姐没有拒绝啊！ 只有陆禹知道，苏见雪这是随口一说，压根还是没考虑傅砚舟。 他扫了一眼傅砚舟带来的厨师团队，上百号大厨让阴气阵阵的古宅都热闹了不少。 这里有些人的名气，他甚至都认识。 直到目光扫到其中一道身影时，陆禹面现错愕，随后皱眉。 “顾晨野，你怎么也在这？” 他的合伙人，禹晨旗下，多少人都预约不到的招牌调酒师，也被傅砚舟挖来讨苏见雪欢心？ 人小鬼大，将来不仅是奸臣，还得是大奸臣。 误国殃民，断送王朝的那种大奸臣。 第九十章 根本是暴君 “没办法，傅家给的太多了。”顾晨野耸耸肩：“你不也知道傅家给我们的投资，何况调个酒就给二十万，也很划算。” 他微笑着上前，和苏见雪打招呼：“苏小姐，又见面了。” 苏见雪看了一眼顾晨野，身为厨师，体格健硕，虽然穿着宽松衣服，但还是好像一使劲就会炸开衣服一般。 而且……杀过人。 她眼珠瞟向陆禹。 陆禹心领神会，知道她又没记住，介绍道：“顾晨野，我朋友，之前你们见过。” 顾晨野也有点意外，他魁梧的身材加上混血面孔，所有人见过他一面的人，通常是不会忘了他的。 一面之缘，倒是他记住了苏见雪。 比他想的还要有趣。 苏见雪却皱起了眉，对顾晨野道：“你第一个。” 顾晨野一怔，陆禹嘴角扯了扯：“她让你调酒。” 一旁的傅砚舟大叫可惜，后悔不已。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陆禹可以成为奴才了。 揣摩苏见雪太到位了，虽然不服管教，但却比自己更快一步知道苏见雪心里想的。 陆禹没感觉到傅砚舟的羡慕，反而心中警觉起来。 但在苏见雪眼皮底下，他只能对顾晨野眨眨眼。 顾晨野对他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径直走进古宅餐厅，里面已经有傅砚舟准备好的各种酒。 调酒状态下的顾晨野无疑是极具魅力的，动作潇洒，混血面孔下的神态更有一抹异域风情，不经意的眸光扫来，叫人心猿意马。 酒吧里，不知道多少女子就是这样被他蛊惑，重赏之下，却也得不到他。 因顾晨野知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这样她们下次还会再来。 但苏见雪只是看了他一眼，反手掏出平板，刷着陆禹的卡给癫子女儿买衣服。 陆禹看了一眼，讥讽说道：“好像没有你再买的余地了吧？” 商城的衣服道具几乎全被苏见雪买了一遍。 话音刚落，就看见傅砚舟掏出手机。 “小姐在玩一款叫百变霜霜的游戏，对，收购他。哦对，联名几位设计师，要顶尖，一流也不行，就要顶尖，对，给这个游戏出新款服装。游戏里的小姐都买完了，我给你三天。” “哦对，价格设定高一点，几十万肯定是不够的，两百万起步……没人会买？那正好，我就是要只有小姐才买得起。” 有些人，做奴才真是有天赋。 陆禹眼角抽了抽，冷哼一声：“傅公子出手不同凡响，不如好人做到底，送给她好了。” 苏见雪在游戏里绑定的是他的银行卡！ “小姐不是那样的人。”傅砚舟笑笑，一本正经说道：“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送小姐的，才几百万而已，上不了台面，而且万一影响小姐的游戏体验就不好了。”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一切都在不言中。 手段可以啊，小鬼。 承让承让，不如你敲诈我三十亿狠，陆贼。 苏见雪完全没有发现两人的勾心斗角，这时顾晨野的调酒也做好了。 “苏小姐，请慢用。” 苏见雪浅浅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喝。” 她缓缓转头，看向陆禹。 陆禹听得头皮发麻，震惊地和顾晨野对视一眼。 不是让你做搞砸吗？ 不是……让我做最好喝的那一款吗？ 下一瞬间，陆禹只觉得一阵狂猛电流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剧痛闷哼一声，站立不住，捂着胸口弯下了腰。 “阿禹，你怎么了？” 顾晨野大吃一惊，陆禹看起来没他强壮，但顾晨野和他打过拳击赛，　知道他的力量和忍耐能力。 那是被正面轰中鼻梁骨都不会坑一声的人物，怎么会突然这么痛楚。 陆禹心知肚明，看了一眼苏见雪。 苏见雪唇角微勾，淡淡说道：“以后要上点心。” 明知她喜欢吃，身边有这样的调酒师，居然嘴巴严严实实，甚至还是傅砚舟找来的。 陆禹咬着牙，硬撑着疼痛站直了身体，面对顾晨野的关心，平静说道：“没事，被蚊子咬了一口。” 顾晨野：“？？？” 下一刻，便惊骇看见陆禹猛然单膝跪地，浑身抽搐。 苏见雪面无表情，看他嘴硬。 顾晨野都被吓到了，以为陆禹有什么心脏问题，连忙起身去找陆禹的家庭医生。 没想到陆禹却抓住他，一点点站了起来。 顾晨野感到他的手简直是冰块，冰寒入体。 苏见雪与陆禹平静对视。 神罚依然还有余波，但苏见雪也没想到，陆禹还能站起与她抗争。 这不是契约中的内容，神罚能够对契约者形成碾压性的惩罚。 陆禹是第一个硬撑着和她对顶的奴才。 意志强撑着的吗？俗称犟种。 但也许……真的是他。 苏见雪停止了神罚，陆禹放松下来，却反而站立不住，扶着顾晨野才堪堪没有倒下。 “你没事吧？”顾晨野关心地问：“还是去医院看下。” “不用。”陆禹拒绝，冷笑说道：“你被淘汰了，以后不用来做调酒……” 话没说完，又一声闷哼，四肢跪伏在地，牙关都快咬碎，额头青筋毕露，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比刚才还强十倍的疼痛感，陆禹有心站起，却惊骇发现四肢早已麻木失去控制。 而且，大脑也似乎失去了保护系统，就是不让他晕过去。 “你明天就来……调酒。”他抖着声音说。 不可思议，为了顾晨野调不调酒，他吃尽了人间最痛楚的惩罚。 而且还是在顾晨野一场二十万的报酬下。 在这种事上，和苏见雪斗这个气干什么？ 陆禹不是没有后悔的。 苏见雪唇角微勾，说道：“不错。” 陆禹身上的剧痛霎时消失无踪，如同溺水被救上来的人，他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看着苏见雪。 强制性的令咒，只是让陆禹厌烦苏见雪。 但这一次的神罚，让陆禹对苏见雪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她根本是暴君，傅砚舟说得对，她是危险的。 硬碰硬，他碰不过苏见雪。 顾晨野再傻也看出有点诡异了，但看见陆禹这会和没事人一样，也稍微安心了一些。 他掏出一张请柬给陆禹。 “这是什么？” 顾晨野耸耸肩：“老混蛋八姨太女儿生辰，让我叫上你。” 他笑容轻蔑玩味：“还好有你，他还能想起我这么个私生子。” 第九十一章 归期将至 和许多豪门财阀一样，世代的财富让他们闲得风流，成天四处张扬自己有多么寂寞。 顾晨野老爹顾凯瑞的寂寞因人而异，短则三月，长则半年，少数可维持几年光阴令他不寂寞，也就成了婚。 反正顾家资产三代都未挥霍完，瘦死骆驼比马大，请得起专业律师，离婚也不过付一笔天价分手费，保对方今后衣食无忧。 顾晨野有西方人疏朗骨架和东方人内敛眉目，全赖母亲是位意吉利金发美人。 不过这一任，顾晨野的八妈，手段倒是非凡，天生媚骨，蛊惑得住顾凯瑞。 至少陆禹记得他已经好几年不离婚了。 顾晨野自小在国外长大，回国后和顾家关系一般，无事不走动。 陆禹想也没想：“不去。” 天元财团和顾家是有一些生意往来，但陆禹和顾家的关系也只有和顾晨野合资开了餐饮公司。 据陆禹所知，顾晨野投资的钱，也不是从顾家要的。 对于这种无聊的活动，陆禹不喜欢浪费时间。 “他们请了知安哦，到时周云深也会到场。”顾晨野揶揄笑道：“何必管他什么场合，就当我们几位好友聚聚。” “有信也收到了邀请，就差你了。” 六岁的生日，搞这么大的阵仗？ 陆禹的娱乐公司白手起家不过三年，但却是娱乐圈新势力。旗下最大牌的宋知安虽然刚摸到顶流门槛，但请她的费用也不低。 陆禹狐疑地看着顾晨野：“你叫齐了人，想好怎么砸场了吗？” 顾晨野笑一笑：“当然，你出过车祸有经验，一脚油门冲进去，有信提供事后法律辩护，知安和周云深公众媒体前卖惨。” 陆禹当然知道他在玩笑，斜了一眼他一眼，客观评价：“心狠手辣，不知道你妹做了什么孽得罪了你。” 顾晨野大笑，拍着陆禹肩膀，感慨说道：“得罪倒是没有，不过送过我一朵路边野花，只好礼尚往来。” 陆禹没有心软，明确表态：“不去。” “要去。” 陆禹和顾晨野同时怔住，目光齐齐落在苏见雪身上。 “你又不认识人家，凑什么热闹？”陆禹皱眉，哄骗道：“那种场合，个个人面兽心，只会寒暄废话，你不会喜欢的。” 苏见雪指着请柬，真诚地说：“这些东西看起来不错。” 顾家的请柬很华丽，还能摊开附带一些宴会的介绍，除了各项美食美酒，还有众多设施和节目。 苏见雪认真地对陆禹说：“我要去。” “去就去。”陆禹无奈妥协，又没好气地对顾晨野说：“我以为顾家百年底蕴不像我陆家暴发户，没想到也这么浮夸。” 顾晨野莞尔：“这不是败落没钱了，越没钱越要光鲜亮丽，像孔雀开屏，生怕别人不知道家里还可以。” 言下之意，你陆家虽然发家短，但赚得可不少，不用招摇，也人尽皆知。 又冲陆禹挤眉弄眼，意味深长地说：“看来那天知安也得盛装出席了。” 陆禹一听就知道又被误解。 顾晨野以为苏见雪是听到宋知安也参加后，被激起斗志，要争奇斗艳。 该说不说，他身边的这群朋友，见到苏见雪，但凡扯到宋知安，无一例外全都想歪了。 一群恋爱脑蠢货。 陆禹也没有解释的打算，正好傅砚舟又带了几位大厨来上菜，便拉着顾晨野忙里偷闲到里屋闲谈。 等到顾晨野告辞后，陆禹从屋子走出来，才发现刚才还很热闹的大厅空荡荡，人去楼空。 苏见雪独自一人坐在大门的石阶上，仰头看着一碧如洗的蓝天发呆。 陆吾卧在身边，四肢藏在身下，像一团毛线。 柚柚大概是玩累了，大字型斜躺在台阶上，和苏见雪一起观天。 陆禹看着苏见雪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的脊背似乎永远是挺直的，仿佛骨不能塌一塌就要垮一般，而坐在那，却完美的与周围景色融为一体，令人感到和谐安宁。 陆禹不知为何，轻轻叹息一声。 苏见雪头也不回：“你家里有人死之前我会告诉你，不用现在叹气。” 陆禹心想她要是个哑巴多好。 苏见雪忽然回头，诧异看向陆禹：“怎么不说话，变哑巴了？” 陆禹一阵沉默后转身去厨房，拿刀，做菜。 苏见雪面试了大半天，除了顾晨野，一个大厨都没留下。 口味之独特，令人发指。 接下来几天陆禹没有去公司，而是在古宅陪着苏见雪。 抓到女丑之后，苏见雪似乎并不着急抓捕其他越狱妖物，成天无所事事，看书、睡觉、发呆、吃东西，一天就过去了。 陆禹则发奋图强，获得进入归墟档案室的权限后，在苏见雪没有需求时埋头苦读。 而柚柚则和白有望经常跑出去，傍晚才回来。 陆禹大致知道她去了哪里，并没有阻止。 今天就是柚柚离开的日子了。 陆禹在古宅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柚柚的身影，心知她又跑到爷爷奶奶家了。 苏见雪说，无面夜钩今天傍晚就会找到柚柚。 于是他想，送柚柚一程吧。 他和苏见雪打了个招呼，因为无面夜钩躲着苏见雪，所以苏见雪并没有同去。 陆禹刚到柚柚家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柚柚爷爷急切的声音。 “是真的，音音！这就是诺诺画的！” 徐音音略显疲惫的声音接着响起：“那只是别人家小孩不小心放到钱包里的吧？” “不，不是的！这是我临时想到的画法，只有诺诺会这样画！” “那就是从前诺诺画的，你忘了是自己放进去的吧。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我没忘！”柚柚爷爷的音量忽然高了起来：“诺诺画的每一张我都记得！她没画过这张！我一张都没忘！真的是诺诺回来看我们了！” 沉默短暂到似乎不存在，随后是徐音音彻底的爆发。 “你们闹够了吗！她死了！”她尖锐喊叫：“就算是她画的又怎么样？我的诺诺你们能让她回来吗！” “就这点事，就要每天叫我八百遍！我最近也很忙的好不好！而且你们凭什么使唤我！凭什么！” 爷爷奶奶被她的崩溃吼叫沉默了，他们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像是被吓到了。 徐音音也停下喊叫，但陆禹敏锐的耳力听得到她粗重的喘息声。 像胸膛内燃烧着炭火，灼灼上冲，却被一线理智闭上了嘴。 “音音，你是不是……”柚柚奶奶打破沉默，期期艾艾地说：“是不是还在怪我们呀。” 最后一丝理智被垄断，徐音音的声音像个疯子一样回荡在屋里。 “是！我就是怪你们，就是恨你们！” “是你们害死了她！” “如果你们看住她，她没有坠楼，发现病情后，我们明明还可以有时间的！” “也许我们很快就会发现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不是你们的错，我知道的，你们的心也碎了，如果没有诺诺没有坠楼，我们可能根本发现不了……” “可是，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啊，我一想到诺诺，我就恨你们，恨我，恨所有的人啊呜呜呜！” 高亢尖锐的吼叫，到最后，变成了崩溃的捂脸痛哭。 陆禹第一次发现，哭声从指缝中传出的声音，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