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诡事:冷面神医的掌心宠》 第20章 花树研究院 顾漫晴背对着他,长发如瀑,身上穿着那件米色的风衣,仿佛从未离开过。 但林一凡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她的轮廓边缘泛着淡淡的银光,像是随时会融化在这片虚无里。 “漫晴。”他喊她。 她缓缓转身。 林一凡的呼吸一滞——她的眼睛变成了纯粹的银色,没有瞳孔,只有星辰般的光点在深处流转。 “你不该来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非人的回响,“这里不是你该存在的地方。” “我知道。”林一凡向前一步,“但我必须来。” 顾漫晴——或者说,这个有着顾漫晴外表的“存在”——微微偏头,像是在审视他。 “为什么?” “因为我说过,”林一凡注视着她,胸前的玉佩在虚无中依然闪着微光,“''我永远会守护在你身边''。” 沉默。 然后,顾漫晴笑了。 那个笑容太熟悉了——眼角微微弯起,右边嘴角比左边翘得更高一点。是林一凡记忆里的样子,是只属于“她”的表情。 “你总是这样,”她轻声说,“固执得让人头疼。” 银光从她眼中褪去,露出了林一凡熟悉的黑色瞳孔。有那么一瞬间,她变回了“她”。 “听着,时间不多了,你必须——” 她的话音未落,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 顾漫晴的身影在镜中渐渐淡去,银光如退潮般消散。林一凡伸手想要抓住她,指尖却只触到冰冷的镜面。镜中的世界像被搅浑的水,泛起涟漪,最终归于平静——只剩他自己的倒影,面色苍白地回望着他。 "漫晴!" 他的呼喊在空荡的塔顶回荡,无人应答。镜面突然"咔嚓"一声裂开细纹,从中心向外辐射,如同蛛网。裂纹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当最后一块碎片坠落,地上赫然出现一把青铜钥匙。 ——这应该就是摇光所说的那把塔顶的钥匙。 钥匙造型古朴,柄部呈北斗七星状排列,匙齿部分刻着繁复的符文。林一凡弯腰拾起,指尖触到匙身的瞬间,耳边响起一声遥远的钟鸣,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塔顶唯一的门就在正前方——一扇低矮的铁门,表面布满锈迹和奇怪的凹痕,像是被无数利爪抓挠过。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锁芯发出"咔嗒"轻响,仿佛某种沉睡的机关被唤醒。 门后是一个狭小的阁楼,中央木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建筑模型。林一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佑安医院的微缩景观。 每一处细节都精确还原:门诊楼的玻璃穹顶、住院部天台的花园、甚至停车场那棵总是掉叶子的银杏树。模型底部用朱砂写着小字:"天璇·镜像"。 "这是......" 他伸手触碰模型顶楼的一扇窗户——那正是他的病房所在。指尖刚接触到玻璃,整个模型突然剧烈震颤,发出刺耳的嗡鸣。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模型内部爆发,林一凡还来不及抽手,就看到自己的指尖开始变得透明。 "不——!" 模型化作一缕青烟,顺着他的手臂盘旋而上,最终钻入胸前的玉佩。玉佩瞬间变得滚烫,龙纹处的红光暴涨,将整个阁楼映得血红。 眩晕感如潮水般袭来。 天旋地转中,林一凡感觉自己被撕成无数碎片,又在某个未知的维度重组。当视野重新聚焦时,他正站在一栋建筑物的大门前。 这栋建筑物与佑安医院极其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在门口原来写着“佑安医院”几个大字的地方,变成了另外一行字。 ——神栖花树研究院。 熟悉的景象,却笼罩着诡异的氛围。 研究院大门紧闭,铁栅栏上缠绕着枯萎的藤蔓。门诊楼的电子屏依旧亮着,却显示着乱码和雪花点。最诡异的是天空——没有太阳,只有七颗星辰排成勺状,散发着不自然的青光。 "这是镜像世界吗......" 林一凡喃喃低语,低头看向胸前的玉佩,此刻正泛着幽幽绿光。他伸手推了推铁门,纹丝不动。透过栅栏缝隙,他看到住院部三楼的某个窗口亮着灯——正是他的病房。 "有人吗?"他拍打铁门,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无人应答。 只有风吹过枯藤的沙沙声,像是某种生物在窃窃私语。林一凡沿着围墙行走,寻找其他入口。转过拐角时,他突然僵住—— 医院侧门的保安亭里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熟悉的保安制服,背对着他,似乎趴在桌上睡觉,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林一凡松了口气,快步上前:"请问——" 话音戛然而止。 当他转到正面,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人。只是一件被撑得鼓鼓的保安制服,衣领处空荡荡地耷拉着。制服的肩膀仍在有规律地起伏,仿佛里面有个看不见的人在呼吸。 林一凡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围墙。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强忍恶心,继续寻找入口。绕到后院时,发现围墙有一处坍塌,露出可供人钻过的缝隙。缝隙边缘沾着暗红的血迹,还有几缕黑色长发——像是不久前刚有人通过。 林一凡弯腰钻入,落脚处松软异常。低头看去,医院的后花园已经变成一片沼泽,暗绿色的泥浆中不时冒出气泡,破裂时散发出腐肉般的恶臭。 "啪嗒"。 一滴冰凉液体落在他的后颈。抬头望去,住院部的外墙上爬满了藤蔓,叶片间垂挂着无数晶莹的水珠——不,那不是水珠,似乎是某种半透明薄膜,内部隐约有阴影蠕动。 它们随着林一凡的移动而转动,像是无数双眼睛。 他加快脚步,冲向住院部侧门。玻璃门自动开启,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但仔细闻,其中混着一丝甜腻的腥气,像是腐烂的水果。 走廊灯光忽明忽暗,地砖上布满黏腻的黑色物质,踩上去发出令人不适的"咯吱"声。 三楼的电梯坏了,林一凡只能走消防通道。楼梯间的应急灯泛着诡异的绿色,照得他皮肤发青。爬到二楼转角时,他突然听到上方传来脚步声—— "哒、哒、哒" 节奏均匀,像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第21章 小妹妹 林一凡屏住呼吸,贴在墙边。脚步声在三楼平台停住,紧接着是钥匙串碰撞的清脆声响。 "苏......小小?"他试探着喊道。 脚步声突然急促起来,却不是向他靠近,而是慌乱地逃开了。林一凡冲上三楼,只看到走廊尽头白大褂的一角闪过。 他追到护士站,发现台面上摊开的病历本墨迹未干,旁边放着半杯还在冒热气的咖啡。更奇怪的是,墙上所有钟表都停在3:33,秒针诡异地颤抖着,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阻挡。 "有人吗?"他推开配药室的门。 里面空无一人,但操作台上的注射器针头还滴着药液,仿佛使用者刚刚离开。林一凡注意到垃圾桶里堆满了空药瓶,标签都是同一个名字—— "林一凡"。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药瓶的规格和剂量,正是他住院期间每天要服用的。但奇怪的是,生产日期全是明天的日期。 "这是时间错乱吗......"林一凡心中暗道。 转身时,他的余光瞥见药柜玻璃上映出一个身影——穿着病号服的他正站在自己身后,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林一凡猛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他的心怦怦乱跳,看着眼前阴暗单调的长廊,这才注意到三楼病房的布局与佑安医院截然不同。 ——本该是数十间排列整齐的病房,此刻却只剩下八个房间,孤零零地分布在幽暗的长廊两侧。 每个房门都泛着青铜般的金属光泽,表面蚀刻着繁复的纹路。 林一凡眯起眼睛,发现那些纹路并非装饰,而是某种古老的封印符文,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暗红色的微光。 "这不对劲......"他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激起轻微的回音。 八个房间的门牌并非数字,而是各不相同的树形图案。 第一个房间的门牌上刻着一棵橘树,枝叶间结满发光的果实;第二个房间是棵扭曲的苹果树,树干上缠绕着蛇形纹路;第三个房间的图案是棵干枯的胡杨,枝丫如白骨般伸展...... 林一凡顺着长廊往里走,直到最后的第八间病房,看着这些门牌依然没有什么头绪。 他看着眼前诡异的房门,陷入了沉思。 在这个花树研究院中,只有病房区与他记忆中的佑安医院不同。 那么,在这些病房内,是否真的住着病人? 又或者真如这所研究院的名字所说,里面住着的……是神? 他站在第八间病房门前,深吸一口气,握住了门把手。把手冰凉刺骨,他用力一拧—— 纹丝不动。 又试了几次,门依然紧闭如初。 他转向第七间病房,同样无法打开。第六间、第五间…… 他一间一间的试过去,每扇门都如同焊死一般,连一丝缝隙都不曾出现。 直到他站在第一间病房的门前。 "最后一间了......"他喃喃自语。 他的视线落在第一个房间的橘树门牌上,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那图案仿佛活了过来,枝叶轻轻摇曳,果实散发出熟悉的苦涩香气——正是他在皇宫中闻到过的气味。 他向前迈步,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指尖触碰到了橘树房间的门把手。 金属把手上同样刻满细密的符文,触感冰凉刺骨。就在他要转动把手的瞬间,门缝里突然渗出一缕暗红色的雾气,缠绕上他的手腕。 "啊!" 林一凡猛地缩回手,但那雾气如活物般紧追不舍。他踉跄后退,撞翻了护士站的转椅。雾气在距离他脚尖寸许的地方突然停住,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阻挡,最终不甘心地缩回门缝。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林一凡大口喘息着,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掌心多了一道细小的伤口,正渗出银白色的液体——不是血,而是一种散发着微光的奇异物质。 更诡异的是,液体滴落在地板上,竟自动组成了两个扭曲的汉字: 「救我」 字迹维持了不到三秒,就像被什么力量抹去般消失无踪。林一凡盯着自己仍在"流血"的手掌,突然意识到——这八个房间不是普通的病房,而是某种囚笼。 囚笼里关着的,恐怕不是人类。 他强忍恐惧,再次转动门把手。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把手轻易地转动了,伴随着"咔嗒"一声轻响。 门上的符文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那些古老的纹路如同被点燃一般,从底部开始向上燃烧。林一凡下意识后退一步,眼睁睁看着封印在眼前分崩离析。 "咔嚓——" 一声脆响,门上的纹路彻底断裂,化作细碎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沉重的房门缓缓向内开启,露出一道缝隙。 黑暗。 门后只有无尽的黑暗,比夜色更浓稠,比深渊更幽邃。那黑暗如有实质,在门框边缘缓缓蠕动,仿佛在试探着外界的界限。 他的喉咙发紧,本能告诉他应该立刻逃离。但某种更深层的冲动却驱使着他向前迈步——也许答案就在里面,也许顾漫晴就在里面......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那片黑暗。 刹那间,天旋地转,黑暗如潮水般将他吞没。 当视野重新清晰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圆形的房间里。墙壁上爬满了发光的藤蔓,枝叶间结着橘红色的果实,散发出熟悉而苦涩的香气。 房间中央是一张病床—— 床上,一个陌生的身影背对着他。 “你是谁?”林一凡试探着出声。 视线中的人影却是毫无反应,一丝一毫的动静气息都没有。 难道是昏过去了?亦或者……死了? 林一凡小心翼翼地向前迈步,鞋底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随着距离拉近,他终于看清了病床上的人影—— 那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肌肤如雪,长发如墨,安静地躺在洁白的床单上。 她穿着一件素白的衣裙,衣襟微微敞开,露出纤细的锁骨,以及一片蔓延的紫黑色纹路。 裙的下摆露出两只纤柔雪白的小腿,细看之下,上面竟分布着细密的伤痕。她的一只脚穿着黑色的鞋子,另一只鞋子却不知去向,裸着一只冰莲般的娇嫩粉足,根根精致的脚趾晶莹剔透,如玉雕琢。 林一凡俯下身来,伸手轻轻摇晃起女孩的肩膀:“小妹妹?小……” 才呼喊了一声,林一凡的声音就猛然停止,摇晃她肩膀的手也闪电般的收回。因为隔着薄薄的衣服,手上传来的竟是彻底的冰冷感,没有一丝活人该有的温热气息。 而最让他震惊的是,是他在接触到女孩身体时,分明感觉到一股剧毒的气息! 没错!是剧毒……一种他从未接触过,毒性之强超过他所知道的所有剧毒的可怕毒息!可怕到让他的手掌在接触的那一刹那,全身汗毛都瞬间竖了起来。 第22章 剧毒 林一凡心中顿时一阵悚然。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毒? 这个小女孩为什么会中这么可怕的毒?还躺在这个地方? 无数的疑团在林一凡的脑海中浮现。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个小女孩已经死了。这样的剧毒,别说一个小女孩,就算真是天上的神仙,也足以一瞬封喉。 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后,再次伸手按在女孩的肩膀上,将她毫无声息的身体缓缓翻转过来。 女孩的长相,便在月光的映照之下呈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让他再次呆住,怔怔地看着她,如同失却魂魄般久久无法回神……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孩……”林一凡的灵魂在震颤中发出一声失控的呐喊。 这个女孩很美很美,美得妖异,美得勾魂夺魄,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她,甚至根本不会相信一个看上去如此之小的少女竟也可以释放出如此惊心动魄的魅力。 黑发如墨,颜若白玉,五官无一不是美到极致,结合在一起更是完美到让人难以置信。这个女孩容颜之精致,让林一凡翻遍平生的记忆,也找不出任何的语言去修饰。 明明就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心中却盘踞着一种深深的虚幻感……因为他的潜意识里,根本不敢相信世界上竟会存在着如此完美无瑕,美绝人寰的容颜。 林一凡看到这个女孩的容颜时,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被重重地敲击。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一个人的容颜,产生如此强烈不堪的心灵动荡。 她现在还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如果长成到成年……简直不堪想象!或许那个时候,她只凭一颦一笑,就足以引发乱世硝烟。 但这么一个容颜绝世的少女,却被他这个医生都见所未见的剧毒毒死,还死在了这里。 林一凡此时想到的不是她中的毒是什么,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是深深的惋惜。对绝美之物竟被残忍毁灭的惋惜。 什么人竟然残忍到连这么漂亮的女孩都忍心下手! 就在林一凡沉浸在震惊与惋惜中时,空气中,一行泛着幽蓝色光芒的文字凭空浮现: 【一号研究室】 【病人:洛清羽(古代月神祭司)】 【任务:帮助解毒,当治疗进度达到5%、50%、100%时,可随机抽取洛清羽的部分能力。】 【当前治疗进度:0%】 "洛清羽?"林一凡看清空中浮现的文字后,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他对古代神话了解不深,但月神祭司洛清羽作为东方传说中执掌月相轮回的至高存在,他还是有所耳闻的。这是站在古老信仰体系最顶端的几位神祇之一!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文字依然清晰可见,只是文字下面又浮现出一组半透明的数据: 【毒素侵蚀度:97%】 【生命体征:微弱】 当他目光移向床上的少女时,少女纤长的睫毛突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这......"林一凡的瞳孔骤然收缩,身子想要后退,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 少女的眼睑缓缓抬起,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随着眼波的微弱晃动闪烁着危险妖异的黑光。 林一凡的双目接触到这双眼睛的那一瞬间,竟有了一种全身正在坠下万丈深渊的恐怖感觉…… 他的心中一片惊骇!这个女孩明明身中剧毒,气息全无,身体冰冷,显然已经彻底死亡……现在居然睁开了眼睛! 女孩的右手在这时缓缓的伸出,在林一凡的震惊之中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左手手腕,她的唇瓣微动,发出微弱的声音,而声音的内容分明是…… “林……一……凡……” 林一凡的心中再次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女孩竟然一口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她本来就认识自己? 他突然明白了,眼前这位不是普通少女,而是执掌月相轮回的神明。在她面前,凡人没有秘密可言。 “小妹妹,你……啊!!” 随着林一凡的一声痛吟,女孩张开惨白的嘴唇,双齿重重地咬在他的左手手指上。 林一凡中指和食指的指腹顿时血流如注,流出的鲜血全部被女孩吸入口中,一滴都没有落到地上。 林一凡大惊失色,全力撤手……女孩的小手雪白娇嫩,却如铁箍一般死死抓着他的手腕,林一凡使出全身的力量也无法挣脱分毫。 在他逐渐放大的眼瞳中,他感觉全身的血流都仿佛在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力下疯狂涌向左手,被女孩吸入口中。 她在……吸我的……血!? 女孩幽黑的眼瞳已经闭合,贪婪地吮吸着林一凡的手指,如同一个正在接受哺育的婴儿般。 "停...停下!"林一凡痛苦的挣扎,却无法挣脱那只看似纤弱的手。 明明是个身中剧毒的少女,却让他完全无法挣扎和挣脱。他在竭力试过几次后,终于放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吸饮着他的血液。 此时,那组半透明的数据出现了变化: 【毒素侵蚀度:96%】 【治疗进度:1%】 "我去!我的血竟然能解毒......"林一凡精神一振,不再挣扎。随着时间推移,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体内的血液正在快速消耗。 林一凡的身体本就羸弱,随着大量的失血,他的大脑开始出现短暂的眩晕感。 就在他想着自己身上的血会不会被这个女孩就这么吸干时,来自左手手指的吮吸感忽然消失,一直抓着他手腕的小手也慢慢松开。 林一凡迅速退开好几步,脸色阴暗的看着这个绝美无暇,刚才却又分明在吸他血的女孩。 过了很久,女孩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她如林一凡最初见到她时的样子般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目闭合,无声无息。 此时,那组半透明的数据再次出现变化: 【治疗进度:5%】 【毒素侵蚀度:92%】 【奖励抽取中...】 【获得能力:灵视之眼(初级)】 一股新的能量涌入林一凡的双眼,他眨了眨眼,再次看向少女时,世界彻底变了模样。 第23章 灵视之眼 在林一凡的视野中,世界已经截然不同。 空中漂浮着细密的银色光点,脚下流动着淡蓝色的能量纹路,而床上的少女周身则缠绕着紫黑色的毒雾与微弱的金色光芒。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几行半透明的小字: 【灵视之眼(初级):】 【可观测到生命体的能量流动与异常状态;】 【可识别部分特殊能量场与结界结构;】 【在黑暗环境中视力不受影响;】 【可短暂看穿低阶幻术与伪装。】 当文字消散的瞬间,林一凡只觉得双眼突然传来一阵清凉感,仿佛有冰凉的泉水正在洗涤他的眼球。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这种舒适感从眼部逐渐扩散至整个头颅,最后蔓延至全身。 五秒后,异样的感觉逐渐消退,林一凡缓缓睁开双眼。 林一凡尝试聚焦视线,发现那些紫黑色毒雾在少女心口处最为浓郁,而聚拢在少女全身的金色光芒则微弱得几乎要被完全吞噬。他下意识伸手触碰那些光点,指尖却穿过了虚影。 "这就是......灵视之眼吗?"林一凡琢磨着这几个字,眉头微皱。 从名字上看,这个能力似乎比什么通幽术、洞虚瞳差了不少,不过还好......不是透视眼。 这运气,果然很符合现状。 他压低声音嘀咕道:"要是抽到什么''阴阳和合诀''、''龙虎双修术''之类的房中秘术,那才真是......" "哦?"摇光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炸响,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表面上一本正经,脑子里想的倒是挺花啊?" 林一凡的耳根瞬间通红:"我、我只是在列举可能出现的......" "得了吧!"摇光打断他,语气夸张地说道:"要不要我现在就给你换一个?保证比什么灵视之眼实用多了,比如''颠鸾倒凤功''?或者''巫山云雨术''?" "住口!"林一凡恼羞成怒,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我对这些旁门左道没兴趣!" 摇光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轻笑:"啧啧啧,年轻人就是口是心非......" 就在这时,林一凡注意到床上的洛清羽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红晕。 林一凡这才惊觉他们的对话可能被这位月神祭司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来......"摇光的声音突然正经起来,但依然带着几分促狭:"我们的月神大人似乎对你的''兴趣取向''也很感兴趣呢~" 林一凡:...... 林一凡涨红着脸环顾四周,想要找出摇光的身影,却发现这里除了他和洛清羽外空无一人。那些漂浮的银色光点微微颤动,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的窘迫。 "别找了,你看不到我,你的灵视只是初级。"摇光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灵视之眼虽然不算顶级能力,但胜在实用性强,尤其是在你这种菜鸟手里——至少不会像透视眼那样,让你被人当成变态抓起来。" 林一凡嘴角抽了抽:"……谢谢提醒。" "别急着谢我。"摇光的声音忽然正经了几分,"灵视之眼能让你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但有些东西……看到了未必是好事。" 话音刚落,林一凡的视野忽然一暗,病床上的少女身上的紫黑色毒雾骤然翻涌,隐约间,他似乎看到一张扭曲的面孔在雾气中一闪而逝。 "这……"他下意识后退半步。 "看到了吧?"摇光的声音低沉下来,"有些诅咒,有些恶意,甚至是某些不该存在于现世的东西……灵视之眼都会让你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这能力……"林一凡咽了咽口水,"是让我提前体验恐怖片?" 摇光轻笑一声:"不,是让你提前学会——什么时候该装瞎。" 林一凡揉了揉眼睛,试图让那诡异的画面从视野中消失。但那张扭曲的面孔却像是烙印在视网膜上一般,挥之不去。 "别紧张。"摇光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第一次都这样,习惯就好。不过......"他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如果下次你用灵视之眼看到的东西开始对你笑,记得立刻闭上眼睛。" "......这算哪门子的使用说明?"林一凡额头冒出冷汗。 "生存指南。"摇光懒洋洋地回答,"灵视之眼就像是一把双刃剑,它能帮你洞察危险,但也会让你成为某些''存在''的焦点。所以——" 话音未落,脚下的星辰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林一凡猛地抬头,只见头顶上方一片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隐约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眼睛形状。 "现在!闭眼!"摇光的声音骤然拔高。 林一凡条件反射地闭上双眼。黑暗中,他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擦着脸颊掠过,耳边响起细微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般的声响。 几秒钟后,摇光的声音再次响起:"可以了。" 林一凡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病房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他的后背,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浸透。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摇光轻笑一声,"顺便一提,刚才那个只是最弱小的''游影'',连恶灵都算不上。" 林一凡:"......我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吗?" "晚了。"摇光幸灾乐祸地说,"灵视一旦开启,就再也关不掉了。......" 林一凡喘着粗气,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刚才那只"眼睛"的压迫感太过真实,仿佛有某种存在正透过虚空凝视着他。 "别发呆了,菜鸟。"摇光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看看你的左手腕。" 林一凡低头,发现手腕内侧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串暗红色的数字,正在缓慢跳动: 【00:00:59】 "这是什么?"他下意识去擦,数字却像烙印在皮肤上一般纹丝不动。 "你在''神栖之地''的停留倒计时。"摇光难得严肃,"每次进入病房,最多只能待五分钟。时间一到,门就会关闭——如果你还留在里面......" "会怎样?" 摇光没回答,只是轻笑一声:"试试不就知道了?" 林一凡头皮发麻,转身就要往门口跑,却被病床上的动静拽住脚步——洛清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紫黑色毒雾从她唇间喷涌,在空中凝成一张扭曲的鬼面。 灵视之眼清晰显示,她心口的金色光芒正被毒雾疯狂吞噬。 "她撑不住了!"林一凡本能地冲回床边。 "还有30秒。"摇光冷冰冰地提醒,"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第24章 星辰契约 毒雾凝成的鬼面发出无声的尖啸,毒雾如触手般缠上林一凡的手臂。皮肤接触的瞬间,倒计时数字突然加速跳动: 【00:00:42】 "特么的!这东西在加速时间!"林一凡拼命甩动手臂,毒雾却越缠越紧。床上的洛清羽忽然睁开眼,漆黑瞳孔里闪过一丝银光。 "用......血......"她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林一凡一咬牙,用牙齿撕开先前结痂的指尖。鲜血涌出的刹那,鬼面发出刺耳的嘶叫,毒雾如潮水般退散。倒计时恢复正常流速,但数字已跳到: 【00:00:20】 "跑!"摇光厉喝。 林一凡转身冲向门口,身后的毒雾再次翻涌成形。整个病房突然剧烈震动,青铜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闭合。 "再快点儿!"摇光的声音几乎贴在他耳边,"门关死前必须出去——" "砰!" 林一凡扑出门口的刹那,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他狼狈地滚倒在走廊上,回头只见橘树门牌的青铜门严丝合缝地紧闭,门缝里渗出几缕不甘心的暗红雾气。 倒计时数字从他手腕上缓缓消失。 "恭喜。"摇光的声音恢复戏谑,"你刚刚差点变成病房的永久装饰品。" 林一凡喘着粗气,瘫坐在走廊冰冷的地面上。他的手腕上,倒计时数字已经消失,但那种被某种力量“标记”的感觉仍未消散。 就在这时,空气中忽然泛起一阵涟漪,仿佛有无形的笔在虚空中书写。银白色的光点汇聚,逐渐凝成一行清晰的字迹: 【目标区域停留权限终止。】 林一凡愣住,下意识伸手去触碰,那些字却像雾气般散开,又在不远处重新凝聚。 “这是什么?”他皱眉问道。 摇光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神栖之地’的规则提示——怕你们这些‘访客’死得太快,连规矩都搞不明白。” 林一凡盯着那些字,忽然意识到什么:“所以……刚才的倒计时,是‘神栖之地’在提醒我?” “聪明。”摇光轻笑,“不过别高兴太早,这可不是什么‘新手保护期’。” 话音未落,空气中再次浮现新的文字: 【当前可探索区域:第一病房(橘树)】 【状态:冷却中(剩余时间:23:59:59)】 “冷却?”林一凡皱眉,“意思是……我一天只能进一次?” “差不多。”摇光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毕竟你的血再香,也不能让月神小姐当自助餐随便吃。” 林一凡:“……” 林一凡站起来,摸了摸刻有橘树门牌的青铜门,突然被烫得缩回手:"这门怎么还带加热功能?恒温病房是吧?" 摇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欠揍的笑意:“恭喜你,摸到的不是门,是‘世界树’的树皮——自带防伪认证,非VIP勿碰。” “世界树?”林一凡甩了甩发麻的手指,“什么意思?” "就是古代神话里顶天立地的那种超级大树,"摇光像科普节目主持人似的解释,"神仙都爱住在上面。后来树倒了,碎片掉得满世界都是——你脚下这块地就是其中一片。" 林一凡低头看地板:“所以这研究院建在……树的碎片上?” “聪明!”摇光吹了个口哨,“这地方天生吸引受伤的神仙,就像——”他顿了顿,“就像情人旅馆一般开在火车站旁边,客户自己就会上门。” 林一凡:“……你这比喻能不能正经点?” “好吧,换个说法。”摇光打了个响指,“‘神栖之地’有七间VIP病房,专收那些病弱的、中毒的、睡不醒的神明。你那位月神小姐就住第一间VIP病房。” “病弱神明?”林一凡一愣,“神明也会生病?” “当然。”摇光语气平静,“神明并非永恒不灭,他们也会受伤、沉睡、甚至死亡。有些神明因为力量衰退,有些因为被诅咒,还有些因为信仰消失而虚弱……最终,他们会被‘神栖之地’吸引,来到这里。” 林一凡皱眉:“那为什么是七间病房?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七间病房对应七株神树,而七株神树又对应着北斗七星。"摇光的声音有些飘忽,"古人以为北斗七星只是指路明灯,却不知它们其实是七把钥匙——" 林一凡眼前浮现出一幅浩瀚的星图,七棵通天巨树的虚影在星图中若隐若现,每棵树的树冠上都悬浮着一颗璀璨星辰。 "第一间橘树病房对应天枢星,第二间胡杨病房对应天璇星......"摇光的声音渐渐空灵。 星图中的巨树突然剧烈震颤,无数锁链从虚空中浮现,将树干紧紧缠绕。 "看到了吗?"摇光继续道,"这些不是普通的病房,而是张道陵布下的七星锁神阵。每间病房都是一重封印,专门用来——" "囚禁神明?"林一凡脱口而出。 "不,是保护。"摇光道,"既保护凡人不受神明力量侵蚀,也保护那些虚弱的神明......不被同类吞噬。" 林一凡眼前的星图骤然收缩成一点星光,他想起自己在七星回廊的经历,问道:“所以……我的玉佩在七星回廊会发光,是因为它和北斗七星有关?” “没错。”摇光的声音带着一丝神秘,“你的玉佩,其实是‘星辰契约’的一部分。” “星辰契约?” “简单来说,就是‘神明与星辰的约定’。”摇光解释道,“北斗七星是‘钥匙’,能打开通往‘神栖之地’的门;而你的玉佩,则是‘契约者’的证明。” 林一凡低头看着胸前的玉佩,龙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红光。 “所以……我是被‘选中’的?” “可以这么理解。”摇光顿了顿,“不过,选中你的不是星辰,而是‘她’。” “她?”林一凡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洛清羽?” “对。”摇光的声音低沉下来,“月神祭司洛清羽,她中的毒非常特殊,普通方法根本无法治愈。但你的血……似乎能缓解她的痛苦。” 林一凡皱眉:“为什么是我的血?”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摇光意味深长地说,“或许是因为你的血脉特殊,或许是因为你和她之间存在某种联系……总之,你现在是她的‘药’。” 第25章 因果 沉默良久。 林一凡盯着眼前的橘树门牌发呆,突然感觉后颈一凉,像是有人对着他脖子吹气。 "谁?!"他猛地转身,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 "别紧张,是我。"摇光的声音传来。 空气中突然浮现出一团模糊的光影,渐渐凝聚成一个半透明的人形轮廓。那轮廓朝他挥了挥手:"嗨~" 林一凡差点一拳挥过去:"摇光?!你特么能不能别这么神出鬼没的!" 光影闪烁了几下,突然"啪"的一声凝实——一个披着灰色斗篷,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凭空出现,他笑嘻嘻地伸手戳了戳林一凡的胸口:"惊喜吗?" "惊你大爷!"林一凡拍开他的手,"你一直隐身跟着我?" 摇光无辜地眨眨眼:"这是我的工作啊~毕竟我是引导者......"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万一你被哪扇门吃掉怎么办?" 林一凡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别紧张。"青铜面具下传出轻笑的声音。 那男子的斗篷突然向后飘去,在半空中旋转着散开。青铜面具"咔嗒"一声裂成两半,坠地时化作青烟。一个年轻男子手里把玩着一枚青铜碎片,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 "隐身皮肤过期了,凑合穿个皮肤碎片。"摇光咧嘴笑道,将碎片弹向空中,碎片化作星芒消散,"怎么样,刚才的造型够吓人吧?" 林一凡嘴角抽搐:"你当是在玩cosplay,角色扮演吗?" 摇光突然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声音低沉了几分:"你知道''神栖''二字的真正含义吗?" 他抬手一挥,病房四周的墙壁渐渐透明,露出浩瀚无垠的星空。整座研究院竟悬浮在宇宙之中,底部缠绕着无数发光的树根,如同血管般缓缓搏动。 "上古时期,天地间有七株通天神树。"摇光指尖轻点,星空中浮现出七棵巨树的虚影,"根系扎入九幽,树冠触及星河。我们所在的''橘树'',正是第一株的残枝。" "那些门牌......"林一凡突然醒悟,"胡杨树、苹果树......都是神树的分支?" "优秀。"摇光点头,"胡杨树象征''不朽'',苹果树代表''诱惑''......每间病房都囚禁着一株神树孕育的''概念''。"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橘树执掌''因果'',所以你能穿越时空。这些神树孕育的力量太过危险......" 林一凡沉默片刻,抬头看向那扇橘树门:“那研究院的人呢?他们知道这些吗?” “最早发现这里的人,是一群研究神秘学的科学家。”摇光嗤笑一声,“他们以为找到了神明的秘密,想要研究甚至利用神明的力量。” “然后呢?” “然后?”摇光冷笑,“死的死,疯的疯。神明哪怕虚弱到极点,也不是凡人能轻易触碰的。” 林一凡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指尖的伤口已经愈合,但皮肤下仍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银光——那是洛清羽吸食他的血液后留下的痕迹。 "我的血……为什么能解毒?" 他回想起洛清羽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以及她咬住他手指时那种近乎贪婪的吮吸。她认识他,甚至叫出了他的名字。可他们明明素未谋面。 "摇光。"林一凡低声唤道,"你刚才说,洛清羽选中了我?" 空气中泛起一阵涟漪,摇光的身影缓缓浮现。他依旧戴着那副青铜面具,但语气比之前正经了许多:"准确地说,是你的血选中了她。" "什么意思?" "你的血里,有''因果''。"摇光的声音低沉,"橘树病房对应''因果之力'',而你与顾漫晴的羁绊,就是因果的媒介。" 林一凡皱眉,从怀中掏出那枚龙纹玉佩。玉佩在昏暗的走廊中泛着微弱的红光,仿佛在回应他的疑问。 "这块玉佩,是顾漫晴送给我的。"他喃喃道,"难道……她和洛清羽有关?" 摇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一挥。虚空中浮现出一幅画面—— 千年前,皇宫深处。 一位身着素白长裙的女子站在橘树下,指尖轻抚树干。她的面容与洛清羽有七分相似,但眉宇间多了几分温柔。 "这是……" "月神祭司洛清羽的妹妹,洛清霜。"摇光淡淡道,"她是顾漫晴的前世,也是……你的玉佩真正的主人。" 林一凡瞳孔骤缩。 "千年前,洛清霜为救柳依依而死,临死前将自己的血融入橘树,化作''因果之种''。"摇光指向林一凡的玉佩,"而顾漫晴送给你的这枚玉佩,就是那颗种子。" ——所以,洛清羽认识他,是因为他的血里,流淌着与顾漫晴(洛清霜)的因果。 林一凡沉默良久,终于理清了思绪。 "所以,顾漫晴的失踪,是因为她被卷入了这个因果循环?" 摇光点头:"橘树的力量让你跨越时空,但每一次穿越,都会消耗顾漫晴的''因果之力''。如果你不能在力量耗尽前找到她,她就会……" "会怎样?" "被因果反噬,彻底消失。" 林一凡攥紧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我明白了。"他抬头看向摇光,"所以顾漫晴画的那幅橘树画,是她前世记忆的觉醒?" 摇光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 第26章 陌生的世界 我听见一阵沉闷的号角声,但什么也看不见。 一位贵妇站在我前面,挡住了刑台的方向,我只能看见她绣着金线的束腰。 我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有一年多了。 我参加过无数次宫廷的活动,却从未见过今日这般的场面。 我往旁边挪了几步,踮起脚尖,终于看清了刑台上的情景。 一名囚犯在护卫的押送下,缓慢地从高塔走向刑场中央。 断头台早已备好,刽子手身着黑衣,头戴铁面,静立一旁。整个场面肃杀而诡异,仿佛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本该有什么东西,可我却想不起来了。 我忘了自己是谁。 我来自哪里,做过什么,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不属于这个时代。 我想我是穿越了。 他们叫我“云晴郡主”,说我是北狄亲王萧远山的二女儿。北狄是天启的附属国,而天启,是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王朝。 我的目光重新回到刑场。囚犯已经跪下,双手扶住断头台的木桩。他穿着华贵的衣袍,可此刻却像个待宰的牲畜。 这看起来更像一场化装舞会而不是一场处刑,我抱一种看戏的心态,把它当作一种宫廷娱乐。 高台之上,天启国王端坐,神情淡漠,指尖轻敲扶手,似在脑海中演练他的宽恕辞。 我新婚一年的丈夫慕容白站在国王身后,我的兄长萧景桓和父亲萧远山也在国王身后并排站立,他们的神色凝重。 我在绣花鞋里轻轻动了动脚趾,心里盼着国王能快些下旨赦免,这样我们就能去吃早膳了。我才十三岁,总是容易饿。 我望着刑台上那道熟悉的身影——那是我的伯父,镇北侯。 他解下厚重的貂裘大氅,露出里面绣着暗纹的锦袍。作为父亲的兄长,他曾在我大婚之日赠我一对赤金缠丝镯,那时他笑着祝我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父亲私下告诉我,伯父手握重兵,又是先王血脉,早已让当今圣上寝食难安。 更糟糕的是,他前日在酒后说过:"陛下除了一个与南疆女子所生的神志不清的皇子,再无子嗣,若继续这般下去,只怕会无子而终......"后面的话不必说完,在这深宫之中,谁都知道王后没有皇子,如果不尽快诞下皇子,王后的地位岌岌可危。 但是这样的念头,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满朝文武,举国上下,谁不明白?中宫必须尽快诞下皇嗣,这是关乎国本的大事。若有半分质疑,便是自寻死路——就像此刻,我的伯父镇北侯正一步步迈向断头台,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在这深宫之中,最要紧的是学会装糊涂。再残酷的真相,也要用锦绣华服包裹;再血腥的杀戮,也要用丝竹管乐遮掩。我们这些活在宫墙里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把刀光剑影,都化作觥筹交错间的谈笑风生。 伯父缓步来到刑台中央,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惨淡的金边。我站得太远了,拼命竖起耳朵,想听清伯父说些什么,耳边却只有风声的呜咽。 我死死盯着御座上的圣上,等待他开口赦免我的伯父。 那个站在刑台上的男人,曾经与圣上在御苑比箭,在校场切磋,在无数个宫宴上把酒言欢。他们是总角之交,是患难与共的兄弟。 我想,圣上定是要借此公开警醒众人,待最后一刻,必会开恩赦免——我如此坚信着,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稍后早膳要用些什么。 伯父转身面向监刑官,缓缓屈膝跪在刑台之上。他双手合十,向着北方深深一拜,而后将额头贴在冰冷的檀木刑柱上。我怔怔地望着他——那木柱被打磨得油亮,不知浸透过多少人的泪水与鲜血。 初春的风裹胁着护城河的水汽拂面而来,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恍惚间,我竟生出几分错觉,仿佛这不过是一场精心排演的傩戏。 直到看见伯父将脖颈置于铡刀之下,刽子手默然举起寒光凛凛的鬼头刀,这般荒诞而真实的景象,才让我猛然惊醒。 刽子手高举鬼头刀的那一刻,我不由自主望向御座。圣上纹丝不动,鎏金扶手被他攥得发白。 伯父已然俯首就刑,双臂大张如展翅之鹰。这是行刑的信号。我再次急切地望向圣上——按礼制,此刻他该起身赦免了。可那袭明黄龙袍依旧稳坐如山,俊美的面容凝着寒霜。 突然,刑鼓骤歇。三声闷响接踵而至——咔嚓、咔嚓、咔嚓——像极了府中厨娘劈柴的声响。待我回过神来,伯父的头颅已在稻草堆中翻滚,颈腔里喷出的鲜血溅红了刑台三丈。 刽子手摘下黑布面罩,抓起伯父的发髻高高举起。那颗头颅面色青紫,却诡异地咧着嘴,仿佛在对着满朝文武露出最后的讥笑。 圣上终于缓缓起身,这时,我还天真地以为:糟了,这下子乱套了,他定是忘了及时出言阻止了。 但我错了——他并非忘记阻止,而是刻意为之。 那袭明黄龙袍在晨光中格外刺目,他就是要让满朝文武亲眼看着,看着这个曾经与他同饮同乐的重臣身首异处。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 这天下,只能有一个王。 而这天下,终将会有他的皇子降世。 但凡有人敢对此事置喙半句—— 那刑台上的血迹未干,便是最好的答案。 而我,站在人群中,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我不能再天真下去了。 三艘官船沿着御河缓缓驶回皇城,船队所过之处,带动旗帜飘扬,河岸两边的百姓纷纷跪拜。我坐在第二艘画舫中,这是后宫嫔妃们的座船。 我的母亲坐在我的旁边,倚着雕花窗边,漫不经心地瞥了我一眼:"晴儿,脸色这般苍白,可是身子不适?" 第27章 面具 "女儿实在没想到,伯父竟真的会被执刑......"我声音发颤,"原以为圣上会开恩赦免的。" 母亲倏地倾身过来,朱唇几乎贴上我的耳垂。在船身摇晃的吱呀声与桨橹拍水的哗啦声中,她的低语只有我能听见:"痴儿!"那语气又快又急,"这等糊涂话也敢说出口?记住,在这深宫里头——"她染着蔻丹的指甲狠狠掐进我手腕,"一步错,便是万丈深渊。" "明日我便启程前往高丽,届时会将你长姐云英接回。"父亲立在青白玉的台阶上对我说,他的玄色官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回国后,将入宫侍奉王后。" "女儿原以为阿姐会久居高丽,"我绞着帕子,"或许会许配给高丽节度使的公子......" 父亲目光一凛:"家中自有安排。"我知道再问也是徒劳,只能垂首静候。我最害怕的是她的婚姻比我现在的更好,那样的话,在我的余生中每当她拂袖而过,我都只能俯首跟随。 "收起你那副丧气的表情!"父亲突然呵斥。 我马上换上了谄媚的笑容。“好的,父亲。”我温顺地回应。 我垂首行礼,目送父亲离去。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这才直起身来,缓步走向夫君的寝阁。 菱花铜镜前,我驻足凝望。镜中人云鬓微乱,却掩不住眉宇间的傲气。 "无妨。"我轻抚镜面,指尖描摹着自己的轮廓,"我乃萧氏嫡女,生来不凡,母亲出自陇西李氏,皆是钟鸣鼎食之家。"铜镜冰凉,映出我咬唇的模样,"可她...亦是如此。" 我对着铜镜勾起唇角,镜中人亦回我以完美无瑕的假笑。 "我虽是最小的女儿,却非最无足轻重。"指尖轻抚过镜中那张娇艳面容,"夫君乃圣上心腹近臣,我又是中宫娘娘最宠爱的女官。这泼天的富贵,谁也夺不走——" 铜镜突然映出窗外飘落的杏花,我声音蓦地一冷,"便是她也不能。" 连日的春雷阻了父亲与阿姐云英的归程。我竟暗自期盼着那艘画舫永远沉在江心——让她葬身鱼腹才好。 这念头刚起,心头便涌起万千滋味。喉间哽着说不出的痛,偏又渗出一丝隐秘的快意。我离不得云英,却更受不得与她同在一片屋檐下。 终究,云英还是平安抵京了。 我凭栏远眺,见云英与父亲自御码头拾级而上。即便隔着琼楼玉宇,仍能瞧见她石榴裙裾翩跹,云锦斗篷在春日里翻飞。那一身华彩恍若流霞,刺得我眼底生疼。 一瞬间,强烈的嫉妒一闪而过。直到那抹倩影转过九曲回廊,我才惊觉失态,慌忙退回王后凤仪殿的绣墩上。 我原想着,待云英入宫觐见时,定要在那锦帷重重的殿阁中端坐,等她上前行礼时,再从容起身,端出几分嫡女的威仪又不失姊妹情深。 可当雕花殿门吱呀开启,那抹熟悉的身影甫一出现,满腔算计顿时化作云烟。我听见自己失声唤道:"阿姐——"裙裾扫过金砖,已是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 云英本还端着架子,那双凤眼正矜持地打量着四周陈设。闻声却蓦地软了神色,广袖一展,将飞奔而来的我接了个满怀。十五岁的小贵妇终究没绷住,露出了长姐的温柔模样。 "长高了些。"她气息微乱,双臂将我箍得生疼。面颊相贴时,我嗅到她身上熟悉的沉水香混着澡豆的清香,衣袂间还萦绕着苏合香的气息。 "是鞋跟高罢了。"我贪恋地深嗅着,仿佛要将这味道刻进骨子里。 "这些年在京中可好?" "极好。阿姐呢?" "自然事事顺遂。"云英略略退开,凤眼将我上下打量,"嫁为人妇的日子如何?" "不过锦衣玉食罢了。" "那...妹夫待你可好?" "前程似锦。"我抿唇一笑,"常伴御前,颇得圣心。" 云英忽然凑近耳畔:"可曾...圆房?" "早便行了礼。"我耳根发烫。 “那疼吗?” "疼得很。" 云英忽地扳正我的肩膀,细细端详我的神色。 "其实...也没那么疼。"我垂下眼帘,声如蚊蚋,"他...也算温柔体贴。只是总劝我饮些酒酿,反倒更叫人难为情..." 云英闻言,眼底的忧色顿时化作促狭的笑意:"怎么个难为情法?" "他...他竟当着我的面用夜壶!"我羞得直跺脚。 云英先是一怔,继而笑得前仰后合,连簪子上的流苏都簌簌乱颤:"竟有这等事!" "好了,你们姊妹俩。"父亲自云英身后踱步上前,"晴儿,且引你阿姐去拜见中宫娘娘。" 我忙敛衽为礼,携着云英穿过廊下侍立的命妇女官,来到暖阁前。炉火映照下,中宫娘娘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阿姐当心,"我悄声提醒,"娘娘最重礼数,这儿可不是高丽。" 娘娘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淡淡扫来,将云英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我心头突地一紧——若娘娘更中意阿姐,该如何是好? 云英向中宫娘娘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莲步轻移间,看起来她才是整个宫殿的主人。她嗓音里带着几分妩媚娇嫩的腔调,举手投足尽是江南仕女的婉约风致。 见娘娘对云英这番做派反应淡淡,我心头暗喜,忙引她在临窗的绣墩上落座。 ”娘娘最不喜这个。"我压低声音道,"阿姐若总端着这副做派,她永远都不会亲近你的。” 云英不以为然地挑眉:"江南风韵如今最是时兴,管她喜不喜欢呢!不然还学谁呢?" "那...西域样式?"我试探着提议,"若想换种气象,西域风韵倒也别致。" 云英噗嗤一笑:"你瞧她们那发髻,活似顶了个飞檐斗拱在头上。" "嘘!"我急得去捂她的嘴,"娘娘母仪天下,是当世第一等的国母风范。" "不过是个半老徐娘,"云英朱唇轻启,吐出的话却淬了毒,"偏要学那西域蛮夷的装束,平白添了十分俗气,打扮得就是个老女人。我们可没空搭理西域人。" 第28章 墨芍药与白玉兰 "我们?"我冷笑,"阿姐莫要忘了,我们可是正经的高丽人。" "高丽!"云英故意拖长声调,眼波流转,"如今我可是地地道道的江南闺秀了。" "你我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沉了下来,"和景桓一样,都是在高丽城里长大的。阿姐何必总想要标新立异?" "这世间女子,总要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 “你什么意思?” “每个女子都必须有某些特质让她显得与众不同,以此来吸引目光,成为关注的焦点。我就准备以江南风韵作为我的招牌。妹妹觉得如何?” “所以你准备伪装成另一副样子?”我语气里带着责备。她目光闪烁,以她独特的方式用那黑眼睛打量着我。 “说起伪装,我们不相上下,”云英平静地说,“我的妹妹,我亲爱的妹妹,我可爱又温柔的妹妹。” 我看着她的眼睛,我浅色的眼睛望进她黑色的眼睛。我知道我们连谄笑的幅度都是一样的,她就是我的一面镜子。 “算了吧你,”我依旧不愿意接受她的反驳,“算了吧。” “就是这样的,”云英说,"我便做那带刺的墨芍药,妹妹自然是清雅的白玉兰。我们是完美的组合,哪个男人能抵抗住我们呢?" 我不禁莞尔,她总有法子逗我开怀。倚着雕花窗棂望去,恰见圣上狩猎归来,金鞍白马正踏过御马监的朱红门槛。 "那是圣驾回銮?"云英凑到窗前,吐气如兰,"当真如传闻中那般龙章凤姿?" "圣上确是风流倜傥,"我轻声道,"骑射功夫冠绝朝野,更难得舞姿翩跹。这般风采,当真说不尽呢。" "可会移驾来此?"云英追问。 "许是会的,"我望向暖阁方向,"圣上常来探望中宫娘娘。" 云英斜睨着正在纺车前与命妇们说笑的娘娘,朱唇微撇:"当真令人费解。" "那是因为圣上真心爱重娘娘。"我轻声道,"这段姻缘说来动人。娘娘本是许给了圣上的兄长,谁知先太子英年早逝,娘娘当时孤苦无依,无处容身。是圣上不顾非议,将她迎入中宫,让她成为了他的妻子,他的王后。这般深情,多年来始终如一。难道不动人么?" 云英黛眉轻挑,眸光在殿内流转。一众女官闻得圣驾回銮,早已各归其位,广袖轻拂,罗裙铺展,恰似一幅工笔仕女图。 忽闻门外传来清朗笑声,但见圣上龙行虎步踏入殿中,意气风发宛若少年郎:"朕特来给王后个惊喜,这般突然造访,可还欢喜?" 娘娘展颜应道:"臣妾当真喜出望外!"她眼波盈盈,笑意真切,"圣上这般惦记,实在叫人欢欣。" 随驾的侍从们鱼贯而入。兄长景桓最先跨过门槛,目光在云英身上不着痕迹地打了个转。那张俊脸上堆着谄笑,却掩不住眼底的喜色。 他趋前执起娘娘的柔荑,俯身行礼:"臣参见娘娘。虽说这半日都在日头底下当差,可直到此刻面见凤颜,才觉真正得了光明。" 娘娘垂眸望着他乌发如墨的发顶,唇角噙着端庄浅笑:"且去与你家姊妹叙话罢。" "我的妹妹?"他故作茫然,仿佛未曾瞧见我与阿姐。 "是你的二妹妹,云英。"娘娘纤指微抬,鎏金护甲划过一道流光,示意我和云英近前。 景桓略一拱手,却仍牢牢占据着御座旁的要位,寸步未移。 "可还认得出你家妹妹?"娘娘含笑相询。 景桓拱手笑道:"臣只盼她能得娘娘三分风韵,便是脱胎换骨的造化了。" 娘娘闻言莞尔:"好一张巧嘴!"语气中尽是嘉许,然后挥手示意让景桓到我们这边来。 "许久不见,二妹妹出落得越发标致了。"他朝云英作揖,又转向我,"小妹妹也别来无恙。" 云英睫羽轻颤:"恨不能与兄长执手相叙。"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景桓压低声音,"二妹妹瞧着气色甚佳。" "托兄长的福,"云英浅笑,"兄长近来可好?" "再顺遂不过。"他眼角含笑。 "小妹的夫婿是何等人物?"云英好奇地问,正瞧见慕容白入内,向娘娘行了个标准的揖礼。 "乃是定远侯府嫡孙,深得圣上器重。"景桓不待我开口,便如数家珍道出最要紧的两桩:家世与圣眷,"云晴这门亲事极是体面。" 他忽地压低声音,对云英道:"此番接你回来,正是要为你择婿,你可明白?" "父亲还没告诉我对方是谁。"云英轻摇团扇。 景桓压低声音:"许是要许你给岭南陈氏。" "那我便是侯夫人了?"阿姐冲我挑眉一笑,眸中尽是得意。 "不过是个边陲小侯。"我脱口而出。 恰在此时,夫君自娘娘座前告退,瞧见我们姊妹对峙,在云英强烈的挑衅眼神中微微挑眉。那厢圣上已在中宫身侧落座,正环视殿内众臣。 "这是萧家二姑娘云英。"娘娘柔声道。 "可是景桓的妹妹?"圣上抬眼相询。 景桓立即躬身:"回禀圣上,正是舍妹。" 圣上笑着看云英。云英行了一个屈膝礼,像一个落入井中的桶,再抬头,嘴边挂着一个有挑战意味的微笑。 圣上没有被迷住,他喜欢温顺的女人,他喜欢温柔微笑的女人。他不喜欢向他投去带有挑战意味眼神的女人。 圣上含笑朝我望来:"你们姊妹重逢,可还欢喜?" 我慌忙福身,裙裾略见凌乱:"回禀圣上,自是欢喜的。"声音刻意放得柔婉,"天底下哪个姑娘不盼着有个云英这般的阿姐作伴呢?" 圣上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他素来更喜听臣子们说些闺阁笑话,而非女儿家这般绵里藏针的机锋。他的目光在我与云英之间游移片刻,待瞧见云英眼中那抹促狭的表情,顿时了然,朗声大笑起来。 "小丫头莫要忧心,"圣上指尖轻叩案几,朝我伸出手,"新婚燕尔的光彩,任谁也夺不走。"他顿了顿,眼含深意地道,"还有...朕与墨白,向来更钟爱云鬓堆鸦的美人。" 第29章 王位 满殿顿时响起附和的笑声。云英那一头鸦羽般的青丝随着笑声轻颤,娘娘鬓间几缕褪色的霜发在珠钗下若隐若现——她们自是明白,此刻最妥当的便是随着圣上开怀。 我也掩袖而笑,却觉心底涌起的欢愉,比这满殿的笑声都要真切三分。 丝竹声中,圣上忽地将我拉到身侧。 "好个标致的人儿。"他目光灼灼地打量着我,"墨白同朕说过,他就爱这般年岁的新妇。若未及金钗之年,他可是碰都不愿碰呢。" 现在我很难再保持下巴扬起并且笑颜如花。 圣上俯身笑语:"墨白好福气。" "得蒙天颜垂青,才是他的造化。"我答得恭谨,却心慌得厉害。 圣上忽而大笑:"朕是说,墨白能得你青眼,才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端坐席间,余光瞥见景桓投来赞许的目光。更叫人暗喜的是,当圣上与我谈笑风生时,阿姐那厢茶盏都快捏碎了——她眼中那簇妒火,比什么开心事都来得痛快。 云英在宫廷中日渐如鱼得水,静待婚期。说来可笑,她至今未曾得见未来夫婿。 云英依旧保持着在北狄养成的习性:与贵胄们眉来眼去,对宗室女眷爱答不理,整日里不是骑马游猎,便是与我们嬉闹。 说来也奇,我们兄妹三人脾性相投,年岁也近——我最幼,方十四;云英十五;景桓最长,也不过十九。血脉至亲,却形同陌路。 我与云英自幼长在北狄行宫,景桓则在京中习为臣之道。如今团聚,满朝皆知萧家三兄妹最得圣心。每逢圣上在养心殿闲坐,总要差人满宫寻我们。常常是某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从东华门一路小跑而来,就为传那句"圣上宣萧家公子小姐即刻觐见"。 我们兄妹的首要差事,便是陪王伴驾——比武、捶丸、赛马、围猎、驯鹰、歌舞,样样都要奉陪到底。圣上最喜这般声色犬马的日子,我们的本分便是叫他永不腻烦。 偶有闲暇——这般时候着实稀少——或是因着雨天不得出猎,圣上便会独自往中宫娘娘的寝殿去。这时娘娘便会搁下手中的绣绷或书卷,将我们一众闲杂人等都屏退下去。 若是稍作停留,便能瞧见娘娘对他展露的笑颜——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百般柔情。 有一回我误入殿中,恰见圣上如寻常夫君般倚在娘娘膝头。娘娘纤指轻绕着他额前那缕黑发,发丝在她指尖流转,熠熠生辉,恍若当年圣上赠她的那枚猫眼石戒指。 想当年娘娘初入宫时,也是这般云鬓堆鸦的年纪。圣上不顾群臣反对,执意将这异国公主立为中宫。如今已过十余载,可二人之间的缱绻,倒似陈年佳酿,愈久愈醇。 我蹑足退出,不忍惊扰这难得的温存。转至御花园时,正见云英与景桓在料峭春寒中踱步。阿姐裹着狐裘大氅,怀中一捧雪里梅花开得正艳。 “圣上与娘娘在一块儿,”我说着走向他们,“就他们两个人。” 云英抬起一边眉毛,“在床上?”她好奇地问。 我脸一下子红了:“当然不是,现在才下午两点。” 云英对着我笑:“如果你认为天黑之前不能上床,那你一定是个幸福的妻子。” 景桓展臂将我揽入怀中:"瑶儿自是夫妻和顺。" 他温声替我解围,"墨白常在御前夸赞,说满京城再寻不出比云晴更温婉可人的姑娘。"话锋一转,"不过方才圣上与娘娘究竟在做甚?" "不过...对坐闲谈罢了。"我支吾着,实在不愿细说那温情一幕。 云英却嗤笑出声:"就这般相敬如宾,怕是一辈子也怀不上龙种。" "噤声!"我与景桓齐声喝止。我们三人不由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 "娘娘早该绝了这份心思,"景桓低语,"算来该有三十八九了吧?" "才三十七!"我忍不住辩驳。 "可还见红?"他竟问得直白。 "兄长!"我臊得直跺脚,绢帕都快绞碎了。 "月事尚在。"云英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晨的天气,"可又有何用?她自己不争气。圣上与南疆嫔妃所出的庶长子,至今还神志不清。" "来日方长。"我不甘示弱。 "等娘娘薨逝再立中宫么?"云英若有所思,"确实,你看她身子也不好,是吧?" "云英!"我心头忽地涌起一阵寒意,这是头一回对阿姐生出真真切切的惧意,"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岂能乱说?" 景桓警觉地环顾四周,确认园中除了玉瑶贵妃和她的女儿婉儿公主在远处踱步外,再无旁人。那母女虽与我们势同水火,此刻却只当未见——横竖都是要撕破脸的,何必虚与委蛇。 "话糙理不糙。"景桓难得正色,"若圣上始终无嗣,这江山该托付给谁?" "婉儿公主......还有那依依公主招赘便是。"我脱口而出。 景桓冷笑:"让异姓入主中原?怕是要重蹈前朝覆辙。"他目光渐沉,"天启再经不起第二场夺门之变了。" "婉儿公主,或是依依公主大可继承王位,成为一代女帝!"我双眸发亮,"以女子之身君临天下,岂不快哉?" 云英鼻间逸出一声轻嗤,呵出的白雾转瞬消散:"是极是极," 她语带讥诮,"最好再习武从戎,御驾亲征。若不这般舞刀弄枪,怕是要被那些世家大族啃得骨头都不剩。" 我们三人驻足在御花园的莲池畔。 云英仪态万方地坐在汉白玉池沿,垂眸望着水面。几尾锦鲤误以为要投食,争先恐后地游来。 云英褪下绣满缠枝纹的护甲,将纤指没入寒水中。鱼儿们嘬着水面的浮光,恍若在亲吻她的指尖。 我与景桓静立一旁,看她望着水中摇曳的倒影出神。 "圣上可曾思量过此事?"阿姐对着水中倩影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