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十六声同人】道为心》 第1章 愁鹰岭 这一块叫愁鹰岭,我纵身跳上房顶,隐身连杀三人。 他们的命很轻,我的刀很快,三个人倒下时,连一声惊呼都没留下。 秘籍匣子就那么明目张胆地摆在正中间,守卫跟看孩子似的寸步不离。 我蹲在房梁上数到一百,总算等到他走神的那一刻。 半秒迟疑,已足够我的剑已划破他的喉咙。 “噗!” 鲜血喷出,他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慢慢地、慢慢地倒了下去。 * 三日前。 我在茶摊打探消息。 说是茶摊,不过是柳树下的破摊子。 抱山湖这一带的茶客多是走镖的、卖命的、兜售消息的。 要找的人坐在茶摊最里面。 其人三教九流无所不通,更兼着三更天弟子的身份——明里卖消息,暗里也接买命的勾当。 “游侠想买消息?一百文,童叟无欺。” 我二话不说将钱袋拍在桌上。 “江湖上都知道,各派都将绝学分成碎片藏在.…” 开始我还有点耐心,直到后来他开始谜语人起来。 我是花钱来买故事的吗? 在他还要滔滔不绝的时候,我适时打断了他——说了一大堆,总结就是一句话:游侠若想凑齐,怕是要费一番周折。 我眉头一皱,直截了当道:“你这没有卖嗟夫刀法的吗?” 他眼珠子一转,搓了搓手:“这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我冷哼一声,又掷出五十文。 他笑得像个狐狸,摸出张地图:"这上面守卫位置和藏宝地点都标好了。" * 等我走出二里地才反应过来:我是不是被坑了? 我捏着残页的手指发紧——这残页像从茅厕里捞出来的,刀法断的突兀,甚至看不出完整的一式。 一百五十文钱就买来这么个破消息? 不仅地图和布局对不上半分,守卫轮换的标记更是错得离谱。 早知如此,就该把那狐狸脸的脖子也一并拧断! 风从瓦缝里钻进来,吹得纸页哗啦作响,像在嘲笑我的愚蠢。 正恼火时,远处传来脚步声,我立刻纵身跃上房梁,屏住呼吸。 动作扬起了灰尘,不料那些积年的灰尘有一些钻进鼻腔,我强忍着痒意,却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声轻咳。 下面两个守卫立刻警觉,其中一个“唰”地掏出弩箭。 我冷汗都流到脚后跟了。 “师兄别动,你裤腰带松了。” “哎哟还真是...” “你拿箭干嘛,吓我一跳。” “我就擦擦灰。” 两人竟在底下调笑起来。盔甲碰一起发出金属的清脆声响。 我连心跳都放慢了,生怕惊动他们。 约莫一炷香后,两人终于勾肩搭背地走远。 我长舒一口气,才发现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这天泉的人..."我平复了一下心跳,还有闲心吐槽,"倒是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我掰着手指盘点着已经解决的守卫:前院三个,左右各四个。 天泉的防卫竟如此松懈,让我这半吊子都轻易得手。 登上墩台,又解决了几个守卫。 我运起内力,隔空将剩余的秘籍匣子一个个吸入掌中。 * 雾浓露重,风吹得满山竹叶沙沙作响。瓦片冰的,地面湿漉漉的。 我坐在草墩子后头,研究着刚到手的秘籍。 没想到这些残页东拼西凑,还真给我整出本完整刀谱来。 我边看边比划,感觉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眼前一黑,这招式便刻在了我的脑子里。 手下一动,使的赫然就是那传说中的嗟夫刀法。 我挑眉,还能这样? 时候不早,我起身拍去衣上草屑,回头望了眼。 雾中,那些被我放倒的守卫还躺在原地。 偷师啊,讲究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 那么,也该撤了。 雾不遮目,却迷心。刀未出鞘,已染霜。 正当我回味刚刚的招式,踩过沙沙作响的竹叶,往天泉山门去的山道上时,一阵极轻的风拂过我的后颈——像是有人轻轻呵了一口气。 我猛地顿住脚步。 一个女人坐在一块石头上,石上搁着半壶冷酒,竹叶簌簌落在酒壶边。 "这山风倒是懂事,"她的声音飘在风中,"知道给人指个方向。" 我想,她的声音我会记得一辈子。 那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英气。 她的剑很锋利,看起来能杀上绣金楼。 但我此刻完全没心情注意,只盯着她腰间玉佩,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她何时出现在这里?又看了多久? 方才那十具尸体开始在眼前晃。 我面上不改,心底暗骂自己糊涂,怎不早点走。 “怎么?”她指尖轻抚酒壶,“我脸上写着天泉中人四个大字?” “前辈说笑了。”我拱手,袖中瓷瓶已滑至掌心,“晚辈只是被山景迷了眼。” 心里却盘算着逃跑的可能:先前得手全凭隐身偷袭。 若论正面交锋,莫说五成胜算,便是加上暗器毒药,也未必拦得下来。 无论如何演算,结果都不甚美妙。 常言道,刀快三分便是理。 我已经感受到了我们之间的修为差距,我这刀哪怕再快,今日也怕是快不过她的剑。 我脚底暗自运劲。 她轻笑:“迷了眼的人,手上可不会摸着淬毒散瓶子。” 心思被点破,我心下一沉,将毒药收了回去,缓缓举起双手,轻声道:“怎么会呢?” 她抬眸笑问 :“我见你步履匆匆,是要往何处去?” ''''前辈关爱,不胜感激,晚辈只是见这草药颇多,特去前山采药。"我嘴角越往上提,心就越来越沉,仿佛坠了块铅。 她双目微敛,单刀直入道:“采药需要带着秘籍?” 我面上露出一丝不解,样子要多真诚有多真诚:“这,前辈说的秘籍是…?‘’ 我掩饰住嘴角的僵硬,这步棋十分关键,必须冷静。 “拜我为师吧,”那人在山道上笑吟吟地说,“天泉的剑,可比醉花阴的快。” “啊?” 我差点咬到舌头。 这转折来得很突然,准备好的逃跑说辞全堵在了喉咙里,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突然抛来酒壶。我下意识接住,酒液在壶中晃荡,“前辈说笑了,晚辈何德何能...”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她打断我,“但你的剑还不够快…” 难道刚刚只是虚晃一枪,她还是要找我算账的? 我后背渗出冷汗:“前辈误会了,那些守卫...” “守卫?”她挑眉,“我说的是后山那群土匪。怎么,你还杀了守卫?” 我这才惊觉险些说漏嘴,看来她这惊讶的模样,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诈我? 唉,怪就怪这物证太大了。 这愁鹰岭上横七竖八的尸首,莫非还能是自个儿抹了脖子再排成这般阵仗? 后悔什么的也晚了,恐惧到了极致,人反而会生出一种近乎荒谬的平静。 什么犄角旮旯的画面都出来了,在眼前一幕幕放映。 那些死在剑下的面孔,有仇人也有无辜的贩夫走卒。 绣金楼的刺客杀人不需要理由,我报仇也不需要——但当我发现自己也能随意取人性命时,心头涌起一阵异样的寒意。 再纠缠下去也没意义,不如背水一战,博出点生机。 我的手按在刀鞘上,索性道:“有趣,你为何不杀我?” ——连敬语都省了。 她觉得我似乎提了个很愚蠢的问题。 “我可以杀你。但我为什么要杀你?” 这话听着倒有些狂妄。 ''''你那个……收徒的话是认真的吗?''''不会是编个好听的名头骗我去当死士吧。 ''''你从哪里看出不认真了?'''' 她可能觉得我天资愚钝,不想收我了。 我望着那道身影,脑子转的飞快。 话说这女人看起来就是十成十不靠谱。 可……她身上那件墨色长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确比醉花阴的杏花衫更显英气。 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蛊惑了我,鬼使神差地,我喃喃道。 “你当师傅的话,也不赖。” * 好诡异。 这事情的发展,好诡异。 我想,估计下一秒她就会笑出来,看我笑话。 她真的低低笑了一声,不是我想象中那种带着嘲弄的轻笑,而是像冰冷的溪水浸过的萧。 她应了一声,“嗯。” 我又花了一刻钟确认:她真没想杀我、也真想收徒、而我也确是应了的时候,顿感世界魔幻。 "收徒都这么随便?路上看见个毛头小子就捡回来?"我忍不住问。 她道:“我见你逃跑功夫很到家,是个可造之材。” 我一时语塞,宛如面对在上司面前是装可怜还是装傻有用的棘手问题。 眼看话题就要滑向不可控的方向,我干笑了一声,转移了这个风险很大的问题:“哈…我还以为收徒要查三代家世呢。” "查那个做什么?"她嗤笑一声,"我又不是要上门比武招亲。" 我嘀嘀咕咕道:这可不兴瞎说啊,师尊是一个多么高危的职业。 * 拜师的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定下了。 我抱着剑流落在土地上,边喝酒边回想我加入醉花阴的开始。 故乡遭难后,我独自前往开封。 途经醉花阴时,见满山杏花如雪,便鬼使神差地接了那块弟子玉牌。 门派?醉花阴?那都是什么? 三月来,不过是在山门前扫扫落花,在藏经阁翻翻医书,种种草药,救治了几个病人,横竖都是消磨光阴罢了。 * 时间回到现在。 我就这么每日偷鸡摸狗,提提武功。 待涨个四层,我就启程。 在这期间,我顺便改换了阵地。 后来才知道,那件甚合我心意的衣服是师父花了八百长鸣玉买的,根本不是天泉的校服。 可她的剑是真的——即使未出鞘,也让我感到莫名心悸。 我择了一日去天泉领弟子服。满怀期待打开,一怔: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管事挠头:“咱们门派三十年来,不就只有这一款吗?” 来都来了,总不能说''''对不起,弟子服跟我想的不一样,不想进了''''……吧? * 在樊楼还玉牌那日,醉花阴的师姐虽有不舍,但终究不会对一个来去匆匆的弟子投入太多感情。 江湖路远,保重,师姐在后面说。 我站在樊楼门口发呆时,卖糖人的老伯突然往我手里塞了个糖画。 "那位姑娘付过钱了,说是抵去月的酒钱。"他指了指。 我顺着望去,只看见师姐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第2章 清河 我在山道石阶上踌躇时,忽然被叫住了。 “少侠行路辛苦,可要尝个瓜解渴?” 转头看见一卖瓜大爷摇着扇子,身前摆着三五个西瓜。 我上前挑瓜,试图用我贫瘠的经验判断哪个更甜。 大爷笑眯眯地看我,眼神里透着一丝“这傻子到底买不买”的慈爱。 * 刚抱起个最圆润的瓜,身后一阵喧哗,有人高喊:“就是她!” 我准备吃瓜,抓谁啊? 几个捕快已如猛虎下山,一把将那罪人按在瓜摊上。 清河的执法速度真让人安心,这速度,才能建设出一个安定的社会,只是,如果被押的人不是我就好了。 * 我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吧,怎么是我啊? “冤枉啊!我只是个买瓜的!”我挣扎着辩解。 “少废话!”为首的捕快冷笑,“有人指认你偷采草药,罪证确凿!” 我:“我何时偷采了草药啊——” 捕快:“你问我我问谁,带走!” 大爷在一旁默默收起瓜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消失了。 * 这样,我莫名其妙被押进了清河监狱。 远远地,我看到了熟悉的监狱门,熟悉的监狱瓦,熟悉的狱头那张“欢迎光临”的笑脸。 * 张三把半块馒头塞进我手里,“兄台,省省力气吧,这大牢里头,一半人喊着是被冤枉的,另一半嚷着是替罪的。” 我含泪啃馒头:“那剩下的呢?” 李四幽幽道:“剩下那些,演都不演了。” 我:“…” 都说迟来的正义不是正义,可我这正义压根就没来过。那报假官的贼人还在清河逍遥,县太令的乌纱帽戴得稳稳当当,只有我的两日青春喂了狗,哦不,喂了牢里的老鼠。 * 出狱那天,狱头在门口:"要走了?" 我点头。 他眼睛有点红,“你走了,都没人陪我聊天了。” 我:“…”可以盼点好的吗 狱头咬手帕挥别:“记得常回来看看。” 我脚下一滑,这地方谁要常回来啊! 他自觉刚刚那话说得有点奇怪,眼神一飘:“我意思是,路过记得来喝茶。” * 我出狱了。 久违的阳光刺得眼睛发酸,清澈的溪水映照出我乱糟糟的鸡窝头。 清河的草叶蹭过脚踝,柔软得让人想打滚,比牢里那些发霉的草堆强了八百倍,爽得我想哞哞叫。 监狱外五十步,那三张瘸腿板凳还是老样子,歪歪斜斜地杵在大榕树下。 还没等我开口,茶摊老板就心照不宣地递来一碗茶,毕竟是每回出狱都来的交情。 * 忽然瞥见溪边蹲着个熟悉的身影。 我那便宜师父正专心致志蹲在溪边烤鱼,炭火映红了她半张脸。 我在想,她为啥会在这里,烤鱼。 "要不要尝尝?" 我手一抖,差点摔了茶碗。 * 清河如此好水质,这鱼是怎么烤都好吃… 我咬了一口,差点没岔了气。 这直接断送了我最高的信仰——不可能,清河的鱼怎么烤都好吃! 我花了一秒钟接受嘴里的味道,不知道它经历怎样的烹饪过程。 “徒儿,你没事吧?”她似是有一丝惊讶。 我脸色不好,仿佛看见我太奶在祖坟里翻身。 “师父,”我艰难咽下,“您这烤鱼是跟哪位高人学的?” 她神色淡淡,似乎又觉得我问了个愚蠢的问题,“自创。” 我拿着烤鱼的手微微颤抖,我望着这条鱼,它烤得外焦里生。 又低头看她的剑,这把剑曾经泛着寒光,如今却沦为了烤鱼叉。 “师父,”我诚恳道,“让我来烤吧。” * 当晚我真的梦见了祖宗。她蹲在坟头,脸色发绿,“孙女啊,咱家祖训第三条是什么?” “打不过就跑?” “错!”祖宗一记手刀砸我脑门上,“是离天泉远点!”说着从袖子里甩出本族谱,“自己看!”上面赫然记载着: 曾祖母,因与天泉弟子跑马拉松卒,曾祖父,因与天泉弟子斗武卒,母亲…… 我从席上翻醒,长舒一口气,原来是梦啊。 * 一个风和日丽的一天,正是抢马,啊不是,认领坐骑的黄道吉日。 比一个坏孩子更坏的,是两个坏孩子。如果是两个坏孩子,那么三个跟两个也没区别。 老大是在官道边捡的。 它当时正躺在路中间装瘸碰瓷,见我路过立刻咬住我衣角不放。 老二是自己来的。 我正啃着胡萝卜练功,一阵蹄风,沙子糊了我一脸,它屁颠屁颠朝我奔来。孩子不就是想吃点胡萝卜自助吗,给它。 老三坏心思很多。 初遇,它突然冲过来把正在洗脸的我撞进水里,转头就叼走了我的钱袋。 我咽不下这口气啊,爬上岸就一路顺着马蹄印狂追十里路,好好教育并感化了一番。 不管我们的初遇有多么不堪,但现在我们亲亲热热好似一家人。 * 介绍完我家三员大将,可以开始抢马了。 “此山是我开!”我骑着马猛地冲出来。 那人吓得一哆嗦:“好汉饶命!” “少废话!”我一把将他拽下马,“现在它是我的了!” 他摔了个屁股墩。 我翻身上马,正要扬鞭而去,这马突然自己发疯地跑起来了。 “停、停。” 马根本不听使唤,撒丫子就往林子里冲。 树枝“啪啪”抽我脸上,我死死抱住马脖子,隐约听见后面那人怒火中烧地边追边喊: “死贼!我的马!还我马来!” 等马终于停下,一个趔趄滚落在地。抬眼四顾,这时才发现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定睛一看,它正吃草,斜睨我一眼,眸中分明透着几分轻蔑。 这时一群大雁恰好飞过。 我这人有个毛病,但凡见着天上飞的东西,总要射上一箭才痛快。 我顾不上四肢酸痛,艰难地拿出弓一射,结果那大雁掉在十几公里外。 我这人偏生还有另一桩毛病,但凡射下来的东西,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捡回来。 我当下翻身上马跑过去捡。 我气喘吁吁骑了十里地,终于在一片麦田里找到了那只倒霉的大雁。正巧砸在一个偷瓜贼头上。 那厮捂着脑袋刚要骂娘,抬头见有人过来,顿时话锋一转。 “这位兄台,”那偷瓜贼一手提着大雁,一手提着西瓜,一脸笑眯眯道,“常言道天上掉馅饼,今日怎的连大雁也往下掉?” 我猛地勒住缰绳。 马不耐烦,从鼻子里喷出一口热气。 细看那人面容,忽然觉得分外眼熟。这不是上个月在石阶上,那个卖我瓜的大爷吗? “你...”我长鞭一指,“不是卖瓜的么?” 他讪笑着往后蹭了半步:“这个,时令不好,在下也是,咳咳,不得已而为之啊。” 我挑眉:“你这,副业还挺多。” 他摇摇头:“少侠此言差矣,摘瓜和卖瓜,都是跟瓜打交道,怎么不算一条龙服务?” 我低头看着地上的大雁,又瞥了眼他怀里露出的半个瓜,一时语塞。 他掰了四分之一瓜塞给我。瓜瓤鲜红,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淌。 我正啃得起劲,忽见我那匹还没搞清公母的小马,已经亲亲热热地蹭着偷瓜贼的手心,方才对我爱答不理的劲儿全喂了狗。 “你们倒是熟得快。”我酸溜溜地吐出颗瓜瓤。 话音未落,一道熟悉的白影“嗖”地窜来,清河知名的一类大鹅扑棱着翅膀冲过来,照着我的小腿就是一口。 “这荒郊野岭的居然也有这玩意?!”我慌忙地跳起来,西瓜汁糊了满脸。 偷瓜贼趁机翻身上马,临走还不忘顺走剩下的瓜。 “兄台,有缘再会!” “你…!” ——他娘的跑得真快!我本来想说这个。 话音未落,那鹅又扑上来啄我屁股,疼得我直蹦跶。 * 那次以后我深受打击,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庭院闷头练功。 多日来,基础招式早已烂熟于心,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就差临门一脚,却始终摸不到那一层境界。 旁边,师父在柳树下慢悠悠地打五禽戏。 “你的力使得不对。”她突然出声,吓得我差点把剑扔河里。 “怎么说?”我赶紧摆出虚心求教的嘴脸。 她冷不防食指往我腰上一戳,我"嗷"地一声就瘫地上了。 我卖惨的功夫修炼到家了,捂着腰立刻在地上滚了半圈。 我抽抽噎噎地说:"师父,您这一指头,怕是把徒儿的任督二脉都戳断了。" 说着还夸张地咳嗽两声。 ''''腰坏了不打紧,可徒儿这颗炙热的孝心,怎么办?'''' ''''以后,谁给您跑腿买酒?谁给您捶背?谁半夜翻墙去给您买王记的酱肘子?" 师父的嘴角抽了抽:"…..." 我向来最懂见好就收,立刻一个翻身蹦起来,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屁颠屁颠凑到师父跟前。 ''''您瞧,徒儿这身手是不是比方才更伶俐了?'''' 话音未落,忽觉手上一轻——只见一阵风吹过,我的剑不知何时已在她手中。 咦? “剑意要凝在剑尖。”她抄起我的剑,手腕一抖,那棵三人才能合抱的树被劈开,倒下时,发出“轰”的一声。 我缓、慢、地转身,下巴掉到了地上。 “再试试。”她将剑抛还给我,“感受它。” * 我再试。 这次剑风过处,确比先前更凌厉。 “有长进。”她流露出一丝赞许,并往我嘴里塞了颗蜜汁糖球。 “这不是,神仙渡的特产吗?”我喉头一紧,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师父挑了挑眉,那表情分明在说“嗯?你小子懂得还挺多”。 “路过买的,爱吃不吃。”她喝着酒,一幅岁月静好的样子。 不,其实我可爱吃了。我在心里说。 这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说出口就变成了别的模样。 “弟子早年,也曾路过神仙渡买过一次,念念不忘。” * 正午未过,她仍在亭下喝酒,清亮的酒液在酒壶里打着转,远山漫起白雾,竹林也变得模糊。 “师父。” “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我的剑,变快了。” 她倏然将剑抛来。 我手忙脚乱去接,却被剑柄上缠着的旧布条硌了手心。那布条已经磨得起毛边,经年累月浸了血,隐约透着暗红。 反观我的布条是新缠的,白的出奇。 “在开封赌坊,反应这么慢早就被扒光抢钱了。”她淡淡地说。 “可能是吧。”我垂眸笑道,但是我又不去赌坊,我在心里补了句。 “你说你的剑变快了。” “是。” “是剑快了...还是眼睛慢了?" 我挑眉。 “快不快的,试试便知。” 她笑了。远处响起钟声,惊起一山飞鸟。那些鸟扑棱棱地掠过我们头顶,翅膀划开山间雾气。 来吧,我做好准备,提息运气。 话音未落,她剑已至。我后退半步,用剑横挡,却见她手腕轻抖,从侧面进攻,剑绕过我的防御,直取咽喉。 “还可以更快,”她轻笑一声,剑势如行云流水,我连连防御,用巧劲卸下她的势,却总被她后发先至,几乎每一招都恰到好处的被她化解。 我咬紧牙关,突然变招,剑化作一道白虹贯出,内力骤然爆发,剑势如飞瀑倾泻而下。逼得她连退两步。 “不错。”她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我正要得意,却见她突然剑势一变:“不过还差得远呢!” 那剑尖已精准点在我手腕要穴上,我用内力震开,提剑而上,两剑相撞发出“嗡嗡”的声音,震得我虎口发麻,吃痛松劲,长剑险些脱手。 她剑锋一转,我一个后仰,剑擦着衣袖而过,卷起一阵风,竹叶被剑气割断。 剑意划破一旁放着的酒缸,酒液尽数而出。 寒芒倏忽掠过耳际。我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眼,忽觉山道初遇时那阵穿林风,原是为今日这一剑埋的伏笔。 第3章 师姐 师父对收徒有着收集宝可梦一样的热情。这直接导致,我,除了有两个师姐之外,还多了两个师妹。 我都不知道她从哪里刨来的这些人物,收徒对她来说好像呼吸一样简单。 这感觉不坏,至少组队能拉到人了。 如果江叔没走的话,也算我师父吧。我的武功启蒙,全是他教的,但他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我没由来地有些伤感。 * 我见师姐的第一眼就觉得很有缘,也有可能是她拿伞的样子很帅,师父在旁边说了啥我完全没听见。 我想我应该是中暑了,或者一见钟情。 这两个各有50%的概率。 * 师姐师姐,可以教我第二式吗? 我当时还没有这么瞻前顾后,只是依着雏鸟情节不要脸地缠着师姐。 师姐对所有人一概没有耐心,却是一个善良的人,一个为数不多的好人,在我软磨硬泡下,答应了我这无理取闹的要求。 三日后午时,你来找我。 我还以为师姐吃这一套,没想到她是真的没招了。 *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变那么幼稚了,可能那些坚强只是装出来的,我本来就是个小孩心性,是寒姨一直宠着我的缘故?现在打回原形了。 当我回忆起这些的时候,想挖个洞钻进去。 这个江湖很混乱,我的师父看着也不太正常,我的师姐师妹也都个个有我看不懂的地方。 在如此混乱的环境中产生了如此单纯且幼稚的情感,会不会其实我也不太正常? * 喜欢师姐的人有很多,我很不开心。 师姐是个醉花阴。 知道这个的时候,我有点打退堂鼓。 醉花阴可以结很多段缘,你领人回去门派还会给奖励。 当然不是所有的醉花阴都这样。但醉花阴的理念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而且我之前就是醉花阴的我还能不知道吗,身边那些师姐都一手牵三个啊?! 问题主要在于我师姐是不是。 我不知道醉花阴门主是谁,但我发誓我不喜欢她。 我向二师姐打探的时候很紧张。 和我一样不结缘的人应该不多,但幸好,师姐就是其中的一个,她也并未结缘。 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心里暗喜了会。 师姐大概也是懒得做那些任务。 * 反正我家也没了,其实应该想做什么就去做了吧。 虽然我身上还背负着很沉重的东西,但我是这么想的。 我不说,难受的是我。 我要是说了,师姐也接受了,然后我被敌人整死的话,难受是师姐,话说顶多只是难受一会吧。 师姐要是接受了,我也没被整死。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对彼此厌倦,那也挺好的,至少体验过嘛。 师姐要是没接受,我就从师门跑路,多大点事。 * 我总是想偷看师姐,有贼心没贼胆,只是偷瞄她,殊不知这样很明显,上牙膛痒痒的感觉。 师姐不喜欢我,我猜的。 师姐的眼神从不聚焦在我身上。 师姐总跟我隔一尺距离。(虽然这是有原因的。) 如果师姐的举动是只对着我,那就有可能是师门霸凌,但师姐对所有人都这样,那是师姐生性本呆,榆木脑袋一个,什么也没有。 顺带一提咱们师门风气良好,一切不良行为都被二师姐扶上正道。如果有邪恶,二师姐会制裁他们。 我很不喜欢那种开局主角单纯,最后所有人心里都藏着事的感觉,所以我决定从心一点。 要表白!要不下周?或者下下周? * 表白不是应该很简单的吗,我看着我的手,这双拿剑的小手,怎么在抖。 其实我全身都在抖,但是我没看见罢了。 师姐问我为什么在抖。 我高明一世,在这跌了个跟头,这辈子说了第一个很蹩脚的借口说,我风寒还没好,冷的。 师姐可能是假装或者真的没听懂,转过头去没再理我了。 总之那天我成为了超级败犬。 * 当我第二次要说的时候,师姐睡着了。 这感觉就像,刚凑上前去又被弹回来了。 我有点绝望。 * 人们都说伞修砸人很疼,实则不然。 师姐出招的样子真的很华丽。 * 去开封之前,我还是和师姐见了一面。虽然我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但也不能确保能全首全尾的回来。 师姐不知道我的来历,只知道我是师父随手拉进师门的。 不过师姐也绝不会以为我是去旅游的,因为我最近想着东阙公子那封信想得人都蔫了。 ''''我陪你去?''''师姐说。 我感动得痛哭流涕,师姐真好,什么也不问就要陪我去。 但我知道那些渊源只能我亲手去解开,于是我抱着师姐哇哇大哭。 师姐无奈地说:''''怎么了?'''' 师姐无奈的样子,让我更觉得给她添麻烦,本来是要把眼泪咽回去的,哭声倒是忍住了,只是眼泪哗哗流得更欢了,那场面看起来颇有点滑稽。 完了,这下在师妹面前怎么做人。 我期待她摸摸我,但她没有。 师姐的手比剑还冷,我体虚多病,所以师姐体恤我,常离我三分远。 我冷笑,不摸我没关系,我自己把脑袋贴上去! 我仗着师姐的纵容得寸进尺,直到被她反扣手腕按在墙上,呼吸交缠时,我才发现,师姐的手是冷的,但她的唇是烫的。 我全盘败下阵来,完全忘记了要说什么,告别,还是感谢?飞速地逃走了。 第4章 赌坊 开封的事总算告一段落,事情越发明朗。 正想着总算能歇口气,就收到师父发来密信。 展开一看,四个大字:赌坊,速来。 我心头一梗,顿觉不妙。 * 果然,师父在赌坊输个精光,正等着我去赎人。 我到的时候,师父正笑眯眯地,要把她的剑拿出去抵债! 我大惊失色,和那位赌坊的姑娘说,且慢。 先不要收我师父的剑啊——! 师父这才瞧见我,举着酒壶朝我晃了晃:''''哟,你来啦!'''' * 我一把把她拉到旁边说悄悄话:''''师父您,输了多少?'''' 师父沉吟,不确定地说:''''一万?'''' * 我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这人一身青衫,玉簪束发。 穿得人五人六的,生得那叫一个清风朗月。 可惜距离产生美。别人都只能看见她的俊秀,而我却能看透本质。 ——这种眼神,这种表情。 我有一个很沉重的结论,师父,醉了。 寒姨,娘亲,我的头疼越发重了,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那么现在,我怎么让一个爱喝酒的赌鬼,恢复清醒呢? 很快我就知道这个问题本身没有意义。跟酒鬼谈道理纯属多余。 * 我忍痛典当了玉佩,但钱还是不够。 得,以前从赌坊赢的全都还回去了。 师父眨了眨眼,突然一把搂过我肩。 身体大半重量都压了过来,对着赌坊的姑娘轻轻一笑。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桌都听见对着。 “你可知,当朝天子为何身患不举之症吗?'''' 赌坊的姑娘果然被这个八卦震住了,立刻吃瓜! 旁边几个赌徒也竖起了耳朵,甚至连柜台后打算盘的账房都探出了头。 吃瓜,是人的天性,江湖人也不例外。 我吐槽:原来你们这么爱吃瓜吗? 她瞎编排了一堆,听得我有点害怕狗皇帝的法务部来告我们。 师父真的很会讲故事,把他们说得一愣一愣的。 就在师父故意吊着人胃口的时候,她的传音钻进我耳朵。 ''''跑!'''' 拽着我就往外冲,瞬息之间穿过人群。 师姐被摆了一道,怒从中来,“站住!” 我们当然不会站住。 * 师父灵机一动,拽着我跳进了河里。 三月的河水冰凉,犹如三百个青溪举着针同时在扎我。 哎呀,我咕噜咕噜憋着气,游了一段。 不管追兵走没走,我都要出去吸口气了,不然我怕是要葬身河里了。 * 冲破水面,我的眼前重现光明。烟柳轻拂,亭台楼阁,一艘渔船从我眼前划过。 那容貌姣好的青年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那双醉意未消却依旧清亮的眸子望过来,竟真有几分让人沉醉。 但我从那张脸上看出了几分熟悉的意味。 好快的换装速度!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手上有什么很有存在感的东西,我慢半拍发现了这个事。低头一看,我手上抱条跳活蹦乱跳的大鲤鱼。 我:“……” 还滋了我一脸水。 好像是刚才拼命挣扎的时候不小心抓到了什么东西一起带上来了。 不好意思啊,我松手,把这条有点倒霉的鱼放走了。 * 上岸后,冷风一吹,师父的酒意似乎散了些。 可能吧,也不好说。 有时候瞧着清醒了,反而是醉得更深了。 但我一般都往好的方面想。 师父的目光落到我身上,忽然一拍脑门:“哎呀,忘记你还在水里了。'''' * 师父醉酒后非要证明一剑断姻缘。 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为何要去劈姻缘树啊? 再说一遍,不要和醉鬼讲道理。 但我还是陪着去了。 师父出招仍然迅速,吓得我以为她醒酒了。 结果遭了雷劈。 师父打架我鼓掌,师父被劈我吹笛。 还引得几个路人驻足欣赏。 我都有点想摆着个碗在前面了,可惜没带。 但我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其实雷劈不是什么大事,但附近找不到一个医生? 奇了怪了,平日里这姻缘树下名医摊位一个挨一个,今晚怎么全收摊了? 大概是太晚了吧。 说真的,背着个不省人事的人赶路,真不是一般的累。 * 姚药药:这是? 我:这我师父。你给治一下。 姚药药:现在是下班时间。 我:神医,名医,活菩萨,求你了。 姚药药:抬进来吧。 就在这时,昏迷的师父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押……全押了!'''' 我和姚药药:''''……'''' 很好,应该没什么大事。 * 姚药药不愧是神医,几针下去,师父气息就稳了。 当然,我的荷包也瘪了,被敲得一滴不剩。 姚药药大师的手法真的很好,推荐大家都来噢。 别问我为什么在给活人医馆的点评界面写好评,因为姚药药正站在我旁边。 姚药药:你带她回去,按我这方子抓药,烧一大桶水,让她每天泡够一个时辰,连泡三天。 我:好的呢。 姚药药:记住,水要烫点,药要够,泡到出汗为止。 我:好的呢。 * 师父依旧昏沉。我认命地把她扛回她自己的小院。 第二天我去的时候,师父已经醒了,我把药包拿出来,转述了一遍医生的话。 她没在房里躺着,倒是披了件松松垮垮的外袍,在院子里的竹榻上晒太阳,此时正听我讲话。 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师父皱着眉,看着那包药。 我有点没招了。这什么意思?师父今年到底几岁? ''''师父,徒儿不能做个不孝徒啊!'''' 幸好师父只是有点抗拒,并没有特别抗拒。 我出去了一会,因为还没吃早饭——上街买了俩水煎包。 水煎包,好吃。这次的好评是真心的。 再推开院门,药草的苦香已经弥漫开来。 循着水声和蒸腾的热气走到浴房门口。 只见屏风半掩,一只线条优美,充满力量的手臂慵懒地搭在浴桶边缘。 水珠顺着白皙的皮肤滚落。 “怎么了?” 屏风后传来她略带沙哑的声音,比平日低沉。 像被热气熏软了骨头,听不出多少宿醉的疲惫,反而有种奇异的慵懒。 ''''路过,路过。'''' 我吓了一跳,师父的感官也太敏锐了。 师父轻笑一声,水声轻响,她似乎换了个姿势,靠在桶壁上。 她的目光透过雾,落在我身上,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打量。''''站着做什么?怕我淹死?'''' 我心里想:是有点。 ''''没,就是看看师父您泡好了没。'''' 说完我感觉自己有点傻。 ''''哦。''''她轻轻应了一声。 ''''忘拿浴袍了,在我的衣柜里面。''''但师父这话倒听不出有不好意思的成分,说的非常自然。 我拿了过来。 她似乎察觉到我的靠近,缓缓睁开眼。 那双总是清亮的眸子,此刻被水汽浸润,带着点迷蒙的雾气。 她看着我,没有羞涩,只是很平静地,迎上我的目光。 我:日子怎么可能跟谁过都一样呢? 好刺激,每天都有新惊喜。 我皮笑肉不笑地上前。 她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我把浴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