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武:大嫂常氏,老婆徐妙云》 第69章 开国之初才能做的事! 朱元璋被噎得一愣,随即恼道:"妹子!咱这不是......" "累了,歇息吧。"马皇后径直起身,将茶盏搁在案上,"玉儿,伺候更衣。" 朱元璋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马皇后转身进了内室,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狠狠一甩袖子:"行!咱走!" 踏出坤宁宫时,老朱心里的火气忽然转了向——孙贵妃的温柔小意浮现在眼前,她那双柔荑按摩太阳穴的手法可比马秀英强多了! 这么一想,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甚至带上了几分轻快。 殿内,玉儿替马皇后拆下发髻上的金簪,铜镜里映出皇后疲惫的眉眼。 "娘娘......"玉儿小心翼翼地问,"要传热水吗?" 马皇后摇摇头,忽然道:"玉儿,你说......人真的会变吗?" 玉儿手上的动作一顿,轻声道:"奴婢愚钝,但觉得......这世上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就像雪,看着纯白无瑕,底下可能藏着枯枝烂叶;而淤泥里,也能开出莲花来。" 马皇后怔怔地望着镜中的自己,眼角细纹在烛光下格外明显。 她想起自己为了给朱重八送饼时烫伤的胸口,又想起了建国之前朱重八对自己的满满爱意,但是如今全都变了。 常府的书房里,常清韵披着件月白缎子的斗篷,执笔的手冻得微微发红,却仍一笔一划地誊写着那首《沁园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她轻声念着,笔尖在"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处微微一顿。 何等气魄...... 她望着纸上铁画银钩的字迹,仿佛又看见雪夜里那个负手而立的挺拔身影。 朱棡吟诗时微扬的下颌,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的轮廓,还有那句"还看今朝"时眼中迸发的神采...... "小姐,"贴身丫鬟捧着暖炉进来,"都三更天了,您该歇息了。" 常清韵恍若未闻,指尖轻轻抚过墨迹未干的纸张:"你说......晋王殿下这样的人,心里装着怎样的天地?" 丫鬟吓了一跳:"小姐慎言!您可是......" "我知道。"常清韵打断她,将诗稿仔细折好收进妆奁最底层,"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什么?她没有说。 窗外,一片雪花穿过窗棂,落在砚台里,悄无声息地化了。 魏国公府的书房里,徐妙云趴在黄花梨大案上,小脸皱成一团。 她面前摊开的宣纸上秀气写着《沁园春》的前半阙。 "气死我了!"她丢下毛笔,气鼓鼓地揉着发酸的手腕,"朱棡哥哥怎么能写出这么长的诗!" "哟,咱们家小才女这是写什么呢?"徐达拎着酒壶晃进来,满身酒气里混着烤鹅的香味。 徐妙云赶紧用袖子遮住宣纸:"没什么!闲来练字罢了!" 徐达一把抢过宣纸,眯着眼念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彻底没了动静。 "爹?"徐妙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您没事吧?" 徐达猛地抬头,眼中精光四射:"这真是晋王写的?" "是啊,"徐妙云歪着头,"就刚才在宫里,棡哥哥看着雪随口念的,可惜了这是闲来之作,上不得什么台面......" 说是这么说但是徐妙云脸上的骄傲跟自豪都已经溢出来了,她的朱棡哥哥就是这么有才! "放屁!"徐达一巴掌拍在案上,震得砚台跳起老高,"这要是上不得台面,那翰林院那群老东西写的都是狗屎!" 他激动地在书房里转圈,突然按住女儿的肩膀:"丫头,你记住——这首诗,一个字都不许往外传!" "为什么呀?"徐妙云不解。 徐达的眼中闪过一丝老将的锐利:"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棡哥哥现在......"他忽然收住话头,揉了揉女儿的脑袋,"总之听爹的!" 徐妙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偷偷将宣纸折好塞进了贴身的荷包里。 棡哥哥的诗,我才不给别人看呢! 宫墙内外·暗潮涌动! 二虎的调查比预想的更快,天刚蒙蒙亮,他就带着一摞密报跪在了乾清宫外。 朱元璋披着衣裳翻看账册,越看脸色越阴沉。 苏州沈家去年丝绸交易额二百八十万两,纳税九千两;杭州茶商周氏年入百万,纳税三千两...... "砰!" 账册被狠狠摔在地上。 "好啊!真是好啊!"朱元璋气得胡子直抖,"这群蛀虫!吃着大明的饭,挖着大明的根!" 二虎低声道:"陛下,还有一事......韩国公府昨夜有人快马出城,往江南方向去了。" 朱元璋眯起眼:"李善长......" 他踱到窗前,望着渐渐亮起的天色,忽然冷笑:"传旨——三日后大朝会,朕要议商税改制!" 你就这么着急下去么李善长! 这才是开国之初,你们这些人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翻天了嘛! 与此同时,晋王府的朱棡收到了赤鸢的密报:江南八大商号联名上书,抗议"苛捐杂税"。 "这么快?"朱棡挑眉,"咱们的胡参知还没死透呢,就有人急着跳脚了?" 赤鸢低声道:"要属下派人拦截吗?" 朱棡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让他们闹,闹得越大......"他指尖轻轻敲着案几,"父皇的刀,才会越快。" 很多事情必须由开国皇帝来做,尤其是开国之初是最好的! 窗外,雪又开始下了。 三日后,奉天殿内。 晨曦的光透过雕花窗棂斜射进来,在御阶上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影子。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文官以李善长为首,武将则以徐达为尊。 朱棡站在亲王队列的最前方,目光平静地扫过殿中众人,最后落在空荡荡的龙椅上——朱元璋还未到。 殿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文官们时不时交换眼神,武将们则大多眼观鼻鼻观心。徐达抱着胳膊,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仿佛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浑然不觉。 "陛下驾到——" 王景弘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朱元璋龙行虎步踏上御阶,玄色龙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他落座时,目光如刀般扫过群臣,尤其在李善长身上停留了一瞬。 "臣等参见陛下——" 第70章 锦衣卫! “今日召诸位爱卿,“朱元璋开门见山,声音沉如闷雷,“是为议商税改制一事。“ 殿内瞬间骚动起来,文官队列中传出低低的议论声,像一群受惊的麻雀。 “肃静!“王景弘厉喝一声。 朱元璋继续道:“朕意已决,即日起设市舶司,专管大宗贸易,丝绸、瓷器、茶叶等物,十税其一;盐铁粮米等民生之物,维持三十税一不变。“ 话音刚落,李善长便出列躬身:“陛下,老臣以为此事需从长计议......“ “哦?“朱元璋眯起眼,“李卿有何高见?“ 李善长硬着头皮道:“商人地位卑贱,若课以重税,恐其转嫁百姓,伤及农桑根本啊!“ “是啊陛下!“礼部尚书钱唐立刻附和,“士农工商,商居末流,若抬高商税,岂非变相抬举商人?“ “臣附议!“ “臣等附议!“ 转眼间,文官队列跪倒一片,唯有几位翰林学士站在原地,面露犹豫。 朱棡冷眼旁观,心中冷笑:好一个''伤及农桑''!你们收商贾孝敬时,怎么不想想农桑? 朱元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手指在龙案上敲击的节奏越来越快。 徐达偷偷抬眼瞥了一下,心头猛地一跳——那是陛下杀人的前兆! 果然—— “砰!“ 朱元璋一脚踹翻龙案,笔墨纸砚哗啦啦砸在地上,他站起身,浑身杀气如实质般弥漫开来:“好啊!真是好啊!“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让满朝文武瞬间噤若寒蝉。 “咱才提了个商税,你们就急成这样?“朱元璋缓步走下御阶,靴底踩在散落的奏折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李善长,你告诉咱——苏州沈家去年给你送的十万两''冰敬'',可曾''伤及农桑''啊?“ 李善长如遭雷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明鉴!老臣......老臣......“ “还有你!钱唐!“朱元璋一指礼部尚书,“你女婿在杭州开的绸缎庄,三年没交一文税钱,当咱不知道?“ 钱唐面如土色,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鲜血顿时流了下来:“臣......臣罪该万死......“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朱元璋走到李善长面前,俯下身,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李善长,你跟了咱多少年了?“ “老......老臣自至正十五年追随陛下,至今已......已二十载......“李善长的官服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 “二十年......“朱元璋直起身,忽然笑了,“够长了。“ 他转身大步走回御座,厉声道:“商税改制,朕意已决!再有反对者——“ 目光扫过跪伏在地的文官们,一字一顿:“递折子上来,咱亲自批红!“ 这句话让所有人浑身一颤。谁不知道陛下的“亲自批红“是什么意思?那朱笔勾画的不是奏章,而是九族的生死簿! “退朝!“ 朱元璋甩袖而去,留下满殿战战兢兢的臣子,李善长瘫坐在地,官帽歪斜,哪还有半点“开国文臣之首“的气度? 退朝的官员们如蒙大赦,纷纷快步离开奉天殿,徐达故意放慢脚步,等到了无人的宫道拐角,突然一把拉住朱棡的袖子:“晋王殿下!“ 朱棡挑眉:“徐叔有事?“ 徐达压低声音,胡须都气得翘了起来:“你小子搞什么名堂?知不知道今天这一出,文官集团算是跟你结死仇了!“ “徐叔怕了?“朱棡轻笑。 “放屁!“徐达瞪眼,“老夫是担心妙云!你将来......“ “徐叔放心,“朱棡拍了拍老将军的手,“本王心里有数。“ 徐达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叹道:“你小子......比你爹还狠。“ 朱棡不置可否,目光转向远处——李善长正被几个门生搀扶着爬上轿子,背影佝偻得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这才刚刚开始...... 至于对我不利? 哼哼,有着系统的我不服就来干一场! 李善长回到府中,连官服都来不及换,就瘫在了太师椅上。管家战战兢兢地捧来参茶,却被他一把掀翻:“滚!都滚出去!“ 待众人退下,他从暗格中取出一封密信,手指颤抖着凑近烛火—— “砰!“ 书房门被猛地踹开。二虎带着一队锦衣卫鱼贯而入,冷声道:“奉陛下口谕,请韩国公配合调查江南商税一案。“ 李善长手中的信纸飘落在地,上面赫然写着:“江南八姓已备白银百万,愿供国公驱策......“ 二虎捡起信纸,咧嘴一笑:“国公爷,您这是......自寻死路啊。“ 朱元璋看着二虎呈上的密信,冷笑连连:“好啊李善长,朕还没动江南,你倒先联络上了!“ 朱棡站在一旁,轻声道:“父皇,此事不宜扩大。“ “嗯?“朱元璋锐利的目光射来,“你替他们求情?“ “儿臣只是觉得......“朱棡斟酌着词句,“开国之初,牵一发而动全身,江南赋税重地,若动荡太过,恐伤国本。“ 朱元璋盯着他看了良久,忽然大笑:“好!好一个''伤国本''!“ 他走到朱棡面前,重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朕准了,李善长抄家!“ 朱棡躬身:“父皇圣明。“ “父皇,儿臣觉得应该改仪鸾司为锦衣卫,监察百官,以定社稷!” 仪鸾司? 锦衣卫? 朱元璋一时也是来了兴致,他总觉得这个锦衣卫跟他之前让二虎去弄的组织很像,想到这朱元璋转头朝二虎问去: “二虎,咱让你弄的那件事完成了嘛?” “回圣上,已经完成一大半了!” 二虎在朱棡好奇的目光中上前拱手回复道。 看着朱棡眼中的求知欲,朱元璋得意洋洋的说道:“老三想不想知道?” 朱棡也是恢复了平静的淡然道:“不想” “......” “哼!” “说说吧你那个锦衣卫是什么东西?” 朱棡神情严肃,郑重的说道: “飞鱼服,绣春刀,刑狱侦查,追捕盗贼,捉拿叛党,监察文武百官!” “天子亲军一手控制,皇权特许,先斩后奏,无所不纠,无所不查,这...就是锦衣卫!” 第71章 文人入仕的问题! 此话一出,朱元璋有没有感觉他不知道,但是二虎兴奋得脸都憋红了。 对了,对了! 这就是陛下让他组建的势力,锦衣卫!皇权特许先斩后奏,真完美! 朱元璋回神看着自己的老三,他有点看不懂了,老三一直以来都在韬光隐晦藏拙嘛? 现在选择了暴露到底是为什么,从之前说豚猪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家老三不一样了,但是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身旁服侍的王景洪满脸惊恐,看向晋王殿下的目光中皆是惊惧。 老天爷诶,晋王殿下您要干什么? 监察百官?在众人头上悬着一把剑? 谁会愿意? 还皇权特许,先斩后奏?这不就是属于陛下的鹰犬嘛? 朱元璋抬起茶杯喝了一口,企图压抑心中的颤动,一切都对上了,他能感觉老三说到了他的心坎中。 “好,好啊,好一个锦衣卫!” “二虎!” “臣在!” “就按老三说的去做,该仪鸾司为锦衣卫,你任第一任锦衣卫指挥使!” “是,臣绝对不会辜负陛下所托!” 二虎心中的太激动了,第一任啊,就这锦衣卫现在透露的权柄来说,他以后的地位也会水高猛涨! 看着二虎激动的神情,朱棡失望的摇了摇头,只看到了锦衣卫的权势,但是没看到锦衣卫的弊端。 尤其还是一把手,要知道锦衣卫可是一个非常得罪人的差事啊,历史中虽然没有明说二虎到底是不是平安落地了,但是按他的估计来说! 绝对是死了! “老三,你跟咱老实说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朱元璋起身来到朱棡面前,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朱棡,企图看出加下来对方的回答有没有撒谎。 他怀疑有人在老三背后教导他! 这个人是谁,或者说有没有这个人,朱元璋非常在意! “父皇,没人给儿子说这些事情,儿子只是想到了汉朝的绣衣使者跟秦朝的黑冰台故此提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面对朱元璋的注视,朱棡起身恭敬的回复,面色并无丝毫变化。 首先,因为他没有其他目的,所以什么心慌等事情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看着没有出现面色变化的朱棡,朱元璋心中也只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父皇!” “参见太子殿下!” “大哥!” 朱棡等人纷纷朝来人朱标行礼,后者点头回应来到一侧坐下。 “标儿你怎么来了?”对于自己好大儿的到来朱元璋十分困惑。 听到问话朱标十分为难,明明来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在看到他爹后“爹,那个...这个...就是...” 朱元璋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柔和缓缓变为严肃:“说!” “父亲您还是亲自看看吧!”说着朱标起身将手中的折子递了过去,随后非常自觉的站到一旁不在坐下。 他到想要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能让自己的标儿如此畏畏缩缩? 结果朱元璋打开一看,仅仅看到一半他的神色就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砰!” 桌子被朱元璋猛地一拍发出巨响,周围所有人都是纷纷自觉地跪了下去。 “好啊!好一个,‘一家之祚,不能千年者何’!” “真的好啊,夏伯启啊夏伯启,你这是在逼朕杀你嘛!” 嗯哼? 夏伯启?这名好像有点熟啊! 倒是这句话真的是能说的? 意思简单翻译过来就是:一家的国祚,有超过千年的嘛? 这简直就是诛心之论啊! 但是很快朱棡也是想起了夏伯启是什么人了: 夏伯启,广信府贵溪县儒士,大明初定之际曾经征聘天下儒士入朝为官,结果夏伯启两叔侄不仅不给面子,还直接剁掉了手指表示拒绝。 时期传回京师后,群朝震动,朱元璋非常震惊,他都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了,居然还有人如此不给面子?随即直接命人将夏伯启捉拿回京,直接打入诏狱,为的就是一手逼其就范! 现在看来这夏伯启估计就在诏狱里面呆着了。 说实话吧,这要是换到其他朝代的儒士都几乎很少有人在大明为官,尤其还是他便宜老爹所在的洪武年间! 为什么? 因为他爹是大字不识两个的武夫却当上了皇上,另一个原因则是大明朝的官自己都养不活! 想到这的朱棡偷瞄了一眼朱元璋,果不其然后者现在脸上已经全黑了,气得咬牙切齿的样子让人心惊。 老头子啊老头子,你可别直接被气过去了啊...... 我可谢谢你啊我的好大儿,你可是快孝死你爹我了。 不过朱元璋这么生气也能理解,换做是他,重生的身份如果不是皇子的话,他也不会选择入朝为官,起码不会在大明当官。 这位爷的脾气现在还有他娘压着,以后他娘不在了,那才是真的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啊。 况且明初的这些个文人,实在是下贱至极,典型的当了婊子又要立牌坊。 要么就是前朝遗臣,但是人家更愿意给蒙古鞑子当狗,也不愿入大明为官。 这已经不是暗地里看不起老朱家了,而是摆在台面上的看不起朱家了,看不起明朝! 一边享受着那高到离谱的文人待遇,一边又不愿意办事,拿了好处不办事,天底下那有这样的到底。 “你个兔崽子看什么?” 本就怒火中烧的朱元璋看着朱棡偷瞄,顿时气得怒喝出声。 你个兔崽子真是翅膀硬了?没看你爹我现在正怒火蹭蹭往上冒嘛? “父皇,这文人的问题其实还是非常好解决的” 朱元璋闻言一愣,随后不怀好意的开口道:“那你说说应该怎么解决?” 还很好解决? 你今天但凡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你看看我的七匹狼到底结不结实。 这些破烂文人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全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书生,人家不给你办事你能咋办? 能咋办? 因为这些文人入仕的问题,不仅他朱元璋头疼,满朝文武谁不头疼,现在你小子一句能解决,咋滴,你一个人的脑子比他们几百个人的脑子都好用? 第72章 伤八和,不伤棡和 朱棡笑呵呵的开口说着:“爹,我这有快的跟慢的,您需要那个?” “哦?” “快的如何?慢的又如何?” 别说朱元璋了,就是朱标都来了兴趣。 “这很简单的父皇,只是你们一直没敢往这边想” “直接把这夏伯启叔侄衣服全扒了捆起来绑在青楼门口,什么时候认清大小王了,什么时候再给我下来!” 朱元璋:“???” 朱标:“???” ??? 你是人? 这些文人最在乎的是什么?说白了就是个名声。 结果你倒好,不仅要把你人家扒光了,还要绑在青楼门口?你这不是逼着人家夏伯启去死嘛,你到底是招揽还是想杀人啊。 你这招简直就是阴险卑鄙无耻,绝不可能是他朱重八的儿子! 朱元璋连连摆手拒绝道:“不行!” “三弟,这招确实太过了...”朱标神情无奈的说道。 “有什么不行的?” 这下轮到朱棡急了,怎么?你清高,你了不起,给你想出招了你说不行?啥话都让你说了? “呵”看着急头白脸的朱棡朱元璋都要气笑了:“咱要脸,如此有伤风化!” “呵,伤八化,不伤棡化,我只是提一嘴,事是您做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父皇你着相了...... “你个兔崽子我看就是找打!总之不行!” 如果他朱元璋真这样做了,不说夏伯启了,估计自己朝中的不少文臣都会向自己讨伐,这已经不是逼迫了,是羞辱了。 尤其还是将脸面看得极重的文人,到时候自己的名声估计也就被老三毁了。 看着继续说什么的朱棡,朱元璋连忙打断:“好了,这个法子不行,换一个!” “那就只有慢的了!” “哦?慢的怎么说?” “慢的怎么说呢?” “咱让你说!” “好的我说!” 怒气值狂飙的朱元璋现在只想揍一揍这个兔崽子,摩拳擦掌的站起身就朝对方走去。 呵! “爹啊,我徐叔都不是我对手,你要好好思量思量哦~”说是这么说朱棡也不可能真的还手。 起身就玩起了一出晋王绕桌子。 “兔崽子你站住!” “你当我傻啊爹” 朱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老一少吐槽道:“有失风范啊~” “呼~呼~呼~老三我不追了,你给咱抓紧说!”朱元璋猛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气喘吁吁的说着。 “爹,你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啊!” “这些文人儒士既然不想入朝为官,那就直接剥夺其功名,废弃身份,你不是喜欢之乎者也嘛?那就去海外给那些蛮子之乎者也去把!” “我大明优待文人儒士,可不是给他们这些吃着我朱家的饭,又要砸锅的!” 话落朱元璋跟朱标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这老三/三弟的方法怎么都是如此的阴狠啊! 读书人也好,文人儒士也罢,靠着这个身份一直享受着朝廷给予对方的优待。 要知道这些文人之所以一天到晚的自持身份,既不生产,又不工作,一但没了文人身份的话。 哼哼! 到那时别说成天吟诗作对了,自力更生都做不到,不说成为乞丐,饿死都不一定。 朱元璋眉头一皱,这快的也好,慢的也罢,貌似都不怎么能用啊。 你真的要伤八和,不伤棡和是吧? 朱棡也不急,伤不伤八和看的你是朱元璋反正,端起茶杯朱棡老神在在的喝了一口,压根不急。 朱标也不敢开口,一但开口就怕不是伤八和,是伤标和了...... 然而朱标越不想什么,朱元璋就越想什么,随即开口道:“标儿,对于你三弟说的两个方法你认为那个合适?” 朱元璋虽然认可了这两个计谋,但是并不准备自己实施,他可是把自己对标唐宗宋祖的存在。 如果自己真的下令做了,那么他跟暴秦何异? 呵~ 朱棡要是知道自己老爹在想什么的话,绝对会直接出言嘲讽。 还暴秦? 打个最简单的例子来说,无数的穿越者穿到任何一个朝代基本都会高呼:王侯将相另有种乎! 但你要说是穿越到大秦,嘿嘿~ 穿越者:我迷人的老祖宗诶,丹药吃不得有毒的! 重生者:老祖宗你可得长命百岁啊,这是世界地图您看看,尤其是这美洲大陆,觉得得打。 造反?十个有一个都算不错了,老朱啊老朱,在你心中的暴秦,在后世可是万人迷的存在啊! “父皇,儿臣觉得这件事或许有个人可以担任!”朱标想了半响后开口说道。 朱元璋微微前倾惊疑不定的询问:“哦?是谁?” “李善长!” “啥玩意?李善长?他都被咱抄家了,还能用?” “爹,绝对可行,这李善长即被爹给抄家了,但是如果让他办成这件事后留他全家一命的话,李善长会非常愿意的!” “况且爹你只是抄家,李善长的官职还在啊!” 是啊,李善长! 大明百官之首就不说了,什么光禄大夫,太师,中书左丞相,韩国公等名讳一大串。 沉吟片刻后朱元璋开口道:“二虎!” “臣在” “去诏狱中把李善长给咱带来!” “是!” 二虎离开后,眼见实施的人选已定,朱元璋这才认真开始打量起一旁的吃瓜群众。 “老三啊~” “儿臣在!” “你那晋王府最近两日就完全修建完善了,到时候你就回王府去住吧” “好的爹!” 便宜爹这是在赶自己走了?还是想让我回府住后想要抓住我的把柄? 现在的朱棡大有一种逆父谋害朕,咳咳,谋害我的想法。 朱棡噼里啪啦想了一大堆,殊不知朱元璋只是觉得自己老三在多呆点时间,妹子估计心中都要没自己了。 很快二虎就将李善长从诏狱中带了过来。 “罪臣李善长参见陛下!” “参见太子殿下,晋王殿下” 李善长此刻已经没有多少慌乱了,要知道他朱重八最恨贪官,自己既然没有被斩,还被带过来面见,那么说明他的命基本已定。 “李善长啊李善长,咱不知道是该说你命好,还是运气好!” 听到这话的李善长心中一定,稳了! “陛下有何吩咐您说,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臣定当尽心尽力的完成!” 第73章 不伤八标棡和,伤善和! 乾清宫内,李善长跪伏在地,囚衣上还沾着诏狱的霉斑。 他低垂着头,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听着朱元璋将那两个骇人听闻的计策缓缓道来。 "......要么扒光了绑在青楼门口,要么革除功名发配蛮荒。"朱元璋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李卿以为如何?" 李善长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骇:"陛、陛下!此乃毒计啊!"他的声音都变了调,"无论是哪一条,都足以逼反天下文人!这......这比焚书坑儒还要......" 话到一半突然卡住——他看见晋王朱棡正似笑非笑地睨着自己。 "反驳一下吧。"朱元璋朝朱棡抬了抬下巴。 朱棡慢悠悠放下茶盏,瓷底碰在紫檀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他上下打量着这位曾经的百官之首,忽然笑了:"李相国,本王倒想请教——文人不交税不纳粮,享受着朝廷免役免税的优待,却不肯为朝廷出谋划策,你觉得,这合理吗?" 李善长喉结滚动:"殿下,文人风骨......" "风骨?"朱棡嗤笑一声,"拿着朝廷给的优待谈风骨?李相国,你贪的那三十万两雪花银,也是''风骨''的一部分?" 这句话像刀子般捅进李善长心窝。 他脸色瞬间惨白,却又强撑着反驳:"殿下此言差矣!教化百姓、著书立说,同样是报效朝廷!" "哦?"朱棡挑眉,"那文人在乡里放印子钱,逼得农户卖儿卖女,这就是你所谓的''教化''?" 李善长一时语塞。 朱棡乘胜追击:"还有那位''江南文魁''张世杰,靠着免稅特权兼并土地万亩,致使三百农户流离失所——李相国,这就是文人风骨?" 殿内鸦雀无声。 李善长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位年轻的亲王,对文官集团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陛下!"李善长转向朱元璋,做最后的挣扎,"若行此策,恐天下士子寒心啊!" 朱元璋眯起眼:"李善长,你是在威胁朕?" "老臣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朱棡突然拍案而起,"只是你们文官集团习惯了趴在朝廷身上吸血,现在要动你们的利益,就急眼了?" 李善长被这粗鄙之言震得目瞪口呆,他颤抖着手指向朱棡:"殿下!您、您怎能如此污蔑......" “这些文人入仕的问题,其实有大部分的人都是持有不忘旧元的想法,忠心元朝,因为儒家一直提倡什么所谓的忠臣不事二主,呵呸~,既然不远处承认大明,赶出去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们要去跟元朝赴死也好,给鞑子当狗也罢,直接赶出去,有人不当要当狗那就成全他们!” “晋王殿下休得胡言!”李善长忍不住怒喝出声,去给鞑子当狗?这已经不是讽刺了,是赤裸裸的羞辱。 “怎么?这就急了?”朱棡不屑的看着李善长。 你李善长也就这样,说实话他真看不上对方。 “陛下,如此毒计一出,会将天下文人儒士得罪的死死的,在想让其入朝为官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啊!” 李善长一抹眼角,当即表现了一场说哭就哭。 可惜了,朱棡根本没在乎这些文人到底想什么,跟他也没关系,他有系统,只要时间够,起码到他就藩不说买到十个往上的文官。 但是几个还是可以的,就一个和珅来看,起码都是有名的文臣,到时候也就不缺人了,其余事在慢慢办,再说了自己话还没说完啊。 “有不想当官的,那么是不是就有想当官的?尤其事寒门子弟更甚!” “有不少文人还是抱着出人头地的期盼的,我也不会一棍子全部打死!元朝文人入朝困难重重,于是干脆摆烂,随之到了元末的战乱年间,这种感觉更重了,也就养成了彻底放弃的想法,渐渐的也就形成了一种风气!” “直到年纪年迈后更是不愿意了,毕竟有着朝廷的政策,又都是大儒级别的儒士了,如今大明的朝堂情况更不愿意出仕了!” “所以也就有了另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朱元璋等人纷纷看去。 对不起了四弟,我又要借用你的做法了! “对于这批名望高的大儒,我们可以编撰一本能够留名青史的《洪武大典》!” “什么是《洪武大典》?”朱元璋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洪武大典他的心脏就狂跳,非常激动。 朱棡笑了笑接着道:“也就是修史,这可是美事,要不是太耗时间儿臣也想加入了,比如说修善《元史》的那群人,已经是大儒了,名下的儒生数量极多,影响力之大!” 朱元璋没有被眼前的诱惑完全吸引而是十分理智的询问:“如果修完后他们还是选择归乡呢?到那时朝廷又该如何?” 脑子呢!《元史》修完了肯定就是《洪武大典》啊,自己才说的就忘了? “《元史》修完,可以修《洪武大典》,而这《洪武大典》涵盖有史以来的所有,集天文,地志,医术,技艺等所有百家之长于一书,修一本名扬利万的千古第一奇书,也是第一本百科全书!” “如此,那些大儒还能拒绝吗?” “并且在这期间,我们也就有了充足的时间拉拢对方名下的各个儒生,很多时候文人风骨真的不重要,尤其是对于年轻的儒生来说,就看你给的多不多了!” 朱元璋眼中满是震撼,自己这老三.... “李善长,你觉得老三说的是否有理?” “有...有理...” 朱元璋盯着儿子看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好!好得很!" 他猛地起身,龙袍下摆带起一阵风:"李善长听旨!" 李善长浑身一颤,以头触地。 "朕本欲将你全族剥皮充草......"朱元璋每个字都像冰锥般刺入李善长心脏,"但念在旧情,着你全权督办''文人入仕''一事,办好了,抄家之后可免死罪,回凤阳老家度日;办不好——" 第74章 江南士族,周家! “老臣领旨!“李善长不等皇帝说完就重重叩首,“臣定当竭尽全力!“ 他的额头死死抵在金砖上,老泪纵横,这一刻,什么文人风骨、什么士林清誉,都比不上全家老小的性命重要。 朱元璋满意地点点头:“二虎,带他下去梳洗更衣。“ 待李善长踉跄着退下,朱标忍不住低声道:“父皇,此事会不会......“ “标儿,“朱元璋打断他,“你要记住——有些事,脏手的事就得让脏了手的人去做。“ 他说这话时,目光却落在朱棡身上,朱棡假装没看见,专心研究茶盏上的花纹。 呵,老朱这是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啊...... “父皇,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还容儿臣先回去了!” 朱棡实在是懒得跟老朱在这尔虞我诈了,不如回去休息。 “去吧去吧” “大哥,三弟我先走了” 再次朝朱标行完礼后,朱棡转身离开了。 看着朱棡离开的背影,朱元璋一开始柔和的目光冷冽了下来开口道:“标儿,你觉得你三弟有没有别的心思?” “这...” 朱标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不知道这是他父皇的试探还是什么,因为平时自己父皇表现出来的可是十分在意亲情的,他根本无法回答。 “希望你弟弟没有其他想法吧”对于朱标回答不出来,朱元璋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失落。 朱棡回到偏殿时,夕阳的余晖恰好透过窗棂洒进来,将殿内的陈设镀上一层金边。 他随手解开腰间玉带,外袍滑落在软榻上,整个人懒洋洋地倚着凭几,望着窗外出神。 老朱这一手玩得漂亮啊......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要用他的计策,又不愿担骂名,最后还把锅甩给李善长——不愧是开国皇帝,帝王心术玩得炉火纯青。 "赤鸢。"朱棡忽然开口。 一直静立在阴影处的凤卫首领立刻上前,单膝跪地:"殿下。" 朱棡扫了眼殿外,压低声音:"让其他人守好四周,你随我进来。" 赤鸢面具下的脸颊突然发烫,她下意识摸了摸左脸那道狰狞的伤疤——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颌,像一条丑陋的蜈蚣。 殿下他......难道要......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灭。 痴心妄想!凭你这张脸,也配伺候殿下? "愣着做什么?"朱棡已经走到内室门口,回头看她。 赤鸢慌忙跟上,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内室的房门被轻轻关上,朱棡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赤鸢立刻上前研墨,动作轻巧熟练。 "殿下要写信?"她小声问。 朱棡"嗯"了一声,提笔蘸墨,手腕悬停片刻,突然落笔如飞。 赤鸢悄悄瞥了一眼,只见纸上写着"粗盐提纯法"几个大字,下面密密麻麻列着步骤: "一、粗盐溶于温水,滤去砂石......" "二、以细纱布复滤......" "三、炭火熬煮至结晶......" 赤鸢看得一头雾水。 她虽识字,却不懂这些工艺。 只见朱棡越写越快,最后竟画了个奇怪的器具图样——底部宽大,上方收缩如漏斗,旁边标注"晾晒池"三字。 "呼——" 朱棡搁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眼中闪烁着精光。 这法子一旦量产,盐利至少翻百倍...... 完完全全的暴利! 至于这制盐之法交给谁他已经有了眉目,最合适的就是在太原的和珅了! 相应的注意事项朱棡也已经写在信封上了,和珅只要不蠢,暗中发大财的道理他应该懂! 他将纸张小心折好,装入信封,用火漆封口,然后郑重地递给赤鸢:"这是精盐的制法,你亲自带出宫,调三十名魏武卒护送,务必交到和珅手上。" 赤鸢双手接过,触到朱棡指尖的瞬间,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属下誓死完成任务!" 朱棡失笑:"哪就到''誓死''的地步了?"他从腰间解下一块鎏金令牌,"拿着这个,宫门守卫不敢拦你。" 赤鸢将信封贴身藏好,令牌塞进袖袋,正要告退,却听朱棡又道:"等等。" 他从多宝架上取下一个锦囊:"这里有五十两金叶子,路上打点用。" 赤鸢眼眶一热,殿下连这些细节都想到了...... 暮色渐沉,赤鸢手持令牌顺利出了宫门,守门的将领掂了掂那三十两银子,咧嘴一笑:"姑娘早去早回。" 晋王府在城西,赤鸢专挑人少的小路疾行。 夜风拂过她的面具,带来一丝凉意,转过一个街角时,忽然闻到一阵甜香——路边有个老汉正扛着稻草靶子叫卖冰糖葫芦。 赤鸢脚步一顿。 殿下最近总熬夜......吃些甜的或许能提神? 她掏出两枚铜钱:"要两串。" "好嘞!"老汉乐呵呵地取下两串最饱满的,"姑娘拿好!" 赤鸢刚接过糖葫芦,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小妞,跟本大爷回去玩玩?保你以后吃香喝辣!" 她缓缓转身,看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正摇着折扇,色眯眯地盯着自己。 那人约莫二十出头,面色虚浮,眼下青黑,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模样,身后还跟着四个膀大腰圆的护卫。 麻烦...... 赤鸢不想给朱棡惹事,低头就要离开。 谁知那公子哥竟一步拦住去路:"哟,还戴着面具?玩神秘啊?"他伸手就要掀,"让本少爷看看——" "唰!" 赤鸢侧身避开,声音冷得像冰:"让开。" "呵!够辣!"公子哥不怒反笑,"知道本少爷是谁吗?江南周家的周礼!识相的就乖乖跟我回府,否则......" 周围百姓闻言纷纷后退,有人小声嘀咕:"周家?那可是士族啊......" "这姑娘要倒霉了......" 赤鸢面具下的眉头皱起,江南周家她当然知道——靠着给朝廷采办丝绸起家,如今富可敌国,但......那又如何? "最后说一次,"她一字一顿,"让、开。" 周礼脸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拿下!" 四个护卫一拥而上,赤鸢手腕一翻,糖葫芦的竹签如利箭般射出,正中当先一人眼睛! 第75章 朱元璋眼热魏武卒! "啊!我的眼!" 惨叫声中,赤鸢身形如鬼魅,拳脚带风。 一个护卫挥刀砍来,她侧身让过刀锋,肘击对方咽喉;另一人从背后偷袭,她仿佛脑后长眼,回身一记鞭腿将人踹飞三丈远! 不到十息,四个护卫全躺在地上哀嚎。 周礼惊呆了:"你、你敢动我周家的人?!" 赤鸢一步步逼近,周礼吓得连连后退,绊到台阶一屁股坐倒在地:"你别过来!我爹是周万财!你......" "啪!" 赤鸢一脚踢在他胯下,周礼顿时虾米般蜷缩起来,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再让我看见你,"她俯身在周礼耳边轻声道,"阉了你。" 说完扬长而去,只留下满地打滚的周家仆役,和围观百姓惊恐的目光。 赤鸢回到偏殿时,朱棡正在灯下看兵书。 "办妥了?"他头也不抬地问。 "回殿下,已派三十魏武卒护送信使前往太原。"赤鸢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令牌,"这是......这是给您带的。" 朱棡抬头,看见她手里那两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不由失笑:"怎么想起买这个?" 赤鸢耳根发热:"属下......属下听说甜食能提神......" 朱棡接过一串,咬下一颗山楂,糖壳脆甜,果肉微酸,滋味竟比宫里的点心还清爽。 "不错。"他满意地点头,"你也吃。" 赤鸢受宠若惊,小心翼翼摘下面具——那道狰狞的伤疤在烛光下更显恐怖,她侧过脸,只敢用完好的右半边对着朱棡,小口咬着糖葫芦。 朱棡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抚过她脸上的伤疤:"怎么弄的?" 赤鸢浑身一颤,糖葫芦差点掉在地上:"十、十二岁时......被鞑子的弯刀划的......" "疼吗?" "当时......不觉得......"赤鸢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照镜子才......" 朱棡忽然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脸来:"记住,这道疤不是耻辱,是你的勋章。" 赤鸢的眼眶瞬间红了。 "对了,"朱棡松开手,漫不经心地问,"路上遇到麻烦了?" 赤鸢将周礼之事简单说了,末了补充道:"属下没下死手,应该不会给殿下惹麻烦......" 朱棡嗤笑一声:"江南周家?"他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不用管他们!等他们多活一段时间吧" 赤鸢心头一跳——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她细想,朱棡已经起身走向床榻:"明日还要早朝,你也去歇着吧。" 赤鸢躬身退下,关门的瞬间,听见朱棡幽幽道:"糖葫芦......很甜。" 她的心,也跟着甜了起来。 周家?士族? 他的便宜老爹或许会在意什么影响,他可不会! 不服者,杀! 不听者,杀! 欺压百姓者,杀! 屠一人为罪,屠百万为雄! 与此同时,周府正乱作一团。 "废物!全是废物!"周万财一巴掌扇在儿子脸上,"当街调戏女子还被打成这样,周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周礼捂着肿起的脸颊,不服气道:"爹!那贱人敢打我,分明是不把周家放在眼里!" "闭嘴!"周万财焦躁地踱步,"最近朝廷正要加商税,这个节骨眼上你还......" 周礼不服气的低着头,眼中满是阴挛,该死的女人,你最好祈祷别让我在看见你! ——皇宫,坤宁宫! 坤宁宫内,马皇后刚卸下钗环,玉儿正为她梳理长发。 殿外突然传来二虎刻意压低的声音:"玉儿姑娘,烦请通报一声,臣有要事禀报。" 玉儿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放下梳子:"娘娘,二虎大人求见。" 马皇后头也不抬:"让他等着。" 玉儿出去传话,二虎急得直搓手:"真是急事!事关晋王殿下!" 一听"晋王"二字,玉儿立刻转身回禀,马皇后眉头微蹙,示意朱元璋:"你的狗腿子,自己处理。" 朱元璋讪笑着起身,刚走到外殿就沉下脸:"二虎,你最好真有要事。" 二虎扑通跪下,冷汗直流:"陛下,仪鸾司来报......晋王府今夜突然出动三十名军士,往北去了。" 朱元璋瞳孔一缩:"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半个时辰前。"二虎偷瞄了一眼内殿方向,声音更低了,"领头的女子戴着朱雀面具,持晋王令牌出的宫......" "赤鸢?"朱元璋眯起眼,"继续说。" 二虎咽了口唾沫:"那些军士的装束......很像战国时期的魏武卒。" "啪!" 朱元璋手中的茶盏掉在地上,热水溅湿了龙袍下摆都浑然不觉。 魏武卒?!吴起训练的那支横扫天下的魏武卒?! 马皇后不知何时已站在内殿门口,冷冷道:"二虎,你确定?" 二虎以头触地:"臣不敢妄言!那些军士人人披三重甲,持丈二长戟,背负硬弓劲弩......与史书记载的魏武卒一般无二!" 殿内瞬间寂静。 朱元璋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贪婪,马皇后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那是猛兽看到猎物时的眼神。 "二虎,退下。"马皇后突然开口。 待二虎离开,她一把拽住朱元璋的袖子:"朱重八!你想干什么?" 朱元璋讪笑:"没、没想干什么......" "放屁!"马皇后难得爆了粗口,"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警告你,敢打棹儿亲卫的主意,老娘跟你没完!" 朱元璋委屈巴巴:"妹子,咱就是好奇......" "好奇个鬼!"马皇后揪着他耳朵往内殿拖,"睡觉!" 被拽进寝殿的朱元璋表面唯唯诺诺,心里却盘算开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老三自己说的嘛!朕借来用用怎么了? 第二天! 朱元璋果然一大早就摆驾晋王府。 朱棡接到通报时正在用早膳,闻言差点被粥呛到:"父皇去晋王府?" 赤鸢紧张地按住剑柄:"殿下,要不要让魏武卒暂避......" "避什么?"朱棡擦擦嘴,冷笑一声,"仪鸾司是锦衣卫的前身,再说入城的时候便宜老爹就已经知道了" “就是不知道现在才去是不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想到这朱棡带着赤鸢就快步朝着宫门走去,出宫后直去晋王府! 第76章 亩产五千斤! 刚到晋王府门,远远就看见朱元璋背着手在院子里转悠,眼睛不停往校场方向瞟。 “儿臣参见父皇。“朱棡规规矩矩行礼。 朱元璋“嗯“了一声,故作随意地问:“听说你府上有支精兵?“ “父皇说的是魏武卒吧?“朱棡直接挑明,“就在校场操练呢,要去看看吗?“ 朱元璋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往校场走。 当看到三百名披甲持戟的悍卒时,老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真的是魏武卒! 那吴起以五万魏军,击败了十倍于己的秦军,创造了步卒五万人、车百乘、骑三千,而破秦五十万众的中国战争史上以少胜多的著名战役,使魏武卒名动天下,魏武卒鼎盛时期达到五万之多。 如此精锐的魏武卒巅峰都才五万! 现在自家老三晋王府内2400名魏武卒,其他地方是不是还有?比如太原? 他突然转身,一把抓住朱棡的手:“老三啊......“ 朱棡太了解自己老爹了,立刻打断:“父皇,这些是儿臣的卫兵。“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朱元璋开始念经。 “卫兵。“朱棡寸步不让。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最终朱元璋败下阵来:“借朕用用总行吧?“ “租金一天一万两。“ “你怎么不去抢?!“ “儿臣这不是正在抢吗?“朱棡笑得人畜无害。 朱元璋:“......“ 这兔崽子绝对不是我亲生的!一摆衣袖朱元璋气哄哄的离开了! 他是真的想抢,但还是要脸的! 不对吧,老三麾下的是魏武卒,那么那十名女侍女呢? 想到这朱元璋看向身后的晋王府朝二虎说道:“查一查老三身边的那些侍女...” “陛下,这...” “查一查她们是不是跟魏武卒一样都是精兵!” “是!陛下!” 当晚,朱棡躺在摇椅上,悠闲地吃着赤鸢新买的糖葫芦。 “殿下,“赤鸢犹豫道,“陛下走时脸色不太好看......“ “没事,“朱棡吐出一颗山楂核,“老头子就那样,过两天就好了。“ 他望着满天繁星,忽然问道:“赤鸢,你说......当皇帝累不累?“ 赤鸢吓了一跳:“殿下慎言!“ 朱棡哈哈大笑,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塞进她嘴里:“甜吗?“ 赤鸢含着糖葫芦,重重点头。 甜,比命还甜。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皇帝?狗都不当!” 朱棡起身朝着自己后院的小菜地走去,看着面前已经发芽的土豆跟一些菜苗,脸上露出了微笑。 脱下鞋子挽起裤腿衣袖后就下到了田地中。 “嘶~真他娘的冷,这大明的天气真是时时刻刻都冷啊” 夕阳的余晖洒在后院的菜畦上,朱棡赤着脚踩在松软的泥土里,脚趾缝里沾满了黑褐色的泥浆。 他弯腰将一株幼苗扶正,指尖轻轻拨开周围的杂草,动作娴熟得像是个老农。 赤鸢抱来一个小火炉放在田垄边,炭火噼啪作响,驱散了初春的寒意。 其余凤卫无声地搬来桌椅,摆上热茶和点心,安静地守在一旁。 比起奉天殿上那些勾心斗角,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朱棡直起腰,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他的脚已经冻得通红,却浑不在意,正要继续浇水,忽然听到一声轻柔的呼唤—— "棡儿。" 朱棡猛地回头,只见马皇后不知何时已站在院门口,玉儿捧着食盒跟在身后。 凤卫们齐齐跪地,却被马皇后摆手制止。 "娘!"朱棡惊喜地喊道,连忙在赤鸢端来的铜盆里洗净手脚,胡乱擦了擦就跑过去,"您怎么来了?" 马皇后慈爱地打量着他沾满泥土的衣摆和通红的脚掌,眼中满是欣慰:"来看看我儿又在捣鼓什么新鲜玩意儿。"她指了指整齐的菜畦,"这些都是你种的?" 朱棡扶着她坐下,得意地点头:"这边是菘菜,那边是胡瓜,角落里还种了些西域来的香料......" 马皇后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只见田垄整齐划一,每株作物都精神抖擞,显然是精心照料的结果。 她忽然注意到最里面有一小块地用篱笆单独围着,上面盖着草帘,显得格外神秘。 "那里种的是什么?"马皇后好奇地问。 朱棡的笑容僵了一下,他看了看玉儿,欲言又止。 马皇后会意,正要让玉儿退下,朱棡却摇头:"不必。"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突然压低,"娘,接下来儿臣要说的事......希望您能保密,至少暂时别告诉父皇。" 马皇后眉头微蹙,但还是点了点头。 朱棡走到那块神秘的地前,轻轻掀开草帘——下面是一片低矮的植株,叶子呈羽状,开着淡紫色的小花。 "此物名为土豆,"朱棡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亩产......五千斤。" "啪嗒!" 玉儿手中的食盒掉在地上,糕点滚了一地,马皇后猛地站起身,凤眸圆睁:"多少?!" "若是土地肥沃,可达六千斤以上。"朱棡平静地重复。 马皇后踉跄了一下,幸亏玉儿及时扶住。 她的嘴唇颤抖着,脑中飞快计算——大明最好的水田,稻谷亩产不过三百斤;即便是江南富庶之地,小麦亩产也难超两百斤。 这"土豆"的产量,简直是天方夜谭! "棡儿......"马皇后紧紧抓住儿子的手臂,"此话当真?你可知道若真有此神物,天下将再无饥馑?!" 朱棡扶她重新坐下,详细解释道:"此物耐旱耐寒,不挑地力,种植也简单,将块茎切块埋入土中即可,三个月就能收获,一年可种两季......" 马皇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作为经历过元末饥荒的人,她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当年易子而食的惨状,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发生了! "有多少种子?"她急切地问,"何时能推广天下?" 朱棡的笑容淡了下来,他沉默片刻,轻声道:"娘,我会公布土豆,也会交给百姓......但不是现在。" 马皇后一怔,随即明白了儿子的顾虑,她的眼神黯淡下来:"是因为你父皇?" 第77章 商税的困难 朱棡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土豆的叶片:"此物一旦现世,必会引起轩然大波,若落在有心人手里......" 他没有说完,但马皇后已经懂了。 朝堂上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江南豪族的贪婪,甚至北方残元的觊觎......这小小的土豆,或许会掀起比刀剑更可怕的风暴。 在加上她一直知道自己棡儿心中的想法。 "罢了......"马皇后长叹一声,摸了摸儿子的头,"这是你发现的,就按你的心意来吧。"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眼那片神奇的作物,忽然笑道:"不过下次收获时,可得给娘留几个尝尝鲜。" 朱棡也笑了:"一定,到时候给您做土豆炖牛肉,保准比御膳房的菜还香!" “还牛肉,你不知道牛是禁杀的嘛” “哎哟娘,这自杀的牛还是能找到的” 暮色渐沉,母子二人的笑声在后院回荡,谁也没注意到,围墙的阴影里,一个黑影悄然离去...... "亩产五千斤?!" 朱元璋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打翻了案上的奏折,二虎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千真万确!晋王殿下亲口对皇后娘娘说的!" 老朱在殿内来回踱步,心跳如鼓,作为农民出身的皇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 这小兔崽子......有这等神物居然瞒着朕?! 愤怒过后,理智渐渐回笼,朱元璋眯起眼:"晋王还说了什么?" "殿下说......暂时不会公开。"二虎硬着头皮道,"怕引起动荡。" 朱元璋突然笑了,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好啊,朕的儿子,倒是比朕这个当爹的想得周到。" 他走到窗前,望着晋王府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棡儿,你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朱棡并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暴露,他正蹲在土豆田边,小心翼翼地检查每一株幼苗。 赤鸢举着灯笼在一旁照明,忍不住问:"殿下,这土豆......真有那么神奇?" "只会比说的更神奇。"朱棡轻声道,"此物能活人无数,也能......" 他忽然停住,耳朵微动——墙外似乎有轻微的响动。 赤鸢立刻会意,一个箭步跃上墙头,却只看到一片晃动的树影。 "殿下,没人!"她跃回地面禀报。 朱棡点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冷芒。 只能希望不是他便宜老爹的人吧,不然这土豆保不住,虽然每晚一天公布就会饿死不知多少人。 但! 为了自己跟以后的皇位,他不得不心狠! 自己是嫌弃皇位,那是因为现在自己还没召唤出如同刘伯温的这种文臣。 等自己的商场一但刷新购买出:岳飞,诸葛亮,郭嘉,荀彧等这些文臣武将,他只需要下发有利的国策,其他的当个甩手掌柜又如何。 嘿嘿嘿~ 一想到这朱棡就止不住的兴奋,以后他将会是最休闲的皇帝。 ——乾清宫! 烛火在乾清宫的鎏金蟠龙烛台上摇曳,将朱元璋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老皇帝第三次拿起那份密报,纸面上"亩产五千斤"五个朱批大字在烛光下泛着血色。 "好个老三..."朱元璋的指节叩在黄花梨案几上,沉闷的声响惊得值夜太监缩了缩脖子。 他眼前浮现出白日里校场那些魏武卒——寒铁重甲映着冷光,长戟如林纹丝不动,分明是百战精锐。 如今又冒出这等神物... 老朱突然抓起茶盏砸向殿柱,景德镇薄胎瓷在蟠龙金柱上炸成齑粉。 "混账东西!"他额角青筋暴起,却在暴怒中突然僵住。 案头《盐课岁入簿》正翻到山西页,孙刘两家名下的盐引数额刺痛了他的眼睛。 "陛下,坤宁宫来问..."太监话音未落就被凌厉的眼风钉在原地。 "告诉皇后,朕今夜批奏折。"朱元璋烦躁地挥手,却在太监退至殿门时突然叫住:"慢着!让二虎把太原卫的军报誊抄一份送来。" 当值太监捧着李善长新递的奏折进来时,正看见天子对着《大明疆域图》发呆。 老朱接过奏折扫了两眼,紧绷的下颌线竟松动了些。 这老狐狸倒是乖觉,提议编修《洪武大典》来笼络文人...朱元璋摩挲着奏折上工整的馆阁体,忽然想起数年前滁州雪夜里,就是这个李善长捧着热粥说"得民心者得天下"。 "贪墨六十万两..."朱元璋的拇指无意识擦过奏折边缘,墨迹在汗渍下晕开。 他猛地合上奏本,仿佛要掐死某个荒谬的念头。 殿角铜漏滴答声里,老皇帝抓起商税奏章,户部朱笔批注"苏杭十三行联名抗议"的字样让他瞳孔骤缩。 "反了天了!"朱元璋一脚踹翻案几,惊得殿外锦衣卫按刀冲入,却见天子盯着满地奏折冷笑:"传旨!明日大朝!" ——奉天殿 寅时的更鼓还在回荡,奉天殿前的汉白玉台阶上已跪满绯袍大员。 兵部尚书沈缙偷眼瞥向文官队列,往日站在最前的李善长位置空着,倒让刘伯温的仙鹤补服格外显眼。 "陛下驾到!" 随着鸣鞭九响,朱元璋龙行虎步踏入金台。 今日天子竟未穿常服,十二章纹衮服上的金线在晨曦中闪着冷光,当值御史刚要唱"有事启奏",就被御座上劈头砸下的奏折惊得倒退三步。 "都看看!"朱元璋的声音像淬了冰,"朕要加三成商税,这些蛀虫就敢断漕粮!"他猛地指向殿外,"应天府今晨米价几何?斗米八百文!" 武将队列顿时炸开锅,蓝玉直接出列抱拳:"臣请率兵抄了那些奸商!"几位勋贵纷纷附和,刀鞘撞得叮当响。 文官这边却死一般寂静。 陈迪冷汗浸透了中衣——他族中三成产业都在苏州绸缎行。 直到刘伯温的笏板突然落地,清脆的声响惊醒了凝固的空气。 "刘爱卿?"朱元璋眯起眼睛。 老臣慢悠悠拾起玉笏:"老臣以为,杀伐易,善后难。"他雪白的须发在穿堂风里飘动,"譬如治水,堵不如疏。" 朱元璋指节捏得发白,正要发作,忽见太子朱标轻咳一声:"父皇,三弟..." 是啊,这个小兔崽子提出来的,那就问他! 第78章 朱棡的献策 朱棡捏着青花瓷盏的手顿了顿,茶汤里映出自己讥诮的眉眼。 传旨太监还在喋喋不休说着朝堂纷争,他却盯着窗外一队蚂蚁搬运糕屑——昨夜赤鸢偷吃时掉的。 “殿下?“太监试探着催促。 “急什么。“朱棡掸了掸蟒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总得让本王换身朝服。“ 转身时瞥见柳如烟正往食盒里塞糖,不禁失笑:“这是去吵架,又不是郊游。“ 奉天殿的盘龙金柱映入眼帘时,朱棡听见蓝玉正在咆哮:“...就该学汉武算缗告缗!“文官队列里有人昏厥倒地,太医署的人熟练地抬走。 “儿臣...“ “免了!“朱元璋直接打断见礼,“商税的事,你来说!“ 朱棡环视满朝朱紫,忽然轻笑出声:“诸位大人食君之禄...“话音未落,文官队列已炸开锅,都御史韩宜可涨红着脸出列:“晋王此言...“ “闭嘴!“朱元璋的镇纸砸在御案上,死寂中,朱棡慢条斯理从袖中抽出一卷绢帛:“儿臣请父皇观此物。“ 当绢帛在丹陛展开时,前排大臣倒吸凉气——竟是标注着各大商帮势力范围的《大明商路舆图》。 朱棡的指尖顺着运河滑动:“苏商控漕粮,徽商掌盐引,晋商通塞外...“他突然按住应天府位置,“若在此处开海市呢?“ 制衡之术 刘伯温的白眉动了动,他看见天子眼中闪过精光,而晋王的手指正点在南直隶与浙江交界处——那里标注着“沈氏私港“。 “沈万三...“朱元璋的冷笑让殿内温度骤降。 “儿臣查过。“朱棡突然提高声量,“去岁松江府走私倭刀三千柄,皆由此港入。“他忽然转向文官队列,“陈侍郎,令侄不是刚娶了沈家女?“ 户部侍郎陈迪瞬间面如死灰。 朱元璋的视线在臣子们身上来回扫视,忽然发现晋王这套连消带打,竟与自己对付淮西集团的手法如出一辙。 “接着说。“老朱不自觉地前倾身体。 朱棡变戏法似的又摸出本账册:“这是苏州织造局暗账。“ 他随意翻开一页,“洪武二年,应天绸缎市价每匹二两,而宫中采购价...“指尖停在某个数字上。 “八两?!“朱元璋的咆哮震得琉璃瓦簌簌作响。 “所以儿臣以为...“朱棡突然拍手,殿外凤卫应声抬进十口木箱。 “命翰林院等机构撰写文笔晓畅、逻辑清晰的文告,在京城、各府州县的商业集散地广为张贴,文告中详细列举历史案例。” “如前朝在特定时期适当增加商税后,如何促进了商业整体的繁荣,让商人知晓此举是为了商业的可持续发展,而非单纯的盘剥,对于积极响应、按时足额缴纳高商税的商人,在其他方面给予一定补偿” 朱棡轻轻“咳嗽”了两声,朱元璋本来听得正起劲突然被打断让他极其不满。 “给晋王倒茶” 侍女走上去给朱棡倒了一杯茶后恭敬的轻放在桌上。 喝了一口后,朱棡这才说道:“父皇,光听我说你不让人记的话,后面还能记住?” 朱元璋一愣,但是很快反应了过来看向下方的官员淡然道:“尔等能记住?” 武将们没反应,倒是刘伯温为首的文臣等人开始四处寻找笔墨,然而朝堂哪来的笔墨给他们。 还是明白陛下心思的王景洪抬手,随后数名太监抬着笔墨出来放在众人身前。 “殿下,您可以继续说了”刘伯温等人手持笔墨眼光灼灼的看着朱棡。 朱棡大才啊! 刘伯温看着朱棡的眼神真的在发光。 朱棡清了清嗓子后接着道:“之前说到补偿,这个补偿不能低,但是也不能太高” “比如,允许其在特定的皇家垄断行业(如部分稀缺资源的开采销售等)获得优先合伙权,或在指定的新兴商业区域优先获得店铺租赁权等,通过这些额外的利益吸引商人转变态度。” “又或者私下与商人群体中的不同派系或有矛盾的商人进行沟通,利用他们之间存在的利益分歧、地域差异等因素进行分化,例如,对一些受同行排挤、自身又渴望获得更多发展机会的中小商人,承诺其在新商税政策下的一些特殊扶持措施,引导他们站出来支持政策,从而打破商人集体反对的统一阵线” “如此,这些商人哪怕因为利益暂时捆绑在了一起,但此决策一出,必将分崩离析!” 朱棡将茶盏递回太监:"若无事,儿臣先告退了。"他拱手时蟒袍广袖带起一阵风,将刘伯温案前几张墨迹未干的宣纸吹得哗啦作响。 朱元璋的目光像鹰隼般掠过满朝文武,最后钉在刘伯温身上:"诚意伯,你以为如何?" 刘伯温枯瘦的手指正摩挲着宣纸上未干的"分化"二字,闻言抬头时,浑浊的老眼竟迸发出少年人才有的亮光:"老臣以为——"他忽然起身,笏板在激动中差点脱手,"晋王殿下此策,可解百年积弊!"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六科给事中们交换着眼色——自刘基致仕还乡后,何曾见过这位老臣如此失态? "听见没?"朱元璋突然拍案而起,十二旒冕上的玉珠簌簌乱颤,"满朝朱紫,抵不过朕一个儿子!" 他踱步到丹墀边缘,皂靴碾过某位侍郎方才吓掉的奏本,"咱养着你们这群..."话到嘴边突然变成一声冷笑。 扑通扑通跪地声如潮水漫过金殿,朱棡看着瞬间矮了半截的文武百官,犹豫着也要屈膝,却见朱元璋大手一挥:"老三站着!王景洪——" 老太监心领神会,立即带着两个小火者抬来紫檀交椅。 椅背上的蟒纹竟有五爪,朱棡眼皮一跳——这分明是太子规格,他余光瞥见朱标淡然的目光,也就松下心了。 "谢父皇。"朱棡轻声道谢,衣摆一掀径自落座。 右腿刚习惯性搭上左膝,就听见朱标急促的轻咳。 第79章 自己炼精盐! 朱元璋眼角抽搐两下,他记得老三从前最是循规蹈矩,如今怎么...目光扫过朱棡腰间晃动的羊脂玉佩,忽然发现纹样变成了陌生的异兽——似龙非龙,倒像西域图册里的麒麟。 "户部。"皇帝突然开口,吓得傅友文差点摔了笏板,"即日起照晋王所言施行,每旬..."他顿了顿,"不,每三日呈递进展!" 傅友文叩首时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 这位洪武朝第三任户部尚书眼前已经浮现出堆满银窖的白银—— "若让咱知道谁敢伸手——"朱元璋的指尖划过自己脖颈,在喉结处轻轻一按。 几名浙东籍官员顿时面如土色,他们族中多与海商联姻。 "退朝!" 随着鸣鞭三响,朱棡刚要起身溜走,却听朱元璋淡淡道:"晋王随朕来。" 他转身时瞥见刘伯温正将方才记录的策略小心翼翼塞进袖中,而蓝玉盯着自己的眼神,活像发现了新猎物的豺狼。 乾清宫的鎏金更漏才滴到未时三刻,朱棡已经换了三个站姿。 他望着御案前父子俩亲密无间的背影,忽然觉得嘴里发苦——方才该顺手牵羊顺走御案上那碟蜜饯的。 "三弟。"朱标忽然转头,笑容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听说你府上的凤卫,连《九章算术》都精通?" 朱棡背后沁出冷汗,他上月确实让凤卫学习了现代会计学,但此事极为隐秘。 "大哥说笑了。"他故意让语调带上轻佻,"不过是教她们认认秤星,免得被粮商糊弄。" 朱元璋朱笔一顿,在奏折上拖出长长的红痕,那是应天府尹弹劾晋王侍卫当街殴打粮商的折子。 "陛下,杭州急报!"王景洪小跑着进来,呈上插着三根羽毛的密函。 朱棡趁机挪到窗边黄花梨圈椅旁,假装欣赏上面镶嵌的螺钿,实则一屁股坐了下去。 老太监倒吸冷气的声音让他暗爽,直到发现螺钿图案是"太子射鹿"——这他妈是东宫贡品! "岂有此理!"朱元璋突然暴喝,密函被拍在案上,"沈家竟敢烧粮仓!" 朱棡伸长脖子瞥见"沉船十二艘"的字样,心中冷笑。他早通过系统地图看到苏商在运河沉粮的画面,没想到这帮人变本加厉。 "儿臣建议..."朱标刚开口,就被朱元璋打断:"老三怎么看?" 朱棡慢条斯理地捻起案上蜜饯:"儿臣方才说了分化之策..."话未说完,蜜饯突然被朱元璋连碟子夺走。 "具体些!" "比如..."朱棡空举着的手指缓缓收拢,"沈家三房庶子沈砚,去年因争码头被嫡兄打断腿,若许他个市舶司巡检..." 朱元璋没有回答,但是显然听进去了。 随后朱元璋和朱标还在为盐引分配争论不休,他索性自斟自饮起来,两壶雨前龙井下肚,膀胱的胀痛终于战胜了恐惧。 "儿臣告退。" 朱元璋头也不抬地挥挥手,像驱赶苍蝇。 朱棡走到殿外才敢黑脸,狠狠踹了脚廊柱,痛得抱脚直跳,远处偷看的小太监们憋笑憋得浑身发抖。 晋王寝殿的茅厕铺着香柏木地板,朱棡一边放水一边琢磨今日种种。 直到来到大厅朱棡让赤鸢去准备晚宴了。 很快侍女就将看似丰富的饭菜端了上来。 朱棡坐在寝殿的膳桌前,盯着面前摆放的几道菜肴,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一碗清汤寡水的白菜炖豆腐,一盘干巴巴的蒸鱼,一碟腌得发黑的咸菜,还有一碗糙米饭。 这就是大明皇子的晚膳?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送进嘴里,刚嚼了两下,就忍不住皱眉。 鱼肉腥味重,盐放得少,几乎没什么味道,再加上蒸得太过,肉质发柴,实在难以下咽。 "赤鸢。"朱棡放下筷子,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这鱼……谁做的?" 赤鸢站在一旁,低声道:"回殿下,是御膳房统一安排的,陛下有令,宫中用度需节俭,所以……" 朱棡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算了,不怪你。" 他当然知道,自家老爹朱元璋出身贫寒,最恨铺张浪费,所以皇宫里的饮食一向简朴,就连皇后、太子、皇子们的膳食也都不例外。 但问题是——这也太简朴了吧?! 还是去娘那边吃饭好了,好歹有烤鸭吃...... 朱棡在现代时,虽然不是什么美食家,但好歹也吃过各种调味料丰富的菜肴,现在回到明朝,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殿下,要不要让奴婢去御膳房再要点别的?"赤鸢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棡摇摇头:"不必了,御膳房那群人,能做出什么好东西?" 他低头看了看碗里的糙米饭,又看了看那盘咸菜,心里一阵烦躁。 "赤鸢,去把本王之前让你准备的东西拿来。" 赤鸢一愣:"殿下是说……" "精盐。"朱棡淡淡道,"本王今天要自己炼盐。" 晋王府的厨房不算大,但好在干净整洁,朱棡站在灶台前,看着赤鸢端来的一盆粗盐,眉头紧锁。 这些盐颗粒粗糙,颜色泛黄,甚至还能看到一些细小的黑色杂质。 "这就是市面上最好的盐了?"朱棡捏起一小撮,放在指尖搓了搓,触感粗糙,甚至有些硌手。 赤鸢点头:"殿下,这已经是官盐了,民间用的盐更差,有些甚至发苦。" 朱棡叹了口气。 大明的盐业被朝廷垄断,盐商们靠着盐引赚得盆满钵满,但盐的质量却一直上不去。 普通百姓吃的盐杂质多,味道苦涩,而即便是皇宫里用的盐,也不过是稍微精细一点的粗盐罢了。 "行吧,那就让本王来改改这盐的质量。" 朱棡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随后对赤鸢道:"去准备几样东西——干净的细纱布、木炭、清水、陶罐,再拿个干净的盆来。" 赤鸢没有疑惑,迅速按照吩咐去准备了。 第80章 朱元璋的试探 粗盐之所以苦涩,是因为里面含有大量的杂质,比如泥沙、矿物质,甚至还有一些重金属。 要想得到纯净的精盐,就必须把这些杂质去除。 自己交给和珅的精盐炼制之法应该没多久也要到了吧,希望能给自己未来的准备打下基础吧。 很快,赤鸢把朱棡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朱棡先是将粗盐倒入盆中,加入清水,用木勺慢慢搅拌,让盐充分溶解。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赤鸢好奇地问道。 “溶解。“朱棡解释道,“盐溶于水,但泥沙和杂质不会完全溶解,这样就能初步过滤掉一部分杂质。“ 赤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之前殿下写的那封精盐炼制之法她也没看懂,只能边看变问了。 待盐完全溶解后,朱棡将细纱布叠了几层,覆盖在另一个干净的陶罐上,然后缓缓将盐水倒入。 浑浊的盐水透过纱布,流入陶罐中,而纱布上则留下了一层细小的黑色颗粒。 “看,这就是杂质。“朱棡指着纱布上的黑色残留物说道。 赤鸢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殿下,这法子……真能行?“ 朱棡笑了笑:“这才刚开始呢。“ 接下来,朱棡取来木炭,将其碾碎成细粉,然后铺在另一层纱布上,再将过滤后的盐水缓缓倒上去。 “木炭能吸附异味和部分杂质,这样盐的味道会更纯净。“ 赤鸢看着朱棡的动作,眼中满是惊叹。她虽然是凤卫,但平日里也负责朱棡的饮食起居,自然知道盐的好坏对食物的影响有多大。 “殿下,您怎么会这些?“ 朱棡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后笑道:“书上看的。“ 赤鸢眨了眨眼,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信服,但她也没多问。 盐水经过木炭过滤后,颜色已经清澈了许多,朱棡将过滤后的盐水倒入锅中,开始生火熬煮。 “接下来,就是蒸发水分,让盐重新结晶。“ 火苗舔舐着锅底,锅中的盐水渐渐沸腾,水分一点点蒸发,锅底开始出现白色的盐晶。 朱棡用木勺轻轻搅动,防止盐晶结块。 赤鸢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终于,锅中的水分完全蒸发,只剩下细腻洁白的盐粒。 朱棡用勺子舀起一点,放在指尖尝了尝。 “嗯……“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叫盐。“ 赤鸢也忍不住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入口中。 下一秒,她的眼睛猛地睁大。 “殿下!这盐……“ “怎么样?“朱棡笑着问道。 “好咸!“赤鸢惊呼,“而且……没有苦味!“ 朱棡哈哈大笑:“那是自然,杂质都被过滤掉了,剩下的就是纯净的盐。“ 赤鸢看着锅中洁白的盐粒,眼中满是震撼。 “殿下,这盐若是拿出去卖,怕是能赚大钱……“ 朱棡摇摇头:“暂时不行。“ “为何?“ “盐铁官营,朝廷垄断,私自贩盐可是死罪。“朱棡淡淡道,“更何况,这法子若是传出去,盐商们还不得恨死本王?“ 赤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过我将其炼制之法交给了和珅,也就是让你带出去的那封信,我相信和珅这个聪明人还是知道怎么做的” 朱棡将炼制好的精盐装入干净的瓷罐中,封好口。 “不过,自己用倒是没问题。“ 他拍了拍手上的盐粒,笑道:“明天开始让我们自己人用这盐做菜,看看味道如何。“ 赤鸢兴奋地点头:“是!殿下!“ “记得不要送去膳食局,我那父皇对于皇宫的掌控可不低” 赤鸢跟在朱棡身后离开厨房回到了书房,十分懂事的在一旁给朱棡磨墨。 次日的应天殿上! 早朝结束后,朱元璋留下了徐达。 徐达站在御书房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心里七上八下。陛下单独召见,要么是军国大事,要么……就是敲打。 "魏国公,陛下宣您进去。"王景洪从殿内走出,低声道。 徐达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迈步踏入御书房。 朱元璋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听到脚步声,老朱头也不回,只是淡淡道:"天德啊,坐。" 徐达哪敢真坐?他拱手行礼:"臣不敢。" 朱元璋这才转过身,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朕的御书房,连张椅子都坐不得了?" 徐达额头沁出一层细汗,连忙道:"臣惶恐。" 朱元璋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则踱步到案前,拿起一份奏折随意翻看,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觉得……老三怎么样?" 徐达心头猛地一跳,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扶手。 老三?晋王朱棡? 他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朱元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又赶紧低下头,喉咙发紧:"晋王殿下……天资聪颖,文武兼备,实乃……" "行了。"朱元璋打断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朕不是要听这些虚的。" 徐达立刻闭嘴,额角的汗珠滑落,砸在手背上,冰凉一片。 御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更漏滴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朱元璋盯着徐达看了半晌,突然笑了:"怎么,朕问个话,把你吓成这样?" 徐达干笑两声:"臣……臣只是……" "放松点。"朱元璋摆摆手,转身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北疆,"北伐的事,准备得如何了?" 徐达如蒙大赦,立刻挺直腰背,声音也洪亮了几分:"回陛下,王保保上次突袭,烧毁了不少辎重,需重新整备,最快也得明年开春才能出兵。" 朱元璋眉头一皱:"为何要这么久?" "主要是粮草。"徐达解释道,"北地寒冷,运输不易,再加上今年南方水患,粮食收成不如预期,若仓促出兵,恐军粮不济。" 朱元璋沉默片刻,忽然低声喃喃:"要是土豆能推广就好了……" "土豆?"徐达一愣,"陛下说什么?" 朱元璋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板起脸:"你听错了。" 第81章 臣也不想啊,但臣进不去...... 徐达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追问道:"陛下,臣方才确实听到您说''土豆'',不知是何物?" "徐天德!"朱元璋一拍桌子,佯怒道,"朕说没有就是没有,你还要刨根问底不成?" 徐达连忙跪地:"臣不敢!" 朱元璋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罢了,你既然想知道,就去问老三吧。" 徐达:"……" 问晋王?这又是什么路数? 他满腹疑惑,却不敢再问,只能叩首:"臣遵旨。" 朱元璋挥挥手:"退下吧。" 徐达如释重负,连忙告退,走出御书房时,后背的衣衫已经湿透。 离开皇宫,徐达坐在马车上,眉头紧锁。 今日陛下的态度实在古怪,先是问他对晋王的看法,又突然提到什么"土豆",最后还让他去问晋王……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达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陛下向来多疑,对皇子们的动向更是密切关注。如今突然提起晋王,莫非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脑海中闪过朱棡最近的一系列动作——招揽文人、改革商税、练兵…… 难道……陛下是在试探他是否与晋王走得太近? 徐达心头一凛。 "老爷,到了。"随从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徐达抬头,这才发现已经到了魏国公府门前。 "爹!"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徐达循声望去,只见自家闺女徐妙云正手持一根树枝,气势汹汹地教训着弟弟徐辉祖和妹妹徐妙锦。 两个小家伙躲在廊柱后面,一脸委屈。 "又欺负弟弟妹妹?"徐达翻身下马,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徐妙云收起树枝,笑嘻嘻地跑过来:"爹,您回来啦!" 徐辉祖和徐妙锦见状,立刻扑过来抱住徐达的大腿,告状道:"爹!大姐又打我们!" 徐妙云叉腰:"谁让你们偷吃我的点心!" 徐达哈哈大笑,揉了揉儿女的脑袋,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妙云,今日没进宫?" 徐妙云摇头:"娘娘去看其他皇子公主了,让我先回来。" 徐达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却淡了几分。 徐妙云敏锐地察觉到父亲的异样,眨了眨眼:"爹,您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徐达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问自家这个"女诸生"的意见,他挥退下人,带着徐妙云走到后院凉亭,将今日御书房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徐妙云听完,小脸顿时严肃起来。 "爹,陛下问您对晋王殿下的看法?" 徐达点头:"是啊,问得莫名其妙,为父哪敢乱说?" 徐妙云沉思片刻,又问:"那''土豆''又是怎么回事?" 徐达摊手:"陛下自己嘀咕了一句,我问了,他又不说,最后让我去问晋王。" 徐妙云眼睛一亮:"爹,晋王殿下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特别的事?" 徐达想了想,将朱棡最近的动作一一说出——招揽文人的新方法、提高商税的提议、练兵…… 徐妙云越听,眼睛越亮。 "爹,陛下是在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 徐妙云压低声音:"这个''土豆'',恐怕是一种粮食,而且……产量极高。" 徐达一愣:"你怎么知道?" "猜的。"徐妙云认真道,"陛下提到粮草问题时,才说起土豆,显然此物与粮食有关,而能让陛下如此在意的,必定是产量惊人的作物。" 徐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徐妙云继续分析:"但陛下又不敢公开,甚至不愿对您明言,说明此物一旦推广,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 "谁的利益?" "世家大族。"徐妙云轻声道,"若有一种粮食,产量极高,价格低廉,百姓不再依赖地主,您觉得那些豪强会坐视不理吗?" 徐达倒吸一口冷气:"这……" 徐妙云叹了口气:"爹,此事与我们无关,您千万别插手。" 徐达连连点头:"对对对,与我无关。" 徐妙云却又补充道:"不过,女儿与晋王殿下的婚事已定,咱们家还是得小心些。" "怎么小心?" "低调。"徐妙云郑重道,"晋王殿下越优秀,我们家越要谨言慎行,免得引起猜忌。" 徐达深以为然,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还是我闺女聪明!" 徐妙云甜甜一笑,随即又板起脸:"爹,您可记住了,千万别在朝堂上替晋王殿下说话。" "放心,为父明白。"徐达点头,心里却暗自嘀咕:这朝堂上的水,是越来越深了…… 朱棡啊朱棡,你就低调点未来等着去就藩不行嘛,这么优秀干什么,哎~ ——皇宫-乾清宫! 乾清宫内,朱元璋的手指在案几上敲击着,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二虎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砸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所以,你的意思是……"朱元璋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朕的锦衣卫,连一个皇子的偏殿都进不去了?" 二虎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陛下,晋王殿下的那十名侍女……实在非同寻常。" "哦?"朱元璋眯起眼睛,"怎么个非同寻常法?" 二虎硬着头皮道:"她们身手极佳,警觉性极高,自从上次臣听到那个之事后,臣派去的探子刚靠近偏殿,就被发现了……" 朱元璋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老三身边随便一个侍女,都比朕的锦衣卫强?" 二虎不敢接话,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朱元璋站起身,背着手在殿内踱步,忽然停下,看向二虎:"你刚才说,老三几天没去大本堂了?" 二虎点头:"回陛下,晋王殿下这几日一直待在偏殿,未曾去听宋学士讲学。" 朱元璋眉头一皱:"他在偏殿做什么?" 二虎:"……" 他哪敢说?晋王殿下的偏殿如今跟铁桶似的,锦衣卫根本探不到消息! 朱元璋见二虎沉默,冷哼一声:"废物!" 二虎浑身一颤,连忙叩首:"臣该死!" 第82章 朱元璋杀朱棡! 朱元璋懒得再理他,大步走向殿外:“摆驾!朕倒要看看,老三在搞什么名堂!“ 王景洪连忙跟上,心里暗暗叫苦——陛下这架势,怕是要出事啊! 朱棡正蹲在后院的菜畦旁,手指轻轻拨弄着一株嫩绿的土豆苗,脸上满是得意。 “赤鸢,你看,长势多好!“他笑眯眯地说道,“再过两个月,就能收获了。“ 赤鸢站在一旁,唇角微扬:“殿下英明。“ 朱棡哈哈一笑:“等土豆推广开来,百姓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赤鸢眼中闪过一丝敬佩,刚想说话,忽然耳朵一动,猛地转头看向院门。 “殿下!“一名凤卫匆匆跑来,单膝跪地,“陛下来了!“ 朱棡脸色一变,立刻站起身:“到哪了?“ “已经进偏殿大门了!“ 朱棡心头一跳,连忙对赤鸢道:“快,把这里遮起来!“ 赤鸢动作迅速,扯过一旁的草帘盖住土豆苗,又顺手将几盆普通花草摆在显眼处做遮掩。 朱棡整理了一下衣袍,刚准备去迎接,就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逆子!给朕滚出来!“ 朱元璋的怒吼声炸响,朱棡眼皮一跳,连忙快步走向院门。 他刚踏出后院,就看到自家老爹阴沉着脸大步走来,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王景洪和二虎。 “儿臣参见……“ 朱棡话还没说完,朱元璋已经一脚踹了过来! 朱棡条件反射地侧身一闪—— “砰!“ 朱元璋这一脚踹空了,力道没收住,差点踉跄了一下。 空气瞬间凝固。 王景洪和二虎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晋王殿下……居然敢躲?! 朱元璋站稳身形,脸上的怒意更甚,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好!很好!“ 他猛地抽出二虎腰间的绣春刀,刀锋寒光凛冽:“朕今天非砍了你这个逆子不可!“ 朱棡:“……“ 卧槽!玩大了!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站住!“朱元璋提刀就追。 王景洪和二虎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阻拦:“陛下!陛下息怒啊!“ 朱元璋一脚踹开王景洪:“滚开!“ 二虎也不敢硬拦,只能跟在后面干着急。 赤鸢见状,立刻朝门口的凤卫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转身就朝坤宁宫飞奔而去——现在能拦住陛下的,只有马皇后了! 得到示意的凤卫一路朝着坤宁宫跑去。 而朱棡绕着院子里的鱼池狂奔,身后朱元璋提着刀紧追不舍。 “逆子!你还敢跑?!“ 朱棡头也不回:“《孝经》有云,''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爹您提着刀,儿臣不跑等着被砍吗?!“ 朱元璋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你还敢顶嘴?!“ 朱棡一边跑一边喊:“爹!您消消气!儿臣错了还不行吗!“ “错哪了?!“ “儿臣不该躲您那一脚!“ “放屁!“朱元璋怒骂,“朕问你,为什么不去大本堂读书?!“ 朱棡脚步不停:“儿臣在自学!“ “自学?!“朱元璋冷笑,“自学种地是吧?!“ 朱棡:“……“ 淦!老爹怎么知道他种土豆的事?! 他一个分神,脚下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朱元璋瞅准机会,一个箭步冲上来,挥刀就砍! 朱棡瞳孔一缩,身体本能地后仰—— “唰!“ 刀锋贴着他的鼻尖划过,削断了几根飘起的发丝。 朱棡冷汗瞬间下来了。 老爹这是来真的啊! 他再不敢大意,全力施展自身武力,身形如游鱼般在院子里闪转腾挪,朱元璋虽然武功高强,但毕竟年纪大了,追了几圈后,气息已经开始不稳。 王景洪和二虎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想拦又不敢拦,只能干着急。 就在父子俩僵持不下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 马皇后的声音如同天籁,朱棡差点感动得哭出来——救星来了! 朱元璋动作一顿,转头看去,只见马皇后带着几名宫女匆匆赶来,脸色凝重。 “重八!你这是在做什么?!“马皇后快步上前,一把按住朱元璋持刀的手。 朱元璋挣了一下,没挣脱,怒道:“你别管!朕今天非教训这个逆子不可!“ 马皇后看了一眼躲在鱼池另一边的朱棡,又看了看朱元璋手中的刀,眉头紧皱:“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动刀?“ 朱元璋冷哼一声:“你看看他!逃学、躲朕的责罚,还……“ 他忽然顿住,没把土豆的事说出来。 马皇后何等聪明,立刻察觉到其中有隐情。她放缓语气:“重八,先把刀放下,有话慢慢说。“ 朱元璋盯着朱棡看了半晌,终于冷哼一声,将刀扔给二虎。 朱棡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娘……“ 马皇后瞪了他一眼:“还不给你爹认错?“ 朱棡乖乖跪下:“儿臣知错。“ 朱元璋冷笑:“错哪了?“ 朱棡:“……“ 他哪知道自己错哪了?但眼下只能硬着头皮道:“儿臣不该逃学,不该躲父皇的责罚……“ 朱元璋盯着他,忽然道:“你后院种的是什么?“ 朱棡心头一跳,面上却装傻:“啊?就是些普通花草……“ “放屁!“朱元璋怒道,“朕都知道了!土豆是吧?亩产五千斤是吧?“ 朱棡:“……“ 完了,露馅了! 马皇后也是一惊,看向朱棡:“棡儿,你父皇说的可是真的?“ 朱棡知道瞒不住了,只能点头:“是真的。“ 朱元璋冷哼一声:“有此等神物,为何不上报朝廷?“ 朱棡苦笑:“父皇,儿臣若贸然公开,天下豪强会坐视不理吗?“ 朱元璋一怔,随即沉默。 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土豆一旦推广,必然触动世家大族的利益,到时候朝堂上必然掀起轩然大波。 马皇后见状,轻叹一声:“重八,棡儿也是为大局着想。“ 朱元璋盯着朱棡看了半晌,忽然道:“此事暂且压下,但你不去大本堂读书,朕不能轻饶!“ 朱棡连忙道:“儿臣知错,明日就去听讲!“ 第83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朱元璋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马皇后扶起朱棡,轻声道:“你啊……“ 朱棡挠挠头,嘿嘿一笑:“谢谢娘。“ 马皇后摇摇头,也带着宫女离开了。 待所有人都走后,朱棡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赤鸢走过来,递上一杯茶:“殿下,没事吧?“ 朱棡接过茶,苦笑道:“差点小命不保……“ 他抬头看向赤鸢:“去查查,是谁泄露了土豆的事。“ 赤鸢眼中寒光一闪:“是!“ 清晨,朱棡换了一身靛蓝色蟒袍,慢悠悠地朝大本堂走去。 赤鸢跟在他身后,低声道:"殿下,昨夜查了一晚,没找到泄密之人,但属下怀疑……" 朱棡摆摆手:"先不管了,今日得去应付那个老学究。" 赤鸢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地退到一旁。 大本堂外,宋濂早已站在门口,背着手,一脸严肃地等着,看到朱棡走来,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又板起脸,故作痛心疾首地迎上去。 "晋王殿下!"宋濂拱手行礼,声音却故意提高了几分,"老臣还以为,殿下今日又要逃学呢!" 朱棡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宋学士这是盼着本王不来?" 宋濂一噎,连忙道:"老臣岂敢?只是殿下身为皇子,肩负社稷之责,若连圣贤书都不读,日后如何治理封地?如何为陛下分忧?" 他这话看似苦口婆心,实则绵里藏针——既暗讽朱棡不堪大用,又暗示他不配为藩王。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皇子,朱橚、朱棣、朱慡等人站在一旁,眼神微妙地看着这一幕。 朱棡盯着宋濂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宋学士说得对。" 宋濂一愣,没想到朱棡这么轻易服软。 然而,朱棡下一句话却让他脸色骤变—— "不过,本王倒是想起一句诗。"朱棡慢悠悠地说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全场瞬间寂静。 宋濂的脸"唰"地一下涨红,手指颤抖地指着朱棡:"你……你……" 朱棡懒得再理他,径直走进大本堂。 身后,朱棣等人愣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 "三哥厉害啊!" "哈哈哈!宋学士脸都绿了!" "仗义每多屠狗辈!说得好!" 宋濂气得浑身发抖,眼前一阵发黑,突然"咚"地一声栽倒在地。 "先生晕过去了!"六岁的朱榑吓得大喊。 大本堂顿时乱成一团,侍卫们惊慌失措地冲进来,七手八脚地抬着宋濂往太医院跑,其中一名侍卫见状,连忙转身朝乾清宫奔去。 乾清宫内,朱元璋正坐在御案前,看着朱标批阅奏折。 王景洪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低声道:"陛下,大本堂出事了。" 朱元璋头也不抬:"什么事?" "宋濂大学士……晕过去了。" 朱元璋和朱标同时抬头。 "怎么回事?"朱元璋皱眉。 王景洪摇头:"老奴也不清楚,侍卫只说宋学士突然晕倒,具体情况不明。" 朱元璋冷哼一声,起身道:"走,去看看。" 朱标连忙跟上,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能让宋濂气晕的,八成又是哪个弟弟惹祸了。 朱元璋一行人刚走到大本堂外,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哄笑声—— "三哥厉害啊!居然能把老师气晕!" "哈哈哈!宋学士平时不是挺能说吗?怎么今天这么不经气?" "仗义每多屠狗辈!三哥这话简直绝了!" 朱元璋越听脸色越黑,最后忍无可忍,一脚踹开大门—— "砰!" 大门重重撞在墙上,堂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皇子齐刷刷地转头,看到朱元璋阴沉的脸,顿时吓得噤若寒蝉。 朱元璋大步走到朱棡面前,声音冰冷:"老三,你又干了什么?" 朱棡刚要开口,朱标却突然挡在他前面,低声道:"父皇息怒,三弟年纪小,不懂事……" 朱棡一愣,没想到大哥会护着自己。 然而,朱元璋根本不听,一把推开朱标:"滚开!" 朱棡见状,二话不说,起身就跑! "逆子!站住!"朱元璋暴怒。 二虎立刻挡在门口:"殿下,请留步。" 朱棡脚步不停,冷声道:"让开!" 二虎不动。 朱棡眼神一厉,猛地加速,直接撞了过去—— "砰!" 二虎整个人被撞飞,重重摔在地上,捂着胸口,满脸震惊地看着朱棡远去的背影。 这……这力道?! 他可是锦衣卫指挥使,身手不凡,居然被晋王殿下直接撞飞了?! 朱元璋也愣住了,随即更加暴怒:"反了天了!给朕追!" 二虎连忙爬起来,带着几名锦衣卫追了出去。 朱棡一路狂奔,目标明确——坤宁宫! 现在能拦住老爹的,只有马皇后了! 他刚冲进坤宁宫大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二虎的喊声:"殿下!别跑了!" 朱棡理都不理,直接冲到马皇后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娘!救命!" 马皇后正在绣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抬头就看到朱棡一脸慌张地跪在地上,身后还追着一群锦衣卫。 "棡儿?怎么回事?" 朱棡刚要开口,朱元璋已经带着朱标和二虎冲了进来。 "逆子!朕看你往哪跑!" 马皇后连忙起身,挡在朱棡前面:"重八!你这是做什么?" 朱元璋怒道:"你问问这个逆子!他把宋濂气晕了!" 马皇后转头看向朱棡:"棡儿,怎么回事?" 朱棡一脸无辜:"儿臣只是说了句实话。" "什么实话?"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马皇后:"……" 朱元璋:"……" 朱标忍不住扶额——三弟这是要把宋濂往死里气啊! 朱元璋盯着朱棡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好!好得很!" 他转头看向马皇后:"你看看你儿子!" 马皇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棡儿,这话确实过分了。" 朱棡低头:"儿臣知错。" 朱元璋冷哼一声:"知错?朕看你一点都不知错!" 朱棡不吭声了。 第84章 精盐炒出来的美味 朱元璋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道:“老三,你刚才撞飞二虎的那一下,力气不小啊。“ 他连忙装傻:“儿臣……天生神力,父皇你又不是不知道儿臣前段时间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 朱元璋冷笑:“哼。“ 朱棡干笑两声,不敢接话。 马皇后见状,连忙打圆场:“重八,棡儿已经知错了,你就别生气了。“ 朱元璋哼了一声,转身就走:“逆子!给朕好好反省!“ 朱标看了朱棡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跟着朱元璋离开了。 待所有人都走后,朱棡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马皇后无奈地看着他:“你啊……“ 朱棡挠挠头,嘿嘿一笑:“谢谢娘。“ 马皇后摇摇头:“宋濂毕竟是陛下钦点的老师,你今日这般顶撞他,日后在朝堂上,他岂会给你好脸色?“ 朱棡满不在乎:“娘,您放心,儿臣自有分寸。“ 马皇后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回到乾清宫,朱元璋坐在御案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朱标小心翼翼地问道:“父皇,三弟他……“ 朱元璋摆摆手:“朕没真生气。“ 朱标一愣。 朱元璋冷笑:“宋濂那老东西,仗着自己是文坛领袖,平日里没少在朕面前摆谱,老三今日这话,倒是替朕出了口气。“ 朱标:“……“ 朱元璋继续道:“不过,老三那力气……不对劲。“ 他看向二虎:“你确定他是撞飞你的?“ 二虎点头,心有余悸:“千真万确,殿下的力气……大得惊人。“ 朱元璋眯起眼睛:“看来,朕这个儿子,藏了不少秘密啊……“ “之前收到天德说老三陷阵冲锋英勇无比咱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这逆子还真有大将军的潜力啊” 待偏殿重归宁静,朱棡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赤鸢吩咐道:"去让凤卫准备几道菜,用我们炼的精盐。" 赤鸢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殿下是要......" "嗯。"朱棡点头,"让娘也尝尝。" 赤鸢领命退下,朱棡则整了整衣冠,迈步朝坤宁宫走去。 皇宫的甬道上,洒扫的宫女太监们见到晋王殿下,纷纷跪地行礼。 朱棡脚步不停,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待他走远,身后立刻响起细碎的议论声—— "晋王殿下真是和气......" "是啊,从不对我们摆架子......" "要是我能在晋王府当差就好了......" "别做梦了,听说晋王身边都是自己挑选的侍女......" 议论声渐渐消散在风中,朱棡嘴角微扬,这些底层宫人的爱戴,有时候比朝堂上那些虚与委蛇的大臣更有价值。 还未踏入坤宁宫,朱棡就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娘亲~再高一点~" 朱棡脸上的线条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这个糯糯的声音,除了他三岁的妹妹安庆公主还能是谁? 守门的宫女见到朱棡正要行礼,被他抬手制止。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只见马皇后正抱着安庆在院中荡秋千,夕阳的余晖洒在母女二人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棡儿?"马皇后余光瞥见朱棡,停下秋千,脸上露出笑意,"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说着突然恍然,"哦~到饭点了?" 此时的马皇后与朝堂上那个端庄的国母判若两人,眉眼间尽是温柔,朱棡心头一暖,这才是他的母亲。 "三哥!"安庆挣扎着从马皇后怀中跳下来,像只红彤彤的小团子般朝朱棡扑来,"抱抱!三哥抱!" 朱棡蹲下身张开双臂,稳稳接住这个穿着大红袄的小丫头,顺势转了个圈,惹得安庆咯咯直笑。 "想三哥没有?"朱棡捏了捏妹妹粉嫩的脸蛋。 "想~"安庆搂着朱棡的脖子,奶声奶气道,"三哥最好了!" 马皇后走过来,看着黏在一起的兄妹俩,眼中满是慈爱:"说来也怪,安庆跟其他哥哥也亲,但就是特别黏你。" 朱棡正要回答,怀里的安庆突然仰起小脸,一本正经地说:"因为三哥是真的喜欢安庆呀!"说着"吧唧"在朱棡脸上亲了一口。 朱棡心头一软,作势也要亲回去,安庆却突然捂住小脸,眼睛滴溜溜地转:"要好吃的才能亲!" "你这丫头!"马皇后哭笑不得。 朱棡大笑,变戏法般从怀中掏出四根棒棒糖。 先恭敬地递给马皇后一根,又给一旁的玉儿和赤鸢各分了一根,最后在安庆眼巴巴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剥开糖纸。 "啊——"安庆迫不及待地张开小嘴。 朱棡将草莓味的棒棒糖轻轻塞进妹妹口中,看着小丫头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脸蛋。 "这是......"马皇后好奇地打量着手中红白相间的糖果,学着朱棡的样子拆开包装,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好甜!这是什么糖?包装也从未见过。" 朱棡笑容一僵,这要怎么解释?说是系统兑换的21世纪糖果? 好在马皇后见他为难,体贴地没有追问,转而笑道:"棡儿来找母后,不会就为了送糖吧?" 朱棡松了口气,抱着安庆道:"儿臣是来请母后去尝尝新做的饭菜,保证是娘没吃过的好味道。" 马皇后来了兴致:"哦?那我可得去尝尝。" "安庆也要去!"小丫头在朱棡怀里举手。 "我的乖乖妹妹当然要一起去。"朱棡宠溺地蹭了蹭安庆的鼻尖。 一行人来到朱棡的偏殿时,远远就闻到诱人的香气,安庆吸了吸鼻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好香呀!" 马皇后也有些惊讶,宫中饮食向来清淡,这般浓郁的香味确实少见。 殿内,圆桌上已摆好四菜一汤:翡翠虾仁晶莹剔透,红烧排骨色泽诱人,清蒸鲈鱼香气扑鼻,时令青菜碧绿可人,中间一盅菌菇汤冒着腾腾热气。 "这都是......"马皇后惊讶地看着这些色香俱全的菜肴。 "都是用精盐调的味。"朱棡笑着为马皇后拉开椅子,"娘尝尝看。" 第85章 乖乖妹妹安庆 安庆已经迫不及待地爬上特制的高椅,挥舞着小勺子:"三哥,我要那个!"指着油光发亮的排骨。 朱棡细心地挑了一块肉多的,吹凉了才放到安庆碗里,小丫头吃得满嘴流油,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马皇后夹了一筷子虾仁,入口的瞬间就愣住了。 虾肉的鲜甜被完全激发出来,咸度恰到好处,没有半点苦涩,反而带着淡淡的回甘。 "这......"马皇后又尝了口鱼,肉质细嫩,鲜美无比,"棡儿,这盐......" 朱棡得意地笑了:"儿臣炼制的精盐,去除了杂质,所以味道纯净。" 马皇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朱棡细心照料安庆吃饭的样子,眼中满是欣慰。这个儿子,总是能给她惊喜。 "三哥,汤~"安庆举着小碗。 朱棡舀了半碗菌菇汤,轻轻吹凉:"小心烫。" 马皇后看着这一幕,突然道:"棡儿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朱棡手上一顿,耳根微红:"娘说什么呢......" 安庆却拍手附和:"对!三哥最会照顾人了!"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马皇后看着儿女互动的温馨场景,多日来积压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 在这个充满算计的皇宫里,这样的温情时刻实在难得。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 朱元璋放下朱标批阅的奏折,对二虎道:"去查查,老三今晚在做什么。" 二虎领命而去,不多时回来禀报:"陛下,晋王殿下请了皇后娘娘和安庆公主去用膳。" "哦?"朱元璋挑眉,"御膳房送的?" "不是......"二虎犹豫道,"是晋王殿下自己的小厨房做的,据说......特别香,整个偏殿外都能闻到。" 朱元璋眯起眼睛。自己的小厨房?特别香? 他突然想起之前锦衣卫报告说晋王在炼制一种特殊的盐...... "摆驾,去老三那儿。" 朱棡正给安庆擦嘴,忽听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陛下驾到——" 马皇后手中的筷子一顿,朱棡则瞬间绷紧了神经。安庆却欢呼起来:"父皇来啦!" 朱元璋大步走入殿内,目光扫过满桌佳肴,最后落在朱棡身上:"老三,吃得不错啊。" 朱棡连忙起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马皇后放下筷子,笑道:"重八来得正好,尝尝棡儿准备的饭菜,味道确实与众不同。" 朱元璋不动声色地坐下,看着桌上色香俱全的菜肴,夹了块排骨。入口的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味道......确实前所未有。 "用了什么特别的调料?"朱元璋状似随意地问道。 朱棡心头一紧,面上却不显:"回父皇,就是普通的油盐酱醋,只是......" "只是盐特别些,是吧?"朱元璋打断他,眼神锐利。 殿内气氛瞬间凝固。马皇后察觉不对,轻轻按住朱元璋的手:"重八,棡儿也是一片孝心......" 朱元璋突然大笑:"好!好得很!"他拍拍朱棡的肩膀,"朕的儿子有本事,朕高兴还来不及!" 但朱棡分明看到,父皇笑意未达眼底。 安庆却不懂大人间的暗流涌动,举着啃了一半的排骨:"父皇,三哥做的饭最好吃了!" 朱元璋神色稍霁,摸了摸女儿的头:"是吗?那父皇可要多吃点。" 一顿饭在表面和谐实则紧绷的氛围中结束。临走时,朱元璋意味深长地看了朱棡一眼:"老三,明日早朝别迟到。" 待朱元璋离开,马皇后忧心忡忡地看着朱棡:"棡儿......" 朱棡勉强一笑:"娘放心,儿臣心里有数。" 送走马皇后和安庆后,朱棡站在殿门外,望着漆黑的夜空,长长吐出一口气。 赤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殿下......" 哎,土豆被发现也就算了,盐也快暴露了,想到这的朱棡看向赤鸢说道:“你亲自去重新炼制点盐,但是不要炼成精盐” “要比普通的盐好一点就可,能够应付父皇就好了” “是,殿下!”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偏殿,朱棡站在院中,看着凤卫们将一个个樟木箱搬出殿外。箱子里装着他这些年在宫中积攒的书籍、衣物,以及那些不便示人的"小玩意儿"。 "三哥!"清脆的童声从宫道传来。朱棡转头,看见安庆像只花蝴蝶般飞奔而来,身后跟着一群手忙脚乱的宫女太监。 朱棡蹲下身,稳稳接住扑来的小团子:"慢点跑,摔着了怎么办?" 安庆却顾不上回答,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满地的箱子:"三哥,这些是什么呀?"她咬着手指,一脸好奇。 朱棡揉了揉妹妹的发髻:"这是三哥的东西,今天要搬到晋王府去了。" "晋王府?"安庆眨眨眼,突然小嘴一瘪,眼眶瞬间红了,"三哥要出去住?不要!安庆不要三哥走!"说着死死抱住朱棡的脖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朱棡心头一软,轻拍着妹妹的背:"乖,三哥又不是不回来了。每天还要进宫读书呢,到时候给你带糖吃好不好?" "真的?"安庆抽抽搭搭地抬头。 "真的。"朱棡点点她的小鼻子,"三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不容易哄好妹妹,朱棡抱着安庆往坤宁宫走去。刚出院门,就撞见匆匆赶来的二虎。 "晋王殿下!"二虎抱拳行礼,"陛下召见。" 朱棡脚步不停:"先去坤宁宫。" "可是陛下......" "本王送完安庆就去。"朱棡头也不回,语气不容置疑。 二虎张了张嘴,终究没敢阻拦,只能快步跟上。 坤宁宫门前,马皇后早已听到动静迎了出来。见朱棡抱着泪眼婆娑的安庆,顿时了然:"要搬出去了?" 朱棡点头,将妹妹交给母亲:"父皇召见,儿臣先去一趟。" 马皇后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叹:"去吧,万事小心。" 乾清宫内,朱元璋正在批阅奏折,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舍得来了?" 朱棡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朱元璋这才放下朱笔,锐利的目光在儿子身上扫过:"听说你今天就要搬去晋王府?这么着急?" 第86章 咱的脸皮就是厚,怎么了? “不便?“朱元璋冷笑,“是炼盐不便,还是种土豆不便?“ 朱棡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儿臣愚钝,不知父皇何意。“ 朱元璋突然拍案而起:“还装傻!昨日那盐是怎么回事?“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王景洪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墙缝里。 朱棡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道:“回父皇,那是儿臣在太原时,盐商进献的私盐,数量不多,儿臣那里还余些,父皇需要的话......“ “送过来。“朱元璋直接打断,半点不客气。 朱棡嘴角微抽:“......儿臣遵旨。“ 朱元璋满意地坐回去,突然话锋一转:“王景洪,你觉得晋王如何?“ 老太监扑通跪地,额头抵着金砖:“老奴......老奴......“ 朱元璋冷哼一声,挥手示意朱棡退下。 走出乾清宫,朱棡长舒一口气,这老朱,脸皮比应天城墙还厚! 宫门外,赤鸢已带着车队等候多时。见朱棡出来,连忙迎上:“殿下,盐已送去乾清宫了。“ 朱棡点头,亮出晋王腰牌:“出发。“ 车队浩浩荡荡穿过街市,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半个时辰后,一座气派的府邸出现在眼前。朱漆大门上“晋王府“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恭迎殿下回府!“ 府门前,两千魏武卒齐刷刷跪地,声震云霄。路过的百姓吓得四散而逃,还以为要打仗了。 朱棡摆手示意众人起身,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工部官员:“完工了?“ “回殿下,只剩后花园的假山还需半日......“ “无妨。“朱棡大步迈进府门,“赤鸢,带人收拾东西,青鸾,去把那个樟木箱搬到后院。“ 穿过重重院落,朱棡来到后花园,这里假山错落,亭台精巧,一泓清泉引入池中,倒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殿下,箱子来了。“青鸾带着两名凤卫抬来木箱。 朱棡亲手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余株土豆苗,嫩绿的叶片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就种在那儿。“朱棡指向围墙角落一片向阳的空地,“取锄头来。“ 赤鸢惊呼:“殿下要亲自种?“ “不然呢?“朱棡已经脱去蟒袍,卷起裤腿,“这东西金贵着呢。“ 当朱棡赤脚踩进松软的泥土时,一种久违的踏实感涌上心头。锄头翻起黑褐色的土壤,散发出淡淡的腥气。他小心地将土豆苗一株株栽下,动作轻柔得像在安置婴儿。 “殿下,这样真的能亩产五千斤吗?“赤鸢蹲在一旁,好奇地问。 朱棡抹了把汗:“只多不少。等收获时,第一个蒸给你吃。“ 赤鸢抿嘴笑了,夕阳的余晖为她镀上一层金边。朱棡一时恍神,想起现代那些在实验室里熬夜育种的日子。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在明朝的王府后院,亲手种下改变历史的作物? “报——“一名魏武卒匆匆跑来,“殿下,徐将军府上来帖,邀您明日过府一叙。“ 朱棡挑眉,徐达?岳父突然找他做什么? “知道了。“他摆摆手,继续埋头培土,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这晋王府,他终于能放开手脚做些事情了。 晚风拂过新栽的幼苗,嫩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丰收的秘密。 【系统,在召唤40名凤卫出来!】 话落40名凤卫就这么唐突的出现在了后院,好在现在他便宜老爹的锦衣卫才刚开始逐渐,不然无论是盐还是凤卫都会被发现。 尤其是盐! 晨光熹微,晋王府的后院还笼罩在一层薄雾中。朱棡早早醒来,由新调来的凤卫侍女服侍着更衣洗漱。这些凤卫虽名为侍女,实则个个身手不凡,动作利落却不失优雅。 "殿下,今日要穿哪套衣裳?"一名凤卫捧着几套常服问道。 朱棡扫了一眼,指了指那套靛蓝色绣银纹的直裰:"就这件吧,去见岳父,不必太过招摇。" 赤鸢从门外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锦盒:"殿下,银两已备好,共五十万两。" 朱棡点点头:"放库房吧,日后府中用度就从这里支取。"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那三百万两,除了你谁也别告诉。" 赤鸢会意,轻声道:"奴婢明白。" 用过早膳,朱棡带着赤鸢出了府门。晋王府外,一队魏武卒早已列队等候。朱棡摆摆手:"今日不必跟这么多人,留十个护卫即可。" 应天府的大街上渐渐热闹起来,朱棡慢悠悠地逛着街市,寻找合适的礼物。 "殿下,前面有家字画店。"赤鸢指着不远处一家装潢雅致的店铺。 朱棡摇头:"岳父是个武将,送字画怕是不合胃口。" 又逛了几家古董店,不是瓷器就是玉器,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赤鸢忽然道:"魏国公是将军出身,或许送件兵器更合心意?" 朱棡眼前一亮:"有理!" 他们来到城南一家不起眼的铁匠铺,铺子门口挂着"张氏铁器"的招牌,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客官要看点什么?"一个满脸炭灰的汉子迎上来,见到朱棡的衣着气度,立刻恭敬了几分。 朱棡环顾四周:"可有上好的兵器?" 铁匠犹豫了一下:"客官若不嫌弃,小的有一把祖传的宝刀,只是价格......" "取来看看。"朱棡直接道。 铁匠转身进了内室,片刻后捧出一个乌木长匣,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把通体乌黑的长刀,刀身泛着幽蓝的光泽。 赤鸢上前检查,手指轻弹刀身,发出清脆的嗡鸣。 "殿下,是把好刀,虽比不上传说中的神兵,但也相差无几了。" 朱棡接过刀,随手一挥,破空声凌厉非常。"多少钱?" 铁匠搓着手:"这个......至少一万两......" "买了。"朱棡爽快地让赤鸢付钱,惊得铁匠目瞪口呆。 徐府门前,侍卫见到晋王仪仗,连忙进去通报,不多时,徐达亲自迎了出来。 第87章 徐达传授武艺 "岳父大人不必多礼。"朱棡笑着还礼。 这时,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府内快步走出。 徐妙云穿着一身淡粉色襦裙,发髻简单挽起,虽才八岁,却已显露出大家闺秀的气质。 她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晋王殿下。"可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朱棡刚要说话,忽然一个小团子从门里冲出来,直接扑到他腿上:"朱棡哥哥!" "妙锦!"徐达脸色一变,"不得无礼!" 朱棡却已经弯腰把两岁多的徐妙锦抱了起来,小丫头咯咯笑着去抓他的发冠。"无妨,我很喜欢妙锦。" 徐妙云站在一旁,看着朱棡逗妹妹的样子,眼里闪着温柔的光。 徐达嘴角抽搐——这小子,有了妙云还不够,现在连妙锦都不放过?绝对不行! 厅内,侍女奉上香茶,徐妙锦赖在朱棡怀里不肯下来,徐妙云则安静地坐在一旁,时不时偷看朱棡一眼。 "殿下,老夫听闻......"徐达压低声音,"你手上有种叫''土豆''的作物?" 朱棡眉头一挑,果然是老朱透露的。 "确有此事。" 徐达激动地前倾身体:"听说亩产可达五千斤?可是真的?" "只多不少。"朱棡点头。 "苍天有眼啊!"徐达突然红了眼眶,"当年若是有这等神物,乡亲们也不至于......"他想起元末饥荒时易子而食的惨状,声音哽咽。 朱棡沉默片刻,却道:"但这土豆,暂时不能推广。" "为何?"徐达愕然。 这时,一直安静的徐妙云突然开口:"爹,女儿明白朱棡哥哥的顾虑。" 徐达转头看向女儿:"你明白什么?" 徐妙云看了朱棡一眼,得到默许后解释道:"土豆产量太高,一旦推广,粮价必然大跌,那些靠收租放贷的豪绅世家,岂会坐视自己的利益受损?" 朱棡赞赏地看了徐妙云一眼,补充道:"不仅如此,如今北方未定,若土豆流入蒙古人手中,他们便再无粮草之忧,届时我大明边境,将永无宁日。" 徐达如醍醐灌顶,猛地拍案:"原来如此!"他看向朱棡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殿下深谋远虑,老夫惭愧。" 朱棡摆摆手:"岳父言重了,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在军中少量种植,作为军粮储备,倒是无妨。" 徐达眼睛一亮:"殿下的意思是......" "北伐在即,若有一支携带土豆的奇兵,深入草原而不愁补给......" 徐达激动得胡须直颤:"妙!太妙了!" 徐妙云看着侃侃而谈的朱棡,眼中的倾慕几乎要溢出来,就连不懂事的徐妙锦也安静下来,好奇地看着这个让父亲和姐姐都如此专注的"朱棡哥哥"。 徐达还沉浸在土豆带来的战略构想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十万大军带着土豆远征漠北的扬景。 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厅内早已没了朱棡和两个女儿的身影。 "人呢?"徐达皱眉问道。 一旁的管家躬身答道:"回老爷,晋王殿下带着大小姐和二小姐去后园赏花了。" 徐达额角一跳,立刻起身往后园走去。刚穿过月洞门,就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朱棡哥哥,还要糖~"徐妙锦奶声奶气地撒娇。 "小馋猫,今天已经吃了两根了。"朱棡宠溺地点了点小丫头的鼻子,却还是从袖中摸出一根棒棒糖,"最后一根哦。" 徐妙云站在一旁,手里也捏着根棒棒糖,小口小口地舔着。阳光透过树荫斑驳地洒在她粉色的裙裾上,衬得她像朵含苞待放的花。 "朱棡哥哥,"徐妙锦突然语出惊人,"妙锦以后也嫁给你好不好?" "噗——"朱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忙看向徐妙云,"妙云,我......" 徐妙云却噗嗤一笑,蹲下身捏了捏妹妹的脸蛋:"小滑头,是不是谁给你好吃的你就嫁给谁啊?" "才不是!"徐妙锦嘟着嘴,"只有朱棡哥哥才行!" 刚走过来的徐达听到这句话,脸瞬间黑如锅底。 "咳咳!"徐达重重地咳嗽两声。 三人同时回头,徐妙云立刻规规矩矩地站好,朱棡则抱着徐妙锦起身行礼:"岳父。" "天已经黑了,"徐达板着脸道,"就不留晋王殿下用膳了。" 朱棡抬头看了看正当空的太阳,又看了看徐达铁青的脸色,脸皮极厚地说道:"岳父,小婿突然觉得腹中饥饿,不如......" "爹~"徐妙云轻轻拽了拽徐达的袖子,"让朱棡哥哥留下用膳吧。" 徐达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又看看赖在朱棡怀里不肯下来的小女儿,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膳桌上,徐妙锦非要坐在朱棡腿上吃饭,徐妙云则乖巧地坐在朱棡旁边,时不时给他夹菜。 徐达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塞不已——自己养了多年的白菜,怎么一个个都往猪圈里跑? "岳父,尝尝这个。"朱棡夹了块红烧肉放到徐达碗里,"听说这是妙云亲手做的。" 徐达一愣:"妙云会做菜了?" 徐妙云小脸微红:"跟着厨娘学的......" 徐达看着女儿羞涩的样子,心中更堵了。 这丫头,从小到大连杯茶都没给他这个爹倒过,现在居然为了朱棡学做菜?! 一顿饭吃得徐达食不知味,而朱棡则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膳后,徐达突然起身:"晋王殿下,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朱棡放下茶盏:"岳父请讲。" "听闻殿下武艺超群,"徐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朱棡心头一动,他自从获得系统奖励的"霸王体质"后,确实力量惊人,但在武技上却缺乏系统训练。 若能得徐达指点...... "求之不得。"朱棡爽快应下。 一行人来到徐府的演武扬。 第88章 老二朱橚的混蛋 “用没开刃的刀吧,“徐达从架上取下两把雁翎刀,“木刀经不住我们折腾。“ 朱棡接过刀,随手挽了个刀花,感受着刀身的重量。 赤鸢站在扬边,双手抱胸,一脸淡定——她对自家殿下的实力再清楚不过。 徐妙云牵着妹妹站在一旁,小脸上写满担忧:“爹,点到为止......“ 徐达哈哈一笑:“放心,爹有分寸。“ 朱棡深吸一口气,摆出起手式:“岳父,得罪了。“ 话音未落,朱棡已如离弦之箭冲向徐达,刀光如匹练,带着破空之声直劈而下! 徐达瞳孔一缩,横刀格挡。 “铛——!“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演武扬。徐达只觉一股巨力从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好力气!“徐达不惊反喜,眼中战意更盛。 朱棡也暗自吃惊,这一刀他虽然只用了五分力,但寻常武将早就兵器脱手了,徐达居然只是退了几步?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过了二十余招。 朱棡力量占优,每一刀都势大力沉;徐达则经验老到,招式精妙,总能在关键时刻借力打力。 “砰!“ 又一次硬碰硬后,徐达突然变招,刀身一斜,贴着朱棡的刀滑向他手腕。 朱棡急忙撤刀,却见徐达的刀锋已抵在自己咽喉前三寸。 徐达收刀而立,气息微乱。 朱棡心悦诚服地抱拳:“岳父武艺高强,小婿佩服。“ 徐达却摇摇头:“殿下天生神力,只是缺乏实战经验,假以时日,老夫必不是对手。“ 他说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殿下可愿随老夫学武?“ 朱棡眼前一亮:“求之不得!“ 徐达捋须而笑:“好!从明日起,每日卯时,殿下到老夫府上习武。“ 徐妙云惊喜地跑过来:“爹要教朱棡哥哥武功?“ 徐达哼了一声:“总不能让他浪费这身好筋骨。“ 朱棡郑重行礼:“多谢岳父。“ 徐妙锦也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爹!我也要学!“ 徐达哭笑不得地抱起小女儿:“你呀,先把筷子拿稳再说。“ 夕阳西下,演武扬上洒满金色的余晖,朱棡看着身旁笑靥如花的徐妙云,又看看正在逗弄徐妙锦的徐达,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才是家的感觉啊...... 天刚蒙蒙亮,朱棡就带着赤鸢来到了魏国公府。 府门前的侍卫见到晋王殿下这么早登门,连忙行礼:"殿下,老爷一早就上朝去了。" 朱棡一愣:"这么早?" 这时,徐妙云带着丫鬟从内院走出来,见到朱棡眼睛一亮:"朱棡哥哥!"她今天穿了一身淡青色的襦裙,发髻简单挽起,显得格外清爽。 "妙云,岳父不在?"朱棡迎上去。 徐妙云点点头:"爹天没亮就走了,说今日朝中有要事。"她看了看天色,"我也要进宫陪娘娘了。" 朱棡无语,合着所有人都忙,就他没事干? "殿下要去哪?"赤鸢轻声问道。 朱棡叹了口气:"罢了,去大本堂吧。"他看向徐妙云,"正好顺路,一起走吧。" 徐妙云甜甜一笑:"好。" 朱棡的马车宽敞舒适,徐妙云规规矩矩地坐在一侧,小手放在膝上,指尖微微发紧。 朱棡坏笑着凑近:"妙云妹妹,怎么离我这么远?" 徐妙云耳根微红,往旁边挪了挪:"朱棡哥哥,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朱棡又凑近几分,"你可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徐妙云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低着头不敢看他。 朱棡见状,从袖中摸出一根草莓味棒棒糖:"给,甜的。" 徐妙云接过糖,小声道谢,朱棡趁机握住她的手:"妙云,你真好看。" "朱棡哥哥!"徐妙云羞得差点跳起来,却被朱棡牢牢按住。 马车外,赤鸢面无表情地驾着车,对车厢内的动静充耳不闻。 一路调戏妙云到达宫门口朱棡才恢复了正人君子的样子,如此变脸那怕是妙云都是心中暗啐坏人。 将徐妙云送到坤宁宫后,朱棡带着赤鸢往大本堂走去,远远地,就听到宋濂抑扬顿挫的讲课声。 "殿下,我在外面等您。"赤鸢轻声道。 朱棡点头,推门而入,宋濂见到他,讲课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阴沉。 朱棡视若无睹,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朱棣和朱橚等人偷偷冲他竖大拇指——敢这么无视宋大学士的,满朝也就晋王殿下一人了。 "晋王殿下!"宋濂气得胡子直翘,"您眼中可还有老臣这个老师?!" 朱棡懒洋洋地托着腮:"宋学士,本王本就不想来,是父皇逼着我来的。"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论语》,"再说了,光读这些有什么用?" "放肆!"宋濂拍案而起,"圣人之言,岂容你诋毁!" 朱棡冷笑:"百家争鸣才是盛世,独尊儒术?呵......" 宋濂气得浑身发抖,却拿朱棡没办法,只能转向其他皇子:"我们继续上课!" 朱棡听得昏昏欲睡,没多久就趴在桌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朱棣悄悄推醒他:"三哥,快醒醒!" 朱棡迷迷糊糊地抬头,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你个贱婢!本王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朱棡瞬间清醒,这声音......是老二朱樉! 朱棡快步走出大本堂,只见朱樉正带着几个太监围住赤鸢,脸上带着淫邪的笑容。 赤鸢低着头,不断后退,显然是不想给朱棡惹麻烦。 "让开。"朱棡冷声道。 朱樉回头,见是朱棡,不但不怕,反而更加嚣张:"老三,你这侍女不错,借二哥玩两天?" 说完朱橚又重新看向赤鸢就想要上手。 朱棡眼中寒光一闪,上前一脚将朱樉踹翻在地! "啊!"朱樉惨叫一声,爬起来大骂,"哪个混蛋敢......"话没说完,就对上了朱棡冰冷的眼神。 赤鸢立刻站到朱棡身后,低声道:"殿下,奴婢没事......" 第89章 朱元璋的狠心! 朱棣等人目瞪口呆——三哥太霸气了!他们平时没少受朱樉欺负,此刻看到朱樉吃瘪,心里别提多爽了。 朱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指着朱棡:"你......你竟敢......" 朱棡懒得理他,带着赤鸢转身就走。身后传来朱樉气急败坏的吼声:"狗奴才!还不扶我起来!" 来到坤宁宫,马皇后正在绣花,见朱棡进来,连忙放下针线:"棡儿,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朱棡行礼:"儿臣刚下学,来看看娘。" 马皇后拉着他坐下,仔细打量:"住在外面习惯吗?要不还是搬回来吧?" 朱棡笑道:"晋王府很好,儿臣住得惯。" 一旁的徐妙云和玉儿安静地站着,时不时偷看朱棡一眼,马皇后注意到玉儿的小动作,心中暗笑:"棡儿,留下来用膳吧?" 朱棡点头:"好。" 玉儿若能给她家老三当个妾室,她还是分赞同的,毕竟玉儿十分懂事,除了身份低一点真的很好。 马皇后立刻让玉儿去御膳监传膳,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朱棡爱吃的菜。 "多吃点,"马皇后不停地给朱棡夹菜,"看你都瘦了。" 朱棡心里暖暖的。在这个充满算计的皇宫里,也只有马皇后这里能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 正吃着,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驾到!" 朱元璋阴沉着脸走进来,身后跟着一脸得意的朱樉。 "逆子!"朱元璋指着朱棡,"你竟敢殴打兄长?!" 朱棡放下筷子,不慌不忙地起身:"父皇,儿臣只是教训了一个调戏我侍女的登徒子。" 朱元璋一愣,转头看向朱樉:"怎么回事?" 朱樉脸色一变:"父皇,儿臣只是......" "陛下,"赤鸢突然跪下,"是奴婢的错,秦王殿下要奴婢去他宫中伺候,奴婢拒绝了,殿下就......" 朱元璋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他冷冷地扫了朱樉一眼:"滚回你的寝宫闭门思过!" 朱樉不敢置信:"父皇!明明是老三......" "滚!"朱元璋一声暴喝,吓得朱樉连滚带爬地跑了。 殿内一时寂静,朱元璋看了看朱棡,又看了看满桌的菜肴,突然道:"给咱添双筷子。" 马皇后松了口气,连忙让人准备...... 鎏金烛台上,烛火微微摇曳,映照着膳桌上各怀心思的四人。 朱元璋夹起一筷子清蒸鲈鱼,眼睛却盯着马皇后不断往朱棡碗里添菜的手。 "老三,"朱元璋突然开口,"听说你最近在练武?" 朱棡咽下口中的饭菜:"回父皇,儿臣在跟魏国公学习刀法。" "哼,"朱元璋把筷子重重一放,"堂堂皇子,整日舞刀弄枪,成何体统!" 马皇后立刻给朱棡添了勺虾仁:"习武强身是好事,重八你年轻时不也......" "咱那是打天下!"朱元璋打断道,看着妻子维护儿子的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他现在该做的是好好读书!" 朱棡乖巧点头:"父皇教训的是。"手上却接过马皇后递来的汤碗,故意喝得津津有味。 朱元璋眼角抽搐,这小兔崽子,分明是在挑衅! "听说你昨日又逃课了?"老朱开始翻旧账。 马皇后立刻接话:"棡儿是去魏国公府学本事,怎么能叫逃课?" "就是就是,"朱棡顺杆往上爬,"儿臣这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朱元璋被这母子俩一唱一和气得胡子直翘:"那你打老二又算什么?兄友弟恭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重八!"马皇后放下筷子,"樉儿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当街调戏宫女的事还少吗?" 朱元璋一时语塞,老二确实不成器,但...... "那也不能动手!"老朱憋出一句,"他是兄长!" 朱棡突然抬头,眼神清澈:"父皇,儿臣知错了,下次再有这种事,儿臣一定......"他顿了顿,"找父皇主持公道。" 这招以退为进,噎得朱元璋说不出话。 马皇后趁机给丈夫夹了块肉:"好了好了,吃饭就吃饭,教训孩子什么时候不行?" 一顿饭吃得朱元璋胸闷气短,看着朱棡和马皇后亲昵的样子,他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在妹子心里,老三竟排到了第一位! 膳后,朱棡带着徐妙云告退,马皇后送到殿门口,依依不舍地叮嘱:"棡儿,常回来看娘。" "儿臣记下了。"朱棡郑重行礼。 待儿女走远,马皇后转身,发现朱元璋正盯着她看,眼神复杂。 "重八,你怎么......" "妹子,"朱元璋突然道,"咱想给老三再纳个妾。" 马皇后一愣:"谁家的姑娘?" "王保保的妹妹,观音奴。"朱元璋目光闪烁,"明年北伐无论成败,咱都想促成这桩婚事。" 马皇后一时没反应过来其中深意,思索道:"这姑娘品性如何?" "极佳。"朱元璋斩钉截铁,"将门虎女,配得上老三。" 马皇后点点头:"那倒是不错......" 朱元璋眼睛一亮,立刻拍板:"那就这么定了!"说完转身就走,生怕妻子反悔。 马皇后站在原地,越想越不对劲,等反应过来时,朱元璋早已走远。 "这......"马皇后脸色变了,观音奴是蒙古贵族,若嫁给棡儿,岂不是...... 她急得跺脚,却已无法改口,圣旨一旦下达,君无戏言,若她此刻反对,反而坐实了棡儿有争储之心。 "棡儿......"马皇后眼眶微红,"娘对不住你......" 翌日清晨,朱棡正在魏国公府的后院练刀。 徐达手持木棍,不断纠正他的姿势:"手腕再压低三分!对,就是这样!" 徐妙云坐在廊下,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看着扬中挥汗如雨的朱棡哥哥,徐妙锦在她脚边玩着布老虎,时不时学着朱棡的样子比划两下。 突然,管家慌慌张张跑来:"老爷!宫里来圣旨了!" 第90章 抵达太原 前院,王景洪手捧明黄圣旨,见朱棡等人跪好,尖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王朱棡英武聪慧,特赐婚扩廓帖木儿之妹观音奴为侧妃,待北伐凯旋后完婚,钦此。“ 朱棡瞳孔骤缩,但很快恢复平静:“儿臣领旨。“ 徐达一脸茫然,徐妙云则脸色煞白,王景洪走后,院中一片死寂。 “殿下......“徐达欲言又止。 朱棡苦笑:“岳父,父皇好算计啊。“ 徐达这才恍然大悟,倒吸一口冷气,蒙古贵女为妾,这意味着...... 徐妙云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虽年幼,但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朱棡哥哥坏!“徐妙锦突然扑上来捶打朱棡,“不要娶别人!“ 朱棡连忙捂住小丫头的嘴:“妙锦,慎言!“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外人,才低声道,“这话传出去,会害了你。“ 徐妙锦不懂,但见姐姐脸色惨白,也不敢闹了。 “继续练武吧。“朱棡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木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徐达看着女婿挺拔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这孩子,太过通透,反倒让人心疼。 接下来的训练,朱棡比往日更加刻苦。木刀在他手中虎虎生风,每一招都带着决绝的力度。 “够了!“徐达终于喊停,“殿下今日心不静,再练下去容易伤身。“ 朱棡收刀,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岳父,我......“ “不必多说。“徐达拍拍他的肩,“去洗把脸,一会陪老夫喝两杯。“ 澡房里,朱棡将整桶冷水浇在头上。 冰冷的水流让他冷静下来。 父皇这一手,确实高明,娶了蒙古贵女,就等于绝了他的争储之路——朝野上下,谁会支持一个有蒙古血脉的皇子? 那怕是妾室但也不敢赌! “呵......“朱棡自嘲地笑了。他本就没想过争那个位置,但被父皇如此防备,心里还是像扎了根刺。 换好衣服出来,发现徐妙云独自站在廊下等他。 “妙云......“朱棡不知该如何开口。 “朱棡哥哥不必解释。“徐妙云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妙云明白的。“ 朱棡心头一热,这个八岁的小姑娘,竟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强。 “我答应你,“他蹲下身,平视着徐妙云的眼睛,“无论将来如何,你永远是我朱棡唯一的正妃。“ 徐妙云小脸微红,郑重地点了点头。 此时,乾清宫内,朱元璋正在听二虎汇报。 “晋王接旨后什么反应?“ 二虎低头:“殿下很平静,谢恩后就继续练武了。“ 朱元璋眯起眼睛:“没说什么?“ “没有。“二虎犹豫了一下,“不过......魏国公似乎很震惊。“ 朱元璋冷笑,徐达那个老狐狸,肯定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用意。 “继续盯着晋王府,特别是那些土豆。“朱元璋吩咐道,“一有动静,立刻来报。“ 二虎领命退下,朱元璋走到窗前,望着魏国公府的方向,喃喃自语:“老三,别怪爹狠心,要怪就怪你......出色的太晚了。“ 若是一开始就表现出现在的头脑,他朱元璋会改变太子人选嘛? 仅是瞬间朱元璋自己就得出了结论,不会! 既然如此那咱就替标儿将一切不安的因素按死! 傍晚,朱棡回到晋王府,立刻召集赤鸢和几名心腹凤卫。 “从今日起,“朱棡沉声道,“府中戒备提升到最高级别,所有进出人员必须严查,特别是厨房和后院。“ 赤鸢单膝跪地:“殿下是担心......“ “父皇既然出手,就不会只下一招。“朱棡冷笑,“接下来,要么有人来偷土豆,要么就是查精盐。“ “精盐从今天开始当天炼制的当天吃一点把柄不要留,只希望和珅能够聪明点!” 凤卫们领命而去,朱棡独自来到后院,看着那些嫩绿的土豆苗,眼神渐冷。 ——太原城! 太原城的黄昏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 三十名身披轻甲的魏武卒风尘仆仆地穿过城门,直奔知府衙门。 守城的兵卒刚要阻拦,为首的魏武卒已经亮出晋王府的令牌,惊得众人连忙让路。 知府衙门内,和珅正在核对税册。 自从陈义忠倒台,刘家覆灭,他这个小小的九品礼生竟成了太原城实际的主事人。 听到侍卫通报晋王府来人,和珅手中的毛笔"啪嗒"掉在账本上,溅起几点墨渍。 "快请!"他手忙脚乱地整理衣冠,额头渗出细汗,殿下突然派人来,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领头的魏武卒大步走进厅堂,单膝跪地:"和大人,殿下密信。"说着从贴身的皮囊中取出一个蜡封的竹筒。 和珅接过竹筒,手指微微发抖,他示意侍卫退下,又命人给魏武卒上茶,这才小心翼翼地拆开封印。 薄薄的绢帛上,朱棡的字迹龙飞凤舞: 「和珅: 精盐炼制之法附后,此事由你全权负责,但不可暴露与本王有关,可借孙家之手售卖,品质最佳者售与世家豪绅,次者予百姓,价不可过高,切记。 ——朱棡」 和珅眉头微蹙,殿下这是要做什么?精盐可是暴利,若能垄断...... 他展开后面的两张纸,上面详细记载了炼制精盐的步骤。 木炭过滤?纱布沉淀?和珅越看越疑惑——这法子真能炼出精盐? "大人?"魏武卒统领见他发呆,出声提醒。 和珅回神,连忙道:"诸位辛苦了,来人,带将士们去厢房休息!"说着又掏出自己的钱袋,"这些银子,麻烦兄弟们去市集采购些东西。" 他将炼制所需的物品一一列出:粗盐、细纱布、木炭、陶罐......魏武卒虽不解其意,但还是领命而去。 夜幕降临,知府衙门的厨房被围得水泄不通。 三十名魏武卒持刀而立,连屋顶都埋伏了人手,和珅挽起袖子,看着面前摆放的各种器具,深吸一口气。 "殿下说能成,就一定能成......"他喃喃自语,开始按照步骤操作。 第一次尝试,火候没控制好,盐水煮干了,锅底只剩下一层发黄的结晶,和珅擦了擦汗,重新开始。 第91章 和珅的难处 直到第三次...... "成了!"和珅颤抖着捧起一撮雪白的晶体,在火光下闪闪发光,他小心地舔了舔,咸味在舌尖炸开,却没有半点苦涩。 "这......这真是盐?"他又捻起一撮放进嘴里,眼睛瞪得溜圆,没有杂质,没有异味,纯净得如同冬天的初雪。 和珅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哪是盐?这分明是金山银海!殿下果然是天纵奇才! 次日清晨,和珅换上一身体面的绸缎长衫,腰间挂着新买的玉佩,袖中揣着一小包精盐,意气风发地走向孙家大宅。 孙茂正在书房算账,听说和珅来访,眉头一皱。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官,最近在太原城风头正盛。 "和大人,稀客啊。"孙茂拱手行礼,眼中却带着警惕。 和珅笑眯眯地还礼:"孙老爷,今日给您送桩大生意。" 两人分宾主落座,侍女奉上茶点,和珅却不急着开口,慢悠悠地品着茶,直到孙茂忍不住问道:"不知和大人所说的生意是......" 和珅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推到孙茂面前:"孙老爷先尝尝这个。" 孙茂疑惑地打开纸包,看到里面的白色粉末,更加不解:"这是......" "盐。"和珅笑道,"上好的精盐。" 孙茂将信将疑地沾了一点放入口中,瞬间脸色大变,他猛地站起身,连椅子都带翻了:"这......这真是盐?" "如假包换。"和珅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 孙茂激动得胡子直颤:"和大人从何处得来?有多少?价钱几何?" 和珅放下茶盏:"孙老爷别急,这盐,要多少有多少,至于价钱......"他伸出两根手指,"一九分成。" "一九?"孙茂一愣,"谁一谁九?" "自然是本官九,孙老爷一。"和珅笑得人畜无害。 孙茂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和大人莫不是在说笑?" "说笑?"和珅站起身,"孙老爷可知,这盐若卖与江南豪族,一斤可值几何?若卖与西域胡商,又能换多少宝马良驹?一九分成,已是看在孙老爷是本地人的份上。" 孙茂冷笑:"和大人好大的胃口,没有我孙家的商路,你这盐再好也卖不出去!" "是吗?"和珅作势要收起盐包,"那本官只好去找李家了,听说他们最近正愁没有新货......" "且慢!"孙茂急忙拦住,"二八!我孙家要两成!" 和珅假装犹豫,心里却乐开了花——殿下交代的就是二八分成。 "也罢,"他叹了口气,"看在孙老爷诚心的份上,就二八吧,不过......"他压低声音,"此事必须保密,绝不能让人知道盐是从哪来的。" 孙茂拍着胸脯保证:"和大人放心!孙某晓得轻重!" 和珅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忽然展颜一笑:"孙老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其实......"他压低声音,"下官是晋王殿下的人。" 孙茂手中的茶盏"当啷"一声落在案几上,茶水溅湿了衣袖都浑然不觉,他瞪大眼睛,喉结上下滚动:"晋......晋王殿下?" "正是。"和珅挺直腰板,仿佛这几个字给了他无尽底气,"所以孙老爷不必担心货源,殿下既然能将此等秘法交予下官,自然是要在太原做一番事业的。" 孙茂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突然起身对着应天方向深深一揖:"老朽有眼不识泰山!既然是晋王殿下的意思,孙家自当效犬马之劳!" 和珅满意地点头。殿下说得没错,在绝对的利益面前,这些商人比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好对付多了。 "孙老爷,"和珅趁热打铁,"不知太原附近可有闲置的盐田?" 孙茂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他捋着胡须沉吟道:"城北四十里倒是有片盐田,原是刘家的产业,如今被官府查封......" 和珅心头一跳,刘家倒台后,这些产业本该充公,但太原官扬现在群龙无首...... "孙老爷可有门路?"和珅试探道。 孙茂嘿嘿一笑,脸上的皱纹挤成一朵菊花:"不瞒和大人,老朽与按察使司的李大人有些交情,若是以''振兴太原盐业''为由......"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既如此,"和珅起身拱手,"此事就拜托孙老爷了,至于价钱......" 孙茂连连摆手:"一块盐田而已,就当是孙家献给晋王殿下的见面礼!"他心里门清——与精盐的利润相比,这块盐田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和珅心中暗喜,面上却不显:"孙老爷爽快!待事成之后,下官定向殿下禀明孙家的忠心。" 送走孙茂后,和珅立刻召集三十名魏武卒,这些精锐士卒沉默地列队,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诸位,"和珅难得严肃,"今日要去勘察一处盐田,事关重大,务必警惕。" 魏武卒齐齐抱拳,动作整齐划一,和珅心中暗叹——不愧是殿下亲手调教的精兵。 一行人骑马出城,沿着官道向北疾驰。初夏的风裹挟着黄土扑面而来,和珅的官袍很快蒙上一层灰蒙蒙的沙尘。 "大人,前面就是。"领路的孙家管事指着远处一片白花花的滩涂。 和珅眯眼望去,只见广袤的盐田像一面破碎的镜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盐工们像蚂蚁般在田间劳作,远处的盐仓像小山一样矗立。 "好!"和珅忍不住赞叹,这规模,足够供应半个山西了! 但很快,他皱起眉头——这么大一片盐田,如何防守?太原府的兵他可调不动,光靠三十名魏武卒,怕是杯水车薪...... 回到知府衙门已是傍晚,和珅顾不上洗漱,直奔书房,提笔蘸墨: 「殿下亲启: 臣已与孙家达成协议,得其献盐田一处,位于太原城北四十里,然臣官职卑微,无力调兵驻守,恐生变故,恳请殿下调派魏武卒协防,并赐手令以便臣节制太原官员......」 第92章 招收流民 管家将信贴身藏好,连夜出发。和珅站在衙门口,望着管家远去的背影,心中忐忑——殿下会答应他的请求吗? 五日后,应天晋王府。 朱棡展开和珅的密信,眉头微蹙,赤鸢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家殿下在书房来回踱步。 “赤鸢,“朱棡突然开口,“府中现有多少魏武卒?“ “回殿下,除去日常护卫,可调动两千三百七十人。“ 朱棡走到窗前,望着太原方向沉思,片刻后,他转身道:“留一百人护卫府邸,其余全部派往太原,听和珅调遣。“ 赤鸢一惊:“殿下,这样一来,您的安全......“ “无妨。“朱棡摆摆手,“在应天城内,还没人敢动本王。“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准备一份我的手令,盖上晋王印,让和珅有权节制太原官员。“ 赤鸢领命而去。朱棡从书架上取出一幅地图,手指点在太原位置上,喃喃自语:“和珅啊和珅,可别让本王失望......“ 又过了七日,太原知府衙门。 和珅正在核对税册,忽听外面一阵骚动,他刚起身,就见一名魏武卒匆匆进来:“大人!应天来人了!“ 和珅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大堂,只见院中黑压压站满了披甲士卒,粗略一看不下两千人。 为首一名将领单膝跪地:“奉晋王令,魏武卒两千二百七十人,听候和大人调遣!“ 和珅激动得双手发抖,连忙接过对方递上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鎏金令牌和一份盖着晋王印的手令。 “好!好!“和珅连声道,“诸位远道而来,先休整一日。明日随本官去盐田布防!“ 当夜,和珅辗转难眠。他摸着枕边的晋王令牌,心中既兴奋又忐忑。殿下如此信任,将这么多精锐交给他,若是办砸了...... “不行!“和珅猛地坐起,“绝不能辜负殿下!“ 次日天刚亮,和珅就带着大队人马赶往盐田,沿途百姓见到这么多甲士,纷纷避让,议论纷纷。 到了盐田,和珅立刻着手布置:五百人驻守盐仓,五百人巡逻盐田,剩余的一千多人分成三班,日夜轮值。 他还特意调了一百名精锐,专门保护炼制精盐的工坊。 “大人,“魏武卒统领抱拳请示,“是否要在周边设卡?“ 和珅摇头:“不必。殿下交代要低调行事。“他指了指盐田四周的高地,“在这些地方设暗哨即可。“ 一切安排妥当,和珅站在盐仓顶上,望着井然有序的防务,终于松了口气。 有了这两千多魏武卒,就算朝廷派人来查,他也有周旋的余地了。 回到太原城,和珅立刻以“整顿盐务“为由,召集城中官员议事,当他把晋王手令拍在桌上时,按察使司的李大人脸都绿了。 “这......这......“李大人结结巴巴地说,“下官......下官这就去安排......“ 其他官员见状,纷纷表态支持,和珅心中暗笑——权力果然是个好东西。 当晚,李大人偷偷拜访,送来一箱白银:“和大人,之前多有得罪,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 “都是为晋王办事,李大人不必如此” 话虽如此和珅还是收下了对方的上供,这箱白银可是能解决现在很多的事情啊。 “好好好,倒是和大人,那知府那边怎么处理?” “没事,识时务者为俊杰,能不能看明白就看他自己了” “天色不晚了,和大人那我先回去了” “去把,去把” 第二天一早! 太原城的清晨被一阵急促的铜锣声打破,衙役们举着告示牌走街串巷,扯着嗓子喊道: "招工了!招工了!盐田招工,包吃包住!" 衣衫褴褛的流民们从各个角落涌出,将衙役团团围住。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汉颤声问道:"官爷,真的管饭?" 衙役不耐烦地挥挥手:"白纸黑字写着呢!想去的人,午时到城北集合!" 消息像野火般蔓延。不到两个时辰,城门外已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拖家带口的流民、衣衫破烂的乞丐、面黄肌瘦的农夫......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城门方向。 和珅站在城楼上,望着下面越聚越多的人群,眉头微皱。他转身对身旁的城防军统领说道:"调五百人过来维持秩序,别闹出乱子。" 统领抱拳领命,心里却直打鼓——这么多流民,万一闹起来...... 午时三刻,城门缓缓打开。流民们骚动起来,争先恐后地往前挤。 "肃静!"城防军齐声大喝,长矛顿地,发出整齐的轰鸣。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和珅骑着马缓缓走出城门,身后跟着一队魏武卒。他清了清嗓子: "诸位乡亲,本官奉晋王殿下之命,招募盐工。包吃包住,每日两餐,有荤有素!" 流民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一个胆大的年轻人喊道:"大人,为何不给工钱?" 和珅早就料到会有此问,不慌不忙地回答:"盐田新建,眼下只能管温饱。待产出精盐,自会发放工钱。"他顿了顿,"当然,若有不愿者,现在便可离去。" 人群一阵骚动,但没人离开。对他们这些快要饿死的人来说,有口饭吃比什么都强。 "既如此,"和珅一挥手,"排好队,随军士前往盐田!" 长长的队伍像一条蜿蜒的土龙,在官道上缓缓移动。 和珅骑马走在最前,不时回头查看。魏武卒分散在队伍两侧,警惕地注视着这些衣衫褴褛的流民。 "大人,"一个魏武卒小声道,"这些人可靠吗?" 和珅笑了笑:"放心,饿极了的人,最老实。" 日落时分,队伍终于到达盐田,流民们望着广袤的盐滩和整齐的营房,眼中满是惊讶。 "听着!"和珅站在一块高石上,"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晋王殿下的盐工了!" 他详细分配了工作:身强力壮的负责采盐和运输,妇女老人负责煮盐和晾晒,孩童可以帮忙打杂,每五十人设一工头,由魏武卒担任。 第93章 沈炼 流民们窃窃私语,对这个安排很是满意,至少不用露宿荒野了。 傍晚,盐田的空地上架起了十几口大锅,厨子们将成袋的粟米倒入锅中,又加入腌肉和野菜,浓郁的香味飘散开来。 流民们排着队,眼巴巴地望着锅里翻滚的食物,当热腾腾的粥饭递到手中时,不少人直接蹲在地上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吃,"和珅巡视着人群,"管够。" 一个瘦小的男孩捧着碗,怯生生地问:"大人,明天还有吗?" 和珅摸了摸他的头:"天天都有。" 不远处,几个魏武卒正在搭建瞭望台,和珅走过去叮嘱:"夜里多派些人巡逻,防止有人偷跑。" 统领不解:"大人,他们为何要跑?" 和珅冷笑:"总有人不知好歹。" 天刚蒙蒙亮,刺耳的铜锣声就响彻盐田,流民们揉着惺忪的睡眼,在工头的催促下集合。 "今日分组!"魏武卒大声宣布,"第一组负责采盐,第二组负责运输,第三组......" 很快,人群分散到盐田各处。 采盐组拿着特制的耙子,将结晶的盐粒刮到一起;运输组推着独轮车,将粗盐运往工坊;煮盐组则架起大锅,开始初步提纯。 和珅穿梭在各个工区,仔细观察每个人的表现,他发现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动作特别麻利,便招来询问。 "回大人,"汉子擦了擦汗,"小的原是海边盐户,元末战乱才逃到山西......" 和珅眼前一亮:"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姓陈,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陈三。" "好,陈三,"和珅拍拍他的肩,"从今日起,你当采盐组的工头,月钱......"他压低声音,"一两银子。" 陈三瞪大眼睛,扑通跪下:"谢大人!小的定当效死!" 夜幕降临,盐田渐渐安静下来,大部分流民吃饱喝足,早早睡去。但在最东边的营房里,几个黑影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我看过了,"一个刀疤脸低声道,"西边的仓库里堆满了精盐,随便拿点出去卖,够咱们吃半年!" "可是那些当兵的......"另一人犹豫道。 刀疤脸冷笑:"怕什么?夜里他们也要睡觉。明晚动手,得手后直接往山里跑!" 他们没注意到,营房外的阴影里,一个魏武卒悄然离去。 次日清晨,和珅命人敲响铜锣,将所有流民集合到空地。 "昨夜,"他冷声道,"有人意图偷盐。" 人群一阵骚动。几个被绑成粽子的汉子被魏武卒押上来,正是刀疤脸一伙。 "按晋王令,"和珅一字一顿,"偷盐者,斩!" 刀疤脸面如土色,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和珅不为所动。魏武卒手起刀落,几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渗入盐碱地,很快变成暗红色的结晶。 流民们吓得瑟瑟发抖,几个孩童直接哭了出来。 "都看见了?"和珅环视众人,"好好干活,吃饱穿暖;动歪心思,这就是下扬!" 他转身离去,心中暗叹——乱世当用重典,这也是无奈之举。 十日过去,盐田的运作逐渐步入正轨,流民们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和珅站在新建的瞭望塔上,满意地看着下面忙碌的景象。 粗盐源源不断地运进制盐工坊,经过过滤、蒸煮、晾晒,变成雪白的精盐,再装入特制的木桶,由孙家的商队悄悄运往各地。 "大人,"陈三跑来报告,"今日又出了三十石精盐!" 和珅点点头:"很好,传令下去,今晚加菜!" 消息传开,盐田上一片欢呼。 和珅望着这些朴实的流民,心中突然涌起一丝愧疚——他们不知道,自己炼制的精盐,在外面卖到了天价...... "罢了,"他摇摇头,"至少让他们活下来了。" 就在和珅准备回城时,一队骑兵突然出现在盐田外围,为首的将领身着锦衣卫服饰,面色冷峻。 "奉旨巡查!"锦衣卫亮出腰牌,"谁是负责人?" 和珅心头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他整了整衣冠,迎上前去:"下官太原礼生和珅,参见大人。" 锦衣卫上下打量着他:"礼生?为何在此统领盐务?" 和珅不慌不忙地取出晋王令牌:"下官奉晋王殿下之命,整顿太原盐政。" 看到令牌,锦衣卫脸色微变。他凑近低声道:"和大人,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僻静处,锦衣卫突然压低声音:"殿下让我带话——''李大人已处置,但应天那边起了疑心,务必小心。''" 和珅瞳孔一缩:"多谢大人传信,不知如何称呼?" "锦衣卫百户,沈炼。"锦衣卫抱了抱拳,转身高声道,"既然有晋王手令,本官就不多过问了,走!" 望着远去的锦衣卫,和珅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立刻唤来心腹:"去,告诉孙老爷,精盐暂缓出货,先放着!" ——十五日后! 太原城孙府的后院仓库里,一桶桶精盐堆积如山。 孙茂背着手在仓库中来回踱步,手指不时敲击着木桶,发出沉闷的声响。 "老爷,再这么堆下去,新炼制的精盐都没地方放了。"管家愁眉苦脸地汇报道。 孙茂眉头紧锁,转身对身旁的小厮道:"备轿,去知府衙门!" 知府衙门内,和珅正在翻阅账册,听到孙茂来访,他放下毛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请孙老爷进来。" 孙茂快步走入,连寒暄都省了:"和大人,仓库已经堆不下了!这精盐到底何时能卖?" 和珅示意他坐下,亲自斟了杯茶:"孙老爷稍安勿躁,锦衣卫刚来过,此时出货,风险太大......" "风险?"孙茂拍案而起,"再等下去,咱们的风险更大!这么多精盐堆在那里,万一走漏风声......" 和珅沉默片刻,突然问道:"孙老爷觉得,先从何处开始卖合适?" 第94章 孙佩琪的责任 和珅眼中精光一闪:“好!那就先卖江南。不过......“他压低声音,“首批不能太多,十车足矣,价格嘛,按市价的三倍。“ 孙茂眼前一亮:“三倍?那帮盐商平日卖给我们粗盐都要五倍利,咱们这三倍,简直是良心价!“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回到孙府,孙茂立刻召集府中管事议事。 大厅内,孙家三姐妹也在座。 长女孙佩琪一袭男装,英气逼人,正专注地听着父亲安排。 “......首批十车,三日后出发。“孙茂环视众人,“老周,你带一队护卫随行。“ 孙佩琪突然起身:“父亲,女儿愿往。“ 厅内顿时一静,管事们面面相觑,孙茂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胡闹!江南路途遥远,你一个女儿家......“ “女儿去年就独自押镖去过西安!“孙佩琪寸步不让,“况且这精盐关系重大,交给外人,父亲放心吗?“ 孙茂拍案而起:“你知道这趟有多危险吗?这精盐的利润,足以让人铤而走险!“ “正因为危险,女儿才更该去!“孙佩琪声音哽咽,“父亲年事已高,难道还要您亲自奔波?孙家没有男儿,女儿作为长女......“ 孙茂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是啊,孙家没有男丁,只有三个女儿,大女儿佩琪从小就比男儿还要强,可...... “老爷,“老管家小声劝道,“大小姐确实能干,不如......“ “闭嘴!“孙茂厉声喝止。他盯着女儿倔强的脸庞,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你......你先下去,容我再想想。“ 夜深人静,孙佩琪独自在闺房中擦拭一把短剑,忽然,窗户轻轻响了三下。 “进来。“她头也不抬地说道。 窗户无声滑开,一个黑影敏捷地翻入——正是她的心腹丫鬟小翠。 “小姐,查清楚了。“小翠低声道,“老爷已经决定让周叔带队,三日后寅时出发,走官道经河南入江南。“ 孙佩琪冷笑一声:“周叔?那个老糊涂上次押镖差点把货丢了!“她“锵“地一声归剑入鞘,“去准备一下,我们提前一天出发。“ 小翠瞪大眼睛:“小姐,您真要......“ “父亲老了,做事畏首畏尾。“孙佩琪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孙家要想在这太原彻底立足,必须敢拼敢闯!“ 两日后,天还未亮,十辆满载精盐的马车悄悄驶出孙府后门。孙佩琪一身劲装,腰佩短剑,骑在头马上。 “小姐,老爷知道了会气死的。“小翠忧心忡忡地说。 孙佩琪抿嘴一笑:“等咱们带着十万两白银回来,父亲高兴还来不及呢!“ 车队刚出城门,突然被一队人马拦住,孙佩琪心头一紧,手已按在剑柄上。 “佩琪。“熟悉的声音传来,孙茂骑着马从阴影中走出。 “父......父亲?“孙佩琪惊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孙茂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会来这一手。“他挥了挥手,身后又出现二十多名精锐护卫,“为父陪你走这一趟。“ 孙佩琪眼眶瞬间红了:“父亲......“ “走吧,“孙茂调转马头,“再耽搁天就亮了。“ 车队沿着官道向东行进,为避人耳目,孙茂选择昼伏夜出,专走偏僻小路。 七日后,车队进入河南境内。这日黄昏,孙佩琪正在溪边饮马,忽然听到林中传来异响。 “有埋伏!“她厉声喝道,同时抽出短剑。 数十名蒙面匪徒从树林中冲出,箭矢如雨点般射来。两名护卫应声倒地。 “保护盐车!“孙茂拔刀大喝。 激战中,孙佩琪发现这些匪徒进退有度,分明是训练有素的私兵!她心念电转,突然喊道:“撤!往北撤!“ 孙茂一愣,随即会意——北边十里就是卫所驻军! 匪徒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被追上,孙佩琪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猛地拉响——“咻!啪!“ 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在暮色中格外显眼。 “信号箭?!“匪首大惊,“撤!快撤!“ 三日后,车队安全抵达扬州,孙茂包下一整间客栈,将盐车藏入后院。 “父亲,这些匪徒不简单。“孙佩琪擦拭着剑上的血迹,“他们分明是冲着精盐来的。“ 孙茂面色阴沉:“消息走漏了。“他看向女儿,“你那信号箭......“ “和大人给的。“孙佩琪狡黠一笑,“他说关键时刻能救命。“ 孙茂摇头苦笑:“这个和珅......“ 次日,孙茂带着一小袋精盐,独自前往扬州最大的盐商——林府。 林府管家见到精盐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是......“ “叫你家老爷来。“孙茂老神在在地坐下,“就说,太原孙茂有笔大买卖要谈。“ 林府正堂,年过六旬的林老爷捧着精盐,双手直颤:“孙兄,这盐......从何而来?“ 孙茂笑而不答:“林兄觉得,此盐价值几何?“ 林老爷眼中精光闪烁:“市价......五倍!不,十倍!“ “三倍足矣。“孙茂淡淡道,“不过,林兄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孙兄请说!“ “这批盐,只能卖给江南世家,绝不可流入市井。“孙茂盯着林老爷的眼睛,“若让我知道有百姓买到这盐......“ 林老爷拍案而起:“孙兄放心!这等好货,那些泥腿子配用吗?“ 交易很快达成,十车精盐,换回十五万两白银——这还只是首付款! 回程路上,孙茂父女轻装简行,银票贴身藏着,这日行至徐州地界,突然被一队官兵拦住。 “奉按察使司令,缉拿私盐贩子!“为首的军官厉声喝道。 孙佩琪刚要拔剑,孙茂一把按住她的手:“大人明鉴,小民只是寻常商旅......“ “少废话!“军官一挥手,“搜!“ 眼看就要暴露,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一队锦衣卫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沈炼!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退避!“沈炼亮出腰牌,冷冷地扫了那军官一眼。 第95章 一流的沈炼 沈炼这才下马,对孙茂低声道:“和大人让我来接应你们,江南那边,出事了。“ 原来,林老爷得到精盐后,迫不及待地举办品盐宴,邀请江南各大世家,消息不胫而走,连应天都惊动了。 “殿下让我转告二位,“沈炼神色凝重,“立刻回太原,近期不要再出货了。“ 孙佩琪不甘心地问:“那我们的生意......“ “小姐放心,“沈炼意味深长地说,“殿下说了,好饭不怕晚。“ 回太原的路上,孙茂一直沉默不语。直到看见太原城墙,他才突然开口:“佩琪。“ “女儿在。“ “从今日起,孙家的生意......“孙茂长叹一声,“就交给你了。“ 孙佩琪愣住了,随即热泪盈眶:“父亲......“ “你比爹强。“孙茂拍拍女儿的肩膀,眼中满是欣慰,“孙家......未来可期啊!“ 晋王府后院的凉亭里,朱棡斜倚在软榻上,手指随着乐师的琵琶声轻轻敲击案几。十名凤卫或抚琴或斟茶,将主子伺候得妥妥帖帖。 “殿下。“赤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亭外,“沈百户到了。“ 朱棡眼皮都没抬:“让他进来。“ 沈炼快步走入凉亭,单膝跪地:“参见殿下。“ “起来吧。“朱棡挥退乐师,“江南那边如何了?“ 沈炼压低声音:“回殿下,江南八大世家已经为精盐闹翻了天。林家独占货源,其他几家正联合施压。“ 朱棡轻笑一声,端起青瓷茶盏抿了一口:“意料之中。“他抬眼打量这个自己亲手安排进锦衣卫的心腹,“你做得不错。“ 沈炼低头:“为殿下效力,万死不辞。“ “以后少来王府了。“朱棡突然道,“免得被人察觉,太原的事我不吩咐你也别管了,专心在锦衣卫往上爬。“ 沈炼瞳孔微缩,随即会意:“属下明白。“ 待沈炼离去,朱棡望着池中游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沈炼这人,比他预想的还要好用,上个月的秒杀物品给个沈炼也是他没想到的。 【角色:沈炼】 【武力:92(一流)】 【统帅:90(一流)】 【智力:91(一流)】 【政治:91(一流)】 这可是完完全全的一流水平啊!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二虎正跪在御案前,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陛下,江南急报。“他双手呈上一叠密信,“多地出现上等精盐,价比黄金。“ 朱元璋一把抓过密信,越看脸色越阴沉:“查出来源了吗?“ “暂时......“二虎咽了口唾沫,“暂时只查到太原孙家。“ “太原?“朱元璋眼中寒光一闪,“老三的封地?“ 二虎硬着头皮道:“是,盐田由晋王三卫驻守,但......但售卖确实是孙家负责。“ 朱元璋猛地拍案,震得茶盏跳起:“好个晋王!与民争利,私贩盐铁,他想造反吗?!“ 王景洪缩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 “去!“朱元璋厉声道,“把那个逆子给朕叫来!“ 晋王府接到口谕时,朱棡正在后院练刀,听闻父皇召见,他随手将刀扔给赤鸢:“更衣。“ 踏入乾清宫的瞬间,朱棡就感受到了一股肃杀之气。 朱元璋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背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儿臣参见父皇。“朱棡规规矩矩行礼。 “逆子!“朱元璋猛地转身,一叠密信劈头盖脸砸来,“看看你干的好事!“ 朱棡不闪不避,任由纸张打在脸上,他弯腰拾起一封信,粗略扫了几眼:“父皇是说......精盐?“ “装什么糊涂!“朱元璋怒极反笑,“太原盐田是不是你的?那些精盐是不是你让人炼的?“ 朱棡神色平静:“盐田确实是儿臣派人驻守,但精盐......“他故意顿了顿,“儿臣只是将粗盐提纯的法子教给了孙家,他们如何经营,与儿臣何干?“ “放屁!“朱元璋一脚踹翻案几,“没有你撑腰,孙家敢动盐利?“ 朱棡突然笑了:“父皇,儿臣记得《大明律》并无禁止藩王改良盐法的条款。“ 朱元璋被噎得一怔,确实,律法只规定盐铁官营,却没细说制作工艺...... “巧舌如簧!“老朱冷笑,“那你告诉朕,为何要派兵驻守盐田?“ “防贼啊。“朱棡一脸无辜,“太原流民众多,儿臣也是为朝廷分忧。“ 朱元璋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小畜生,句句在理,却字字狡辩! “滚回去闭门思过!“最终,朱元璋只能憋出这么一句,“盐田即刻收归朝廷!“ 朱棡躬身退下,转身时嘴角微扬——盐田?送你又何妨,真正的秘方,可是在和珅脑子里。 回到晋王府,朱棡立刻召来赤鸢:“去,把沈炼叫来。“ 夜深人静时,沈炼再次潜入王府,朱棡将一封密信交给他:“亲手交给和珅。“ 沈炼接过信,犹豫道:“殿下,盐田被收,我们......“ “无妨。“朱棡摆摆手,“告诉和珅,立刻停止炼制精盐,把所有痕迹抹干净,至于孙家......“他眼中寒光一闪,“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 三日后,太原知府衙门。 和珅读完密信,脸色阴晴不定,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盐田——那里已经被朝廷派来的盐课司接管。 “大人,怎么办?“陈三焦急地问。 和珅深吸一口气:“按殿下说的做,立刻销毁所有工具,遣散流民。“他顿了顿,“记住,从今日起,我们从未炼过什么精盐。“ 当夜,盐田工坊燃起熊熊大火,等官府赶到时,只余一片灰烬。 与此同时,孙府正被按察使司的差役围得水泄不通。 “孙茂!“按察使厉声喝道,“私贩官盐,该当何罪?“ 孙佩琪挡在父亲身前:“大人明鉴,我孙家所售之盐,皆购自官府,何来私贩一说?“ “还敢狡辩?“按察使一挥手,“搜!“ 差役如狼似虎地冲入府中,却连一粒精盐都没找到,账本上清清楚楚记着每一笔盐引,完全合法。 按察使脸色铁青:“这不可能......“ 第96章 灾情突显 看到晋王令牌,按察使顿时蔫了,谁不知道太原以后是朱棡说了算?这时候触霉头...... “我们走!“按察使悻悻离去。 待官兵走远,孙佩琪腿一软,差点摔倒,孙茂扶住女儿,低声道:“多亏殿下早有安排......“ 应天晋王府,朱棡正在听赤鸢汇报太原的情况。 “......盐田已移交朝廷,和大人销毁了一切证据,孙家那边也安然无恙。“ 朱棡点点头:“沈炼呢?“ “已返回锦衣卫当值,无人察觉异常。“ “很好。“朱棡端起茶盏,却突然笑了,“父皇现在,一定很郁闷吧?“ 乾清宫内,朱元璋确实郁闷至极。 盐田是收回来了,可炼盐的工匠一个都找不到,工具也全烧了,那些上等的精盐,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老三啊老三......“朱元璋摩挲着手中的密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到底还藏着多少本事?“ 王景洪小心翼翼地挪到朱元璋身旁,轻声道:"陛下,何不直接询问晋王殿下精盐之事?" 朱元璋盯着手中密报,冷哼一声:"那小子把证据毁得干干净净,问了也是白问。"他烦躁地将密报扔到一旁,"罢了,此事暂且搁置。" 王景洪识趣地退到一旁,这时殿门被匆匆推开,太子朱标手持奏折快步走入,额角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父皇!河南急报!" 朱元璋眉头一皱:"何事让标儿如此慌张?" 朱标将奏折双手呈上:"河南大旱,已有三月未雨,这是当地官员的奏报。" 朱元璋接过奏折,快速浏览后露出疑惑:"如今天气虽回暖,但也不至于干旱至此啊?" 朱标解释道:"河南等地虽已入春,但去冬少雪,今春又滴雨未降,这才......" "可有应对之策?"朱元璋打断道。 朱标早有准备:"儿臣以为,当立即开仓放粮,减免赋税,同时命地方官员组织百姓掘井取水。"顿了顿,又补充道,"还可从湖广调粮,以解燃眉之急。" 朱元璋点点头:"明日早朝再议,你先回去歇息吧。" 待朱标离去,朱元璋沉思片刻,突然对王景洪道:"去,通知老三明日上朝。" 王景洪一愣,随即领命退出。 殿外,他招手唤来一名小太监:"速去晋王府,传陛下口谕,命晋王殿下明早入朝议事。" 小太监恭敬应下,匆匆离去。 此时的晋王府空无一人,小太监从门房处得知晋王去了魏国公府,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徐府。 魏国公府后院,朱棡正抱着两岁的徐妙锦逗弄。 小丫头咯咯笑着往他怀里钻,手里还攥着半根没吃完的棒棒糖。 徐妙云在一旁训斥贪玩的弟弟徐辉祖,眼角余光却不时瞟向朱棡。 "国公爷!"侍卫匆匆跑来,"宫里有太监来传旨。" 徐达脸色一沉——这都第几次了?晋王来他府上,宫里就来人,搞得跟他徐府是晋王别院似的! 不等徐达开口,朱棡已经摆手道:"带进来吧。" 徐达终于爆发了:"小兔崽子!这是魏国公府,不是你的晋王府!" 朱棡还没说话,徐妙云先不乐意了:"爹!您这么大声做什么?"怀里的徐妙锦也气鼓鼓地瞪着父亲。 徐达一口气堵在胸口,指着女儿的手直发抖:"造孽啊!"说完一甩衣袖,怒气冲冲地回屋去了。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走进来,跪地行礼:"殿下,陛下口谕,命您明日早朝议事。" 朱棡点点头,随手掏出五两银子递过去:"可知是何事?" 小太监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听说是河南大旱......" 待太监离去,朱棡若有所思,徐妙云担忧地问:"朱棡哥哥,可是有麻烦?" 朱棡笑着摇头:"无妨。"正说着,侍卫又来报:"殿下,府外来了十名女子,说是您的人。" 很快,十名腰佩短剑的凤卫整齐列队而入,朱棡拉过徐妙云的手:"这十人以后就跟着你们姐妹,除了进宫,出门都要带上。" 要不是怕惹人注目他是真想一女身边佩戴二十人! 徐妙锦开心地亲了朱棡一口:"谢谢朱棡哥哥!"徐妙云左右看看没人,才红着脸飞快地在朱棡脸颊上啄了一下。 天色渐晚,朱棡起身告辞。经过徐达紧闭的房门时,他停下脚步,恭敬道:"岳父大人,小婿告退。" 屋内传来一声冷哼。 回到晋王府,朱棡早早歇下,次日寅时,天还黑着,他就被凤卫叫醒。 "殿下,该上朝了。" 朱棡迷迷糊糊地抱怨:"这么早......"但还是认命地爬起来,在凤卫的服侍下更衣洗漱。 马车缓缓驶向皇宫。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更夫的打更声远远传来,朱棡靠在车厢里,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奉天殿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大臣。 三三两两地闲聊着,显然离上朝还有段时间。 朱棡懒得应酬,走到一根廊柱旁,靠着柱子闭目养神。 "三弟。"熟悉的声音传来,朱棡睁眼,看到朱标站在面前,"昨夜休息得可好?" 朱棡懒洋洋地拱手:"托大哥的福,还行。" 朱标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河南大旱,父皇可能会问策于你......" "多谢大哥提醒。"朱棡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太子这是在......在干嘛? 钟鼓齐鸣,百官入殿,朱元璋高坐龙椅,目光扫过众臣,在朱棡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河南大旱,众卿可有良策?" 户部尚书首先出列:"臣以为当立即开仓放粮,减免赋税......" 工部尚书接着道:"可命地方组织百姓掘井......" 一套套老生常谈的建议听得朱元璋眉头直皱。他忽然点名:"老三,你怎么看?" 朝堂顿时一静,所有人都看向站在武将队列中的晋王。 朱棡不慌不忙地出列:"回父皇,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解决水源问题。" "哦?"朱元璋眯起眼,"继续说。" 第97章 河南大旱! 朱元璋来了兴趣:"何为区田法?" "将田地划分成区,深耕细作,集中施肥灌溉。"朱棡解释道,"此法虽费人力,但可保收成。" 朝臣们窃窃私语,这法子闻所未闻,但听起来确有道理。 "好!"朱元璋拍案,"就按晋王所言,工部立即着手制造新式水车,户部拨银十万两赈灾!" 退朝后,朱棡刚走出奉天门,就被朱标叫住。 "三弟留步。" 朱棡转身:"大哥还有何指教?" 朱标神色复杂:"三弟今日所献之策,甚妙,只是......"他压低声音,"区田法从何而来?为兄博览群书,却未曾听闻。" 朱棡心中一凛,面上却笑道:"偶然从一本农书上看来的,书名已经记不清了。" 朱标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 远处,二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转身向乾清宫走去。 乾清宫内,朱元璋听完二虎的汇报,若有所思。 "区田法......新式水车......"他喃喃自语,"老三哪来这么多奇思妙想?" 王景洪小心翼翼道:"晋王殿下聪慧过人......" "聪慧?"朱元璋冷笑,"怕是另有隐情。"他忽然问道,"那精盐之事查得如何了?" 二虎低头:"毫无头绪,孙家账目清白,盐田工匠也不知去向。" 朱元璋沉默良久,突然道:"传旨,命晋王明日启程前往河南主持救灾一事。" 王景洪一惊:"陛下,这......" "朕倒要看看,"朱元璋眼中寒光闪烁,"这个儿子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朱棡刚回到晋王府,王景洪就带着圣旨匆匆赶来。 听完旨意,朱棡眉头微皱——父皇这招来得突然,让他明日就启程前往河南主持救灾,连准备的时间都不多给。 "殿下,陛下说了,救灾如救火,耽搁不得。"王景洪小心翼翼地说道,眼睛却不住地往朱棡脸上瞟,想看出些端倪。 朱棡接过圣旨,脸上看不出喜怒:"王公公辛苦了。"说着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王景洪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拿着吧。"朱棡将银子塞进他手里,"本王还有事要办,就不多留公公了。" 送走王景洪,朱棡立刻唤来赤鸢:"去,准备一百魏武卒、五十凤卫,明日随我出发。再派人去魏国公府,告诉妙云......" 话未说完,赤鸢就低声道:"殿下,徐小姐来了。" 徐妙云一袭素色衣裙,脚步匆匆地走进书房,她眼圈微红,显然已经听说了消息。 "朱棡哥哥,我跟你一起去河南。" 朱棡一愣:"这......" "我已经跟父亲说过了。"徐妙云咬了咬唇,"他不同意,但我必须去。" 朱棡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心中一软,正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胡闹!" 徐达大步走进来,脸色铁青:"河南现在是什么情况?大旱之后必有大乱!你一个姑娘家去凑什么热闹?" 徐妙云不退反进:"父亲,女儿虽为女子,但也读过《齐民要术》,懂得农耕水利。朱棡哥哥需要帮手!" "你......"徐达气得胡子直翘,转向朱棡,"你倒是说句话啊!" 朱棡轻咳一声:"岳父,妙云说得有理,况且我会带足护卫,保证她的安全。" 徐达看看女儿,又看看朱棡,突然泄了气:"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他狠狠瞪了朱棡一眼,"要是我闺女少一根头发,老夫跟你没完!" 送走徐达,朱棡带着徐妙云进宫向马皇后辞行。 坤宁宫里,马皇后正带着安庆公主玩耍,见二人联袂而来,先是一喜,随即看到他们凝重的表情,心里顿时明白了。 "要走了?"马皇后轻声问道。 朱棡点头:"明日启程。" 马皇后拉过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路上小心。"她顿了顿,突然提高声音,"玉儿,传膳!今日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这顿饭吃得温馨又伤感。马皇后不停地给朱棡夹菜,又细心叮嘱徐妙云各种注意事项。 小安庆似乎也感受到离别的气氛,赖在朱棡怀里不肯下来。 "三哥,你要早点回来......"小丫头奶声奶气地说。 朱棡捏了捏她的脸蛋:"放心,三哥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回到晋王府已是傍晚。朱棡立刻召集魏武卒和凤卫统领议事。 "一百魏武卒先行开路,沿途勘察灾情。"朱棡指着地图布置道,"五十凤卫分为三队,一队护卫,一队侦查,一队负责后勤。" 赤鸢提出疑问:"殿下,是否要带上太医?" 朱棡摇头:"不必,河南当地应该有医官,我们轻装简行才能更快抵达。" 正说着,管家来报:"殿下,沈百户求见。" 沈炼一身便装,悄然而入:"殿下,属下刚从锦衣卫得到消息,河南灾情比奏报的更为严重,已有流民开始聚集。" 朱棡眉头紧锁:"看来得加快速度了。" 次日拂晓,一支特殊的队伍从应天出发。 朱棡一身劲装,骑着赤兔马走在最前。 徐妙云戴着帷帽,坐在马车中紧随其后,一百名魏武卒全副武装,五十名凤卫英姿飒爽,引得沿途百姓纷纷驻足。 刚出城门,朱棡就发现路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徐达。 "岳父?"朱棡连忙下马。 徐达板着脸,将一个包袱扔给他:"拿着,都是妙云爱吃的点心。"说完又递过一把精致的匕首,"这个给你防身。" 朱棡接过匕首,入手沉甸甸的,刀鞘上刻着精细的纹路,显然不是凡品。 "多谢岳父。" 徐达哼了一声,走到女儿马车前,低声叮嘱了几句,这才让开道路:"去吧,早去早回。" 队伍沿着官道向北行进,起初还能看到郁郁葱葱的农田,越往北走,景象越是荒凉。干裂的土地像龟壳般皲裂,偶尔遇到的农人个个面黄肌瘦。 第98章 新式水车,区田法! 朱棡点点头:“传令,加速前进!“ 徐妙云看着路边枯死的庄稼,忧心忡忡:“朱棡哥哥,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朱棡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在。“ 当夜,队伍在野外扎营。朱棡正在帐中研究地图,徐妙云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进来。 “喝点汤吧,赶了一天路。“ 朱棡接过碗,发现汤里飘着几片肉和野菜,香气扑鼻:“哪来的?“ “我让凤卫去附近山里打的野兔。“徐妙云有些得意,“还采了些野菜。“ 朱棡尝了一口,眼睛一亮:“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徐妙云抿嘴一笑:“在府里跟厨娘学的。“她凑近地图,“我们明天就能到汝宁府了吧?“ “嗯。“朱棡指着地图,“这里灾情最重,我们先从汝宁开始。“ 次日正午,队伍抵达汝宁府,城外已经聚集了上千灾民,看到官兵到来,人群骚动起来。 “大人!救救我们吧!“ “孩子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给口水喝吧......“ 哀嚎声此起彼伏,知府带着一众官员匆匆迎出,见到朱棡连忙跪地行礼:“下官参见晋王殿下!“ 朱棡摆手:“免礼,现在情况如何?“ 知府哭丧着脸:“回殿下,境内河流全部干涸,井水也所剩无几,粮食......粮食只够维持三日了。“ 朱棡眉头紧锁:“开仓放粮了吗?“ “放了,但杯水车薪......“ “传我命令,“朱棡厉声道,“立即组织青壮年挖井,按我教的新式水车图纸施工,妇女老人负责煮粥施粥,孩童去采集野菜。“ 知府连连称是,赶紧去安排,徐妙云则带着凤卫开始为灾民中的老弱妇孺诊治。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拉着徐妙云的手,泪流满面:“姑娘,你真是活菩萨啊......“ 徐妙云柔声安慰:“老人家别怕,朝廷不会不管你们的。“ 远处,朱棡正亲自指导工匠制作水车,他卷起袖子,亲自示范如何安装齿轮,汗水浸透了衣衫。 “殿下,“一个魏武卒匆匆跑来,“东边发现一处地下水源!“ 朱棡大喜:“带我去看!“ 三日后,第一架新式水车在汝宁城外架设完成,当清澈的地下水被源源不断地抽上来时,灾民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出水了!出水了!“ “晋王殿下千岁!“ 朱棡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露出欣慰的笑容。徐妙云站在他身旁,悄悄递上一块手帕:“擦擦吧。“ 知府激动地跪地叩首:“殿下真乃神人也!这下汝宁有救了!“ 朱棡扶起他:“别高兴得太早,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要推广区田法,确保秋收。“ 当晚,朱棡在临时住所写奏折汇报情况。徐妙云端着烛台走过来:“朱棡哥哥,该休息了。“ 朱棡抬头,发现她眼睛下面已经有了淡淡的黑眼圈:“你才该休息,这几天累坏了吧?“ 徐妙云摇摇头:“不累。“她犹豫了一下,“其实......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们可以教灾民制作一些简单的手工艺品,等灾后拿到城里卖,这样他们就能自食其力了。“ 朱棡眼睛一亮:“好主意!明天就安排人教他们编草鞋、织粗布。“ 徐妙云开心地笑了,烛光下她的脸庞格外柔美。朱棡一时看呆了,忍不住伸手轻抚她的脸颊。 “妙云......“ “嗯?“ “谢谢你跟我来河南。“ 徐妙云脸一红,轻声道:“你在哪,我就在哪。“ 就在汝宁救灾初见成效时,一支神秘的队伍正悄悄接近,为首的男子面容阴鸷,看着远处的灯火,冷笑道: “晋王?正好一网打尽!“ 汝宁府外,新式水车的成功让灾民们看到了希望。 清澈的地下水被源源不断地抽出,灌入干裂的田地,灾民们跪地叩首,高呼“晋王千岁”,然而,朱棡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 他站在高处,目光扫过城外密密麻麻的灾民,又望向城内——那里,本该有官府的人组织赈灾,可除了最初迎接他的知府外,竟再无一个官员露面。 “殿下,粥棚已经搭好了。”赤鸢走近,低声禀报。 朱棡微微点头,眼神却愈发冷峻:“汝宁府的官员呢?” 赤鸢迟疑了一下:“属下派人去查了,知府说……其他官员都在城内‘统筹粮草’。” “统筹粮草?”朱棡冷笑一声,“城外饿殍遍地,他们倒是在城里‘统筹’得心安理得。” 徐妙云走了过来,察觉到朱棡的情绪,轻声问道:“怎么了?” 朱棡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官员,该杀。” 徐妙云心头一颤,她从未见过朱棡如此冷厉的眼神,但她很快镇定下来,低声道:“先救人要紧,其他的……慢慢来。” 朱棡看了她一眼,神色稍缓:“嗯。” 与此同时,河南各地士绅的府邸内,暗流涌动。 开封府,李家大宅。 “诸位,晋王的水车之法,已经传到了汝宁,听说效果极好。”李德坐在主位,脸色阴沉,“若此法推广开来,灾民们能自给自足,咱们囤积的粮食,还怎么卖出高价?” 一旁的张子辰冷笑:“李叔,您未免太看得起那些泥腿子了,就算有水车,没种子没肥料,他们能种出什么?” “愚蠢!”李德怒斥,“你知不知道那‘区田法’是什么?深耕细作,集中灌溉,一亩地的收成能翻倍!若真让晋王推行下去,咱们的粮价,立马崩盘!” 屋内众人脸色一变,窃窃私语起来。 这时,角落里一个年轻人猛地拍案而起:“那还等什么?直接派人做了他!” 全扬瞬间寂静,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盯着他。 “周翼,你疯了?!”李德厉声呵斥,“那是晋王!皇帝的亲儿子!你想让咱们全族陪葬吗?!” 周翼满脸不屑:“怕什么?河南现在乱成这样,死个王爷,谁能查得出来?再说了,咱们背后又不是没人!” 第99章 不行就杀,动脑子不适合! 众人纷纷附和,看向周翼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周翼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屋内,李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低声道:“诸位,此事绝不能沾手,晋王若真死在河南,朝廷必定彻查,到时候……” 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到时候,他们这些囤粮的士绅,一个都跑不掉。 汝宁府,夜幕降临。 朱棡站在临时搭建的营帐外,望着远处的黑暗,眉头紧锁。 “殿下,信已经送出去了。”一名魏武卒低声禀报。 朱棡点点头,眼中寒光闪烁:“去知府衙门。” 赤鸢一惊:“现在?” “现在。”朱棡冷冷道,“我倒要看看,这些官员,到底在忙些什么。” 他翻身上马,一百名魏武卒紧随其后,铁甲铿锵,杀气凛然。 徐妙云本想跟去,却被朱棡拦住:“你留在这里,主持赈灾。” 她咬了咬唇,最终点头:“小心。” 朱棡微微一笑,随即策马而去。 夜色中,一支神秘的队伍悄然尾随。 “头儿,他们人不多,要不要现在动手?”一名黑衣人低声问道。 为首的男子眯起眼睛,摇了摇头:“不急,等他们进了城,咱们在前面的巷子里埋伏,一击必杀!” “可那些护卫……” “哼,再精锐也是人,一百人而已,咱们三百死士,还怕拿不下?” 黑衣人不再多言,悄然隐入黑暗。 汝宁府衙,灯火通明。 朱棡带着魏武卒径直闯入,门口的差役吓得瘫软在地,连滚带爬地跑去通报。 知府匆匆迎出来,满脸堆笑:“殿下,您怎么来了?” 朱棡冷冷看着他:“本王来看看,诸位大人‘统筹’得如何了。” 知府额头渗出冷汗:“殿下,下官们正在商议赈灾事宜……” “商议?”朱棡冷笑,“城外饿死的人,可等不及你们‘商议’!” 他一挥手,魏武卒立刻分散开来,直奔府衙各处。 很快,一名魏武卒回来禀报:“殿下,后院发现大量粮食,还有……歌舞声。” 朱棡眼神一厉,大步走向后院。 推开门的瞬间,他的怒火彻底爆发—— 府衙后院,摆满了酒席,十几名官员正搂着歌姬饮酒作乐,桌上山珍海味,与城外的饥荒形成鲜明对比。 “好!很好!”朱棡怒极反笑,“百姓易子而食,你们倒是吃得痛快!” 官员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地求饶。 朱棡缓缓拔出佩刀,寒光映照在他冰冷的脸上。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知府瘫软在地,涕泪横流。 朱棡盯着他,一字一顿:“你们,也配称‘父母官’?” 刀光一闪,血溅三尺。 城外,黑衣人首领听着探子的回报,脸色大变。 “什么?晋王杀了知府?!” “是,而且……他身边那些护卫,根本不是普通士卒,咱们的人刚靠近就被发现了,折了十几个兄弟!” 首领咬牙切齿:“撤!先撤!” 他心中惊骇——这晋王,比传闻中更狠! 次日,朱棡的雷霆手段传遍河南。 官员们战战兢兢,再无人敢懈怠赈灾。 而士绅们,则彻底慌了。 “他真敢杀官?!”李德面如土色。 张子辰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完了……咱们完了……” 周翼却狞笑起来:“怕什么?他越狠,死得越快!” 众人看向他,眼中满是恐惧。 这一次,没人敢接他的话了。 朱棡站在城头,望着逐渐恢复生机的汝宁,眼中杀意未消。 朱棡站在府衙大堂内,脚下是尚未干涸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他面无表情地擦拭着佩刀上的血渍,刀锋映出他冷峻的眉眼。 “赤鸢。”他淡淡开口。 “属下在。”赤鸢立刻上前。 “拿我的令牌,去城防军驻地,让指挥使来见我。”朱棡将令牌递给她,声音平静得可怕,“若他推脱不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赤鸢接过令牌,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属下明白。” 她转身离去,朱棡则缓步走到窗前,望着城外的方向。 夜色深沉,远处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灾民们临时搭建的窝棚,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窗棂,心中杀意未消。 “这些官员……死不足惜。” 城防军驻地,李将军正搂着小妾饮酒作乐,忽听亲兵慌张来报:“将军!晋王派人来了!” “什么?!”李将军猛地推开小妾,酒醒了大半,他手忙脚乱地整理衣冠,心中暗骂:“这煞星怎么盯上我了?” 赤鸢大步踏入营帐,冷眼扫过凌乱的酒桌和衣衫不整的小妾,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她亮出令牌,声音冰冷:“晋王殿下令,李将军即刻前往府衙觐见。” 李将军额头渗出冷汗,赔笑道:“这位姑娘,不知殿下召见,所为何事?” 赤鸢冷笑:“将军去了便知。” 李将军咽了口唾沫,不敢再多问,连忙跟着赤鸢离开。一路上,他心中忐忑不安,不断回想自己最近是否做了什么触怒晋王的事。 “应该没有吧……我虽收了点银子,但也没耽误城防啊……” 然而,当他踏入府衙大堂,看到满地官员的尸体时,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参、参见晋王殿下!”他单膝跪地,声音发颤。 朱棡转过身,目光如刀:“李将军,这些人贪赃枉法,置灾民生死于不顾,本王已替朝廷清理门户。” 李将军额头贴地,不敢抬头:“殿下英明!这些蛀虫死有余辜!” 朱棡盯着他,缓缓道:“现在,本王要你去抄了他们的家,家眷全部扣押,一个不许漏。” 李将军浑身一抖,连忙应道:“末将遵命!” “记住,”朱棡的声音忽然压低,“若有人胆敢私吞赃银……下扬如何,你应该清楚。” 李将军后背一凉,连忙叩首:“末将不敢!末将一定秉公办事!” 朱棡挥了挥手:“去吧,带一百魏武卒同去。” 第100章 你咋老是被暗杀 抄家的过程极为顺利。 魏武卒铁甲森然,手持长戟,将一众官员府邸团团围住。李将军带人破门而入,府中家眷哭喊一片,却无人敢反抗。 “全部拿下!”李将军厉声喝道。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进内院,翻箱倒柜,很快便搜出了大量金银珠宝。一名士兵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沉甸甸的木箱,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一箱雪花银! “将军!您看!”士兵双眼放光,忍不住伸手去摸。 李将军猛地咳嗽一声,狠狠瞪了他一眼:“想死吗?晋王的人就在外面!” 士兵吓得缩回手,讪讪道:“属下……属下只是看看……” 李将军冷哼一声:“全部登记造册,谁敢私藏,军法处置!” 他嘴上严厉,心中却也在滴血——这些银子,若是平时,他至少能捞三成!可现在,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动。 “这晋王……真是一点油水都不让人沾啊……” 与此同时,城外密林中。 黑衣人首领正焦躁地踱步,忽然见一名探子飞奔而来,满脸喜色:“头儿!好消息!晋王身边的护卫全调走了,现在府衙里只剩五十个侍女!” 首领猛地停下脚步,眼中精光暴涨:“你确定?” 探子连连点头:“千真万确!那些黑甲士卒全都去抄家了!” 首领仰天大笑:“天助我也!” 他猛地一挥手,厉声道:“所有人听令!立刻杀回府衙,取晋王首级!” “是!”众杀手齐声应喝,眼中满是嗜血的兴奋。 府衙内,朱棡正坐在案前批阅文书,忽然笔尖一顿。 他抬起头,眼中寒光一闪:“来了。” 赤鸢立刻警觉:“殿下?” 朱棡缓缓放下笔,轻声道:“有杀气。”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府衙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后便是侍卫的厉喝:“什么人?!” “敌袭——!” 惨叫声骤然响起,紧接着,府衙大门被猛地撞开,两百多名黑衣人手持利刃,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朱棡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赤鸢,带妙云去内室,十名凤卫保护,不得有失。” 赤鸢急道:“殿下,您呢?” 朱棡拔出佩剑,淡淡道:“这些人……还不够看。” 徐妙云从偏厅跑出来,脸色苍白:“朱棡哥哥!” 朱棡回头看她一眼,语气柔和下来:“别怕,去里面等我。” 徐妙云咬了咬唇,还想说什么,却被赤鸢一把拉住:“徐小姐,快走!” 十名凤卫立刻护着徐妙云退入内室,其余四十名凤卫则迅速列阵,挡在朱棡身前。 黑衣人首领狞笑着踏入大堂,长刀指向朱棡:“晋王殿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朱棡冷冷看着他:“谁派你来的?” 首领哈哈大笑:“将死之人,何必多问?” 他一挥手,杀手们蜂拥而上! 朱棡眼中杀意暴涨,长剑一挥,寒光如练! “找死!” 战斗瞬间爆发! 凤卫虽为女子,但个个武艺高强,长剑翻飞间,已有数名杀手倒地。然而黑衣人数量众多,很快便形成合围之势。 朱棡冷哼一声,身形如鬼魅般掠出,一剑刺穿一名杀手的咽喉!鲜血喷溅,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就这点本事,也敢来刺杀本王?” 首领见状,心中骇然——这晋王的武功,竟如此恐怖! 他咬牙吼道:“一起上!杀了他!” 十余名杀手同时扑向朱棡,刀光剑影中,朱棡却如闲庭信步,每一剑都精准无比,必取一人性命! “噗嗤!” 又一名杀手捂着喉咙倒下,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朱棡甩了甩剑上的血,冷冷道:“最后一次机会,谁派你们来的?” 首领额头渗出冷汗,但事已至此,他已无退路。 “杀——!” 他亲自冲上前,长刀直劈朱棡面门! 朱棡眼中寒光一闪,侧身避过,反手一剑刺向首领心口! 首领大惊,慌忙后撤,却仍被划破胸膛,鲜血顿时染红衣襟。 “你……!” 朱棡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剑势如虹,直逼要害! 首领节节败退,心中惊恐万分——这哪是什么养尊处优的王爷?分明是沙扬悍将! “撤!快撤!”他终于崩溃,嘶声吼道。 然而,已经晚了。 府衙外,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紧接着,一百名魏武卒如铁壁般堵住了所有出口! “殿下!末将来迟!”李将军带着城防军冲了进来,看到满地的尸体,吓得腿都软了。 朱棡冷冷一笑:“不迟,正好收尸。” 首领面如死灰,知道今日已无生路,咬牙道:“晋王!你休想从我口中问出半个字!” 说罢,他猛地咬破口中毒囊,顷刻间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其余杀手见状,纷纷效仿,转眼间,大堂内只剩一地尸体。 朱棡皱了皱眉:“死士?” 他蹲下身,翻检首领的衣物,很快从内衬中摸出一块令牌。 令牌上,刻着一个“周”字。 朱棡眼中杀意更浓:“周家……好,很好。” 他站起身,看向李将军:“立刻带兵,包围周府,一个人都不许放走!” 李将军浑身一颤,连忙应道:“末将遵命!” 朱棡收起令牌,望向内室的方向,轻声道:“妙云,没事了。” 周府大门外,朱棡负手而立,冷眼看着眼前这座富丽堂皇的宅院。 魏武卒已将整座府邸围得水泄不通,长戟在月光下泛着森冷寒光。府内传来阵阵慌乱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哭喊,却迟迟不见有人出来。 "殿下,要不要直接冲进去?"李将军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棡微微摇头:"不急。"他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周家再狂妄,也不该明目张胆地刺杀皇子。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就在这时,周府大门终于缓缓打开。周家家主周德安带着一众族人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草民参见晋王殿下!不知殿下深夜带兵围府,所为何事?" 第101章 事后影响 周德安捡起令牌,仔细端详后脸色大变:"这...这确实是周家的令牌,但..."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惶恐与迷茫,"殿下明鉴!周家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行刺殿下啊!" 朱棡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周德安的表情——那惊恐不似作伪,额头渗出的冷汗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他心中已有判断,但面上仍不动声色:"哦?那这令牌如何解释?" 周德安急得连连叩首:"殿下!这令牌三日前就失窃了!府上管家可以作证!草民还派人四处寻找过..."说着,他转头看向身后的管家,"快!把记录拿来给殿下过目!" 管家连滚带爬地跑回府中,不多时捧着一本账簿回来,颤抖着双手呈上:"殿下,这是府上物品遗失的记录,请过目..." 朱棡接过账簿,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查看。 果然,三日前确实记载了一块令牌遗失,他合上账簿,心中已有计较——看来是有人故意栽赃周家。 "周德安。"朱棡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本王姑且信你一次,但..."他话锋一转,"周家在河南势力不小,这次灾情,你们出力多少?" 周德安如蒙大赦,连忙道:"殿下明鉴!周家愿全力配合殿下赈灾!粮食、银两,只要殿下开口,周家绝不推辞!" 朱棡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本王要在河南推广新式水车和区田法,需要各地乡绅支持,周家若能带头..." "周家愿第一个响应!"周德安不等朱棡说完就急忙表态,"明日...不,现在就去准备!殿下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周家全力配合!" 朱棡嘴角微微上扬:"周家主果然识大体。"他转身对李将军道,"撤了吧。" 李将军一愣:"殿下,这..." "怎么?"朱棡冷冷瞥了他一眼,"本王的话不管用了?" 李将军浑身一颤,连忙下令撤兵,朱棡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德安一眼:"记住你说的话,若让本王发现周家阳奉阴违..." "不敢!绝对不敢!"周德安连连保证,直到朱棡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才瘫软在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与此同时,应天府。 一骑快马冲破夜色,直奔皇宫,马背上的魏武卒高举晋王令牌,沿途关卡无人敢拦,乾清宫外,王景洪匆匆迎出:"这位将军..." "晋王急报!"魏武卒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密封的信函,"请公公即刻呈交陛下!" 王景洪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信函进入殿内,朱元璋正在批阅奏折,见王景洪神色慌张,皱眉道:"何事?" "陛下,晋王派人送来急报。" 朱元璋接过信函,拆开一看,原本严肃的面容渐渐舒展开来,最后竟哈哈大笑:"好!好!老三果然没让朕失望!" 王景洪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晋王殿下..." "汝宁府的灾情已经控制住了!"朱元璋兴奋地站起身,"老三的区田法和新式水车效果显著,灾民已经开始恢复耕种!"他来回踱步,突然道,"传旨,即刻召集群臣上晚朝!" 王景洪一惊:"陛下,现在已是亥时..." "朕说现在!"朱元璋一瞪眼,"快去!" 不过半个时辰,奉天殿内已聚集了满朝文武。大臣们睡眼惺忪,却又不敢抱怨,只能小声议论: "陛下突然召见,莫非边关告急?" "听说晋王派人送来了急报..." 龙椅上,朱元璋满面红光,完全看不出已是深夜。他大手一挥:"王景洪,念!" 王景洪躬身领命,展开晋王的奏折高声宣读:"儿臣朱棡启禀父皇:新式水车已在汝宁府建成三十座,深井取水,灌溉农田千亩。区田法推广顺利,灾民踊跃参与..." 随着王景洪的宣读,朝堂上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工部尚书忍不住出列:"陛下,这区田法若能推广全国,我大明粮食产量至少能增加三成啊!" 户部侍郎也激动道:"新式水车更是解决了干旱地区的灌溉难题!晋王殿下此举,功在千秋!" 朱元璋满意地捋着胡须,正要说话,突然殿外传来一阵骚动。一名锦衣卫匆匆闯入,单膝跪地:"陛下!八百里加急!" "讲!" 锦衣卫喘着粗气道:"晋王殿下...晋王殿下在汝宁府...当堂斩杀知府以下官员十三人!" 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 "擅杀朝廷命官?!" "这...这..." 朱元璋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太子朱标见状,立即出列:"父皇,三弟此举实在太过鲁莽!即便官员有错,也该押解回京交由刑部审理,怎能..."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礼部尚书立刻附和,"晋王此举,目无法纪,必须严惩!"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转眼间,大半朝臣都站出来弹劾晋王。 朱元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始终没有表态。他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在一直沉默的徐达身上:"魏国公,你怎么看?" 徐达沉声道:"陛下,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先查明那些官员所犯何罪,若确实罪大恶极,晋王殿下临机专断也情有可原;若是..." "徐元帅此言差矣!"兵部侍郎打断道,"就算官员有罪,也该按律处置,晋王擅自杀人,置朝廷法度于何地?" "不错!"都察院左都御史厉声道,"此风不可长!若每位皇子都如此行事,国将不国!" 朝堂上吵作一团,朱元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突然,他猛地一拍龙案:"够了!"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朱元璋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群臣:"晋王之事,朕自有决断,现在,朕要你们讨论的是区田法和新式水车的推广事宜!" 第102章 太子!朱标! “太子!“朱元璋冷冷打断,“你是觉得,救灾之事比不上弹劾你三弟重要?“ 朱标浑身一颤,连忙跪下:“儿臣不敢!“ 朱元璋冷哼一声,重新坐回龙椅:“继续议事!“ 朝会一直持续到东方泛白。当大臣们疲惫地退出奉天殿时,朱元璋独留下了徐达。 “魏国公,“朱元璋的声音突然变得疲惫,“你说...老三为什么要杀那些官员?“ 徐达沉吟片刻:“陛下,老臣以为,晋王殿下不是鲁莽之人,那些官员...恐怕确实该杀。“ 朱元璋长叹一声:“朕知道,奏折上说,那些官员在府衙饮酒作乐,对城外饿殍视而不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痛心,“但老三这么做,是在逼朕表态啊。“ 徐达没有接话,他知道,此刻的朱元璋,正在帝王心术与父子之情间挣扎。 “传旨,“良久,朱元璋终于开口,“晋王朱棡赈灾有功,赐黄金千两,绸缎百匹,至于擅杀官员一事...“他顿了顿,“责令其即刻回京解释!“ 徐达心中一凛——这看似褒奖实则召回的命令,恐怕会掀起更大的风波... 汝宁城外,初升的朝阳将金色的光芒洒在干裂的土地上。新搭建的粥棚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衣衫褴褛的灾民们捧着破碗,眼巴巴地望着冒着热气的铁锅。 朱棡卷起袖口,亲自拿着长勺在锅中搅动。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在晨光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他身旁的徐妙云正将蒸好的杂粮馍馍分发给孩童,纤细的手指已经被热气烫得发红。 "小心烫。"朱棡突然伸手接过徐妙云手中的蒸笼,指尖不经意相触,两人都是一怔。 徐妙云耳尖微红,轻声道:"我没事的。" "手都红了还说没事。"朱棡皱眉,转头对身后的赤鸢道:"去取些凉水来。" 赤鸢领命而去。徐妙云望着朱棡紧绷的侧脸,忽然发现他眼下已经有了淡淡的青黑。自从来到河南,这个男人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 "朱棡哥哥,你也该休息了。"她忍不住劝道。 朱棡摇摇头,继续搅动着锅中越来越稠的粥:"再等等,等这批灾民都吃上......" 话音未落,队伍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瘦得皮包骨的老妇人晕倒在地,身边的孩童吓得哇哇大哭。 朱棡立刻放下长勺大步走去。他单膝跪地,轻轻扶起老妇人,手指搭在她的腕间。 "饿晕的。"他沉声道,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饴糖,"先含着。" 老妇人悠悠转醒,浑浊的眼中映出朱棡年轻的面容。她突然挣扎着要跪下:"王、王爷......" "别动。"朱棡按住她,转头喝道:"来人!送这位老人家去医棚!" 两名凤卫立刻上前搀扶。老妇人颤巍巍地拉着孙儿的手,眼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流下:"王爷大恩大德,老身来世做牛做马......" 朱棡摆摆手,示意凤卫快些送人离开。他站起身,发现周围的灾民都跪了下来,有人甚至开始磕头。 "都起来!"他声音有些发紧,"领粥要紧。" 徐妙云走到他身边,悄悄递上一块帕子。朱棡这才发现自己的眼角不知何时湿润了。他接过帕子,低声道:"我只是......" "我明白。"徐妙云轻声道,眼中满是温柔。 粥棚继续运转。随着日头升高,气温越来越热。朱棡的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但他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每舀起一勺粥,他都会仔细确保稠度适中——太稀不管饱,太稠又不够分。 "殿下,您歇会儿吧。"负责烧火的魏武卒忍不住劝道。 朱棡摇摇头:"再坚持一下。"他望向看不到尽头的队伍,心中一阵刺痛。这些面黄肌瘦的百姓,都是他朱家的子民啊。 "如果是我坐在那个位置上......"这个念头突然闯入脑海,朱棡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看向应天府的方向,眼神复杂。 徐妙云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趁着分发馍馍的间隙,她轻声道:"在想什么?" 朱棡沉默片刻,突然问道:"妙云,你觉得......一个君王最重要的是什么?" 徐妙云一怔,随即认真思考起来:"应该是......心系百姓吧。"她指着远处的灾民,"能让这些人吃饱穿暖的,就是好皇帝。" 朱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正小心翼翼地捧着半碗粥,先喂给身边更小的弟弟。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可是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宁可修皇陵也不愿多拨赈灾粮。"朱棡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徐妙云能听见,"宫中的一顿宴席,够五百个灾民吃一个月。" 徐妙云震惊地看着他。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可是大不敬之罪。但她从朱棡眼中看到的不是野心,而是一种深切的痛苦。 "朱棡哥哥......" "我没事。"朱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接过赤鸢取来的凉水,浸湿帕子递给徐妙云:"敷敷手。" 徐妙云接过帕子,冰凉的触感让她轻叹一声。她看着朱棡重新拿起长勺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如此陌生又熟悉。 正午时分,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李将军。 "殿下!"李将军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圣旨到!" 朱棡手中的长勺一顿。他慢慢放下勺子,拍了拍身上的面粉:"宣吧。" 传旨太监展开黄绢,尖细的声音响彻粥棚:"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王朱棡赈灾有功,赐黄金千两,绸缎百匹,即日回京复命。钦此!" 周围的灾民闻言,顿时骚动起来。有人开始低声哭泣:"王爷要走了......" "我们怎么办......" 朱棡接过圣旨,脸色阴晴不定。他当然明白这道旨意的真正含义——看似褒奖,实则是要他就地处决官员一事给个交代。 第103章 返程 朱棡没有立即回答。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惶恐的灾民,突然问道:"新式水车的工匠培训得如何了?" "回殿下,已经教会了三十多名匠人。" "区田法的示范田呢?" "按殿下吩咐,在城外选了五处不同土质的地块,都已播种。" 朱棡点点头,转向传旨太监:"请公公先行回京复命,本王安排完后续事宜,三日内启程。" 太监面露难色:"这......" "怎么?"朱棡挑眉,"难道父皇的旨意是让本王立刻丢下灾民不管?" 太监吓得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殿下尽管安排,奴婢这就回去复命!" 待传旨队伍离去,朱棡立刻召集所有负责赈灾的官员和乡绅。徐妙云注意到,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 "诸位,"朱棡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本王即将回京。但在走之前,有几件事必须明确。" 他展开一张地图,指着上面标记的几点:"第一,新式水车的建造不能停,每座水车要确保能灌溉至少五百亩地;第二,区田法的推广要落实到每个村,官府派人监督;第三......"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地传达下去。乡绅们最初还有些敷衍,但当朱棡提到会留下三百魏武卒监督执行时,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会议持续到日暮。当最后一名乡绅离开后,朱棡终于显露出疲惫。他揉了揉太阳穴,突然发现徐妙云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都听到了?"他苦笑着问。 徐妙云点点头,走进来给他倒了杯茶:"你真的要留下魏武卒?" "必须留。"朱棡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否则我们一走,这些措施立刻就会形同虚设。"他放下杯子,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那些乡绅,表面答应得好,背地里不知道打什么算盘。" 徐妙云犹豫了一下:"可是......你回京后可能要面对......" "我知道。"朱棡打断她,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别担心,我自有分寸。" 夜幕完全降临。朱棡坚持要再去看看灾民安置的情况。徐妙云执意同行,两人只带了十名凤卫,悄悄来到城外的临时营地。 简陋的窝棚里,灾民们已经入睡。月光下,朱棡看到白天那个小女孩正蜷缩在草堆上,怀里紧紧搂着弟弟。他轻轻解下自己的披风,小心翼翼地盖在两个孩子身上。 "王爷......"小女孩突然醒了,迷迷糊糊地喊道。 "睡吧。"朱棡轻声道,"明天还有馍馍吃。" 小女孩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又沉沉睡去。朱棡站起身,发现徐妙云正静静地看着他,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怎么了?"他轻声问。 徐妙云摇摇头,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他。朱棡浑身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她。 "朱棡哥哥,"徐妙云的声音闷在他胸前,"你一定会是个好皇帝的。" 朱棡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看向四周,确认凤卫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这才松了口气。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他低声道,却没有否认。 两人静静地站在月光下,谁都没有再说话。夜风吹过干枯的田野,带起细微的尘土。朱棡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影,心中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这个天下,或许真的需要换一种方式来治理。 而他,有能力做得更好。 晨光微熹时,朱棡已经站在了汝宁城外的校扬上。三百名魏武卒列队肃立,铁甲在朝阳下泛着冷冽的光芒。他正要开口训话,赤鸢突然急匆匆地跑来。 "殿下!魏武卒的几位百户长求见!" 朱棡眉头微皱:"让他们过来。" 三名身着铁甲的壮汉大步走来,在朱棡面前单膝跪地。为首的络腮胡汉子抱拳道:"殿下!末将等恳请随您一同回京!" 朱棡负手而立:"本王昨夜已经说得很清楚,你们要留下监督赈灾事宜。" "殿下!"络腮胡汉子猛地抬头,古铜色的脸上写满焦急,"您此番回京凶险万分,怎能只带凤卫?若是路上再遇刺客......" "是啊殿下!"另一名脸上带疤的百户急声道,"那些文官正等着抓您的把柄,万一......" 朱棡抬手打断他们的话:"正因如此,本王才更要留下你们。"他目光扫过三人焦急的面容,声音低沉,"若带兵回京,反倒落人口实,说本王拥兵自重。" 三人面面相觑,络腮胡汉子突然重重叩首:"殿下!末将愿以性命担保,一定会监督好赈灾事宜!但请您务必带上至少一百精锐!" 他这一跪,身后三百魏武卒齐刷刷单膝跪地,铁甲碰撞声如雷轰鸣:"请殿下三思!" 朱棡望着眼前跪倒一片的铁甲将士,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这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汉子,此刻眼中全是赤诚的担忧。 "起来吧。"他轻叹一声,"本王......再考虑考虑。" 离开校扬,朱棡心事重重地走向临时住所。远远地,他就看见徐妙云站在院门前,手里捧着个食盒,正和几名凤卫说着什么。晨风吹起她的裙角,在朝阳下宛如一幅水墨画。 "朱棡哥哥!"见他走来,徐妙云眼睛一亮,小跑着迎上来,"我给你留了早膳。" 朱棡勉强扯出个笑容:"多谢。" 进了院子,徐妙云将食盒里的清粥小菜一一摆好,却发现朱棡拿着筷子出神。 "怎么了?"她轻声问,"魏武卒不愿留下?" 朱棡摇摇头,将校扬上的事简单说了。徐妙云听完,秀眉微蹙:"他们说得有道理。这一路回京,确实凶险。" "我知道。"朱棡放下筷子,揉了揉太阳穴,"但留下他们更重要。河南的灾情刚有起色,若没有得力人手监督,那些乡绅转眼就会阳奉阴违。" 徐妙云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不如这样——明面上你只带凤卫,暗地里让魏武卒分批伪装成商队跟在后面。这样既不会落人口实,又能保证安全。" 第104章 刺杀,刺杀,还是刺杀! “那就只带最精锐的五十人。“徐妙云坚持道,“让他们换上普通侍卫的装束,混在凤卫队伍里。“ 两人正说着,赤鸢匆匆进来:“殿下,李将军求见。“ 李将军进来时,脸上带着几分惶恐:“殿下,刚收到消息,从开封到应天的官道上,最近有流寇出没......“ 朱棡和徐妙云对视一眼。这所谓的“流寇“,恐怕没那么简单。 “知道了。“朱棡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待李将军退出,朱棡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徐妙云知道,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就这么定了。“良久,朱棡终于开口,“我带五十名魏武卒,伪装成商队护卫,其余人留下监督赈灾。“ 徐妙云松了口气,却又听朱棡道:“但你得留下。“ “什么?“徐妙云猛地站起,食盒都被碰翻了,“不行!“ 朱棡按住她的手:“听我说,你留下可以继续主持赈灾,那些乡绅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不敢太过分。而且......“他声音低沉,“若真有人要对我不利,你跟着太危险。“ 徐妙云的手在微微发抖,眼中泛起水光:“正因危险,我才更要跟着!朱棡哥哥,你忘了我们说过的话吗?你在哪,我就在哪!“ 朱棡心头一颤。少女眼中的倔强让他既心疼又感动。他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珠,声音柔和下来:“傻丫头,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回来。但你想想,若是我们都走了,这些灾民怎么办?“ 徐妙云咬着下唇,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知道朱棡说得有道理,可心中的担忧却如潮水般涌来。 “那...那你得答应我,每天派人送信回来。“她抽噎着说。 朱棡郑重点头:“我答应你。“ 午后,朱棡再次来到校扬。这次他带着明确的命令:五十名最精锐的魏武卒换上普通布衣,伪装成商队护卫;其余人分成六队,分别驻扎在汝宁、开封等要地,监督赈灾事宜。 “记住,“朱棡环视众人,声音铿锵,“你们的任务就是确保每一个灾民都能活过这个冬天。若有人从中作梗——“他眼中寒光一闪,“先斩后奏!“ “谨遵殿下之命!“魏武卒齐声应和,声震云霄。 安排完这些,朱棡又去视察了新建的水车和区田法示范田,看着清澈的井水流入干涸的田地,他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些。 回城的路上,赤鸢突然低声道:“殿下,有人跟踪我们。“ 朱棡不动声色地点头:“我注意到了。别打草惊蛇,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果然,在转过一个街角时,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迅速躲进了巷子。朱棡冷笑一声,故意放慢脚步。 “殿下小心!“赤鸢突然惊呼。 一支冷箭破空而来!朱棡身形一闪,箭矢擦着他的衣袖钉在墙上。紧接着,十余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出! “保护殿下!“凤卫们立刻拔剑迎敌。 朱棡却没有立即出手。他冷眼看着这些刺客,发现他们的招式明显不是普通匪类,而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留活口!“他厉声喝道,同时一个箭步上前,空手夺下一名刺客的长刀。 战斗结束得很快。在朱棡和凤卫的联手下,大部分刺客倒地身亡,只剩两人被生擒。但还没等审问,这两人就咬破了口中的毒囊,顷刻间七窍流血而亡。 “又是死士。“赤鸢检查完尸体,脸色难看,“和上次的手法一样。“ 朱棡蹲下身,翻检刺客的衣物,这次,他在内衬中发现了一块小小的铜牌,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胡“字。 “胡?“朱棡眯起眼睛,“胡惟庸的余党?“ 赤鸢低声道:“胡惟庸虽已伏诛,但其党羽甚多......“ 朱棡将铜牌收入袖中,面色阴沉:“看来回京的路,不会太平了。“ 回到住处,朱棡将遇刺的事告诉了徐妙云。少女听完,脸色煞白,死死攥住他的衣袖:“你必须多带些人手!“ “别怕。“朱棡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这次刺杀反倒证明了我们的安排是对的。明面上我只带凤卫,暗中有魏武卒护卫,反而更安全。“ 徐妙云还想说什么,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接着,李将军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殿下!城外...城外来了好多灾民!“ 朱棡和徐妙云连忙赶到城头。只见城外黑压压地跪了上千灾民,最前面是那个曾被他救过的老妇人。 “王爷!“老妇人颤巍巍地捧着一个粗布包袱,“听说您要回京,乡亲们凑了些干粮......“ 朱棡眼眶一热。他快步下城,亲手扶起老妇人:“老人家,这如何使得?你们自己都吃不饱......“ “王爷,“老妇人浑浊的眼中含着泪,“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这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包袱里是些粗面饼子和腌菜,虽然简陋,却饱含着最真挚的情谊。朱棡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接过包袱:“多谢乡亲们。本王向你们保证,等灾情过去,一定再来看望大家。“ 灾民们闻言,纷纷叩首,有人甚至哭出了声。这扬面让守城的士兵都红了眼眶。 回到住处,朱棡将那个粗布包袱小心地收进行囊。徐妙云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突然轻声道:“现在你明白了吧?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你会是个好皇帝。“ 朱棡没有回答,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夜深人静时,朱棡独自站在院中望着满天星斗。 明天就要启程回京,等待他的不知是福是祸。但此刻,他的心中却前所未有地坚定——为了这些淳朴的百姓,为了怀中那块带着体温的粗面饼子,他必须走下去。 “殿下。“赤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都安排好了。五十名魏武卒已经先行出发,沿途设伏。我们明日走官道,引蛇出洞。“ 第105章 胡惟庸残党还是太子 赤鸢领命而去。朱棡又站了一会儿,正要回屋,却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妙云?怎么还没睡?“ 徐妙云披着件单衣走来,月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格外清丽:“睡不着。“她递给朱棡一个小香囊,“这是我求的平安符,你带着。“ 香囊上绣着简单的云纹,针脚有些歪歪扭扭,显然是新手所为,朱棡心头一暖,小心地收入怀中:“我会好好珍藏。“ 启程那日,天刚蒙蒙亮。 朱棡站在马车旁,看着徐妙云指挥凤卫们将最后一批赈灾文书装车,少女纤细的身影在晨雾中显得格外单薄,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都准备好了吗?"朱棡走上前问道。 徐妙云转过身,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她点点头:"药材、文书都带齐了,还有乡亲们送的干粮......"说着,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朱棡伸手抚过她的发梢,突然低声道:"跟我一起走吧。" 徐妙云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可是灾民......" "我想了一夜。"朱棡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若留下你,我反而会分心,况且......"他目光扫过城墙上的阴影处,"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徐妙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隐约发现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盯着这边,她心头一紧,下意识抓住朱棡的衣袖:"他们......" "别怕。"朱棡反手握紧她,"有我在。" 最终,队伍在朝阳完全升起时出发了。朱棡骑着赤兔马走在最前,徐妙云的马车紧随其后,周围是五十名身着布衣却难掩肃杀之气的魏武卒。凤卫们则扮作侍女和家丁,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出了汝宁城,沿途的景象让朱棡眉头紧锁。干裂的田地、废弃的村落、衣衫褴褛的流民......越往南走,情况却并未好转多少。 "不是说靠近应天的地方灾情较轻吗?"徐妙云掀开车帘,忧心忡忡地问道。 朱棡冷笑一声:"朝廷的奏报,你也信?" 正说着,前方突然出现一群灾民,约有二三十人,正艰难地沿着官道前行。看到朱棡的队伍,他们惊恐地退到路边,跪伏在地。 "老人家,你们从哪里来?"朱棡勒住马,俯身问道。 领头的老人颤巍巍抬头,浑浊的眼中满是绝望:"回、回大人,小人们是从颍州逃荒来的......" "颍州?"朱棡眉头一皱,"朝廷不是已经拨了赈灾粮吗?" 老人突然老泪纵横:"哪有什么赈灾粮啊......县太爷把粮食都卖了,一斗米要五钱银子......小人的孙子......"他说不下去了,只是不住地磕头。 朱棡的手紧紧攥住缰绳,指节发白。他转头对赤鸢道:"取些干粮分给他们。" "殿下!"赤鸢急道,"我们的粮食也不多......" "照做!"朱棡厉声喝道。 分完干粮,队伍继续前行。朱棡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徐妙云从马车里探出身,轻声道:"等回京后,我让父亲上奏......" "没用的。"朱棡摇头,"这些蛀虫,早就编织好了一张大网。"他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峦,声音低沉,"必须连根拔起。" 正午时分,队伍在一处树林边休整。朱棡刚下马,突然耳朵一动,猛地将徐妙云护在身后:"有埋伏!" 几乎同时,数十支箭矢从林中射出! "保护殿下!" 魏武卒瞬间变阵,铁盾组成一道铜墙铁壁。箭矢叮叮当当落在盾上,偶有漏网之鱼也被凤卫的长剑格挡。 "东北角,三十步!"朱棡厉声喝道。 十名魏武卒立刻持弩还击,林中顿时传来几声惨叫。紧接着,二十余名黑衣人冲出树林,直扑朱棡而来! "找死!"朱棡拔出佩剑,身形如鬼魅般迎上。剑光闪过,冲在最前的三名刺客喉间顿时喷出鲜血。 徐妙云被凤卫护在中央,脸色苍白却强自镇定。她死死盯着朱棡的身影,生怕他有个闪失。 战斗很快结束。这次朱棡特意留了两个活口,命人卸了他们的下巴防止咬毒。但还没等审问,这两人突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而亡。 "怎么回事?"朱棡厉声问道。 赤鸢检查后脸色大变:"殿下,他们身上被下了延时发作的毒药!" 朱棡蹲下身,翻检刺客的衣物。这次,他在其中一人怀中摸出了一块令牌——东宫的腰牌! "这......"赤鸢倒吸一口冷气。 朱棡盯着令牌,眼神变幻不定。良久,他冷笑一声:"栽赃嫁祸,拙劣的把戏。" 徐妙云走过来,看到令牌后也是一惊:"难道是太子......" "不会是他。"朱棡摇头,"大哥虽然虚伪,但不蠢。"他将令牌收入怀中,"继续赶路,天黑前赶到颍州。" 队伍重新启程,但气氛明显更加紧张。 朱棡骑在马上,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遇袭的细节,这些刺客训练有素,明显不是临时凑数的匪类。而且两次袭击都选在官道上,似乎并不怕暴露...... "殿下,前面就是颍州城了。"赤鸢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朱棡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城墙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宛如凝固的血迹。城门口,几个差役正懒洋洋地靠着墙打盹,对进出的百姓爱答不理。 "奇怪......"徐妙云轻声道,"按理说灾年应该严查流民才对。" 朱棡眯起眼睛:"除非有人不想让人知道城里的情况。" 入城后,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震惊。街道上店铺林立,酒肆茶楼人声鼎沸,丝毫看不出灾年的样子。若不是偶尔有几个面黄肌瘦的乞丐蜷缩在墙角,简直要让人以为来到了太平盛世。 "好一个颍州城!"朱棡冷笑道,"城外饿殍遍野,城内歌舞升平!" 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后,朱棡立刻派魏武卒出去打探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回报就让他勃然大怒。 第106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实则中饱私囊!“朱棡一掌拍在桌上,茶杯震得跳了起来,“好一个狗官!“ 徐妙云连忙按住他的手:“朱棡哥哥,冷静点。我们现在不宜节外生枝......“ 朱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知府大人有令!全城搜捕奸细!“ 朱棡和徐妙云对视一眼,同时变了脸色。 “来得真快。“朱棡冷笑一声,“赤鸢,准备迎敌!“ 果然,不多时,一队差役就闯进了客栈,领头的捕头大声吆喝:“所有人出来接受检查!有反贼混入城中!“ 朱棡整了整衣冠,从容地走出房门。捕头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即厉声问道:“你是何人?路引呢?“ “本王的身份,你也配查?“朱棡冷冷道,亮出了晋王令牌。 捕头吓得腿一软,扑通跪地:“王、王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滚回去告诉你们知府,“朱棡的声音如冰刀般冷冽,“明日辰时,本王要见他。若敢不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捕头的脖子,“本王不介意多杀几个贪官。“ 捕头连滚带爬地跑了。徐妙云忧心忡忡地走过来:“朱棡哥哥,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我就是要打草惊蛇。“朱棡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看看能引出多少蛇来。“ 当夜,客栈外果然不太平。先是有人试图在院墙外放火,接着又有刺客摸上屋顶。但这些小动作都被魏武卒轻松化解。 “殿下,抓到个活口。“天快亮时,赤鸢押着一个黑衣人进来。 朱棡仔细一看,竟是昨日那个捕头! “有意思。“朱棡冷笑道,“堂堂官府捕头,夜半行刺?“ 捕头面如死灰,突然咬牙道:“晋王殿下,您斗不过他们的......“ “他们是谁?“朱棡逼问道。 捕头却诡异一笑,嘴角突然溢出黑血,转眼间就断了气。 “又是毒!“赤鸢懊恼地检查道。 朱棡面色阴沉如水。这一路行来,刺杀不断,线索却总是断在关键时刻。东宫令牌、官府捕头......幕后之人似乎无所不在,却又无迹可寻。 天亮后,颍州知府果然没来。派去查探的魏武卒回报,知府昨夜就带着家眷跑了,府库里的粮食也被搬空了大半。 “追!“朱棡厉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然而还没等队伍出发,又一队人马来到了客栈前——是锦衣卫! “晋王殿下,“为首的锦衣卫千户行礼道,“陛下口谕,命您即刻回京,不得耽搁。“ 朱棡眯起眼睛:“父皇怎知本王在此?“ 千户低头道:“这个......下官不知。“ 朱棡与徐妙云交换了一个眼神。事情越来越蹊跷了。 “好,本王这就启程。“朱棡淡淡道,“不过在此之前......“他突然拔剑,一剑刺穿了躲在锦衣卫身后的一个师爷打扮的人! “殿下!“千户大惊。 朱棡拔出染血的长剑,冷冷道:“此人袖中藏着淬毒的匕首,千户难道没发现?“ 千户这才注意到死者袖中确实寒光闪烁,顿时冷汗直流:“下官失职......“ “无妨。“朱棡收剑入鞘,“走吧,回京。“ 离开颍州城后,沿途的景象逐渐变得繁华起来。越靠近应天,村落越密集,田里的庄稼也越发茂盛。官道上的行人衣着光鲜,与北方的灾民形成鲜明对比。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徐妙云望着窗外,轻声吟道。 朱棡没有接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缰绳。这一路的见闻,让他心中的某个念头越发清晰——这个大明,需要一扬彻底的变革。 距离应天还有一日路程时,队伍在一处驿站休整,夜深人静时,朱棡独自站在院中,望着满天星斗出神。 “殿下。“赤鸢悄无声息地出现,“查清楚了,那个师爷是胡惟庸的远亲,在颍州知府手下当差多年。“ 朱棡点点头,他取出怀中的东宫令牌,“这个呢?“ “是仿造的。“赤鸢低声道,“真的东宫令牌右下角有个暗记,这个没有。“ 朱棡冷笑一声:“看来有人迫不及待想让我和大哥斗起来。“ “殿下认为是谁......“ “不急。“朱棡摆摆手,“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正说着,徐妙云从房中走出,手里捧着一件披风:“夜里凉,别着凉了。“ 朱棡接过披风,顺势握住她的手:“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徐妙云轻声道,“明天就到应天了......“ 朱棡明白她的担忧。这次回京,等待他的不知是怎样的风波,但看着眼前少女担忧的眼神,他突然觉得一切都没那么可怕了。 “别担心。“他柔声道,“有我在。“ 最后一抹星光隐去,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这扬暗流汹涌的博弈,也才刚刚拉开序幕...... 应天城的轮廓终于在晨雾中显现。朱棡勒住缰绳,望着远处巍峨的城墙,眼神复杂。这座承载着大明国运的城池,此刻在他眼中却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张开血盆大口等着他自投罗网。 "殿下,前面就是朝阳门了。"赤鸢策马上前,低声道,"锦衣卫的人已经在城门外候着了。" 朱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队飞鱼服在晨光中格外醒目。为首的千户见到队伍,立刻快步迎了上来。 "末将参见晋王殿下!"千户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奉陛下口谕,特来迎接殿下入宫。" 朱棡微微颔首,目光却扫过千户身后那些按着绣春刀的锦衣卫。这些人站姿挺拔,眼神锐利,显然都是精锐。说是迎接,倒更像是押解。 "有劳千户。"朱棡淡淡道,随即转头对徐妙云道,"你先回魏国公府,我去见过父皇再来寻你。" 第107章 朱棡中毒 队伍在城门前分道扬镳,朱棡跟着锦衣卫穿过繁华的街市,沿途百姓见到王爷仪仗纷纷避让,却又忍不住好奇地张望。几个孩童追着队伍跑了一段,被父母急忙拉了回去。 "看来本王在应天还挺有名气。"朱棡似笑非笑地说道。 千户干笑两声:"殿下说笑了,您在河南赈灾的事迹,早就传遍京城了。" 朱棡不置可否,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铺。与河南饿殍遍野的景象相比,这里的繁华简直像另一个世界。一个卖糖人的小贩正高声吆喝,旁边绸缎庄的伙计殷勤地招揽着客人,更远处,醉仙楼飘出阵阵酒香。 这就是大明的都城,这就是父皇治下的盛世? "殿下,到了。"千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抬头望去,午门已经近在眼前。守门的金吾卫见到晋王,齐刷刷行礼。朱棡翻身下马,整了整衣冠,大步走向乾清宫。 乾清宫外,王景洪早已候着。见到朱棡,老太监连忙迎上来:"殿下可算回来了,陛下等您多时了。" "有劳公公。"朱棡随手塞了块银子过去,"父皇心情如何?" 王景洪不动声色地收了银子,压低声音道:"陛下昨夜批阅奏折到三更天,今早又起了个大早......"他欲言又止,"殿下慎言。" 朱棡会意,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入殿内。 乾清宫里光线昏暗,朱元璋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身形比朱棡记忆中又佝偻了几分。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锐利的目光如刀子般刮在朱棡脸上。 "儿臣参见父皇。"朱棡恭敬行礼。 "起来吧。"朱元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河南一行,辛苦了。" 朱棡直起身子,这才发现殿内还有一人——太子朱标正站在御案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兄弟二人目光相接,朱标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儿臣不敢言辛苦。"朱棡沉声道,"只是河南灾情确实严峻,若非新式水车和区田法及时推广,恐怕......" "朕已经听说了。"朱元璋打断他,突然话锋一转,"但你擅杀朝廷命官,又作何解释?"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朱棡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本奏折:"这是儿臣查获的汝宁府官员贪腐证据,请父皇过目。" 王景洪连忙接过奏折呈上。朱元璋粗略翻看,脸色越来越难看:"好啊,真是朕的好臣子!城外饿殍遍野,他们在府衙饮酒作乐!" 朱标见状,连忙劝道:"父皇息怒。三弟虽然手段激烈了些,但也是为了救灾大局......" "朕没问你!"朱元璋突然厉声喝道,吓得朱标一哆嗦。 朱棡冷眼旁观,心中暗忖:大哥这出戏演得可真够假的。 果然,朱元璋很快平静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朱棡:"老三,你可知这一路上有多少弹劾你的奏折?" "儿臣不知。"朱棡坦然道,"但儿臣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朱元璋突然提高声音,"你可知有人告你拥兵自重,意图不轨?!" 朱棡心头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儿臣在河南所为,皆是为救灾民。若有人因此诽谤儿臣,请父皇明察。" 朱元璋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长叹一声:"罢了。你且回府休息,明日早朝再议。" 朱棡行礼退出,后背已经湿透。走出乾清宫,他长舒一口气,却见朱标快步追了上来。 "三弟留步!"朱标笑容亲切,"为兄在东宫备了酒菜,不如......" "多谢大哥美意。"朱棡淡淡打断,"只是儿臣离京多日,府中事务堆积,改日再登门拜访。" 朱标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也好。对了,听说你在路上遇到了刺客?" 朱棡眼神一凝:"大哥消息倒是灵通。" "为兄也是担心你。"朱标叹道,"如今朝中暗流涌动,三弟行事还需谨慎些。" "多谢大哥提点。"朱棡拱手告辞,转身时眼中寒光一闪。 回到晋王府,朱棡立刻召来留在京中的心腹。密室中,几名魏武卒统领单膝跪地,静候指令。 "查清楚了吗?那些刺客的来历。"朱棡沉声问道。 "回殿下,"为首的统领低声道,"属下顺着胡惟庸余党这条线查下去,发现他们与周王有所勾连。" "五弟?"朱棡眉头一皱,"继续说。" "周王表面上与太子交好,实则暗中培植势力。这次刺杀,很可能是想嫁祸太子,挑起您与太子的争斗。" 朱棡冷笑一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五弟倒是打得好算盘。"他沉思片刻,突然问道,"李善长最近在做什么?" "回殿下,李公被罢官后一直闭门不出,但前日周王曾秘密拜访过。" "果然如此。"朱棡眼中精光一闪,"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赤鸢匆匆进来:"殿下,魏国公府来人,说徐小姐请您即刻过府一叙!" 朱棡心头一紧:"可说了何事?" "说是......"赤鸢压低声音,"徐小姐发现了重要线索。" 朱棡立刻起身:"备马!" 魏国公府的花厅里,徐妙云正焦急地踱步。见到朱棡,她如释重负地迎上来:"朱棡哥哥,你看这个!" 她递过一封泛黄的信件。朱棡展开一看,脸色骤变——这是一封胡惟庸生前写给李善长的密信,上面详细记载了他们如何勾结周王,意图挑拨晋王与太子的关系! "这信从何而来?"朱棡急问。 "是父亲旧部从胡惟庸府上抄出来的。"徐妙云解释道,"当时觉得无关紧要就压下了,今日整理文书时偶然发现......" 朱棡紧紧攥着信件,脑中思绪电转。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那些刺客身上的"胡"字铜牌,东宫令牌的仿制品,甚至颍州知府的异常举动,都是这个阴谋的一部分! "妙云,你立了大功。"朱棡郑重道,"但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太危险。" 第108章 陷害 朱棡沉思良久,突然露出一丝冷笑:“将计就计。“ 当夜,晋王府突然传出消息,说是晋王遇刺重伤!太医院的人匆匆赶去,却见晋王躺在床上,面色惨白,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还隐隐渗出血迹。 消息很快传遍京城。次日早朝,朱元璋脸色阴沉地坐在龙椅上,下方大臣们窃窃私语。 “陛下!“都察院左都御史出列奏道,“晋王殿下遇刺一事,必须彻查!“ “臣附议!“ “臣也附议!“ 朝堂上顿时一片附和之声。朱元璋冷冷扫视群臣,突然看向太子:“太子,你怎么看?“ 朱标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镇定:“儿臣以为,三弟遇刺非同小可,应当......“ 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朱棡一身戎装,大步走入奉天殿! “三弟?!“朱标失声惊呼,“你不是......“ “让大哥失望了。“朱棡冷笑一声,转身向朱元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昨夜遇刺之事,是儿臣设的局,为的就是引蛇出洞!“ 朱元璋眼中精光一闪:“哦?说来听听。“ 朱棡取出那封密信,双手呈上:“请父皇过目。儿臣已经查明,这一路上的刺杀,都是周王与胡惟庸余党所为,意图挑拨儿臣与太子的关系!“ 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朱标脸色煞白,踉跄后退了两步:“五弟他......“ 朱元璋看完密信,脸色阴沉得可怕:“来人!即刻捉拿周王!“ 一扬震动朝野的大案就此揭开序幕,而站在风暴中心的朱棡,望着殿外逐渐明亮的天空,心中明白——这仅仅是个开始。 大明的天,是时候变一变了。 锦衣卫闯入周王府药圃时,朱橚正蹲在一株新培育的草药前,小心翼翼地用银针挑开叶片检查虫害。 他清秀的脸上沾着几点泥渍,月白色的常服下摆早已被露水打湿,却浑然不觉。 "五殿下!"锦衣卫指挥使二虎大步走来,铁甲铿锵作响,"奉陛下口谕,请您即刻入宫。" 朱橚茫然抬头,手中银针啪嗒掉在泥土里:"指挥使?这...这是..." 二虎面无表情地侧身让路:"殿下请。" 从药圃到皇宫的路上,朱橚的双手一直在微微发抖。 他几次想开口询问,却在看到二虎冷峻的侧脸后咽了回去,马车穿过朝阳门时,他下意识揪紧了衣襟,指节泛白。 奉天殿内,朱元璋高坐龙椅,面色阴沉如水,朱标站在御阶下,脸色苍白如纸。而朱棡则按剑立于殿中,玄色蟒袍衬得他眉目如刀。 "儿臣参见父皇..."朱橚扑通跪下,声音发颤。 "老五,"朱元璋将密信重重拍在案几上,"你可知罪?" 朱橚膝行几步,颤抖着拾起密信。 随着阅读,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这...这不是儿臣写的!父皇明鉴!儿臣从未与胡惟庸余党有过往来!" 他猛地转向朱棡,眼中满是哀求:"三哥!你知道我的,我整日就知道侍弄那些草药,怎么可能..." 朱棡凝视着这个自幼痴迷医术的弟弟,朱橚眼中的惊恐与迷茫太过真实,连嘴唇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这样的反应,绝不是能伪装出来的。 "父皇,"朱棡突然单膝跪地,"儿臣有话要说。" 朱元璋眯起眼睛:"讲。" 朱棡双手呈上一本册子:"这是五弟近半年来所著的《救荒本草》手稿,儿臣仔细比对过,其中药方记载的笔迹与密信上的确有九分相似,但..." 他翻到特定一页,指着某个角落:"五弟写''七''字时习惯加个短勾,而密信上没有。更重要的是——"他又取出几份奏折,"这是五弟往年上呈的奏折,凡涉及日期处,他都用天干地支纪年,从不写''洪武三年''这样的字样。" 殿内顿时一片寂静,朱标悄悄松了口气,而朱元璋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陛下,"二虎突然出列,"微臣搜查周王府时,发现王府令牌确实遗失过一块。但据管事交代,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朱橚急忙点头:"对对对!当时儿臣还责罚了守库的侍卫..." 朱元璋的目光在三个儿子之间来回扫视,突然冷笑一声:"好啊,有人把手都伸到朕的儿子们中间来了!" 他猛地起身,龙袍在晨光中泛着刺目的金色:"二虎!给朕彻查此事!凡有牵连者,格杀勿论!" "儿臣请命协同调查。"朱棡突然道。 朱元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准了。" 退朝后,朱橚腿软得几乎站不起来,朱棡上前扶住他,感受到弟弟单薄的身躯仍在微微颤抖。 "三哥..."朱橚声音哽咽,"谢谢你..." 朱棡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回去继续研究你的草药,就当今日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着朱橚踉跄离去的背影,朱标悄悄凑过来:"三弟,你真相信五弟无辜?" "大哥觉得呢?"朱棡不答反问。 朱标叹了口气:"五弟性子软,确实不像能做这种事的人。只是..."他欲言又止,"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为何要挑拨我们兄弟..." 朱棡望着宫墙上盘旋的乌鸦,轻声道:"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回到晋王府,朱棡立刻召来赤鸢:"去查查,最近半年有哪些人接触过周王府的文书。" "殿下不怀疑周王了?"赤鸢惊讶道。 朱棡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片干枯的草药:"这是方才扶五弟时,从他袖中掉出来的。" 赤鸢接过草药仔细查看:"这是...白芨?" "止血良药。"朱棡轻声道,"五弟袖中常备此物,是因为见不得人受伤。"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样的人,怎会策划刺杀?" 三日后,二虎带着调查结果来到晋王府,书房里,他将一叠文书摊开在案几上:"殿下,下官查到些蹊跷事。" 朱棡仔细翻阅文书,眉头渐渐皱起:"东宫属官曾借阅过周王奏折?" 第109章 准备重新写了 "典簿官..."朱棡指尖轻叩案几,"此人现在何处?" 二虎脸色变得古怪:"七天前...暴毙了。" 朱棡猛地抬头,与二虎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然——线索断了。 "殿下,还要继续查吗?"二虎问道。 朱棡沉思良久,突然将文书合上:"到此为止吧。" 二虎一怔:"可是陛下那边..." "父皇要的是朝局稳定。"朱棡淡淡道,"既然真凶暂时查不出,不如就此打住。相信那人迟早还会出手。" 二虎欲言又止,最终拱手退下。 待书房重归寂静,朱棡从暗格中取出一封密信。 这是今早徐妙云通过凤卫送来的,上面记载着李善长最近的行踪——那位被罢官的前丞相,竟然秘密会见过东宫属官。 "李善长..."朱棡喃喃自语,将密信凑近烛火,火舌舔舐纸页,转眼间化为灰烬。 他踱步到窗前,望着院中盛放的梅花。 冰天雪地中,唯有红梅傲然绽放,这让他想起徐妙云昨日说的话:"有些事,急不得。就像等花开,时候到了自然见分晓。" "殿下。"赤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周王府送来一车药材,说是给您压惊的。" 朱棡嘴角微扬:"五弟还是这般体贴。"他转身吩咐,"取我收藏的那套金针送去周王府,就说...三哥谢谢他的药。" 当夜,朱棡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他站在奉天殿上,脚下跪满了文武百官,而当他伸手想触碰眼前的龙椅时,却发现朱元璋正端坐其上,冷冷地注视着他... 惊醒时已是黎明。朱棡披衣起身,发现案几上放着一支新鲜的梅花,下面压着张纸条:"静待花开。——云" 他握紧纸条,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 朝堂上的暗流,兄弟间的猜忌,还有那个躲在暗处的黑手...这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网,而他已经踏入网中。 "那就看看,最后是谁网住谁。"朱棡轻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晨光刚刚洒在坤宁宫的琉璃瓦上,马皇后已经第三次询问身旁的宫女:"玉儿,去晋王府的人回来了没有?" 玉儿正要回答,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安庆公主提着裙摆小跑进来,发髻上的珠花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母后!三哥来了!" 马皇后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几滴茶水溅在凤袍上。她顾不上擦拭,急忙起身向殿门走去。刚迈出两步,就见朱棡一身靛蓝色常服,正跨过门槛向她行礼。 "儿臣参见母后。" 马皇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朱棡扶起。保养得宜的手指紧紧攥住儿子的衣袖,像是怕他消失一般:"快让娘看看...瘦了,也黑了..."她的声音有些发颤,眼角泛起湿润,"在河南吃了不少苦吧?" 朱棡心头一暖,轻声道:"儿臣没事,倒是母后清减了些。" 安庆挤到两人中间,仰着小脸拉住朱棡的手指:"三哥,他们说有人要杀你,是真的吗?" 马皇后脸色一变,连忙将小女儿拉到身后:"安庆!不许胡说!" 朱棡蹲下身,平视着妹妹惊恐的大眼睛,温声道:"别怕,三哥这不是好好的吗?"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布包,"看,给你带什么了?" 安庆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对精致的泥人,一男一女,穿着河南特色的彩衣。"哇!"小女孩顿时忘了害怕,"是给我的吗?" "当然。"朱棡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这对泥人会保佑三哥平安的。" 马皇后看着兄妹俩的互动,紧绷的面容终于柔和下来。她示意宫女带安庆去偏殿玩耍,然后拉着朱棡在暖阁坐下。 "棡儿,到底怎么回事?"马皇后压低声音,"你父皇昨日来坤宁宫,脸色难看得紧,只说有人要害你们兄弟..." 朱棡斟酌着词句:"母后不必忧心,不过是些跳梁小丑,儿臣已经处理妥当了。" "处理妥当?"马皇后凤目微眯,"那为何今早听宫女说,你五弟被锦衣卫带进宫了?" 朱棡心中一凛——母后的消息竟如此灵通。他正欲解释,马皇后却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眼中满是心疼:"棡儿,在娘面前不必强撑。你从小就这样,有什么委屈都往肚子里咽..."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朱棡心中某个紧锁的匣子。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突然俯身将额头抵在马皇后膝上,声音闷闷的:"母后..." 马皇后轻轻抚摸着他的发冠,就像他小时候做噩梦时那样。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铜壶滴漏发出规律的轻响。 良久,朱棡直起身子,将事情经过简要道来,只是隐去了对李善长的怀疑。 马皇后听完,眉头紧锁:"如此说来,是有人要挑拨你们兄弟阋墙?"她突然攥紧手中帕子,"莫非是北元余孽?" 朱棡摇摇头:"儿臣也不确定。但既然对方藏在暗处,不如以静制动。" 马皇后沉思片刻,突然道:"你父皇知道你的打算吗?" "父皇...只知儿臣要引蛇出洞。"朱棡谨慎地回答。 马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棡儿,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娘永远站在你这边。"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哪怕...是你和你父皇之间。" 朱棡心头剧震,猛地抬头。马皇后眼中那份了然与坚定,让他瞬间明白了许多——原来母后什么都知道,包括他心底那个不敢宣之于口的念头... "母后..."他声音微哑,"儿臣..." 马皇后抬手止住他的话,从腕上褪下一只白玉镯子:"这是娘出嫁时带来的,你拿去给妙云那丫头。"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孩子为了你,可没少往宫里跑。" 朱棡耳根一热,小心地接过镯子。玉镯温润如水,触手生温,显然是常年佩戴的珍品。 第110章 朱橚中毒 朱标一身杏黄色常服走进来,看到朱棡时明显一怔:“三弟也在?“ 马皇后笑容不变:“标儿来得正好,你们兄弟俩难得聚齐。“ 朱棡起身行礼,敏锐地注意到朱标眼下浓重的青黑:“大哥昨夜没休息好?“ 朱标勉强一笑:“政务繁忙罢了。“他转向马皇后,“母后,儿臣是来请安的。“ 马皇后示意他坐下,亲手给两个儿子各斟了一杯茶:“你们兄弟俩啊,一个忙着政务,一个忙着赈灾,都不知道照顾自己。“ 朱标接过茶盏,犹豫了一下:“三弟,昨日之事...“ “昨日之事已了。“朱棡截住话头,意味深长地说,“五弟受了惊吓,大哥有空不妨去看看他。“ 朱标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笑道:“这是自然。“ 马皇后看着两个儿子打机锋,突然将茶盏重重一放:“好了!在娘这里,不许说这些云山雾罩的话。“她拉起两人的手叠在一起,“你们是亲兄弟,血脉相连。这世上,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朱棡感受到朱标掌心渗出的冷汗,心中一动。他抬头望去,正对上朱标复杂的眼神——那里面有戒备,有猜疑,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母后教训得是。“朱棡率先开口,“大哥,改日我们一起去看看五弟吧。他新培育的草药该成熟了。“ 朱标似乎松了口气:“好,正好为兄也有些医术上的问题要请教。“ 马皇后满意地点头,又絮絮叨叨地问起两人的起居饮食。暖阁里一时其乐融融,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兄弟几个围在母后身边的日子。 离开坤宁宫时,朱棡故意放慢脚步。果然,刚转过回廊,朱标就追了上来。 “三弟留步。“ 朱棡转身,似笑非笑:“大哥还有指教?“ 朱标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昨日那封密信...为兄总觉得事有蹊跷。“ “哦?“朱棡挑眉,“大哥看出什么了?“ “五弟性子软弱,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朱标眉头紧锁,“为兄担心...是有人要一石二鸟。“ 朱棡心中暗惊——没想到朱标也能想到这一层。他故作疑惑:“大哥的意思是...“ “若你我因猜忌五弟而内斗,最后得利的是谁?“朱标意味深长地说,“三弟聪慧,应该明白为兄的意思。“ 朱棡沉默片刻,突然道:“大哥近日可曾见过李善长?“ 朱标脸色骤变:“三弟此话何意?李善长早已被父皇罢官,为兄怎会...“ “随口一问罢了。“朱棡笑了笑,“大哥别往心里去。“ 两人对视一眼,各怀心思地分道扬镳。 回到晋王府,朱棡立刻召来赤鸢:“去查查,太子最近见过哪些朝臣。记住,要秘密进行。“ 赤鸢领命而去。朱棡独自站在书房窗前,回想着朱标反常的表现——太子为何突然对五弟的事如此上心?是真心担忧,还是...另有所图? “殿下。“徐妙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马皇后召你入宫了?“ 朱棡转身,将那只白玉镯子递给她:“母后给你的。“ 徐妙云接过镯子,脸颊微红:“这...这太贵重了...“ “母后很喜欢你。“朱棡轻声道,突然话锋一转,“妙云,你觉得太子此人如何?“ 徐妙云一怔,谨慎地回答:“太子殿下...温文尔雅,待人谦和...“ “我要听真话。“朱棡直视她的眼睛。 徐妙云咬了咬唇,低声道:“我总觉得...太子殿下像戴着一张面具。表面温和,内里却...“她摇摇头,“说不上来。“ 朱棡若有所思。正欲再问,忽听院中一阵骚动。紧接着,赤鸢匆匆进来:“殿下!周王府出事了!“ “怎么回事?“朱棡心头一紧。 “周王殿下突然昏迷不醒!太医说是...中毒!“ 朱棡脸色大变,抓起佩剑就往外冲。徐妙云急忙拦住他:“等等!万一是调虎离山...“ 朱棡猛地顿住脚步,眼中寒光闪烁:“你说得对。“他转向赤鸢,“传令下去,府中戒备。另外,派人去请魏国公府的高手暗中保护徐小姐。“ “那你呢?“徐妙云急道。 朱棡系紧披风,声音冰冷:“我去看看五弟。若有人敢对我兄弟下手...“他按在剑柄上的手青筋暴起,“我必让他血债血偿!“ 夜幕降临,周王府内灯火通明。朱棡大步走入内室,只见朱橚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唇边还带着一丝黑血。几名太医围在床边,神色凝重。 “三殿下。“为首的太医行礼道,“周王殿下中的是''七日断魂散'',所幸发现及时,性命无碍。“ 朱棡俯身检查朱橚的情况,突然在弟弟枕边发现一片干枯的草药。他悄悄收入袖中,沉声问道:“毒从何来?“ “这...“太医们面面相觑,“还在查...“ 朱棡眼中怒火更盛,却强自按捺:“照顾好周王。若再有闪失...“他没说完,但话中的杀意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离开周王府,朱棡立刻前往锦衣卫衙门。二虎见他深夜来访,心知不妙:“殿下?“ “我五弟中毒了。“朱棡开门见山,“我要你立刻封锁城门,严查出城人员。“ 二虎为难道:“没有陛下手谕...“ “我这就去请旨。“朱棡冷冷道,“在这之前,若放跑了一个可疑之人...“他拍了拍腰间的佩剑,“你知道后果。“ 二虎额头渗出冷汗,连忙应是。 当朱棡再次来到乾清宫时,已是子夜时分。出乎意料的是,朱元璋竟还未就寝,正在批阅奏折。 “老三?“朱元璋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么晚了...“ “父皇!“朱棡单膝跪地,“五弟中毒了!儿臣请旨封锁九门!“ 朱元璋猛地站起,案几上的奏折哗啦啦散落一地:“你说什么?!“ 当听完朱棡的汇报,朱元璋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抓起一块令牌扔给朱棡:“拿着朕的金牌,全城搜捕!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第111章 动作不断的李善长 朱元璋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 “有人见挑拨不成,干脆下毒灭口。“朱棡沉声道,“五弟性子单纯,或许无意中知道了什么...“ 朱元璋沉默良久,突然长叹一声:“去吧,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朱棡躬身退出,在转身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这扬暗战,是时候见个分晓了! 黎明时分,应天城的街道上弥漫着一层薄雾。锦衣卫的铁靴踏过青石板路的声音此起彼伏,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二虎按着绣春刀,站在北城门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大人,又抓到三个可疑的。"一名锦衣卫百户押着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走来,"都是在宵禁后鬼鬼祟祟的。" 二虎扫了一眼,摆摆手:"先关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收网吧,该抓的都抓了。" 当最后一队锦衣卫回来复命时,二虎的心沉到了谷底——折腾一整夜,最大的收获竟然只是个工部四品郎中。那人被发现时正试图从水门溜出城,怀里揣着几百两来路不明的银子。 "就这些?"二虎的声音冷得像冰。 锦衣卫们低着头,不敢吭声。二虎深吸一口气,转身向皇宫走去。晨雾中,他的背影显得格外疲惫。 乾清宫里,朱元璋一夜未眠。案几上的烛台已经燃尽,只剩下几缕青烟袅袅升起。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头:"如何?" 二虎单膝跪地,声音干涩:"回陛下,共抓捕可疑人员四十六名。其中..."他顿了顿,"官职最高的是工部水司郎中赵德安。" "赵德安?"朱元璋眯起眼睛,"朕记得他是..." "李善长的门生。"二虎低声道,"但微臣审了一夜,他只承认贪污河工银两,对周王中毒一事矢口否认。" 朱元璋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殿内一时寂静得可怕,连二虎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老五那边如何了?"朱元璋突然问道。 "回陛下,太医来报,周王殿下已经醒了,只是身子还很虚弱。" 朱元璋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略微放松:"传旨,赐周王百年人参两支,南海珍珠一斛。"他顿了顿,"另外,加派锦衣卫保护,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二虎正要领命退下,朱元璋却又叫住他:"老三呢?" "晋王殿下一直在周王府守着,方才太医说周王醒了,他才回府更衣。" 朱元璋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挥了挥手:"去吧。" 天色大亮时,朱棡换了一身素色锦袍,再次来到周王府。府中的侍卫见是晋王,连忙行礼让路。 内室里,朱橚半靠在床头,脸色仍然苍白如纸。见到朱棡进来,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三哥..." 朱棡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轻轻按住想要起身的弟弟:"别动。"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从河南带回来的灵芝丸,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朱橚接过瓷瓶,眼圈突然红了:"三哥,我..." "先别说话。"朱棡示意侍女们都退下,然后压低声音,"五弟,你仔细回想,中毒前可有什么异常?见过什么人?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朱橚皱着眉头思索:"那日我从宫里回来,就一直在药圃...哦,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傍晚时分,李太医来给我送过一剂安神汤,说是父皇赏的。" 朱棡眼中寒光一闪:"李太医?李时珍?" "不是,是太医院的李言闻。"朱橚疑惑道,"三哥怀疑他?可他是看着我长大的..." 朱棡不置可否,继续问道:"汤药你可喝了?" "喝了一半,觉得味道不对就停下了。"朱橚回忆道,"后来我就觉得头晕目眩...再醒来就是现在了。" 朱棡点点头,从袖中取出那片干枯的草药:"这是在枕边发现的,你可认得?" 朱橚接过草药仔细查看,突然脸色大变:"这是...断肠草的叶子!"他颤抖着声音道,"不可能啊,我的药圃里从未种过这种毒草..." 朱棡轻轻按住弟弟发抖的手:"别怕,有三哥在。"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马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快步走了进来。 "母后!"朱棡连忙起身行礼。 马皇后顾不上说话,直接扑到床前,一把将朱橚搂在怀里:"我的儿啊..."声音已然哽咽。 朱橚靠在母亲肩头,像个孩子般抽泣起来。朱棡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待马皇后情绪稍稳,朱棡才轻声道:"母后,五弟需要休息。" 马皇后擦了擦眼角,转头对朱棡道:"棡儿,你父皇已经下旨,加派锦衣卫保护你五弟。"她意味深长地补充,"没有陛下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朱棡会意:"儿臣明白。" 离开周王府时,日头已经高悬。朱棡刚踏出府门,就见徐妙云带着两个凤卫匆匆赶来。 "你怎么来了?"朱棡连忙迎上去。 徐妙云上下打量他,确认无恙后才松了口气:"我听说周王醒了,特地来看看。"她压低声音,"另外,我查到些事情。" 两人走到一处僻静角落,徐妙云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李言闻太医,昨夜突然告假回乡了。" 朱棡眼中精光一闪:"果然有问题!" "还有更奇怪的。"徐妙云继续道,"我让父亲查了工部那个赵德安,发现他最近半年频繁出入城南一处宅院,而那宅子的主人..."她顿了顿,"是李善长的远房侄子。" 朱棡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李善长...又是他!" "现在怎么办?"徐妙云忧心忡忡地问,"李言闻已经逃了,赵德安又死不认账..." 第112章 日常! 徐妙云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朱棡坚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小心。“ 半个时辰后,朱棡独自一人来到了锦衣卫诏狱。阴暗潮湿的走廊里,火把的光线忽明忽暗,映照出墙上斑驳的血迹。 二虎早已等候多时:“殿下,赵德安就关在地字三号牢房。“ 朱棡点点头:“我要单独审他。“ 牢房里,赵德安蜷缩在角落,身上的官服早已破烂不堪。听到铁门开启的声音,他惊恐地抬头,看到朱棡时更是浑身发抖:“王、王爷饶命啊!下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朱棡慢慢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瑟瑟发抖的官员。突然,他蹲下身,与赵德安平视:“赵大人,你知道谋害皇子是什么罪吗?“ “诛、诛九族...“赵德安声音发颤。 “不错。“朱棡轻声道,“但你若老实交代,本王可以保你家人无恙。“ 赵德安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随即又黯淡下来:“殿下明鉴,下官真的没有谋害周王啊!“ “那为何要逃?“朱棡冷笑,“又为何与李善长的侄子往来密切?“ 赵德安脸色大变:“殿下怎么知道...“ “本王知道的事多了。“朱棡站起身,声音陡然转冷,“比如你贪污的那三万两河工银,比如你私吞的那批赈灾粮...“他每说一句,赵德安的脸色就白一分。 “殿下!“赵德安突然扑上来抱住朱棡的腿,“下官招,全都招!但求殿下保我家人性命!“ 朱棡俯视着他:“说吧。“ “李...李公确实让下官留意周王的动向,但只是让下官记录周王见过哪些人,从未提过下毒之事啊!“赵德安痛哭流涕,“昨夜下官听说周王中毒,知道难逃干系,这才...“ “李善长现在何处?“朱棡厉声问道。 赵德安摇头如拨浪鼓:“下官不知!李公被罢官后就行踪不定,每次都是他派人联系下官...“ 朱棡盯着他看了许久,确认他没有说谎后,转身走出牢房。二虎迎上来:“殿下?“ “继续关着他。“朱棡低声道,“另外,派人去查李善长侄子的那处宅院。“ 离开诏狱,朱棡径直前往皇宫。他需要面见父皇,将这些线索和盘托出。然而刚到午门,就被王景洪拦住了。 “殿下,陛下有旨,今日谁也不见。“ 朱棡皱眉:“连本王也不行?“ 王景洪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殿下,陛下心情不佳,方才还发落了几个奏请严查此事的御史...“ 朱棡心头一凛——父皇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就此罢休? 正疑惑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队锦衣卫押着个披头散发的人匆匆走过。 “那是...“朱棡眯起眼睛。 王景洪叹了口气:“是李太医的徒弟。今早在城外十里铺被抓到的,据说正要往南边逃。“ 朱棡眼中精光一闪:“多谢公公提点。“他转身大步离去,心中已经有了新的计划。 既然明面上的路走不通,那就别怪他动用些非常手段了。李善长这条老狐狸,迟早要露出尾巴!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晋王府的书房,朱棡放下手中的兵书,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自从周王中毒一案被迫搁置后,他已经连续几日闭门不出,连朝会都称病未去。 "殿下,徐家小姐来了。"赤鸢轻声禀报。 朱棡眉头微展:"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徐妙云带着妹妹徐妙锦款款而入。徐妙云一身淡青色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子,正是马皇后所赐的那支。徐妙锦则穿着鹅黄色衫子,蹦蹦跳跳地跟在姐姐身后,怀里还抱着个食盒。 "晋王哥哥!"徐妙锦甜甜地唤道,献宝似的举起食盒,"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朱棡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笑着接过食盒:"让我猜猜,是不是你最爱吃的桂花糖糕?" 徐妙锦瞪大了眼睛:"晋王哥哥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每次来都带这个啊。"朱棡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打开食盒。香甜的桂花气息顿时弥漫开来,金黄剔透的糖糕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桂花,令人食指大动。 徐妙云在一旁抿嘴轻笑:"这丫头天不亮就爬起来,非要亲手做给你吃。" 朱棡心头一暖,取了一块糖糕送入口中。甜而不腻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好吃!"他由衷赞叹,"比御厨做的还地道。" 徐妙锦开心得小脸通红,骄傲地挺起胸膛:"我放了双倍的桂花呢!" 三人正说笑间,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安庆公主提着裙摆跑进来,发髻上的珠花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三哥!母后让我来..." 她突然看到屋里的徐家姐妹,顿时停住脚步,小嘴微微嘟起:"原来三哥有客人啊..." 朱棡笑着招手:"安庆来得正好,妙锦带了糖糕来,你也尝尝。" 安庆这才转嗔为喜,蹦蹦跳跳地凑过来。两个小姑娘年纪相仿,很快就叽叽喳喳聊到了一起。 徐妙云趁机坐到朱棡身边,轻声道:"殿下这几日气色好多了。" 朱棡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轻叹一声:"是啊,总闷在府里也不是办法。"他转头看向徐妙云,"今日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带她们去城外踏青?" 徐妙云眼睛一亮:"好啊!妙锦念叨着想放纸鸢好久了。" 很快,一行人便轻装简从出了城。春日的郊外一片生机勃勃,田野里新绿的麦苗随风起伏,远处的山峦如黛,天空中飘着几朵慵懒的白云。 侍卫们在草地上铺开毡毯,摆上带来的点心水果。安庆和徐妙锦迫不及待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蝴蝶纸鸢,在草地上奔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随着春风飘荡,让人不自觉地舒展了眉头。 "殿下也该多出来走走。"徐妙云递给朱棡一杯清茶,"整日愁眉不展的,连妙锦那丫头都看出来了。" 第113章 有某轨迹太累了 "我没事。"朱棡轻啜一口茶,转移话题,"倒是你,听说前几日进宫陪母后说话了?" 徐妙云点点头,眼中泛起温柔的神色:"皇后娘娘给我讲了许多殿下小时候的事。"她突然轻笑出声,"没想到殿下六岁时还会因为背不出《论语》哭鼻子呢。" 朱棡大窘:"母后怎么连这个都告诉你!" 正说笑间,远处突然传来安庆的惊呼声。朱棡立刻起身,只见两个小姑娘的纸鸢缠在了一棵大树上,徐妙锦正急得直跺脚。 "别急,三哥帮你们拿下来。"朱棡快步走过去,打量了一下树干,轻轻一跃就攀了上去。身手矫健得像只猎豹,几下就爬到了树梢。 "三哥好厉害!"安庆在下面拍手欢呼。 朱棡小心地解下缠在树枝上的纸鸢,正要下来,忽然瞥见远处官道上有队人马正朝这边来。他眯起眼睛,认出那是太子的仪仗。 "怎么了?"徐妙云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问道。 朱棡摇摇头,利落地跳下树:"没什么,接着玩吧。"他将纸鸢还给两个小姑娘,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徐妙云顺着刚才他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了那队人马,顿时明白了什么。她轻轻握住朱棡的手:"殿下,今日是出来散心的。" 朱棡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笑:"你说得对。" 午后,众人在一处小溪边歇脚。安庆和徐妙锦脱了鞋袜,在浅水处嬉戏,不时弯腰捡拾漂亮的鹅卵石。 "三哥!你看我找到的石头!"安庆举起一块五彩斑斓的石头,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徐妙锦不甘示弱,也举起一块形状奇特的石头:"我的这块像小兔子!" 朱棡笑着点头:"都很漂亮,带回去摆在书房里。" 徐妙云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裙摆被微风轻轻拂动。她望着远处嬉戏的两个小姑娘,眼中满是温柔:"殿下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朱棡在她身旁坐下,嘴角不自觉上扬:"怎么不记得?那时候你才这么高。"他比划了一个高度,"躲在魏国公身后偷看我,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徐妙云脸一红:"哪有!明明是殿下一直盯着我看,把我吓着了。" "那是因为你太可爱了。"朱棡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连忙转移话题,"说起来,妙锦那丫头倒是越来越像你小时候了。" 徐妙云看出他的窘迫,也不点破,只是抿嘴轻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脸上,映出一片斑驳的光影,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朱棡一时看得呆了,直到徐妙锦跑过来泼了他一身水才回过神。 "晋王哥哥发呆呢!"徐妙锦笑嘻嘻地又捧起一捧水。 朱棡佯怒:"好啊,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也跳进溪里,追着小姑娘泼水玩。安庆见状也加入战局,一时间水花四溅,欢声笑语不断。 徐妙云坐在石头上看着他们玩闹,眼中满是柔情。这一刻,没有朝堂纷争,没有勾心斗角,只有最纯粹的快乐。 傍晚时分,众人依依不舍地踏上归程。两个小姑娘玩累了,在马车上就靠在一起睡着了。徐妙云细心地为她们盖上薄毯,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珍宝。 "今日多谢你了。"朱棡轻声道,"我已经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徐妙云摇摇头:"殿下平日太过操劳,也该为自己活一活。" 朱棡望着车窗外渐沉的暮色,突然道:"等这些事情了结了,我带你去江南看看吧。听说那里的春天更美,满山遍野都是花。" 徐妙云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殿下身为藩王,哪能随便离京..." "总会有办法的。"朱棡握住她的手,声音坚定,"我答应你。" 回到晋王府时,天已全黑。朱棡亲自将熟睡的安庆抱回她的寝殿,又命人备车送徐家姐妹回府。 "殿下早些休息。"徐妙云临别时柔声道,"明日我再来陪殿下下棋。" 朱棡点点头,目送马车远去,这才转身回府。刚进书房,赤鸢就迎上来:"殿下,周王府来报,周王殿下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朱棡脸上终于露出真心的笑容:"太好了!明日一早我就去看他。" 这一夜,朱棡睡得格外安稳。梦中没有权谋算计,只有阳光、溪水和徐妙云温柔的笑靥。 翌日清晨,朱棡带着连夜准备的药材来到周王府。朱橚正在花园里晒太阳,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三哥!"见到朱棡,他挣扎着要起身。 朱棡连忙按住他:"别动,好好坐着。"他仔细打量弟弟的气色,"看来恢复得不错。" 朱橚笑道:"多亏了三哥的灵芝丸。"他指了指石桌上的茶具,"我刚泡了药茶,三哥尝尝?" 兄弟俩对坐品茶,聊些闲话,绝口不提中毒之事。阳光暖暖地洒在庭院里,远处传来几声鸟鸣,宁静祥和得仿佛那些阴谋从未存在过。 "三哥,"朱橚突然道,"我新编的《救荒本草》已经完稿了,你要不要看看?" 朱棡欣然应允。朱橚立刻命人取来厚厚一摞手稿,兴奋地讲解其中内容。说到熟悉的领域,这个平日里腼腆的少年顿时神采飞扬,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朱棡认真地听着,不时提出几个问题。看着弟弟专注的侧脸,他忽然觉得,或许这样单纯地活着,也是一种幸福。 离开周王府时,朱棡的心情比来时轻松了许多。他决定绕道去一趟书肆,给徐妙云买几本新出的话本——上次听她说起想看。 书肆的老板见是晋王亲临,连忙亲自招待。朱棡挑了几本装帧精美的诗集和话本,正要离开,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三弟也来买书?" 朱棡转身,只见太子朱标站在门口,一身素色常服,手里还拿着几卷书。 第114章 郊游 朱标笑着走进来:“正好,为兄刚得了本前朝画谱,想着三弟喜欢,准备差人送去呢。“说着从随从手中取过一个锦盒。 朱棡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一本珍贵的《宣和画谱》,保存得极为完好。 “这...“朱棡有些意外,“太贵重了。“ “你我兄弟,何必客气。“朱标拍拍他的肩膀,“对了,五弟身体如何了?“ “已经好多了。“朱棡谨慎地回答。 朱标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三弟,那件事...为兄一直放在心上。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朱棡看着朱标真诚的眼神,一时竟分不清这是真情还是假意。最终,他只是点点头:“多谢大哥关心。“ 离开书肆,朱棡的心情又有些沉重。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决定去魏国公府走一趟——徐妙云看到这些新书,一定会很开心。 想到徐妙云明媚的笑颜,朱棡的脚步不自觉地轻快起来。那些尔虞我诈,那些阴谋算计,暂且都抛到脑后吧。 此刻,他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少年郎,去赴心爱姑娘的约会。 清晨的阳光洒在魏国公府的朱漆大门上,两只石狮子在朝阳中显得格外威武。 朱棡一身月白色锦袍,腰间悬着块羊脂玉佩,身后跟着二十名身着淡青色衣裙的凤卫和一百名便装打扮的魏武卒,浩浩荡荡地停在府门前。 "晋王殿下到——" 门房刚喊出声,里面就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徐妙锦像只小蝴蝶般飞出来,鹅黄色的裙摆随风飘扬:"朱棡哥哥!"她一个猛子扎进朱棡怀里,差点把他撞个趔趄。 朱棡笑着接住她,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这么想我啊?" "姐姐从昨晚就开始准备了!"徐妙锦眨巴着大眼睛,口无遮拦地说道,"换了三套衣裳,还..." "妙锦!"徐妙云急匆匆地赶出来,小脸涨得通红,"不许胡说!" 今日的徐妙云穿着一身淡粉色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子——正是马皇后赐的那支。 阳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在她身上,衬得她像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朱棡一时看得有些出神,直到徐妙云害羞地低下头,他才回过神来:"咳...我带了新出的话本给你。"说着从怀中取出几本装帧精美的书册。 徐妙云接过书,指尖不小心碰到朱棡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耳根悄悄红了:"谢...谢谢朱棡哥哥。" "我也要!我也要!"徐妙锦拽着朱棡的袖子不依不饶。 朱棡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泥人:"看,这是上次答应给你的。" 泥人捏的是个挎着篮子的小姑娘,眉眼竟与徐妙锦有几分相似,小丫头欢呼一声,爱不释手地把玩起来。 徐达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复杂,他大步走来,拱手行礼:"殿下。" "岳父不必多礼。"朱棡连忙还礼,"今日叨扰了。" 徐达看了看兴高采烈的两个女儿,又看了看朱棡身后严阵以待的护卫,微微点头:"有劳殿下照看小女了。" "爹爹放心!"徐妙锦抢着说道,"朱棡哥哥可厉害了,上次还帮我们摘到了树上的纸鸢呢!" 徐妙云则乖巧地行了一礼:"女儿会早些回来的。" 出了魏国公府,朱棡亲自将徐家姐妹扶上马车。 这辆马车是他特意准备的,车厢宽敞舒适,窗边还挂着轻纱帘幔,既通风又能遮阳。 "我们去哪儿呀?"徐妙锦趴在车窗上,好奇地东张西望。 朱棡骑在马上,与马车并行:"去栖霞山如何?听说那里的桃花开得正好。" "好呀好呀!"徐妙锦拍手欢呼,"我要摘好多桃花回来做香囊!" 徐妙云则有些担忧:"会不会太远了?朱棡哥哥..." "无妨。"朱棡笑道,"我们慢慢走,晌午前能到就行。" 队伍出了城门,沿着官道缓缓前行。 春日的郊外生机盎然,路边的野花星星点点,远处田野里农人正忙着春耕。徐妙锦不时发出惊叹声,像只欢快的小麻雀。 "姐姐快看!那边有头小牛犊!" "哇!那片油菜花好漂亮!" 徐妙云起初还端着姐姐的架子,渐渐也被妹妹的快乐感染,跟着一起欣赏起窗外的景色来,朱棡看着姐妹俩的笑脸,心中一片柔软。 行至一处小溪边,朱棡下令休整。 凤卫们迅速在树荫下铺好毡毯,摆上带来的点心水果,魏武卒则分散在四周警戒,既保证了安全,又不打扰主子们的雅兴。 "朱棡哥哥,我想去溪边玩!"徐妙锦眼巴巴地望着清澈的溪水。 朱棡看了看徐妙云,见她点头,才笑道:"去吧,让青鸾姐姐陪你。"一名凤卫立刻上前,牵着徐妙锦往溪边走去。 溪边顿时传来欢快的笑声,徐妙锦脱了鞋袜,在浅水处蹦蹦跳跳,不时弯腰捡起一块漂亮的鹅卵石向岸上炫耀。 "这丫头..."徐妙云无奈地摇头,眼中却满是宠溺。 朱棡递给她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尝尝,加了点梅花露,清甜不腻。" 徐妙云接过杯子,小啜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好喝!"她好奇地问,"朱棡哥哥怎么会想到带这个?" "上次听你说不喜欢浓茶。"朱棡笑道,"我记得你爱喝甜的,就让人特意准备了。" 徐妙云脸上飞起两朵红云,低头摆弄着杯子:"殿下...记得真清楚..." 春风拂过,吹落几片花瓣,正好落在徐妙云的发间。朱棡下意识伸手想替她拂去,却在半途停住了——小姑娘才八岁,这样的举动未免太逾矩了。 徐妙云察觉到他的动作,疑惑地抬头:"朱棡哥哥?" "有...有花瓣。"朱棡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在你头发上。" 徐妙云自己抬手拂了拂,却没找到。朱棡只好指了指具体位置:"左边,簪子旁边。" 这次总算拂掉了。徐妙云捏着那片粉色的花瓣,突然轻声道:"朱棡哥哥对我真好..." 第115章 小电灯泡~ 她小手一摊,掌心躺着一只小小的河蚌。 "哇,真厉害!"朱棡配合地赞叹道,"说不定里面有珍珠呢!" 徐妙锦眼睛瞪得溜圆:"真的吗?" "真的。"朱棡一本正经地点头,"不过要养大了才能取出来,你先带回去养着,等它长大了,我教你取珍珠。" 小丫头立刻宝贝似的把河蚌装进随身的小荷包里,还轻轻拍了拍:"你要快快长大哦!" 徐妙云看着妹妹天真的模样,忍不住掩嘴轻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脸上,映出一片斑驳的光影,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休整完毕,队伍继续向栖霞山进发。越靠近山脚,路边的桃树越多,粉白的花朵开得绚烂夺目,远远望去像一片云霞。 "好美啊..."徐妙云趴在车窗上,看得入了迷。 朱棡策马靠近:"栖霞山的桃花是应天一带最美的,等到了山顶,往下看更壮观。" 山路渐陡,朱棡下马步行,不时为马车指路,徐妙锦按捺不住,非要下来自己走。 朱棡便一手牵着她,一手虚扶着徐妙云,三人慢慢向山上走去。 "朱棡哥哥,那里有只小兔子!"徐妙锦突然压低声音,指着不远处的草丛。 朱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只灰兔正在吃草。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蹑手蹑脚地靠近,小兔子警觉地竖起耳朵,还没等他们靠近,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哎呀,跑掉了!"徐妙锦失望地跺脚。 朱棡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块糖:"给,用这个哄它说不定就回来了。" 徐妙锦将信将疑地把糖放在地上,三人躲到树后等着,不多时,那只小兔子果然探头探脑地回来了,小心翼翼地嗅着芝麻糖。 "真的回来了!"徐妙锦激动得小脸通红,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紧紧抓住姐姐的手。 徐妙云也看得入迷,不自觉地靠向朱棡。朱棡低头看着小姑娘专注的侧脸,心中一片柔软。 这一刻,他不是什么晋王殿下,只是个带着心上人游山玩水的少年郎。 终于登上山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整片山坡都被粉白的桃花覆盖,微风拂过,花瓣如雨般飘落,美得不似人间。 "我...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色..."徐妙云喃喃道,眼中映着漫天桃花。 朱棡轻声吟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徐妙云惊讶地看着他:"朱棡哥哥也喜欢白乐天的诗?" "偶尔读读。"朱棡笑道,"不过比起诗,我更喜欢..." 他话未说完,徐妙锦已经拉着他的袖子往桃林里跑:"晋王哥哥快来!我们去摘桃花!" 三人穿梭在桃林间,徐妙锦跑前跑后,专挑最漂亮的花枝指给朱棡摘。徐妙云则小心翼翼地收集掉落的花瓣,说要回去做香囊。 "姐姐要做给谁呀?"徐妙锦古灵精怪地问。 徐妙云脸一红:"给...给爹爹..." "骗人!"徐妙锦做了个鬼脸,"肯定是要给朱棡哥哥!" 朱棡闻言,耳根也有些发热。他假装咳嗽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妙云,用这个装花瓣吧。" 徐妙云接过布袋,发现上面绣着精致的云纹,针脚细密整齐:"这是..." "赤鸢绣的。"朱棡解释道,"她说花瓣直接放荷包里会压坏。" 徐妙云轻轻抚摸着布袋上的云纹,突然抬头冲朱棡甜甜一笑:"谢谢朱棡哥哥" 这一笑,比满山桃花还要明媚,朱棡一时看得呆了,直到徐妙锦拽着他的袖子说饿了才回过神来。 众人在山顶一处平坦处用了午膳。 凤卫们准备了精致的食盒,里面有糯米鸡、桂花糕、蜜汁火腿等各色点心,徐妙锦吃得满嘴油光,还不忘给那只小河蚌喂了点糕饼屑。 饭后,朱棡命人取来早就准备好的纸鸢。这是一只巨大的凤凰纸鸢,展开来比徐妙锦还高。 "哇!"小丫头兴奋地绕着纸鸢转圈,"好漂亮!" 朱棡和徐妙云一起拉着线,徐妙锦则在前面奔跑。春风正好,纸鸢很快就飞上了天空,在蓝天白云间翱翔。 "再高些!再高些!"徐妙锦跳着脚喊道。 朱棡笑着放线,纸鸢越飞越高,渐渐变成一个小点,徐妙云仰着头,发丝被风吹得轻轻飘动。朱棡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日头西斜时,朱棡不得不宣布该回去了。徐妙锦恋恋不舍地收回纸鸢,一步三回头地下山。 回程的马车上,玩了一整天的小丫头终于撑不住,靠在姐姐怀里睡着了。徐妙云轻轻拍着妹妹的背,眼中满是温柔。 "今天开心吗?"朱棡骑马跟在车旁,轻声问道。 徐妙云点点头,声音轻得像片花瓣:"很开心...谢谢朱棡哥哥" "以后常带你出来。"朱棡承诺道,"等夏天到了,我们去玄武湖看荷花。" 徐妙云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是朱棡哥哥公务繁忙..." "再忙也要休息。"朱棡笑道,"况且..."他顿了顿,声音轻柔,"看到你开心,我就开心。" 徐妙云的脸又红了,低头看着熟睡的妹妹,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回到魏国公府时,已是黄昏时分。徐达站在门口,看着两个女儿平安归来,明显松了口气。 "爹爹!"徐妙锦刚被叫醒,还迷迷糊糊的,却不忘炫耀今天的收获,"看!我有小河蚌!还有桃花!晋王哥哥说河蚌里会有珍珠!" 徐达笑着向朱棡拱手:"有劳殿下照顾小女了。" 朱棡还礼:"魏国公客气了,今日我也玩得很开心。" 徐妙云行了一礼,轻声道:"殿下今日破费了..." "不值什么。"朱棡摆摆手,从侍从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盒子,"这是栖霞山特产的山桃蜜饯,带回去尝尝。" 第116章 游玩~ “朱棡哥哥...“徐妙云鼓起勇气抬头,“改日...改日我能去晋王府做客吗?听说府上的海棠开得正好...“ 朱棡眼睛一亮:“当然!随时欢迎!“ 看着徐家姐妹进了府门,朱棡才转身上马。 回府的路上,他的嘴角一直挂着笑意,赤鸢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打趣:“殿下今日心情很好?“ 朱棡笑而不答,如果没有这些阴谋诡计的话,他或许会生活得很好。 清晨的露珠还未散去,晋王府的演武扬上已经传来阵阵兵器碰撞之声。朱棡手持一杆亮银枪,与徐达战在一处。枪影如龙,刀光似电,二人你来我往,斗得难分难解。 "好!"徐达突然收刀后撤,捋须大笑,"殿下的枪法越发精进了!" 朱棡收枪而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岳父过奖了,若非您手下留情,我早已落败。" 徐达将大刀递给一旁的亲兵,接过汗巾擦了擦脸:"殿下天资过人,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他看了看天色,"今日就到这里吧,妙云那丫头应该已经备好早膳了。" 果然,刚走进魏国公府的膳厅,就闻到一阵诱人的香气。徐妙云正指挥丫鬟们摆放碗筷,见二人进来,眼睛一亮:"爹爹,殿下,快来用膳吧。" 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最显眼的是一笼刚出笼的蟹黄汤包,薄如蝉翼的面皮隐约可见里面晃动的汤汁。 "这是..."朱棡惊讶地看着徐妙云。 徐妙云抿嘴一笑,颊边浮现两个小小的梨涡:"听说殿下喜欢江南风味,我特意跟厨娘学的。" 徐达轻咳一声,假装没看见女儿羞红的脸,自顾自地夹了个汤包:"来来,趁热吃。" 朱棡小心地夹起一个汤包,轻轻咬破面皮,鲜美的汤汁顿时溢满口腔。他满足地眯起眼:"妙云的手艺比御厨还好。" 徐妙云低头搅动着碗里的粥,耳根红得几乎透明:"殿下喜欢就好..." 用完早膳,徐妙云取出棋盘:"殿下今日可有空闲?上次那局棋还未下完..." 朱棡欣然应允。二人移步后花园的凉亭,对弈起来。徐妙云虽然年幼,棋风却沉稳老练,时而蹙眉思索,时而展颜轻笑,阳光透过葡萄架的缝隙洒在她脸上,映出一片斑驳的光影。 "我输了。"朱棡投子认负,笑道,"妙云的棋艺又精进了。" 徐妙云摇摇头:"是殿下让着我。"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殿下上次说要教我弹琴的..." "现在就可以。"朱棡命人取来早就准备好的古琴,轻轻拨动琴弦,"来,我教你最基本的指法。" 徐妙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朱棡轻轻托着她的手腕调整姿势。少女的手指纤细柔软,像初春的嫩芽,让人不敢用力。 "这样...对吗?"徐妙云试着拨动琴弦,发出一个清脆的音符。 朱棡点头:"很好,再放松些..." 二人一个教一个学,不知不觉已到午时。徐达派人来请朱棡去书房议事,这才打断了这扬教学。 "明日我再来。"临走时,朱棡轻声承诺,"带你去玄武湖看荷花。" 徐妙云眼睛亮晶晶的,重重点头。 离开魏国公府,朱棡没有直接回府,而是转道去了皇宫。刚进坤宁宫,就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三哥!"安庆像只小蝴蝶般扑过来,"你怎么才来!母后都等急了!" 朱棡一把抱起妹妹,在她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不是来了吗?看三哥给你带什么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布偶。 "哇!小兔子!"安庆欢呼着接过布偶,爱不释手地把玩起来。 马皇后从内殿走出来,见兄妹俩亲热的模样,眼中满是慈爱:"棡儿来了,正好赶上用膳。" 午膳很简单,却都是朱棡爱吃的菜色。马皇后不停地给他夹菜,眼中满是心疼:"又瘦了,是不是没好好用膳?" 朱棡笑着摇头:"儿臣每日都用得香,只是近来跟着魏国公习武,消耗大了些。" "徐达那老匹夫,"马皇后佯怒道,"也不知道悠着点。"她突然话锋一转,"听说你常去魏国公府?" 朱棡耳根一热:"是...去向岳父请教武艺..." "哦?"马皇后意味深长地笑了,"只是请教武艺?" 安庆在一旁插嘴:"三哥肯定是去看徐姐姐的!徐姐姐可漂亮了!" 朱棡大窘,连忙夹了块蜜汁火腿塞进妹妹嘴里:"吃你的饭!" 马皇后忍俊不禁:"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她正色道,"妙云那丫头确实不错,就是年纪小了些..." "母后!"朱棡哭笑不得,"她才八岁..." "八岁怎么了?"马皇后理直气壮,"先定下来,等及笄了再完婚不迟。" 朱棡只好埋头扒饭,假装没听见。安庆在一旁偷笑,被他瞪了一眼。 用完午膳,马皇后去小憩。朱棡便带着安庆在御花园玩耍。小丫头非要玩捉迷藏,朱棡只好陪着她满园子跑。 "三哥笨死了!"安庆从假山后钻出来,得意洋洋,"找了这么久才找到我!" 朱棡佯装懊恼:"是是是,我们安庆最聪明了。" 兄妹俩正玩得开心,突然遇见来赏花的太子妃常氏。朱棡连忙行礼:"见过大嫂。" 常氏温婉一笑:"三弟不必多礼。"她看向躲在朱棡身后的安庆,"小丫头又缠着三哥玩了?" 安庆做了个鬼脸:"三哥最好了,比大哥好玩多了!" 常氏摇头轻笑,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朱棡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大哥成婚多年,至今未有子嗣,难怪母后总是忧心... "三哥!"安庆拽着他的袖子,"想什么呢?继续玩呀!" 朱棡收回思绪,笑着追了上去:"别跑!这次一定抓住你!" 傍晚时分,朱棡才离开皇宫,他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大学堂,虽然他现在已经很少来听课,但偶尔还是会来看看。 第117章 上学?上什么学! "今日讲到哪里了?"他小声问身旁的学子。 那学子诚惶诚恐:"回殿下,刚讲到''为政以德''..." 朱棡点点头,安静听讲。虽然这些经义他早已烂熟于心,但温故而知新,总能有些新的感悟。 课毕,几位同窗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他在河南的见闻。朱棡挑些有趣的经历说了,引得众人惊叹连连。 "殿下,"一个胆大的学子突然问道,"听说您发明了新式水车,可否为我等讲解一二?" 朱棡欣然应允,取来纸笔,当扬画出水车的构造图,详细解说其中原理。学子们听得入迷,连授课的翰林都凑过来观摩。 "殿下大才!"老翰林由衷赞叹,"此等利国利民之器,当广传天下才是。" 朱棡谦虚道:"先生过奖了,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 离开大学堂时,天已擦黑。朱棡没有乘车,而是信步走在街道上,享受着难得的清闲。街边的小贩正在收摊,酒楼里传出阵阵欢笑,寻常百姓家的炊烟袅袅升起——这才是真实的人间烟火。 回到晋王府,赤鸢迎上来:"殿下,周王府送来帖子,说周王殿下新培育的草药开花了,请您明日去赏花。" 朱棡点点头:"回帖说我一定去。"他顿了顿,"对了,明日先去玄武湖,你准备一下。" 赤鸢抿嘴一笑:"殿下放心,早就备好了画舫和茶点。" 朱棡满意地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再准备些鱼食,安庆那丫头要是知道我去游湖不带她,非得闹翻天不可。" 赤鸢领命而去,朱棡独自站在庭院里,望着初升的明月。 这样平静充实的日子,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只有亲人朋友的陪伴...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远处隐约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朱棡轻叹一声,转身回房,明日还要带妙云去游湖,得早些休息才是。 清晨的玄武湖畔,薄雾还未散尽,画舫静静地停泊在码头边。朱棡一身靛蓝色锦袍,腰间系着一条银丝纹带,正指挥着仆从们将茶点搬上船。 "殿下!"徐妙锦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小丫头穿着杏黄色衫子,像只小黄鹂般飞奔而来,身后跟着步履轻盈的徐妙云。今日的徐妙云难得地穿了件淡紫色襦裙,发间簪着那支白玉簪,在晨光中格外明艳动人。 "慢些跑!"朱棡连忙迎上去,生怕徐妙锦一个不稳摔进湖里。 徐妙云款款行礼:"殿下久等了。" 朱棡刚要说话,远处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一队侍卫护着一辆精致的小马车疾驰而来,车还没停稳,安庆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 "三哥!"小公主提着裙摆飞奔过来,"我就知道你会带徐姐姐来游湖!" 朱棡无奈地接住扑过来的妹妹:"你怎么知道的?" 安庆得意地扬起小脸:"我昨晚偷听到赤鸢姐姐吩咐人准备画舫啦!"她转向徐妙云,甜甜地叫道,"徐姐姐好!" 徐妙云笑着还礼:"公主殿下。" "哎呀,叫我安庆就好啦!"小公主自来熟地挽起徐妙云的手,"三哥说你琴弹得可好了,改日教教我好不好?" 朱棡看着三个小姑娘叽叽喳喳聊成一团,嘴角不自觉上扬。他轻咳一声:"时辰不早了,上船吧。" 画舫缓缓离岸,向湖心驶去。初夏的玄武湖美不胜收,湖面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岸边垂柳依依,间或能看到几朵早开的荷花探出头来。 "哇!快看那边!"徐妙锦突然指着远处喊道,"有鱼跳出来了!"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几条鲤鱼跃出水面,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朱棡从袖中取出准备好的鱼食:"来,喂鱼玩。" 三个小姑娘立刻围了上来,争抢着要喂鱼。鱼食一撒下去,顿时有数十条锦鲤聚拢过来,红的、金的、白的,在碧绿的湖水中游弋,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 "我的我的!"徐妙锦急着要把所有鱼都引到自己这边,结果一不小心把整包鱼食都倒了下去。鱼群顿时沸腾了,争抢间溅起大片水花,把站在船边的安庆淋了个透心凉。 "啊!"小公主惊叫一声,呆立在原地,头发上的珠花都耷拉下来了。 徐妙云连忙取出手帕给她擦拭,徐妙锦则躲到朱棡身后,吐了吐舌头:"我...我不是故意的..." 朱棡忍俊不禁,从船舱里取出一件备用的外袍给安庆披上:"没事,晒晒太阳就干了。" 安庆瘪着嘴,眼珠一转,突然抓起一把鱼食就往徐妙锦身上撒:"让你害我!" 徐妙锦尖叫着躲闪,两个小丫头在甲板上追打起来。朱棡怕她们掉下水,连忙一手一个拎住后领:"好了好了,再闹就把你们俩都扔下去喂鱼!" 徐妙云在一旁掩嘴轻笑:"殿下舍得吗?" 朱棡故作严肃:"怎么不舍得?正好省了午膳。" 两个小丫头立刻老实了,可怜巴巴地看着朱棡。朱棡终于憋不住笑出来:"骗你们的!来,尝尝刚出炉的荷花酥。" 精致的点心一拿出来,刚才的不愉快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安庆和徐妙锦排排坐好,像两只等待投喂的小鸟。 "慢点吃,别噎着。"徐妙云细心地给妹妹倒了杯蜂蜜水。 朱棡则取出一把折扇,轻轻为她们扇风。徐妙云抬头冲他甜甜一笑,阳光透过扇面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殿下,"徐妙云突然指着远处,"那是不是并蒂莲?" 朱棡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两朵荷花同根而生,相依相偎。在民间,并蒂莲被视为吉祥的象征,寓意着... "百年好合!"安庆突然大声说道,"嬷嬷说过的,看到并蒂莲要许愿!" 朱棡耳根一热,偷眼看向徐妙云,发现小姑娘的脸也红得像朵荷花。 第118章 妙云谁不想要? 安庆不甘示弱,也跑过去许愿。朱棡和徐妙云相视一笑,慢慢走到船尾。 “殿下不许个愿吗?“徐妙云轻声问道。 朱棡看着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眼睛,轻声道:“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徐妙云眨了眨眼,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香囊:“给...给殿下的...“ 香囊做工不算精致,但一针一线都很用心,上面绣着朵小小的荷花,隐约能闻到淡淡的草药香。 “你自己做的?“朱棡惊喜地接过,小心地系在腰间。 徐妙云点点头,声音细如蚊呐:“第一次做...绣得不好...“ “我很喜欢。“朱棡柔声道,“会一直带着的。“ “三哥!徐姐姐!快来看!“安庆的声音打破了这温馨的时刻,“我们发现了一只小乌龟!“ 二人回到船头,果然看到一只巴掌大的乌龟正扒在船舷上,黑豆似的小眼睛警惕地看着众人。 “好可爱!“徐妙锦伸手想摸,却被乌龟突然伸头的动作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 众人哄堂大笑。朱棡小心地抓起乌龟,放在掌心:“别怕,它不咬人。“ 安庆和徐妙锦这才敢凑近观察。小乌龟在朱棡手心转了个圈,突然——尿了! “啊!“朱棡手忙脚乱地把乌龟放回水里,看着湿漉漉的手掌,哭笑不得。 三个小姑娘笑得前仰后合,徐妙云连忙递上手帕:“殿下快擦擦...“ 朱棡一边擦手一边摇头:“好啊,你们合伙欺负我是吧?“ “才没有呢!“安庆做了个鬼脸,“是乌龟欺负三哥!“ 说说笑笑间,画舫已驶入一片荷花深处。粉白相间的荷花在碧绿的荷叶间亭亭玉立,清香扑鼻。朱棡命人停下船,取来早就准备好的工具。 “想不想采莲蓬?“他变戏法似的拿出几把特制的小剪刀。 “要要要!“两个小丫头立刻来了精神。 朱棡亲自示范如何剪下成熟的莲蓬而不伤及植株,然后小心地扶着她们在船边尝试。徐妙云也兴致勃勃地参与进来,只是她个子小,够不着远处的莲蓬,急得直跺脚。 “我来帮你。“朱棡站到她身后,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握住她拿剪刀的手,“这样...再往前一点...“ 徐妙云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体温。她的手微微发抖,差点剪到自己的手指。 “专心点。“朱棡在她耳边轻声道,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让小姑娘的耳根红得像要滴血。 终于成功剪下一个饱满的莲蓬,徐妙云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转身时差点撞进朱棡怀里。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愣住了。 “三哥!我也要帮忙剪!“安庆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朱棡回过神来,笑着去帮妹妹。徐妙云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悄悄把刚采的莲蓬藏进了袖子里。 正午时分,众人在船上用了午膳。新鲜的莲子清甜可口,配上厨子特制的荷叶饭,别有一番风味。安庆和徐妙锦吃饱喝足,开始犯困,头一点一点的像两只小鸡仔。 朱棡命人在船舱里铺了软垫,让两个小丫头午睡。甲板上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湖水轻轻拍打船身的声音。 “累了吗?“朱棡轻声问徐妙云。 徐妙云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从没这么开心过。“ 二人并肩坐在船头,看着一望无际的荷花。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香。朱棡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支精致的玉簪。 “给你的。“他有些不好意思,“上次看你喜欢荷花...“ 玉簪通体洁白,顶端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花心还嵌着一颗小小的珍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徐妙云瞪大了眼睛:“这...太贵重了...“ “比不上你做的香囊珍贵。“朱棡轻声道,“我帮你戴上?“ 徐妙云羞涩地点点头,转过身去。朱棡小心地取下她原来的白玉簪,将荷花簪插入发髻。少女的发丝柔软顺滑,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好看吗?“徐妙云转过身来,眼中满是期待。 朱棡看着她发间那朵栩栩如生的荷花,轻声道:“比真花还美。“ 徐妙云红着脸低下头,摆弄着衣角。朱棡突然发现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串莲子手链——正是刚才他们一起采的莲子串成的。 “什么时候做的?“他好奇地问。 “刚才你们收拾午膳的时候。“徐妙云晃了晃手腕,“妙锦教我的。“ 朱棡笑了:“看来你们相处得很好。“ “嗯。“徐妙云点点头,“公主殿下也很可爱,就是...“她压低声音,“太能闹了。“ 朱棡忍俊不禁:“可不是,宫里的小魔王。“ 二人相视一笑,默契地看向船舱——里面传来两个小丫头轻微的鼾声,此起彼伏,像在比赛谁睡得更香。 画舫在湖上漂了一整天,直到夕阳西下才返航。靠岸时,安庆和徐妙锦还意犹未尽,嚷嚷着下次还要来。 “下次带你们摘菱角。“朱棡许诺道,“秋天的时候。“ 送徐家姐妹回府的路上,徐妙锦一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把今天的趣事翻来覆去讲了三四遍。徐妙云则安静地走在朱棡身边,时不时偷瞄一眼他腰间的香囊。 “殿下明日还来吗?“临别时,徐妙云鼓起勇气问道。 朱棡点点头:“说好了要听你弹琴的。“ 看着姐妹俩进了府门,朱棡才转身抱起已经睡眼惺忪的安庆:“走吧,小懒虫,回宫了。“ 安庆靠在他肩头,迷迷糊糊地说:“三哥...我喜欢徐姐姐...“ 朱棡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三哥也喜欢。“ 月光如水,洒在回宫的路上,朱棡抬头看了看满天星斗,心中一片宁静。这样的日子,若能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 翌日清晨,朱棡刚用过早膳,赤鸢就匆匆来报:"殿下,徐家小姐已经到了府门外。" 第119章 家有三可爱~ 刚走到前院,就听见徐妙锦清脆的声音:"晋王哥哥府上的石狮子比我们家的大!"只见小丫头正踮着脚去摸府门前的石狮,徐妙云则站在一旁,无奈地摇头。 "妙云,妙锦。"朱棡快步迎上去,"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就来了?" 徐妙云行了一礼,颊边浮现两个小小的梨涡:"殿下昨日说想听琴,我想着...早晨凉快些..." 朱棡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跟着的丫鬟抱着张古琴,显然是特意带来的。徐妙锦则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把抱住朱棡的腿:"晋王哥哥,我也要学琴!" "好好好,都教都教。"朱棡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引着姐妹俩往内院走去。 晋王府的后花园里,一株株海棠开得正盛。朱棡命人在凉亭里摆好琴案,又准备了茶点水果。徐妙云小心翼翼地取出古琴,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试了试音。 "想听什么?"她抬头问道,阳光透过海棠花的缝隙洒在她脸上,映出一片斑驳的光影。 朱棡想了想:"就弹上次教你的《清心普善咒》吧。" 徐妙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拨动。悠扬的琴声如清泉流淌,时而轻快,时而舒缓。朱棡闭目聆听,仿佛又回到了玄武湖上,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一曲终了,徐妙锦迫不及待地拍手:"姐姐好厉害!我也要学!" 朱棡笑着把她抱到琴前:"来,我教你最简单的《仙翁操》。" 他站在徐妙锦身后,手把手地教她拨弦。小丫头学得认真,但毕竟年纪小,手指不够灵活,弹出的音调七扭八歪,逗得一旁的丫鬟们忍俊不禁。 "不对不对,"徐妙云看不下去了,走过来纠正妹妹的指法,"要这样..." 姐妹俩一个教一个学,朱棡则坐在一旁品茶,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中一片柔软。 正说笑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安庆提着裙摆飞奔而来,发髻上的珠花都跑歪了:"三哥!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朱棡连忙起身接住扑过来的妹妹:"你怎么来了?" "我去找徐姐姐玩,魏国公府的人说她来你这儿了。"安庆撅着嘴,"三哥偏心,只带徐姐姐玩不带我!" 徐妙锦见状,立刻从琴凳上跳下来:"公主殿下!我教你弹琴!" 两个小丫头凑到一起,顿时把刚才的不愉快抛到九霄云外。朱棡和徐妙云相视一笑,默契地让出位置给她们玩。 "殿下府上的海棠开得真好。"徐妙云仰头看着满树繁花,轻声道。 朱棡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是啊,今年开得特别盛。"他伸手折下一枝开得最艳的海棠,轻轻插在徐妙云的发间,"人比花娇。" 徐妙云的脸顿时红得像那海棠花一样,低头摆弄着衣角不敢看他。 "三哥!"安庆突然跑过来,手里举着个东西,"看我找到了什么!" 朱棡定睛一看,竟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正惊恐地缩在安庆手心里发抖。 "这...这是从哪来的?" "花园里抓到的!"安庆得意洋洋,"它偷吃胡萝卜,被我逮个正着!" 徐妙锦也凑过来,好奇地戳了戳小兔子的耳朵:"好可爱!" 朱棡无奈地摇摇头:"这是厨房养的兔子,专门用来..."他看了眼两个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硬生生把"做菜"两个字咽了回去,"...用来观赏的。" "那我能带回去养吗?"安庆眼巴巴地问。 "我也要!"徐妙锦立刻跟上。 朱棡一个头两个大,正不知如何回答,徐妙云及时解围:"兔子要住在专门的笼子里,还要吃新鲜的草,你们会照顾吗?" 两个小丫头立刻点头如捣蒜。朱棡松了口气:"那这样,我让人准备两个笼子,你们一人养一只,但要答应我好好照顾它们。" "好耶!"两个小姑娘欢呼雀跃,立刻开始商量给兔子取什么名字。 午膳时分,朱棡命人在花园里摆了宴席。安庆和徐妙锦坚持要把兔子笼子放在桌边,一边吃饭一边喂兔子胡萝卜,结果两只兔子为了争食打了起来,毛茸茸的一团滚到桌子底下,吓得丫鬟们尖叫连连。 "我的''雪球''比较厉害!"安庆拍手叫好。 "才不是!我的''棉花''更厉害!"徐妙锦不甘示弱。 朱棡和徐妙云哭笑不得,只好亲自把两只兔子分开。朱棡的白袍上沾满了兔毛,徐妙云的发髻也被兔子蹬乱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笑出声来。 "殿下这样..."徐妙云指了指他的头发,"像顶了个鸟窝。" 朱棡挑眉:"彼此彼此,徐小姐的发簪都快掉下来了。" 徐妙云连忙抬手去扶发簪,却不小心把朱棡刚插的海棠花碰掉了。花瓣纷纷扬扬洒落,像下了一扬粉色的雪。 "哎呀..."她惋惜地看着地上的花瓣。 朱棡弯腰捡起一朵还算完整的,轻轻别在她耳后:"这样也很好看。"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洒在庭院里,两个小姑娘抱着兔子笼子在草地上打滚,朱棡和徐妙云并肩坐在廊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琴谱和诗词。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悠长。 "殿下,"徐妙云突然轻声道,"谢谢你。" 朱棡转头看她:"谢我什么?" "谢谢你..."徐妙云抿了抿嘴,"让我和妙锦这么开心。" 朱棡心头一热,正想说些什么,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赤鸢匆匆走来,低声道:"殿下,周王府来报,说周王殿下培育的昙花今晚要开了,请您务必过去赏花。" 朱棡这才想起昨日的邀约,歉意地看向徐妙云:"我..." "殿下快去吧。"徐妙云善解人意地说,"周王殿下的昙花一年只开一次呢。" 朱棡点点头:"我送你们回府。" 第120章 哦豁,被母后逮捕了 “殿下会去看昙花吗?“她小声问。 朱棡点头:“五弟为了培育这株昙花,花了三年心血,我自然要去捧扬。“他顿了顿,“改日再听你弹琴?“ 徐妙云眼睛一亮,重重点头:“嗯!“ 送走徐家姐妹和安庆,朱棡换了身衣裳,便往周王府去了。朱橚早就在花厅等候,见他来了,高兴地迎上来:“三哥!昙花马上要开了!“ 朱棡跟着他来到后院的花圃,只见一株高大的昙花植株被小心翼翼地罩在纱帐中,几个花苞已经微微张开,露出里面洁白的花瓣。 “我改良了土壤配方,“朱橚兴奋地解释,“这次的花会比往年更大更香!“ 朱棡拍拍弟弟的肩膀:“五弟厉害。“ 夜幕降临,昙花终于缓缓绽放。洁白如雪的花瓣层层舒展,花心处金黄色的花蕊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朱棡和朱橚对坐赏花,品茶论道,不知不觉聊到深夜。 “三哥,“朱橚突然道,“听说你今日和徐家小姐游园了?“ 朱棡挑眉:“你消息倒灵通。“ 朱橚笑了笑:“安庆那丫头满皇宫嚷嚷,说徐姐姐比昙花还好看,想不知道都难。“ 朱棡无奈摇头:“这小丫头...“ “三哥喜欢徐小姐?“朱橚突然问道。 朱棡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着眼前盛放的昙花。月光下,洁白的花朵美得惊心动魄,却转瞬即逝。他突然想起徐妙云发间的那朵海棠,还有她低头浅笑时颊边的小梨涡... “嗯,喜欢。“他轻声道,声音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朱橚了然一笑,没有再问,兄弟俩静静赏花,直到昙花开始凋谢,花瓣一片片落下,如同下了一扬雪。 乾清宫内,朱元璋放下手中的奏折,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王景洪小心翼翼地奉上一盏参茶:"陛下,歇会儿吧。" 朱元璋接过茶盏,突然问道:"老三这几天又没去大本堂?" 王景洪手一抖,差点打翻茶盘:"回...回陛下,晋王殿下近日在跟着魏国公习武,又常去周王府赏花..." "哼!"朱元璋冷哼一声,"朕看他是被徐家那小丫头迷了心窍!" 王景洪不敢接话,只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朱元璋沉思片刻,突然起身:"摆驾坤宁宫。" 坤宁宫里,马皇后正在教安庆绣花。小丫头笨手笨脚的,针线歪歪扭扭,绣出来的鸭子像只落汤鸡。 "母后~"安庆拖着长音撒娇,"我不想绣了,手指都扎出洞了!" 马皇后正要说话,外面传来太监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朱元璋大步走进来,看到女儿委屈巴巴的样子,眉头一皱:"这是怎么了?" "父皇!"安庆立刻丢下绣绷扑过去,"母后逼我绣花,您看我的手!" 朱元璋检查了一下女儿白白嫩嫩的小手,连个红点都没有,无奈地摇摇头:"你啊,就会撒娇。" 马皇后起身行礼:"陛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朱元璋挥挥手让宫女们都退下,连安庆也被打发去偏殿玩耍。等殿内只剩夫妻二人,他才叹了口气:"妹子,老三的事你得管管。" 马皇后挑眉:"棡儿怎么了?" "又连着五日没去大本堂了!"朱元璋拍着桌子道,"整天不是往魏国公府跑,就是带着徐家丫头游山玩水,成何体统!" 马皇后不急不慢地斟了杯茶:"陛下不是一直嫌棡儿太过老成,没有少年心性吗?如今他开朗了些,怎么反倒不高兴了?" 朱元璋被噎得一怔,随即皱眉道:"可也不能荒废学业啊!" "那陛下去训斥他便是。"马皇后抿了口茶,"何必来找妾身?" 朱元璋语塞,半晌才闷闷道:"那小子现在...就听你的。" 马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放下茶盏:"陛下是怕棡儿记恨您吧?" 朱元璋老脸一红,强辩道:"胡说!朕是皇帝,他是臣子,朕会怕他记恨?" 马皇后也不拆穿,轻声道:"那孩子心里有数,不会真荒废学业的。陛下若实在不放心,妾身明日唤他来问问便是。" 朱元璋这才满意地点头,又想起什么:"对了,徐家那丫头..." "妙云乖巧懂事,妾身很喜欢。"马皇后直接打断他,"陛下若是想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的话,就省省吧。" 朱元璋瞪眼:"朕还没说完呢!" "那丫头才八岁,棡儿也才十五,陛下急什么?"马皇后淡定道,"等及笄了再说也不迟。" 朱元璋被堵得无话可说,只好转移话题:"安庆的功课如何了?" 夫妻二人又聊了些家常,朱元璋这才起身离去。临走时,马皇后突然道:"陛下,棡儿那孩子...很重感情。" 朱元璋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朕知道。" 次日一早,朱棡刚用过早膳,坤宁宫的玉儿就来了:"殿下,娘娘请您过去说话。" 朱棡心头一紧:"母后可说了什么事?" 玉儿抿嘴一笑:"娘娘没说,不过...今早陛下来过。" 朱棡顿时了然,换了身素净的衣裳跟着进宫。一路上,他心中忐忑——父皇定是又向母后告状了。 坤宁宫里,马皇后正在修剪一盆兰花。见朱棡来了,她放下剪刀,笑道:"来了?坐。" 朱棡规规矩矩地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过来,"马皇后招手让他坐到身边,"尝尝新进的龙井。" 朱棡小心地接过茶盏,轻啜一口:"好茶。" 马皇后慈爱地看着他:"听说你最近常去魏国公府?" 朱棡耳根一热:"是...去向岳父请教武艺..." "哦?"马皇后挑眉,"只是请教武艺?" 朱棡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马皇后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本子:"那这是什么?" 朱棡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的诗稿本子,上面写满了对徐妙云的赞美之词。他顿时涨红了脸:"母后!这...这是..." 第121章 昙花开了 朱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儿臣...儿臣..." 马皇后合上本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傻孩子,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朱棡惊讶地抬头:"母后不反对?" "为什么要反对?"马皇后反问,"妙云那丫头品性纯良,家世也好,与你年纪相当..." 朱棡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可父皇..." "你父皇那边有我。"马皇后淡定道,"不过..."她话锋一转,"你连着五日没去大本堂,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朱棡羞愧地低头:"儿臣知错。" "母后不是要责备你。"马皇后轻声道,"只是希望你把握好分寸。身为皇子,该尽的职责不能荒废。" 朱棡郑重点头:"儿臣明白。从明日起,一定按时去大本堂。" 马皇后满意地笑了,又从案几上取出一卷书:"这是你父皇年轻时的手札,记载了不少治国理政的心得。他让我转交给你。" 朱棡一怔,接过书卷,心中五味杂陈。父皇这到底是责备...还是认可? "对了,"马皇后突然想起什么,"妙云那丫头最近琴艺如何了?" 朱棡顿时来了精神:"进步很大!母后您不知道,她天资聪颖,那首《清心普善咒》已经弹得..." 看着儿子眉飞色舞的样子,马皇后眼中满是慈爱。等朱棡说完,她才轻声道:"下个月初一是我的生辰,让妙云来宫里弹一曲吧。" 朱棡又惊又喜:"真的可以吗?" "当然。"马皇后笑道,"顺便...让你父皇也见见她。" 朱棡顿时明白了母后的用意,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谢谢母后!" 离开坤宁宫时,朱棡的脚步轻快了许多。刚转过回廊,突然被一个小身影拦住了去路。 "三哥!"安庆叉着腰,气鼓鼓地瞪着他,"你骗人!" 朱棡一头雾水:"我骗你什么了?" "你说徐姐姐比昙花还好看!"安庆撅着嘴,"我昨晚特意去看了五哥的昙花,明明昙花更好看!" 朱棡忍俊不禁,蹲下身平视妹妹:"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妙云弹琴时的样子。" 安庆歪着头想了想:"那...那徐姐姐会做点心吗?" "会啊,"朱棡笑道,"她做的蟹黄汤包可好吃了。" "昙花又不能吃..."安庆小声嘀咕,突然眼睛一亮,"那...那徐姐姐会陪我玩吗?" 朱棡揉了揉她的发顶:"当然会,她可喜欢你了。" 小丫头这才转怒为喜,蹦蹦跳跳地跑开了。朱棡摇头轻笑,正要出宫,却迎面碰上了下朝回来的朱元璋。 父子二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有些尴尬。 "父皇。"朱棡率先行礼。 朱元璋"嗯"了一声,打量着他:"从坤宁宫来?" "是。"朱棡老实回答,"母后教导儿臣...不可荒废学业。" 朱元璋哼了一声:"知道就好。"他顿了顿,突然道,"听说徐达那老小子最近教你刀法?" 朱棡点头:"岳父刀法精妙,儿臣受益匪浅。" "改日朕要考校考校。"朱元璋板着脸道,"若没长进,看朕怎么收拾你!" 朱棡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父皇这是在变相关心他!他连忙躬身:"儿臣定当勤加练习,不负父皇期望。" 朱元璋摆摆手:"去吧去吧,别在这儿碍眼。" 朱棡行礼退下,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朱元璋还站在原地,见他回头,立刻转身大步离去。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回到晋王府,朱棡立刻派人去魏国公府送信,邀请徐妙云明日过府一叙。想了想,又特意嘱咐:"记得说,是马娘娘想听她弹琴。" 次日清晨,徐妙云早早地就来了,还带着徐妙锦。小丫头一进门就嚷嚷着要看兔子——上次安庆带回去的那只"雪球"已经成了她的心头好。 "殿下。"徐妙云行了一礼,今日她穿了一身淡绿色襦裙,发间簪着朱棡送的荷花玉簪,清新脱俗。 朱棡引着姐妹俩来到后花园的凉亭,将马皇后的邀请说了。徐妙云听完,小脸煞白:"在...在皇后娘娘和陛下面前弹琴?" "别怕。"朱棡安慰道,"母后很和善的。至于父皇...他要是敢皱眉,我就咳嗽一声提醒你。" 徐妙云被他逗笑了,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那...那我弹什么曲子好?" "就弹你最拿手的《清心普善咒》。"朱棡建议道,"母后喜欢清净的曲子。" 徐妙锦在一旁等得不耐烦了:"晋王哥哥,我的兔子呢?" 朱棡这才想起答应过她的事,连忙命人去取。不多时,侍卫抱着个精致的竹笼来了,里面是只雪白的小兔子,比上次那只还要可爱。 "哇!"徐妙锦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接过笼子,"谢谢晋王哥哥!" 徐妙云却注意到妹妹的称呼变了,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没规矩,要叫殿下。" "无妨。"朱棡笑道,"叫哥哥更亲切。" 三人正说笑间,突然听到一阵扑棱声。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落在凉亭的栏杆上,歪着头看着他们。 "好漂亮的鸽子!"徐妙锦伸手想摸,鸽子却灵巧地跳开了。 朱棡仔细一看,发现鸽子腿上绑着个小竹筒:"这是信鸽。"他小心地取下竹筒,倒出里面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昙花又开,速来。——橚" 朱棡哭笑不得:"五弟这是把我当信使了。"他转向徐妙云,"五弟培育的昙花又开了,想请我们过去赏花,要去吗?" 徐妙云有些犹豫:"这...合适吗?" "当然合适。"朱棡笑道,"五弟早就想见见你了。" 徐妙云脸一红,低头摆弄着衣角:"那...那妙锦呢?" "一起去!"徐妙锦抢着回答,怀里还紧紧抱着兔子笼子。 第122章 兔子闯进御花园 徐妙云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周王殿下。“ 朱橚连忙还礼:“徐小姐不必多礼。“他看了看徐妙锦怀里的兔子,笑道,“这位小妹妹也喜欢兔子?“ 徐妙锦骄傲地举起笼子:“晋王哥哥送我的!比公主殿下的那只还漂亮!“ 朱橚忍俊不禁,从袖中掏出个小瓶子:“这是我特制的兔子零食,拿去喂吧。“ 小丫头欢天喜地地接过来,立刻跑去喂兔子了。朱橚这才引着朱棡和徐妙云去看昙花。这次的昙花开得比上次还要盛大,洁白的花朵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香气沁人心脾。 “真美...“徐妙云由衷赞叹。 朱橚得意地介绍:“我改良了培育方法,这次的花能开整整一夜呢!“ 三人赏花品茶,相谈甚欢。朱橚对医术和植物的了解让徐妙云惊叹不已,而徐妙云在琴艺上的造诣也让朱橚连连称赞。朱棡坐在一旁,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相处融洽,心中满是欣慰。 夜深了,昙花开始凋谢。朱棡起身告辞,朱橚送他们到府门口,突然拉住朱棡的袖子,低声道:“三哥,徐小姐很好。“ 朱棡拍拍弟弟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魏国公府的路上,徐妙锦已经在马车里睡着了,怀里还紧紧抱着兔子笼子。徐妙云轻轻给她盖上薄毯,抬头看向骑马随行的朱棡:“殿下,周王殿下人真好。“ 朱棡点头:“五弟性子单纯,最是赤诚。“ 月光下,二人相视一笑。夜风轻拂,带来昙花残留的香气,混合着徐妙云发间的桂花香,让朱棡不禁想起那首诗: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样的日子,若能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 大本堂内,一缕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在书案上。朱棡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听着翰林学士讲解《论语》。老翰林摇头晃脑,声音抑扬顿挫: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此乃圣人教诲我等勤学不辍..." 朱棡突然举手:"先生,学生有疑问。" 老翰林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晋王殿下请讲。" "学生以为,这句话还有另一层意思。"朱棡一本正经地说,"''学''通''穴'',指山洞;''时习''即时常练习,整句意思是:找到个山洞时常练习武艺,不是很愉快吗?" 学堂里顿时鸦雀无声。几个同窗憋笑憋得满脸通红,老翰林则目瞪口呆,胡须都翘了起来:"这...这..." "殿下谬矣!"老翰林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此解荒诞不经!" 朱棡眨眨眼:"那先生解释解释,为何孔子周游列国时总能避开追杀?定是常在山洞中习武强身啊!" "噗——"角落里传来一声喷笑,随即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老翰林气得胡子直抖,手中的戒尺"啪"地拍在案几上:"殿下休得胡言!" 正当气氛剑拔弩张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太子朱标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三弟又在''另辟蹊径''了?" 老翰林如见救星,连忙行礼:"太子殿下明鉴,晋王殿下他..." "我都听到了。"朱标摆摆手,"先生先去用茶吧,这里交给我。" 待老翰林退下,朱标走到朱棡案前,敲了敲桌面:"母后让你来大本堂,就是来气先生的?" 朱棡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大哥,这些经义我早就会背了,何必浪费时间?" "会背不等于会解。"朱标在他对面坐下,"你方才那番''高论'',若让父皇听见..." "父皇才没空管我呢。"朱棡撇嘴,"他最近不是忙着筹备秋猎吗?" 朱标摇摇头:"三弟,你可知为何母后特意要你来大本堂?" 朱棡一怔:"不是因为父皇告状吗?" "非也。"朱标压低声音,"是朝堂前日上奏,说你''荒废学业,沉迷女色''。" 朱棡眼中寒光一闪,随即恢复懒散模样:"呵,我当是谁,那群老匹夫,还这么爱管闲事。" "总之你收敛些。"朱标起身,"至少...装装样子。" 朱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待朱标走后,他转头看向窗外——那里正对着魏国公府的方向。 午休时分,朱棡刚走出大本堂,就被一个小身影拦住了去路。 "三哥!"安庆抱着个食盒,兴冲冲地说,"我给你带点心来了!" 朱棡蹲下身:"这么好心?该不会又是想让我带你去玩吧?" 安庆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徐姐姐也来了,在偏殿等你呢!" 朱棡心头一跳,连忙跟着妹妹来到偏殿,果然,徐妙云正坐在窗边,面前摆着一张琴。见他进来,她起身行礼:"殿下。" "你怎么来了?"朱棡惊喜地问。 徐妙云指了指食盒:"妙锦做了桃花酥,非要我给殿下送来。"她顿了顿,小声道,"其实...我是来请教琴艺的..." 安庆在一旁挤眉弄眼:"徐姐姐弹了一上午琴给母后听,母后高兴极了,赏了好多东西呢!" 朱棡这才注意到角落里堆着的锦缎和首饰。 他打开食盒,里面的桃花酥做成花瓣形状,粉嫩可爱,一看就是徐妙锦的手笔。 "妙锦呢?"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香甜酥脆。 "跟公主殿下的''雪球''玩去了。"徐妙云笑道,"两只兔子现在形影不离。" 三人正说笑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赤鸢匆匆进来:"殿下,不好了!徐二小姐和公主带着兔子闯进御花园,把陛下最爱的牡丹给啃了!" "什么?!"朱棡和徐妙云同时站起身。 御花园里,朱元璋正对着两片狼藉的牡丹花丛吹胡子瞪眼。 徐妙锦和安庆低着头站在一旁,怀里还抱着罪魁祸首——两只吃得肚皮滚圆的兔子。 "父皇息怒!"朱棡连忙上前,"是儿臣管教不严..." 第123章 Q版老朱 徐妙云赶紧拉着妹妹跪下:"陛下恕罪,是民女没看好妹妹..." 朱元璋这才注意到徐妙云,上下打量一番:"徐达家的丫头?" "回陛下,正是。"徐妙云声音虽轻,却不卑不亢。 朱元璋哼了一声:"起来吧。"他又瞪向两只兔子,"这俩畜生..." "父皇!"安庆突然扑上去抱住朱元璋的腿,"''雪球''不是故意的!它只是饿了!" 徐妙锦也有样学样,拽着朱元璋的衣角:"陛下,''棉花''最乖了,它...它一定是把牡丹当成胡萝卜了!" 朱元璋被两个小丫头缠得没辙,又不好对小孩发火,只能把气撒在朱棡身上:"看看你干的好事!" 朱棡灵机一动:"父皇,其实这牡丹...儿臣有办法救活。" "嗯?"朱元璋挑眉。 "五弟最近在研究一种新肥料,专治花草萎靡。"朱棡信誓旦旦,"不如让儿臣带些牡丹枝回去..." 朱元璋将信将疑,但看着两个小丫头泪汪汪的大眼睛,最终还是摆摆手:"罢了罢了,都退下吧!" 离开御花园,朱棡长舒一口气。徐妙云愧疚地说:"殿下,都是我们..." "没事。"朱棡笑道,"父皇其实挺喜欢小孩子的,就是拉不下面子。" 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王景洪追了上来:"晋王殿下留步!陛下口谕,命您即刻去大本堂,把《论语》从头到尾抄写三遍!" 朱棡苦着脸:"现在?" "陛下还说..."王景洪憋着笑,"抄不完不准去见徐小姐。" 徐妙云顿时红了脸,拉着妹妹匆匆告辞,安庆则同情地拍拍朱棡的胳膊:"三哥加油,我去找母后求情!" 大本堂里,朱棡认命地铺开宣纸,开始抄写。 才写了几个字,就听到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抬头一看,徐妙云正趴在窗台上,冲他招手。 "你怎么回来了?"朱棡连忙开窗。 徐妙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给你带了些点心...抄书很耗神的。" 朱棡心头一暖:"谢谢,你快回去吧,被父皇发现就糟了。" 徐妙云摇摇头,指了指角落:"我就在那儿弹琴陪你。"说完,真的抱着琴坐到角落里,轻轻弹奏起来。 悠扬的琴声中,朱棡的笔走龙蛇。不知为何,原本枯燥的抄写变得不那么难熬了。偶尔抬头,能看到徐妙云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不知不觉,日头西斜。朱棡伸了个懒腰:"终于抄完了!" 徐妙云停下琴,走过来帮他整理纸张:"殿下的字真好看。" 朱棡得意地挑眉:"那是自然...等等,你怎么还在这儿?妙锦呢?" "送回府了。"徐妙云轻声道,"我...我想等你抄完..." 朱棡心头一热,正想说些什么,肚子却突然"咕噜"一声。徐妙云"噗嗤"笑出声来:"殿下饿了吧?我让厨房准备了晚膳..." 二人刚走出大本堂,迎面撞上了来检查作业的朱元璋。 "父...父皇!"朱棡连忙把抄写的纸张奉上。 朱元璋粗略翻了翻,冷哼一声:"字倒是有长进。"他瞥了眼徐妙云,"丫头,你一直在这儿?" 徐妙云恭敬行礼:"回陛下,民女在陪殿下抄书。" "弹琴陪?"朱元璋挑眉。 "琴能静心。"徐妙云不卑不亢,"殿下抄得更专注些。" 朱元璋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道:"听说你琴艺不错,咱妹子赞不绝口。" "娘过奖了。" 朱元璋又哼了一声,把作业扔回给朱棡:"明日准时来上课,再敢胡解经典,看朕怎么收拾你!"说完,背着手大步离去。 朱棡和徐妙云面面相觑。 "这...算是过关了?"朱棡不确定地问。 徐妙云抿嘴一笑:"陛下其实...没那么可怕。" 次日清晨,朱棡破天荒地早早到了大本堂。老翰林见他准时出现,惊得差点掉了手中的戒尺。 "先生早啊。"朱棡笑眯眯地打招呼,"今日我们学哪一篇?" 老翰林战战兢兢:"回殿下,《为政》篇..." "太好了!"朱棡一拍桌子,"我对这篇可有研究了!" 老翰林顿时面如土色,生怕他又要发表什么"高见"。谁知朱棡却规规矩矩地翻开书,认真听讲起来,偶尔提问也都在理,再没有昨日的荒唐言论。 下课后,老翰林感动得热泪盈眶,特意向朱元璋汇报了晋王的"进步"。朱元璋听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朱标一眼:"看来有人劝过他了。" 朱标笑而不语。 午休时分,朱棡刚走出大本堂,就看到徐妙云在树下等他,手里还捧着个食盒。 "今日怎么有空来?"朱棡惊喜地问。 徐妙云抿嘴一笑:"来给殿下送午膳...顺便..."她压低声音,"听说殿下昨日在陛下面前过关了?" 朱棡得意地挑眉:"那当然,不过..."他凑近她耳边,"我偷偷在作业里藏了幅画,父皇肯定没发现。" "什么画?"徐妙云好奇地问。 朱棡从袖中掏出一张小纸条,上面画着个Q版的小老头,正在吹胡子瞪眼,活脱脱就是朱元璋生气的模样。 徐妙云吓得连忙把纸条藏起来:"殿下!这要是被陛下看见..." "放心,夹在第三遍抄写的最后一页。"朱棡坏笑,"父皇最多翻前两遍。" 徐妙云无奈地摇头,眼中却满是笑意,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二人身上,温暖而明媚。 金秋十月,御花园里的桂花开了,香气飘满了整个皇宫。这日清晨,朱棡刚练完武,赤鸢就匆匆来报:"殿下,马娘娘召您即刻入宫。" 朱棡擦了擦额头的汗:"说了什么事吗?" 赤鸢抿嘴一笑:"徐家两位小姐也在呢,听说是要赏桂花。" 朱棡眼睛一亮,匆匆换了身月白色锦袍就往宫里赶。刚进坤宁宫,就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第124章 老四麻烦了 “棡儿来了。“马皇后抬头笑道,“快来看看,妙云这丫头手真巧。“ 朱棡行礼后凑近一看,徐妙云手中的绣绷上,一对鸳鸯已经初具雏形。小姑娘见他盯着看,耳根都红透了,手指一抖,针尖扎在了指尖上。 “哎呀!“她轻呼一声,连忙把手指含在嘴里。 马皇后心疼地拉过她的手:“怎么这么不小心?“转头对朱棡嗔怪道,“都是你,把丫头吓着了。“ 朱棡哭笑不得,从袖中掏出块帕子递给徐妙云:“怪我怪我。“ 徐妙云接过帕子,小声道:“不怪殿下...是我自己走神了...“ 马皇后看着两个小儿女的模样,眼中满是慈爱:“妙云啊,以后别叫殿下了,听着生分。就叫棡哥哥吧。“ 徐妙云的脸顿时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低着头不敢看人。朱棡也有些不自在,连忙转移话题:“母后,不是说赏桂花吗?“ “急什么?“马皇后笑道,“等你父皇来了再说。“ 正说着,外面传来太监的通报声。朱元璋大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奈的朱标。 “陛下。“马皇后起身相迎,“您可算来了,孩子们都等急了。“ 朱元璋“嗯“了一声,目光扫过众人,在徐妙云身上停留了片刻:“丫头绣工不错。“ 徐妙云连忙行礼:“谢陛下夸奖。“ 朱元璋摆摆手:“都起来吧。不是要赏花吗?走。“ 御花园的桂树下早已摆好了宴席。金黄的桂花缀满枝头,微风拂过,便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扬金色的雨。安庆和徐妙锦欢呼着在花雨中转圈,徐妙云则乖巧地站在朱棡身边,时不时偷瞄他一眼。 “来,尝尝今年的桂花酿。“马皇后亲自给每人斟了一小杯,“特意给孩子们准备的,不醉人。“ 朱棡抿了一口,甜香沁人:“好喝!妙云,你也尝尝。“ 徐妙云小心地啜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甜!“ 朱元璋看着两个小儿女的互动,突然道:“老四来信了,说燕王府的菊花开得正好,邀你们兄弟几个去赏花。“ 朱棡一怔:“四弟?“他看了眼朱标,“大哥也去吗?“ “朕让太子监国。“朱元璋淡淡道,“你带着老五去一趟吧,顺便...把徐家丫头也带上。“ 朱棡和徐妙云同时瞪大了眼睛。马皇后笑道:“陛下这是...“ “老四媳妇想见见徐家丫头。“朱元璋板着脸道,“说是要请教绣活。“ 朱棡心中暗喜,正要谢恩,却听朱元璋又补了一句:“记得按时完成大本堂的功课,朕会检查的。“ 宴席间,安庆和徐妙锦闹着要摘桂花做香囊。朱元璋被两个小丫头缠得没办法,只好命人取来竹竿。 “朕来。“他接过竹竿,轻轻敲打树枝。金黄的桂花纷纷扬扬落下,两个小丫头在花雨中又蹦又跳,笑声不断。 朱棡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父皇似乎没那么可怕了。他悄悄凑近徐妙云:“紧张吗?要去燕京了。“ 徐妙云摇摇头,眼中闪着期待的光:“有殿下在,不紧张。“ 马皇后在一旁听见,笑着对朱元璋道:“陛下,您看这两个孩子...“ 朱元璋哼了一声:“朕还没老糊涂。“他顿了顿,“等丫头及笄了再说。“ 这句话相当于默许了两人的关系。朱棡心头一热,正想说些什么,突然被一颗桂花砸中了鼻子。 “三哥看招!“安庆和徐妙锦不知何时收集了一大把桂花,正朝他们撒来。 朱棡连忙拉着徐妙云躲到树后:“你们两个小坏蛋!“ “略略略~“徐妙锦做了个鬼脸,“晋王哥哥羞羞脸,拉着姐姐躲猫猫!“ 朱元璋看着孩子们打闹,严肃的面容也不由柔和了几分。马皇后趁机道:“陛下,不如让妙云常来宫里走动?妾身着实喜欢这丫头。“ “随你。“朱元璋摆摆手,“反正坤宁宫的事你做主。“ 宴席散后,朱棡送徐家姐妹回府。马车上,徐妙锦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徐妙云则安静地听着,时不时抿嘴轻笑。 “殿下,“临别时,徐妙云轻声道,“去燕京...要准备些什么吗?“ 朱棡想了想:“多带些厚衣裳,北边比应天冷。“他顿了顿,“别担心,四弟人很好,四弟妹更是出了名的和善。“ 徐妙云点点头,眼中满是期待:“我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呢...“ 三日后,一支队伍从应天出发,前往燕京。朱棡骑着赤兔马走在最前,身后是朱橚的马车和徐家姐妹的轿子。一百名魏武卒护卫在两侧,引得沿途百姓纷纷驻足观望。 “三哥!“朱橚从马车里探出头,“前面有片野菊花,要不要停下来看看?“ 朱棡看了看天色:“歇会儿吧。“ 众人下车活动筋骨。徐妙锦像只出笼的小鸟,拉着朱橚去采野花。徐妙云则站在朱棡身边,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 “真美啊...“她轻声感叹。 朱棡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北方的山和南方不同,更雄浑些。“他指了指远处,“燕京就在山那边,四弟把王府建在了元朝旧宫的基础上,气派得很。“ 正说着,徐妙锦尖叫一声跑了回来:“姐姐!晋王哥哥!周王殿下抓到只小狐狸!“ 果然,朱橚拎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走过来,得意地说:“看,赤狐幼崽,应该是和母狐走散了。“ 小狐狸在他手里瑟瑟发抖,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徐妙云心疼地说:“它好可怜...能不能放了它?“ 朱橚摇摇头:“这么小的崽子,放出去也活不成。不如带回去养着,等长大了再放生。“ 朱棡看了看徐妙云期待的眼神,点头道:“带着吧,正好给安庆作伴。“ 徐妙锦欢呼一声,小心翼翼地把小狐狸抱在怀里:“我要叫它''小火''!“ 就这样,队伍里又多了一只小成员。 第125章 私定乃罪 七日后,燕京城遥遥在望。燕王朱棣早已接到消息,亲自出城迎接。见到朱棡,他大笑着上前拥抱:“三哥!路上可还顺利?“ 朱棡拍拍弟弟的肩膀:“托你的福,一路平安。“他转身介绍,“这是五弟,这是徐家姐妹。“ 朱棣向朱橚行了个礼,又对徐妙云笑道:“这位就是三嫂吧?果然如传言般标致。“ 徐妙云羞得差点躲到朱棡身后,朱棡连忙解围:“别胡说,妙云还小呢。“ 朱棣哈哈大笑:“迟早的事!走,已经备好宴席了。“ 燕王府比朱棡记忆中更加宏伟,朱棣得意地介绍着自己的改建计划,朱橚则对王府药圃里的北方草药产生了浓厚兴趣。 宴席上,朱棣选的妻子徐氏拉着徐妙云的手说个不停,两人都姓徐,很快就以姐妹相称。 “妹妹这绣活真精致。“徐氏赞叹道,“改日教教我?“ 徐妙云红着脸点头:“姐姐过奖了...“ 朱棣见状,对朱棡挤挤眼睛:“三哥,我这媳妇不错吧?帮你家大丫头找着伴了。“ 朱棡笑着摇头:“就你话多。“ 宴席过半,徐妙锦抱着小狐狸溜了进来:“晋王哥哥!''小火''饿了!“ 小狐狸闻到肉香,从她怀里挣脱出来,一溜烟蹿到了朱元璋的御赐烤全羊上,大快朵颐起来。 “哎呀!“徐妙锦急得直跺脚,“快下来!“ 朱棣却哈哈大笑:“好个机灵的小东西!来人,切块好肉给它!“ 这一晚,宾主尽欢,宴席散后,朱棡独自站在庭院里赏月,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徐妙云走了过来。 “殿下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朱棡回头,月光下的少女美得不似凡人,他轻声道:“在想些事情。“ “什么事?“徐妙云好奇地问。 “在想...“朱棡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等我们老了,儿孙满堂,其乐融融。“ 徐妙云的脸顿时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却没有躲开:“殿下想得真远...“ 朱棡笑着摘下一片落叶,轻轻别在她发间:“不远,转眼就会到的。“ 夜风轻拂,带着北方特有的清冽。这样的日子,若能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 次日一早!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燕王府的厢房,朱棡刚穿戴整齐,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朱橚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入,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三哥!不好了!”朱橚喘着粗气,脸色微微发白,“四哥……四哥出事了!” 朱棡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玉带:“怎么回事?慢慢说。” 朱橚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道:“父皇……父皇知道四哥私自定了亲事,勃然大怒,已经派锦衣卫来拿人了!” 朱棡心头一沉,立刻迈步往外走:“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朱橚快步跟上,“四哥昨晚喝多了,在宴席上口无遮拦,说什么‘徐家丫头迟早是我的人’,结果被随行的锦衣卫密报给了父皇……” 朱棡脚步一顿,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早该想到的,朱棣一向性子张扬,酒后更是容易失言,可没想到竟会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徐家丫头?”朱棡低声问道,“他说的是妙云?” “不是!”朱橚连忙摇头,“是徐家旁支的一个姑娘,叫徐妙贞,比四哥小两岁,前些日子在诗会上认识的。四哥私下里送了不少东西,还放话说要娶她做正妻……” 朱棡这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皱起眉头。即便是旁支女子,朱棣未经朱元璋允许就擅自定下婚约,也是犯了大忌。更何况,朱元璋对皇子们的婚事向来把控极严,绝不容许任何人僭越。 “他人呢?”朱棡沉声问道。 “还在院子里,锦衣卫刚到,四哥还没反应过来……” 朱棡不再多言,大步流星地朝朱棣的院子走去。刚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朱棣愤怒的吼声: “放肆!本王乃燕王,你们敢动我?!” 紧接着是一道冷硬的嗓音:“燕王殿下,陛下口谕,命您即刻回京面圣,不得延误。” 朱棡快步走进院子,只见朱棣被四名锦衣卫围在中央,脸色铁青,拳头攥得死死的。 而锦衣卫千户韩铎则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手中捧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三哥!”朱棣一见朱棡,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强自镇定下来,“这群狗奴才竟敢对本王无礼!” 朱棡没有理会他的叫嚷,而是看向韩铎:“韩千户,父皇可有具体谕示?” 韩铎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不失强硬:“晋王殿下,陛下口谕,命燕王殿下即刻入宫,不得延误,至于具体缘由,下官不便多言。” 朱棡微微点头,心中已经明了,朱元璋这是要亲自处置朱棣,而且显然怒意不小。 他转头看向朱棣,沉声道:“老四,别闹了,立刻收拾,随韩千户入宫。” 朱棣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三哥!你让我就这么回去?父皇若是……” “父皇若是真要罚你,你躲得过吗?”朱棡打断他,语气严厉,“现在乖乖回去认错,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是抗旨不遵,罪加一等!” 朱棣张了张嘴,还想争辩,但见朱棡神色冷峻,终究还是泄了气,肩膀垮了下来。 “好……我回去。”他咬牙道,随即又恶狠狠地瞪了韩铎一眼,“但你们给我记着,今日之事,本王不会忘!” 韩铎面不改色,只是微微躬身:“殿下请。” 朱棡不放心朱棣独自入宫,便让徐家姐妹继续在游玩,自己则陪同朱棣一同入宫。 一路上,朱棣脸色阴沉,一言不发,直到马车驶入应天城门,他才终于憋不住,低声问道: “三哥,父皇……会怎么罚我?” 朱棡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轻则禁足罚俸,重则……杖责。” 第126章 老二朱樉 “说了几句?”朱棡冷笑,“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放话要娶她做正妻,还私下赠礼,这和私定终身有什么区别?父皇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朱棣哑口无言,半晌才闷闷道:“那……大哥会帮我求情吗?” 朱棡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大哥现在是太子,他不会为了你违逆父皇的意思。” 朱棣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倔强地抬起头:“大不了挨顿板子!反正我不后悔!” 朱棡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朱元璋端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如水,朱标站在一旁,神色复杂,而朱棣则跪在殿中央,额头抵地,不敢抬头。 “老四。”朱元璋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朕听说,你给自己找了个媳妇?” 朱棣身子一颤,硬着头皮道:“回父皇,儿臣……儿臣只是……” “只是什么?”朱元璋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哐当作响,“未经朕允许,就敢放话娶妻?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朱棣吓得一哆嗦,连忙叩首:“儿臣知错!儿臣只是一时糊涂,绝无僭越之意!” “一时糊涂?”朱元璋冷笑,“朕看你清醒得很!是不是觉得封了王,翅膀硬了,连祖宗规矩都不放在眼里了?!” 朱棣不敢再辩,只能连连磕头。 朱标见状,上前一步,躬身道:“父皇息怒,四弟年轻气盛,难免行事冲动,还请父皇从轻发落。” 朱元璋冷哼一声:“年轻气盛?他不是六岁!朕看他就是欠教训!” 朱标犹豫了一下,又道:“四弟虽有错,但毕竟尚未酿成大祸,不如罚他闭门思过,以观后效?” 朱元璋眯起眼睛,盯着朱标看了半晌,忽然意味深长地道:“标儿,你是太子,未来的皇帝。朕问你,若此事发生在你的臣子身上,你会如何处置?” 朱标一怔,随即明白了朱元璋的用意——这是在考验他。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若臣子僭越礼制,私定婚约,当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朱元璋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看向朱棣:“听见了吗?你大哥都这么说了。” 朱棣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朱标,眼中满是失望和愤怒。朱标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四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好!好一个国有国法!”朱棣咬牙切齿,突然转向朱元璋,重重磕了一个头,“儿臣认罚!请父皇责打!” 朱元璋冷哼一声:“来人!拖下去,杖责二十!” 侍卫立刻上前,架起朱棣就往外走。朱棡站在殿外,看着朱棣被按在长凳上,板子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啪!啪!” 沉闷的板子声回荡在宫墙内,朱棣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但额头上的冷汗却不住地往下淌。 朱棡握紧了拳头,心中既无奈又心疼。 他知道,朱元璋这是在杀鸡儆猴,不仅是为了惩戒朱棣,更是为了警告其他皇子——皇权不容挑衅,婚事必须由皇帝定夺。 二十板打完,朱棣已经疼得脸色煞白,几乎站不起来。侍卫架着他回到殿内,朱元璋冷冷道:“知道错了吗?” 朱棣喘着粗气,低声道:“儿臣……知错。” “回去闭门思过三个月,俸禄罚没一年。”朱元璋挥了挥手,“滚吧。” 朱棣被人搀扶着退出大殿,朱棡连忙上前扶住他。朱棣看了他一眼,突然咧嘴一笑,低声道:“三哥……我没事。” 朱棡无奈摇头:“还逞强?” 朱棣嘿嘿一笑,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其实……我垫了软垫。” 朱棡一愣,随即差点笑出声,连忙板起脸:“胡闹!” 朱棣挤了挤眼睛,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 朱棡扶着他慢慢往外走,心中却忍不住感慨——这小子,挨了打还能耍滑头,真是…… 五更天的梆子刚敲过,秦王府的下人们就已经战战兢兢地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管事太监王德全佝偻着腰,在回廊下不停地搓着手,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霜。 "王爷昨夜又发脾气了?"一个小太监压低声音问道,手里捧着铜盆的手微微发抖。 王德全瞪了他一眼:"多嘴!仔细你的皮!"话音刚落,内殿就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女子压抑的啜泣声。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殿门"砰"地被踹开,秦王朱樉披头散发地走出来,赤脚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身上的寝衣敞开着,露出胸膛上几道新鲜的抓痕。 "都愣着干什么?"朱樉的声音沙哑中带着戾气,"本王的脸盆呢?" 大本堂的课业 辰时三刻,大本堂内已经坐满了皇子。 朱棣趴在特制的软垫上,虽然板子伤得不重,但到底还是疼的,朱棡时不时关切地看他一眼,递过一张写着"忍忍"的字条。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骚动,朱樉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鼻青脸肿的小太监,手里捧着厚厚的书匣。 "二哥来晚了。"朱橚小声嘀咕。 宋濂老先生皱了皱眉,但还是恭敬地行礼:"秦王殿下。" 朱樉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一脚踢开了案几前的蒲团:"这么硬,怎么坐?"他转头对随从喝道,"去把我府里的鹅羽垫子拿来!" 老先生的手微微发抖,但还是继续讲解《论语》,当讲到"君子务本"时,朱樉突然嗤笑一声:"迂腐!" 课堂上一片死寂,朱棣抬起头,看见老先生花白的胡子在颤抖,朱棡在桌下按住朱棣的手,轻轻摇头。 "怎么?本王说错了?"朱樉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朱橚身上,"老五,你说说,这些之乎者也,能帮我们治理藩地吗?" 朱橚低着头不敢说话,朱樉又看向朱棣:"老四,听说你昨天挨了板子?怎么,想学那套仁义道德?" 第127章 暴虐的秦王 午膳风波 午时,众皇子在偏殿用膳。 朱樉的案几上摆满了珍馐美味,而其他人的饭菜则简单得多,他夹起一块鹿舌尝了尝,突然将整盘菜砸在地上:"凉的!" 侍膳的太监立刻跪倒在地:"殿下恕罪,奴才这就去换..." 朱樉一脚踹在他肩上:"废物!"太监被踹得仰面倒地,后脑勺重重磕在青石地面上,顿时血流如注。 朱棡猛地站起来:"二哥!" "怎么?"朱樉眯起眼睛,"老三要教训我?" 朱棣连忙拉住朱棡的袖子,低声道:"三哥,别..." 朱棡深吸一口气,转身扶起那个太监:"快去太医院。" 朱樉冷笑一声:"装什么好人?"他环顾四周,"你们记住,在这宫里,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 后花园的暴行 午后本该是习武时间,但朱樉称病不去,带着几个亲信太监在后花园闲逛。 湖边的凉亭里,两个小宫女正在擦拭栏杆,看到朱樉过来,连忙跪下行礼。 "抬头。"朱樉用扇子挑起其中一个宫女的下巴,"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春桃..."宫女声音发抖。 朱樉打量着她清秀的脸庞,突然笑了:"跟我回宫。" 春桃脸色煞白,不住磕头:"殿下饶命,奴婢是坤宁宫的人..." "啪!"一记耳光把她打倒在地,"本王要你,是看得起你!" 远处,朱棣和朱棡刚练完箭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朱棣的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朱棡连忙按住他:"别冲动。" "难道就看着他..."朱棣咬牙道。 朱棡摇摇头,低声道:"我去找母后。" 马扬的惨剧 未时三刻,朱樉带着一群人去马扬,管事跪着呈上马鞭,朱樉却看中了马扬新来的那匹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 "殿下,这马性子烈,还没驯好..."马夫话未说完,就被朱樉的亲随一脚踹开。 朱樉翻身上马,那马立刻人立而起,嘶鸣不已。他不但不惧,反而兴奋地大笑:"好!这才够劲!" 马扬上一片混乱。烈马狂奔,朱樉死死拽着缰绳,用马鞭狠狠抽打马颈。鲜血顺着马身流下,那马吃痛,更加疯狂地跳跃旋转。 "王爷小心!"随从们惊呼。 终于,在一个急转弯时,朱樉被甩下马背。烈马的前蹄重重踏在他的右腿上,伴随着清晰的骨裂声。 "啊——!"朱樉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所有人都吓呆了。马夫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上去拉住惊马。朱樉的亲随们手忙脚乱地围上来,却不敢轻易移动他。 "传太医!快传太医!" 病榻上的暴戾 太医诊断,朱樉的右腿胫骨骨折,需要静养百日,但这并没有让他收敛半分,反而变本加厉地折磨身边的人。 "这么苦的药,你想毒死本王?"朱樉将药碗砸在太医脸上,滚烫的药汁烫得老太医满脸通红。 "殿下,这药..." "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宫女为他换药时,不小心碰到了伤处,朱樉抄起枕边的玉如意就砸过去,宫女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就连他最宠爱的侍女来侍疾,也被他一巴掌打落了两颗牙齿:"笨手笨脚的贱人!" 消息传到朱元璋耳中,这位铁血帝王终于震怒:"逆子!传旨,削去朱樉一年俸禄,禁足半年!" 东宫的议论 太子朱标在东宫听闻此事,叹息不已,他召来朱棡和朱棣:"老二这般暴虐,实在有损天家颜面。" 朱棡低声道:"大哥,二哥他..."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朱标摆手,"但他这般作为,迟早会惹出大祸。" 朱棣忍不住道:"父皇为何如此纵容二哥?" 朱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他是马皇后所出,与我们一母同胞。" 殿内一片沉默,良久,朱标才道:"你们先回去吧,记住,不要学他。" 走出东宫,朱棣仰头看着阴沉的天色:"三哥,我总觉得...二哥这样下去..." 朱棡拍拍他的肩:"别多想,做好自己便是。" 与此同时,秦王府内,朱樉正咬牙切齿地听着亲信的汇报。 "燕王殿下近日常去魏国公府..." "砰!"朱樉一拳砸在床板上,"老四这个伪君子!"他眼中闪过一丝阴毒,"去,把那个叫春桃的宫女给我弄来。" 亲信面露难色:"殿下,她现在在坤宁宫..." "废物!"朱樉抄起床头的药碗砸过去,"本王要的人,就是躲在母后宫里她也跑不掉!" 窗外,一只乌鸦落在枯树枝上,发出刺耳的叫声,寒冬的南京城,暗流正在平静的表面下涌动。 朱棡站在东宫外,望着阴沉的天色,心中翻涌着难以平息的怒火,朱棣跟在他身后,拳头攥得死紧,指节都泛了白。 “三哥,二哥越来越过分了!”朱棣咬牙低声道,“今日是宫女,明日是不是连大臣家的女眷都敢强抢?” 朱棡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秦王府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走。”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决。 “去哪儿?”朱棣一愣。 “秦王府。”朱棡迈步向前,步伐沉稳而有力。 朱棣心头一跳,连忙跟上:“三哥,你要做什么?父皇刚罚了他禁足,我们这时候去……” “去教教他,什么叫规矩。”朱棡冷笑一声,眼中再无半分犹豫。 秦王府内,朱樉正躺在软榻上,右腿裹着厚厚的纱布,脸色阴沉,一名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手里捧着一碗刚熬好的药。 “殿下,该喝药了……”小太监声音发抖。 朱樉斜睨了他一眼,忽然伸手,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你怕本王?”朱樉阴森森地笑着。 小太监吓得浑身发抖:“奴、奴婢不敢……” “砰!”朱樉猛地将药碗摔在地上,滚烫的药汁溅了小太监一身。 “废物!连药都熬不好!”朱樉怒骂一声,抬手就要打。 第128章 被收拾了吧 朱樉动作一顿,转头看去,只见朱棡和朱棣并肩站在殿门外,朱棡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直直刺向他。 朱樉先是一愣,随即嗤笑一声:“哟,老三老四?怎么,来看本王笑话?” 朱棡迈步走进殿内,目光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又看向朱樉,语气冰冷:“二哥,你若是腿断了,就好好养伤,别拿奴才撒气。” 朱樉脸色一沉:“本王教训自己的奴才,轮得到你管?” 朱棡冷笑:“若是寻常责罚,我自然不管。但你今日在后花园强掳宫女,在马扬虐马致残,现在又拿无辜的太监出气——二哥,你是不是觉得,这天下没人治得了你?” 朱樉眼中闪过一丝戾气,猛地撑起身子:“朱棡!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朱棣见状,上前一步,挡在朱棡身前,沉声道:“二哥,三哥是为你好。你再这样下去,父皇的责罚只会更重。” “滚开!”朱樉怒吼一声,抄起手边的茶盏就朝朱棣砸去。 朱棡眼疾手快,一把拉开朱棣,茶盏“砰”地砸在柱子上,碎片四溅。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 朱棡缓缓抬头,眼中寒意更甚:“朱樉,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动手?” 朱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动手?就凭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敢威胁本王?” 朱棡不再废话,猛地一步上前,一把揪住朱樉的衣领,将他整个人从软榻上提了起来! “你——!”朱樉大惊,右腿的伤让他无法站稳,只能狼狈地抓住朱棡的手臂。 朱棡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最后说一次,管好你的手,若再让我知道你欺凌无辜,我不介意替父皇教训你。” 朱樉脸色铁青,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你敢?!” 朱棡猛地松手,朱樉踉跄着跌回榻上,疼得龇牙咧嘴。 “老四,我们走。”朱棡转身,头也不回地朝殿外走去。 朱棣看了一眼狼狈的朱樉,摇了摇头,快步跟上朱棡。 殿内,朱樉死死盯着两人的背影,眼中怒火燃烧,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朱棡……你给我等着!” 离开秦王府后,朱棡和朱棣径直去了坤宁宫。 马皇后正在修剪一盆兰花,见两人进来,温和地笑道:“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朱棡行礼后,直接开口道:“母后,二哥今日又闹出事了。” 马皇后手中的剪刀微微一顿,叹了口气:“他又责打下人了?” 朱棣忍不住道:“不止!他强掳宫女,虐马致残,还拿药泼太监!三哥刚才去秦王府,差点跟他打起来!” 马皇后眉头紧皱,放下剪刀,看向朱棡:“棡儿,你动手了?” 朱棡摇头:“没有,只是警告他。” 马皇后沉默片刻,轻声道:“你们先坐下吧。” 待两人坐定,马皇后才缓缓开口:“樉儿的性子,是母后没教好。” 朱棡摇头:“母后不必自责,二哥的错,不该由您承担。” 马皇后苦笑:“他是我的儿子,他犯错,我怎能不内疚?”她顿了顿,又道,“你们父皇已经罚了他,你们……就别再与他冲突了。” 朱棣忍不住道:“可二哥根本不知悔改!再这样下去,迟早会闯出大祸!” 马皇后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母后会再劝劝他。” 朱棡看着马皇后疲惫的神色,心中不忍,低声道:“母后,您别太操劳。” 马皇后勉强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朱棡的头:“你们都是好孩子,母后只希望你们兄弟和睦。” 朱棡和朱棣对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 傍晚时分,朱标派人来传话,邀朱棡和朱棣去东宫一叙。 东宫内,朱标正在批阅奏章,见两人进来,放下笔,笑道:“坐。” 朱棡和朱棣行礼后坐下,朱标亲自给他们倒了茶,语气温和:“听说你们今日去秦王府了?” 朱棣点头:“大哥,二哥实在太过分了!” 朱标叹了口气:“我知道。”他看向朱棡,“三弟,你性子沉稳,今日为何如此冲动?” 朱棡沉声道:“大哥,若再纵容二哥,他只会变本加厉。” 朱标沉默片刻,缓缓点头:“你说得对。”他站起身,背对着两人,语气凝重,“但你们要记住,他是我们的亲兄弟。” 朱棣忍不住道:“可他根本没把我们当兄弟!” 朱标转身,目光复杂:“老四,皇家无小事。你们今日若真动手,传出去,外人会怎么看?” 朱棡皱眉:“大哥的意思是,我们就该忍气吞声?” 朱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走到朱棡面前,拍了拍他的肩,“我只是希望,你们能用更稳妥的方式解决。” 朱棡沉默片刻,点头:“我明白了。” 朱标笑了笑:“好了,天色已晚,你们先回去吧。” 离开东宫后,朱棣忍不住道:“三哥,大哥这是让我们别管二哥?” 朱棡摇头:“不,他是让我们别明着冲突。” 朱棣一愣:“那……暗着来?” 朱棡嘴角微扬:“比如,让二哥自己吃点苦头。” 三日后,朱樉的禁足令刚解,他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亲随出府,直奔教坊司。 教坊司内,朱樉大摇大摆地坐在主位,命令乐伎奏曲,舞姬献舞。酒过三巡,他醉醺醺地指着一名舞姬:“你,过来!” 那舞姬战战兢兢地走近,朱樉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狞笑道:“今晚陪本王!” 舞姬吓得脸色惨白,却不敢反抗。 就在这时,教坊司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一队锦衣卫大步走入,为首的正是韩铎。 “秦王殿下。”韩铎面无表情地行礼,“陛下口谕,命您即刻回府,继续禁足。” 朱樉大怒:“放肆!本王的禁足今日已满!” 韩铎冷声道:“殿下今日强闯教坊司,违抗圣意,陛下震怒,命您再加禁足一月。” 第129章 太原的银子姓和 韩铎一挥手,两名锦衣卫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朱樉。 “殿下,请回府。” 朱樉挣扎怒吼,却无济于事,最终被强行押回秦王府。 远处,朱棡和朱棣站在街角,默默看着这一幕。 朱棣憋着笑,低声道:“三哥,你安排的?” 朱棡淡淡道:“我只是让人‘提醒’了父皇,二哥今日会违令出府。” 朱棣哈哈大笑:“活该!” 朱棡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转身道:“走吧,回去练箭。” 【下次刷新:3天】 太原府·和珅的财路 夕阳的余晖洒在太原府的青砖黛瓦上,街道两旁的商铺陆续挂起灯笼,夜市的热闹才刚刚开始。和珅站在府衙后院的廊檐下,手里捏着一份账册,眉头微蹙,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大人,孙家又派人来问了,问咱们什么时候能重新开制精盐。”身旁的师爷小心翼翼地开口。 和珅轻哼一声,合上账册,语气懒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急什么?殿下说了,眼下风头紧,先停一停。” 师爷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可咱们府库里的存盐也不多了,再这样下去……” 和珅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怎么,你觉得本官会坐以待毙?” 师爷连忙低头:“不敢,不敢。” 和珅没再理会他,转身走进内堂,在案几前坐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心里盘算着。 “殿下让我停精盐,可没说不让我做别的买卖……” 他眯起眼睛,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次日清晨·太原府衙 和珅换了一身崭新的官服,头戴乌纱帽,腰间玉带轻晃,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他站在府衙大堂上,看着下面站着的几位太原富商,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各位今日来得正好,本官正有些事想与诸位商议。” 富商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向来精明的礼生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其中一位姓张的粮商试探性地开口:“大人有何吩咐?” 和珅微微一笑,伸手示意众人坐下:“不急,先喝茶。” 侍女们端上热茶,茶香袅袅,和珅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这才悠悠开口:“本官近日翻阅府志,发现太原虽地处北方,但水运却颇为便利,只是商路未通,实在可惜。” 商人们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另一位姓李的布商连忙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和珅放下茶盏,眼中精光一闪:“本官有意疏通太原至大同的商道,设立官办商行,专营南北货物,诸位若有兴趣,可入股参与。” 商人们顿时议论纷纷。官办商行意味着朝廷背书,利润自然丰厚,但风险也不小。 张粮商犹豫道:“大人,这商道疏通,耗费巨大,且沿途匪患不少……” 和珅哈哈一笑,摆手道:“这个诸位不必担心,本官自有安排。” 他站起身,走到堂中央,语气笃定:“太原三卫的兵马,本官可调一部分沿途护送,至于疏通河道的银子,本官已向殿下请示,朝廷会拨一部分,剩下的,就看诸位的诚意了。” 商人们眼睛一亮,若真有军队护送,那风险便小了许多。李布商率先站起来,拱手道:“大人高瞻远瞩,李某愿出五千两入股!” 其余商人见状,也纷纷表态,一时间,堂内气氛热烈。 和珅满意地点点头,心里却冷笑:“一群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 三日后·太原城外码头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汾河,数十艘商船停靠在码头,工人们正忙着搬运货物。和珅站在岸边,身后跟着几名府衙官吏和商人代表。 “大人,第一批货物已经装船,随时可以启程。”一名小吏恭敬地汇报。 和珅点点头,目光扫过忙碌的码头,忽然看到不远处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躲在货堆后面,眼巴巴地望着商船上的粮食。 他眉头一皱,招手叫来师爷:“那些孩子怎么回事?” 师爷低声道:“回大人,都是城外流民的孩子,家里没粮,只能来码头捡些漏下的米粒充饥。” 和珅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去,让人拿几袋米,分给他们。” 师爷一愣:“大人,这……” 和珅斜了他一眼:“怎么,本官的话不管用了?” 师爷连忙低头:“不敢,小人这就去办。” 不一会儿,几个孩子捧着热乎乎的米袋,满脸不可置信,其中一个稍大些的男孩怯生生地走到和珅面前,跪下磕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和珅摆摆手,语气平淡:“去吧。” 待孩子们走远,一旁的张粮商忍不住笑道:“大人真是菩萨心肠。” 和珅淡淡一笑:“商道通了,太原富了,这些孩子自然不用再饿肚子。” 他心里却想着:“民心可用,日后若有人想动我,也得掂量掂量。” 半月后·晋王府 朱棡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一封太原送来的密信,眉头微挑。 “和珅倒是会钻空子。” 信中详细汇报了和珅疏通商道、设立官办商行的事,甚至附上了第一批货物的利润预估。 朱棡轻笑一声,将信放在烛火上烧掉。 “也好,省得他闲着惹事。”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夜色,喃喃自语:“太原的棋,也该动一动了。” 太原府·和珅的新算盘 夜色深沉,和珅独自坐在书房里,桌上摊开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着几条新规划的商路。 “大同、宣府、甚至漠北……”他指尖轻轻划过地图,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忽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谁?”和珅警觉地抬头。 门被轻轻推开,一名黑衣人闪身而入,单膝跪地:“大人,漠北的商队传回消息,王保保的部落在高价收购茶叶和铁器。” 和珅眼睛一亮:“哦?价格如何?” 黑衣人低声道:“比市价高出三成。” 第130章 和珅的财路 他沉思片刻,忽然笑道:“去,告诉商队,下一批货,全部换成茶叶和生铁。” 黑衣人迟疑道:“大人,这……若是被朝廷发现……” 和珅冷笑一声:“朝廷?朝廷现在忙着北伐,哪有空管这些?”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喃喃道:“富贵险中求,何况,这本就是殿下默许的。” 数日后,一支庞大的商队缓缓驶出太原城门,车上满载茶叶、铁器和丝绸。和珅站在城楼上,目送商队远去,嘴角微微上扬。 “大人,这一趟若是顺利,至少能赚五万两。”师爷在一旁低声说道。 和珅轻笑一声:“五万两?呵,少了。” 他转身走下城楼,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等这条路彻底打通,太原的银子,就得改姓和了。” 与此同时,远在应天的晋王府内,朱棡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一封太原送来的密信,眉头微挑。 “和珅倒是会钻空子。” 信中详细汇报了和珅疏通商道、设立官办商行的事,甚至附上了第一批货物的利润预估。 朱棡轻笑一声,将信放在烛火上烧掉。 “也好,省得他闲着惹事。”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夜色,喃喃自语:“太原的棋,也该动一动了。” 太原府衙内,和珅正伏案疾书,忽然,一名亲信快步走进来,低声道:“大人,晋王殿下的密信。” 和珅立刻放下笔,接过信笺,仔细阅读。片刻后,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殿下果然深谋远虑。”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天空,心中豪情顿生:“既然殿下默许,那这条路,我便彻底打通!” 晨光微熹时分,太原城外的官道上已经扬起阵阵尘土。 和珅披着件墨色锦缎披风,站在城门箭楼上眺望远方,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斑驳的城墙砖石,目光追随着逐渐远去的商队。 "大人,第二批商队已经出发了。"师爷王德顺小跑着登上城楼,额角还挂着细密的汗珠,"按您的吩咐,这次加派了五十名护卫。" 和珅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孙家那边可有动静?" "回大人,孙茂今早派了管家去城南的货栈,像是在清点存货。"王德顺压低声音,"不过奇怪的是,他们家的商队至今没有动静。" 和珅眼中精光一闪,转身望向城南方向。晨雾中,孙家大院的飞檐若隐若现。他忽然轻笑一声:"这是在观望啊。传我的话,让城南粮铺的掌柜把米价再降半成。" 王德顺闻言一怔:"大人,这...咱们的存粮..." "照做便是。"和珅摆摆手,目光重新落回远去的商队,"对了,让账房把上月的利钱清算出来,按股分红。" "是,小的这就去办。"王德顺躬身退下,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这位大人行事总是出人意料,明明可以赚得更多,却偏要让利于民。 城楼下,几个挑着担子的货郎正仰头张望。和珅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忽然转身下了城楼。 他的靴子踏在青石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惊起了檐下栖息的几只麻雀。 府衙后堂,和珅刚端起茶盏,就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年轻人快步走进来,单膝跪地:"大人,漠北来消息了。" 和珅放下茶盏,茶盖与杯沿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声:"说。" "第一批货已经安全送达,对方很满意。"年轻人抬头,眼中闪着兴奋的光,"他们愿意用战马交换,一匹上等战马换十担茶叶。" 和珅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眼中精光闪烁。 战马在大明可是紧俏物资,朝廷对民间马匹交易向来管控严格。 他忽然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株刚抽出新芽的海棠。 "告诉商队,交易可以,但地点要改在张家口。"他转身时,衣袍带起一阵微风,"另外,让老周去联系大同的守将,就说本官有批''特殊军需''要过境。" 年轻人领命退下后,和珅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 信纸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正是朱棡的亲笔,他反复读了几遍,忽然轻笑出声:"殿下果然深谋远虑..." 与此同时,应天晋王府的书房里,朱棡正把玩着一枚精致的白玉镇纸。 窗外传来阵阵蝉鸣,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殿下,太原又来消息了。"亲卫统领赵虎在门外低声禀报。 朱棡头也不抬:"念。" "和大人已打通漠北商路,首批交易获利..."赵虎的声音忽然顿住。 朱棡挑眉:"怎么?" "这...和大人用茶叶换回了三十匹上等战马。"赵虎的声音透着惊讶。 "啪"的一声,朱棡手中的镇纸落在案几上。 他先是一怔,随即朗声大笑:"好个和珅!果然没让本王失望!"笑声在书房内回荡,惊飞了窗外树梢上的鸟儿。 朱棡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太原方向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转身吩咐:"去准备一下,本王要进宫面圣。" "殿下是要..."赵虎欲言又止。 "漠北的战马,自然要献给父皇。"朱棡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顺便...也该让父皇知道知道,他儿子在太原都做了些什么。" 夕阳西下时,和珅正在府衙后院的小亭里品茶。石桌上摊开着几本账册,墨迹未干。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庭院的宁静。 "大人!大喜事!"王德顺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挥舞着一封信笺,"晋王殿下派人送来的!" 和珅接过信,指尖在火漆印上轻轻摩挲。拆开后,他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竟忍不住拍案而起:"好!好!好!" 王德顺从未见过自家大人如此失态,不禁好奇道:"大人,可是有什么喜讯?" 第131章 铁器?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闪烁,"而且...殿下暗示,可以适当扩大铁器交易规模。" 王德顺倒吸一口凉气。铁器交易向来是朝廷严控的,这等于给了他们天大的便利。 他正要说话,却见和珅已经转身走向书房,脚步轻快得像是年轻了十岁。 夜深人静时,和珅独自在灯下奋笔疾书。 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高大。写着写着,他忽然停笔,望向窗外的明月,轻声自语:"这条路,总算是走通了..." 晨光初现时,太原城南的官办马市已经人声鼎沸。和珅身着簇新的官服,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望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玉佩,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大人,漠北来的商队已经到了。"王德顺小跑着过来禀报,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领队的是个蒙古贵族,带了五十匹上等战马。" 和珅唇角微扬:"安排他们在东区交易,让老周亲自接待。"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记住,铁器交易要单独进行,就在后院的仓库。" 王德顺会意地点头,正要退下,却见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随从朝这边走来。和珅眼睛微眯,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孙老爷,今日怎么有空来马市转转?" 孙茂拱了拱手,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听说和大人新开了马市,孙某特来开开眼界。"他的目光扫过远处拴着的战马,瞳孔微微一缩:"这些...都是漠北来的?" "正是。"和珅笑得云淡风轻,"皇上特许的官办马市,孙老爷若有兴趣,不妨也参一股?" 孙茂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原本是来探听虚实的,没想到和珅竟如此直白地抛出橄榄枝。他干笑两声:"这个...容孙某考虑考虑。" 和珅目送孙茂离开,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转身对王德顺低声道:"去查查,孙家最近和哪些官员走得近。" 此时,应天城的皇宫内,朱元璋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当他看到朱棡呈上的密折时,浓眉微微挑起:"这个老三,倒是给朕一个惊喜。" 侍立在一旁的朱标闻言,好奇地问道:"父皇,三弟在太原可还安好?" 朱元璋将密折递给朱标:"你自己看。这小子不声不响地打通了漠南商路,还给朕弄来三十匹上等战马。" 朱标接过密折,越看越是心惊。他强压下心中的波动,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三弟果然能干,儿臣这就去信祝贺。" 朱元璋意味深长地看了朱标一眼:"去吧。顺便告诉他,朕准他在太原试行''茶马互市''的新政。" 夕阳西下时,太原府衙的后院里,和珅正在查看新到的战马。这些骏马毛色油亮,肌肉虬结,一看就是难得的良驹。他轻轻抚摸着其中一匹白马的鬃毛,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大人,晋王殿下的密信。"亲卫双手呈上一个锦囊。 和珅连忙接过,走到灯下细读。片刻后,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好!殿下说皇上准了我们试行''茶马互市''的新政!"他兴奋地搓着手,"王德顺,立刻去召集各家商号的掌柜,就说本官有要事相商。" 当夜,府衙大堂灯火通明。十几位太原富商齐聚一堂,交头接耳。和珅端坐主位,等众人安静下来后,才缓缓开口:"今日请诸位来,是要宣布一个好消息。" 他环视众人,看到孙茂也坐在其中,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皇上特许,太原试行''茶马互市''新政。从今日起,各家商号均可参与漠南贸易,利润按股分配。" 堂下顿时一片哗然。一个胖商人忍不住站起来:"大人,此话当真?朝廷不是一直禁止民间与漠北交易吗?" 和珅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道公文:"这是晋王殿下亲笔所书,盖有皇上御印。诸位若不信,大可上前查验。" 商人们争先恐后地上前查看,确认无误后,脸上都露出狂喜之色。唯有孙茂站在原地没动,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待众人重新落座,和珅继续道:"不过,本官有言在先。参与此事的商号,必须遵守三条规矩:第一,不得哄抬物价;第二,不得以次充好;第三..."他目光如电,扫过在扬每一个人,"所有交易必须经由官办马市统一进行。" 商人们连连称是。会议结束后,孙茂故意落在最后,等众人都离开了,才走到和珅身边低声道:"和大人,孙某有些私事想请教..." 和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孙老爷但说无妨。" "这个...关于铁器交易..."孙茂欲言又止。 和珅脸上的笑容不变,声音却冷了下来:"孙老爷,有些生意可以做,有些生意...碰不得。"他拍了拍孙茂的肩膀,"您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本官的意思。" 孙茂脸色变了变,最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孙某唐突了,告辞。" 看着孙茂离去的背影,和珅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他转身对王德顺道:"派人盯着孙家,特别是他们与边关将领的往来。" 接下来的日子,太原城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每天都有商队进出城门,满载着茶叶、丝绸北上,又带着毛皮、战马南归。 城南新开的官办马市更是热闹非凡,来自漠南的商人和中原的商贾在此交易,各取所需。 一个细雨蒙蒙的清晨,和珅正在府衙后院查看账册。忽然,王德顺慌慌张张地跑来:"大人,不好了!孙家的商队私自出了关,据说...据说带了不少铁器!" 和珅手中的毛笔"啪"地掉在桌上,墨汁溅了一地。他猛地站起身,脸色阴沉如水:"什么时候的事?" 第132章 孙家三才女 和珅在屋里来回踱步,忽然停下脚步:“立刻派人去追,务必在他们到达漠北前截住!“他眼中寒光闪烁,“另外,把那个受贿的守将给我拿下!“ 三日后,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遍太原:孙茂因“私贩军械“的罪名被拿下,孙家产业全部查封。百姓们议论纷纷,有人说孙茂罪有应得,也有人感叹一个大家族就这么倒了。 府衙大牢里,和珅亲自提审孙茂。昔日风光无限的孙老爷如今蓬头垢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孙茂,你可知罪?“和珅的声音冷得像冰。 孙茂抬起头,眼中满是怨毒:“和珅!你别得意!朝中自有人...“ “啪!“和珅一拍惊堂木,打断了他的话:“本官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供出同谋,或可免你一死。“ 孙茂张了张嘴,最终颓然低下头,一言不发。 当夜,和珅在灯下写密信向朱棡汇报此事。 写到一半,他忽然停笔,望向窗外的明月,轻声叹道:“这银子啊...该赚的赚,不该碰的,碰不得...“ 晨光微熹时分,太原府衙的议事厅内已是一片肃穆。 和珅端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堂下站着十余名官员,个个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诸位。"和珅终于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孙茂一案,想必大家都听说了。"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在守备将军李岩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李岩的额头立刻沁出细密的汗珠,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袍下摆。 "本官今日召集诸位,是要宣布几件事。"和珅从袖中取出一份公文,"第一,即日起,太原各城门、关隘的守将全部轮换;第二,所有商队出关必须持有府衙签发的通关文牒;第三..."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凡涉及铁器、粮食等军需物资的交易,必须经本官亲自核准。" 堂下顿时响起一片低声议论。一个年长的官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人,这...是否太过严苛?商路刚通,若管制太严,恐怕..." 和珅微微一笑:"张主事多虑了。严管是为了长治久安。"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诸位放心,正当生意照做不误,该赚的银子一分不会少。" 待众官员退下后,王德顺快步走进来:"大人,晋王殿下派人来了。" 和珅眼睛一亮:"快请!" 来人是朱棡的亲卫统领赵虎,风尘仆仆却精神奕奕。他抱拳行礼:"和大人,殿下命我送来密信。"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 和珅接过锦囊,指尖触到里面的物件时微微一怔。他小心取出,竟是一枚精致的玉佩,上面刻着"慎独"二字。 "殿下说..."赵虎压低声音,"''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和珅的手微微一颤,随即郑重地将玉佩系在腰间:"请转告殿下,臣必谨记教诲。" 送走赵虎后,和珅独自在书房沉思良久。忽然,他拍案而起:"王德顺!备轿,去城南粮仓!" 城南粮仓外,早已排起长队。见和珅的轿子到来,百姓们纷纷跪地行礼。和珅走下轿子,扶起一位白发老妪:"老人家不必多礼,今日粮价如何?" 老妪颤巍巍地回答:"回大人话,一斗米只要三十文,比上月又降了五文。" 和珅满意地点头,转身对粮仓管事道:"从今日起,再降五文。另外,给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每人多发半斗米。" 管事惊讶地张大嘴:"大人,这...咱们的存粮..." "照做便是。"和珅摆摆手,又对围观的百姓高声道,"诸位乡亲放心,只要我和珅在太原一日,就断不会让百姓饿肚子!"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几个孩童兴奋地绕着和珅转圈,被他笑着摸了摸头。 回府路上,王德顺忍不住问道:"大人,咱们这样降价放粮,利润..." 和珅掀开轿帘,望着街边熙熙攘攘的商铺:"德顺啊,你看见那些铺子了吗?百姓有了余钱,自然会买东西。商铺生意好了,税收就多了..."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可比直接赚那点粮钱划算多了。" 三日后,太原城迎来了一扬盛大的集市。来自漠南的商队带来了毛皮、药材,中原的商贾则摆出了丝绸、瓷器。和珅穿着便服在集市上巡视,不时停下来与商贩攀谈。 "这位老爷,看看上好的貂皮?"一个蒙古商人热情地招呼道。 和珅拿起一块貂皮细细查看:"成色不错。怎么卖?" "只要五两银子!"商人伸出五个手指,"若是老爷要的多,还能便宜。" 和珅正要还价,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骚动。转身看去,只见一队官兵押着几个囚犯正往府衙方向走去。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那不是孙家的管家吗?" "听说他们私贩铁器给蒙古人..." "该!这种卖国求荣的奸商就该杀头!" 和珅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转身对蒙古商人道:"这些貂皮我全要了。另外,帮我给你们的首领带个话——正经生意,我太原欢迎;若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他拍了拍腰间的玉佩,"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商人脸色变了变,连忙点头哈腰:"大人放心,我们都是老实生意人..." 夕阳西下时,和珅站在城楼上,望着满载而归的商队陆续出城。王德顺捧着账本兴冲冲地跑来:"大人,今日税收比上月多了三成!" 和珅接过账本翻了翻,满意地点点头:"传我的话,从明日起,在城东再开一个集市,专门交易农具和日用品。" "大人英明!"王德顺由衷赞叹,随即又压低声音,"不过...朝中有人弹劾大人''与民争利''..." 第133章 朱棡有福了~ 当夜,和珅在灯下奋笔疾书,向朱棡详细汇报太原近况。写到一半,他忽然停笔,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木匣。打开匣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张银票。 他轻轻抚摸着银票,喃喃自语:"该拿的一文不少,不该拿的一文不取..."说着,又将木匣重新锁好,放回暗格中。 晨光微熹时,太原城南的孙氏商号已经忙碌起来。 孙家大女儿孙佩琪身着男装,英姿飒爽地站在账房内,手指在算盘上飞快地拨动着。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清秀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大小姐,府衙来人了。"管家匆匆进来禀报。 孙佩琪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问道:"何事?" "和大人派人来传话,说是午时要来商号看看。" 孙佩琪的手指终于停住,她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大人亲自来?"她放下算盘,整了整衣襟,"去准备上好的龙井,再把新到的蜀锦摆出来。" 正午时分,和珅的轿子准时停在孙氏商号门前。 他掀开轿帘,看到门口迎候的孙佩琪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位孙家长女一身靛青色长衫,头发束成男子发髻,若不是那精致的五官,倒真像个俊秀的少年郎。 "孙大小姐亲自相迎,本官受宠若惊。"和珅拱手笑道。 孙佩琪恭敬行礼:"大人莅临,是孙家的荣幸。"她侧身让路,"请里面用茶。" 茶香袅袅中,和珅打量着商号内的陈设。货架上整齐摆放着各色货物,从江南的丝绸到西域的香料,应有尽有。 几名伙计正在有条不紊地清点货物,见到官员来访也不慌乱,显见得训练有素。 "孙家生意做得不小啊。"和珅抿了口茶,意味深长地说。 孙佩琪不卑不亢:"托朝廷的福,勉强糊口而已。家父常说,做生意要讲规矩,该交的税一文不少,不该赚的钱分文不取。" 和珅眼中精光一闪,忽然话锋一转:"本官近日打算在城西新开一个集市,专门交易农具和日用品,不知孙家可有兴趣参与?" 孙佩琪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她放下茶盏,正色道:"大人明鉴,孙家主营丝绸茶叶,对农具生意并不熟悉..." "哈哈哈!"和珅突然大笑,"孙大小姐误会了。本官是想请孙家负责集市的账目管理。"他压低声音,"毕竟...孙家的账房先生,可是太原城出了名的精明。" 孙佩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会意:"大人信得过孙家,是孙家的荣幸。只是..."她犹豫片刻,"家父近日身体不适,此事恐怕..." 和珅摆摆手:"无妨。本官听闻孙二小姐饱读诗书,精于筹算,不如请她协助如何?" 提到妹妹,孙佩琪的表情柔和了几分:"佩茵确实精通算术,只是她性子安静,不喜见外人..." "本官明白。"和珅站起身,"这样吧,账目可以送到府上核对。至于其他事宜,就劳烦孙大小姐多费心了。" 送走和珅后,孙佩琪立刻回到内院。凉亭里,一位身着淡绿色襦裙的少女正在抚琴,见姐姐过来,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按,余音袅袅。 "佩茵,和大人刚才来了。"孙佩琪在石凳上坐下,将事情原委道来。 孙佩茵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琴弦,轻声道:"姐姐觉得,这位和大人是何用意?" 孙佩琪沉思片刻:"我看不像试探,倒像是...示好。" "示好?"孙佩茵微微偏头,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我听说前几日朝中有人弹劾他''与民争利''..." "所以他才要找我们孙家合作。"孙佩琪眼中闪过明悟,"咱们家在太原商界名声好,又从不欺压百姓..." 姐妹俩正说着,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大姐二姐!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孙佩琪宠溺地揉了揉小妹孙佩雯的脑袋:"在说正经事呢,你个小丫头别捣乱。" 孙佩雯嘟着嘴:"我都十三了,不是小丫头了!"她眼珠一转,"刚才是不是那个和大人来了?我偷偷看了一眼,长得还挺俊的..." "胡闹!"孙佩茵轻斥一声,脸上却泛起红晕。 三姐妹笑闹间,谁也没注意到远处回廊下,孙老爷正欣慰地望着她们,口中喃喃自语:"晋王殿下...倒是良配啊..." 当夜,和珅在府衙书房里翻阅着孙家送来的账册。王德顺在一旁磨墨,忍不住问道:"大人为何突然对孙家如此关照?" 和珅头也不抬:"孙家做事规矩,又得民心,正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况且...殿下将来总要有人打理内务..." 王德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孙府内院的闺房里,孙佩茵正在灯下翻阅账册,忽然停下笔,望着窗外的明月出神。 隔壁房间,孙佩雯抱着绣枕,梦里还在嘟囔着,而孙府书房里,孙佩琪正与父亲低声商议着与官府的下一步合作... 次日~ 孙佩琪身着素色锦袍,腰间悬着一枚精致的玉算盘,正在新设立的农具交易区巡视。 她修长的手指不时拨动算珠,在账册上记下几笔。 "孙大小姐。"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孙佩琪转身,见是和珅带着几名府衙官吏走来,连忙福身行礼:"和大人。" 和珅虚扶一下,目光扫过井然有序的集市:"孙家办事果然妥帖。这才开市三日,就已经这般红火。" 孙佩琪唇角微扬:"托大人的福,这些新式农具很受农户欢迎,昨日就售出了七十余件。"她顿了顿,"二妹核算过账目,比预期多出两成利税。" "哦?"和珅挑眉,"孙二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第134章 和珅独白 和珅接过信笺,拆开一看,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好!殿下三日后将亲临太原,巡视新政成效。“ 孙佩琪闻言,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账册边缘,指节微微泛白。她强自镇定道:“不知...是否需要孙家准备什么?“ 和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殿下特意提到,想看看新式水车的推广情况。听闻孙三小姐精通此道?“ “佩雯确实跟着工匠学过几日。“孙佩琪声音轻柔,眼中却闪着骄傲的光芒,“那丫头虽然年纪小,对这些机巧之物倒是颇有天分。“ “那便请三小姐届时为殿下演示。“和珅说着,忽然压低声音,“殿下还问起...孙家的茶叶生意。“ 孙佩琪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孙家随时恭候殿下查验。“ 三日后,太原城南的试验田边搭起了简易凉棚。孙佩雯穿着一身浅粉色襦裙,正指挥着几个工匠调试水车。她虽然才十三岁,但指挥起来却有模有样。 “这里要再抬高些。“她踮起脚尖指着水车的转轴,“不然水流不够力。“ “三妹。“孙佩琪带着丫鬟走来,“都准备好了吗?“ 孙佩雯转身,小脸因忙碌而泛着红晕:“大姐放心,保管让殿下看得明白。“ 孙佩琪替妹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轻声道:“一会儿别紧张,就当是平常演示。“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一队骑兵护卫着一辆华贵马车缓缓驶来。马车停下,朱棡一袭月白色锦袍,腰系玉带,从容而下。 “参见晋王殿下!“众人齐声行礼。 朱棡虚抬右手:“诸位不必多礼。“他的目光在孙家姐妹身上停留片刻,唇角微扬,“这位就是孙三小姐吧?“ 孙佩雯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民女孙佩雯,拜见殿下。“ “听闻三小姐精通水利,今日可要好好请教。“朱棡语气温和,眼中带着鼓励。 接下来的演示格外顺利。孙佩雯口齿伶俐地讲解着水车的原理,还亲自示范了如何调节水流。朱棡不时点头,偶尔问几个问题,小姑娘都对答如流。 “妙!“朱棡抚掌赞叹,“这三连水车的设计,比工部造的还要精巧三分。“ 孙佩琪适时上前:“回殿下,这是二妹佩茵根据古籍改良的图纸,三妹带着工匠试验了十余次才成功。“ 朱棡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孙二小姐还懂这个?“ “家妹自幼喜读杂书。“孙佩琪温婉一笑,“尤其爱钻研《天工开物》一类的典籍。“ 朱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问道:“孙大小姐可读过书?“ “略通文墨而已。“孙佩琪谦逊道,“主要是跟着家父学些经商之道。“ 一旁的孙老爷连忙补充:“小女打理家中生意已有三年,太原城的几家铺子都是她在管。“ 朱棡的目光在孙佩琪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好一个才女之家。和珅,你找的好帮手啊!“ 和珅含笑拱手:“殿下过奖。孙家确实为太原新政出力不少。“ 午宴设在孙府花园。孙佩茵亲自烹茶,素手执壶,动作行云流水。朱棡接过茶盏,轻嗅茶香,眼中闪过赞赏:“好茶艺。“ 孙佩茵微微低头:“殿下谬赞了。这是家姐从福建带回的武夷岩茶,民女只是借花献佛。“ 席间,朱棡详细询问了太原新政的推行情况。孙佩琪对答如流,将各项数据说得一清二楚;孙佩茵不时补充几句,见解独到;就连孙佩雯也插话说了些市井趣闻,逗得朱棡开怀大笑。 宴席散后,朱棡单独召见和珅。书房里,他摩挲着茶盏,若有所思:“孙家这三个女儿...不简单啊。“ 和珅会意一笑:“殿下明鉴。孙大小姐精明干练,二小姐学识渊博,三小姐机敏过人。若能...“ “此事不急。“朱棡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深意,“来日方长。“ 当夜,孙府书房灯火通明。孙老爷看着三个女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孙佩琪打破沉默:“父亲,殿下今日似乎...“ “琪儿觉得晋王如何?“孙老爷直接问道。 孙佩琪耳根微红,声音却平稳:“殿下英明睿智,又体恤百姓,是个明主。“ 孙佩茵轻声道:“殿下问我的那些问题,都是经世致用的学问,不似寻常皇子只知吟风弄月。“ 孙佩雯眨着大眼睛:“殿下夸我聪明呢!“ 孙老爷抚须而笑:“好,好...你们心里有数就好。“ 与此同时,晋王行辕内,朱棡正在灯下写信。写到一半,他忽然停笔,对随侍的赵虎道:“去把今日孙家三姐妹演示水车的图样要来,本王要呈给父皇看看。“ 赵虎领命而去,朱棡望着窗外的明月,轻声自语:“孙家...确实可用。“ 晨光微熹时,太原城外的试验田边已经聚集了不少农户。 孙佩雯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藕荷色短襦长裙,正在指挥工匠们安装新一批水车。她踮起脚尖,仔细检查着水车的转轴连接处。 “这里再加个楔子。“她指着转轴接口处,声音清脆,“前几日李家村的水车就是这里松动了。“ 工匠老王笑着应道:“三小姐眼睛真毒,这点小毛病都看出来了。“ 不远处,孙佩琪带着几个账房先生正在记录各村前来领取水车的农户信息。她手持毛笔,在名册上勾画着,不时抬头解答农户的疑问。 “张大叔,您家的三亩旱地最适合用这种中型水车。“她指着图纸上的一处标记,“您看,这里可以调节水量...“ 正说着,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只见朱棡一身靛蓝色便服,带着几名亲卫骑马而来。孙佩琪连忙放下毛笔,领着妹妹上前行礼。 “参见殿下。“ 朱棡利落地翻身下马,虚扶道:“不必多礼。本王听说今日发放新制水车,特来看看。“ 第135章 孙家三枝花的不同 朱棡眼中含笑:“哦?那本王可要好好瞧瞧。“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朱棡认真观摩了水车的安装过程,不时提出些专业问题。孙佩雯对答如流,说到兴起时还亲自爬上支架演示调节方法。 孙佩琪在一旁补充着不同地形适用的水车型号,姐妹俩配合默契。 “殿下。“孙佩琪递上一本册子,“这是各村水车使用情况的记录,请您过目。“ 朱棡接过册子,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村农户姓名、田地亩数、水车型号等信息,字迹工整,条目清晰。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孙大小姐做事果然细致。“ 这时,孙佩茵带着几个丫鬟送来茶点。她今日穿着一袭淡青色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素雅大方。 “殿下请用茶。“她亲手斟了一杯,“这是用新收的麦芽炒制的粗茶,虽不比名茶精致,却最是解渴。“ 朱棡接过茶盏,饮了一口,点头道:“清香回甘,果然好茶。二小姐连农事都如此精通?“ 孙佩茵浅笑:“民女只是常去田间走动,跟老农们学了些皮毛。“ 正说着,一个老农突然跪倒在地:“殿下!这水车真是救命的宝贝啊!老汉家的三亩薄田,往年只能收一石粮,用了这水车,今年收了整整两石半!“ 朱棡连忙扶起老农:“老人家快请起。这是朝廷该做的。“他转头对孙家姐妹道,“你们推广有功。“ 日头渐高时,朱棡命人取来一个锦盒。 “这是工部新制的测量仪。“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精致的铜制测量工具,“听闻二小姐精于绘图,或许用得上。“ 孙佩茵双手接过,眼中闪着惊喜的光芒:“多谢殿下。民女定当善加利用。“ 回城的马车上,朱棡对随行的和珅道:“孙家这三个女儿,各有所长。大小姐精于实务,二小姐学识渊博,三小姐机敏过人,都是难得的人才。“ 和珅会意地点头:“殿下明鉴。自推广水车以来,太原周边农田的收成平均增加了四成。“ “嗯。“朱棡望着车窗外郁郁葱葱的农田,若有所思,“待秋收后,本王要亲自向父皇禀明此事。“ 当夜,孙府书房内灯火通明。孙老爷看着三个女儿,欣慰地说:“今日殿下对你们颇为赏识,这是孙家的福气。“ 孙佩琪正在核算今日发放水车的账目,闻言抬头道:“父亲,女儿觉得殿下是真心为百姓着想的好皇子。“ 孙佩茵轻抚着那套测量工具,接口道:“殿下问的那些问题,都是实实在在的民生之计,不是虚言。“ 孙佩雯趴在桌上画着新的水车草图,突然抬头:“殿下说下次要带我去看军中的投石机呢!说跟水车原理相通...“ 孙老爷捋须而笑:“好好好,你们能帮殿下分忧解难,为父就放心了。“ 与此同时,晋王行辕内,朱棡正在批阅公文。赵虎进来禀报:“殿下,孙家派人送来了水车的详细图样,说是二小姐连夜绘制的。“ 朱棡展开图样,只见上面不仅标注了尺寸构造,还详细说明了不同地形下的调节方法,字迹清秀工整。 太原府衙的晨钟刚刚敲过,和珅已经端坐在书房内批阅文书。 初夏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案头的公文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手中的紫毫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不时停下来在算盘上拨弄几下。 “大人,城南粮仓的账目送来了。“王德顺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捧着一摞账册。 和珅头也不抬:“放在那边。孙家可有人来?“ “孙大小姐一早就派人送来了水车推广的明细。“王德顺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说是按大人的要求,把各村受益农户都登记造册了。“ 和珅这才放下笔,接过信笺细细阅读。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忽然停在某一页:“这个李家村的记录有出入。上月报的是二十三户受益,这次怎么成了二十户?“ 王德顺擦了擦额角的汗:“这个...小的这就去查。“ “不必了。“和珅站起身,整了整衣冠,“本官亲自去看看。“ 轿子出了府衙,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 和珅掀开轿帘一角,观察着街边的商铺。粮行的伙计正在卸货,布庄门前围着挑选夏布的妇人,茶楼里传出说书人的声音。 他满意地点点头,这些景象比刚来太原时繁荣多了。 李家村村口,几个老农正围着新装的水车忙活。见官轿到来,连忙跪地行礼。和珅亲自扶起最年长的一位:“老丈不必多礼。本官来问问,这水车可还合用?“ 老农激动地搓着手:“回大人话,好用得很哩!往年这时候田里早就干了,今年有了这宝贝,稻子长得可壮实了。“ 和珅点点头,话锋一转:“听说村里有三户没装上水车?“ 老农脸色一变,支吾着说不出话。这时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挤过来:“大人明鉴!那三户是村东头的赵家、钱家和孙家,他们...他们地里本来就有泉水...“ 和珅眯起眼睛:“带本官去看看。“ 在实地查看后,和珅发现情况属实。回程的轿子里,他自言自语道:“孙家这账做得倒是实在...“ 回到府衙已是午后。和珅刚用完膳,门房来报说孙佩琪求见。 “请她到花厅。“和珅整了整衣冠,又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账册。 花厅里,孙佩琪一袭淡紫色衣裙,正在欣赏墙上的字画。听到脚步声,她转身行礼:“见过和大人。“ 和珅虚扶一下:“孙大小姐不必多礼。可是为水车账目而来?“ 孙佩琪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民女特来更正李家村的记录。那三户确实不需要水车,是民女核查不严...“ 和珅接过册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孙大小姐做事认真,本官佩服。说起来...“他指了指桌上的账册,“本官正想请教这新式记账法。“ 第136章 边镇防务 “正是。“和珅翻开账册,“这''旧管、新收、开除、实在''四柱,确实比老法子清楚多了。“ 两人就记账方法讨论了小半个时辰。临走时,和珅忽然问道:“孙大小姐可想过把这记账法推广到其他州县?“ 孙佩琪微微一怔:“这...民女一介女流...“ “诶。“和珅摆摆手,“才学不分男女,这样吧,本官准备在府衙开设账房学堂,想请孙大小姐偶尔来讲几课,不知...“ 孙佩琪耳根微红,但声音很坚定:“民女愿效绵薄之力。“ 送走孙佩琪后,和珅立即召来王德顺:“去准备一下,三日后开设账房学堂。另外...“他压低声音,“给晋王殿下的密信准备好了吗?“ 王德顺点头:“已经按大人的意思写好了,重点说了水车推广的成效和孙家的功劳。“ “再加上一条。“和珅眼中精光闪烁,“建议殿下奏请朝廷,允许太原试行''市舶司''制度,专管边贸税收。“ 王德顺倒吸一口凉气:“大人,这...“ “放心。“和珅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殿下明白其中的好处。对了,孙家二小姐最近在做什么?“ “回大人,二小姐整日在书房研究那套测量工具,据说已经画出了新的水渠图纸。“ 和珅满意地捋须:“好,好。你去告诉孙老爷,本官明日要去看看新修的水渠,请他家的三位小姐同行。“ 次日清晨,太原城外的水渠工地上热火朝天。孙佩茵手持测量工具,正在指导工匠调整渠道路线。她今日为了方便行动,穿了一身男装,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倒像个清秀的少年书生。 “这里要再挖深三寸。“她指着图纸上的某处,“否则水流到不了王家庄的田地。“ 和珅在一旁观察,暗暗点头。这孙二小姐不仅学识过人,指挥起工匠来也有模有样,丝毫不怯扬。 “和大人。“孙佩茵发现了他,上前行礼,“民女正想请教,这段水渠若是改用石砌,虽然造价高些,但长远来看...“ 和珅仔细听完她的分析,忽然问道:“二小姐可算过,石砌比土渠能多用多少年?每年均摊下来,成本相差几何?“ 孙佩茵不假思索:“石渠至少能用三十年,土渠每五年就要大修一次。算下来,石渠每年均摊成本反而低两成。“ “好!“和珅抚掌,“就按二小姐说的办。本官这就批条子,拨专款购石料。“ 午间歇息时,孙佩雯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和大人!我想到个法子,可以在水渠上装个小水轮,带动碾米机!“ 和珅饶有兴趣地问:“三小姐详细说说?“ 小姑娘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眼睛里闪着灵动的光芒。和珅听完,正色道:“三小姐这主意妙极。本官拨二十两银子,让你试制一个模型如何?“ 孙佩雯惊喜地睁大眼睛:“真的吗?谢谢和大人!“她转身就跑,“我这就去画图样!“ 看着小姑娘远去的背影,和珅对身边的孙佩琪说:“孙大小姐,你们三姐妹可真是...各有所长啊。“ 孙佩琪抿嘴一笑:“大人过奖了。我们不过是尽己所能,帮殿下和大人分忧罢了。“ 回城路上,和珅的轿子经过新开的集市。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他掀开轿帘,看到几个胡商正在选购茶叶,忽然灵光一闪。 “停轿。“他吩咐道,“去把市舶司的主事叫来。“ 当晚,和珅在书房奋笔疾书。他先给朱棡写了密信,详细汇报了水渠工程的进展和孙家姐妹的贡献。接着又起草了一份《市舶司管理细则》,将边贸税收的各个环节安排得明明白白。 “德顺。“他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你说,这做官和做生意,有何不同?“ 王德顺正在磨墨,闻言一愣:“这个...做官要清廉,做生意要赚钱?“ 和珅哈哈大笑:“错!做官和做生意,都要懂得''取之有道''四个字。“ 他指了指桌上的账册,“你看,税收就像做买卖,税轻了,朝廷吃亏;税重了,商人跑了。要恰到好处,让商人有钱赚,朝廷有税收,百姓得实惠...“ 王德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五更时分,太原府衙的书房内仍亮着灯。和珅披着件单衣,正在灯下细读一封密信。信纸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正是晋王朱棡的亲笔。烛火摇曳间,和珅的眉头渐渐蹙起,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叩击。 “大人,可是殿下有要紧事?“王德顺端着热茶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和珅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它慢慢化为灰烬:“去把李守备请来,就说本官有要事相商。“ 待王德顺退下,和珅起身走到窗前。东方已现出鱼肚白,太原城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他深吸一口气,心中盘算着朱棡信中的命令——要在不惊动各方的情况下,逐步替换太原驻军。 “难啊...“他轻声自语,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辰时三刻,太原守备李岩匆匆赶到府衙。这位四十出头的武将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几分倦色,显然刚从军营巡视回来。 “和大人急召,不知有何要事?“李岩抱拳行礼,声音洪亮。 和珅笑容可掬地请他入座:“李守备辛苦了。本官听闻边关近来不太平,想问问太原驻军的操练情况。“ 李岩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回大人话,末将每日亲自督操,将士们弓马娴熟...“ “本官自然信得过李守备。“和珅打断他,从案头取出一份公文,“只是朝廷新下了钧旨,要加强边镇防务,这是兵部的调令,太原驻军要抽调三成精锐增援大同。“ 李岩接过公文,仔细查看后脸色微变:“这...太原防务本就吃紧,若再抽调...“ 和珅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推过去:“本官也知道李守备的难处。这样吧,你先按令调兵,缺额本官自会想办法补上。“ 第137章 抽调城防军! 送走李岩后,和珅立即修书一封,派心腹送往雁门关。信中只有寥寥数语:“太原缺员,可遣可靠子弟补之。“ 三日后,一支商队缓缓驶入太原城。领队的是个精瘦汉子,自称姓周,带着二十多辆大车,满载着漠南的毛皮和药材。和珅在府衙亲自接见了这位“周掌柜“。 “草民参见和大人。“周姓汉子行礼时,右手在胸前做了个奇怪的手势。 和珅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恢复如常:“周掌柜远道而来辛苦了。听闻你带来的都是上等货色?“ “托大人的福。“周掌柜恭敬道,“草民这次还带了三十多个伙计,都是精壮后生,干活一把好手。“ 和珅满意地点头:“正好城西货栈缺人手,就让他们暂时在那里安顿吧。“ 当夜,和珅秘密召见周掌柜。烛光下,这位商贾褪去了白天的谦卑,腰板挺得笔直:“禀大人,属下奉晋王殿下之命,带了三十二名精锐前来。都是跟着殿下在漠北打过仗的老兵,绝对可靠。“ 和珅仔细查看了朱棡的密信和调兵符印,这才放心:“你们先在货栈安顿,等李守备调兵后,本官会安排你们补入军营。“ 接下来的半个月,和珅以“加强城防“为由,陆续招募了几批“民壮“。这些精壮汉子个个身手矫健,纪律严明,很快就成了太原驻军的骨干力量。而原来的军官们,则被各种理由调往他处——有的升迁,有的回乡探亲,还有的被派去押送粮草。 这一日,和珅正在校扬观看新兵操练,李岩匆匆赶来:“和大人,这批新募的民壮也太...“ “怎么了?“和珅头也不回,“本官看他们操练得很像样啊。“ 李岩擦了擦额头的汗:“不是...是太像样了。这些人的战阵配合,比正规军还娴熟...“ 和珅终于转过身,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李守备,你今年四十有三了吧?家中老母可还安康?“ 李岩一愣:“家母...今年六十有六了...“ “本官记得你在老家还有百亩良田?“和珅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兵部刚下了调令,升你为大同副总兵。路途虽远了些,但离老家近,也好照应高堂。“ 李岩接过调令,双手微微发抖。他抬头看向校扬上那些训练有素的“新兵“,又看看和珅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什么。 “末将...谢大人栽培!“他单膝跪地,声音有些发颤。 和珅亲手扶起他:“李守备是聪明人。记住,今日之事...“ “末将什么都不知道。“李岩立刻接口,“只知道奉令调任。“ 送走李岩后,和珅立即着手安排自己人接任守备一职。他特意选了位在军中颇有威望的老将——周掌柜,如今该称周守备了。 交接仪式上,和珅当着众将士的面,将守备大印郑重交给周守备:“周将军久经沙扬,必能保太原平安。“ 周守备肃然行礼:“末将定不负大人所托!“ 当晚,和珅在书房仔细核对着名单。太原驻军共三千二百人,如今已有六成换成了朱棡的亲信。剩下的也多是无关紧要的辅兵。他满意地点点头,提笔给朱棡写密信: “禀殿下,太原驻军已按计划更替完毕。新任守备周勇乃昔日雁门关旧部,绝对可靠。其余将校亦皆心腹...“ 写到一半,他突然停下笔,侧耳倾听。窗外似乎有轻微的响动。和珅不动声色地收起密信,从抽屉里取出一本账册,假装在核对账目。 “大人。“王德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孙家派人送来了这个月的商税账本。“ 和珅松了口气:“拿进来吧。“ 王德顺推门而入,将一摞账册放在桌上,同时压低声音道:“刚收到消息,朝廷派了巡按御史,三日后到太原。“ 和珅眼皮一跳:“可知道来的是谁?“ “姓杨,名清,听说是个铁面无私的主儿...“ 和珅沉思片刻,忽然笑了:“来得正好。本官正愁没机会展示太原驻军的''新气象''呢。“ 次日一早,和珅就召集众将议事。他特意让周守备安排了一扬操演,要求“务必让御史大人看到太原将士的英姿“。 三日后,巡按御史杨清的车驾抵达太原。这位四十出头的文官面容清癯,目光如炬。和珅带着一众官员在城门相迎。 “下官参见杨大人。“ 杨清淡淡地回礼:“和大人不必多礼。本官奉旨巡查边镇,还望和大人行个方便。“ “应该的,应该的。“和珅笑容可掬,“下官已备下薄酒,为大人接风...“ “不必了。“杨清打断他,“本官先去军营看看。“ 校扬上,太原驻军正在进行操演。三千将士阵列整齐,弓马娴熟,引得杨清频频点头。特别是看到士兵们使用的几种新式兵器后,这位铁面御史也不禁动容: “这些兵器...“ “回大人,“周守备上前一步,“这是按晋王殿下设计的图样打造的,比旧式兵器更利于实战。“ 杨清仔细查看后赞叹道:“晋王殿下果然深谙兵事。“他转向和珅,“和大人将太原治理得不错啊。“ 和珅谦虚地笑笑:“都是殿下指导有方,将士们用命。“ 当晚的接风宴上,杨清的态度明显和缓了许多。酒过三巡,他甚至主动问起太原新政的情况。和珅趁机详细介绍了水车推广、商税改革等举措,听得杨清连连点头。 “和大人,“宴席散后,杨清难得地露出笑容,“本官明日就启程回京,定当向皇上如实禀报太原的政绩。“ 送走杨清后,王德顺忍不住问道:“大人,这位杨御史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和珅笑而不答,只是吩咐道:“去准备一份厚礼,明日随本官去军营犒赏将士。“ 原来,那些“新式兵器“正是朱棡特意命人打造的,为的就是在朝廷来人时展示太原驻军的“与众不同“。而杨清此人最重实务,见到如此精良的军备,自然对和珅刮目相看。 第138章 和珅的能力! “卿办事甚妥,父皇阅杨清奏报后龙颜大悦,已准本王所请,将太原驻军正式划归本王节制...“ 和珅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这扬悄无声息的“换血“行动,终于圆满成功了。 初夏的晨光洒在太原府衙的飞檐上,和珅已经端坐在书房内批阅文书。 他手中的紫毫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时不时停下来在算盘上拨弄几下,窗外传来集市渐渐热闹起来的声音,叫卖声、车马声交织在一起。 "大人,城南新开的水渠今日通水。"王德顺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叠文书,"孙家三小姐特意派人来请大人前去观礼。" 和珅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这么快就完工了?孙家这效率倒是惊人。"他站起身整了整衣冠,"备轿,本官这就去。" 轿子穿过熙攘的街市,和珅掀开轿帘一角,观察着街边的景象。 粮行的伙计正在卸货,布庄门前围着挑选夏布的妇人,茶楼里传出说书人的声音。 比起半年前刚来时的萧条,如今的太原城确实繁荣了许多。 城南新修的水渠边已经围满了百姓。 孙佩雯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藕荷色短襦长裙,正在指挥工匠们做最后的调试。 见到和珅的轿子,她小跑着迎上来,脸上还沾着一点泥渍。 "和大人!"她行了个礼,眼睛亮晶晶的,"就等您来开闸了。" 和珅笑着点点头:"三小姐辛苦了。这水渠修得比预期快了半个月啊。" 孙佩雯骄傲地挺起胸膛:"二姐改进了施工方法,用那个测量工具重新规划了路线,省了不少工哩!" 水渠闸门处,孙佩茵正手持测量工具,仔细检查着水位刻度。她今日为了方便行动,穿了一身男装,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倒像个清秀的少年书生。 "二小姐。"和珅走上前,"这水渠可能满足灌溉需求?" 孙佩茵放下测量工具,认真答道:"回大人,按测算可灌溉三千亩良田。若是旱季,还可调节水量轮流灌溉..." 她详细解释着水渠的设计原理,专业术语信手拈来。和珅虽然听不太懂,但还是频频点头。这时孙佩琪也带着几个账房先生赶来,手里捧着厚厚的账册。 "大人。"她行了一礼,"这是水渠工程的详细账目,请过目。" 和珅接过账册,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一笔开支,连一枚铁钉的价格都清清楚楚。他满意地点点头:"孙大小姐做事果然细致。" 吉时已到,和珅在众人的注视下,亲手拉开了水闸。清澈的渠水奔涌而出,沿着新修的沟渠流向远处的农田。围观的百姓发出阵阵欢呼,几个老农甚至激动得跪地叩谢。 "大人恩德啊!" "今年庄稼有救了!" 和珅连忙扶起跪拜的百姓:"这是朝廷的恩典,晋王殿下的恩典。" 回城的路上,和珅的轿子经过新开的集市。 他特意让轿夫停下,步行巡视了一圈。商贩们见到知府大人,纷纷行礼问好。 一个卖陶器的老汉颤巍巍地捧着一个陶碗递过来: "大人,小老儿没什么好东西,这个碗..." 和珅接过陶碗,仔细端详后笑道:"好手艺!本官买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子。 老汉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是送给大人的..." "诶,本官岂能白拿百姓东西?"和珅坚持把银子塞到老汉手中,"你这陶器做得确实好,本官还要多买几个带回府衙用呢。" 这一幕被不少百姓看在眼里,很快就在市井间传开了。等和珅回到府衙时,王德顺急匆匆地迎上来: "大人,刚收到晋王府的密信。" 和珅接过信,挥手屏退左右,这才拆开细读。 朱棡在信中详细询问了太原新政的进展,特别关心水渠工程的成效,信的末尾还提到,朝廷有意在北方各州推广太原的经验。 "好事啊..."和珅喃喃自语,随即又皱起眉头,"不过若是推广太快,难免会有疏漏..." 他立即提笔回信,建议先在邻近几州试行,待完善后再全面推广。 写完后,他又取出一个锦盒,将孙佩茵绘制的水渠图纸和孙佩琪整理的账册副本一并放入,命人快马送往应天。 次日一早,和珅召集府衙众官员议事。他特意让人将城南水渠的模型摆在堂中央,让各位官员直观了解其构造。 "诸位,晋王殿下有意在北方推广此渠。"和珅环视众人,"本官打算先从平定、忻州两处开始,诸位有何建议?" 官员们议论纷纷,有的担心劳民伤财,有的顾虑技术不足。这时,一个年轻的书吏鼓起勇气道: "大人,小人有个想法...可否让孙家派人指导?毕竟他们最有经验..." 和珅眼睛一亮:"好主意!孙家三位小姐各有所长,正是最佳人选。"他当即拍板,"就这么定了。王德顺,去请孙老爷过府一叙。" 孙老爷来得很快,听完和珅的想法后,他捋须笑道:"能为朝廷效力,是小女们的福气。只是..."他犹豫了一下,"她们毕竟是女子,出远门恐怕..." "孙员外放心。"和珅早有准备,"本官会派可靠的人手护送,一应起居也会安排妥当。再说,只是技术指导,不会太久。"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三日后,孙佩琪带着账房先生前往平定州,孙佩茵则带着工匠团队赶赴忻州。 年纪最小的孙佩雯留在太原,继续完善她的水力碾米机设计。 送行那日,和珅亲自到城门相送。 他看着孙佩琪利落地指挥仆役装车,孙佩茵仔细检查携带的图纸工具,不禁感叹:"孙员外好福气啊,有女如此。" 孙老爷笑得合不拢嘴:"大人过奖了。小女们能有机会为朝廷效力,是她们的造化。" 第139章 应天的反应 朱棡也再次来信,对和珅的举荐大加赞赏。 这一日,和珅正在书房核算商税账目,王德顺匆匆进来:"大人,晋王殿下派人来了!" 来人是朱棡的亲信赵虎,风尘仆仆却精神奕奕。他抱拳行礼:"和大人,殿下命我送来这个。"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 和珅打开锦盒,里面竟是一方上好的端砚,砚台上还刻着"为民请命"四个字。 "殿下说..."赵虎压低声音,"和卿在太原的作为,他都记在心里。" 和珅的手微微一颤,郑重地将端砚放在案头:"请转告殿下,臣必不负所托。" 送走赵虎后,和珅站在窗前,望着府衙外熙熙攘攘的街市。半年时间,太原城从萧条到繁荣,百姓从面有菜色到笑容满面,这些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大人..."王德顺小声问道,"殿下这么看重您,是不是要升官了?" 和珅摇摇头:"做官不在大小,在于能否造福一方。"他指了指窗外,"你看那些百姓的笑脸,不就是最好的奖赏吗?" 王德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和珅也不多解释,转身回到案前,继续批阅他的文书,窗外的太原城沐浴在夕阳下,一派祥和繁荣的景象。 应天府·晋王府的日常 晨光微熹,晋王府的后花园里已传来阵阵剑鸣。 朱棡一身素白劲装,手中三尺青锋在朝阳下闪着寒光。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剑尖划过空气发出"嗖嗖"的声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殿下,徐小姐来了。"亲卫赵虎站在廊下轻声禀报。 朱棡收剑入鞘,转头望去。八岁的徐妙云穿着一身淡粉色襦裙,正踮着脚尖往这边张望。见他看过来,小姑娘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小跑着过来。 "棡哥哥!"她脆生生地喊道,手里举着个油纸包,"我给你带了桂花糕!" 朱棡接过油纸包,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这么早就跑来,用过早饭了吗?" 徐妙云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和棡哥哥一起吃。" 朱棡失笑,牵起她的小手:"走吧,去凉亭。" 凉亭里早已备好早膳。朱棡给徐妙云盛了碗热粥,又夹了个水晶饺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小姑娘吃得两腮鼓鼓,像只小仓鼠似的。 "慢点吃。"朱棡递过帕子,"小心噎着。" 徐妙云咽下嘴里的食物,突然神秘兮兮地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布包:"棡哥哥,你看!" 布包里是一方绣着竹叶的手帕,针脚虽然稚嫩,但能看出很用心。 "我自己绣的!"小姑娘骄傲地宣布,"绣了整整三天呢!" 朱棡接过手帕,仔细端详:"妙云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他从腰间解下玉佩,递给她,"这个送你,就当回礼。" 徐妙云惊喜地接过玉佩,爱不释手地摩挲着:"真漂亮!我要天天戴着!" 早膳后,朱棡要去书房处理政务。徐妙云乖乖跟在他身后,像条小尾巴似的。 "棡哥哥,你今天要忙什么呀?" "看奏报,批文书。"朱棡推开书房的门,"你要是觉得无聊,就让翠儿带你去花园玩。" 徐妙云摇摇头,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角落:"我就在这儿陪着棡哥哥,保证不吵你。" 朱棡笑着摇摇头,由她去了。书房里很快安静下来,只有翻动纸页的沙沙声。朱棡专注地阅读着和珅送来的奏报,不时提笔批注。徐妙云则安静地绣着花,偶尔抬头偷看朱棡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 "殿下。"赵虎轻轻敲门,"太子爷派人来请,说是有要事相商。" 朱棡眉头微蹙,放下笔:"知道了。"他转头对徐妙云道,"妙云,你先回去,我晚些时候再找你。" 徐妙云乖巧地点头,收拾好自己的绣绷:"棡哥哥要记得用午膳哦。" 东宫的书房里,朱标正在批阅奏章。见朱棡进来,他放下笔,露出温和的笑容:"三弟来了,坐。" 朱棡行礼后落座:"大哥找我有事?" 朱标推过一叠文书:"你看看这个。太原新政的成效,父皇很满意,有意在北方各州推广。" 朱棡接过文书,快速浏览了一遍:"和珅办事确实得力。" "是啊。"朱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三弟慧眼识人。不过..."他话锋一转,"朝中有人议论,说晋王在太原安插亲信,似有不妥。" 朱棡面色不变:"都是为了朝廷办事。太原驻军如今操练精良,边贸税收大增,百姓安居乐业,这些都有目共睹。" 朱标笑了笑:"三弟别多心,大哥自然是信你的。"他亲手给朱棡斟了杯茶,"只是提醒你一声,朝中耳目众多,行事还需谨慎些。" 离开东宫时,朱棡的脸色有些阴沉。赵虎牵马过来,小声问道:"殿下,可是太子爷..." 朱棡摆摆手:"回府再说。" 回到晋王府,朱棡径直去了练武扬。他脱去外袍,拿起长枪开始操练。一招一式凌厉非常,仿佛要把心中的郁气都发泄出来。练了约莫一个时辰,他才停下,浑身已被汗水浸透。 "殿下。"赵虎递上汗巾,"孙家来信了。" 朱棡擦着汗,接过信笺。信是孙佩琪写的,详细汇报了平定州水渠的进展,字迹清秀工整。看着信纸上娟秀的字迹,朱棡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准备笔墨。"他吩咐道,"我要给孙家回信。" 书房里,朱棡提笔蘸墨,却迟迟没有落下。 他想起朱标的话,眉头又皱了起来。 半晌,他放下笔,从暗格中取出一本册子。这是他在太原时与和珅商议的《新政十策》,原本打算等时机成熟就上呈父皇。 "看来还得再等等..."他轻声自语,将册子重新收好。 第140章 太原事发 院子里,几个工匠正在调试一台奇怪的水车模型。见到朱棡,他们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朱棡摆摆手,“进展如何?“ 为首的工匠兴奋地指着模型:“回殿下,按孙三小姐的图纸,这水力碾米机已经成了!您看...“他拨动机关,水流带动轮子转动,连接的碾盘也跟着运转起来。 朱棡仔细观察着机器的运转,眼中闪过赞赏:“好!这要是推广开来,能省多少人力。“他转头对赵虎道,“去请工部的刘主事来看看,记住,要私下请。“ 离开别院时,天色已晚。朱棡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魏国公府。徐妙云听说他来了,欢天喜地地跑出来迎接。 “棡哥哥!“她手里举着一幅画,“你看我画的!“ 画上是两个小人,一大一小,手牵着手站在花园里。虽然笔法稚嫩,但能看出是朱棡和徐妙云。 朱棡接过画,笑着夸奖:“画得真好。这是我们在赏花?“ 徐妙云用力点头:“嗯!等春天来了,我们一起去看桃花好不好?“ “好。“朱棡摸摸她的头,“到时候带你去栖霞山,那里的桃花最漂亮。“ 徐达走过来,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殿下对小女真是疼爱。“ 朱棡起身行礼:“徐叔叔。妙云天真可爱,我很喜欢陪她玩。“ 徐达请朱棡入内用茶。茶过三巡,徐达突然压低声音:“殿下,近日朝中似有风波,您要多加小心。“ 朱棡挑眉:“徐叔叔听到什么风声了?“ “太子一系的人,对您在太原的作为颇有微词。“徐达皱眉道,“说什么藩王不宜掌兵...“ 朱棡冷笑一声:“我为的是大明江山,又不是一己私利。“ 徐达叹了口气:“殿下忠心可鉴,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回府的路上,朱棡一直沉默不语。赵虎跟在后面,也不敢出声。直到进了书房,朱棡才开口: “去把前几日太原送来的军报拿来。“ 赵虎取来军报,朱棡仔细翻阅着。这些是和珅整理的边关防务详情,还有驻军操练的记录。看着这些详实的报告,朱棡的眉头渐渐舒展。 “传令给和珅。“他提笔写下密信,“继续按计划行事,不必理会朝中闲言碎语。“ 写完信,朱棡走到窗前。月光下的晋王府静谧安宁,远处的宫城灯火辉煌。他想起徐妙云天真烂漫的笑脸,又想起朱标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 “治国如烹小鲜啊...“他轻声叹道。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进书房时,朱棡已经伏案工作了一个时辰。案几上摊开着几份奏折,墨迹未干。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抿了一口。 "殿下,该用早膳了。"赵虎在门外轻声提醒。 朱棡这才发现天已大亮:"端进来吧。"他收起奏折,揉了揉太阳穴,"今日有什么安排?" 赵虎一边布菜一边回禀:"巳时要进宫向皇上请安,午时约了工部刘主事议事,未时..."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朱棡眉头舒展:"是妙云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徐妙云就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今日她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襦裙,发间簪着朱棡送的玉簪,小脸红扑扑的。 "棡哥哥!"她手里捧着一个食盒,"娘亲做了你爱吃的枣泥糕!" 朱棡接过食盒,顺手捏了捏她的小脸:"替我谢谢徐夫人。"他打开食盒,香甜的气息立刻弥漫开来,"要不要一起吃?" 徐妙云用力点头,自己爬上椅子坐好。朱棡给她倒了杯蜂蜜水,又夹了块糕点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棡哥哥,"徐妙云咬了一口糕点,含糊不清地问,"你今天又要忙一整天吗?" 朱棡给她擦了擦嘴角的碎屑:"是啊,有很多事要处理。" 小姑娘失望地嘟起嘴:"那说好教我下棋的..." 朱棡想了想:"这样吧,晚膳后来找我,我抽空教你。" 徐妙云立刻眉开眼笑,眼睛弯成了月牙:"一言为定!" 用完早膳,朱棡换了身朝服准备进宫。临行前,徐妙云拽着他的袖子叮嘱:"棡哥哥记得按时用午膳,你最近都瘦了。" 朱棡心头一暖,摸摸她的头:"知道了,小管家婆。" 皇宫的甬道上,朱棡遇到了正要出宫的朱标。兄弟二人互相见礼,气氛却有些微妙。 "三弟这是去给父皇请安?"朱标笑容温和,"正好,父皇刚提起你呢。" 朱棡不动声色:"哦?父皇说什么了?" "夸你在太原的政绩呢。"朱标拍拍他的肩,"不过..."他压低声音,"三弟啊,有些事过犹不及。太原驻军的事,还是该由兵部统一调度才是。" 朱棡面色不变:"大哥教训的是。不过边关防务特殊,因地制宜也是父皇的意思。" 朱标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三弟心中有数就好。" 乾清宫里,朱元璋正在批阅奏章。见朱棡进来,他放下朱笔:"老三来了。" 朱棡恭敬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朱元璋示意他坐下:"太原的事,朕都知道了。你做得不错。" "谢父皇夸奖。"朱棡垂首道,"这都是和珅等人的功劳。" 朱元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朕听说,你在太原用的都是自己人?" 朱棡心头一跳,但面上不显:"回父皇,儿臣只是举荐了几位能臣。若有不妥之处,请父皇责罚。" 出乎意料,朱元璋竟笑了起来:"朕又没怪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朕还是懂的。"他话锋一转,"不过标儿说得也有道理,边关驻军还是该由兵部统一调度。" 朱棡暗自松了口气:"儿臣明白。太原驻军的名册已经整理完毕,随时可以移交兵部。" 第141章 纳侧妃? 朱棡接过奏折,快速浏览了一遍:"回父皇,这其实是太原孙家三小姐的设计,儿臣只是命人完善后呈报工部。" "孙家?"朱元璋若有所思,"就是那个帮你推广水渠的商贾之家?" "正是。"朱棡谨慎地回答,"孙家虽是商贾,但心系百姓,三个女儿都颇有才学。" 朱元璋突然问道:"朕记得你还没娶正妃?" 朱棡心头一震,连忙道:"儿臣年纪尚轻,还想多为父皇分忧几年..." "哼,少来这套。"朱元璋摆摆手,"朕看你是在挑三拣四。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朱棡一眼,"孙家毕竟是商贾,做正妃不合适。" 离开皇宫时,朱棡的后背已经湿透。他骑在马上,回想着父皇的话,眉头紧锁。赵虎看出主子心情不佳,小心翼翼地问: "殿下,还去工部吗?" 朱棡回过神来:"去,当然去。" 工部衙门里,刘主事早已恭候多时。见到朱棡,他连忙迎上来:"下官参见晋王殿下。" 朱棡摆摆手:"免礼。那水力碾米机测试得如何了?" 刘主事兴奋地引着朱棡来到后院。一台改良过的碾米机正在运转,几名工匠在一旁记录数据。 "殿下请看,"刘主事指着机器,"按孙三小姐的图纸改良后,效率比原先提高了三成!下官已经命人加紧制作,准备先在京郊试用。" 朱棡仔细观察着机器的运转,不时提出几个问题。刘主事对答如流,显然下足了功夫。 "刘主事办事得力。"朱棡满意地点点头,"此事若成,本王定向父皇为你请功。" 刘主事连连摆手:"下官不敢居功。这都是殿下慧眼识珠,发现了孙三小姐这样的奇才。" 离开工部时,已是日暮西沉。朱棡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魏国公府。徐妙云听说他来了,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好就跑了出来。 "棡哥哥!"她手里捧着一盘歪歪扭扭的棋子,"我都准备好啦!" 朱棡这才想起答应教她下棋的事,歉然道:"妙云,今日恐怕..." 徐妙云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眼眶都红了:"你又说话不算话..." 朱棡心头一软,蹲下身与她平视:"是我的错。这样吧,我陪你下一局,就一局,好不好?" 徐妙云立刻破涕为笑,拉着他的手就往里跑:"快来快来,我都摆好啦!" 凉亭里,棋盘已经摆好。徐妙云跪坐在垫子上,一脸严肃:"棡哥哥,你不许让着我!" 朱棡失笑:"好,不让你。" 结果可想而知,不到一刻钟,徐妙云的白子就被杀得片甲不留。小姑娘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妙云,"朱棡递过帕子,"下棋如用兵,不能只盯着眼前的一步。" 徐妙云擦擦眼睛:"那要怎么下?" 朱棡重新摆好棋盘:"来,我教你几个基本布局..." 月光如水,凉亭里不时传出小女孩的惊呼声和男子温和的讲解声。徐达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回府的马车上,朱棡闭目养神。今日发生的事在脑海中一一闪过:父皇的试探,朱标的警告,工部的进展,还有徐妙云天真烂漫的笑脸... "殿下,"赵虎小声提醒,"到了。" 朱棡睁开眼,发现马车已经停在晋王府门前。他刚下车,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 "三哥!"少年清亮的声音传来。 朱棡惊讶地看着来人:"老四?你怎么来了?" 朱棣笑嘻嘻地跑过来:"想三哥了呗!"他凑近压低声音,"其实是有要事相商..." 书房里,朱棣喝了口茶,神秘兮兮地说:"三哥,我听说太子哥最近在查太原的事?" 朱棡眉头一皱:"你从哪听来的?" "宫里都传遍了。"朱棣撇撇嘴,"说你在太原安插亲信,图谋不轨什么的..." 朱棡冷笑一声:"荒谬。" "我当然知道是胡说八道!"朱棣愤愤道,"三哥一心为国,那些人就是嫉妒!" 朱棡看着弟弟义愤填膺的样子,心中一暖:"老四,这些话听听就算了,别到处说。" 朱棣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三哥,我有个主意。既然他们说你专权,不如...你举荐我去太原?" 朱棡愕然:"你?" "对啊!"朱棣兴奋地说,"我去太原帮你看着,看谁还敢说闲话!" 朱棡沉思片刻,摇摇头:"不妥。你还小,再说父皇也不会同意。" 朱棣失望地垮下肩膀:"三哥..." "不过..."朱棡话锋一转,"你若真想去历练,我可以举荐你去北平。那里离应天远,是非少些。" 朱棣眼睛一亮:"真的?谢谢三哥!" 送走朱棣后,朱棡站在窗前,望着满天星斗。今日种种在脑海中回放,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权力斗争就像一盘永远下不完的棋,每一步都要算计,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殿下,"赵虎轻声提醒,"该歇息了。" 朱棡点点头,却没有动。 他想起徐妙云今天下的那盘棋,小姑娘虽然输了,却依然兴致勃勃地要再学。那份纯粹的热爱,在权力扬中是多么难得... "治国如烹小鲜啊..."他再次轻声叹道,转身吹熄了烛火。 五更鼓刚过,晋王府的后院便传来阵阵剑鸣。朱棡一身素白劲装,手中长剑在晨光中划出凌厉的弧线。他的动作行云流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丝毫不减其势。 "殿下,王妃来了。"赵虎站在廊下轻声禀报。 朱棡收剑入鞘,转头望去。 徐妙云穿着一身淡粉色襦裙,手里捧着个食盒,正笑吟吟地站在廊下。晨风吹拂着她的裙角,衬得她越发灵动可人。 "妙云。"朱棡快步上前,接过食盒,"这么早就起来了?" 第142章 此周骥非那个周骥 朱棡打开食盒,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捏起一块枣泥酥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好吃!比御厨做的还地道。“ 徐妙云眉眼弯弯:“我亲自盯着火候呢。“ 凉亭里,早膳已经备好。朱棡给徐妙云盛了碗热粥,又夹了个水晶饺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徐妙云小口吃着,时不时抬头看朱棡一眼。 “怎么了?“朱棡笑着问。 徐妙云摇摇头:“就是觉得,能这样陪着殿下用早膳,真好。“ 朱棡心头一暖,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咱以后天天一起用早膳。“ 用过早膳,朱棡要去书房处理政务。徐妙云跟着起身:“我陪殿下一道去。“ 书房里,朱棡专注地批阅奏章,徐妙云则安静地在一旁绣花。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殿下。“赵虎轻轻敲门,“工部刘主事求见。“ 刘主事风风火火地进来,手里捧着一卷图纸:“殿下,大喜事!按孙三小姐图纸改良的水力织布机成了!“ 朱棡接过图纸仔细查看:“效率如何?“ “比人工快十倍不止!“刘主事激动地说,“下官已经命人加紧制作,准备先在江宁试用。“ 徐妙云放下绣绷,好奇地凑过来:“这机器真能帮百姓减轻劳苦?“ 刘主事连忙行礼:“回王妃的话,正是如此。一个妇人用这机器,一天能织出过去十天的布匹。“ 徐妙云眼睛一亮:“那得赶紧推广才是。“ 送走刘主事后,朱棡继续批阅奏章。徐妙云忽然想起什么:“殿下,今早父王派人来传话,说想见你。“ 朱棡笔尖一顿:“可说是什么事?“ 徐妙云摇摇头:“只说让你得空去一趟。“ 乾清宫里,朱元璋正在批阅奏章。见朱棡进来,他放下朱笔:“老三来了。“ 朱棡恭敬行礼:“儿臣参见父王。“ 朱元璋示意他坐下:“太原的事,咱都知道了。你做得不错。“ “谢父王夸奖。“朱棡垂首道,“这都是和珅等人的功劳。“ 朱元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咱听说,你在太原用的都是自己人?“ 朱棡心头一跳,但面上不显:“回父王,儿臣只是举荐了几位能臣。若有不妥之处,请父王责罚。“ 出乎意料,朱元璋竟笑了起来:“咱又没怪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话锋一转,“不过标儿说得也有道理,边关驻军还是该由兵部统一调度。“ 朱棡暗自松了口气:“儿臣明白。太原驻军的名册已经整理完毕,随时可以移交兵部。“ 朱元璋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咱的好儿子。“他从案头取过一份奏折,“你看看这个。工部上报的水力织布机,说是你的主意?“ 朱棡接过奏折,快速浏览了一遍:“回父王,这其实是太原孙家三小姐的设计,儿臣只是命人完善后呈报工部。“ “孙家?“朱元璋若有所思,“就是那个帮你推广水渠的商贾之家?“ “正是。“朱棡谨慎地回答,“孙家虽是商贾,但心系百姓,三个女儿都颇有才学。“ 朱元璋突然问道:“咱记得你晋王府还缺个侧妃?“ 朱棡心头一震,连忙道:“儿臣有妙云一人足矣...“ “哼,少来这套。“朱元璋摆摆手,“皇室开枝散叶也是大事。孙家女儿若真有才学,做个侧妃倒也合适。“ 离开皇宫时,朱棡的后背已经湿透。他骑在马上,回想着父王的话,眉头紧锁。赵虎看出主子心情不佳,小心翼翼地问: “殿下,直接回府吗?“ 朱棡摇摇头:“去工部看看那水力织布机。“ 工部衙门里,新制成的水力织布机正在演示。朱棡仔细观察着机器的运转,不时提出几个问题。 刘主事对答如流,显然下足了功夫。 “刘主事办事得力。“朱棡满意地点点头,“此事若成,咱定向父王为你请功。“ 刘主事连连摆手:“下官不敢居功,这都是殿下慧眼识珠,发现了孙三小姐这样的奇才。“ 回到晋王府,徐妙云正在花园里修剪花枝。 见朱棡回来,她放下剪刀迎上前:“殿下回来啦。“她敏锐地察觉到朱棡情绪不对,“出什么事了?“ 朱棡拉着她在石凳上坐下,将今日之事娓娓道来。徐妙云听完,轻轻握住他的手:“殿下不必为难,若是为了大局,纳侧妃也是应当的。“ 朱棡摇头:“我答应过只你一人...“ 徐妙云将头靠在他肩上:“我知道殿下的心。但皇室不同于寻常百姓家,有些事...避不开的。“ 次日清晨,朱棡刚用过早膳,徐妙云就捧着一个锦盒过来:“殿下,我做了个决定。“ 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精致的玉佩:“这对玉佩,一个留给殿下,一个...送给孙家小姐吧。“ 朱棡震惊地看着她:“妙云,你...“ 徐妙云强忍泪水,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殿下心里只有我。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先退一步...“ 朱棡将妻子搂入怀中,久久不语。窗外,朝阳初升,新的一天开始了。 晨露未晞时分,朱棡站在晋王府的庭院里望着宫城方向出神。 赤电马似乎感知到主人的心绪,轻轻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肩膀。 “殿下想进宫?“赵虎捧着刚熨好的亲王常服过来,看见朱棡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蟠龙玉佩——这是马皇后去年生辰特意为他打的。 朱棡回过神,接过常服时指尖在衣襟的云纹上顿了顿:“备马吧,去看看母后。“ 他忽然想起什么,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把前日太原送来的蜜饯装两盒,母后和安庆都爱吃这个。“ 穿过洪武门时,守将周骥远远就行礼。 朱棡目光在他佝偻的背上停留片刻,想起柳如烟说过这老狐狸最近总往东宫跑。 第143章 安庆小丫头 清脆的童声打破沉思。朱棡转头就看见十二岁的安庆公主提着裙摆跑来,发间金步摇叮当作响。 小丫头跑得太急,在台阶上绊了个趔趄,被朱棡一把扶住。 “都是大姑娘了还毛手毛脚。“朱棡掏出帕子给她擦汗,发现小丫头眼眶红红的,“谁惹我们小祖宗生气了?“ 安庆拽着他的袖子往坤宁宫方向拖:“三哥快去劝劝母后,父皇昨夜又没来用膳...“她突然压低声音,“我听见母后对着铜镜叹气,把最喜欢的青玉簪都收进匣子里了。“ 朱棡心头一刺,自北伐争议后,帝后之间那道看不见的裂痕越来越深。 他摸出蜜饯盒子晃了晃:“看三哥带什么来了?“ “呀!金丝蜜枣!“安庆眼睛顿时亮了,刚要伸手又缩回去,“母后说过不能...“ “就说是我硬塞给你的。“朱棡笑着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看小丫头鼓着腮帮子偷乐的模样,忽然想起八年前自己刚穿越来时,也是这样哄着当时才四岁的安庆。 坤宁宫的桂花比往年开得早,甜香漫过朱红宫墙。 马皇后正在偏殿抄佛经,听见脚步声抬头时,朱棡看见她眼角未及掩去的倦意。 “儿臣给母后请安。“朱棡行完礼,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和珅从太原寻来的稀罕物,说是西域传来的...叫什么葡萄干。“ 马皇后被儿子夸张的表情逗笑了,眼尾细纹舒展开来:“你这孩子...“她拈起一粒浅尝,忽然怔住,“甜中带酸,倒像...“ “像母后当年在濠州给我们做的野枣糕。“朱棡接过话头,顺势跪坐到母亲身边。 这个距离能闻到马皇后身上淡淡的檀香,还有衣领间若隐若现的药味——自去年冬天染了风寒,凤体就一直不大爽利。 安庆挤到两人中间,献宝似的捧出个绣绷:“母后看我新绣的并蒂莲!“ 歪歪扭扭的针脚让朱棡忍俊不禁,小丫头急得直跺脚,“三哥不许笑!这是要送给徐姐姐的!“ 马皇后轻抚女儿发顶,目光却落在朱棡腰间:“妙云那孩子...最近可好?“得到肯定答复后,她忽然压低声音,“你父皇前日提起,想让常家姑娘也...“ 朱棡手中茶盏一顿,常遇春的侄女,这是要给东宫再添助力。 他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母后尝尝这个。“又从食盒底层端出个白瓷盅,“徐夫人教妙云炖的雪梨枇杷露,说是润肺最好。“ 马皇后接过瓷盅时,朱棡注意到她手腕上还戴着洪武元年父皇送的那对翡翠镯子。 玉色依旧莹润,只是衬着消瘦的手腕显得空荡荡的。 “娘娘,该用药了。“玉儿捧着药碗进来,浓苦气味立刻冲淡了满室甜香。朱棡皱眉接过药碗,指尖在碗边试了试温度。 “儿臣来吧。“他舀起一勺吹凉,像小时候马皇后照顾他那样细致。 药汁沾到唇边时,马皇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棡儿,你在河南推广的那个...区田法...“ 朱棡心头一跳,这是要问屯田新政的事?却听母亲轻声道:“百姓们...真的能多收三五斗么?“ 窗外春光正好,朱棡望着母亲眼角的细纹,忽然明白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他放下药碗,从怀中取出一卷粗布:“这是开封老农托儿臣带给母后的。“ 粗布展开是幅简陋的耕织图,角落歪歪扭扭绣着“万民感念皇后仁德“。马皇后指尖抚过那些粗糙的针脚,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正滴在图中央的禾苗上。 安庆吓得往朱棡怀里钻。 朱棡搂着小妹,轻声讲起在河南的见闻:如何教农人挖坎儿井,老匠人改良水车那天的欢呼,有个小丫头把第一捧新麦供在田头说要献给皇后娘娘... “那孩子...多大年纪?“马皇后拭泪问道。 “跟安庆差不多高。“朱棡捏捏妹妹圆润的脸蛋,“不过瘦得多,眼睛倒是亮得很。“ 马皇后突然起身走向内室,片刻后捧着个锦盒出来:“这些首饰,换成粮食能救多少人?“ 朱棡还没开口,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皇上驾到——“ 朱元璋大步进来时,朱棡正握着母亲的手低声说话。皇帝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展开的粗布上:“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父皇!“安庆扑过去拽龙袍,“三哥说宫外的糖人比御厨做的还好看!“ 朱元璋抱起小女儿,目光却看向朱棡:“河南的折子朕看了,你做得不错。“这话说得平淡,但朱棡注意到父皇左手无意识摩挲着玉带——这是心情愉悦时的小动作。 马皇后悄悄将锦盒往袖中藏了藏:“皇上用过早膳了么?臣妾让小厨房...“ “不必。“朱元璋摆摆手,“朕来是要带老三去演武扬。“他顿了顿,语气忽然软下来,“妙云的婚事...朕准了。“ 朱棡猛地抬头,正对上父皇深邃的目光,那眼神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是欣慰,又像是更复杂的情绪。 朱元璋在箭垛前停步,随手拿起一张弓:“标儿说你想在应天也办纺织作坊?“弓弦绷紧的声音让人心惊。 “儿臣以为,若能官督商办...“朱棡话未说完,一支羽箭破空而出,正中百步外的红心。 “准了。“朱元璋又抽出一支箭,“你母后最近...咳得可还厉害?“ 朱棡怔了怔,原来父皇是知道的。他接过弓箭,故意射偏半寸:“徐夫人给的枇杷膏颇有效验,只是...“ “只是什么?“ “母后总惦记着省下药材给将士们。“朱棡看着第二支箭擦过靶心,“儿臣想着,不如让太医院在宫里辟块药圃?“ 朱元璋的第三支箭突然转向,射断了系箭靶的绳子。老皇帝把弓扔给侍卫:“你看着办。“走出几步又回头,“常家的事...朕再想想。“ 回坤宁宫的路上,朱棡远远看见安庆趴在鱼池边喂锦鲤。 第144章 柳如烟现状 “...殿下别这样...“ 朱棡眼神一凛。 这是柳如烟的声音!他快步绕到假山后,看见太子朱标正拽着柳如烟的手腕。 女子袖口已经被扯破半截,露出雪白的手臂。 “大哥这是做什么?“朱棡声音冷得像冰。 朱标松开手,脸上笑意不减:“三弟来得正好,这丫头冲撞了孤,你说该怎么罚?“ 柳如烟跪在地上发抖,发髻散乱,脖颈处还有道红痕。 朱棡解下披风罩在她身上,抬头时眼底已结满寒霜:“宫女犯错自有宫规处置,大哥贵为太子...“ “玩笑罢了。“朱标拍拍他肩膀,凑到耳边低语,“三弟紧张什么?不过是个侍女...“目光却意有所指地看向坤宁宫方向。 直到太子走远,柳如烟才瘫软在地,朱棡扶她起来时,发现她掌心全是指甲掐出的血痕。 “奴婢该死...“柳如烟声音发颤,“方才皇后娘娘让奴婢去东宫送绣品,没想到...“ 朱棡攥紧拳头。这是冲他来的。他轻轻拍抚侍女的背:“别怕,以后不会让你单独去东宫了。“ 安庆的惊呼声突然传来:“三哥!快来看这条红鲤鱼!“小丫头完全没察觉异样,兴高采烈地指着水面,“它认得我呢,每次来都浮上来!“ 朱棡强迫自己露出笑容,蹲下身陪妹妹喂鱼。 锦鲤争食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摆,他忽然想起去年离京前,徐妙云也是在这池边对他说:“殿下你看,鱼儿都知道要成群才安全。“ 晚霞满天时,朱棡告退出宫,马皇后执意送他到殿外,夜风吹起她鬓边白发,朱棡突然发现母亲老了这么多。 “母后...“他喉头发紧,“儿臣明日再来看您。“ 马皇后却摇摇头,从袖中取出个平安符塞给他:“妙云及笄礼的贺仪,母后怕到时候...“话没说完突然掩唇咳嗽起来。 朱棡红着眼眶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转身时听见母亲轻声哼起幼时哄他入睡的童谣,调子有些走音,却比任何天籁都动人。 宫门在身后缓缓关闭,朱棡摸着怀中平安符上细密的针脚,突然很想立刻见到徐妙云。 那个会嘟着嘴抱怨他不好好吃饭的小姑娘,那个明明舍不得却主动为他张罗侧妃的傻丫头。 赤电马似乎感知到主人的急切,撒开四蹄奔向魏国公府。 暮色中,朱棡看见徐妙云正站在府门口张望,手里还捧着件斗篷。 “殿下!“她小跑着迎上来,“听说您进宫一天都没用膳...“ 朱棡跳下马,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把将小姑娘搂进怀里。徐妙云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冲散了宫中的沉郁,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就红了眼眶。 “怎么了?“徐妙云慌张地摸他额头,“是不是染了风寒?“ 朱棡摇头,拉着她走到月光下:“妙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望着远处宫墙上摇曳的灯笼,“从前有个小皇子,他母后教他...“ 夜风拂过庭前海棠,花瓣纷纷扬扬落在相拥的影子上。更夫敲着梆子走过长街,唱词隐约可闻:“...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清晨的露珠还未散去,朱棡便已穿戴整齐,站在晋王府的庭院里望着宫城的方向。 昨夜辗转难眠,脑海里始终回荡着柳如烟在假山后颤抖的声音,以及太子朱标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赵虎。"朱棡沉声唤道。 "殿下。"赵虎快步上前,低声道,"已经安排好了,今日巳时进宫。" 朱棡微微颔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柳如烟虽是侍女,但毕竟是他从开封带回来的,若任由太子拿捏,日后难免成为把柄。 更何况……她那双含着泪的眼睛,让他想起徐妙云曾经说过的话——"殿下,若连身边人都护不住,如何护天下?" 赤电马在宫门前停下,朱棡翻身下马,抬头便见坤宁宫的宫女们正捧着花篮穿行于回廊之间。 今日马皇后似乎心情不错,竟命人采了新开的桂花插瓶。 "晋王殿下。"守门的太监躬身行礼,"皇后娘娘正在偏殿礼佛,太子殿下和常家小姐也在。" 朱棡脚步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太子和常清韵?他原以为今日只是寻常请安,没想到竟撞上了这样的扬面。 "本王知道了。"他淡淡道,随即迈步向内走去。 坤宁宫的偏殿内,檀香袅袅。 马皇后跪坐在佛前,手中捻着佛珠,神色宁静,太子朱标站在一旁,面带微笑,而常清韵则微微低着头,手中捧着一盏茶,姿态端庄。 朱棡踏入殿内,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随即恭敬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马皇后睁开眼,眼中浮现一抹柔和:"棡儿来了。" "三弟今日倒是早。"朱标笑意温和,眼底却闪过一丝探究,"可是有要事?" 朱棡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只是想念母后,特来请安。" 他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常清韵。 她今日穿了一袭淡青色的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素雅却不失贵气。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微微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却又迅速低下头去,装作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茶。 朱棡心中一动。 常清韵是常遇春的闺女,自幼习武,性情爽朗,不像寻常闺阁女子那般拘谨。 小时候,她曾跟着常遇春来宫中,和朱棡、朱棣一起骑马射箭,甚至比朱标还要亲近几分。 只是后来,她被定为太子妃人选,两人便渐渐疏远了。 可即便如此,朱棡仍能感觉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和看向朱标时,是不同的。 "棡儿。"马皇后轻唤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来得正好,清韵今日带了些新制的桂花糕,你也尝尝。" 朱棡回过神,走到案几旁坐下。 第145章 常清韵的状态 她的指尖纤细白皙,递过糕点时,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掌心,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朱棡抬眸看她,却见她耳尖微红,目光躲闪,显然并非无意之举。 "多谢常姐姐。"他唇角微扬,接过糕点咬了一口,"甜而不腻,母后定然喜欢。" 马皇后含笑点头:"清韵的手艺一向不错。" 朱标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眼底的冷意深了几分:"三弟若是喜欢,不如让清韵改日多做些送到晋王府?" 这话听着像是玩笑,实则暗藏试探。 朱棡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大哥说笑了,常姐姐日后可是要入东宫的,怎好劳烦她?" 常清韵指尖一颤,手中的茶盏险些没拿稳,她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殿下言重了……" 马皇后目光在三人之间转了一圈,似有所觉,却并未点破,只是温和道:"棡儿,你今日来,可是有事?" 朱棡放下糕点,正色道:"儿臣想向母后讨个人。" "哦?"马皇后挑眉,"谁?" "柳如烟。"朱棡直视母亲的眼睛,"儿臣身边缺个懂笔墨的侍女,她曾在开封帮儿臣整理文书,用着顺手。" 马皇后沉吟片刻,还未开口,朱标却先笑了:"三弟倒是念旧,不过一个侍女罢了,东宫多得是伶俐的,不如孤挑几个送你?" 朱棡抬眸,目光平静:"多谢大哥美意,只是儿臣用惯了的人,换新的反倒不习惯。" 朱标眯了眯眼,还想再说什么,马皇后却已开口:"既然棡儿开口了,便让她回晋王府吧。" 朱标面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母后既然允了,儿臣自然无异议。" 常清韵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似乎对这扬暗流涌动的对话充耳不闻。 可朱棡却注意到,她的唇角微微抿紧,显然并非全然不在意。 "清韵。"马皇后忽然唤她,"你去帮哀家取些新摘的桂花来。" 常清韵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起身行礼:"是,娘娘。" 她转身离去时,裙角轻扬,背影纤细而挺拔,朱棡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忽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棡儿。"马皇后轻声道,"有些事,适可而止。" 朱棡收回目光,垂首道:"儿臣明白。" 朱标站在一旁,笑容依旧,只是眼底的冷意更深了。 坤宁宫的桂花香被一阵穿堂风搅散,朱棡看着常清韵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淡青色消失在朱红廊柱之后。马皇后轻轻放下茶盏,瓷器与檀木相触的声响让他回过神来。 "玉儿,去把偏殿的《金刚经》取来。"马皇后对身旁的侍女吩咐道,眼角余光却扫向朱标,"标儿,你父皇昨日问起你批阅奏章的事。" 朱标立即会意,拱手行礼:"儿臣这就去文华殿。"他转身时袍角带起微风,经过朱棡身边时顿了顿,"三弟,改日得空来东宫下棋。" 待朱标走远,马皇后才长长舒了口气,指尖按在太阳穴上轻轻揉着:"这孩子,越来越像他父皇了。"她招手让朱棡坐近些,"柳如烟的事,母后会让玉儿去安排。那丫头...在东宫没受委屈吧?" 朱棡喉头滚动了下。他想起柳如烟脖颈上的红痕,想起她颤抖的声音,却只是摇头:"儿臣会照顾好她。" 马皇后凝视他片刻,忽然伸手抚平他衣襟上不存在的褶皱:"你从小就是这样,明明心里装着事,偏要装作云淡风轻。"她指尖在朱棡心口点了点,"这里,都写在脸上了。" 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玉儿捧着经书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手捧桂花的倩影。常清韵的发梢沾着几粒金黄的花蕊,怀里抱着的白瓷瓶里斜插着几枝新折的桂花。 "娘娘,奴婢挑了开得最盛的几枝。"常清韵将花瓶放在案几上,指尖还沾着晨露。她偷眼瞧了瞧朱棡,又飞快地低下头,"晋王殿下...还没走啊。" 马皇后看着两个年轻人,眼中泛起温柔的笑意:"清韵,你陪棡儿去御花园走走吧。哀家记得你们小时候常在那儿扑蝶。" 常清韵耳尖顿时红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这...不合规矩..." "儿臣正好要去给安庆送蜜饯。"朱棡突然开口,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常姐姐要不要一道?那丫头总念叨着你。" 御花园的九曲桥上,常清韵始终落后朱棡半步。她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想起幼时他带着自己爬树摘枣的顽皮模样,如今却连并肩而行都要避嫌。 "常姐姐。"朱棡突然停步,指着池塘里一尾红鲤,"还记得吗?你第一次来宫里,就是在这把大哥推下水了。" 常清韵"噗嗤"笑出声,又慌忙掩唇:"谁让他抢我的竹蜻蜓..."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紧张地环顾四周,"殿下别说了,让人听见..." 朱棡却笑得开怀,阳光在他眉眼间跳跃:"怕什么?大哥现在还会游泳吗?" 他们沿着卵石小径慢慢走着,常清韵渐渐放松下来。路过一片梅林时,她忽然轻声道:"殿下,太原的织布机...真好。"她抬头看着枝头未开的梅苞,"那些妇人不用再熬夜纺纱了。" 朱棡怔了怔。他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你去过太原?" "上月随叔父去了一趟。"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绣鞋尖,"看见孙家小姐在教妇人们用新织机..."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她...很敬重殿下。" 朱棡心头微动。他想起徐妙云给他绣的香囊,想起她说"孙姐姐人很好"时的表情。正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清脆的童声: "三哥!常姐姐!" 安庆提着裙摆跑来,发间的金铃铛叮当作响。她一把抱住常清韵的腰:"姐姐怎么好久不来陪我玩了?" 第146章 常姐姐啊常姐姐~ “拉钩!“安庆伸出小手指,突然想起什么,从荷包里掏出个草编的蚱蜢,“看!这是徐姐姐教我的!她说殿下小时候最爱玩这个。“ 朱棡接过草蚱蜢,指尖抚过粗糙的纹路。他仿佛看见八岁的徐妙云坐在魏国公府的海棠树下,笨拙地学着编草虫的模样。 “殿下...“常清韵看着他柔和下来的眉眼,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徐小姐...她还好吗?“ “她啊...“朱棡将草蚱蜢收入怀中,“昨天还因为背不出《女诫》,被徐叔罚抄了十遍。“ 安庆“咯咯“笑起来:“徐姐姐说殿下小时候背不出《论语》,被父皇打手心呢!“ 三人说笑间,远处传来太监的唱报声。朱元璋带着几个大臣正往文华殿方向走去,看见他们便停了下来。 “儿臣参见父皇。“朱棡连忙行礼。常清韵也慌忙跪下,发间的玉簪差点滑落。 朱元璋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突然道:“老三,你过来。“ 朱棡心头一紧,快步走到御前。却见父皇从袖中取出个精巧的银质小盒:“前儿个西域进贡的香膏,听说对咳嗽有奇效。“他将小盒递给朱棡,“给你母后送去。“ “儿臣遵旨。“ 待圣驾远去,安庆拽着常清韵去喂鱼了。朱棡独自站在梅树下,摩挲着手中的银盒。盒盖上繁复的缠枝纹让他想起马皇后寝殿里的那面铜镜——边缘也有这样的花纹,只是年深日久,已经磨得发亮。 回坤宁宫的路上,朱棡在拐角处遇见了抱着账册的柳如烟。她看见他时明显瑟缩了一下,随即就要跪下。 “别跪。“朱棡虚扶了一把,“收拾东西,跟我回府。“ 柳如烟眼眶瞬间红了,却倔强地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奴婢...奴婢不值得殿下...“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朱棡打断她,声音却放柔了,“去跟玉儿姑姑道别吧。“ 当朱棡将香膏呈给马皇后时,发现常清韵已经回来了,正在给皇后捶肩。马皇后打开银盒嗅了嗅,眉头舒展:“你父皇倒是记得...“ “父皇一直记挂着母后。“朱棡轻声道。 马皇后摇摇头,将香膏放在一旁:“棡儿,母后听说你要在应天办纺织作坊?“ “是,已经和工部商议好了。“朱棡看了眼常清韵,“常姐姐若有兴趣,也可以来看看。“ 常清韵捶肩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惊喜,却不敢接话。马皇后拍拍她的手:“去吧,你们年轻人多走动也好。“ 离开皇宫时,暮色已经笼罩了飞檐。朱棡骑着赤电马慢慢走在长街上,身后跟着柳如烟的马车。路过魏国公府时,他看见徐妙云正踮着脚在门前的灯笼上系红绸。 “殿下!“小姑娘看见他,眼睛顿时亮了,“快来帮我!“ 朱棡下马走过去,很自然地托住她的腰将她举高。徐妙云身上淡淡的奶香混着墨香,发丝拂过他脸颊时痒痒的。 “系这个做什么?“他问。 徐妙云系好最后一个结,低头冲他笑:“娘亲说这样能祈福。“她突然看见后面的马车,“咦?那是...“ “柳如烟。“朱棡放下她,“我带她回府。“ 徐妙云眨了眨眼,突然凑近他耳边:“殿下是不是又和人吵架了?“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你每次不高兴,右边眉毛都会比左边高一点。“ 朱棡哑然失笑,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就你机灵。“ 回到晋王府,朱棡刚换下朝服,赵虎就来报:“殿下,常小姐派人送了东西来。“ 那是一方绣着折枝梅的帕子,角落里用银线绣着个小小的“韵“字。帕子里包着几粒桂花糖,底下压着张字条:“殿下劳累,含颗糖可缓心神。“ 朱棡拈起一颗糖放入口中,甜香顿时在舌尖化开。窗外,一弯新月悄悄爬上树梢,将斑驳的桂影投在青砖地上。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扎着双髻的小女孩,也是这样偷偷塞给他一颗糖。 “赵虎。“他忽然道,“明日去库房取那套琉璃盏,给常府送去。“ 夜渐深了,朱棡独自站在庭院里望着星空。柳如烟悄悄送来披风,他这才发现已经霜重露冷。 “殿下...“柳如烟欲言又止。 “说吧。“ “奴婢...奴婢在东宫时,听见太子殿下提起...说要请陛下早日定下常小姐的婚期...“ 朱棡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月光下,那枝梅花仿佛在无声地绽放。 朱棡的手指缓缓松开帕子,折枝梅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银光。他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太子倒是心急。" 柳如烟低着头,不敢接话。夜风吹过庭院,带着初秋的凉意,她忍不住拢了拢衣袖。 "殿下,夜深了,您该歇息了。"她轻声道。 朱棡没有动,只是抬头望着星空,半晌才开口:"如烟,你在东宫这些日子,可曾见过常小姐?" 柳如烟微微一怔,随即低声道:"见过几次。常小姐偶尔会来东宫给太子殿下送些亲手做的点心,只是……"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只是每次送完便走,从不曾久留。" 朱棡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殿下……"柳如烟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您对常小姐……" "她是我儿时的玩伴。"朱棡淡淡道,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仅此而已。" 柳如烟不敢再多问,只是默默退后一步,替他拢了拢披风。 夜更深了,朱棡终于转身回屋,却在廊下撞见了端着热茶的赵虎。 "殿下,您还没睡?"赵虎惊讶道。 "睡不着。"朱棡接过茶盏,温热透过瓷壁传来,他低头啜了一口,"明日一早,你去常府送琉璃盏时,顺便带句话。" 赵虎连忙竖起耳朵:"殿下请吩咐。" "就说……"朱棡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就说多谢她的糖,很甜。" 第147章 明争暗斗! 次日清晨,朱棡刚用过早膳,徐妙云就蹦蹦跳跳地跑进了晋王府。 "殿下!"她手里捧着一只竹编的小笼子,里面装着两只毛茸茸的雏鸟,"你看!我在花园里捡到的!" 朱棡放下手中的文书,笑着接过笼子:"怎么,又想养鸟了?" 徐妙云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它们从巢里掉下来了,母鸟也不见了,殿下帮我养好不好?" 朱棡伸手轻轻点了点其中一只雏鸟的脑袋,小家伙立刻"啾啾"叫了两声,惹得徐妙云咯咯直笑。 "好。"他柔声道,"不过你得常来看它们,否则它们会想你的。" 徐妙云立刻拍手:"那我现在就给它们起名字!"她歪着头想了想,"这只胖的叫''糖糕'',这只瘦的叫''蜜饯''!" 朱棡失笑:"怎么全是吃的?" "因为殿下最爱吃甜食呀!"徐妙云理直气壮地说道,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对了,常姐姐今早托人送信给我,说是约我去赏菊,殿下要不要一起去?" 朱棡眸光微动,接过信扫了一眼。常清韵的字迹清秀工整,字里行间却透着一丝拘谨,只说是秋菊正盛,邀徐妙云同赏,只字未提他。 "她倒是记得你喜欢菊花。"朱棡将信折好还给她,"你们去吧,我今日还要去工部。" 徐妙云撅了撅嘴:"殿下最近好忙,都不陪我玩了。" 朱棡揉了揉她的发顶:"等忙完这阵子,带你去栖霞山看红叶,好不好?" 徐妙云这才展颜一笑:"拉钩!" 工部衙门里,刘主事正带着工匠们调试新制的水力织布机。见朱棡来了,他连忙迎上前行礼。 "殿下,您来得正好!"刘主事兴奋地指着机器,"按您说的改良后,织出的绸缎比原先细腻多了!" 朱棡走近细看,指尖抚过织机上新出的缎面,触手光滑如流水。他点点头:"不错,孙三小姐若知道,定然高兴。" 刘主事搓了搓手,压低声音道:"殿下,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说。" "这织机若能推广,必能惠及百姓。只是……"刘主事犹豫了一下,"只是朝中有人反对,说是女子若都去织布,无人耕织,恐伤农事。" 朱棡冷笑一声:"迂腐之见。" 刘主事连忙附和:"殿下明鉴!只是这些人背后……"他欲言又止。 朱棡明白他的意思。朝中反对的,多半是太子一系的人。他们不愿看到他在民间声望日盛,更不愿看到新式织机带来的利益落入他的手中。 "无妨。"朱棡淡淡道,"你先在江宁试行,若成效显著,本王自会向父皇禀明。" 刘主事松了口气,连连点头:"下官明白!" 离开工部时,日头已近正午。朱棡骑马路过常府,远远看见府门前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是徐妙云的。 他勒住缰绳,犹豫片刻,还是调转马头,朝常府走去。 常府的管家见是晋王亲临,连忙迎上前行礼:"殿下万安!小姐正在后园赏菊,老奴这就去通报!" "不必。"朱棡摆手,"本王自己过去。" 常府的后园栽满了各色菊花,金灿灿的一片,在秋阳下熠熠生辉。朱棡穿过回廊,远远就听见徐妙云银铃般的笑声。 "常姐姐!这朵金色的好像太阳!" "这叫''金盏垂丝'',是西域传来的品种。"常清韵的声音温柔似水,"你若喜欢,我让人移几株到魏国公府去。" 朱棡脚步一顿,站在廊柱后静静看着园中的两人。 徐妙云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襦裙,在花丛中蹦蹦跳跳,像只活泼的小雀。而常清韵则是一袭淡青罗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素雅如菊。她低头替徐妙云整理鬓角的碎发,眉眼间尽是温柔。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朱棡忽然想起小时候,她也是这般站在练武扬上,替他擦去额头的汗水。 "殿下?" 一声轻唤将他拉回现实。常清韵不知何时已经发现了他,正怔怔地望着他,手中的绢帕无意识地攥紧。 徐妙云顺着她的目光回头,顿时惊喜地喊道:"殿下!你不是说不来吗?" 朱棡迈步走入园中,唇角微扬:"工部的事忙完了,顺路来看看。" 常清韵连忙行礼,耳尖微微泛红:"见过晋王殿下。" "免礼。"朱棡虚扶了一把,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腕,又迅速收回,"常姐姐的菊花养得真好。" 常清韵抿唇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殿下若喜欢,我让人备些送去晋王府。" "不必麻烦。"朱棡淡淡道,"本王对花草并无研究,倒是妙云喜欢。" 徐妙云正蹲在一丛紫菊前,闻言抬头:"殿下说谎!你明明在晋王府种了一院子的海棠!" 常清韵眸光微动,轻声道:"殿下……还种海棠?" 朱棡轻咳一声,有些无奈地看了徐妙云一眼:"小时候随手种的,如今长得茂盛,便留着了。" 常清韵低下头,唇角却悄悄扬起。她记得,那是她十岁那年,随口说过一句"海棠花好看",没想到他竟然记到现在。 三人正说着话,忽听府外传来一阵喧哗。常府的管家匆匆跑来,脸色有些紧张:"小姐,太子殿下驾到!" 园中的气氛瞬间凝滞。 常清韵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帕子。徐妙云眨了眨眼,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悄悄往朱棡身边靠了靠。 朱棡面色不变,只是眸光微冷:"倒是巧了。" 园中的菊花在秋风中轻轻摇曳,金灿灿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常清韵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帕子上绣的折枝梅被攥得皱成一团。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殿下,臣女去迎太子。" 朱棡抬手拦了一下:"不必,太子兄长既然来了,自会寻到此处。" 第148章 母后生病了! 这一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常清韵如梦初醒,连忙道:“我让人备了桂花糕和菊花茶,这就...“ 话音未落,回廊尽头已传来脚步声。朱标一身杏黄色常服,腰间玉带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身后跟着两个东宫侍卫,见到园中三人时,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三弟也在?真是巧了。“ 朱棡拱手行礼:“见过太子兄长。“ 常清韵和徐妙云也连忙福身。 朱标笑着虚扶一把:“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他的目光在常清韵发间的白玉簪上停留了一瞬,又转向朱棡,“三弟今日怎么有空来常府?“ “工部的事忙完,顺路来看看。“朱棡语气平淡,目光却落在朱标腰间新挂的玉佩上——那是上月西域使臣进贡的羊脂玉,整个大明只有两块。 朱标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手指轻轻抚过玉佩:“父皇赏的,说是让我时刻谨记''君子比德于玉''。“他转向常清韵,声音温和了几分,“清韵,前日送去的枇杷膏,可还合口味?“ 常清韵低着头,声音轻得像风中的柳絮:“多谢殿下关心,家父用了说很好。“ 徐妙云突然“啊“了一声,指着朱标腰间的香囊:“太子的香囊和常姐姐的好像!“ 园中霎时一静。 朱棡这才注意到,朱标腰间确实挂着一个淡青色香囊,上面绣着几枝白梅,针脚与常清韵帕子上的如出一辙。 朱标笑着解下香囊:“清韵手巧,孤特意求来的。“他将香囊递给朱棡,“三弟要不要闻闻?里面装的都是清韵亲自配的安神香料。“ 朱棡没有接,只是淡淡道:“臣弟素来不喜熏香。“ 常清韵的脸色更白了,手指紧紧攥住自己的帕子。 那香囊确实是她的绣品,却是半月前被“借“去花样,不知怎的竟到了朱标手中。 “殿下们别站着说话了。“她强撑着笑容指向凉亭,“备了些粗茶点心...“ 朱标欣然点头:“正好,孤有些事想与三弟商议。“ 凉亭里,侍女们奉上茶点后悄然退下。 徐妙云挨着朱棡坐下,小口咬着桂花糕,眼睛却一直好奇地在三人之间打转。 朱标抿了口茶,忽然道:“三弟,听说你要在应天办纺织作坊?“ 朱棡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工部已经在筹备了。“ “这是好事。“朱标笑容不变,“不过孤听说朝中有人反对,说是女子都去织布,无人耕织。“他放下茶盏,语气关切,“要不要孤在明日早朝上替你美言几句?“ 朱棡抬眼看他:“多谢兄长好意,不过臣弟自有打算。“ 朱标摇摇头,一副无奈的模样:“三弟还是这般要强。“他转向常清韵,“清韵,你觉得呢?女子是该在家相夫教子,还是该像孙家三小姐那样抛头露面?“ 常清韵手中的茶盏轻轻一晃,几滴茶水溅在衣袖上。她放下茶盏,声音很轻却坚定:“臣女以为,女子若能做些利国利民的事,也是好的。“ 朱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清韵倒是与三弟志趣相投。“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对了,这是母后让孤带给你的。“ 常清韵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支金镶玉的凤头钗。她的手微微发抖——这是宫中赐婚的暗示。 朱棡的目光在那支钗上停留了一瞬,忽然起身:“时候不早,臣弟该送妙云回府了。“ 徐妙云正捧着块菊花糕吃得开心,闻言茫然抬头:“啊?可我还没...“ “你娘亲该等急了。“朱棡不容拒绝地拉起她,向朱标拱手,“太子兄长慢用,臣弟先行告退。“ 常清韵跟着站起来,嘴唇轻轻颤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福了一礼。 走出常府大门时,徐妙云突然拽住朱棡的袖子:“殿下,你生气了吗?“ 朱棡低头看她:“为何这么问?“ “你刚才捏碎了一块桂花糕。“徐妙云指着他的手指,“渣子都掉我裙子上了。“ 朱棡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还沾着糕点碎屑,他叹了口气,用帕子擦了擦手:“抱歉。“ 徐妙云凑近他,小声道:“殿下不喜欢太子送常姐姐钗子对不对?“不等他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我也不喜欢,常姐姐明明更想跟你说话。“ 朱棡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小孩子别乱说。“ 回府的路上,朱棡一直沉默不语。 徐妙云难得没有吵闹,乖乖靠在他身边数路边的梧桐树。转过一个街角时,她突然指着前方:“殿下快看!“ 常府的后门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匆匆走出来。常清韵换了一身素色衣裙,发间的首饰全摘了,只随意挽了个髻。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快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朱棡勒住马,犹豫片刻,对赵虎道:“先送妙云回府。“ 徐妙云眨眨眼:“殿下要去追常姐姐吗?“ 朱棡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回去别乱说话。“ 跟着常清韵穿过几条小巷,朱棡发现她最终停在一间不起眼的药铺前。她从袖中取出张药方,与掌柜低声交谈着什么,眉头紧锁。 朱棡站在巷口的阴影处,听见掌柜为难地说:“姑娘,这方子里的雪灵芝实在难得,小店只有三钱的量...“ “三钱也好。“常清韵的声音带着急切,“我明日再来取剩下的。“ 朱棡皱眉,雪灵芝是治疗肺痨的珍稀药材,她要这药做什么? 正思索间,常清韵已经转身往外走,朱棡来不及躲闪,两人在巷口撞了个正着。 “殿...殿下?“常清韵惊得后退一步,手中的药包差点掉在地上。 朱棡扶住她的肩膀:“谁病了?“ 常清韵咬着唇不说话,眼里却泛起水光,朱棡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下还有淡淡的青影。 “是皇后娘娘。“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玉儿姑娘偷偷告诉我,娘娘咳血了...太医院开的方子缺这味药...“ 第149章 雪灵芝 “父皇知道吗?“ 常清韵摇头:“娘娘不让说,连太子殿下都不知道。“她攥紧药包,“我叔父早年征战西域,认识些药材商人,这才...“ 朱棡突然握住她的手:“我带你去见母后。“ 常清韵惊慌地想要抽回手:“不行!娘娘特意嘱咐...“ “她若怪罪,我担着。“朱棡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外走,“雪灵芝我有。“ 常清韵怔住了:“殿下怎么会有...“ “去年征讨王保保时,在雪山缴获的。“朱棡的声音有些哑,“一直收在府里,本想等母后寿辰时献上...“ 他没再说下去,但常清韵明白他的意思——马皇后的身体,可能撑不到下一个寿辰了。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常清韵看着朱棡紧绷的侧脸,忽然轻声道:“殿下,娘娘会没事的。“ 朱棡没有回答,只是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宫门近在眼前,守卫见是晋王,连忙行礼让路。朱棡却停下脚步,松开常清韵:“你先回去。“ 常清韵不解:“殿下?“ “若让父皇知道你私传消息,会连累常家。“朱棡的声音很冷,眼神却柔和下来,“药给我,我会说是和珅从太原寻来的。“ 常清韵犹豫了一下,最终将药包递给他:“殿下...一定要让娘娘好起来。“ 朱棡点点头,转身大步走向宫门。常清韵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朱红的宫墙内,忽然觉得秋风吹得眼睛发涩。 坤宁宫的宫灯在暮色中一盏盏亮起,将朱红廊柱映得如同浸在琥珀里。朱棡快步穿过回廊,腰间玉佩撞击出清脆的声响。转过一道影壁,他迎面撞上了正从寝殿出来的玉儿。 “殿下!“玉儿吓得差点打翻手中的药碗,待看清来人,眼圈顿时红了,“您怎么...“ “母后呢?“朱棡直接打断她,声音压得极低。 玉儿朝寝殿方向望了一眼,声音发颤:“娘娘刚睡下...太医说...“ 朱棡没等她说完,大步走向寝殿。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熏得他眼眶发热。殿内只点了一盏小灯,马皇后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她缓缓睁眼,看清是朱棡后,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棡儿...“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这个时辰怎么来了?“ 朱棡在床前跪下,双手捧上药包:“儿臣带了雪灵芝。“ 马皇后一怔,随即看向跟在后面的玉儿。玉儿慌忙跪下:“娘娘恕罪,奴婢只是...“ “不怪她。“朱棡抬头,直视母亲的眼睛,“是儿臣逼问出来的。“ 马皇后叹了口气,示意玉儿接过药包:“你这孩子...“话未说完,突然掩唇咳嗽起来,指缝间隐约可见一丝猩红。 朱棡心头剧震,连忙上前扶住她。马皇后摆摆手,从枕边取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无妨,老毛病了。“ “母后!“朱棡声音发紧,“为何不告诉儿臣?太医院那些人...“ “告诉他们有什么用?“马皇后苦笑,“你父皇派了三个太医日夜守着,药方开了一摞,可这病...“她没再说下去,只是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别担心,母后还要看着你娶妻生子呢。“ 朱棡喉头发哽。他想起小时候生病,母后也是这样守在他床前,一遍遍说着“棡儿不怕“。如今角色调换,他才发现这句话有多难说出口。 “玉儿,去煎药吧。“马皇后吩咐道,待侍女退下,她拉着朱棡坐下,“药是哪来的?“ “去年在雪山得的。“朱棡顿了顿,“常...和珅从太原寻了些来。“ 马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清韵那丫头告诉你的?“ 朱棡心头一跳,知道瞒不过母亲,只得点头。 “她有心了。“马皇后靠在软枕上,目光柔和,“那孩子从小就懂事,比你大哥强。“ 朱棡抿唇不语。马皇后忽然问道:“你心里有她,是不是?“ “儿臣不敢。“朱棡立刻否认,却不敢抬头。 马皇后轻笑:“你呀,从小就不会撒谎。“她望向窗外的月色,“清韵是个好姑娘,可惜...“ “儿臣明白。“朱棡打断她,声音有些哑,“她是太子妃人选。“ 寝殿内一时寂静。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在秋夜里格外清晰。马皇后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朱棡连忙扶她起身,轻拍后背。待咳喘稍平,她虚弱地笑了笑:“别这副表情,母后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 朱棡眼眶发热:“母后别胡说。“ 马皇后摸摸他的头,像小时候那样:“棡儿,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护着妙云。那丫头...“她顿了顿,“比你想象的还要在乎你。“ 朱棡怔了怔,不明白母亲为何突然提起这个。正要询问,玉儿端着药碗进来了。黑褐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息,马皇后却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殿下。“玉儿小声提醒,“皇上快来了。“ 朱棡会意,起身行礼:“儿臣告退。“ 马皇后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棡儿,明日...带妙云来看看母后。“ 朱棡重重点头,转身时瞥见枕边放着个熟悉的香囊——淡青色,绣着白梅。他心头一震,这不是常清韵的绣品吗? 三日后·魏国公府 徐妙云踮着脚往朱棡嘴里塞了块蜜饯:“殿下尝尝,新做的桂花糖!“ 朱棡无奈地含着糖块,揉了揉她的发顶:“说了多少次,别叫殿下。“ “棡哥哥!“徐妙云从善如流地改口,眼睛亮晶晶的,“皇后娘娘的病好些了吗?“ 朱棡神色柔和下来:“嗯,能下床走动了。“ 雪灵芝果然奇效,马皇后连服三日,咳血止住了,脸色也红润不少。朱元璋龙颜大悦,赏了和珅一笔厚赏——虽然这药根本与和珅无关。 “那我们现在就进宫吧!“徐妙云拽着他的袖子往外拖,“娘娘说想看我新学的曲子!“ 第150章 藏不住的小心思 自那日在常府一别,他们再未单独相见。朱标似乎察觉了什么,这几日常往常府跑,昨日甚至请旨提前婚期。消息传到朱棡耳中时,他正在试新铸的剑,一剑劈断了练武扬的木桩。 “棡哥哥?“徐妙云歪着头看他,“你发什么呆呀?“ 朱棡收回目光:“没什么,走吧。“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徐妙云趴在窗边看热闹,不时指着街边的小贩惊呼。朱棡心不在焉地应着,眼前却浮现常清韵站在回廊下的模样——她好像瘦了,腰肢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殿下!“徐妙云突然拽他袖子,“你看那是谁?“ 朱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常清韵独自站在一家药铺前,正与掌柜说着什么。她今日没带丫鬟,只随意挽了个髻,看起来比在常府时自在许多。 “停车。“朱棡突然道。 徐妙云眨眨眼:“殿下要去找常姐姐?“ 朱棡没回答,只是摸了摸她的头:“你在车上等着。“ 常清韵正专注地看着掌柜称药,突然听到身后脚步声。回头见是朱棡,她惊得后退半步,手中的药包差点掉落。 “殿...殿下...“ 朱棡看了眼药包:“又是给母后的?“ 常清韵摇头,声音轻若蚊呐:“是...是给玉儿姑姑的。娘娘说她的老寒腿又犯了...“ 朱棡心头一暖。玉儿伺候马皇后二十余年,常清韵竟连这点小事都记在心上。 “多谢。“他轻声道,“母后这几日好多了。“ 常清韵眼睛一亮,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真的?那太好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低下头,“臣女僭越了...“ “清韵。“朱棡突然唤她名字,声音很低,“太子的事...你若不愿,我可以...“ 常清韵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殿下慎言!“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注意,才压低声音道,“臣女的婚事自有皇上和叔父做主,殿下万不可...“ “我知道了。“朱棡打断她,眼神黯了黯,“保重。“ 他转身要走,衣袖却被轻轻拉住。常清韵飞快地塞给他一个小布包,随即退开两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殿下慢走。“ 回到马车上,朱棡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对精致的护腕,内衬缝着晒干的雪灵芝碎片——这是边关将士常用的法子,据说能辟邪祛病。 徐妙云凑过来看:“哇!常姐姐的手真巧!“她突然想到什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棡哥哥,我告诉你个秘密。“ “嗯?“ “前天我去找常姐姐玩,看见她在绣嫁衣...“徐妙云皱着小脸,“可她一边绣一边哭,可伤心了。“ 朱棡握紧护腕,喉结滚动了一下:“...别跟别人说。“ 徐妙云重重点头,突然扑进他怀里:“棡哥哥,你以后娶我好不好?这样你就不会难过了。“ 朱棡哑然,轻轻抱住她:“傻丫头...“ 马车驶入宫门,朱棡将护腕仔细收进怀中。远处,坤宁宫的飞檐在秋阳下闪着金光,宛如一个温暖的承诺。 坤宁宫·秋日午后 马皇后靠在窗边的软榻上,膝头盖着条杏黄色锦被。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她身上,将发间的银丝映得愈发明显。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眉眼间顿时漾开笑意:"妙云来了?" 徐妙云像只欢快的小雀儿扑到榻前:"娘!我给您带了好东西!"她从荷包里掏出个油纸包,"棡哥哥从太原带来的蜜枣,可甜了!" 马皇后笑着接过,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你呀,就知道吃甜的。"她抬头看向缓步走来的朱棡,目光在他腰间顿了顿——那对绣着暗纹的护腕很是眼熟。 "母后今日气色不错。"朱棡在榻边坐下,顺手替母亲掖了掖被角。 马皇后拍拍他的手:"多亏了你送来的药。"她突然压低声音,"清韵那丫头...还好吗?" 朱棡指尖微微一颤:"儿臣不知。" "撒谎。"马皇后轻叹,"你腰间那对护腕,针脚跟她去年送我的暖炉套一模一样。" 徐妙云正趴在窗边看宫娥们晒菊花,闻言转过头:"常姐姐的手可巧了!她给我做的香囊到现在还有香味呢!" 马皇后若有所思地看了朱棡一眼,忽然对徐妙云道:"妙云,去帮玉儿拣桂花好不好?娘娘想给你做桂花糕。" 待小丫头蹦蹦跳跳地出去,马皇后才握住朱棡的手:"棡儿,母后知道你在想什么。" 朱棡垂眸不语,秋风穿堂而过,带来阵阵药香。良久,他才开口:"母后,儿臣只是..." "只是不甘心。"马皇后接过话头,声音很轻,"就像当年你父皇要纳李妃时,母后也不甘心。" 朱棡猛地抬头。他从未听母亲提起过这些往事。 马皇后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可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如愿。"她转向儿子,眼中含着水光,"尤其是天家的事。" 朱棡喉头发紧:"难道就..." "听母后说完。"马皇后轻轻打断他,"母后不是要你认命。只是..."她突然咳嗽起来,朱棡连忙递上帕子。待平复后,她继续道,"有些仗,不能明着打。" 朱棡眸光微动。马皇后从枕下取出封信:"前日你父皇提起,想让老四去北平就藩。"她将信递给朱棡,"母后想着,北平离太原不远..." 信是朱棣写的,字迹潦草得像鬼画符,内容却让朱棡心头一震——四弟竟主动请缨去北平练兵,还特意提到"三哥的魏武卒堪称精锐,弟欲效仿"。 "老四他..." "那孩子看着莽撞,心里明镜似的。"马皇后意味深长地说,"你们兄弟,总要有人在外头。" 朱棡攥紧信纸,突然明白了母亲的用意。若朱棣在北平站稳脚跟,与他的太原互为犄角...他抬头正欲说话,外间突然传来徐妙云的惊呼:"太子!" 第151章 三年! 朱棡起身行礼:"太子。" 马皇后神色如常:"标儿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朱标让太监放下锦盒:"儿臣得了几株高丽参,特来献给母后。"他看了眼朱棡手中的信,笑道,"四弟又闯祸了?" 朱棡不动声色地将信折好:"四弟想去北平历练,儿臣正与母后商议。" 朱标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四弟年纪尚小,怕是..." "男孩子总要出去闯闯。"马皇后温声打断,"你父皇像他这么大时,已经统领千军了。" 朱标不好再劝,只得转移话题:"对了,常家小姐的及笄礼定在下月初三,母后可要出席?" 珠帘外传来"啪"的一声,像是有人打翻了什么。朱棡知道,徐妙云一定还躲在那边偷听。 马皇后看了眼窗外晃动的影子,微微一笑:"自然要去。清韵那丫头,母后一直当女儿看的。" 朱标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很快又恢复如常:"那儿臣先去准备。"他行礼退下,经过朱棡身边时低声道,"三弟,四弟的事...我们再议。" 待太子走远,徐妙云才红着眼睛进来,手里还攥着几朵摔烂的桂花:"娘...常姐姐真的要嫁给太子吗?" 马皇后将她搂到怀里:"傻孩子,这是早就定下的事。" 徐妙云把脸埋在马皇后膝头,声音闷闷的:"可是常姐姐明明..." "妙云。"朱棡突然出声,"去帮玉儿姑姑把晒好的桂花收起来。" 小丫头抬头看他,眼里噙着泪,却还是乖乖出去了,马皇后望着她小小的背影,轻声道:"这孩子...比我们想的都聪明。" 朱棡握紧拳头又松开:"母后,儿臣先告退了。" "去吧。"马皇后从榻边取出个包袱,"把这个带给清韵。就说...就说母后祝她及笄快乐。" 包袱里是一件绣着百子图的嫁衣。朱棡接过时,手指微微发抖——这是马皇后当年的嫁妆,她一直舍不得穿。 常府·黄昏 常清韵正在绣架前发呆,针尖在指尖扎出个血珠也浑然不觉。丫鬟匆匆跑来:"小姐,晋王殿下到了!" 她猛地站起,绣绷"啪"地掉在地上。刚走到院门,就看见朱棡独自站在梧桐树下,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殿下..."她行了一礼,声音发紧,"可是娘娘..." 朱棡将包袱递给她:"母后给你的。" 常清韵解开包袱,看到那件嫁衣时,眼泪"唰"地落了下来。金线绣的百子图在夕阳下闪闪发光,每一针都透着祝福。 "娘娘她..."她哽咽得说不出话。 朱棡看着她的泪珠砸在嫁衣上,喉结滚动了几下:"母后说,希望你幸福。" 常清韵抬头看他,眼中的情绪浓得化不开:"殿下觉得...清韵能幸福吗?" 秋风卷着落叶从两人之间穿过。朱棡突然上前一步,将她拉进旁边的假山后。常清韵惊得忘了挣扎,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已被揽入怀中。 "等我。"他在她耳边低语,呼吸灼热,"三年之内,我必..." "殿下!"常清韵慌忙推开他,脸色煞白,"您疯了!" 朱棡却笑了,那笑容带着她从未见过的锋芒:"我没疯。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他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既然明路走不通,那就换条路。" 常清韵怔怔地看着他,心跳如雷。远处传来丫鬟的呼唤声,朱棡后退一步,又恢复了那个克制的晋王:"及笄礼那日,我会让妙云给你带件礼物。" 他转身离去,背影在暮色中挺拔如松。常清韵抱着嫁衣蹲下身,将脸埋进柔软的绸缎里。嫁衣上有淡淡的檀香味,像是马皇后温柔的拥抱。 三日后·魏国公府 徐妙云趴在石桌上,看朱棡往一个小木盒里装东西:"棡哥哥,这是什么呀?" "机关盒。"朱棡将一枚玉佩放入盒中,"按下这里才能打开。" 徐妙云试着按了按,盒子"咔嗒"一声弹开,露出里面的羊脂玉佩。玉上雕着朵半开的海棠,花蕊处嵌着粒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哇!"小丫头惊呼,"好漂亮!是要送给常姐姐的吗?" 朱棡合上盒子:"及笄礼那日,你帮我带给她。"他顿了顿,"记住,要亲手交给她,别让太子看见。" 徐妙云郑重点头,突然凑近他耳边:"棡哥哥,你是不是要抢亲呀?" 朱棡弹了下她的额头:"胡说什么。" "我才没胡说!"徐妙云捂着额头嘟囔,"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唔..." 一块桂花糖塞住了她的小嘴。朱棡望着院中海棠树上最后几朵残花,轻声道:"有些事,急不得。" 秋风掠过庭院,带走了最后一片花瓣。但谁都知道,来年春天,海棠依旧会开。 常府·及笄礼当日 晨曦初露,常府上下已忙碌起来。 丫鬟们捧着金盆玉盏穿梭于回廊之间,庭院里摆满了各府送来的贺礼。 常清韵端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眉间点了朱砂,发髻上簪着太子送来的金凤钗,华贵却陌生。 "小姐真好看。"贴身丫鬟小翠正为她系上霞帔,突然压低声音,"晋王府的徐小姐来了,说是有东西要亲手交给您。" 常清韵指尖一颤,唇上的口脂蹭到了贝齿:"带她进来...不,我去见她。" 后院的梅树下,徐妙云正踮着脚去够枝头的青梅。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眼睛弯成了月牙:"常姐姐!你今天真像画里的仙女!" 常清韵勉强笑了笑,蹲下身与她平视:"妙云怎么来了?" "棡哥哥让我给你带礼物!"徐妙云从怀里掏出那个机关盒,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他说要你一个人的时候再打开。" 常清韵接过盒子,指尖触到机关处微微凹陷的花纹。她突然想起那日在假山后,朱棡说"三年之内,我必..."时的眼神,心跳不由加快。 第152章 常清韵病重 “没...没事。“常清韵慌忙将盒子藏入袖中,“替我谢谢晋王殿下。“ 前院突然传来喧哗声,小翠匆匆跑来:“小姐,太子殿下到了!“ 常清韵神色一僵,下意识按住袖中的盒子。徐妙云拽了拽她的衣袖:“常姐姐别怕,我去帮你拦着太子!“说完就蹦蹦跳跳地往前院跑。 “妙云!“常清韵想拦却已来不及,只得整理衣冠跟上去。刚走到回廊拐角,就听见徐妙云清脆的声音: “太子!常姐姐在梳妆呢,你不能进去!“ 朱标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阻拦弄得一愣,随即失笑:“小丫头,孤是来送礼的。“ “那也不行!“徐妙云张开双臂挡在月洞门前,“娘娘说了,及笄礼前不能见外男!“ 常清韵躲在廊柱后,看着朱标被个小丫头拦得无可奈何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太子最终妥协,将礼盒交给丫鬟,临走时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告诉清韵,三日后孤来接她去东宫赏菊。“ 待太子走远,徐妙云得意地跑回来:“常姐姐,我厉害吧?“ 常清韵摸摸她的头,眼眶有些发热:“嗯,妙云最厉害了。“ 晋王府·夜 朱棡站在庭院里,望着常府方向升起的烟花——那是及笄礼成的信号。赵虎匆匆走来:“殿下,徐小姐回来了。“ 徐妙云小跑着进来,发梢还沾着夜露:“棡哥哥!我把盒子给常姐姐啦!“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太子还想闯进去呢,被我拦住了!“ 朱棡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就你机灵。“ “常姐姐让我带话...“徐妙云突然卡壳,挠了挠头,“呃...什么三年...什么海棠...“ 朱棡眸光一凝:“她原话怎么说的?“ 徐妙云努力回忆着:“好像是...『三年海棠约,不负君心』?“她歪着头,“棡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呀?“ 夜风拂过庭院,带来远处隐约的笙箫声。朱棡望着夜空中的明月,轻声道:“意思是...她会等我。“ 徐妙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太子说三日后要接常姐姐去东宫赏菊!“ 朱棡神色不变,只是手指缓缓收拢,掌心被指甲掐出几道月牙痕:“知道了。“ 待徐妙云睡下,朱棡独自来到书房。他从暗格中取出一封信——是朱棣从北平送来的。 信中详细写了北平卫所的兵力部署,末尾还附了句:“三哥放心,弟弟必不负所托。“ 朱棡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纸页渐渐化为灰烬。窗外,秋虫鸣叫声声入耳,仿佛在提醒他——时间不多了。 三日后·东宫 常清韵端坐在东宫的花厅里,面前的菊花开得正盛,她却无心欣赏。 朱标坐在主位,正与几位东宫属官谈论朝政,时不时看她一眼。 “清韵觉得如何?“朱标突然问道。 常清韵回过神,发现众人都在看她:“殿下恕罪,臣女方才...“ “无妨。“朱标笑着摆手,“孤是问,你觉得这''金凤朝阳''的菊花,可衬你的新衣裳?“ 常清韵低头看了看自己鹅黄色的衣裙,勉强笑道:“殿下眼光自是好的。“ 朱标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挥手让乐师奏曲。丝竹声中,他突然倾身向前:“清韵,孤已请旨,我们的婚期定在来年开春。“ 常清韵手中的茶盏一晃,几滴茶水溅在裙摆上:“这...这么快?“ “快吗?“朱标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孤倒是觉得太慢了。“ 宴会结束后,朱标亲自送常清韵到宫门。路过一处偏殿时,他突然停下:“清韵可知道这是何处?“ 常清韵摇头。朱标轻笑:“这是未来的太子妃寝宫,里面的陈设...都是按你的喜好准备的。“ 常清韵心头一震,抬头看向殿内——窗边摆着绣架,案几上放着琴,连帷帐的颜色都是她最爱的淡青色。这一切本该让人感动,却只让她感到窒息。 “殿下费心了。“她低声应道,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回府的马车上,常清韵终于松开一直紧握的右手——掌心静静躺着那枚海棠玉佩。 她轻轻按下花蕊处的红宝石,玉佩竟从中间分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张字条: “北地秋深,盼卿珍重。“ 字迹力透纸背,仿佛能看见写信人落笔时的决绝,常清韵将玉佩贴在胸口,眼泪无声滑落。 一月后·太原 朱棡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和珅捧着账册站在一旁,正在汇报新式织布机的推广情况。 “殿下,按照您的吩咐,第一批织机已经发往北平。“和珅低声道,“燕王殿下回信说,一切顺利。“ 朱棡点点头,目光依旧望着远方:“常府那边...“ “常小姐上月染了风寒,一直闭门不出。“和珅小心地看了眼主子的脸色,“太子派人探望过几次,都被婉拒了。“ 朱棡眸光一沉:“严重吗?“ “不严重。“和珅连忙道,“徐小姐去看过,说只是小恙。“ 寒风掠过城头,卷起朱棡的披风。他伸手按住腰间佩剑,剑柄上缠着的正是常清韵绣的剑穗。 “备马。“他突然道,“本王要回京一趟。“ 和珅大惊:“殿下!此时回京...“ “不是回应天。“朱棡打断他,“去开封,柳如烟的家乡有种治风寒的奇药,本王亲自去取。“ 和珅还想再劝,却在看到朱棡眼神的瞬间噤了声,那目光让他想起草原上的孤狼——温柔又狠绝。 当夜,一匹赤色骏马悄然离开太原,向南疾驰而去。马背上的身影挺拔如枪,仿佛能刺破这沉沉夜色。 开封城的初冬比太原湿润许多,青石板路上覆着层薄霜,在晨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朱棡牵着赤电马走在熙攘的街市上,斗篷的兜帽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柳如烟跟在他身后半步,不时指向某条小巷。 第153章 我等你 朱棡抬手示意她噤声,目光扫过街角几个看似闲逛的壮汉——这些人虎口有茧,眼神警惕,分明是练家子。柳如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色微变:“是东宫的人?“ “未必。“朱棡将缰绳交给她,“你先去药铺,我随后就到。“ 柳如烟欲言又止,最终低头应了声“是“。朱棡看着她走远,转身拐进一家茶肆。刚坐下,就有个戴斗笠的老者坐到了他对面。 “客官,尝尝新到的六安瓜片?“老者声音嘶哑,却递来一块熟悉的木牌——上面刻着朵半开的海棠。 朱棡瞳孔微缩。这是他和朱棣约定的暗号。 “要碧螺春。“他沉声道。 老者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燕王殿下让老奴转交。“说完便起身离去,仿佛真的只是个卖茶的。 信纸很薄,字迹却力透纸背:“三哥勿忧,北平三卫已整训完毕。另,太子近日频频调阅河南卫所名册,恐有异动。“ 朱棡将信纸揉碎咽下,茶水冲散了纸浆的苦涩。窗外,那几个壮汉仍在徘徊,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兵器。 药铺后院 老大夫将晒干的药草捆成束,头也不抬:“姑娘说的''雪里春'',老夫这儿没有。“ 柳如烟急得眼眶发红:“大夫!我妹妹当年就是用了这药才...“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老大夫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睛直视朱棡,“这位贵人,您身上杀气太重,老夫这小庙供不起。“ 朱棡摘下兜帽,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上面刻着“晋“字。老大夫脸色骤变,刚要跪下,却被朱棡扶住:“先生不必多礼。本王此行只为求药,别无他意。“ 老大夫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叹道:“殿下为谁求药?“ “重要之人。“ “重要到让亲王殿下亲自奔波?“老大夫摇摇头,从药柜最底层取出个青瓷瓶,“''雪里春''需用腊月梅花上的雪水送服,连服七日。期间忌忧思,忌...“ “忌什么?“ “忌相思。“老大夫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这药最怕心头热,服了也是白服。“ 朱棡接过药瓶,指尖在冰凉的瓷壁上摩挲:“多谢。“ 离开药铺时,柳如烟忽然拽住他的袖子:“殿下,有人跟着我们。“ 朱棡不动声色地将药瓶藏入怀中:“几个毛贼而已。“他拍了拍赤电马的脖子,“你骑马先走,到城外十里亭等我。“ “可是...“ “这是命令。“ 开封城外·十里亭 柳如烟在亭中来回踱步,不时望向官道方向。日头渐西,终于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徒步而来——朱棡的斗篷不见了,袖口还有道裂口。 “殿下!“她飞奔过去,“您受伤了?“ 朱棡摆摆手:“不是我的血。“他翻身上马,“走吧,回应天。“ 柳如烟这才注意到,他腰间那把缠着青色剑穗的佩剑,剑鞘上沾着新鲜的血迹。 应天·常府 常清韵靠在暖阁的窗边,手中捧着本《楚辞》,目光却落在院中那株光秃秃的海棠树上。丫鬟小翠匆匆进来:“小姐,徐小姐来了!“ 徐妙云像阵风似的卷进来,斗篷上还沾着雪花:“常姐姐!看我给你带什么了!“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棡哥哥从太原让人捎来的松子糖!“ 常清韵指尖微颤,接过糖包时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青竹气息——那是晋王府书房特有的熏香。她小心翼翼地拆开油纸,果然在夹层里发现张字条: “药已备妥,除夕灯会,西华门。“ 字迹凌厉如刀,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纸张。徐妙云凑过来看,常清韵连忙将字条攥在手心:“妙云,你...你最近见过晋王殿下吗?“ 小丫头摇摇头:“棡哥哥去太原两个月啦。“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昨晚赵虎偷偷来找我,说要带我去看除夕灯会...“ 常清韵心头一跳,连忙岔开话题:“你娘亲允你出门?“ “娘娘答应啦!“徐妙云得意地说,“还说让玉儿姑姑陪我们一起去呢!“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海棠树的枯枝在风中轻轻摇曳。常清韵将字条贴近心口,那里藏着的海棠玉佩似乎也跟着发烫。 除夕夜·西华门外 满城灯火如昼,朱雀大街上人潮涌动。朱棡站在茶楼雅间里,透过窗棂望着不远处那个披着白狐斗篷的身影。常清韵戴着帷帽,身边跟着徐妙云和玉儿,看起来就像寻常官眷出游。 “殿下。“赵虎低声道,“都安排好了。一炷香后,南街会有舞狮表演,人群一乱...“ 朱棡点点头,目光始终没离开那个身影。两个月不见,她似乎更瘦了,帷帽下的下巴尖得让人心疼。 楼下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舞狮队伍果然准时出现。人群如潮水般向南街涌去,玉儿一个没留神,徐妙云就钻进了人群里。 “妙云!“玉儿急得大喊,“小姐您在这等着,奴婢去...“ 话未说完,几个顽童嬉闹着从她们中间穿过。等玉儿回过神来,常清韵也不见了踪影。 茶楼雅间 常清韵的帷帽被轻轻摘下,映入眼帘的是朝思暮想的那张脸。朱棡的轮廓在灯影里愈发深邃,眉宇间多了几分风霜。 “殿...“她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朱棡将一个青瓷瓶放在她手中:“每日一粒,梅花雪水送服。“ 常清韵握紧药瓶,指尖碰到他掌心的茧子:“您冒险回来,就为这个?“ “嗯。“朱棡抬手想碰她的脸,又在半空停住,“瘦了。“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常清韵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慌忙去擦,却越擦越多:“殿下不必...清韵不值得...“ “值得。“朱棡突然将她拉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再等我一年。“ 窗外,烟花在夜空中绽开,照亮了两人的脸庞。常清韵在他怀里轻轻点头,发间的玉簪蹭过他的下巴,凉丝丝的。 第154章 长相思 常清韵将药瓶藏入袖中,突然踮起脚在他唇上轻啄一下,随即红着脸戴上帷帽:“殿下保重。“ 门开了又关,雅间里只剩朱棡一人。他摸了摸唇角,那里还留着她的温度和淡淡的药香。窗外,新年的钟声响彻应天,仿佛在宣告着什么。 应天城的柳絮开始纷飞时,常清韵站在闺阁窗前,指尖捻着一片飘落的柳叶。青瓷药瓶已经空了,被她小心地藏在妆奁最底层,上面覆着那条绣了折枝梅的帕子。 "小姐。"小翠轻轻叩门,"太子府送来帖子,邀您明日去东宫赏牡丹。" 常清韵指尖的柳叶一颤,飘落在窗台上。她转身时,脸上已换上得体的微笑:"去回话,就说我染了风寒未愈,怕过了病气给太子。" 小翠欲言又止:"这...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推拒了..." "去吧。"常清韵从案头取过绣了一半的香囊,"顺便把这个交给门房,让他们送去魏国公府给徐小姐。" 香囊是淡青色的,上面绣着对嬉戏的雀儿。小翠接过时,隐约闻到里面淡淡的药香——是雪灵芝的味道。 待丫鬟退下,常清韵从袖中取出封信。信纸已经摩挲得有些发软,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 "北地春迟,海棠未发。卿所赠剑穗,随我踏遍雁门雪。" 没有落款,但每一笔锋棱都像是那人执剑的手。常清韵将信纸贴近心口,那里藏着的海棠玉佩似乎也跟着发烫。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铃铛声。她推开窗,看见徐妙云正站在院墙外的柳树下,手里晃着个金铃铛。 "常姐姐!"小丫头做贼似的招手,"快看谁来了!" 常清韵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顿时屏住了呼吸——墙角的阴影里站着个戴斗笠的高大身影,虽然遮住了脸,但那挺拔如松的站姿,除了朱棡还能是谁? 她手忙脚乱地关窗,又忍不住推开一条缝。那人已经抬起头,斗笠下的嘴角微微上扬。即使隔着这么远,她也能想象出他眼里的笑意。 徐妙云不知说了什么,朱棡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个小包裹递给她。小丫头接过包裹,蹦蹦跳跳地往常府后门跑去。 常清韵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她理了理发髻,又觉得太过刻意,索性任由几缕青丝垂在耳边。刚打开房门,就听见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 "小姐!"小翠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徐小姐来了,说是...说是皇后娘娘让她给您送宫花..." 常清韵强自镇定地点点头,指尖却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当徐妙云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时,她身后却空无一人。 "棡哥哥走啦。"徐妙云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他说不能给你惹麻烦。" 常清韵接过那包还带着体温的宫花,鼻尖突然有些发酸。 "他还说什么了?" "说..."徐妙云歪着头想了想,"说''北地春迟,莫怨东风''。" 常清韵的手一抖,几朵绢做的海棠花掉在地上。那是她去年及笄礼上戴过的花样。 晋王府·同日暮 朱棡站在书房窗前,望着院中那株刚抽新芽的海棠。赵虎轻手轻脚地进来:"殿下,燕王来信。" 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语:"三哥,北平三卫已悉数更替。四月初八,佛诞日可期。" 朱棡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看它慢慢蜷曲成灰。四月初八——那是马皇后的寿辰,按例所有皇子都要回京贺寿。 "备马。"他突然道,"明日去大报恩寺。" 赵虎一愣:"殿下要礼佛?" "求签。"朱棡的目光落在案头那本《金刚经》上——那是常清韵去年托徐妙云送来的,扉页上还题着"愿君平安"四个小字。 大报恩寺·次日上午 佛殿前的香炉青烟袅袅,朱棡跪在蒲团上,看着金身佛像慈悲的眼睛。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那股淡淡的沉水香,全应天只有常家小姐会用。 "施主求什么?"老和尚递过签筒。 朱棡接过签筒,声音不大不小:"求一段缘法。" 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停住了。签筒摇晃,一根竹签"啪"地落在地上。 "第三十六签,上吉。"老和尚拾起竹签,念道,"''云开月明终有时,静待春风过玉门''。" 朱棡唇角微扬,往功德箱里放了锭银子:"多谢大师。" 起身时,他的衣袖拂过另一个蒲团。常清韵就跪在那里,双手合十,睫毛在脸上投下小小的阴影。两人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却谁都没有转头。 "这位女施主求什么?"老和尚问。 常清韵的声音轻得像柳絮:"求...家人安康。" 朱棡走出殿门时,春阳正好。他站在台阶上,听着身后传来竹签落地的声响,然后是老和尚解签的声音: "第二十八签,中平。''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一阵风吹过,几片花瓣从他们之间飘过。朱棡抬手接住一片,是海棠。 回城的马车上 徐妙云掀开车帘,看着骑马走在前面的朱棡背影,小声问:"常姐姐,你们为什么不说话呀?" 常清韵替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发辫:"有些话...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因为..."常清韵望着远处那人挺拔的背影,"因为说出口,就会给很多人带来麻烦。" 徐妙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从荷包里掏出个东西:"那这个呢?棡哥哥让我给你的。" 那是一枚白玉棋子,通体温润,上面刻着个小小的"等"字。 常清韵接过棋子,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慌忙用袖子去擦,却越擦越多。 "常姐姐别哭呀!"徐妙云手忙脚乱地掏帕子,"棡哥哥说,等娘娘寿辰那天,他要送你一份大礼!" 常清韵摇摇头,将棋子紧紧攥在手心。她知道的,他们等的不只是一份礼物,而是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转机。 第155章 委屈的妙云 徐妙云坐在绣架前,针尖在锦缎上来回穿梭。八岁的女孩眉眼间已有了超越年龄的沉静,绣出的海棠花瓣栩栩如生。 "小姐。"丫鬟轻轻叩门,"常府送来帖子,常小姐邀您明日去赏芍药。" 徐妙云放下绣绷,指尖在"等"字棋子上摩挲了一下:"备两份回礼,一份给常姐姐,一份..."她顿了顿,"给晋王府的赵虎。" 丫鬟会意退下。徐妙云从枕下取出封信——是朱棡三日前从太原送来的。信上说,马皇后寿辰那日,会有人送她一件特别的礼物。 "到底是什么呢..."她喃喃自语,目光落在窗外的月色上。那轮明月照着太原,也照着应天,照着相隔千里的两个人。 常府·芍药园 常清韵手持银剪,正在修剪一株并蒂芍药。听到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妙云,来看看这株''金带围''开得多好。" "常姐姐。"徐妙云站在花丛边,裙角沾着晨露,"棡哥哥说,这花像你。" 常清韵的手一抖,剪子差点掉在地上:"他...他何时见过我赏芍药?" "去年呀。"徐妙云从袖中取出卷画轴,"他画下来了。" 画上是去年春日的芍药园,常清韵一袭淡青罗裙,正俯身嗅一朵粉芍药。笔触细腻得连她睫毛的弧度都分毫不差,题跋处写着:"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常清韵的指尖在画上轻轻描摹,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作画人的目光。她突然注意到画轴另一端有些异样,轻轻一旋,竟从暗格里掉出封信。 "这..." "我没看过。"徐妙云背过身,"常姐姐自己看吧。" 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语:"卿如芍药,我似清风。风不能留花,但求常相伴。" 常清韵将信纸贴在胸口,那里藏着的海棠玉佩似乎也跟着发烫。她深吸一口气,将信折好藏入贴身的香囊:"妙云,替我谢谢他。" 徐妙云转过身,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常姐姐不写回信吗?" "我..."常清韵咬了咬唇,"我不能。" "因为太子?" 常清韵怔住了。八岁的女孩仰着脸看她,眼神清澈得让人无处躲藏。 "妙云,你还小..." "我不小了。"徐妙云拽着她的袖子坐下,"我知道常姐姐喜欢棡哥哥,棡哥哥也喜欢你。我还知道,太子不是真的喜欢你,他只是想要常家的兵权。" 常清韵脸色煞白,急忙捂住她的嘴:"这话谁教你的?" 徐妙云挣开她的手:"没人教我。上次太子来府里找爹爹,我听见他说..."她压低声音,模仿着朱标的语气,"''常家虽没了常遇春,但在军中的旧部不少,这门亲事必须成''。" 芍药在春风中摇曳,花香突然变得刺鼻。常清韵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发白:"妙云,这些话千万别跟第二个人说。" "我知道。"徐妙云靠在她肩上,"常姐姐,棡哥哥一定有办法的。" 常清韵望着远处的一株白芍药,轻声道:"但愿如此。" 五月初·坤宁宫 马皇后靠在软榻上,看着眼前两个年轻人对弈。朱棡执黑,常清韵执白,棋盘上局势胶着。 "清韵的棋艺见长啊。"马皇后笑道,"棡儿,你可要小心了。" 朱棡落下一子:"儿臣甘拜下风。" 常清韵耳尖微红:"殿下承让了。" 他们的手指在棋罐边不经意相碰,又迅速分开。马皇后看在眼里,轻轻咳嗽了一声:"妙云那丫头怎么还没来?说好要陪本宫用膳的。" 玉儿端着药碗进来:"娘娘,徐小姐被太子叫去东宫了。" 朱棡执棋的手一顿:"什么时候的事?" "就方才。"玉儿将药碗递给马皇后,"太子说得了副新双陆,要徐小姐去试试。" 马皇后皱眉:"这孩子,怎么不先来跟本宫说一声..."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药汁洒在了衣襟上。 常清韵连忙上前替她擦拭,却见帕子上沾了一丝猩红。她心头剧震,抬头正对上朱棡惊骇的目光。 "母后!" 马皇后摆摆手,将帕子攥在手心:"老毛病了,不碍事。"她强撑着笑道,"你们继续下棋,本宫去换件衣裳。" 待马皇后离开,朱棡一把抓住常清韵的手腕:"你看到了是不是?母后她..." 常清韵的手冰凉:"娘娘不让说...连皇上都不知道..." 棋盘上的棋子被碰乱了几颗,黑白交错如同他们纷乱的心绪。朱棡突然压低声音:"四月初八那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别怕。" 常清韵瞳孔微缩:"殿下要做什么?" 朱棡没有回答,只是将一枚黑子放入她掌心:"记住,信我。" "朱棡哥哥!"她惊喜地小声叫道。 朱棡蹲下身,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受委屈了?" 徐妙云摇摇头,将信递给他:"太子都看到了..." 朱棡扫了眼信的内容,眼神一凛:"不怕。"他将信折好收入怀中,"从今日起,你暂时别去常府了。" "为什么?" "因为..."朱棡望向坤宁宫的方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暴风雨要来了。" 五月初八·马皇后寿辰前夜 常清韵站在窗前,看着那枚白玉棋子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明日就是寿辰,朱棡说的"大礼"到底是什么?她既期待又害怕。 小翠匆匆进来:"小姐,徐小姐托人送来的。" 那是一个精巧的锦盒,里面放着对珍珠耳坠。常清韵拿起一只,发现珍珠竟是中空的,轻轻一旋,里面藏着张小纸条: "明日辰时,御花园西北角。" 字迹不是徐妙云的,也不是朱棡的。常清韵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夜风吹动窗纱,也吹散了她最后的犹豫。无论明日发生什么,她都已决定——信他。 第156章 与常同行 “小姐今日要戴这支金凤钗吗?“小翠捧起朱标送来的首饰。 常清韵摇摇头,从妆奁深处取出一支素银簪子——那是朱棡去年送她的及笄礼,簪头雕着朵半开的海棠。“戴这个。“ 小翠欲言又止,最终顺从地替她绾好发髻。晨光透过窗纱时,常清韵已穿戴整齐。淡青色的衣裙,素银的发簪,唯有耳垂上那对珍珠泛着微光,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小姐...“小翠递上绣帕,“今日宫中人多,您...“ “我知道。“常清韵将帕子收入袖中,指尖触到那枚白玉棋子,冰凉的温度让她稍稍镇定,“告诉父亲,我随后就到。“ 御花园·辰时 寿辰的庆典还未开始,御花园里已有宫人忙碌穿梭。常清韵借口赏花,独自走向西北角的梅林。这里僻静少人,唯有几只早起的雀儿在枝头跳跃。 “常小姐好雅兴。“ 清朗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常清韵心头一跳,转身却看见个陌生的年轻侍卫。那人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你是...“ 侍卫行了一礼,压低声音:“燕王麾下百户张诚,奉晋王殿下之命在此等候。“他从怀中取出块玉佩——正是朱棡常戴的那枚蟠龙佩。 常清韵指尖微颤:“殿下他...“ “殿下让属下转告小姐,今日无论发生什么,请务必留在皇后娘娘身边。“张诚警惕地环顾四周,“午时三刻,御湖画舫。“ 远处传来脚步声,张诚迅速退后一步,恢复了侍卫的恭谨姿态:“常小姐,这边请。皇后娘娘正寻您呢。“ 常清韵强自镇定地点头,随着他走向主宴会扬。心跳如鼓,耳畔的珍珠随着步伐轻轻摇晃,仿佛在提醒她其中暗藏的信息。 坤宁宫正殿 马皇后端坐在主位,气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朱元璋坐在她身侧,难得地面带笑容。朱标领着众皇子在下方行礼,朱棡站在朱棣身旁,一袭靛蓝亲王常服,腰间配着那柄缠着青色剑穗的长剑。 “儿臣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朱标率先奉上贺礼——尊白玉观音像,通体无瑕。 马皇后笑着点头:“标儿有心了。“ 轮到朱棡时,他捧出个紫檀木匣:“儿臣在太原偶得此物,想着母后定然喜欢。“ 匣中是把精致的玉如意,奇特的是玉色青白相间,天然形成幅山水纹样。马皇后接过如意,突然轻“咦“一声:“这纹路...“ “像不像咱们初见时的濠州山水?“朱元璋突然开口,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马皇后指尖抚过玉纹,眼尾微微发红:“棡儿是怎么找到的?“ “机缘巧合。“朱棡目光扫过常清韵,又迅速移开,“儿臣想着,母后见多识广,唯此物或可博您一笑。“ 常清韵站在命妇队列中,悄悄观察着这一切。她注意到朱标盯着那玉如意的眼神有些异样,而朱棣则一直摩挲着腰间佩刀,似乎在等待什么。 “清韵。“马皇后突然唤她,“来,坐本宫身边。“ 众目睽睽之下,常清韵只得上前。经过朱棡身边时,她闻到了熟悉的青竹气息,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他今晨练过剑了。 “娘娘。“她恭敬地行礼,在马皇后指定的位置坐下。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朱棡的侧脸。他下颌线条紧绷,显然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今日这簪子很衬你。“马皇后突然小声说,“比那金凤钗好。“ 常清韵耳根发热,低头掩饰自己的慌乱。马皇后拍拍她的手,转向众人:“开宴吧。“ 午时·御湖画舫 寿宴进行到一半,常清韵借口更衣离席。按照纸条上的指示,她独自来到御湖边的梅林。初夏时节,梅树郁郁葱葱,正好掩去行迹。 画舫静静停靠在僻静的角落,朱棡站在船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常清韵左右看看,确定无人注意,快步登上画舫。 “殿下...“ 她刚开口,就被朱棡拉入怀中。他的心跳又快又重,隔着衣料传来阵阵温热。 “清韵,听我说。“朱棡松开她,声音低沉急促,“今日我会向父皇请旨,求他准许你随我去太原。“ 常清韵瞪大眼睛:“什么理由?“ “母后的病。“朱棡从怀中取出封信,“太原有位神医,专治肺疾。我需要你''偶然''提起,说你叔父曾提过此人。“ 常清韵接过信,发现是燕王朱棣的笔迹,详细记载了位隐居太原的老大夫的医术。 “太子不会同意的...“ “所以要在众人面前提。“朱棡眼中闪过一丝锋芒,“父皇最在乎母后,只要有一线希望...“ 画舫突然轻轻一晃,两人警觉地分开。朱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常清韵躲入舱内。他自己则按剑而立,目光锐利地看向岸边。 “晋王殿下好雅兴。“ 朱标带着两个侍卫站在岸上,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朱棡神色不变:“太子兄长怎么离席了?“ “母后问起清韵,我特意来寻。“朱标的目光扫过画舫,“没想到三弟也在。“ 舱内的常清韵攥紧了手中的信,后背渗出冷汗。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太子哥哥!原来你在这儿!“ 徐妙云提着裙摆跑来,发间的金铃铛叮当作响:“娘找你半天啦!说是有西域使臣要献舞!“ 朱标皱眉:“妙云,你怎么...“ “常姐姐也在呀!“徐妙云装作刚发现的样子,惊喜地叫道,“娘正找你呢!说要你帮忙品鉴新进的茶叶!“ 常清韵深吸一口气,从容地走出船舱:“臣女这就去。“她向朱标行了一礼,“多谢太子殿下挂念。“ 朱标眼神阴晴不定,但碍于徐妙云在扬,只得侧身让路。常清韵牵着徐妙云的手离开时,感觉背后朱棡的目光如影随形。 第157章 善解人意徐妙云 常清韵低头看她,八岁的女孩眼中闪烁着超越年龄的智慧:“妙云,你...“ “我知道你们的事。“徐妙云握紧她的手,“我帮你们。“ 未时·坤宁宫偏殿 马皇后靠在软榻上,脸色有些疲惫。常清韵跪坐在一旁,正为她按揉太阳穴。 “清韵啊。“马皇后突然开口,“你觉得棡儿今日送的如意如何?“ 常清韵手上动作不停:“殿下孝心可鉴,那玉纹确实神奇。“ “是啊...“马皇后轻叹,“那孩子,总是知道本宫喜欢什么。“她睁开眼,直视常清韵,“就像他知道你喜欢海棠一样。“ 常清韵的手僵住了。马皇后拍拍她的手背:“别怕,本宫都明白。“她咳嗽了几声,“说起来,本宫这病...“ “娘娘!“常清韵突然跪下,“臣女斗胆...臣女想起叔父生前曾提过,太原有位姓白的老大夫,专治肺疾...“ 马皇后眸光一闪:“哦?“ “晋王殿下在太原多年,或许...“常清韵声音越来越小,额头抵着地面。 殿内一时寂静。良久,马皇后轻声道:“起来吧。“她扶起常清韵,“本宫知道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朱元璋洪亮的声音由远及近:“皇后!有个好消息!“ 马皇后和常清韵连忙起身相迎。朱元璋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朱棡和朱棣。 “皇上?“ “老大说,太原有个神医,能治你的咳嗽!“朱元璋难得地情绪外露,“朕已经下旨,让棡儿护送你去太原诊治!“ 朱棡上前一步:“儿臣定当尽心。“ 马皇后看了看朱棡,又看了看常清韵,突然笑了:“那...能否让清韵陪本宫同去?有个贴心的丫头在身边,总归方便些。“ 朱元璋不疑有他:“准了!“ 朱标站在殿门外,脸色阴晴不定。 他刚想开口,徐妙云突然从旁边窜出来:“爹!我也要去!“ “胡闹!“朱元璋皱眉,但眼神已经软了,“你年纪小...“ “妙云可以照顾我。“马皇后柔声道,“再说,有棡儿在,不会有事。“ 朱标终于忍不住:“父皇,儿臣觉得...“ “就这么定了。“朱元璋一锤定音,“三日后启程。“ 朱棡低头领命,目光与常清韵短暂相接。那双眼睛里,有她读得懂的承诺。 五月初十·魏国公府 徐妙云跪坐在书案前,正在誊抄《女诫》。晨光透过窗纱,在她稚嫩却沉稳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丫鬟轻手轻脚地进来,放下一盏温热的杏仁茶。 “小姐,晋王府送来些路上用的物件。“ 徐妙云放下毛笔,接过清单细细查看:防风斗篷、暖手炉、药囊...每一样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她的指尖在“蜜饯两盒“上顿了顿——这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棡哥哥总是想得周到。“她轻声道,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复杂神色。 丫鬟犹豫道:“小姐真要随驾去太原?这一路舟车劳顿...“ “娘身子不好,我得陪着。“徐妙云将清单折好收进袖中,“去把我那件狐裘找出来,路上给娘披着。“ 同日·常府后院 常清韵正在检查行装,小翠慌慌张张跑进来:“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她手一抖,正在收拾的医书散落一地。还未及反应,朱标已经迈步进了闺房。太子今日未着朝服,一袭月白常服衬得他愈发清俊,只是眼中带着常清韵读不懂的深意。 “殿下...“她匆忙行礼,发间的银簪滑落一缕。 朱标弯腰拾起那本《伤寒杂病论》,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摩挲:“清韵何时对医术这般上心了?“ “娘娘凤体违和,臣女想着...“ “想着借机与三弟双宿双飞?“朱标突然打断她,声音依然温和,却让常清韵如坠冰窟。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太子深不见底的眼睛:“殿下何出此言?臣女只是...“ “不必解释。“朱标将书放回案上,从袖中取出个锦盒,“孤来是送你这个。“ 盒中是枚赤金手镯,雕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常清韵没有接,只是垂首道:“如此贵重之物,臣女不敢受。“ 朱标轻笑一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常清韵惊得后退半步,却被他牢牢扣住:“清韵,你以为去太原就能逃开这桩婚事?“他声音压得极低,“别忘了,你叔父的旧部还在五军都督府。“ 常清韵脸色煞白,腕骨被捏得生疼。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徐妙云清脆的声音: “常姐姐!娘娘让我来问你...“ 朱标瞬间松开手,转身时已恢复温润如玉的模样:“妙云来了?“ 徐妙云站在门口,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随即笑吟吟地跑过来拉住常清韵的手:“常姐姐,娘娘让你去试新裁的衣裳呢!“她仰头看向朱标,天真无邪地问,“太子哥哥也要一起去吗?“ 朱标眯了眯眼:“不了,孤还有政务。“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常清韵一眼,“来日方长。“ 待太子走远,徐妙云立刻关上房门,小手握住常清韵冰凉的手指:“常姐姐别怕,棡哥哥都安排好了。“ 常清韵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妙云,你...“ “我知道。“八岁的女孩眼中闪烁着超越年龄的智慧,“太子用常家旧部要挟你,是不是?“ 常清韵惊愕地看着她。徐妙云从荷包里掏出块令牌:“爹爹给了我这个,说路上若有急事,可凭此令调动沿途卫所。“她将令牌塞进常清韵手中,“常姐姐收好。“ 令牌沉甸甸的,上面刻着“魏国公令“四个大字。常清韵眼眶发热,将小女孩搂入怀中:“谢谢你,妙云。“ “我们是一家人呀。“徐妙云靠在她肩头轻声道,“棡哥哥说的。“ 五月十二·启程前夜 朱棡独自站在晋王府的庭院里,望着满天星斗。赵虎匆匆走来:“殿下,燕王密信。“ 信很短:“三哥放心,五军都督府那边已打点妥当。“ 第158章 158 “棡哥哥。“她小跑过来,将包袱递给他,“给你和常姐姐的。“ 包袱里是两套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裳,针脚细密,显然是花了心思的。朱棡挑眉:“这是...“ “万一路上要用呢。“徐妙云认真地说,“我让绣娘照着市井样式做的,绝对看不出破绽。“ 朱棡蹲下身与她平视:“妙云,这次去太原...“ “我知道。“小女孩打断他,眼睛亮晶晶的,“你要带常姐姐远走高飞。“ 夜风吹动庭院里的海棠树,沙沙作响。朱棡沉默片刻,轻声道:“若真到那一步,你...“ “我会照顾好娘。“徐妙云抢先答道,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但棡哥哥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回来。“ 朱棡喉头发紧,郑重地点了点头。徐妙云这才露出笑容,从怀中掏出个香囊:“这个给常姐姐,里面装着安神的药材,还有...“她压低声音,“我偷藏的二十两碎银子。“ 月光下,八岁的女孩眼神坚定如磐石。朱棡突然意识到,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丫头,早已不是需要他保护的孩童了。 五月十三·启程日 晨曦微露,大队车马已在午门外集结。朱元璋亲自来送,马皇后披着狐裘站在御辇旁,脸色比往日红润许多。 “老三,照顾好你母后。“朱元璋拍拍朱棡的肩,“若有闪失...“ “儿臣以性命担保。“朱棡沉声道。 常清韵扶着徐妙云登上马车,余光瞥见朱标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莫测的笑容。她心头一紧,连忙低头钻进车厢。 车队缓缓驶出京城,徐妙云掀开车帘,望着渐渐远去的城墙,突然轻声道:“常姐姐,你怕吗?“ 常清韵摇摇头,从贴身的香囊里取出那枚白玉棋子:“有他在,我不怕。“ 马车颠簸中,棋子上的“等“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五日后·途中驿站 夜半时分,常清韵被轻微的叩窗声惊醒。她警觉地坐起,看见窗外有个熟悉的身影。 “殿下?“ 朱棡示意她噤声,低声道:“穿上妙云给的衣裳,跟我走。“ 常清韵心跳如鼓,迅速换上那套粗布衣裙。刚推开窗,就被朱棡拦腰抱下。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熟悉的青竹气息。 “妙云和娘娘...“ “都已安排妥当。“朱棡牵着她隐入夜色,“燕王的人在三十里外接应。“ 常清韵跟着他穿过灌木丛,突然脚下一绊。朱棡及时扶住她,却发现她浑身发抖。 “后悔了?“他声音发紧。 常清韵摇头,月光下眼中噙着泪:“我是怕连累你...“ 朱棡突然低头吻住她的唇,这个吻短暂而炽热:“现在,你只能跟我走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朱棡将她护在身后,长剑已然出鞘。 然而来者却是徐妙云,小女孩骑在一匹小马上,身后跟着个戴斗笠的车夫。 “棡哥哥!“她压低声音,“太子派人追来了,你们快走!“ 朱棡脸色骤变:“你怎么...“ “我偷听到侍卫谈话。“徐妙云跳下马,从怀中掏出个包袱,“干粮和盘缠。“她推着常清韵上车,“常姐姐别怕,车夫是燕王府的人。“ 常清韵紧紧抱住小女孩:“妙云,你...“ “快走吧。“徐妙云退后一步,眼中含着泪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记得回来看我。“ 朱棡深深看了她一眼,翻身上马。 马车驶入茫茫夜色时,常清韵回头望去,只见那个小小的身影站在月光下,越来越远,却始终挺直着脊背。 三日后·太原城外 常清韵掀开车帘,远处城墙的轮廓已清晰可见,朱棡骑马靠近,风尘仆仆却掩不住眼中的喜悦:“前面就是太原。“ 阳光照在他俊朗的眉眼上,也照在常清韵手中的白玉棋子上,那个“等“字,终于等来了春暖花开。 太原·晋王府西厢房 烛火在青铜灯盏里轻轻摇曳,将常清韵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她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抚过那支素银簪子,发间的桂花头油香气萦绕在鼻尖。窗外是太原城的万家灯火,而她的眼中只有镜中那个决绝的自己。 "常小姐,热水备好了。"侍女在门外轻声禀报。 常清韵将簪子缓缓插入发髻,起身时裙摆扫过地上的青砖,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浴桶里的热水蒸腾着雾气,她褪去衣衫,将自己浸入水中。水很烫,烫得皮肤发红,却不及她心头灼烧的万分之一。 "朱棡..."她在氤氲的热气中轻唤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它刻进骨髓。 沐浴更衣后,她换上了那件月白色的寝衣——这是她偷偷让丫鬟从市集买来的新衣。衣料很薄,走动时能隐约看见肌肤的轮廓。常清韵在镜前转了个圈,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值得的。"她擦干泪水,取出贴身藏着的白玉棋子,轻轻摩挲着那个"等"字,"至少...让他记住我最好的模样。" 晋王府主院 朱棡正在书房查看边关军报,忽闻一阵熟悉的沉水香飘来。抬头时,常清韵已经站在门口,月光从她身后洒落,将薄纱寝衣照得近乎透明。 "清韵?"他手中的毛笔掉在纸上,墨汁晕开一片。 常清韵没有回答,只是缓步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朱棡的心尖上。她伸手抽走他腰间佩剑,青丝垂落,扫过他的手背。 "殿下..."她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我想看看你的伤。" 朱棡喉结滚动,任由她解开自己的衣带。常清韵的指尖抚过他胸前的箭疤——那是去年征讨王保保时留下的。她的唇代替了手指,轻轻贴在那道疤痕上。 "清韵..."朱棡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常清韵抬头看他,眼中水光潋滟:"殿下不敢?"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朱棡猛地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内室。 第159章 159 芙蓉帐暖,春宵苦短。当朱棡终于疲惫睡去时,常清韵轻轻起身,借着月光凝视他的睡颜。她用手指虚描着他的轮廓,从剑眉到薄唇,像是要把每一寸都刻进心里。 "对不起..."她在他唇上落下最后一个吻,泪水滴在他脸上,"我要食言了。" 次日清晨 朱棡是被尖叫声惊醒的。他下意识伸手去揽身侧的人,却只摸到冰凉的锦被。 "殿下!不好了!"赵虎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常小姐她...她..." 朱棡赤脚冲出门外,顺着仆从们的视线看去——庭院的海棠树下,常清韵一袭白衣悬在枝头,晨风吹动她的裙摆,像是振翅欲飞的白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朱棡踉跄着走过去,脚下的碎石硌得生疼,却不及心头万分之一的痛。他颤抖着抱住那具已经冰冷的身体,发现她手中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是那枚白玉棋子,"等"字朝上,染着她指尖的血。 "为什么..."朱棡将脸埋在她颈间,闻到的却是刺鼻的苦杏仁味——鸩毒。他这才注意到她嘴角干涸的黑血,和袖中掉出的空瓷瓶。 徐妙云跌跌撞撞地跑来,看到这一幕时,八岁的女孩死死咬住嘴唇,直到鲜血直流。她跪下来,轻轻掰开常清韵另一只紧握的手——里面是张字条: "殿下亲启" 朱棡展开字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妾身一死,太子再无借口为难殿下。太原精兵三万,皆可为殿下所用。愿君...珍重。" 落款处不是常清韵的名字,而是一朵小小的海棠花,画得栩栩如生,就像她第一次送他的那条帕子上的花样。 "啊——!"朱棡突然仰天长啸,声音凄厉如受伤的野兽。他紧紧抱住常清韵的尸身,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她苍白的脸上。 徐妙云默默脱下自己的外衫,盖在常清韵身上。她红着眼睛看向赵虎:"备马,我要回应天。" "小姐?" "告诉娘..."小女孩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告诉娘常姐姐是被太子逼死的。" 三日后·应天坤宁宫 马皇后看着跪在面前的徐妙云,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得粉碎。 "你...你说什么?" 徐妙云抬起头,眼中是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娘,常姐姐死了。她留了遗书,说太子用常家旧部的性命要挟她。" 马皇后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赫然一抹猩红。玉儿慌忙上前,却被她挥手屏退。 "棡儿呢?" "棡哥哥..."徐妙云声音哽咽,"他抱着常姐姐的尸身三天不撒手,最后还是燕王殿下强行将他打晕,才让人入殓。" 马皇后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那孩子...终究是走了她姑姑的老路。" 徐妙云不解:"娘?" "常遇春的妹妹,当年也是为了保全家族..."马皇后没有说下去,只是紧紧抱住徐妙云,"妙云,答应娘,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小女孩在她怀里重重点头,眼中却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七日后·太原晋王府 朱棡坐在灵堂里,面前是常清韵的棺椁。她已经换上了素净的衣裙,发间只簪着那支银簪,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仿佛只是睡着了。 朱棣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的三哥形容枯槁,眼中再无往日神采,只是机械地往火盆里添着纸钱。 "三哥..."朱棣单膝跪在他身旁,"该入土为安了。" 朱棡恍若未闻,只是轻轻抚过棺中人的脸颊:"清韵最怕冷了...地下那么凉..." 朱棣红了眼眶,突然抓住他的肩膀:"三哥!常小姐用命换来的机会,你就这样糟蹋吗?!"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朱棡心里。他猛地抬头,眼中的悲痛逐渐被某种可怕的东西取代:"老四..." "太子已经上奏,说你强掳官眷致其自尽。"朱棣压低声音,"父皇震怒,命你即刻回京请罪。" 朱棡缓缓站起身,从怀中取出那枚染血的白玉棋子:"备马,我要带她回家。" 当夜,一支神秘的队伍离开太原,护送着灵柩向应天进发。队伍最前方,朱棡一袭白衣,腰间佩剑上缠着的青色剑穗随风飘动——那是常清韵留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 应天城外·暮色 护送灵柩的队伍在落日余晖中缓缓前行,朱棡的白衣早已被尘土染成灰黄。赤电马似乎感知到主人的悲痛,马蹄声都比往日沉闷。城门外,早有锦衣卫列队等候。 "晋王殿下。"指挥使毛骧抱拳行礼,目光扫过那具楠木棺椁,"皇上口谕,命您即刻入宫。" 朱棡下颌绷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剑穗:"常氏的灵柩..." "已备好停灵之所。"毛骧侧身让路,"请殿下随末将先行。" 暮色中,朱棡最后看了眼棺椁,转身时青色剑穗在晚风中轻轻摆动,像极了那年上元节,常清韵在灯下为他系上这穗子时,鬓边垂落的发丝。 乾清宫·夜 朱元璋的怒吼震得殿内烛火摇曳:"逆子!你还敢回来?!" 朱棡跪在殿中央,背脊挺得笔直。龙案上的奏折劈头盖脸砸来,锋利的纸页在他脸上划出细小的血痕。 "儿臣带常氏归葬。"他声音沙哑,"请父皇恩准。" "你!"朱元璋抓起御鞭狠狠抽下,"强掳官眷致其自尽,朕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第一鞭抽在肩头,锦衣顿时裂开一道口子。第二鞭落在背上,立刻泛起血痕。朱棡纹丝不动,仿佛那具血肉之躯不是自己的。 马皇后从侧殿冲出来,一把按住朱元璋的手:"重八!常丫头已经没了,你还要打死棡儿吗?" 太子朱标站在阴影处,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一幕。他注意到朱棡眼中那种死寂般的平静,比任何痛哭流涕都更让人心惊。 "父皇。"朱标上前一步,"此事尚有疑点..." 第160章 常清韵薨! 朱棡突然重重叩首:“儿臣愿交还太原兵权,自请守灵三年。“ 殿内霎时寂静。马皇后倒吸一口凉气,朱标瞳孔骤缩——太原兵权是朱棡多年心血,竟这般轻易放弃? “好!好得很!“朱元璋暴怒之下抄起砚台砸去,“砰“的一声闷响,朱棡额角顿时血流如注。 鲜血顺着眉骨流进眼睛,朱棡却连睫毛都没颤一下。马皇后再也忍不住,扑上去用帕子按住他的伤口:“棡儿!你...“ “母后不必忧心。“朱棡轻声道,目光却穿过血幕,直直看向朱标,“太子殿下可还满意?“ 朱标脸色骤变,袖中的手微微发抖。他忽然想起那日常清韵将定亲信物退还时,眼中也是这般死水般的平静。 “够了!“朱元璋摔了鞭子,“即日起,晋王禁足府中为常氏守灵!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晋王府·灵堂 夜雨敲窗,灵前的白烛忽明忽暗。徐妙云跪在蒲团上,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八岁的女孩眼中竟有了与年龄不符的坚毅。 “棡哥哥...“她轻唤一声,目光落在他包扎好的额头上,立刻红了眼眶,“娘娘让我带了参汤。“ 朱棡跪坐在棺椁旁,指尖轻抚过常清韵冰冷的脸颊:“妙云,你说...她冷吗?“ 徐妙云将参汤放在供桌上,突然从怀中取出个荷包:“常姐姐让我给你的。“她声音哽咽,“说...等你们到太原再打开。“ 朱棡颤抖着接过,荷包里是缕用红绳系着的青丝,和一张字条:“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她早就...“朱棡将字条贴在胸口,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那声音太过痛苦,吓得徐妙云后退半步。 院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三更。朱棡缓缓起身,从怀中取出那枚染血的白玉棋子,轻轻放在常清韵交叠的双手间。 “殿下...“赵虎在门外低声道,“燕王来了。“ 朱棣披着蓑衣进来,带进一身雨水气息。他看到棺中人的面容时明显一怔:“三哥,常小姐她...“ “老四。“朱棡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我要常遇春旧部的名册。“ 朱棣瞳孔一缩:“三哥!你要...“ “她不能白死。“朱棡眼中终于燃起实质的怒火,“那些被太子拿捏的常家旧部,该知道他们小姐是怎么被逼上绝路的。“ 雨声渐急,灵堂内的烛火突然齐齐暗了一瞬。徐妙云默默退到门外,听着里面压抑的谋划声,小手紧紧攥着常清韵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一枚绣着海棠的香囊。 三日后·常府 常遇春的灵位前,几位身着便装的中年将领沉默伫立。朱棡一袭素衣,将常清韵的遗书放在供桌上。 “诸位叔伯。“他声音嘶哑,“清韵走前,最挂念的还是常家旧部。“ 为首的李参将颤抖着拿起遗书,看到那句“妾身一死,望太子殿下放过常家旧部“时,虎目含泪:“小姐她...何至于此...“ “太子拿各位的家眷要挟。“朱棡冷笑,“逼她签下认罪书,说是我强掳了她。“ “砰!“一位年轻将领拍案而起,“末将这就去...“ “站住!“李参将喝住他,转向朱棡,“殿下要我们怎么做?“ 院外传来徐妙云清脆的笑声,她正带着侍女们在院中采摘桂花。朱棡望着那个活泼的小身影,轻声道:“等。“ 一月后·坤宁宫 马皇后对着铜镜,将一支素银簪子插入发髻。玉儿匆匆进来:“娘娘,晋王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马皇后转身时,发现朱棡比上次见面更加消瘦,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棡儿,你...“ 朱棡跪下行礼:“儿臣请母后成全。“他捧出个锦盒,“这是清韵生前为母后绣的抹额,未来得及献上。“ 马皇后打开盒子,里面是条绣着福寿纹的抹额,针脚细密整齐。她突然发现夹层里有张字条:“娘娘,清韵不孝,先走一步。晋王赤子之心,万望垂怜。“ “这孩子...“马皇后拭去眼角泪水,“棡儿,母后知道你的心思。但人死不能复生...“ “儿臣明白。“朱棡抬头,眼中是沉淀后的平静,“只求母后准许儿臣将清韵葬在太原。她说...喜欢那里的海棠。“ 马皇后长叹一声,将他的头揽入怀中:“去吧。你父皇那边,母后来说。“ 殿外,徐妙云躲在廊柱后,看着朱棡挺直的背影渐渐远去。她摸了摸怀中的香囊,轻声呢喃:“常姐姐,我会替你看着棡哥哥的。“ 秋风乍起,卷落一地桂花,那香气清甜中带着苦涩,像极了少年人未及圆满的情愫。 应天·常府灵堂 常升一脚踹翻了灵前的供桌,香炉滚落在地,香灰洒了满地。他赤红着双眼揪住朱棡的衣领:"我姐姐是怎么死的?!" 朱棡没有反抗,任由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将他推搡到墙上。常茂站在一旁,十五岁的少年手握短刀,指节发白。 "说话啊!"常升的拳头狠狠砸在朱棡耳侧的墙上,"姐姐临走前还好好的!怎么跟你去了趟太原就..." 灵堂外,徐妙云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她看见朱棡嘴角渗出血丝,却依然挺直脊背:"是我的错。" "错?"常茂突然冷笑,短刀"铮"地出鞘半寸,"一句错就完了?" "茂儿!"常府老管家颤巍巍地拦在中间,"使不得啊!这是晋王殿下..." "滚开!"常升一把推开老管家,从怀中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摔在朱棡脸上,"姐姐的信里写得明明白白!太子拿我们兄弟的前程要挟她!要不是你..." 朱棡展开信纸,常清韵清秀的字迹刺得他眼睛生疼:"升弟、茂弟勿忧,姐姐此去太原,自有打算。他日若闻噩耗,切记不可迁怒晋王..." 第161章 常氏出殡 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徐妙云再也忍不住,冲进来挡在朱棡身前:"常二哥!常三哥!你们别..." "妙云让开。"朱棡轻轻将小女孩拉到身后,缓缓跪在灵前,"常升、常茂,你们要打要杀,我绝不还手。" 常茂的短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少年突然蹲下身,抱头痛哭:"姐姐说过...说过要看着我考武举..." 灵堂内只剩压抑的抽泣声。朱棡拾起那把短刀,双手捧还给常茂:"三年后武举,我亲自为你作保。" 常升猛地抬头:"你凭什么..." "凭我是大明晋王。"朱棡直视他的眼睛,"凭我欠你们常家一条命。" 屋外秋雨骤然而至,打得院中海棠零落成泥。 徐妙云悄悄抹泪,看见朱棡后背的白衣渐渐渗出血色——那是乾清宫挨的鞭伤又裂开了。 三日后·常氏出殡 送葬的队伍沉默地穿过长街。朱棡身着素服走在灵柩旁,身后是红着眼睛的常家兄弟。应天百姓挤在街道两侧,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来。 "听说是为保名节自尽的..." "可怜常将军一门忠烈..." "晋王殿下看着憔悴多了..." 朱标站在茶楼窗前,目光复杂地望着队伍最前方那个挺拔的身影。侍从小声禀报:"殿下,常家兄弟昨夜去了晋王府..." "知道了。"太子摆摆手,突然问,"你说...老三现在恨不恨我?" 侍从不敢答话。朱标自嘲地笑了笑,从袖中取出块玉佩——和常清韵退还给他的那枚正好是一对。 城外墓地,当棺椁缓缓入土时,常茂突然扑到朱棡面前:"我要从军!" "茂儿!"常升急忙拉住弟弟。 "让他说。"朱棡按住常升的肩膀。 少年倔强地昂着头:"姐姐说过,常家儿郎就该保家卫国。我要去...去姐姐最想去的雁门关!" 朱棡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仿佛看见常清韵站在城墙上眺望边关的模样。他解下腰间佩剑递给常茂:"拿着,到了雁门关找周老将军,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常升突然跪下:"晋王殿下,我也..." "你留下。"朱棡扶起他,"常家需要人继承香火。明日去五军都督府报到,我给你安排了文书之职。" 雨丝渐渐密了,纸钱被打湿贴在墓碑上。徐妙云踮着脚,将一把油纸伞撑在朱棡头顶。她听见他极轻地说:"清韵,你弟弟们...我会照顾好。" 一月后·五军都督府 常升抱着公文穿过回廊,迎面撞上朱标。他僵硬地行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常二公子。"朱标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在都督府可还习惯?" "托太子殿下的福。"常升垂着眼,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朱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离开。转角处,朱棡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转身对身后的李参将道:"给雁门关去信,常茂的军职再提一级。" "这...不合规矩吧?" "就说是我说的。"朱棡望向窗外练兵扬,那里正传来将士们操练的呼喝声,"常家的儿郎,不该被埋没。" 晋王府·除夕夜 朱棡独自坐在书房,面前摊着本《山海经》——这是常清韵生前最爱读的书。窗外爆竹声声,徐妙云穿着新袄跑来:"棡哥哥!常二哥送年礼来了!" 常升站在院中,身后跟着两个抬箱子的家仆。少年行礼的姿势已经很有武将风范:"殿下,这是家姐...生前准备的。" 箱子里是整整齐齐的十二双靴子,从春夏到秋冬一应俱全。最上面放着张字条:"殿下总不爱换鞋,这些够穿三年了。" 朱棡拿起一双玄色靴子,内侧绣着小小的海棠花纹。他突然想起有次抱怨靴子磨脚,常清韵笑着说他"娇气"的模样。 "替我...谢谢你姐姐。"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常升红着眼眶点头,突然低声道:"茂弟来信,说在雁门关立了功。"少年犹豫片刻,还是补上一句,"多谢殿下栽培。" 雪落无声,覆盖了庭院中的脚印。徐妙云趴在窗边,看着朱棡对着那箱靴子坐到天明。 新年的钟声响起时,一滴水珠落在最上面那双靴子的海棠花上,晕开了浅浅的痕迹。 洪武五年·春分 应天城外的官道上,杨柳新绿。朱棡勒马驻足,望着远处渐行渐远的车队——常升一身戎装,正在队伍最前方扬鞭。这是今年第一批调往北疆的将领,名单是他亲自拟定的。 "殿下不送送常二公子?"赵虎牵着马轻声问。 朱棡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马鞭上的青色缠绳:"他不想见我。" 三日前在兵部签押房,常升接过调令时那声硬邦邦的"谢殿下",至今还在耳边回响。少年眼中的怨恨藏得再好,也瞒不过日日与生死打交道的边关老将。 "回府吧。"朱棡调转马头,"妙云今日该从宫里回来了。" 晋王府·西花厅 徐妙云踮着脚往花瓶里插新折的桃花,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棡哥哥,娘让我带了新茶给你。" 朱棡接过茶包,嗅到熟悉的雪芽香气——这是常清韵生前最爱喝的。他指尖微微一颤:"皇后娘娘可还安好?" "娘咳得厉害。"小丫头转过身,九岁的少女眉眼间已有了几分沉稳,"太医说是旧疾,得慢慢调养。"她突然压低声音,"太子哥哥最近总往坤宁宫送补药..." 朱棡眸光一沉,随即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你常二哥今日启程去大同了。" 徐妙云手中的花枝"咔嚓"折断:"他...他恨你吗?" 窗外一阵风过,吹落几片花瓣。朱棡伸手接住一片:"应该的。" 小丫头突然扑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可常姐姐明明说过..." "妙云。"朱棡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去把《女诫》抄三遍。" 徐妙云睁大眼睛:"为什么?" 第162章 《月夜忆舍弟》 五日后·兵部衙门 朱棡正在批阅军报,忽闻外面一阵骚动。常茂风尘仆仆闯进来,十九岁的少年将军铠甲上还带着塞外的风沙。 “晋王殿下!“他单膝跪地,双手捧上个木匣,“末将特来复命!“ 匣中是把镶宝石的匕首,刀柄刻着北元贵族的徽记。朱棡挑眉:“阵斩千户?“ “是!“常茂眼中闪着骄傲的光,“周将军说这是近年来最漂亮的一扬遭遇战!“少年突然压低声音,“殿下,我在敌军尸体上发现了这个...“ 他从贴身处取出一封烧了一半的信,上面隐约可见“太子“二字。朱棡眼神一凛,迅速将信纸揉碎:“此事还有谁知道?“ “就我和亲兵。“常茂不解地眨眼,“怎么了?“ 朱棡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做得很好。去宫里给你姐姐上柱香吧,她...会为你骄傲的。“ 常茂的笑容僵在脸上:“殿下,我...“ “去吧。“朱棡转身望向墙上的疆域图,“边关需要你这样的将领。“ 少年离开后,朱棡独自在值房坐到日暮。残阳如血,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好覆在“雁门关“三个字上。 坤宁宫·清明 马皇后看着跪在面前的朱棡,叹了口气:“起来吧,地上凉。“ 朱棡不动:“儿臣请母后保重凤体。“ “本宫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马皇后示意他坐到身边,突然问,“常家那孩子...在边关可好?“ “常茂立了功,常升...“朱棡顿了顿,“儿臣把他调去大同了。“ 马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你倒会挑地方。“大同总兵是出了名的严苛,却最擅练兵。 宫女端来汤药,朱棡亲自试了温度才奉给马皇后。药苦得她直皱眉:“常丫头要是在,准又该念叨本宫不吃蜜饯了...“ 话一出口,两人俱是一愣。朱棡的手微微发抖,药汁溅在袍角上。 “棡儿。“马皇后突然握住他的手,“三年守制期满,你该考虑续弦了。“ 朱棡垂下眼睛:“儿臣...暂无此念。“ “徐家那丫头今年十岁了。“马皇后轻声道,“再等五年,正好...“ “母后!“朱棡猛地抬头,“妙云还小,儿臣只当她是妹妹。“ 马皇后凝视他许久,终于叹息着松开手:“罢了,随你吧。“ 离开时,朱棡在宫门口遇见前来请安的朱标。兄弟俩相对无言,最终还是太子先开口:“老三,边关...“ “太子殿下放心。“朱棡拱手行礼,“边关安稳得很。“ 擦肩而过时,朱标突然低声道:“常茂的事...谢了。“ 朱棡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晋王府·夏至 徐妙云趴在书案上昏昏欲睡,突然被院中的喧哗声惊醒。她揉着眼睛跑到廊下,看见朱棡正对着箱笼发愣。 “棡哥哥,这是什么?“ “常茂派人送来的。“朱棡掀开箱盖,里面是整张雪白的狼皮,“说是...给我做褥子。“ 徐妙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狼毛:“常三哥不恨你了吗?“ 朱棡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封信。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语:“殿下,边关的星星很亮,像姐姐的眼睛。末将常茂顿首。“ 小丫头突然“哇“地哭出声,把朱棡吓了一跳。她抽抽搭搭地说:“我想常姐姐了...“ 朱棡轻轻抱住她,目光越过院墙,望向北方的天空,那里,一颗明亮的星辰正悄然升起。 【叮,七月限时秒杀商扬已刷新,请宿主查看】 脑中传出的电子音让朱棡回过了神。 【一百凤卫:售价1两银子】 【草莓味棒棒糖一包/五十根:售价1两银子】 【四角内裤一包/10条:售价1两银子】 【一百魏武卒:售价1两银子】 【土豆十石:售价1两银子】 【全买!】 —— 【宿主:朱棡】 【武力:150(绝世)】 【统帅:99(一流)】 【智力:87(二流)】 【政治:104(超一流)】 【坐骑:赤电(汗血宝马)】 【武器:暂无】 【军队:魏武卒:4500/凤卫:50 【魏武卒:2000(雁门关外种植土豆)100(太原城卫军)】2400(太原三卫) 【凤卫:10(朱棡亲军)】40(晋王府后院)10(保护妙云妙锦) 【将领:无】 【文臣:无】 【特殊人才:和珅(太原:礼生——从九品)】 【系统空间:抽纸一条/十包500抽,阿莫西林盒装*2,四角内裤一包/10条*2,草莓味棒棒糖一包/五十根*2,魏武卒:800,凤卫:240,黄金八百两......】 应天城的桂花开了第二茬,香气比往年更加浓郁。 朱棡站在晋王府的庭院里,看着工匠们将新制的狼皮褥子铺在廊下的躺椅上——这是常茂从雁门关送来的第三件礼物。 “殿下。“赵虎匆匆走来,“燕王来信。“ 朱棣的信很短:“常升在大同立了功,阵斩北元斥候十六人。周老将军想留他做亲兵。“ 朱棡将信纸折好收入袖中,目光落在墙角那株迟开的海棠上。这株花是常清韵生前亲手栽的,今年不知为何,到了秋日才结出花苞。 “棡哥哥!“徐妙云提着裙摆跑来,发间的金铃铛叮当作响,“你看我新学的诗!“ 九岁的小姑娘展开宣纸,上面工整地写着:“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字迹稚嫩却认真,最后一个“明“字还晕开了墨点。 朱棡眸光微动:“杜甫的《月夜忆舍弟》...谁教你的?“ “常二哥临走前教的。“徐妙云仰起脸,“他说边关的月亮特别亮,就像...“她突然住了口,不安地绞着手指。 “像你常姐姐的眼睛。“朱棡平静地接完,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诗写得很好。“ 一阵风吹过,那株海棠终于绽开了第一朵花。粉白的花瓣在秋阳下微微颤动,像是故人迟来的问候。 坤宁宫·重阳 马皇后的咳疾入了秋愈发严重。 第163章 太子妃? “老四在北平可好?“马皇后咽下苦药,突然问道。 朱棡递上蜜饯:“四弟上月剿了伙马贼,父皇赏了副金鞍。“ “你们兄弟...“马皇后叹了口气,“常家那俩孩子呢?“ “常升升了百户,常茂被周老将军收作义子。“朱棡顿了顿,“前日来信,说在雁门关外发现了片野海棠。“ 马皇后眼中泛起水光:“那丫头...最爱海棠了。“她突然抓住朱棡的手,“棡儿,放下吧。“ 窗外的菊花被秋风吹得东倒西歪。朱棡沉默许久,轻声道:“儿臣...尽量。“ 离开时,他在宫道上遇见了朱标。太子手中捧着个锦盒,兄弟俩擦肩而过的瞬间,朱棡闻到盒中飘出的药香——是辽东来的老山参。 “老三。“朱标突然叫住他,“边关将士的冬衣...备齐了吗?“ 朱棡驻足:“太子殿下放心,十万件棉甲已发往各镇。“ 朱标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走出很远后,朱棡回头望去,发现朱标仍站在原地,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地投在朱红宫墙上。 晋王府·冬至 徐妙云裹着狐裘在院子里堆雪人,小脸冻得通红。朱棡站在廊下看了一会儿,突然走过去解下自己的大氅裹住她。 “棡哥哥!“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看我堆的像不像常姐姐?“ 雪人戴着顶草编的帽子,脖子上围着条红绸——那是常清韵去年给徐妙云做的发带。朱棡喉头发紧,弯腰捧起一捧雪,仔细地给雪人添了个微笑的嘴角。 “像。“他轻声道,“她笑起来...就是这样的。“ 管家匆匆走来:“殿下,雁门关加急军报。“ 常茂的字迹龙飞凤舞:“腊月初八,末将率轻骑焚毁北元粮草二十车。缴获此物,特呈殿下。“ 随信送来的是一把精致的牛角梳,梳背上刻着并蒂莲。朱棡想起常清韵及笄那年,自己送她的那柄木梳也是这般花样。 “收起来吧。“他将梳子递给徐妙云,“放你常姐姐的妆奁里。“ 小丫头捧着梳子跑进屋,很快又红着眼睛回来:“棡哥哥...妆奁满了。“ 朱棡推开西厢房的门——这是常清韵住过的屋子,陈设丝毫未动。 妆台上的紫檀木奁里,整整齐齐码着这三年常家兄弟从边关寄来的每件礼物:狼牙项链、胡笳、绣着海棠的香囊... 他轻轻合上妆奁,对徐妙云道:“明日让人再打个大些的。“ 洪武六年·春 朱棡站在太原城头,看着远处操练的新兵。常升穿着崭新的千户服在一旁讲解阵法,少年将军的声音已褪去稚嫩,多了几分沉稳。 “殿下。“常升汇报完军务,突然道,“末将...想求个恩典。“ “说。“ “七月十五是家姐忌日。“常升低着头,“末将想...去坟前祭扫。“ 春风掠过城头旌旗,发出猎猎声响。朱棡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我与你同去。“ 常升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谢殿下。“ 回府的路上,朱棡拐进一家新开的绸缎庄,掌柜殷勤地迎上来:“王爷可是要给府上女眷裁春装?“ “取匹雨过天青的软烟罗。“朱棡的目光扫过柜台,“再要些海棠花样的绣线。“ 徐妙云正在院里喂兔子,看见他抱着布匹回来,惊讶地瞪大眼睛:“棡哥哥要学女红?“ “给你的。“朱棡将布料放在石桌上,“及笄礼的衣裳...该准备了。“ 小丫头摸着柔软的绸缎,突然掉了眼泪:“常姐姐说过...要亲手给我绣及笄礼服的...“ 朱棡望向院角那株盛开的海棠,轻声道:“她会的。“ 春风拂过,几片花瓣飘飘荡荡落在绸缎上,像极了女子温柔的手笔。 初夏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马皇后的药碗里投下细碎的光斑。朱棡跪在榻前,看着母亲枯瘦的手指捏着银匙,在药碗里搅出一个小小的漩涡。 “听说...你准了常升回京祭扫?“马皇后突然开口,声音比昨日又沙哑了几分。 朱棡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儿臣也去。“ 马皇后抬起眼皮,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描摹:“三年了...“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绽开一朵刺目的红梅。 “母后!“朱棡慌忙扶住她单薄的肩膀。 “不碍事。“马皇后将帕子攥成一团,“你父皇昨日问起...徐家丫头的及笄礼。“ 殿角的铜漏滴答作响。朱棡沉默地舀起一勺药汁:“妙云才十一岁。“ “五年守制期将满。“马皇后就着他的手咽下苦药,“你总要...“ “娘娘!“玉儿慌张地跑进来,“太子殿下在殿外跪了一个时辰了!“ 朱棡的手微微一抖,药汁溅在锦被上。马皇后疲惫地闭上眼:“让他进来吧。“ 朱标走进来时,朱棡几乎认不出这个兄长——太子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嘴角起了燎泡,朝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兄弟俩目光相接的瞬间,朱标竟先移开了视线。 “母后。“朱标跪在朱棡身旁,捧出个紫檀木匣,“儿臣寻来了高丽进贡的百年山参。“ 马皇后示意玉儿接过,突然问道:“标儿,你还记得常丫头及笄那年,送本宫什么贺礼吗?“ 朱标身体一僵:“是...是幅绣屏。“ “《松鹤延年》。“马皇后轻声道,“那孩子熬了三个月,手指不知扎破多少次...“她突然看向朱棡,“你府上那株海棠,今年开花了吗?“ 朱棡喉结滚动:“开了,比往年都盛。“ 殿内陷入沉默,朱标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木匣上的雕花,突然开口:“老三...常升回京那日,东宫设宴。“ 朱棡猛地抬头,正对上兄长泛红的眼眶。 太子眼中的情绪太过复杂,愧疚、悔恨、不甘...最终都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晋王府·夜 朱棡独坐书房,面前摊着本《楚辞》。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惊醒了沉思的他。 第164章 太子妃定 “怎么还不睡?“朱棡放下书卷。 小丫头赤着脚跑进来,发梢还滴着水:“梦见常姐姐了...“她钻进朱棡怀里,“她穿着那件藕荷色的裙子,在摘海棠花。“ 朱棡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她湿漉漉的发顶:“去把头发擦干。“ 徐妙云仰起脸:“棡哥哥,及笄礼我能穿常姐姐喜欢的颜色吗?“ 案头的烛火微微晃动。朱棡望向窗外,那株海棠在月色下摇曳生姿:“当然可以。“ 七月十五·常氏墓园 纸钱灰烬被山风卷起,打着旋儿升向晴空。 常升一身素甲跪在墓前,将壶中的梨花白缓缓洒在地上:“姐姐,阿茂在雁门关打了胜仗,升副将了...“ 朱棡站在三步之外,看着墓碑上“晋王侧妃常氏“几个字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 常升上完香,突然转身向他行了个大礼:“殿下,末将...想求娶周将军之女。“ 山间的蝉鸣突然聒噪起来,朱棡弯腰扶起他:“周家小姐...可像你姐姐?“ 常升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性子像...也爱绣海棠。“ 一只蝴蝶翩然落在墓碑上,翅翼轻轻开合,朱棡伸手拂去碑前的落叶:“你姐姐会高兴的。“ 回城的马车上,常升终于卸下铠甲,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那是常清韵生前给他做的最后一件衣裳。 少年将军红着眼眶问:“殿下,您说...姐姐会怪我吗?“ 朱棡望向车窗外飞逝的景色:“她只会盼着你过得好。“ 八月十五·坤宁宫 中秋家宴比往年冷清许多。朱元璋看着席间空着的两个位置——朱棣镇守北平,常氏早已香消玉殒。皇帝突然将酒杯重重一放:“老三!“ 朱棡起身行礼:“儿臣在。“ “徐家丫头呢?怎么不带来?“ 马皇后轻咳一声:“妙云染了风寒,臣妾让她在偏殿歇着。“ 宴席散后,朱棡去偏殿探望,却发现徐妙云好端端地在院中赏月。小丫头狡黠地眨眨眼:“我装的!娘娘说今日太子妃要献舞,怕我触景生情...“ 月光下,朱棡突然发现当年那个小丫头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他解下腰间玉佩递给她:“及笄礼的贺仪,先拿着。“ 玉佩上刻着朵半开的海棠,背面是“平安喜乐“四个小字。徐妙云突然扑进他怀里:“棡哥哥也要平安喜乐!“ 桂花的香气弥漫在夜色中。朱棡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抬头望向那轮明月——清辉如水,仿佛能洗净世间所有遗憾。 洪武六年·冬 应天城的初雪来得比往年更早。朱棡站在文华殿外,看着太监们扫出一条通往偏殿的小路。 殿内传来朱元璋与礼部官员的争论声,隐约可闻“太子妃“、“选秀“等字眼。 “晋王殿下。“礼部尚书吕本匆匆走出,见到朱棡连忙行礼,“老臣正要去找您。“ 朱棡拂去肩上的雪花:“吕大人有事?“ 吕本搓了搓冻红的手:“皇上命太子殿下开春选妃,老臣想着...晋王既掌宗人府,这遴选章程...“ 话音未落,殿内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 朱元璋的怒吼穿透风雪:“朕还没死呢!太子娶妻这等大事,轮得到他们指手画脚?“ 吕本缩了缩脖子,朱棡望向殿内——朱标跪在碎瓷片间,明黄太子服上沾着茶渍,背影僵硬如石。 东宫·腊八节 朱棡提着食盒走进东宫书房时,朱标正在批阅奏章,案头的腊八粥已经凉透,凝出一层脂膜。 “大哥。“朱棡将食盒放在一旁,“母后让送来的新粥。“ 朱标抬头,眼下青黑更甚:“放那儿吧。“他揉了揉太阳穴,“老三,你来得正好,礼部拟的名单...“ 朱棡打开食盒,热气裹着豆香腾起:“先喝粥。“ 兄弟俩相对无言地用完粥点。 朱标突然推开名单:“这些闺秀,不是功勋之后就是文臣之女。“ 他苦笑,“父皇要平衡朝局,母后要性情温婉,大臣们想着将来...“ 窗外的雪光映在名单上,朱棡注意到有个名字被朱笔圈了又涂——吕氏,礼部尚书吕本之女。 “吕家小姐...“朱棡斟酌着词句,“听闻精通医术,常去惠民药局施药。“ 朱标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兄弟俩心照不宣地想起同一个人——常清韵生前最牵挂的,就是马皇后久治不愈的咳疾。 坤宁宫·小年 徐妙云正在帮马皇后插年花,见朱棡进来,眼睛一亮:“棡哥哥!娘娘答应教我绣荷包了!“ 马皇后笑着摇头:“你这丫头,昨日还说想学诊脉。“ “都学!“小丫头蹦跳着去取丝线,发间的红绒花一颤一颤。 朱棡扶马皇后坐稳:“母后,太子选妃的事...“ “你见着吕家姑娘了?“马皇后突然问。 “尚未。“朱棡如实答道,“只听吕大人说她通晓医理。“ 马皇后望向窗外纷飞的雪花:“常丫头走后,太医院开的药总不对症。“她轻咳几声,“若有个懂医的常在身边...“ 徐妙云捧着丝线回来,闻言插嘴:“吕姐姐可好了!上月我去药局,见她给乞儿喂药,半点不嫌脏。“ 朱棡与马皇后对视一眼,心中已有计较。 吕府·除夕前日 吕本将朱棡迎进书房时,手抖得差点打翻茶盏:“殿下亲临寒舍,老臣...“ “吕大人不必多礼。“朱棡环顾四周——书架上医书与经史并列,案头还摊着本《伤寒杂病论》,“令爱不在府中?“ 吕本擦了擦汗:“小女去药局了...老臣这就派人去叫!“ “不必。“朱棡起身,“本王正好要去惠民局。“ 雪后的街道泥泞难行。朱棡在药局门外驻足,透过半开的门缝,看见个素衣少女正弯腰给老妇敷药。 少女侧脸沉静,指尖动作娴熟,鬓角散落的发丝被药炉热气熏得微微卷曲。 “殿下要进去吗?“赵虎小声问。 朱棡摇头,转身时青色剑穗扫过门框,惊动了檐下的麻雀。 第165章 吕氏 朱元璋将名单拍在案上:“就吕本之女?家世未免单薄了些!“ 马皇后轻抚胸口:“臣妾瞧着挺好。标儿性子闷,该找个体贴的。“ “父皇。“朱标突然跪下,“儿臣...想先见见这位吕小姐。“ 殿内霎时寂静,朱棡注意到兄长袖口露出的半截帕子——藕荷色,绣着海棠,边缘已经起毛。 朱元璋长叹一声:“罢了,明日宣吕氏入宫。“ 东宫·正月十六 吕氏跪在殿中,素色衣裙不施粉黛。朱标盯着她发间唯一的银簪看了许久,突然问:“《黄帝内经·素问》第四篇讲什么?“ “回殿下,是《金匮真言论》。“吕氏声音清凌,“''春善病鼽衄,仲夏善病胸胁...''“ “够了。“朱标抬手打断,转向屏风后的马皇后,“母后,就她吧。“ 马皇后笑着点头,却见朱标从怀中取出那方旧帕子,轻轻放在吕氏面前:“这花样...能绣吗?“ 吕氏仔细端详片刻:“臣女可以试试,只是...“她犹豫道,“这绣线已旧,不如换新的?“ “不必。“朱标眼中闪过一丝朱棡读不懂的情绪,“就这样...很好。“ 徐妙云趴在绣架上,看吕氏飞针走线:“吕姐姐,为什么要在嫁衣里衬绣海棠呀?“ 吕氏抿嘴一笑:“有个故人...喜欢。“ 窗外,朱棡与朱标并肩而立。春风拂过,带来阵阵药香。朱标突然道:“老三,谢谢你。“ 朱棡望向院中盛放的海棠:“大哥言重了。“ 一只蝴蝶翩然飞过,落在朱标肩头。 太子没有拂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她...很像常丫头刚入宫时的样子。“ 阳光透过花枝,在兄弟俩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远处传来徐妙云银铃般的笑声,和吕氏温柔的应答声,朱棡想,这个春天,终于有些东西可以重新开始了。 应天城的柳絮开始纷飞时,朱棡站在文华殿的廊柱后,冷眼看着礼部官员们捧着画像进进出出。 殿内传来朱元璋不耐烦的呵斥声:“一个个矫揉造作,哪配得上太子正妃之位!“ “晋王殿下。“吕本擦着汗凑过来,“皇上对名单上的闺秀都不满意...“ 朱棡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吕大人何必问本王?太子妃人选,自有父皇母后定夺。“ 他转身欲走,却被吕本拦住:“殿下!小女前日制了些安神的香囊,想着皇后娘娘...“ “吕大人。“朱棡眼神骤冷,“令爱若真想入宫,就该明白什么是本分。“ 吕本脸色煞白,手中的名册“啪“地掉在地上。 朱棡头也不回地走出宫门,赤电马似乎感知到主人的怒气,不安地刨着蹄子。 “殿下。“赵虎低声道,“直接回府吗?“ 朱棡望向东宫方向:“去太子那里。“ 东宫·偏殿 朱标正在批阅奏章,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老三,若是来当说客就免了。“ “大哥多虑了。“朱棡自顾自坐下,指尖轻叩案几,“我只是好奇,为何吕本敢三番五次来寻我?“ 朱标手中的朱笔一顿:“你什么意思?“ “礼部尚书放着正经选秀章程不走,偏要试探一个藩王的意思...“朱棡轻笑,“大哥不觉得蹊跷?“ 窗外一阵风吹过,卷着柳絮扑在窗纸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朱标缓缓放下笔:“你以为是我授意的?“ “我不敢妄加揣测。“朱棡起身,腰间佩剑的青色剑穗轻轻晃动,“只是提醒大哥,有些人...未必安分。“ 他走到门口时,朱标突然叫住他:“老三,你还记得我们十岁那年在御花园埋下的时间囊吗?“ 朱棡背影一僵,那年他们兄弟四人各自放了件宝贝在铜匣里,约定十年后挖出来。 如今匣子还在老梅树下,可有些人,有些事,早已面目全非。 “记得。“朱棡没有回头,“大哥放的是本《论语》,我放的是一把木剑。“ 坤宁宫·三日后 马皇后咳得厉害,药碗在托盘上叮当作响,朱棡接过药碗,发现母亲的手腕又细了一圈。 “棡儿...“马皇后喘息稍定,“你与标儿又起争执了?“ 朱棡舀起一勺药汁吹凉:“儿臣不敢。“ “不敢?“马皇后苦笑,“你们兄弟如今连表面和睦都懒得装了。“她突然抓住朱棡的手腕,“吕氏那丫头...你当真觉得不妥?“ 药汁洒在锦被上,晕开一片暗色,朱棡放下药碗:“母后,太子妃人选关乎国本。“ “我问的是你!“马皇后罕见地提高了声音,“你大哥这些年...过得并不痛快。“ 殿角的铜漏滴答作响。朱棡望向窗外那株新栽的海棠,轻声道:“吕氏医术尚可,性情...也算温婉。“ 马皇后长舒一口气,靠回枕上:“那就好。你父皇那边...“ “儿臣明白。“朱棡起身行礼,“不会让母后为难。“ 吕府·清明 细雨蒙蒙中,朱棡的马车停在吕府偏门。管家惊慌失措地迎出来:“殿下!老爷入宫去了...“ “我找吕小姐。“朱棡径直走向后院。 药圃里,吕氏正弯腰查看新栽的草药,素色衣裙沾满泥点。听到脚步声,她匆忙转身行礼,发间的木簪差点滑落。 “殿下...“ 朱棡抬手制止她:“吕小姐好手段。礼部拟的三份名单,都有你的名字。“ 吕氏脸色煞白,手中的药锄“当啷“落地:“臣女不明白...“ “你明白。“朱棡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你上月送给东宫掌膳太监的方子,里面多了味不该有的药材。“ 春雨突然变得急促,打在药圃的竹架上噼啪作响,吕氏跪在泥水里,声音却异常平静:“殿下明鉴,那方子是治头痛的。“ “是吗?“朱棡冷笑,“那为何掌膳太监次日就暴毙了?“ 吕氏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朱棡熟悉的倔强——像极了那年常清韵退还太子信物时的神情。她咬了咬唇:“殿下若不信,臣女愿以死明志。“ 第166章 大婚之夜~ 东宫·谷雨 朱标大婚的喜绸挂满宫墙时,朱棡正在校扬练箭。 箭矢破空的声响中,徐妙云提着裙摆跑来:“棡哥哥!太子找你!“ 朱标一身常服站在箭垛旁,手中把玩着一支羽箭:“老三,箭术精进了。“ “大哥谬赞。“朱棡放下长弓,“新婚在即,怎么有空来校扬?“ 春风卷着柳絮从两人之间穿过。朱标突然道:“吕氏都告诉我了。“ 朱棡搭箭的手纹丝不动:“哦?“ “那太监是北元细作。“朱标摩挲着箭羽,“父皇早已知晓,故意留着钓鱼。“ 箭矢“嗖“地离弦,正中百步外的红心,朱棡淡淡道:“恭喜大哥得此贤内助。“ 朱标将羽箭插回箭囊:“老三,我们兄弟...非要如此吗?“ “大哥言重了。“朱棡摘下扳指,“明日大婚,儿臣定准时到扬。“ 太子大婚·立夏 坤宁宫里,吕氏穿着侧妃的礼服向马皇后敬茶。 朱棡站在殿角,看着这个眉眼温婉的少女跪伏在地,发间的银簪闪着细碎的光。 “好孩子。“马皇后将一对玉镯戴在她腕上,“日后多来陪本宫说说话。“ 徐妙云凑到朱棡身边:“棡哥哥,吕姐姐真好看。“ 朱棡没有接话。 他的目光越过满殿喜庆的红色,落在朱标腰间——那里挂着一个半旧的荷包,绣着褪色的海棠。 喜乐声中,吕氏突然抬头看向朱棡,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那笑容里藏着太多东西,像一剂精心熬煮的汤药,苦涩回甘。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吕氏便睁开了眼睛。锦被下的手指触到身侧男人松弛的皮肉,她微不可察地蹙眉。朱标正打着鼾,嘴角还沾着昨夜交杯酒的残渍,明黄寝衣下露出的小腹像团发皱的绸布。 “太子妃...“帐外宫女捧着铜盆轻唤。 吕氏掀被起身时故意碰倒了床头的玉如意。“哐当“声响里,朱标含糊地咕哝两声,翻个身又睡去。她盯着他后颈的汗斑看了片刻,突然想起昨日婚宴上朱棡执弓而立的样子——那玄色蟒袍裹着的腰身,比殿前金吾卫的仪刀还笔直三分。 “更衣。“她张开双臂,让宫女系上织金马面裙。铜镜映出她雪白的后颈,那里还留着朱标啃咬的红痕。指尖抚过伤痕时,她恍惚又感受到朱棡在校扬看她那一眼,像淬火的箭簇擦过肌肤。 坤宁宫·晨雾 马皇后正在梳头,玉儿捧着妆匣的手突然一抖——铜镜里映出吕氏跨过门槛的身影,朝阳给她的霞帔镀了层血色。 “儿臣给母后请安。“吕氏跪拜时,鬓边的金凤步摇纹丝不动。 马皇后示意她起身:“太子呢?“ “殿下昨夜批奏折到三更天...“吕氏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朱标急促的脚步声。他冠带歪斜地冲进来,腰间玉佩缠上了香囊的穗子。 玉儿忍不住偷瞄吕氏。这个新太子妃正垂眸整理朱标的衣领,睫毛在眼下投出两弯新月似的影。可当马皇后转身取茶时,玉儿分明看见她指甲掐进了朱标后腰的软肉。 文华殿·天光 朱棡踩着辰时的钟声进殿,正撞见吕氏端着茶盏侍立在朱元璋身侧。老皇帝翻着奏折突然咳嗽,吕氏立即从袖中抽出帕子——那素白绢角绣着朵海棠,与朱标腰间荷包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老三来了?“朱元璋抬眼,“北边送来的战报,你看看。“ 朱棡单膝跪地接奏折时,吕氏的裙裾扫过他手背。熏香里混着股药味,他想起昨日徐妙云说的“吕姐姐天天给父皇熬川贝雪梨汤“。 “王保保这是要断我军粮道啊。“朱棡合上奏折,余光瞥见吕氏正在砚台边磨墨。她手腕转动的弧度很特别,像极了他教徐妙云执笔的姿势。 朱元璋突然把茶盏重重一放:“标儿!“ 朱标慌忙从殿外进来,额头还带着汗。吕氏立即迎上去为他拭汗,指尖在太阳穴停留的刹那,朱棡看见她尾指微微勾起——这是太原死士传递暗号的手势。 东宫·晌午 蝉鸣撕扯着暑气,吕氏倚在凉榻上看医书。宫女们都被支去了廊下,只剩心腹丫鬟摇着冰鉴。 “太子妃...“丫鬟突然跪倒。朱棡的身影投在湘妃竹帘上,腰间赤电剑的剑穗随风轻晃。 吕氏起身时故意碰落了书卷。《千金方》哗啦啦翻到“合欢散“那页,她却不急着捡,反而将罗袜包裹的玉足踩在书页上:“晋王殿下擅闯内帷,不妥吧?“ 朱棡用剑鞘挑起医书:“太子妃在看有意思的东西。“ “殿下说笑了。“吕氏弯腰取书的瞬间,衣领滑出一道雪线,“不过是些妇人调经的方子...“ 窗外突然传来朱标的笑声。 吕氏脸色骤变,抓起冰鉴里的梅子塞进朱棡手中:“徐家妹妹托我转交的。“她指尖冰凉,在朱棡掌心划了三道痕——这是魏武卒示警的暗号。 御花园·暮色 徐妙云踮脚往朱棡嘴里塞梅子时,发现他唇线绷得比弓弦还紧。 “棡哥哥不喜欢?“她委屈地撇嘴,“吕姐姐说这是岭南...“ 朱棡突然捏住她手腕:“她何时给你的?“ “昨、昨日在坤宁宫...“徐妙云被吓到了,她没见过这样的朱棡,凤眼里像燃着幽火。 假山后传来衣裙窸窣声。 吕氏挽着朱标走来,腰间新挂的羊脂玉佩随着步伐轻晃——那是马皇后今早赏的。 朱标正说着北伐粮饷的事,突然被吕氏“哎呀“一声打断。 “臣妾的耳坠...“吕氏摸着空荡荡的耳垂,“许是落在母后那儿了。“ 朱标刚要唤人,朱棡已经举起一枚东珠耳坠:“太子妃找的是这个?“ 吕氏接耳坠时手指轻颤。朱棡故意松手,看着她慌忙弯腰去捡。 后颈露出一片肌肤,上面半点欢好的痕迹都没有——昨夜所谓的洞房花烛,根本是个笑话。 第167章 太子妃吕氏的风流 朱棡在灯下展开密信。和珅从太原发来的急报说,边境粮仓接连失火,而应天城近日多了批卖岭南梅子的货郎。 “殿下...“柳如烟捧着热茶进来,发现主子正摩挲着颗梅核。她认得这种核上的特殊刀痕——是凤卫传递密信时用的暗记。 暴雨拍打着窗棂,朱棡突然问:“女人若对丈夫不满,会如何?“ 柳如烟手一抖,茶水溅湿了朱棡的袍角:“妾...妾不知...“ “你会知道的。“朱棡望向东宫方向,闪电照亮他唇边的冷笑,案上梅核不知何时已被捏得粉碎。 吕氏在黑暗中睁着眼。 东宫的夜,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细微声响。 吕氏侧卧在锦榻上,指尖轻轻摩挲着枕下那枚褪色的荷包。 荷包上的绣线已经有些松散,但“清韵”二字依旧清晰可辨。 她微微眯起眼,耳边是朱标沉重的鼾声,鼻间是浓郁的酒气——昨夜所谓的洞房花烛,不过是他醉醺醺地倒在她身上,胡乱啃了几口便沉沉睡去。 她轻轻嗤笑一声,指尖收紧,将那荷包攥得发皱。 “太子妃……”门外传来贴身婢女春桃的低唤。 吕氏缓缓起身,赤足踩在冰冷的青砖上,无声地走到窗前。窗外雨丝如幕,一道黑影自檐角掠过,留下一枚竹筒。她伸手接过,指尖触到竹筒上刻着的三道细痕——这是太原魏武卒的暗记。 她展开纸条,烛火映照下,墨迹清晰: “粮仓已焚,太原不稳。” 吕氏唇角微勾,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作灰烬。 “春桃。”她低唤。 “奴婢在。” “明日去坤宁宫请安时,记得带上那盒新调的安神香。” “是。” 吕氏回眸,望向榻上酣睡的朱标,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这样的男人,也配当太子? 卯时初刻,坤宁宫。 马皇后正由玉儿伺候着梳妆,铜镜中映出她略显疲惫的面容。 “娘娘,太子妃来请安了。”玉儿轻声道。 马皇后微微颔首,指尖轻轻按了按太阳穴:“让她进来。” 吕氏莲步轻移,踏入殿内,盈盈下拜:“儿臣给母后请安。” “起来吧。”马皇后抬眸,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昨夜睡得可好?” 吕氏低眉顺目,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羞意:“回母后,殿下待儿臣极好。” 马皇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只是淡淡道:“今日皇上要在武英殿议北伐之事,太子妃既已入宫,也该学着打理些事务。”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吕氏恭敬地应下,眼角余光却瞥见殿外一抹玄色身影——朱棡正站在廊下,目光冷峻地望向这边。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指尖却微微收紧。 ——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威胁。 武英殿内,朱元璋高坐龙椅,神色阴沉。 “王保保断我粮道,徐达那边已经三日未收到军报!”他重重一拍案几,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朱标站在下首,额角渗出细汗:“父皇,儿臣已命户部加紧调粮……” “调粮?”朱元璋冷笑,“太原的粮仓都烧了,你调什么粮?!” 朱标脸色一白,一时语塞。 朱棡站在殿侧,目光淡淡扫过朱标,又落在吕氏身上——她正垂首站在朱标身后,看似恭顺,可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却泄露了一丝讥讽。 “老三!”朱元璋突然点名。 朱棡上前一步:“儿臣在。” “太原是你的封地,粮仓被焚,你怎么看?” 朱棡神色不变:“儿臣已命和珅彻查,三日内必有结果。” 朱元璋眯了眯眼:“若查出来是有人故意纵火呢?” 朱棡抬眸,目光如刀:“杀无赦。” 殿内骤然一静。 吕氏指尖微颤,低垂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好一个晋王,果然够狠。 回到东宫,朱标瘫坐在太师椅上,脸色灰败。 “殿下……”吕氏端上一盏热茶,柔声道,“您别太忧心,父皇只是一时气急。” 朱标苦笑:“你不懂……老三这次,分明是要借机打压我!” 吕氏眸光微闪,轻声道:“晋王殿下……为何如此针对您?” 朱标沉默片刻,才低声道:“他恨我。” “恨您?” “当年常清韵的事……”朱标闭了闭眼,“他始终觉得是我害死了她。” 吕氏指尖一颤,茶水溅出几滴。 ——原来如此。 她缓缓勾起唇角,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殿下,您累了,先歇息吧。”她轻声安抚,指尖轻轻按在朱标肩头,力道恰到好处。 朱标疲惫地点头,很快沉沉睡去。 吕氏站在榻边,冷冷注视着他,眼中再无半分柔情。 ——既然你无能,那就别怪我了。 三日后,坤宁宫。 马皇后正在赏花,忽见吕氏款款而来,手中捧着一只精致的香盒。 “母后,这是儿臣新调的安神香,您近日睡得不安稳,试试可好?” 马皇后接过香盒,轻轻嗅了嗅,笑道:“倒是个有心的。” 吕氏垂眸浅笑,余光却瞥见朱棡正站在不远处,目光沉沉地望着这边。 她故作不知,柔声道:“母后若喜欢,儿臣日后日日为您调香。” 马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 待吕氏退下,朱棡才走上前,低声道:“母后,那香……” 马皇后抬眸:“怎么了?” 朱棡沉默片刻,终究摇头:“无事,儿臣只是担心您累着。” 马皇后笑了笑:“你呀,总是操心太多。” 朱棡没再多言,只是目光沉沉地望向吕氏离去的方向。 ——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当夜,东宫。 吕氏独自坐在铜镜前,指尖轻轻描摹着自己的眉眼。 镜中的女人,美丽、聪慧、野心勃勃。 她缓缓勾起唇角,低声道:“朱标,你以为……太子妃就是终点?” 窗外,一道黑影闪过。 她抬眸,眼中寒光凛冽。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暮色四合时,东宫的琉璃瓦上还残留着最后一缕霞光。 朱棡勒住赤电马的缰绳,抬头望向宫门前高悬的灯笼。 第168章 璋毒?火焚? “晋王殿下到——“ 唱名声中,朱棡稳步踏入殿内。 金丝楠木的宴席早已摆开,朱标端坐主位,身侧的吕氏正执壶斟酒。 她今日着了身藕荷色织金褙子,发间只簪一支白玉步摇,倒比平日更显素净。 “三弟来了。“朱标笑着抬手,“就等你了。“ 朱棡目光扫过席间——朱棣正把玩着酒盏,眉宇间透着不耐;朱橚低头剥着蜜橘,指尖沾了汁水也不在意;更年幼的朱慡则眼巴巴望着案上炙肉。他不动声色地走到吕氏对面的席位,腰间佩剑与案几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三哥这剑穗倒是别致。“吕氏忽然开口,声音像浸了蜜的梨花,“可是西域进贡的冰蚕丝?“ 朱棡指尖一顿,这剑穗是常清韵生前所赠,吕氏不可能不知。 他抬眼望去,正对上她含笑的眸子——那眼底分明淬着毒,面上却温柔似水。 “太子妃好眼力。“他缓缓坐下,玄色蟒袍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酒过三巡,侍婢们捧上缠枝莲纹的瓷盏,吕氏亲自为众人分汤,素手执勺时,腕间翡翠镯子叮咚作响。 “这是妾身照着古方熬的雪蛤羹,最是润肺。“她走到朱棡身侧,广袖拂过他的臂膀,“三弟近日操劳,多饮些才好。“ 朱棡闻到一缕幽香。不是宫中常见的龙涎,倒像太原深山里才有的夜合欢。 他侧身避开,却见吕氏的指尖在羹盏边缘轻轻一划——这是晋商交易时惯用的暗号,意为“内有乾坤“。 “多谢太子妃。“他接过瓷盏,余光瞥见朱标正与朱棣说话,全然未觉这边动静。 羹汤入喉的刹那,朱棡瞳孔微缩。 这味道他太熟悉了——去年冬猎时,徐妙云在雪地里给他喝过的药茶,分毫不差。 “三哥脸色怎的变了?“朱棣突然探头,“可是羹太烫?“ 席间众人都望过来。吕氏捏着帕子掩唇:“定是妾身手艺不精......“ “无妨。“朱棡放下瓷盏,指节在案底轻叩三下。殿外候着的柳如烟闻声而动,很快捧来冰镇酸梅汤。 朱标大笑:“还是老三讲究!“他举杯时袖口沾了酱汁,吕氏俯身为他擦拭,衣领却“不小心“扫过朱棡的手背。 那衣料薄如蝉翼,底下肌肤的热度清晰可感。 朱棡猛地站起:“臣弟敬大哥一杯。“ 月过中天时,朱橚和朱慡已趴在案上酣睡,朱棣拎着酒壶凑到朱棡身边,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三哥。“他压低声音,“太原的魏武卒......“ “老四。“朱标突然咳嗽起来,吕氏连忙为他抚背。 她今日的妆容极淡,眼下却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朱棡注意到她每次俯身,后颈都会绷出优美的弧线——那里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朱标留下的痕迹。 “殿下少饮些罢。“吕氏夺过朱标的酒杯,转手却给朱棡斟满,“晋王海量,不如代劳?“ 酒液倾泻时,她小指在杯沿一勾。朱棡看得分明,这是凤卫传递密信的暗手。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果然在杯底摸到一小片硬物。 “三弟好酒量!“朱标拍案大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吕氏慌忙去扶,腰间玉佩却“恰巧“甩到朱棡怀中。 那玉佩触手生温,背面刻着朵半开的海棠——与常清韵生前最爱的花样一模一样。 朱棡五指骤然收紧。玉佩边缘割破掌心,血珠滴在青玉案上,像极了那年常清韵嘴角溢出的朱红。 宴散时已是子夜。朱棡故意落在最后,看着吕氏指挥宫人搀扶醉酒的朱标。 她转身时步摇轻晃,在廊下投出细碎的影。 “晋王殿下。“她突然回头,“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月光描摹着她的轮廓,那眉眼竟与记忆中的常清韵有三分相似。 朱棡缓步走近,从袖中取出那枚染血的玉佩:“太子妃的物件,还是收好为妙。“ 吕氏却不接,反而凑近半步:“殿下可知这海棠的寓意?“她吐息如兰,“朝开暮落......最是销魂。“ 不远处传来宫靴踏地的声响。吕氏突然踉跄后退,眼中瞬间盈满泪水:“晋王请自重!“ 朱棣的身影出现在廊柱后。他眯着眼打量二人,最终只是嗤笑一声:“三哥,该回了。“ 回府的马车上,朱棡展开酒盏中的密信。 素笺上寥寥数字:“粮仓非焚于火“。 他捻了捻纸角——是太原特产的竹纸,带着夜合欢的香气。 车帘忽被夜风掀起。朱棡望向东宫的方向,那里烛火通明,隐约可见吕氏凭窗而立的身影。 她手中似乎捧着什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待马车转过街角,吕氏才松开紧攥的右手,掌心躺着一枚染血的玉扣——那是方才朱棡俯身时,她从对方腰间扯下的。 “娘娘......“春桃战战兢兢地递上帕子。 吕氏却笑了,她将玉扣按在心口,那里跳动的节奏逐渐与记忆重叠——那年常家后花园里,少年晋王的佩剑也曾这样贴着她胸膛。 五更鼓响时,朱棡在晋王府密室召见了柳如烟。 “查。“他将染血的玉佩掷在案上,“吕氏与常家的关联。“ 柳如烟领命退下后,朱棡独自站在窗前。 晨雾中的应天城宛如蛰伏的巨兽,而东宫就像兽喉里最锋利的那颗獠牙。 他忽然想起宴席上吕氏那个意味深长的笑。 当时朱标正高声谈论北伐,没人注意到太子妃的左手始终藏在案下——现在想来,她拇指抵着食指第二关节的姿势,分明是魏武卒发起进攻的手势。 “殿下。“和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太原急报。“ 朱棡展开密信,瞳孔骤然收缩,信上说边境粮仓的守军全数中毒。 晨光微熹,朱棡立于晋王府密室,指尖摩挲着那封太原急报。纸上的墨迹尚未干透,字字如刀—— “粮仓守军尽数昏迷,症状似瘴毒,非火焚。“ 他眸色渐冷,将信纸置于烛火之上。火舌舔舐纸角,映得他眉骨下的阴影愈发深邃。 第169章 蛇蝎美人 朱棡未语,只微微颔首。 柳如烟推门而入,素白的裙角沾着晨露,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册子。 “查到了。“她轻声道,“吕氏与常家确有渊源。“ 朱棡抬眸,目光如刃。 “吕氏之父吕本,曾为常遇春军中记室参军。“柳如烟翻开册子,指尖点在一行小字上,“洪武元年,常将军暴毙前三月,吕本曾密会北元使者。“ 朱棡瞳孔微缩。 ——常遇春之死,竟与北元有关? “继续查。“他冷声道,“吕氏入东宫前,可曾与北元有联系?“ 柳如烟摇头:“暂无实证。但……“她顿了顿,“吕氏闺中密友,乃太原孙家三小姐。“ 朱棡指节叩案,眼中寒芒一闪。 孙家,晋商之首,掌控北地茶马互市。若吕氏借孙家之手…… “报——“门外亲卫急声道,“徐大将军密信!“ 朱棡展信,徐达的字迹力透纸背: “王保保遣死士潜入太原,粮仓之事,恐非偶然。“ 他缓缓合上信笺,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好一个声东击西。 巳时三刻,坤宁宫。 马皇后正在修剪一盆金边瑞香,玉儿捧着银剪侍立一旁。朱棡踏入殿内时,恰见吕氏俯身为马皇后系上披风,素手纤纤,姿态恭顺。 “儿臣参见母后。“朱棡行礼。 马皇后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慈色:“棡儿来了。“ 吕氏退至一旁,低眉顺目,仿佛昨夜东宫那扬暗涌从未发生。 “听说太原出了乱子?“马皇后示意朱棡坐下,亲手为他斟了盏茶。 朱棡接过茶盏,指尖触及杯壁时微微一滞——茶温恰到好处,恰是他偏好的七分烫。 “些许小事,儿臣已处置妥当。“他淡淡道,余光却瞥见吕氏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马皇后轻叹:“你呀,总是什么都自己扛。“她转向吕氏,“太子妃,去把前日进贡的云雾茶取来。“ 吕氏盈盈一礼:“儿臣这就去。“ 待她身影消失在殿外,马皇后忽然压低声音:“棡儿,吕氏近日……可有不妥?“ 朱棡指腹摩挲着杯沿:“母后何出此言?“ “昨夜宴席后,她彻夜未眠。“马皇后眸色深沉,“今晨宫人收拾寝殿时,发现……“ 她从袖中取出一物——正是那枚染血的玉扣。 朱棡呼吸一滞。 “这物件,是你的吧?“马皇后指尖轻点玉扣上暗刻的“晋“字。 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吕氏捧着茶罐进来,笑靥如花:“母后,茶取来了。“ 马皇后不动声色地将玉扣收回袖中:“放着吧。“ 吕氏摆茶具时,广袖拂过朱棡手背。那袖中暗香浮动,竟是魏武卒联络用的夜合欢。 朱棡蓦地起身:“儿臣军中还有事务,先行告退。“ 吕氏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鱼儿,上钩了。 未时,京郊校扬。 朱棡挽弓搭箭,箭矢破空,正中百步外箭靶红心。 “好箭法!“ 朱棣拍掌而来,一身戎装英气逼人。他随手抄起长弓,连射三箭,箭箭贯入朱棡的箭尾。 “三哥近日心神不宁啊。“朱棣挑眉,“可是为太原之事?“ 朱棡收弓:“四弟消息倒是灵通。“ 朱棣大笑:“我虽不如三哥得宠,但军中耳目还是有的。“他忽然压低声音,“王保保这次……来者不善。“ 朱棡眸色一沉:“你知道什么?“ “三日前,我麾下斥候在居庸关外截获一队商旅。“朱棣从怀中掏出一枚铜牌,“他们身上带着这个。“ 铜牌上刻着古怪纹路——是北元王庭的狼头符。 朱棡接过铜牌,指腹擦过边缘时触到一丝黏腻。他捻了捻,嗅到淡淡的药味。 ——与粮仓守军所中之毒,如出一辙。 “四弟。“朱棡忽然道,“你觉得太子如何?“ 朱棣笑容一僵:“大哥仁厚,自是……“ “我要听实话。“ 朱棣沉默良久,最终嗤笑一声:“虚伪。“ 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徐妙云策马而来,绯色骑装衬得她英姿飒爽。 “棡哥哥!“她翻身下马,“父皇召你即刻入宫!“ 朱棡与朱棣对视一眼,俱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风暴,将至。 武英殿内,朱元璋负手而立,面前摊着幅北疆舆图。朱标垂首站在下首,额角渗出细汗。 “儿臣参见父皇。“朱棡行礼。 朱元璋头也不回:“太原之事,你怎么看?“ 朱棡沉声道:“王保保意在断我粮道,为北伐设阻。“ “朕问的不是这个!“朱元璋突然转身,一掌拍在案上,“粮仓守军中的什么毒?如何解毒?徐达的大军三日后就要开拔,粮饷从哪来?!“ 朱标急忙道:“父皇息怒,儿臣已命户部……“ “闭嘴!“朱元璋厉喝,“你除了打官腔还会什么?!“ 朱标脸色煞白,踉跄后退半步。 朱棡冷眼旁观,忽见殿角帘幕微动——吕氏的身影一闪而过。 “父皇。“朱棡上前一步,“儿臣有策。“ 朱元璋眯起眼:“说。“ “其一,即刻封锁太原各关隘,严查商旅。“朱棡指尖点向舆图,“其二,开放河南官仓,改走漕运北上。“ “其三呢?“ 朱棡抬眸,目光如刃:“其三,儿臣亲赴太原,会会王保保。“ 殿内骤然一静。 帘幕后,吕氏攥紧了手中帕子。 ——他要走 武英殿内的烛火摇曳,映得朱元璋的面容愈发阴沉。殿角帘幕微微晃动,吕氏的身影已悄然退去,只余一缕若有似无的夜合欢香气,萦绕在朱棡鼻尖。 “老三。“朱元璋盯着他,目光如刀,“你当真要去?“ 朱棡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儿臣请命。“ 朱元璋沉默片刻,忽而冷笑:“好!朕准了。“他转身走回龙案,提笔疾书,“太原诸军,尽归你调遣。“ 朱标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如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垂下头。 朱棡余光扫过他,心中冷笑。 第170章 锋芒初露的朱棡 殿外,夜风卷着细雨,朱棡大步走出宫门,赤电马早已候在阶下。柳如烟撑伞迎上,低声道:“殿下,都准备好了。“ 朱棡翻身上马,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坤宁宫的方向。 ——母后,儿臣此去,必为您斩尽魑魅。 东宫寝殿内,吕氏倚在窗边,指尖轻轻拨弄着案上的烛芯。火光忽明忽暗,映得她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娘娘。“春桃小心翼翼地走近,“太子殿下回来了。“ 吕氏唇角微勾:“醉了吗?“ “醉得厉害……“ “那便好。“她拢了拢衣襟,起身走向内室。 朱标瘫坐在太师椅上,冠冕歪斜,衣襟上沾满酒渍。见吕氏进来,他勉强抬头,眼中血丝密布:“爱妃……“ 吕氏柔声道:“殿下怎么饮这么多酒?“ 朱标苦笑:“老三……老三又要立功了……“ 吕氏眸光微闪,执壶为他斟了杯醒酒茶:“晋王殿下勇武,自是该为父皇分忧。“ “勇武?“朱标突然拍案,“他那是僭越!“茶盏翻倒,褐色的茶汤泼在吕氏袖口,她却连眉都没皱一下。 “殿下息怒。“她轻轻握住朱标的手,“您才是储君。“ 朱标怔怔地望着她,忽然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爱妃,只有你懂我……“ 吕氏顺从地靠在他胸前,眼中却一片冰冷。 ——废物。 五日后,太原城。 朱棡立于城楼,望着远处连绵的北元军营。寒风卷着细雪扑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 “殿下。“和珅快步走来,“探马来报,王保保亲率三万铁骑,已至三十里外。“ 朱棡眯起眼:“粮仓情况如何?“ “中毒的守军半数已醒,但浑身乏力,半月内无法作战。“和珅低声道,“臣查验过,是漠北特有的狼毒草。“ 朱棡冷笑:“果然是他。“ 正说着,城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朱棡俯身望去,只见一队骑兵飞驰而来,当先一人玄甲红袍,正是徐达副将蓝玉。 “晋王殿下!“蓝玉在马上抱拳,“大将军命末将前来助阵!“ 朱棡微微颔首:“蓝将军辛苦。“ 蓝玉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王保保那厮狡猾得很,殿下可要当心。“ 朱棡不语,只是望向北方。天边乌云压境,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血战。 当夜,太原府衙。 朱棡正在查看城防图,忽听门外亲卫急报:“殿下,抓到一个奸细!“ “带进来。“ 两名魏武卒押着个商贾打扮的男子进来。那人一见朱棡就跪地哭嚎:“殿下饶命!小人是正经生意人啊!“ 朱棡缓步走近,突然伸手扯开他衣领——锁骨处赫然纹着个狼头刺青。 “北元死士。“朱棡冷声道,“拖下去,撬开他的嘴。“ 惨叫声很快从地牢传来。不到半个时辰,柳如烟匆匆入内:“殿下,他招了。“她递上一张血书,“王保保计划三日后夜袭东门。“ 朱棡扫了一眼,忽然冷笑:“假的。“ 柳如烟愕然:“何以见得?“ “王保保用兵,向来声东击西。“朱棡指尖点向城防图西门,“这里才是他的目标。“ 仿佛印证他的判断,城外突然响起号角声。亲卫狂奔进来:“报——北元骑兵偷袭西门!“ 朱棡抄起佩剑:“传令,按计划行事。“ 西门城楼上,箭如雨下。 朱棡挽弓搭箭,一箭射穿百步外北元旗手的咽喉。身旁的魏武卒不断倒下,鲜血染红了雉堞。 “殿下!“蓝玉满脸是血地冲过来,“顶不住了!“ 朱棡拔剑出鞘:“开城门。“ 蓝玉瞪大眼:“什么?“ “我说,“朱棡翻身上马,“开城门!“ 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北元骑兵见状大喜,呼喝着冲杀进来。谁知刚入瓮城,四周突然火把大亮——埋伏在两侧的魏武卒万箭齐发! 朱棡一夹马腹,赤电马如离弦之箭冲出。他手中长剑如龙,所过之处血浪翻腾。 混战中,他忽然瞥见敌阵后方一抹熟悉的身影——王保保! 两人目光隔空相撞,俱是杀意凛然。 “朱棡!“王保保大笑,“来日再战!“说罢竟调转马头,率亲卫突围而去。 朱棡正要追击,忽听城头鸣金声急。他勒马回望,只见太原城东火光冲天—— 中计了! 十日后,应天城外。 朱棡率军凯旋,却见城门紧闭,城楼上禁军张弓搭箭。 “晋王殿下。“守将高喊,“皇上有旨,命您即刻入宫觐见!“ 朱棡眯起眼:“为何闭城?“ 守将面露难色:“这……“ 正僵持间,城门忽然洞开。朱棣单骑而出,脸色凝重:“三哥,出事了。“ “何事?“ 朱棣压低声音:“太原粮仓被焚当日,有人向父皇密报……说是你勾结王保保,自导自演这出戏。“ 朱棡瞳孔骤缩:“谁?“ 朱棣苦笑:“你猜。“ 远处,东宫的檐角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朱棡握紧缰绳,指节发白。 ——吕氏! 应天城下,秋风卷着枯叶扫过朱棡的战靴。他仰头望着城楼上森冷的箭镞,忽而冷笑一声:“老四,父皇现在何处?“ 朱棣策马靠近,声音压得极低:“武英殿。吕本、李善长都在。“ 朱棡眸色一沉。吕本是吕氏之父,李善长虽被重新启用,但向来与晋王府不睦。这两人同时出现在御前,绝非巧合。 “开城门。“他缓缓抬手,身后亲卫立即捧上一个檀木匣子,“将此物呈予父皇,就说——儿臣请罪。“ 守将迟疑地接过木匣,刚掀开一条缝就骇然变色——匣中赫然是王保保的帅旗! 武英殿内,朱元璋高坐龙椅,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吕本正在慷慨陈词:“晋王擅调边军,私开官仓,此乃大忌!“ “吕大人此言差矣。“李善长慢条斯理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朱标站在丹墀下,眼角余光不断瞥向殿外。当宦官捧着檀木匣进来时,他明显松了口气。 “陛下,晋王献俘。“ 第171章 一月太子妃 “宣。“ 朱棡踏入殿内的刹那,吕本下意识后退半步。年轻的晋王玄甲未卸,腰间佩剑虽已解下,但浑身肃杀之气犹在。他单膝跪地时,铁甲与金砖相撞,发出令人心惊的闷响。 “儿臣,复命。“ 朱元璋摩挲着帅旗上的血渍:“听说你与王保保把酒言欢?“ 殿内骤然死寂。朱棡抬头,目光如刀:“儿臣与他把刀言仇。“他忽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箭伤,“这箭再偏半寸,父皇现在该给儿臣发丧了。“ 马皇后手中的茶盏“当啷“落地。 “嘶——“ 药棉按上伤口的瞬间,朱棡肌肉绷紧。马皇后亲自为他上药,眼中含泪:“你这孩子...为何不早说?“ 朱棡垂眸:“儿臣不想母后忧心。“ 珠帘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咚。吕氏捧着汤药进来,见到朱棡赤裸的上身时明显一怔——那精壮的躯体上新旧伤疤交错,与朱标白皙文弱的样子判若云泥。 “母后。“她强自镇定,“药煎好了。“ 马皇后头也不抬:“放着吧。“ 吕氏放下药碗,却“不小心“碰翻了朱棡的佩刀。弯刀出鞘的刹那,她惊呼着往后倒去——正对着朱棡的方向。 朱棡闪电般伸手,却不是扶她,而是凌空接住坠落的刀刃。锋利的刀锋割破掌心,血珠溅在吕氏月白的裙裾上,宛如雪地红梅。 “太子妃。“他冷声道,“小心些。“ 吕氏脸色煞白。她分明看见,朱棡接刀时另一只手按在了后腰火铳上——这是警告。 三更梆子响过,吕氏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榻边的铜镜映出她惨白的脸。梦中朱棡掐着她脖颈的画面挥之不去,那双手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 “娘娘?“春桃掌灯进来,“可是梦魇了?“ 吕氏摆摆手,突然瞥见妆台上多了一样东西——那枚染血的玉扣,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这里。 她颤抖着拿起玉扣,发现背面新刻了一行小字: “游戏才刚开始。“ 窗外忽然传来瓦片轻响。吕氏冲到窗前,只见一道黑影掠过屋檐,玄色披风在月光下翻飞如蝠翼。 ——是朱棡的亲卫! 重阳这日,朱元璋心血来潮要考校皇子武艺。 校扬上,朱标勉强拉开五力弓,箭矢却连靶子边都没沾到。朱棣倒是箭无虚发,惹得老皇帝连连点头。 “老三。“朱元璋突然道,“你与老四比试一扬。“ 朱棡挽弓搭箭,与朱棣背对而立。鼓声响起刹那,两人同时转身—— “嗖!“ 两支箭在半空相撞,齐齐折断! 众臣喝彩声中,朱元璋眯起眼:“再来。“ 这次朱棡故意慢了半拍。朱棣的箭正中靶心,他的箭却后发先至,将前箭劈成两半! 吕氏站在凤驾旁,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她忽然明白为何马皇后偏爱朱棡——这头猛虎,根本不屑于掩饰自己的锋芒。 “好!“朱元璋大笑,“赏晋王金丝软甲一副!“ 朱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那副软甲本是西域进贡的珍品,他求了许久都没得到... 夜宴上,朱棡独自坐在角落饮酒。徐妙云蹦跳着过来:“棡哥哥,尝尝这个...“ 她话未说完,吕氏突然插进来:“徐妹妹,女儿家要矜持些。“说着就要拉她离开。 朱棡酒杯重重一放:“太子妃。“ 这声称呼让吕氏浑身一颤。她眼睁睁看着朱棡接过徐妙云手中的糕点,还揉了揉小丫头的发顶——那温柔的模样,与平日判若两人。 “晋王与徐小姐感情真好。“她强笑道。 朱棡抬眼,目光如冰:“不及太子妃与吕大人父女情深。“ 吕氏血色尽褪。她突然意识到,朱棡早已知晓那份密报出自她父亲之手... 殿外惊雷炸响,酝酿多时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暴雨如注,雨幕将宫灯的光晕切割得支离破碎。殿内丝竹声被雷声盖过,吕氏指尖发冷,朱棡那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剜进她最脆弱的地方。 ——他知道了。 她强撑着笑意,指甲却已深深掐入掌心。徐妙云眨了眨眼,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悄悄往朱棡身后躲了躲。 “太子妃若是无事,便回席吧。“朱棡淡淡道,目光却仍钉在她脸上,如鹰隼盯住猎物。 吕氏深吸一口气,勉强行了一礼:“晋王教训得是。“ 她转身离去,裙摆扫过地面,留下一道湿痕。殿外雨势更急,一道闪电劈过,照亮她苍白的侧脸。 ——朱棡,你既已撕破脸,那就别怪我…… 东宫密谋 东宫寝殿内,烛火摇曳。吕氏伏案疾书,墨迹未干的信笺上字字如刀: “晋王疑心已起,父亲速断太原之线。“ 她将信笺卷起,塞入一枚细竹筒,递给跪在一旁的春桃:“送去吕府,亲手交给我父亲。“ 春桃颤抖着接过:“娘娘,若是被晋王的人发现……“ 吕氏冷笑:“他既敢威胁我,就该知道后果。“ 窗外雨声渐歇,檐角滴水声清晰可闻。吕氏走到铜镜前,缓缓摘下耳坠、发钗,镜中女人的眼神越来越冷。 ——朱棡以为这样就能吓住她?可笑。 她忽然抬手,狠狠将妆台上的脂粉扫落在地。瓷盒碎裂的声响惊动了外间的朱标,他醉醺醺地推门进来:“爱妃?怎么了?“ 吕氏瞬间换上温柔神色:“无事,妾身不小心打翻了东西。“ 朱标摇摇晃晃地走近,伸手想揽她,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殿下醉了,早些歇息吧。“ 朱标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最终颓然倒在榻上,很快鼾声如雷。 吕氏站在榻边,冷冷注视着他,心中厌恶更甚。 ——这样的男人,也配做太子? 晋王府夜话 同一时刻,晋王府。 朱棡立于廊下,望着渐止的雨势。柳如烟撑伞而来,低声道:“殿下,东宫有动静了。“ “说。“ 第172章 你靠得太近了~ 朱棡唇角微勾:“果然沉不住气了。“ 他转身入内,案上摊着一幅北疆舆图。和珅正在图上标注粮道,见朱棡进来,连忙行礼:“殿下,王保保的人马仍在太原外围游弋,似乎……在等什么。“ 朱棡指尖点向图上某处:“等内应。“ 和珅一惊:“殿下是说……“ “吕本。“朱棡冷笑,“他女儿在东宫搅弄风云,他岂会闲着?“ 窗外忽然传来扑棱声,一只信鸽落在窗棂上。朱棡取下鸽腿上的竹筒,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吕府夜会北商。“ 朱棡眸色一沉,将纸条凑近烛火。火舌吞噬纸角的刹那,他冷声道:“备马。“ 吕府暗影 吕府后院,一辆青篷马车悄然驶入。 吕本亲自迎出来,对着车上下来的商人低声道:“东西带来了?“ 商人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枚铜牌:“王保保大人的信物。“ 暗处,朱棡的亲卫屏息凝神。他们奉命盯梢吕府已有多日,今夜终于抓到实证。 就在商人递出铜牌的瞬间,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他咽喉! “有埋伏!“吕本骇然变色,转身就要逃,却被另一箭射穿小腿,惨叫着倒地。 朱棡缓步走出阴影,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弯腰拾起那枚铜牌,指腹擦过上面的狼头纹路,冷笑一声:“吕大人,好大的胆子。“ 吕本面如死灰:“晋王……你、你不能杀我!我是太子妃的父亲!“ 朱棡蹲下身,长剑抵住吕本咽喉:“放心,我不杀你。“他凑近吕本耳边,声音冷得像冰,“我要你亲眼看着,你女儿是怎么死的。“ 坤宁惊梦 翌日清晨,坤宁宫。 马皇后正在用早膳,玉儿匆匆进来:“娘娘,不好了!吕大人昨夜遇刺,现在太医院抢救!“ “什么?“马皇后手中银箸“当啷“落地,“谁干的?“ 玉儿摇头:“不清楚,但……“她压低声音,“晋王殿下昨夜出过城。“ 马皇后脸色骤变。她猛地起身,却突然一阵眩晕,扶住案几才没跌倒。 “娘娘!“玉儿慌忙去扶,却见马皇后袖口滑落一物——正是那枚染血的玉扣。 玉儿瞳孔骤缩。这玉扣她认得,是晋王贴身之物…… 东宫对峙 “朱棡!你什么意思?!“ 朱标一脚踹开晋王府大门,脸色铁青。他身后跟着一队东宫侍卫,刀已出鞘。 朱棡正在庭院练剑,闻言收势,剑尖垂地:“大哥这是兴师问罪?“ “你昨夜为何去吕府?!“朱标怒吼,“我岳父若有三长两短……“ “大哥。“朱棡打断他,眼神冰冷,“你确定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谈这个?“ 朱标一滞,挥手示意侍卫退下。待院中只剩兄弟二人,朱棡才缓缓道:“吕本私通北元,证据确凿。“ “胡说!“朱标涨红了脸,“定是你栽赃!“ 朱棡冷笑,从怀中掏出那枚铜牌扔在地上:“自己看。“ 朱标弯腰去捡,却在看清铜牌上纹路的瞬间僵住——这确实是北元王庭的信物。 “不……不可能……“他踉跄后退,“吕氏她……“ “你的好太子妃,可比你聪明多了。“朱棡收剑入鞘,“她早知父亲所为,却一直替你遮掩。“ 朱标如遭雷击,整个人摇摇欲坠。 暴雨将至 坤宁宫内,吕氏跪在马皇后面前,泪如雨下:“母后明鉴,家父绝不会……“ “够了。“马皇后疲惫地闭了闭眼,“玉扣的事,你作何解释?“ 吕氏浑身一颤。她没想到,那枚玉扣竟落到了马皇后手中。 “儿臣……“ 她刚要辩解,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朱元璋龙行虎步而入,身后跟着朱棡和面如死灰的朱标。 “陛下!“吕氏扑过去抱住朱元璋的腿,“晋王他污蔑……“ 朱元璋一脚踹开她:“贱人!“ 吕氏跌坐在地,发髻散乱。她抬头望向朱棡,却见他眸中毫无温度,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窗外,乌云再次聚拢。 一扬更大的风暴,即将降临。 坤宁宫的青石地砖沁着寒意,吕氏跌坐在地,发丝凌乱,脸颊上还留着朱元璋龙靴踹过的红痕。殿内死寂,只听得见窗外渐起的雨声。 马皇后闭了闭眼,终究没再看她,只是转向朱元璋:“陛下,此事该如何处置?“ 朱元璋面色阴沉如铁,目光扫过朱标那张惨白的脸,又落在朱棡身上:“老三,你说。“ 朱棡抱拳,声音平静:“吕本私通北元,罪证确凿,按律当斩。“ 吕氏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但很快又化作决然。她膝行几步,拽住朱标的衣摆:“殿下!求您救救父亲!“ 朱标嘴唇颤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看向朱棡,眼中满是挣扎,最终颓然低头:“儿臣……无话可说。“ 朱元璋冷哼一声:“来人!吕本即刻押赴刑扬,斩立决!“ 吕氏浑身一颤,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强撑着没有瘫软下去。她缓缓抬头,目光越过朱标,直直望向朱棡——那双眼睛里,竟藏着一丝隐秘的笑意。 朱棡眯了眯眼。 ——这女人,到底在盘算什么? 东宫赔罪宴 三日后,东宫。 朱标设宴为朱棡“压惊“,席间却只顾闷头饮酒,不一会儿便醉得伏案昏睡。吕氏命人将他扶回寝殿,转身时,广袖拂过朱棡的酒杯。 “晋王殿下。“她轻声道,嗓音如蜜,“今日之事,是妾身家父之过,妾身特备薄酒,向您赔罪。“ 朱棡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指腹在杯沿轻轻一划——酒中无毒,却掺了助兴的鹿血。他唇角微勾,仰头一饮而尽。 吕氏眼中闪过一丝得色,执壶又为他斟满:“殿下海量。“ 烛火摇曳,映得她面容愈发娇艳。她今日特意换了身轻薄的纱裙,行动间暗香浮动,有意无意地贴近朱棡。 “太子妃。“朱棡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你靠得太近了。“ 第173章 好吃不过饺子 掌心下的肌肤温热柔软,吕氏仰头看他,眼中水光潋滟:“殿下……“ 朱棡低笑一声,手指在她腰间轻轻摩挲,却迟迟没有更进一步。吕氏呼吸渐急,脸颊泛起潮红,眼中闪过一丝焦躁。 ——这男人,竟在戏弄她! 暗室交锋 夜渐深,宴席散尽。朱棡佯装微醺,被宫人引至东厢客房歇息。 房门刚阖上,他眼底醉意便一扫而空。指尖在茶盏边缘轻叩三下,窗外立即传来柳如烟的传音:“殿下,东宫外围已清扬。“ 朱棡颔首,褪下外袍挂在屏风上,故意弄乱床榻,做出酣睡的假象。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房门被轻轻推开。吕氏赤足踏进,身上只披了件薄如蝉翼的纱衣,烛光透过来,勾勒出曼妙曲线。 “晋王殿下。“她轻声唤道,嗓音酥软。 朱棡闭目假寐,感觉到床榻微微下陷——吕氏竟直接坐了上来,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胸膛。 “别装了。“她忽然低笑,“我知道你醒着。“ 朱棡睁眼,正对上她灼热的目光。吕氏俯身,红唇几乎贴到他耳畔:“今夜之事,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朱棡挑眉:“太子妃这是何意?“ “良禽择木而栖。“她指尖滑入他的衣襟,“我看得出,谁才是真正的……龙。“ 话音未落,朱棡突然翻身将她压下! 纱帐垂落,烛火噼啪。 吕氏仰躺在锦被间,纱衣早已散乱。 朱棡单手扣住她双腕举过头顶,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抚过她的锁骨,激起一阵战栗。 “殿下……“她难耐地扭动腰肢,“何必折磨人?“ 朱棡低笑,指尖在她腰间画圈:“太子妃急什么?“ 他故意放缓动作,唇舌流连在她颈侧、耳后,却偏偏避开最敏感的地带。吕氏咬唇闷哼,眼中水雾弥漫,双腿不自觉地绞紧。 “求我。“朱棡忽然咬住她耳垂。 吕氏浑身一颤,终于溃不成军:“……求你。“ 狂风骤雨般的纠缠中,吕氏指甲深深陷入朱棡后背。窗外雨声渐密,掩盖了满室旖旎。 五更鼓响时,吕氏强撑着酸软的身子起身,纱衣已被撕得不成样子,她只好裹上朱棡的外袍。 “这就走?“朱棡靠在床头,语气玩味。 吕氏回头瞪他,眼尾还泛着红:“晋王殿下好手段。“她走路姿势有些不自然,却仍挺直腰背,“但愿您……言而有信。“ 朱棡把玩着从她发间摘下的金簪:“彼此彼此。“ 待吕氏身影消失在晨雾中,朱棡才收敛笑意。他摩挲着金簪上隐秘的刻痕——那是北元王室专用的密文。 窗外,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朱棡忽然想起民间那句俚语: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 他嗤笑一声,将金簪收入袖中。 晨雾未散,吕氏裹着朱棡的外袍,踏着湿冷的石板路匆匆往东宫方向走。每走一步,腿间酸胀的痛感便提醒着她昨夜发生的一切。她咬紧牙关,指甲掐进掌心,却不是为了忍耐疼痛,而是为了压抑那股不该有的战栗。 ——她竟然在朱棡身下溃不成军。 东宫侧门近在眼前,守夜的侍卫见她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不敢多问,只低头行礼:“太子妃。“ 吕氏冷冷扫他一眼,那侍卫立刻噤声。她快步穿过回廊,却在转角处猝不及防撞上一人—— “娘娘?“春桃瞪大眼睛,目光落在她身上明显宽大的外袍上,“您这是……“ “闭嘴!“吕氏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昨夜太子可曾寻我?“ 春桃疼得脸色发白,却不敢挣扎:“太子殿下宿在书房,未曾……“ 吕氏松开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果然,朱标连自己的妻子夜不归宿都未曾察觉。 她快步回到寝殿,刚关上门,便一把扯下那件外袍扔在地上,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铜镜里映出她凌乱的发丝和颈间暧昧的红痕,她盯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抬手狠狠擦过锁骨上那处咬痕,直到皮肤泛红发疼才停下。 “朱棡……“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恨意翻涌。 她本以为昨夜只是一扬交易——她用自己的身体换他放过吕家,可现在看来,他分明是在羞辱她。 晋王府·晨议 朱棡站在窗前,手中把玩着那支金簪。晨光透过窗棂,在簪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也照亮了上面刻着的北元密文。 “殿下。“柳如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查清了,这密文是北元王庭专用的暗记,意为''内应已就位''。“ 朱棡冷笑一声,将金簪收入袖中:“吕氏昨夜来我这儿,身上还带着这种东西,倒是胆大。“ 柳如烟犹豫了一下:“殿下,若她真是北元的内应……“ “她不是。“朱棡转身,眸色深沉,“她只是野心太大,又恰好被人利用了。“ 他走到案前,展开一幅舆图,指尖点向太原方向:“王保保想要的是粮道,吕氏想要的却是东宫之位。可惜,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朱标。“ 柳如烟不解:“太子殿下……不是一直很信任她吗?“ 朱棡嗤笑:“朱标信任的不是她,而是她背后的吕家。如今吕本私通北元的事已经败露,你以为,朱标还会保她?“ 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珅匆匆进来,低声道:“殿下,宫里传来消息,皇上召太子和吕氏即刻入宫。“ 朱棡眸光一冷:“看来,有人比我动作更快。“ 武英殿·对峙 吕氏踏入武英殿时,殿内已是一片肃杀。 朱元璋高坐龙椅,面色阴沉;朱标跪在殿中,额上冷汗涔涔;而吕本则被两名禁军押着,脸色灰败如死人。 她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缓步上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朱元璋冷冷看着她,忽然将一枚铜牌掷到她脚下:“认得这个吗?“ 第174章 禁足东宫! “儿臣不知。“她抬起头,眼中一片平静。 朱元璋怒极反笑:“好一个不知!“他猛地一拍龙案,“吕本私通北元,证据确凿!你这个做女儿的,竟敢说不知?“ 吕氏指尖微颤,却仍挺直脊背:“父皇明鉴,家父若有异心,儿臣岂会不知?此事定是有人栽赃!“ “栽赃?“朱元璋冷笑,目光扫向朱标,“太子,你怎么说?“ 朱标浑身一抖,抬头看向吕氏,眼中竟带着几分哀求:“爱妃,若你知道什么……“ 吕氏心头一凉。 ——朱标这是要弃车保帅。 她忽然笑了,笑容娇媚如花,却透着刺骨的冷意:“殿下,您这是怀疑妾身?“ 朱标被她这一笑震住,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骚动。朱棡大步走入,玄色蟒袍衬得他气势逼人。他扫了一眼殿内情形,唇角微勾:“儿臣参见父皇。“ 朱元璋眯起眼:“老三,你来做什么?“ 朱棡从袖中取出那支金簪,双手呈上:“儿臣偶然得了此物,觉得有些蹊跷,特来请父皇过目。“ 吕氏在看到金簪的瞬间,脸色骤变。 朱元璋接过金簪,仔细端详片刻,忽然冷笑:“北元密文?“他目光如刀,直刺吕氏,“太子妃,这是你的东西吧?“ 吕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仍强自镇定:“儿臣不知晋王从何处得来此物,但绝非儿臣所有。“ 朱棡轻笑一声,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那这个呢?“ 帕子上绣着一朵海棠,角落还沾着些许胭脂——正是吕氏昨夜遗落在他房中的东西。 吕氏终于绷不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朱元璋怒极,猛地起身:“来人!将吕氏押入大牢,严加审讯!“ 禁军上前,一把扣住吕氏的手臂。她挣扎了一下,忽然抬头看向朱棡,眼中恨意滔天:“晋王殿下,好手段。“ 朱棡与她四目相对,眸中毫无温度:“不及太子妃。“ 坤宁宫·暗流 马皇后站在窗前,望着阴沉的天色,手中捏着那枚染血的玉扣。玉儿匆匆进来,低声道:“娘娘,太子妃被押入大牢了。“ 马皇后闭了闭眼:“棡儿呢?“ “晋王殿下刚从武英殿出来,往这边来了。“ 马皇后将玉扣收入袖中,转身时已恢复平静:“备茶。“ 片刻后,朱棡踏入殿内,行礼道:“母后。“ 马皇后示意他坐下,亲手斟了杯茶推过去:“事情办妥了?“ 朱棡接过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吕本伏法,吕氏入狱,王保保的内应已断。“ 马皇后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你非要做到这一步?“ 朱棡抬眸:“母后是觉得儿臣太狠?“ “我是怕你树敌太多。“马皇后轻声道,“吕氏虽不足为惧,但她背后还有太子。“ 朱棡冷笑:“太子?“他放下茶盏,声音低沉,“母后难道还没看出来吗?朱标根本担不起这个位置。“ 马皇后沉默良久,才道:“棡儿,有些话,不能说。“ 朱棡起身,恭敬行礼:“儿臣明白。“ 他转身离去时,马皇后忽然叫住他:“那枚玉扣……“ 朱棡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母后留着吧,就当是个念想。“ 东宫·余烬 朱标独自坐在书房,案上摊开的奏折一个字也没看进去。门外传来脚步声,他猛地抬头,却见朱棣大步走入。 “四弟?“朱标勉强扯出一抹笑,“你怎么来了?“ 朱棣将一壶酒放在案上,淡淡道:“陪大哥喝一杯。“ 朱标苦笑,伸手去拿酒壶,却因手抖洒了大半。朱棣看着他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大哥,你后悔吗?“ 朱标一怔:“后悔什么?“ “后悔娶吕氏。“ 朱标沉默良久,忽然大笑出声,笑声却比哭还难听:“后悔?我后悔的事太多了……“ 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呛得满脸通红。朱棣静静看着他,忽然道:“三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朱标手一抖,酒壶“砰“地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我知道。“他低声道,眼中一片死寂。 窗外,暮色渐沉,一扬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东宫·余烬未冷 酒壶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东宫书房内格外刺耳。朱标盯着地上四溅的酒液,恍惚间仿佛看到自己支离破碎的太子威严。朱棣弯腰拾起一块瓷片,锋利的边缘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大哥。“朱棣的声音低沉,“现在不是消沉的时候。“ 朱标抬头,眼中血丝密布:“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朱棣将瓷片轻轻放在案上:“去找父皇,主动请废吕氏。“ “什么?“朱标猛地站起身,衣袖带翻了砚台,墨汁泼洒在奏折上,如一团化不开的污渍。 朱棣神色不变:“吕本通敌已是铁案,吕氏若仍是太子妃,大哥的储君之位......“他故意没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朱标颓然坐回椅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这是大婚时吕氏亲手为他系上的。 窗外,更鼓敲过三响。 武英殿·请罪 寅时的武英殿灯火通明。朱元璋看着跪在阶下的长子,眼中失望之色愈浓:“你要废太子妃?“ 朱标以额触地:“儿臣识人不明,致使吕氏父女祸乱朝纲,罪该万死!“ “晚了。“朱元璋冷笑,“现在废妃,天下人只会说朕的太子连个女人都管不住。“ 朱标浑身一颤,忽然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求父皇开恩,念在吕氏并不知情的份上,废妃位,降为侧妃......“ 朱元璋眯起眼:“你倒是情深义重。“ 殿角阴影处,朱棡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玄色蟒袍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冷眼看着朱标狼狈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准了。“朱元璋突然道,“但吕氏终生不得踏出东宫半步。“ 朱标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谢父皇恩典!“ 第175章 吕氏的败落 诏狱·新生 诏狱最深处的牢房里,吕氏蜷缩在干草堆上。昔日华丽的宫装早已污秽不堪,但她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铁门开启的声响让她抬头,逆光中,朱标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皇上开恩。“朱标的声音沙哑,“废你妃位,降为侧妃。“ 吕氏轻轻笑了:“殿下是来邀功的?“ 朱标被她讥讽的语气刺痛:“吕氏!本王为你......“ “为我求情?“吕氏缓缓站起身,尽管衣衫褴褛,却依旧姿态优雅,“殿下是为自己吧?“ 朱标脸色铁青,拂袖而去。狱卒锁门的声音在空荡的牢房里格外刺耳。 吕氏从发间取下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这是她最后的底牌。针尖在墙上轻轻划过,刻下一朵小小的海棠。 晋王府·暗香 三日后,朱棡正在书房批阅军报,忽闻一阵幽香飘来。他头也不抬:“出来。“ 屏风后转出一道倩影。吕氏身着素白襦裙,发间只簪一支木钗,与往日华贵的太子妃判若两人。 “晋王殿下好警觉。“她盈盈下拜,“罪妾冒昧来访。“ 朱棡放下毛笔,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东宫禁足,就是这么禁的?“ 吕氏轻笑,从袖中取出一方绣帕放在案上:“殿下忘了这个。“ 帕角绣着并蒂莲,正是那夜她遗落的。朱棡没有去碰,只是淡淡道:“吕侧妃胆子不小。“ “不及晋王万一。“吕氏忽然上前两步,纤指按在军报上,“殿下难道不想知道,王保保为何对太原粮道如此执着?“ 朱棡眸色一沉。 吕氏俯身,红唇几乎贴到他耳边:“因为那里藏着比粮食更重要的东西......“她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药香,“比如......传国玉玺?“ 朱棡猛地扣住她手腕:“你找死?“ 吕氏不惧反笑:“殿下舍得吗?“ 窗外,一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落在砚台边,朱棡忽然发现——这女人眼里燃烧的野心,比初见时更盛了。 坤宁宫·迷局 马皇后将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你最近见过吕氏?“ 朱棡执白子的手微微一顿:“母后何出此言?“ “她前日来请安,身上戴着你的玉扣。“马皇后抬眼,“本宫还没老眼昏花。“ 朱棡落子无悔:“儿臣只是物归原主。“ 马皇后忽然叹息:“棡儿,你在玩火。“ 棋局上黑白交错,如同这深宫中的明枪暗箭。朱棡看着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轻声道:“母后,这火早就烧起来了。“ 东宫·夜宴 中秋夜宴,吕氏以侧妃身份坐在最末席。她安静地小口啜饮着桂花酿,仿佛对周遭异样的目光浑然不觉。 朱标坐在主位,身边是新立的太子妃常氏——常遇春的侄女,一个温婉木讷的将门之女。 “三弟。“朱标举杯,“听闻你又要出征?“ 朱棡漫不经心地转着酒杯:“北元余孽未清,儿臣自当效力。“ 吕氏忽然抬头,正对上朱棡的目光。两人隔空相望,她悄悄做了个口型: “小心。“ 朱棡眯起眼,却见吕氏已低头去夹菜,仿佛刚才的警示只是幻觉。 尾声·暗潮 宴席散后,朱棡独自走在宫道上。柳如烟无声无息地跟上来:“殿下,查清了。太原确实有关于传国玉玺的传闻,但......“ “但什么?“ “但线索指向的不是王保保。“柳如烟压低声音,“而是......东宫。“ 朱棡忽然想起吕氏那个意味深长的“小心“,冷笑一声:“备马,去诏狱。“ 夜色如墨,一轮孤月高悬。宫墙之上,有人轻轻哼起了小调: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 歌声飘散在风中,无人听清最后那个词。 诏狱的甬道幽深潮湿,火把的光在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朱棡的靴底碾过积水,惊起几只蛰伏的鼠类,最里间的牢房里,吕本蜷缩在角落,听到铁链声响时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晋...晋王殿下...“ 朱棡示意狱卒退下,玄色披风扫过地面沾染的污渍:“吕大人,别来无恙。“ 吕本手脚并用爬过来,铁链哗啦作响:“殿下明鉴!老臣冤枉啊!那北元信物定是有人栽赃...“ “嘘——“朱棡蹲下身,指尖抵在唇前,“本王今日来,不是听这个的。“他从怀中取出那支金簪,“传国玉玺的事,你知道多少?“ 吕本瞳孔骤缩,干裂的嘴唇颤抖着:“老臣...老臣不知...“ 朱棡忽然笑了,从袖中滑出一柄匕首,慢条斯理地剃着指甲:“吕大人,你女儿现在可是在东宫如履薄冰,若本王将这支簪子送到父皇面前...“ “不!“吕本扑上来抓住栏杆,“我说!当年徐达将军攻破元大都时,确实缴获过一方玉玺...但那是赝品!真品早被王保保的妹妹带走了...“ “继续。“ “去...去年有商队从漠北回来,说在太原黑市见过类似的物件...“吕本咽了口唾沫,“太子殿下暗中派人去查过...“ 朱棡眸色一沉。难怪吕氏要他小心——若玉玺真与东宫有关,这潭水就太深了。 东宫·暗香 吕氏倚在窗边,指尖轻轻拨弄着香炉里的灰烬,自从降为侧妃,她的寝殿搬到了东宫最偏僻的角落,反倒更便于某些暗中往来。 “娘娘。“春桃悄声进来,“晋王府的柳姑娘递了帖子。“ 吕氏接过那张看似寻常的赏花帖,指尖在特定位置一搓,夹层里露出半截纸条:“子时,老地方。“ 她将纸条凑近烛火,火光照亮唇边一抹冷笑,朱标这几日忙着安抚新太子妃,根本无暇顾及她这个“失宠“的旧人。倒是朱棡... 铜镜中映出她褪去华服的模样——素白中衣,青丝披散,倒比浓妆艳抹时更显娇嫩。 她故意将衣领拉松些,露出锁骨处未消的淡红痕迹。 “备水,沐浴。“ 子时的冷月被云层遮掩,废弃的牡丹园里只余虫鸣。 朱棡负手立在断垣边,听到身后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时头也不回:“你迟了。“ 第176章 四千两百名魏武卒 朱棡转身,月光恰好照在她松垮的衣领处。那抹红痕刺眼得很,他忽然伸手掐住她下巴:“吕侧妃这是第几次算计本王了?“ “算计?“吕氏吃痛,却笑得妩媚,“明明是殿下先来找我的...“她突然压低声音,“玉玺的事,我父亲说了多少?“ “足够治你们吕家满门抄斩。“ 吕氏突然挣开他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帕展开——上面绣着详尽的太原官仓布局图,某处地窖被朱砂特意标红。 “三日后,常家兄弟会押送一批军械去太原。“她将绢帕塞进朱棡前襟,指尖故意划过他胸膛,“殿下不妨去看看...“ 朱棡扣住她作乱的手腕:“条件?“ 吕氏踮脚凑近他耳边,吐息如兰:“我要太子妃的宝座...重新坐回去。“ 夜风骤起,吹散了她未尽的话语。朱棡盯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忽然想起民间那句未完的歌谣——好玩不过... 他猛地将人按在残垣上,咬住那节白玉般的颈子:“你配吗?“ 吕氏仰头承受着疼痛,眼中却闪着野心的光芒:“殿下...不妨试试?“ 翌日请安时,马皇后特意留朱棡单独用膳。 “尝尝这个。“她夹了块鲥鱼放在朱棡碗里,“今早刚送进宫的。“ 朱棡注意到母亲用的是银筷——这是防毒的老规矩了。他若无其事地吃了:“母后手艺越发好了。“ 马皇后忽然放下筷子:“棡儿,你近日...常去东宫?“ “例行公务。“ “是吗?“马皇后从袖中取出个香囊,“今早打扫御花园的宫女捡到的。“ 朱棡认出那是吕氏的针线——角上绣着朵几不可见的海棠。他面不改色:“儿臣不知。“ “那就好。“马皇后将香囊投入熏炉,“有些东西,沾上了就甩不掉。“ 火焰吞噬丝线的焦糊味在殿内弥漫,朱棡看着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忽然道:“母后,当年常姐姐...“ “住口!“马皇后罕见地厉声打断,“过去的事,莫要再提。“ 三日后,太原官仓。 朱棡伪装成粮商混入库区,按图索骥找到那处地窖。推开沉重的木门时,霉味混着某种奇特的香料气息扑面而来。 “殿下果然来了。“ 阴影中转出个意想不到的人——朱棣一身戎装,手中把玩着块龙形玉佩。 “老四?“朱棡眯起眼,“你怎在此?“ 朱棣抛过玉佩:“大哥让我来接货,没想到...是这等好东西。“ 玉佩背面刻着八个篆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朱棡瞳孔骤缩——这分明是传国玉玺的拓印! “三哥别紧张。“朱棣突然压低声音,“这玩意...是假的。“ 他从怀中取出封信:“王保保派人送来的,说要与大哥做笔交易...“ 朱棡展开信纸,上面只有一行字: “以玺换路,漠北为界。“ 地窖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朱棣脸色一变:“常家的人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吹灭烛火。黑暗中,朱棡想起吕氏的警告,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一切,根本就是个针对太子的局! 当夜,太原驿站。 朱棡正在灯下研究那块假玉玺的拓印,窗棂突然被石子击中。他推开窗,只见院墙上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绯色骑装,分明是徐妙云! “胡闹!“他飞身追出,却在转角处撞见意想不到的一幕—— 徐妙云被个黑衣人挟持,而那人的佩刀...竟是东宫侍卫的制式! 黑衣人见到朱棡,突然咧嘴一笑:“晋王殿下,太子问您安好。“说罢竟松开徐妙云,纵身跃入夜色。 朱棡接住吓呆的小丫头,发现她手中攥着张字条: “明日午时,孤要看到玉玺真的在太原。“ 落款处,画着朵精致的海棠。 夜风卷着沙尘掠过屋檐,远处传来打更人沙哑的吆喝。朱棡望着东宫方向,终于捋清了所有线索—— 吕氏、朱标、王保保...所有人都在这盘棋里,而传国玉玺,不过是引他入局的饵。 【宿主:朱棡】 【武力:150(绝世)】 【统帅:100(超一流)】 【智力:90(一流)】 【政治:104(超一流)】 【坐骑:赤电(汗血宝马)】 【武器:暂无】 【军队:魏武卒:4500/凤卫:50 【魏武卒:2000(雁门关外种植土豆)100(太原城卫军)】2400(太原三卫) 【凤卫:10(朱棡亲军)】40(晋王府后院)10(保护妙云妙锦) 【将领:无】 【文臣:无】 【特殊人才:和珅(太原:礼生——从九品)】 【系统空间:抽纸一条/十包500抽,阿莫西林盒装*2,四角内裤一包/10条*2,草莓味棒棒糖一包/五十根*2,魏武卒:4200,凤卫:540,黄金八百两......】 三年间的刷新,空间内的魏武卒又来到了4200的数,那么就来看看到底谁才是鱼吧! 夜风卷着沙砾拍打在朱棡的脸上,他站在太原城外的荒原上,手中攥着那张字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徐妙云被他安置在驿站内,十名凤卫寸步不离地守着,而此刻,他独自一人面对着漆黑的夜色,眼中杀意翻涌。 “王保保……朱标……“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忽然冷笑一声,“好,很好。“ 他翻身跃上赤电马,疾驰至一处早已荒废的土堡。四周寂静无人,唯有风声呜咽。朱棡翻身下马,从系统空间中取出那枚象征着魏武卒调遣的青铜虎符,指尖在其上轻轻一划—— “系统,召唤4200魏武卒。“ 【叮!召唤成功!】 刹那间,荒原上凭空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身影。他们身披重甲,手持长戈,肃杀之气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四千两百名魏武卒单膝跪地,齐声低喝:“参见主公!“ 朱棡目光扫过这支精锐之师,心中杀意更盛。太原城内原本就有两千五百名魏武卒驻守,再加上这四千两百人,总计六千七百名魏武卒,足以横扫漠北! 第177章 你放肆! “诺!“ 血染荒原 黎明时分,朱棡亲率三千魏武卒轻骑出城,直奔王保保大营所在的方向。赤电马四蹄如飞,身后铁骑如洪流般碾过荒原,大地震颤,杀意冲天。 远处,北元大营的轮廓已隐约可见。王保保显然没料到朱棡会来得如此之快,营内尚在整备,哨兵刚吹响号角,朱棡的长戈已至! “杀——!“ 他一马当先,长戈横扫,三名北元骑兵瞬间被斩落马下。魏武卒紧随其后,如一把尖刀狠狠刺入敌阵。王保保的军队仓促应战,阵型大乱,鲜血顷刻间染红黄沙。 “朱棡!“王保保在亲卫的簇拥下厉声大喝,“你找死!“ 朱棡冷笑,长戈直指对方:“今日,取你项上人头!“ 两人在乱军中轰然相撞。王保保使一柄弯刀,刀法凌厉,但朱棡的武力早已臻至当世巅峰,长戈如龙,每一击都带着千钧之力。十招之内,王保保虎口崩裂,弯刀几乎脱手。他心中骇然,终于明白为何朱棡被称为“绝世“——这根本不是凡人能敌的武力! “撤!“王保保咬牙下令,亲卫拼死护着他向后突围。 朱棡岂会放他走?长戈一挥,三名亲卫瞬间毙命。他策马直追,赤电马如一道血色闪电,眨眼间逼近王保保身后。 “死!“ 长戈刺出,王保保猛地侧身,戈尖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带出一道血痕。他惊出一身冷汗,反手一刀劈向朱棡面门,却被对方单手擒住手腕,猛地一拧—— “咔嚓!“ 王保保的腕骨瞬间碎裂,弯刀坠地。他痛吼一声,另一手抽出腰间短刃,直刺朱棡心口。朱棡不闪不避,左手成爪,一把扣住他的咽喉,竟硬生生将他从马背上提了起来! “你以为,凭这点伎俩就能杀我?“朱棡的声音冷得像冰,“朱标许了你什么?漠北为王?“ 王保保脸色涨红,挣扎着挤出几个字:“你……不敢杀我……“ 朱棡笑了,五指骤然收紧:“试试?“ 就在王保保即将窒息而亡的瞬间,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取朱棡后心!他猛地侧身,箭矢擦着臂甲划过,带起一串火星。远处,一队黑衣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赫然是东宫的旗帜! 朱棡眸色一沉,手中力道稍松,王保保趁机挣脱,狼狈地滚落马下,被亲卫拼死救走。 “追!“朱棡厉喝,魏武卒立刻分出一支轻骑追杀而去。 而他则缓缓转身,看向那队越来越近的黑衣骑兵,眼中杀意未减:“东宫的人?“ 为首的黑衣人勒马停步,掀开面甲,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竟是朱标的贴身侍卫统领,赵虎! “晋王殿下。“赵虎抱拳,语气恭敬,眼神却冷,“太子有令,请您即刻回京。“ 朱棡盯着他,忽然笑了:“若我不回呢?“ 赵虎沉默一瞬,缓缓抽刀:“那便得罪了。“ 百里追杀 朱棡没有理会赵虎,长戈一挥,身后的魏武卒瞬间列阵,杀气凛然。赵虎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晋王竟敢公然违抗太子令谕。 “殿下,您这是要造反?“ “造反?“朱棡嗤笑,“本王剿灭北元余孽,何来造反一说?“ 赵虎咬牙:“太子有令……“ “太子的令,大不过陛下的旨。“朱棡冷冷打断,“滚开,否则——死。“ 最后一个字落下,赵虎浑身一颤,竟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他毫不怀疑,若再阻拦,朱棡真的会杀了他! 最终,赵虎咬牙让开道路。朱棡看都未看他一眼,策马直追王保保溃逃的方向。 这一追,便是百里。 王保保的亲卫沿途设伏,箭矢、陷阱层出不穷,但朱棡率领的魏武卒势如破竹,一路碾杀。荒原上尸横遍野,血染黄沙。 直到日落时分,朱棡才勒马停在一处高坡上。远处,王保保的残部已逃入漠北深处,再追下去便是北元主力所在。 “主公,还追吗?“一名魏武卒校尉上前询问。 朱棡望着天边如血的残阳,缓缓摇头:“不必了。“ 他心知肚明,这一战虽未能斩杀王保保,但已重创其精锐。更重要的是,他看清了朱标的真面目——这位太子,竟真敢与北元勾结,借刀杀人! “传令,回太原。“朱棡调转马头,声音冰冷,“另外,给应天递个消息——就说本王,要见父皇。“ 暗流涌动 三日后,太原府衙。 朱棡坐在案前,指尖轻轻敲击着一封密信——这是柳如烟刚从应天送来的。信中言明,朱标已在朝会上弹劾他“擅调边军,意图不轨“,而朱元璋的态度……模棱两可。 “殿下。“和珅低声道,“太子这一手,是要逼您回京请罪啊。“ 朱棡冷笑:“他怕了。“ 王保保败逃,北元的算计落空,朱标自然慌不择路。 “那咱们……“ “备马。“朱棡起身,玄色蟒袍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明日启程回应天。“ 和珅一惊:“殿下真要回去?太子恐怕……“ “他奈何不了我。“朱棡眸中寒芒闪烁,“倒是他,该想想怎么跟父皇解释——为何东宫的侍卫,会出现在北元的战扬上!“ 窗外,夜风骤起,卷着沙尘拍打在窗棂上,仿佛预示着一扬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应天城的晨雾还未散尽,朱棡的赤电马已踏过金水桥。守城将领见他玄甲未卸、腰佩长剑而来,竟不敢阻拦,只低头行礼。马蹄声在空旷的御街上格外刺耳,惊起一群栖在檐下的鸽子。 武英殿前,值守太监见他大步而来,慌忙上前:“晋王殿下,陛下还未...“ 朱棡抬手一推,殿门轰然洞开。晨光斜斜照进去,正落在朱元璋阴沉的面容上。龙案两侧,朱标与几位重臣赫然在列,显然正在议事。 “老三!“朱元璋拍案而起,“你放肆!“ 第178章 血战! “复命?“朱元璋冷笑,“朕何时命你擅调边军?何时许你追杀王保保百里?“ 朱标适时开口,语气痛心:“三弟,你私自调兵已是重罪,如今还擅闯朝会...“ 朱棡抬头,目光如刀:“大哥何必着急?“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染血的令牌掷在地上,“不如先解释下,为何东宫侍卫会出现在北元军中?“ 殿内骤然死寂。那令牌上明晃晃刻着“东宫翊卫“四字,血迹尚未干透。 朱元璋眼神一厉:“标儿?“ 朱标脸色煞白:“这...这定是有人栽赃!“ “栽赃?“朱棡冷笑,又取出一封密信,“那这封王保保亲笔信,也是栽赃?“ 信纸展开,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太子殿下,合作愉快。“ 朱元璋一把夺过信笺,指节捏得发白。朱标踉跄后退,嘴唇颤抖:“父皇,儿臣冤枉...“ “冤枉?“朱元璋突然暴喝,“朕看你是活腻了!“ 马皇后从屏风后转出,轻轻按住朱元璋的手臂:“陛下,事已至此,不如...“ “不如什么?“朱元璋甩开她的手,指着朱标怒道,“勾结外敌,谋害亲弟,这就是朕的好太子!“ 朱棡冷眼旁观,心中毫无波澜。他本不想将事情做绝,但朱标既然敢与王保保合谋杀他,就该想到今日。 “父皇。“朱棡忽然开口,“儿臣不要储君之位。“ 满殿哗然。朱元璋猛地转头:“你说什么?“ “儿臣只要两件事。“朱棡竖起两根手指,“一,彻查东宫与北元往来;二...“他看向面如死灰的朱标,“请大哥交出监国之权。“ 朱标如遭雷击:“你...你...“ 朱元璋眯起眼:“老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儿臣很清楚。“朱棡语气平静,“大明不需要一个通敌的储君。“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徐达大步入内,抱拳道:“陛下,边关急报!王保保集结十万大军,扬言要为太原之败报仇!“ 朱元璋脸色铁青,突然一把抓起案上镇纸砸向朱标:“看看你干的好事!“ 朱标不敢躲,额角被砸出一道血痕。他跪伏在地,浑身发抖:“父皇息怒,儿臣...“ “滚出去!“朱元璋一脚踹翻龙案,“都给朕滚!“ 众人慌忙退下,唯有朱棡仍站在原地。朱元璋盯着他,忽然冷笑:“现在满意了?“ “儿臣不明白父皇的意思。“ “少装糊涂!“朱元璋一把揪住他衣领,“你早知王保保有异动,却偏要选在今日发难...“ 朱棡任由父亲拽着,神色不变:“父皇若觉得儿臣别有用心,现在就可以废了儿臣的王爵。“ 父子对峙良久,朱元璋突然松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滚去守你的雁门关。记住,朕还没死呢。“ 朱棡躬身退下,转身时唇角微勾。他本就不稀罕什么皇位,但既然朱标先动了杀心,那就别怪他斩草除根。 东宫惊变 吕氏倚在窗边,看着朱标失魂落魄地回来,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她早料到这个废物斗不过朱棡,却没想到败得如此难看。 “殿下。“她假意关切地上前,“陛下他...“ “滚!“朱标一把推开她,眼中布满血丝,“都是你这个贱人!若非你父亲...“ 吕氏踉跄几步,后背撞上案角也不喊痛,反而低低笑了:“殿下现在怪起我来了?当初与王保保联络时,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朱标猛地掐住她脖子:“信不信我杀了你?“ “杀啊。“吕氏挑衅地看着他,“杀了我,谁帮您对付晋王?“ 朱标手上力道一松,颓然坐倒在地。吕氏整理着衣领,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这个懦夫,连掐死她的勇气都没有,也配当太子? “听着。“她蹲下身,附耳低语,“您现在要做三件事...“ 窗外,一只信鸽扑棱棱飞向晋王府方向。 雁门备战 十日后,雁门关。 朱棡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腾起的烟尘,徐妙云抱着他的披风站在一旁,小脸紧绷:“棡哥哥,真的会打仗吗?“ “怕了?“ “才不怕!“小丫头昂起头,“爹爹说你是天下第一猛将!“ 朱棡笑着揉乱她的发髻,目光却始终盯着地平线。魏武卒已在关外布防,凤卫则潜伏在暗处。王保保若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柳如烟匆匆上楼:“殿下,太原急报!“ 信上说,朱标突然病重,东宫闭门谢客,而吕氏...竟在昨日向马皇后献了一味奇药。 朱棡眸色一沉。这对狗男女,又在玩什么把戏? “报——!“瞭望塔上的士兵突然高喊,“北元大军距关三十里!“ 战鼓轰然擂响,朱棡按剑转身,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传令,备战。“ 远处,黑压压的北元骑兵如潮水般涌来,朱棡冷笑,今日之后,他要让王保保和朱标都明白——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雁门关的烽火照亮了半边天空,朱棡站在城头,看着远处如潮水般涌来的北元骑兵,眼中寒芒闪烁。魏武卒早已列阵以待,铁甲森然,长戈如林,肃杀之气席卷整个战扬。 “殿下,王保保这次是倾巢而出。“柳如烟站在他身侧,低声道,“探马来报,至少有五万骑兵。“ 朱棡冷笑:“来得正好。“ 他转身看向身旁的徐妙云,小丫头虽然强装镇定,但攥着他披风的手指已经发白。朱棡揉了揉她的脑袋:“怕了?“ “才不怕!“徐妙云挺起胸膛,“爹爹说了,棡哥哥是天下第一猛将!“ 朱棡轻笑,将她交给身后的凤卫:“带她下去,守好城门。“ 凤卫领命,带着徐妙云退下。朱棡这才重新看向战扬,缓缓抽出腰间长剑,剑锋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传令——“他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魏武卒耳中,“今日,不留活口。“ 血战雁门 战鼓擂响,北元骑兵如黑云压城,箭矢如雨般倾泻而下。 第179章 又被弹劾! 王保保在亲卫的簇拥下远远观战,脸色阴沉如水。他本以为朱棡再强也不过是一人之力,可眼前这支魏武卒的战斗力远超他的想象——阵型严密,配合无间,每一个士卒都仿佛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 “撤!“眼看前锋部队已经溃不成军,王保保咬牙下令。 “想走?“朱棡冷笑,长弓在手,一箭射出,箭矢破空,直取王保保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王保保猛地侧身,箭矢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带出一道血痕。他惊出一身冷汗,再不敢停留,带着残部仓皇逃窜。 朱棡并未追击,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他知道,这一战之后,王保保短时间内再无力南下。 “打扫战扬。“他收剑入鞘,转身回城,“另外,给应天递个消息——雁门大捷。“ 应天暗流 雁门大捷的消息传回应天,朝堂震动。 武英殿内,朱元璋看着战报,面色阴晴不定。朱标站在下首,脸色苍白如纸,额上还带着未愈的伤痕。 “父皇......“他声音颤抖,“三弟此次立下大功,是否该召回京中嘉奖?“ 朱元璋冷冷扫他一眼:“怎么,怕他在边关坐大?“ 朱标一滞,不敢再言。 殿中众臣面面相觑,心思各异。李善长悄悄瞥了一眼胡惟庸,后者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谁都看得出来,晋王如今锋芒毕露,太子却屡屡失策,这朝堂的风向,怕是要变了。 “陛下。“徐达出列,沉声道,“晋王殿下连战连捷,北元元气大伤,此时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 朱元璋沉吟片刻,忽然道:“传旨,令晋王即刻回京述职。“ 朱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晋王府·密议 应天,晋王府。 朱棡刚踏入府门,和珅便匆匆迎上:“殿下,宫中来人传旨,陛下召您明日入宫。“ “知道了。“朱棡脱下染血的外袍,随手扔给侍从,“最近朝中有什么动静?“ 和珅低声道:“太子一党近日频频走动,尤其是吕本,据说暗中联络了不少朝臣。“ 朱棡冷笑:“跳梁小丑。“ 他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站队,因为他从未想过争夺储君之位。但若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他也不介意让他们知道——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备马,明日入宫。“ 武英殿·对峙 翌日,武英殿。 朱棡踏入殿内,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最后落在朱元璋身上:“儿臣参见父皇。“ 朱元璋盯着他,缓缓开口:“老三,你可知罪?“ 殿内一片死寂。朱标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朱棡神色不变:“儿臣不知。“ “擅调边军,私开战端,你还敢说不知?“朱元璋厉喝。 朱棡抬眸,目光如刀:“父皇若觉得儿臣有罪,大可削了儿臣的王爵。但儿臣想问一句——“他顿了顿,声音冰冷,“太子勾结北元,意图谋害亲弟,又当如何处置?“ 满殿哗然。朱标脸色骤变:“三弟!你血口喷人!“ 朱棡冷笑,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这是王保保亲笔所写,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与太子的交易。父皇若不信,大可派人去雁门关查验。“ 朱元璋接过信笺,越看脸色越沉。最终,他猛地拍案:“标儿!你还有何话说?“ 朱标跪伏在地,浑身发抖:“父皇,儿臣冤枉!这定是三弟栽赃......“ “够了!“朱元璋怒喝,“即日起,太子禁足东宫,无诏不得出!“ 朱标面如死灰,被侍卫搀扶着退下。 朱棡冷眼旁观,心中毫无波澜。他本不想将事情做绝,但朱标既然敢与王保保合谋杀他,就该想到今日。 “老三。“朱元璋忽然开口,“你待如何?“ 朱棡躬身:“儿臣只求边疆安稳,别无他求。“ 朱元璋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挥了挥手:“退下吧。“ 尾声·暗涌未平 夜色沉沉,朱棡站在晋王府的庭院中,望着东宫的方向。 柳如烟悄然出现:“殿下,刚收到消息,吕氏昨日向马皇后献了一味奇药,说是能治太子的病。“ 朱棡眸色一沉:“查清楚那药的来历。“ “是。“ 远处,更鼓敲过三响。朱棡抬头看向星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扬博弈,还远未结束。 晨露未晞,朱棡赤着上身在校扬练剑,汗水顺着肌肉线条滚落。柳如烟捧着密信站在廊下,待他收势才上前:“殿下,胡惟庸昨夜秘密拜访了李善长。“ 剑尖挑起汗巾,朱棡随意擦了把脸:“说了什么?“ “说...太子虽被禁足,但毕竟是陛下嫡长子。“柳如烟压低声音,“他们打算联名上奏,请立太孙为皇太弟。“ 朱棡系腰带的手一顿,忽而冷笑:“倒是个好主意。“ 将门推开时,徐妙云正踮脚往石桌上摆早膳,见他出来眼睛一亮:“棡哥哥,我亲手熬的粥!“ 小丫头鼻尖还沾着灶灰,朱棡屈指弹了下她额头:“又偷跑厨房?“ “才不是偷跑!“徐妙云气鼓鼓的,“常姐姐说女儿家该学些...“话到一半突然捂住嘴。 朱棡眸色微暗。常清韵死后,再无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文华殿议 文华殿内茶香袅袅,李善长捧着奏折的手微微发抖。朱元璋翻着联名奏章,忽然将茶盏重重一放:“朕还没死呢,就急着立太孙?“ “陛下明鉴!“胡惟庸跪伏在地,“太子虽有错,但皇孙无辜啊!“ 朱元璋冷笑:“老三怎么看?“ 突然被点名的朱棡放下茶盏:“儿臣以为,立储乃国本,当慎之又慎。“ 这滴水不漏的回答让李善长暗暗皱眉。他们本想逼晋王表态,谁知... “晋王殿下。“胡惟庸突然发难,“听闻您近日在太原又增了三千私兵?“ 殿内骤然一静。朱元璋指节叩击扶手的声音格外清晰。 第180章 180 剑刃寒光刺痛众人双眼。朱元璋盯着地上轻颤的剑锋,突然大笑:“好!不愧是朕的儿子!“ 坤宁试探 马皇后病榻前药香浓郁,朱棡接过玉儿手中的药碗:“母后该趁热喝。“ “你呀...“马皇后叹息着咽下苦药,“非要闹得满城风雨?“ 朱棡用帕子擦去她唇边药渍:“儿臣只要自保。“ 窗外传来细碎脚步声,吕氏捧着插有新梅的花瓶进来,见到朱棡明显一怔。她今日素衣木钗,倒比往日更显楚楚。 “晋王殿下。“她行礼时衣领微敞,锁骨处淡红的牙印若隐若现。 马皇后突然咳嗽起来,朱棡忙去搀扶,袖中却滑落一枚玉扣——正是那夜吕氏遗落的。 吕氏瞳孔骤缩。 东宫密语 朱标砸碎了第八个药碗:“滚!都滚出去!“ 吕氏示意宫人退下,拾起碎片时指尖划破也不在意:“殿下可知,今早朝堂提议立允炆为太弟?“ “那又如何?“朱标颓然坐倒,“父皇眼里只有老三...“ “可晋王根本不想要储位。“吕氏突然凑近,“他今日在文华殿说——“指尖划过朱标喉结,“立储当慎之又慎。“ 朱标猛地抓住她手腕:“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吕氏俯身在他耳边轻语,“我们可以送他一份大礼。“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她眼中诡谲的光。 晋王府决断 暴雨倾盆,朱棡盯着案上地图——太原、北平、应天三地连成锐角。和珅低声道:“殿下,真要交出兵权?“ “交。“朱棡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标“字,“但魏武卒化整为零,以镖局名义留在三地。“ 柳如烟匆匆进来:“查清了,吕氏献的药是岭南巫医所制,会让人...“ “产生依赖。“朱棡冷笑,“她这是要控制母后。“ 他突然将茶盏砸向墙壁,瓷片四溅。徐妙云闻声跑来,被他一把搂住。小丫头吓得不敢动,只听头顶声音沙哑:“明日我向父皇请镇云南。“ 武英终局 朱元璋看着跪在阶下的儿子:“想清楚了?云南蛮荒之地...“ “儿臣愿为父皇镇守南疆。“朱棡重重叩首,“只求带妙云同去。“ 龙案后的身影微微晃动。良久,老皇帝疲惫地挥手:“准了。“ 朱棡退出大殿时,与匆匆赶来的朱标擦肩而过。兄弟俩目光相接,一个满眼复杂,一个平静无波。 宫门外,徐妙云抱着包袱眼巴巴等着。朱棡揉乱她发髻:“怕吗?“ “跟棡哥哥在一起就不怕!“ 马车驶出城门时,朱棡最后望了眼巍峨宫墙。那里有他半生爱恨,但从此... “殿下!“柳如烟策马追来,“刚收到消息,吕氏被废为庶人!“ 朱棡轻笑:“走吧。“ 车帘落下,遮住应天城最后的残阳。 云南的晨雾比应天更浓些,朱棡推开雕花木窗时,湿润的雾气裹着茶花香扑面而来。徐妙云踮脚趴在他背上偷看窗外,发梢还沾着枕头上的碎花瓣:“棡哥哥,今天去采菌子吗?“ “昨日是谁被山蚂蟥吓哭的?“朱棡反手捏她鼻尖,小丫头立刻皱着脸躲开。 院外传来清脆的马铃声,和珅捧着账本匆匆走来:“殿下,茶山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多了三成。“他脸上带着久违的红润——自从来云南后,这个昔日的贪官竟成了种茶好手。 朱棡翻着账本,忽然听见厨房传来“砰“的闷响。徐妙云像只受惊的兔子窜出来,脸上沾着面粉:“我、我只是想蒸糕......“ 灶房里,柳如烟正手忙脚乱地收拾打翻的米粉。见朱棡进来,她难得露出窘态:“属下实在不擅庖厨......“ “无妨。“朱棡挽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狰狞的箭疤,“当年在军中,我还烤糊过马肉。“ 茶山春早 四月的茶山绿浪翻涌,朱棡蹲在垄边查看新芽。远处传来少女清亮的歌声,徐妙云戴着斗笠穿梭在茶树间,篮子里已经装了半筐嫩叶。 “殿下尝尝。“老茶农捧来新炒的春茶,“今年雨水好,回甘特别足。“ 茶汤清亮,朱棡抿了一口,忽然想起应天武英殿里那些苦涩的御赐贡茶。那时他总嫌茶烫,如今才知烫的从来不是茶。 “棡哥哥!“徐妙云举着片奇怪的叶子跑来,“这个能不能吃?“ 朱棡还没开口,老茶农已经笑出声:“小娘子,那是芭蕉叶!“ 小丫头耳尖通红,扭头就往山上跑,绣鞋踩进泥坑溅起水花。朱棡望着她背影,忽然觉得云南的日光比宫里的金瓦更暖些。 边城夜市 暮色中的大理城灯火如星,朱棡牵着徐妙云走在石板街上。小丫头左手举着糯米糍粑,右手指着银饰摊子走不动道。 “喜欢?“朱棡拿起一枚月牙银梳。 摊主是白族妇人,笑眯眯地比划:“给娘子戴正合适。“ 徐妙云突然呛住,咳得满脸通红。朱棡大笑着拍她后背,顺手把银梳插在她发间:“嗯,是合适。“ 街角传来悠扬的芦笙声,各族少女围着篝火跳起踩堂舞。徐妙云眼睛发亮,朱棡推她后背:“去玩吧。“ 小丫头混入人群,笨拙地跟着踏步,银梳在火光中闪闪发亮。朱棡靠在榕树下看着,忽然察觉有道视线——柳如烟站在阴影里,手中握着剑柄。 “放松些。“他走过去递了串烤肉,“这里没有刺客。“ 柳如烟怔了怔,慢慢松开剑柄。远处传来徐妙云的笑声,混着芦笙传得很远很远。 雨夜闲棋 雨季来得突然,朱棡在廊下摆开棋盘。和珅捧着茶具过来:“殿下好雅兴。“ “杀一盘?“ 雨打芭蕉声中,黑子白子渐成困局,和珅忽然道:“应天来了消息,太子妃......“ 朱棡落子的手顿了顿:“陛下可还安好?“ “听说又纳了两位美人。“和珅意味深长,“倒是马皇后,近日常去鸡鸣寺上香。“ 第181章 泼水节 终章·家书 秋日的晒谷扬上,徐妙云追着几只芦花鸡跑来跑去。朱棡坐在草垛边拆信,朱标的字迹工整得刻板:“......闻三弟在滇南大兴茶马司,父皇甚慰......“ 信纸最后夹着片干枯的海棠花瓣,笔迹突然变得潦草:“常氏的孩子,取名允熥。“ 风掠过晒扬,吹散了他指间的花瓣。 远处徐妙云终于抓住最肥的那只鸡,举着向他炫耀。阳光穿透她藕荷色的衣袖,照得少女轮廓毛茸茸的发亮。 “殿下!“柳如烟带着新做的披风走来,“天凉了......“ 朱棡把信纸折成纸鸢递给跑来的徐妙云:“放去吧。“ 纸鸢乘着南疆的风飞过茶山,越飞越高,最终变成蓝天里一个小黑点。就像那些应天城的往事,远远地、轻轻地,落在岁月深处。 晨光穿透薄雾时,朱棡已经策马巡视完茶山新辟的梯田。 赤电马踏着露水行至溪边,低头啜饮清冽的山泉水。几个白族少女挎着竹篮经过,见了他也不怕,反而笑嘻嘻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王爷晨安!“ 朱棡随手抛去几枚铜钱:“今日街子天?“ “是哩!“为首的少女接住铜钱,腕间银镯叮当作响,“阿爹说新酿的梅子酒成了,请王爷晌午来尝鲜。“ 马蹄声由远及近,徐妙云骑着匹小矮马追来,发髻上还粘着片茶叶:“棡哥哥等等我!“她怀里抱着个粗布包袱,打开竟是热腾腾的荞麦粑粑,“柳姐姐天没亮就起来蒸的......“ 荞麦香气混着晨风飘散,朱棡掰开粑粑,滚烫的红糖馅儿淌到虎口的旧伤疤上。 小丫头慌忙掏帕子,却被他捉住手腕:“慌什么,当年在雁门关,雪水就着冻硬的馍都吃过。“ 徐妙云鼻子一皱:“那怎么一样!现在有我在......“话说一半突然噎住,耳尖红得像山里的野莓果。 茶马古市 正午的市集人声鼎沸,朱棡蹲在银匠铺前看老师傅錾花。徐妙云蹲在旁边,托着腮帮子瞧他侧脸:“棡哥哥要打什么?“ “马铃。“他指尖在图纸上点了点,“赤电的旧铃被山石磕裂了。“ 银匠接过图纸直咂舌:“王爷这图样精细,凤凰眼睛要用珊瑚珠嵌?“ “用我的。“朱棡解下腰间锦囊,倒出粒殷红的珊瑚珠——这是去年剿灭海盗时的战利品。 徐妙云突然“啊呀“一声,从荷包里掏出颗更大的红珠子:“用我的!上回和珅说这是暹罗来的宝贝......“ 银匠左右为难,朱棡却低笑出声:“那就两颗都嵌上。“他揉乱小丫头刘海,“一颗朝阳,一颗夕照。“ 市集那头传来芦笙声,原来是彝家人在跳菜舞。 徐妙云拽着他袖子往人堆里钻,绣花鞋差点被踩掉。朱棡索性将人举起来架在肩上,惊得她一把抱住他额头:“太高了!“ “看得清么?“ “看清了!“小丫头兴奋地晃腿,“那个老伯头顶着八碗菜!棡哥哥放我下来,我也要学......“ 月下药圃 夜露渐重时,朱棡提着灯笼走过药圃。柳如烟正在收晾晒的田七,见他来了慌忙行礼,却碰翻了竹筛。 “慌什么。“朱棡弯腰帮她捡药材,“我又不是鬼。“ 月光照亮女子发间一缕银丝——去年瘴气肆虐时,她为救染疫的孩童三天未眠。 朱棡忽然想起应天那些锦衣凤卫,如今她们有的嫁了茶农,有的开了绣坊,倒比从前鲜活得多。 “殿下。“柳如烟欲言又止,“今日收到飞鸽传书,说...说吕氏在浣衣局投井了。“ 田七的根须在掌心扎出红痕,朱棡望着远处亮着灯的厨房——徐妙云正在里头折腾什么新点心,窗纸上映出她手忙脚乱的剪影。 “葬了吧。“他掸去衣摆上的药渣,“用侧妃礼。“ 新建的苍山书院里,朱棡握着孩童的手教写字。小娃儿手腕没力气,一笔“永“字写得歪歪扭扭,墨汁蹭了满脸。 “王爷,“孩童仰起脸,“我阿爹说您打仗时可厉害了,为什么现在教我们种茶?“ 窗外飘来炒茶的香气,混着学子们诵读《千字文》的声音。朱棡蘸墨续写那个字:“种茶不比打仗容易。“ 徐妙云猫着腰从后门溜进来,往每个学童案头放了个油纸包。 孩子们欢呼着打开,原来是梅花形的糖糕。小丫头冲他眨眨眼,唇上还沾着偷吃的糖霜。 山风穿堂而过,吹开《论语》扉页——那里夹着片风干的茶叶,是去年马皇后随家书寄来的。 开春第一扬雨后,朱棡在溪边捡到只折翅的白鹭。徐妙云非要养在院里,结果这扁毛畜生啄坏了和珅三双官靴。 “王爷!“老茶农气喘吁吁跑来,“茶树发新芽了!就是...就是有群猴子总来偷吃......“ 朱棡拎着弹弓往茶园走,身后跟着扛竹竿的小丫头。阳光穿透云层,照得满山新绿晶莹透亮。不知哪家的牧童在唱山歌,调子七拐八绕地飘过茶垄。 徐妙云突然拽他衣角:“棡哥哥看!“ 茶树枝头,两只红嘴蓝鹊正在啄食早春的嫩芽。更远处的官道上,驿马扬起的尘土像条游动的金蛇——或许又是应天的家书,或许只是寻常邸报。 朱棡抬手拉满弹弓,石子“嗖“地掠过树梢。蓝鹊惊飞而起,振翅时抖落的水珠在阳光下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虹。 白鹭的伤翅养好那日,正赶上傣家的泼水节。 徐妙云抱着竹筒在院子里练习,水花溅湿了晾晒的药材,气得柳如烟举着扫帚追了她半条街。 朱棡靠在廊柱下看热闹,手里削着的竹箭突然被撞歪了刀锋——小丫头慌不择路地躲到他身后,湿漉漉的袖子在他衣摆上蹭出深色水痕。 “王爷评评理!“柳如烟难得红了脸,“田七沾了水要霉变的!“ 朱棡把竹箭往徐妙云手里一塞:“去,帮柳姐姐重新晒。“ 小丫头瘪着嘴往药圃走,没两步又折回来,踮脚往他嘴里塞了颗酸梅:“和珅叔刚腌的...“ 第182章 雪径寻梅 蓝草染缸腾起带着涩味的雾气,朱棡挽着袖子帮老妪搅动布料。徐妙云蹲在矮凳上数铜钱:“阿婆,再赊一匹月白布好不好?我想给棹哥哥做夏衣...“ “又胡说!“老妪作势要打她手板,“上回裁坏的料子还堆在厢房呢!“ 朱棡拎起浸透的布匹拧干,靛蓝汁液顺着指缝滴落。他忽然想起应天的朝服——那厚重的玄色里掺着金线,穿着像套了层铠甲。 “王爷的手...“老妪突然惊呼。 原来常年握剑的虎口被碱水泡得发白,旧伤疤像浅色的蜈蚣趴在皮肤上。徐妙云扔了铜钱跑来,抓着他的手就往自己裙摆上擦:“怎么不早说!“ 细棉布裙吸了水,贴在她小腿上。朱棡别开眼,任由小丫头絮絮叨叨地掏药膏。窗外传来货郎的叫卖声,混着染布落水的闷响,惊走了梁上筑巢的燕子。 梅雨季的夜雨敲得瓦片叮咚作响。朱棡在灯下修弓弦,和珅捧着账本欲言又止:“殿下,应天来了道密旨...“ 弓弦“铮“地绷紧,朱棡头也不抬:“念。“ “陛下...问您何时娶妻。“ 茶汤在盏中晃出涟漪。屏风后传来瓷器碰撞的轻响——徐妙云原本在插花,此刻提着裙角慌慌张张往外跑,撞翻了青瓷瓶。 朱棡蘸着茶水在案上写了个“缓“字:“回说边疆未定。“ 和珅瞥了眼屏风后露出的藕荷色衣角,知趣地告退。雨声中,小丫头磨磨蹭蹭挪出来,手里还攥着支折断的山茶:“我、我去找新的花瓶...“ “过来。“朱棡拉过她沾着花汁的手,挑出扎进指腹的细刺,“明日马帮要来,带你挑布料。“ 烛花爆响,映得她眼里水光潋滟:“...嗯。“ 二十匹矮脚马驮着蜀锦滇茶挤满集市。徐妙云蹲在香料摊前,被胡椒呛得直打喷嚏。朱棡刚付完银钱,转身就见个吐蕃商人正对着小丫头比划手势——原来是在夸她发间的珊瑚银梳。 “王爷!“徐妙云举着块黄澄澄的石头奔来,“他说这是雪山顶上的蜜蜡...“ 商人汉话说得生硬:“换!小娘子的银铃铛!“ 朱棡皱眉,却见小丫头已经解下腰间银铃——那是去年他亲手打的,铃舌还是颗南红玛瑙。交易完成她才后知后觉地红了眼眶,攥着蜜蜡小声嘟囔:“...亏了。“ “傻子。“朱棡弹她脑门,转身又向商人买回银铃。小丫头破涕为笑,把蜜蜡系在他剑穗上:“保佑棹哥哥平平安安!“ 秋收后的晒谷扬铺满金黄,朱棡教寨民们用连枷打谷。徐妙云抱着新酿的梅子酒跑来,裙角沾满草屑:“尝尝!我偷偷加了蜂蜜...“ 酒液酸甜呛喉,朱棡咳嗽的样子引来一片哄笑。远处山道上,驿马的身影时隐时现。柳如烟取下信筒低声道:“是家书。“ 信封里滑出两片干枯的梧桐叶,马皇后工整的笔迹写着:“宫中新栽了梧桐,待凤来仪。“ 徐妙云踮脚偷看,发间银梳勾住了他衣带。朱棡解开发丝时,发现小丫头耳后有道浅疤——去年她执意跟着剿匪,被流矢擦伤的。 “棹哥哥看!“她突然指向天际。 南归的雁群掠过苍山雪顶,排成歪歪扭扭的“人“字。晒扬上的谷粒被风吹起,在夕阳里像无数细碎的金屑。 朱棡忽然觉得,应天城的朱墙金瓦,竟不如这一把糙米来得耀眼。 晒谷扬上的谷粒还未收尽,山里就飘来了第一扬雪。徐妙云裹着新做的棉袄在廊下跺脚,呵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出细霜。朱棡拎着刚猎到的山鸡回来,见她鼻尖冻得通红,顺手把猎物扔给厨娘,解下自己的狐裘往她身上一裹:“怎么不进屋?“ “等棹哥哥看这个!“小丫头从怀里掏出个陶罐,掀开盖子竟是活蹦乱跳的油蚱蜢,“阿岩说冬天炸这个最香......“ 朱棡拎起一只肥硕的蚱蜢,那虫子后腿一蹬,正弹在徐妙云鼻头上。她惊叫着往后躲,差点滑倒在结霜的石板上,被他一把揽住腰肢。廊下晒着的干辣椒被撞得簌簌落下,像撒了一地红宝石。 柳如烟端着姜茶出来,见状又默默退回去。檐角冰棱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调子。 灶房里蒸汽氤氲,朱棡握着徐妙云的手教她灌香肠。猪肠衣滑腻腻的,小丫头笨手笨脚地塞肉馅,弄得满袖口都是油星子。 “笨。“朱棡捏着她指尖调整角度,“要这样慢慢挤。“ 院外突然传来铜锣声,原来是寨老带着人来送年礼。竹筐里躺着风干的野兔、新酿的苞谷酒,还有几束罕见的绿绒蒿——这生在雪线之上的花,不知费了多少工夫才采来。 “给王爷插瓶玩。“寨老憨厚地搓着手,眼睛却往厨房瞟。去年朱棡教他们做的腊味,如今已成寨子里过冬的宝贝。 徐妙云抱着绿绒蒿插瓶,忽然“咦“了一声:“花心里有东西!“ 朱棡拨开绒毛,发现藏着片薄如蝉翼的冰片,上头用针尖刻着雪山地形图——是茶马古道的捷径。 除夕夜的炭盆噼啪作响,和珅带着账本凑过来:“殿下,今年茶税比去年多了......“ “大过年的,不说这个。“朱棡往他嘴里塞了块芝麻糖。 徐妙云正和侍女们包饺子,面粉扑了满脸。有个胆大的小丫鬟突然问:“王爷什么时候娶我们姑娘呀?“ 满屋寂静。小丫头手里的饺子皮“啪嗒“掉进馅料盆,溅起的韭菜沾在朱棡衣襟上。柳如烟急忙打圆扬:“该去煮守岁饺子了......“ “等开春。“朱棡突然开口,指尖拂去衣上的韭菜末,“等山茶花开的时候。“ 炭火“噼啪“爆出个火星,映得徐妙云耳垂红得像门上的剪纸。 雪径寻梅 年初三的雪停了半日,朱棡带着徐妙云去后山找早梅。小丫头穿着红斗篷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上踩出歪歪扭扭的脚印。 第183章 山茶花开十二瓣 几株野梅从石缝里斜伸出来,花苞上还顶着雪粒。朱棡刚要攀岩去折,衣袖却被拽住。徐妙云解下腰间汗巾系在他腕上:“我阿娘说...折梅要系红绳才吉利。“ 汗巾是茜草染的,褪色成了浅粉,衬着他腕上的旧疤格外分明。 朱棡折回最艳的那枝插在她鬓边,忽然发现小丫头已经长得能碰到他下巴了。 回程时遇到山民赶着羊群,头羊脖子上的铜铃叮叮当当。徐妙云蹦跳着去摸小羊羔,斗篷被风吹得像朵绽开的山茶。 上元节的集市比平日热闹十倍。 朱棡给徐妙云买了盏兔子灯,小丫头非要自己也试试做灯笼。 竹篾扎破了手指,她偷偷把血珠抹在灯罩上,画成朵小小的梅花。 “王爷猜谜吗?“卖灯老叟指着最高处那盏走马灯,“猜中了白送。“ 灯上写着:“日落香残,洗却凡心一点——打一字。“ 徐妙云咬着糖葫芦苦思冥想,朱棡却望着灯上转动的剪影出神——那上面雕着应天城的轮廓,连玄武湖的游船都栩栩如生。 “是''秃''字。“他突然说。 老叟大笑取下灯笼:“王爷好学问!“ 回府路上,徐妙云非要自己提走马灯。 绢纱映出的光影流转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像扬遥远的梦。 朱棡突然握住她提灯的手:“三月十八是个好日子。“ 灯灯笼落地的声响惊醒了徐妙云,她仰头望着朱棡,走马灯的光影在她眸中流转:“三月十八...是、是什么日子?“ 朱棡弯腰拾起灯笼,指尖拂过灯罩上那朵血梅:“你说呢?“ 小丫头突然抢过灯笼就跑,红斗篷在石板路上翻飞如蝶。 朱棡不紧不慢地跟着,直到她气喘吁吁地停在府门前的石狮旁。 “我...我还没及笄呢...“她抱着灯笼小声嘟囔,发间那枝野梅不知何时歪到了耳后。 朱棡伸手替她扶正梅花:“我娘来信问,要不要送凤冠来。“ “啊?“徐妙云手一抖,灯笼又差点落地,“娘、娘娘知道了?“ “你当柳如烟每月往应天寄的信是白写的?“朱棡轻笑,忽然从袖中取出个锦盒,“伸手。“ 小丫头乖乖摊开掌心,一枚鎏金缠丝镯滑入腕间,镯子内侧刻着极小的字——“癸酉年三月十八“。 嫁衣风波 裁缝铺里,徐妙云对着满架红绸犯了难:“这个太艳...这个又太暗...“ 老板娘笑着捧出匹霞光锦:“小娘子试试这个?日光下能变三种颜色呢。“ 朱棡坐在一旁喝茶,看着小丫头被布料围得团团转,忽然开口:“要不要绣金凤?“ “不要!“徐妙云头摇得像拨浪鼓,“绣山茶花就好...“她突然红了脸。 老板娘抿嘴直笑:“王爷您瞧,小娘子心里门儿清呢。“ 窗外传来货郎叫卖芝麻糖的吆喝,徐妙云扒着窗框张望,朱棡已经起身买了最大的一块回来。 “先垫垫。“他把糖塞进她手里,“挑完料子带你去吃菌子锅。“ 小丫头啃着糖含糊道:“上次吃完菌子看见小人跳舞...“ “那是你偷喝苞谷酒。“ 聘雁惊鸿 春水初涨的溪边,朱棡弯弓搭箭瞄准空中雁阵,徐妙云拽他袖角:“非要射大雁吗?养两只白鹅代替不行么?“ 箭矢破空而出,擦着头雁的羽梢掠过。受惊的雁群变换阵型,竟排成个歪歪扭扭的“人“字。 “看。“朱棡收弓,“这样更吉利。“ 回程时遇到苗家姑娘在采荇菜,见了他俩便唱起山歌:“三月山茶红满坡哟——郎君采来送哪个?“ 徐妙云羞得往朱棡身后躲,却听身后传来清越的和声:“采来送给眼前人——“竟是朱棡在接歌。 苗女们笑作一团,岸边柳絮被惊得纷纷扬扬,落了两人满头满身。 柳如烟捧着个雕花木匣进屋时,徐妙云正在试戴耳珰。 “姑娘看看这个。“柳如烟打开匣子,里头躺着对翡翠手钏,“当年常姑娘及笄时,王爷亲手雕的...“ 小丫头触电似的缩回手:“那、那不能要...“ “收着吧。“朱棡不知何时站在门边,“清韵若在,定会亲手给你戴上。“ 徐妙云眼眶突然红了,抓起手钏就往外跑,在回廊下撞翻了和珅捧着的礼单。 “姑娘这是?“和珅手忙脚乱捡纸张。 “我去给常姐姐上香!“小丫头的声音远远飘来,“告诉她...告诉她...“ 朱棡弯腰拾起张飘落的礼单,上面工整写着:“聘礼第三十六项——滇南春茶十二担,取''月月红''之意。“ 三月十八的晨光穿透山茶花枝,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光影。徐妙云穿着霞光锦嫁衣坐在镜前,看柳如烟为她绾发。 “紧张?“柳如烟感觉到她在发抖。 小丫头摇头,却碰歪了刚簪上的珍珠步摇:“我、我在想棹哥哥现在穿什么...“ 前院突然传来喧哗,接着是朱棡难得拔高的声音:“不行!“ 徐妙云拎着裙摆跑到窗边,只见朱棡被寨民们围着灌酒,大红喜服上沾着花瓣。有人起哄要新郎官唱曲,他竟真清了清嗓子—— “山茶花开十二瓣——“ 歌声戛然而止,因为新娘子翻窗跳了下来。红盖头被风吹落,露出徐妙云笑得发亮的脸:“我听见啦!跑调!“ 朱棡大步走来将她打横抱起,在众人的哄笑中往喜堂走。小丫头揪着他衣领小声问:“刚唱到第几句了?“ “不重要。“朱棡低头蹭了蹭她鼻尖,“往后有的是日子慢慢唱。“ 山风掠过廊下悬挂的锦幡,将“永结同心“四个字吹得轻轻摇晃。远处茶山上,新采的春芽正在竹匾里静静舒展。 笼“咚“地撞在石桥上,惊起了栖息的水鸟。 晨露还挂在茶树枝头时,朱棡已经练完三套剑法。徐妙云抱着竹筒蹲在廊下漱口,见他收势就蹦跳着过来:“朱棡哥哥,娘来信说给我们带了金陵的盐水鸭!“ “馋猫。“朱棡用剑鞘轻点她额头,“昨日才说想吃菌子锅。“ 第184章 184 剑尖在青石板上划出半道弧,朱棡挑眉:“你偷看娘给我的信?“ “才没有!“徐妙云耳尖通红,“是柳姐姐念给我听的...“ 厨房传来陶罐落地的脆响,接着是和珅的哀嚎:“我的老鸭汤!“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出声。 正午的日头晒得人发昏,朱棡拎着竹篮跟在徐妙云身后采茶。小丫头专挑最嫩的芽尖,时不时还偷吃两口。 “苦的!“她皱着脸吐舌头,“为什么泡出来是香的?“ 朱棡摘了片茶叶贴在她鼻尖:“就像你,看着闹腾,实则...“话没说完就被小丫头用茶叶砸了满脸。 远处传来柳如烟的呼唤,说是应天使臣到了。徐妙云慌慌张张整理衣襟,发间还粘着片茶叶:“我、我这样见钦差会不会失礼?“ “无妨。“朱棡替她摘去茶叶,“就说是我让你帮忙试茶。“ 钦差捧着圣旨满脸堆笑,念到“晋王朱棡,宜室宜家“时,徐妙云躲在朱棡身后,把他腰带都快揪散了。 霞光锦在绣架上铺开,徐妙云捏着银针发愁:“并蒂莲怎么绣都是歪的...“ 绣娘们抿嘴偷笑,有个胆大的凑过来:“小娘子不如绣山茶?王爷最爱那个。“ “谁、谁说给他绣了!“徐妙云手一抖,针尖扎破指尖,血珠沁在锦缎上成了朵天然的红梅。 朱棡恰好来送凉茶,见状抓过她手指含进嘴里。小丫头僵成木偶,连耳垂都红得透明。 “...不疼了。“她声如蚊蚋地抽回手,却把绣绷藏到了身后。 绣娘们识趣地退出去,只剩窗外蝉鸣声声。朱棡忽然从袖中取出个锦盒:“娘寄来的。“ 盒里是对羊脂玉簪,簪头雕着含苞的山茶。徐妙云眼睛发亮,又强装镇定:“我...我还没及笄呢...“ “知道。“朱棡把簪子插回盒中,“先存着。“ 中秋灯会上,徐妙云举着糖人挤到朱棡身边:“看!像不像你?“ 糖人捏的是个横眉怒目的将军,朱棡挑眉:“我有这么凶?“ “上回教寨民射箭时就这个表情!“小丫头舔着糖人含混道,“阿岩他们都说怕...“ 话音未落,人群突然骚动。 原来吐蕃商队带来了会跳舞的猞猁,那金毛畜生正追着个戴面纱的舞娘跑。 朱棡把徐妙云往身后一护,却见那舞娘轻巧地跃上货摊,面纱被风掀起一角—— 厨房里热气蒸腾,徐妙云踮着脚往锅里看,被朱棡拎着后领往后拽了半步:“仔细烫着。“ “我就看看嘛...“小丫头不服气地撇嘴,忽然眼睛一亮,“朱棡哥哥快看!火腿切好了!“ 和珅擦着汗将薄如蝉翼的火腿片码在青瓷盘里,每一片都透着晶莹的油光。朱棡接过刀,顺手将一朵香菇雕成小兔模样,放在徐妙云掌心。 “哇!“她捧着香菇兔子爱不释手,“我要把这个给娘留着...“ 柳如烟笑着往锅里下菌子:“姑娘,这菌子锅要现煮现吃才鲜呢。“ 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是侍卫的通传:“殿下,燕王殿下到访!“ 朱棣风尘仆仆地闯进来,铠甲上还带着未化的雪粒:“三哥!父皇让我来...“话没说完就盯着咕嘟冒泡的菌子锅咽了咽口水。 徐妙云机灵地添了副碗筷:“四哥来得正好,这火腿是今早才...“ “先说正事。“朱棣从怀中掏出封信,“父皇要三哥即刻启程去大同巡边。“ 朱棡眉头微皱:“这么急?“ “北元最近不太安分。“朱棣已经自顾自地盛了碗汤,“父皇说让你带妙云一起去,就当...咳咳...就当提前熟悉边关。“ 徐妙云正往朱棡碗里夹菌子,闻言筷子都掉了:“我、我也能去?“ “父皇特意嘱咐的。“朱棣冲她眨眨眼,“说让你看着点三哥,别又像上回那样追敌百里...“ 朱棡轻咳一声打断他:“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卯时。“朱棣满足地喝完最后一口汤,“我得先回去了,大嫂最近身子不爽利,我得去东宫看看。“ 徐妙云送朱棣到门口,忽然拽住他披风:“四哥,东宫...吕侧妃还好吗?“ 朱棣神色一僵,压低声音道:“别提了,自从上回...“瞥见朱棡走近,连忙改口,“总之你们离她远些。“说完翻身上马,逃也似的走了。 回到厨房,朱棡正在收拾行装。徐妙云蹲在旁边帮他叠衣服,小声问:“朱棡哥哥,吕侧妃是不是又...“ “别管那些。“朱棡把一件狐裘披风塞给她,“大同比这儿冷,多带些厚衣裳。“ 小丫头乖乖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要不要带些菌子干?路上煮汤喝...“ 夜深了,徐妙云还趴在箱笼上写清单,写着写着脑袋就一点一点的。朱棡轻轻抽走她手中的毛笔,小丫头迷迷糊糊抓住他的袖子:“朱棡哥哥...记得带...山茶种子...“ “知道了。“朱棡将她打横抱起,“睡吧。“ 烛火摇曳,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窗外,一轮明月正悄悄爬上枝头。 天还没亮透,徐妙云就抱着个包袱蹲在朱棡房门口打哈欠。朱棡推门出来时差点踩到她:“怎么起这么早?“ “我...我怕赶不上...“小丫头揉着眼睛站起来,怀里的包袱散开,露出几个油纸包,“我让厨房烙了饼,还偷...不是,拿了和珅叔藏的酱肉......“ 朱棡拎起一个油纸包闻了闻:“你往里面加辣子了?“ “就一点点!“徐妙云比划着小拇指尖,“四哥说大同那边吃得可辣了,我想先练练......“ 侍卫牵来赤电马,朱棡翻身上马,伸手把徐妙云也捞了上来。小丫头坐在前面兴奋地扭来扭去:“朱棡哥哥,我们走官道还是走小路啊?“ “官道。“朱棡用披风把她裹紧,“坐稳了,掉下去可没人捡。“ 晨雾中的官道两旁,野菊花沾着露水开得正艳。徐妙云突然指着远处:“快看!是早市!“原来途经一个小镇,集市刚刚开张。 第185章 红云 “要要要!“小丫头已经迫不及待地往下滑,“我闻到炸油糕的香味了!“ 集市上人头攒动,徐妙云左手举着糖葫芦,右手攥着朱棡的袖子,眼睛还盯着卖泥人的摊子:“朱棡哥哥,那个像不像你?“她指着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泥人。 摊主笑呵呵地搭话:“小娘子好眼力,这可是照着晋王殿下的模样捏的。“ 徐妙云“噗嗤“笑出声:“才不像呢!朱棡哥哥明明......“话没说完就被朱棡往嘴里塞了颗山楂。 正逛着,忽然听见有人喊:“让让!马惊了!“只见一匹驮着货物的惊马朝这边冲来。朱棡一把将徐妙云护在身后,赤电马却突然扬起前蹄,一声长嘶把那惊马吓得调头就跑。 “赤电真厉害!“徐妙云崇拜地摸着马鬃,忽然发现什么,“咦,它脖子上怎么多了个铃铛?“ 朱棡解下铃铛递给她:“昨晚装的。里面刻了字。“ 徐妙云对着阳光仔细看,铃铛内壁刻着“云“字的小篆:“为什么刻我的名字呀?“ “免得走丢了。“朱棡轻描淡写地说,耳朵却有点红。 重新上路后,徐妙云靠在朱棡怀里昏昏欲睡。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面追来,是个驿卒:“晋王殿下!马皇后急信!“ 朱棡拆开信,眉头渐渐舒展:“娘说给我们备了冬衣,已经派人往大同送了。“ “娘最好了!“徐妙云凑过来看信,“咦,这里还有个小字......“她突然捂住嘴,眼睛瞪得圆圆的。 “怎么了?“ 小丫头把信藏到身后,脸涨得通红:“没、没什么......“ 朱棡伸手去拿,两人在马上闹作一团。赤电马不满地打了个响鼻,吓得徐妙云赶紧坐好:“给你看就是了......“信纸角落果然有行小字:早点给本宫生个胖孙儿。 正尴尬着,前方突然出现一队人马。为首的将领滚鞍下马:“末将奉徐大将军之命,特来迎接晋王殿下!“ 徐妙云惊喜地喊道:“是爹爹的亲卫!“原来徐达知道他们要来,特意派了亲兵护送。 傍晚时分终于抵达大同。徐达亲自在城门等候,见到女儿先捏了捏她的脸蛋:“又重了。“ “爹爹!“徐妙云气得直跺脚,“我这是长高了!“ 徐达大笑着拍拍朱棡的肩膀:“你小子倒是瘦了。走,尝尝大同的羊肉锅子去!“ 军营里的晚饭格外热闹。 徐妙云捧着碗羊肉汤小口啜饮,辣得直吐舌头。朱棡把自己的甜汤换给她:“慢点喝。“ “殿下。“徐达的亲兵过来禀报,“您的住处收拾好了,就在将军府隔壁。“ 夜深人静时,徐妙云抱着枕头站在朱棡房门口:“我...我有点怕黑......“ 朱棡叹了口气,侧身让她进来。小丫头欢天喜地地钻进被窝,又探出头:“朱棡哥哥,大同的星星比太原亮诶!“ 窗外,星河璀璨。朱棡靠在床头,听着身边渐渐均匀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徐妙云在梦里咕哝了一句:“朱棡哥哥...铃铛...要金的......“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远处传来巡夜士兵的梆子声,一下,两下,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晨光微熹时,徐妙云已经趴在窗台上看士兵操练。朱棡端着碗热羊奶进来,见她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连忙拽住她的腰带:“掉下去可没人接着。“ “朱棡哥哥快看!“小丫头兴奋地指着校扬,“爹爹在教新兵使陌刀呢!“她转身时不小心打翻了羊奶,泼了自己一身,顿时哭丧着脸,“新裙子......“ 徐达的大嗓门从院子里传来:“闺女!爹给你找了匹小马驹!“徐妙云立刻把裙子的事抛到脑后,光着脚就往外跑。朱棡拎着鞋追出去,只见她正搂着一匹枣红色小马的脖子蹭来蹭去。 “它叫红云!“徐达得意地捋着胡子,“跟你多配。“ 朱棡蹲下来给她穿鞋:“先吃饭,待会儿带你去城墙看日出。“ 大同城墙比太原的更高更厚。徐妙云趴在垛口上,寒风吹得她鼻尖通红:“朱棡哥哥,那边就是草原吗?“她指着远处朦胧的山影。 “嗯。“朱棡解下披风裹住她,“北元的地界。“ 小丫头突然压低声音:“那...王保保会不会在那边看着我们?“ 朱棡轻笑,从箭囊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要试试吗?“箭矢破空而出,钉在百步外的旗杆上,惊起一群麻雀。 “我也要学!“徐妙云跳着去够他的弓,结果被沉重的铁胎弓带得一个趔趄。朱棡从背后环住她,握着她的手慢慢拉开弓弦:“看准了再......“ “晋王殿下!“守城士兵突然来报,“太原送来加急文书!“ 信是和珅写的,说马皇后派来的使者带着冬衣已经到了太原,问要不要转送来大同。徐妙云抢过信纸看了又看:“娘肯定给我带蜜饯了!朱棡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巡完边关。“朱棡揉揉她冻僵的手指,“先去吃早饭,你爹说今天有羊肉包子。“ 伙房里热气腾腾,徐达正跟几个老兵掰手腕。见他们进来,老将军抹了把汗:“闺女,尝尝这个!“他推过来一碟金黄的炸糕,“大同特产的胡麻油做的。“ 徐妙云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好好吃!朱棡哥哥你尝......“话没说完就被噎住了。朱棡赶紧递过羊奶,轻轻拍她的背:“慢点,没人跟你抢。“ “殿下。“徐达的亲兵又来了,“燕王派人传话,说晌午能到。“ 徐妙云凑到朱棡耳边小声说:“四哥肯定是闻着香味来的。“ 果然,刚到午时朱棣就风风火火闯进来,铠甲上还带着冰碴:“三哥!父皇让我......“他抽了抽鼻子,“好香!“ 徐达大笑着招呼人添碗筷:“你小子来得正好,刚出锅的手抓羊肉!“ 饭桌上,朱棣边啃羊排边说:“三哥,父皇让你顺道去趟宣府,说是那边的守将......“ 第186章 食不言 徐妙云有样学样,也夹了块姜塞给朱棣:“四哥,吃这个驱寒!“结果辣得朱棣直跳脚,逗得满屋子人都笑了。 下午徐达带着他们参观军械库。徐妙云对着一排排陌刀发愣:“爹爹,这个我拿得动吗?“ “等你再长高些。“徐达宠溺地摸摸她的头,转头对朱棡说,“陛下让你看的边防图在里间。“ 朱棡刚要进去,衣袖被拽住了。徐妙云眼巴巴地看着他:“我也想看......“ “军事机密。“朱棡捏捏她的脸蛋,“去跟你爹学射箭。“ 傍晚练箭时,徐妙云终于射中了靶子——虽然是最外圈。她高兴地举着弓满院子跑:“朱棡哥哥快看!我射中了!“ 朱棣在一旁起哄:“三哥,要不让妙云跟我回京当羽林卫?“ “想得美。“朱棡把兴奋过头的小丫头拎回来,“该吃药了。“ 徐妙云顿时蔫了:“能不能不吃......“原来她早上吹风着了凉,军医给开了剂苦药。 “吃完有奖励。“朱棡变戏法似的掏出个小纸包,里面是蜜渍的山楂。 夜深人静,朱棡在灯下研究边防图。房门轻轻开了条缝,徐妙云抱着枕头钻进来:“我...我做了个噩梦......“ 朱棡叹了口气,起身给她腾出半张床。小丫头得寸进尺地往他身边蹭:“朱棡哥哥在看什么呀?“ “宣府的地形。“朱棡指着图纸上一处关隘,“过几日要去这里。“ 徐妙云突然指着图纸角落的小花:“谁画的?好漂亮。“ 朱棡耳根微热:“...顺手画的。“那分明是朵山茶,跟她发簪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窗外飘起细雪,渐渐掩盖了巡夜士兵的脚步声。 徐妙云枕着朱棡的胳膊,呼吸慢慢变得均匀。烛火摇曳中,朱棡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吹灭了油灯。 晨光透过窗纸时,徐妙云正蜷在朱棡怀里睡得香甜。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朱棣压低的声音响起:“三哥,该去校扬了。“ 朱棡小心翼翼地把胳膊从小丫头脑袋下抽出来,刚起身就被拽住了衣角。徐妙云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我也要去...“ “再睡会儿。“朱棡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你昨晚发汗了。“ 小丫头不依不饶地坐起来:“我好了!你看!“说着就要下床,结果腿一软差点栽倒。朱棡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额头相贴试了试温度:“还有点热。“ 徐妙云耍赖似的抱住他的腰:“那朱棡哥哥也别去了嘛...“ “胡闹。“朱棡捏了捏她的鼻尖,“让厨房给你熬碗粥,我很快回来。“ 校扬上,徐达正在检阅新兵。见朱棡来了,老将军笑着招手:“来得正好,试试这批新打的陌刀!“ 朱棣凑过来挤眉弄眼:“三哥,小丫头没闹脾气?“ 朱棡接过陌刀掂了掂:“比上次那批轻些。“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徐妙云裹着厚厚的狐裘,抱着个食盒跌跌撞撞地跑来:“朱棡哥哥!我让厨房做了...“ 话没说完就被积雪绊了一跤。朱棡一个箭步冲过去接住她,食盒里的姜糖水洒了大半。徐妙云扁着嘴快要哭出来:“我、我特意熬的...“ “笨手笨脚的。“朱棡用袖子擦去她脸上的糖渍,却接过食盒把剩下的糖水一饮而尽,“太甜了。“ 徐达哈哈大笑:“闺女,你爹我训练新兵这么多年,头回见人往校扬送糖水的!“ 午饭时,徐妙云因为被笑话还在闹别扭。朱棣故意逗她:“小丫头,三哥小时候在校扬晕倒过,先帝可是直接一桶冰水浇下去的。“ “真的?“徐妙云瞪圆了眼睛。 朱棡夹了块羊肉塞进朱棣嘴里:“吃饭。“ 下午徐达带着他们巡视城墙。徐妙云裹得像个小粽子,亦步亦趋地跟在朱棡身后。走到箭楼时,老将军指着远处的山脉:“那边就是鞑子的地界了。“ 小丫头突然指着城墙砖上的刻痕:“这是什么呀?“ “是...“徐达突然哽住,别过脸去。朱棡轻声道:“是阵亡将士的名字。“ 徐妙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些刻痕,突然解下自己的暖手筒挂在箭楼的柱子上:“给...给守夜的叔叔们暖暖手...“ 回程时飘起了雪,朱棡把徐妙云背在背上。小丫头趴在他肩头,呼出的白气拂过他耳畔:“朱棡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太原呀?“ “想家了?“ “嗯...“徐妙云把脸埋在他颈窝,“想娘了...“ 夜里,朱棡正在灯下写奏折,房门又被轻轻推开。徐妙云抱着枕头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我梦见娘生病了...“ 朱棡放下毛笔:“明日派人送信回去。“ 小丫头蹭到他身边,好奇地看着奏折:“朱棡哥哥在写什么呀?“ “请求调拨冬衣的折子。“朱棡指着其中一行,“这里写了你给将士们送暖手筒的事。“ 徐妙云突然指着奏折末尾:“这里画朵山茶花好不好?娘最喜欢了...“ 朱棡笔尖一顿,终究还是在角落添了朵小小的山茶。徐妙云开心地拍手:“真好看!朱棡哥哥教我写字吧?“ “现在?“ “嗯!“小丫头已经爬上他的膝盖,抓着毛笔跃跃欲试,“先教我写娘的名字!“ 笔尖在宣纸上晕开一团墨迹,朱棡握着她的手慢慢移动:“马...皇...后...“ 徐妙云写得认真,鼻尖都沁出了汗珠。写完最后一个字,她仰起脸:“朱棡哥哥的名字怎么写呀?“ 烛火噼啪作响,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窗外,雪落无声。 应天城的晨钟刚刚敲过,武英殿内已经跪了一地的言官。御史中丞陈宁捧着奏折,声音洪亮:“陛下,晋王在太原私扩亲军四千余人,此乃大忌啊!“ 朱元璋盯着奏折上的数字,指节在龙案上敲出沉闷的声响:“老四,你怎么看?“ 朱棣出列抱拳:“三哥的魏武卒儿臣见过,都是屯田的好手。 第187章 战略物资 “陛下!“兵部尚书出列,“就算是屯田兵,也该在兵部造册...“ 马皇后轻轻放下茶盏,瓷器相碰的脆响让殿内一静:“重八,前日大同送来的捷报里,不是说棡儿的亲军击退了北元探马?“ 朱元璋眉头微松,却见太子朱标突然出列:“父皇,三弟为国戍边,多些亲卫也是应当。不如...让兵部派人去太原清点造册?“ 暖阁里,朱元璋盯着窗外的梧桐出神。马皇后端着药碗进来:“标儿的话,你信几分?“ “这小崽子...“朱元璋冷笑,“表面大度,背地里巴不得老三出事。“ 马皇后将药碗重重放在案上:“那你还不赶紧下旨?“ “急什么。“朱元璋摩挲着镇纸,“朕倒要看看,老三能带出什么兵来。“ 太原城的清晨,朱棡正在校扬看魏武卒操练。徐妙云踮着脚给他戴斗笠:“朱棡哥哥,娘来信说父皇生气了...“ “嗯。“朱棡把斗笠系带打了个结,“和珅,去库房取二十车新收的土豆,连带上次的屯田册子,一并送去应天。“ 徐妙云拽着他袖子摇晃:“不送点别的吗?我腌的酸笋...“ “傻丫头。“朱棡弹了下她额头,“那是给父皇看的。“ 驿道上,二十辆大车浩浩荡荡出发。领头的老卒回头望了眼太原城墙,对身旁年轻士兵说:“知道为啥装土豆不?当年陛下饿过肚子...“ 应天城的早朝,朱元璋看着堆满广扬的土豆,嘴角抽了抽:“这混小子...“ 朱标适时出列:“父皇,三弟这是体恤边关将士...“ “你闭嘴。“朱元璋突然抓起个土豆砸过去,“当朕不知道你往太原安插了眼线?“ 退朝后,马皇后在坤宁宫修剪花枝:“这下放心了?“ 朱元璋哼了一声:“四千精兵换二十车土豆,朕亏大了。“ “装。“马皇后剪掉一根枯枝,“你心里早乐开花了吧?“ 太原府衙,朱棡正在看应天来的密信。徐妙云趴在他背上偷看:“父皇说什么呀?“ “说...“朱棡突然转身把她举起来,“问你什么时候及笄。“ 小丫头扑腾着落地就跑:“我去看看厨房的汤...“结果在门槛绊了一跤,被朱棡拦腰捞住。 窗外,柳如烟匆匆走来:“殿下,燕王派人送来了北元动向图。“ 朱棡展开地图,徐妙云凑过来指着一处:“这里画只小乌龟好不好?上次王保保就是从这里跑的...“ 烛光下,朱棡的笔尖在地图上顿了顿,终究还是画了只缩头乌龟。徐妙云笑得直打嗝,被他用毛笔在鼻尖点了个墨点。 应天的夜色渐深,朱元璋站在武英殿外望着北方。马皇后为他披上大氅:“想儿子了?“ “朕是在想...“朱元璋眯起眼睛,“那四千精兵要是用来打王保保...“ 马皇后掐了他一把:“老东西,嘴硬。“ 太原的雪夜里,徐妙云正往朱棡的被窝里塞汤婆子。突然被他从背后抱住:“明日启程去宣府。“ “我也去!“ “嗯。“朱棡把下巴搁在她发顶,“带你去看真正的长城。“ 窗外,北风卷着雪花拍打窗棂。徐妙云数着朱棡的睫毛,小声问:“朱棡哥哥,要是...要是父皇一直不让我们成亲怎么办?“ “那就私奔。“ “啊?“小丫头惊得坐起来,“真的?“ 朱棡把她按回被窝:“假的。睡吧。“ 烛火熄灭的瞬间,远处传来守夜人悠长的梆子声。两颗心在黑暗里跳得一样快。 宣府的官道上,积雪已经没过了马膝。徐妙云裹着厚厚的狐裘,还是冻得直打哆嗦:“朱棡哥哥,今年怎么这么冷啊?“ 朱棡望着路边冻僵的流民,眉头紧锁。一个老妇人抱着孙儿蜷缩在草棚里,孩子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了。他解下干粮袋递过去,老妇人却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官爷还要赶路...“ “拿着。“朱棡把整个包袱都放下,“前面还有赈灾棚。“ 徐妙云红着眼眶解下自己的斗篷盖在孩子身上:“婆婆,太原那边有施粥的...“ 入夜投宿时,驿丞搓着手道歉:“实在没炭火了,只有些陈年土豆...“ “土豆?“朱棡猛地站起身,“哪里来的?“ 驿丞被吓了一跳:“就...就北边雁门关外运来的,说是晋王府的屯田...“ 朱棡连夜召集亲卫。徐妙云抱着热茶看他披甲:“要去找那些土豆吗?“ “嗯。“朱棡系紧护腕,“你留在宣府。“ “不要!“小丫头拽住他的铠甲,“我认得路!那年你带我去过雁门关外...“ 天还没亮,百名魏武卒已经整装待发。守关将领见到朱棡的令牌,惊讶道:“殿下要出关?这大雪天...“ “开门。“朱棡的声音比风雪还冷。 关外的雪原上,马蹄印很快被新雪覆盖。徐妙云趴在朱棡背上,小脸冻得通红:“朱棡哥哥,是不是那个方向?“ 远处隐约出现几缕炊烟。走近了才发现是个巨大的村落,土坯房上覆盖着厚厚的草帘。见有兵马到来,村口立刻响起号角声。 “是殿下!“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冲出来跪在雪地里,“属下等了两千多个日夜啊!“ 粮仓里堆满的土豆让朱棡都震惊了。老兵激动地汇报:“按殿下教的轮作法,今年收了三十万石...“ 徐妙云蹲在地上数土豆:“一个,两个...朱棡哥哥,这够整个山西吃多久啊?“ 老兵的儿子——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插嘴:“俺爹说,一个土豆能种出十个!“ 朱棡立即下令:“调五百人过来,把这些全部运往各州府赈灾。“ 回程时,徐妙云趴在粮车上写写画画。朱棡凑近一看,竟是在画土豆的种植图:“跟谁学的?“ “你书房里的农书呀。“小丫头得意地晃着脚,“我还知道怎么防虫害呢!“ 第一个领到土豆的村庄,老里正捧着土疙瘩老泪纵横:“老天开眼啊...“朱棡亲自示范如何切块栽种,徐妙云则教孩子们唱起了自编的种土豆童谣。 第188章 188 “三十万石...“太监声音发颤,“晋王殿下还说,开春能种出三百万石...“ 朱元璋突然大笑:“传旨!让那小子滚回来领赏!“ 马皇后抹着眼泪笑骂:“这会儿知道高兴了?当初谁骂他玩物丧志来着?“ 太原府里,徐妙云正忙着给各地官员写种植须知。朱棡推门进来,见她脸上沾着墨汁还在奋笔疾书,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歇会儿。“ “不行不行。“小丫头头也不抬,“并州来信说他们那儿土质不同...“ 朱棡索性把她抱到窗前:“看。“ 院子里,柳如烟正带着女兵们打包最后一批土豆种。更远处,来自各州的马车排成了长龙。徐妙云突然转身搂住他的脖子:“朱棡哥哥最厉害了!“ “嗯。“朱棡轻拍她的背,“所以现在能去用膳了吗?你爹来信说再不给你吃饭,就要带兵打过来了。“ 窗外的雪渐渐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粮车上厚厚的积雪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宣府的官道被积雪压得咯吱作响,徐妙云的小脸埋在狐裘绒毛里,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出细碎的冰晶。朱棡突然勒住缰绳,赤电马的前蹄在雪地上刨出深沟。 “朱棡哥哥?“小丫头从斗篷里探出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路旁草棚下,三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正围着个瓦罐舔舐冰碴。 朱棡翻身下马时铠甲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最大的孩子吓得把瓦罐藏在身后,冻裂的小手渗出丝丝血迹。 “在煮什么?“朱棡蹲下身,尽量放轻声音。 “雪...雪水...“孩子牙齿打颤,“阿娘说...煮开了就不拉肚子...“ 徐妙云突然从马背上滑下来,斗篷勾住了鞍鞯都顾不上。她手忙脚乱地解下腰间荷包:“我这有饴糖!“结果用力过猛,糖块全撒在雪地里。 最小的孩子立刻扑过去捡,却被朱棡拦住:“脏了。“他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吃这个。“ 油纸里是昨晚厨娘硬塞给他的芝麻饼,此刻还带着体温。三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模样,让徐妙云突然背过身去,肩膀一抽一抽的。 “哭什么。“朱棡用剑鞘轻轻戳她后背,“去问问驿站在哪。“ 驿站老吏见到令牌时差点打翻油灯:“晋王殿下?这...这破地方...“他急得直搓手,“连像样的被褥都没有...“ “无妨。“朱棡解下佩剑挂在门边,“劳烦找些干草来。“ 徐妙云正踮脚往梁上挂斗篷驱潮气,闻言转头:“朱棡哥哥要睡草堆?“ “你睡床。“朱棡接过老吏抱来的茅草铺在地上,“我守夜。“ 小丫头立刻抱着枕头滚到草堆里:“那我也睡这儿!“结果被茅草扎得直缩脖子,“哎呦...怎么跟针似的...“ 老吏突然压低声音:“殿下是为北边那些流民来的?“他佝偻着腰往炉膛添柴,“今年冻死的牲口比活人还多,听说大同府...“ “听说什么?“朱棡眸色一沉。 “没...没什么...“老吏慌得打翻了盐罐,“就是...有人易子而...“ “够了。“朱棡猛地起身,剑穗扫灭了桌上的油灯。黑暗中传来徐妙云吸鼻子的声音。 后半夜雪停了,月光透过破窗照在茅草堆上。朱棡数着徐妙云的呼吸声,突然听见她小声问:“朱棡哥哥,我们带的干粮...够分多少人?“ “不够塞牙缝的。“他盯着房梁上的蛛网,“得找真正的粮仓。“ “我知道!“徐妙云突然支起身子,茅草簌簌落下,“那年你带我去雁门关外,不是有两千...“ 朱棡一把捂住她的嘴。屋外传来老吏的咳嗽声,由近及远。 待到脚步声消失,他才松开手。小丫头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我记性可好了!就在关外三十里的山谷里对不对?你还说那是...“ “明日启程。“朱棡打断她,“你留在这儿。“ “我不!“徐妙云一骨碌爬起来,发髻上还粘着草屑,“我能带路!那年我们不是在那颗歪脖子松树下...“ “那是四年前。“朱棡忍不住捏她鼻子,“你才多高?“他比划着腰际的位置,“还没赤电的马腿长。“ 小丫头气鼓鼓地踹了脚茅草堆:“我现在能骑烈马了!柳姐姐都说我...“话没说完突然打了个喷嚏,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朱棡叹了口气,解下里衣给她擦脸:“知道为什么带你来宣府吗?“ “因为...因为我想看长城?“ “因为太原到宣府沿途有十二个赈灾棚。“他系紧她松开的衣带,“你明日起早,带人去查点粥粮发放。“ 徐妙云眼睛倏地亮了:“就像那年娘带我在应天施粥那样?我可以数清楚每人该分多少...“ “嗯。“朱棡把她的乱发别到耳后,“数错一粒米,回来罚抄《千字文》。“ 小丫头立刻掰着手指头算起来,嘴里念念有词。朱棡望着窗外的月亮,思绪已经飞到雁门关外——那两千魏武卒,应该还守着当年的承诺吧? 天刚蒙蒙亮,朱棡的百人轻骑已经集结完毕。徐妙云裹着不合身的棉袄在驿站门口蹦跶:“朱棡哥哥!我数了三遍赈灾簿...“ “说重点。“ “少了两袋粟米!“她得意地扬起小脸,“驿丞说是被老鼠偷了,可我在仓房找到了这个——“掌心躺着一粒亮闪闪的铜纽扣。 朱棡接过纽扣在指尖转了转:“兵部的制式。“他忽然俯身逼近驿丞,“是自己交代,还是本王请你去诏狱喝茶?“ 老驿丞扑通跪下时,徐妙云已经机灵地堵住了后门。当朱棡的亲卫从地窖里拖出二十袋精米时,小丫头正蹲在墙角数蚂蚁——这是她不想看人挨板子时的老习惯。 “走了。“朱棡拎着她后领提起来,“数你的赈灾米去。“ 徐妙云扒着马鞍不撒手:“那...那找到土豆的话...“ 第189章 189 雁门关的守将见到令牌时,胡子都惊得翘起来:“殿下要出关?这天气...“ “开门。“朱棡的铠甲上凝着冰碴。 “可陛下有令...“ “要么开门。“朱棡缓缓抽出佩剑,“要么本王拆了这破门。“ 沉重的城门刚开条缝,风雪就呼啸着灌进来。亲卫队长忍不住劝道:“殿下,至少等雪小些...“ 朱棡望着关外白茫茫的天地,忽然想起四年前那个月夜。两千魏武卒跪在雪地里发誓的扬景犹在眼前:“十年之内,必为殿下种出救荒之粮。“ “走。“他一马当先冲进风雪,“他们在等。“ 雪原上很快失去方向,朱棡只能凭着记忆往东北方前进。当赤电马第三次踏进暗沟时,亲卫队长终于忍不住喊道:“殿下!再走下去...“ “闭嘴。“朱棡抹去眉睫上的冰霜,“你听。“ 风声里隐约夹杂着铃铛声。顺着声音寻去,雪幕中突然出现个模糊的影子——是颗歪脖子松树,枝干上系着褪色的红布条。 “就是这儿...“朱棡刚下马就陷进齐腰深的雪里。当他拨开树下的积雪,露出块刻着山茶花纹的青石板时,身后突然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 雪地里凭空出现条地道,热气裹着麦香扑面而来。个满脸褶子的老兵举着油灯探头:“哎呀,可算...“话音戛然而止,“怎么才百来人?当年说好的两千...“ 朱棡的剑尖已经抵住他喉咙:“本王的土豆呢?“ 地道尽头豁然开朗。巨大的地下洞穴里,层层叠叠的藤筐堆成小山,每个筐里都躺着圆滚滚的土豆。更远处,新开垦的田垄在琉璃顶下泛着绿意。 老兵搓着手解释:“按殿下教的轮作法,今年收了三十七万石...“他忽然压低声音,“就是最近总有北元的探子在附近转悠...“ 朱棡捡起个土豆掂了掂,突然听见头顶传来沉闷的震动。土渣簌簌落下时,老兵脸色大变:“不好!他们找到入口了!“ 地道顶部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细碎的上块簌簌落下。朱棡反手将土豆塞给亲卫队长:“带十个人守住粮仓。“ “那殿下您...“ “本王去会会客人。“朱棡的剑刃在油灯下泛着寒光,“记得把最圆的那筐土豆留出来。“ 老兵慌忙拦住他:“殿下不可!那帮龟孙子专在雪里埋铁蒺藜...“话没说完就被朱棡拎着领子提到地图前。 “通风口在哪?“ “东...东北角有个伪装的兔洞...“ 朱棡踹开地窖木门时,扑面而来的风雪里裹着血腥味。三个黑影正在松树下刨雪,见他出来立刻散开成犄角之势。为首的汉子脸上有道横贯鼻梁的刀疤,说话时露出镶金的门牙:“老子就说这树下有古怪!“ “金牙。“朱棡剑尖轻点,“王保保的斥候?“ “爷爷是...“刀疤脸突然瞪大眼睛,“你是晋王?!“他猛地吹响骨哨,“兄弟们发财了!“ 雪地里突然冒出二十多个披着白麻布的骑兵。朱棡数着他们腰间晃动的狼头令牌,心里暗骂——这哪是斥候,分明是北元的精锐夜不收。 “殿下小心!“亲卫从地道里抛出面圆盾,“他们箭上淬了毒!“ 箭矢破空而来的瞬间,朱棡侧身用盾牌格挡。箭簇在铁盾上擦出火星,他这才看清箭杆上绑着的火药筒。 “轰!“ 气浪掀起的雪雾中,刀疤脸狞笑着扑来:“王爷的人头值黄金万两!“弯刀劈下时却砍了个空——朱棡早已滚到松树后,剑锋自下而上挑开他的皮甲。 “第一。“朱棡甩去剑上血珠,“还有谁?“ 剩余骑兵怪叫着冲来,却在半途纷纷陷进雪坑——原来地道口周围早被魏武卒挖满了陷阱。有个瘦小骑兵侥幸冲到近前,被朱棡用盾牌拍在脸上时,金牙伴着血沫喷出老远。 “第二十三个。“朱棡踩住最后那个想爬走的伤员,“说,王保保在哪?“ 伤员突然口吐白沫抽搐起来。地道里观战的老兵一拍大腿:“糟了!他们牙里藏毒!“ 等清点完战扬,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朱棡蹲在松树下检查尸体,突然发现刀疤脸怀里露出半张羊皮图——上面详细标注着太原周边的屯田点。 “殿下!“亲卫队长气喘吁吁跑来,“粮仓无恙,但...“ “但什么?“ “徐小姐带着宣府的赈灾队找来了...“ 朱棡额头青筋直跳。远处雪坡上,徐妙云穿着不合身的铠甲,正深一脚浅一脚往这边跑,身后跟着二十多个扛着麻袋的衙役。 “朱棡哥哥!“小丫头老远就挥舞着账本,“我把贪污赈灾粮的县丞抓啦!“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滚成个雪球,最后“咚“地撞在朱棡腿上。 朱棡拎着她后领提起来:“不是让你在宣府数米吗?“ “数完啦!“徐妙云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还给你带了炊饼...哎呀压扁了...“她突然瞥见地上的尸体,立刻转身挡住朱棡的眼睛,“别看别看,会做噩梦的...“ 老兵们从地道里搬出土豆时,徐妙云正蹲在雪地里戳那个镶金牙的尸首:“朱棡哥哥,这个能换钱吗?“ “脏。“朱棡拎着她后领往后拽,“去挑你的土豆。“ 地窖里的景象让小丫头张大嘴巴。她扑到最近的藤筐上,抱起个土豆蹭脸:“这么多!够整个山西吃三个月!“突然又愁眉苦脸,“可是怎么运回去呢...“ “用这个。“朱棡踢了踢缴获的北元战马,“他们倒是送了好脚力。“ 运粮队出发时,徐妙云非要骑那匹额间有白星的骏马。结果刚上去就被甩进雪堆,爬起来时满身雪渣还傻乐:“这马性子烈,配我!“ 朱棡往她怀里塞了个暖炉:“配你?配你当雪球还差不多。“ 第190章 190 沿途的赈灾棚见到土豆,老农跪在雪地里直磕头。有个瞎眼婆婆摸着土豆流泪:“观音土吃多了胀肚子,这金疙瘩...“ “婆婆,这个要煮熟吃!“徐妙云跳下马示范,“还能切成片晒干...“她手舞足蹈说得起劲,没注意朱棡正用披风裹住她冻红的耳朵。 夜里扎营时,小丫头非要亲手烤土豆。结果把外头烤成炭,里头还是生的。朱棡把自己那个剥了皮递过去:“吃吧。“ “朱棡哥哥不吃吗?“ “看你吃。“朱棡用剑鞘拨弄火堆,“比啃炭强。“ 徐妙云啃着土豆,忽然小声问:“那些北元人...是不是冲着土豆来的?“ “嗯。“朱棡望着漆黑的远山,“王保保也饿急了。“ “那...“小丫头突然掏出账本,“我们得把土豆藏好!我在宣府发现县衙的账目有问题,他们...“ 朱棡按住她激动的手:“慢慢说。“ 原来徐妙云清点赈灾粮时,发现有个县丞偷偷记录各村的存粮情况。更可疑的是,他书房里藏着北元商人送的狼髀石。 “我让柳姐姐扮成村姑去试探...“徐妙云得意地扬起小脸,“那蠢货果然上钩!“ 朱棡突然捏住她鼻子:“下次再擅自行动...“ “就罚抄《千字文》嘛!“小丫头吐吐舌头,“我让和珅叔帮我抄...“ 运粮队回到太原那日,全城百姓都挤在街边看热闹。徐妙云骑着那匹终于驯服的白星马,不停从筐里掏小土豆分给孩童。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怯生生问:“姐姐,这个真的能吃吗?“ “不仅能吃,还能种呢!“徐妙云跳下马,掏出随身带的小刀,“你看,要这样切开发芽的...“她教得认真,没发现朱棡的目光一直落在她发间摇晃的山茶簪上。 府衙门前,柳如烟捧着厚厚的信笺迎上来:“殿下,应天来了七道圣旨...“ “念。“ “第一道嘉奖殿下献粮之功,第二道询问土豆种植之法,第三道...“柳如烟突然抿嘴一笑,“第七道是马皇后手书,说给徐小姐备了套凤冠霞帔,问尺寸合不合身...“ 徐妙云“啊“地一声捂住脸,手里的土豆骨碌碌滚到朱棡脚边。他弯腰捡起来掂了掂:“这个当聘礼,够不够?“ 小丫头红着脸去抢土豆:“才不要!要金的!“ “金的没有。“朱棡变戏法似的又摸出个土豆,“银的要不要?“ 太原城的初雪刚停,屋檐上的冰溜子被阳光照得晶莹剔透。徐妙云踮着脚去够最长的冰柱,指尖刚碰到就“哎呀“一声——朱棡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正拎着她后领把人往后拽:“摔断门牙怎么当新娘子?“ “谁、谁要当新娘子了!“小丫头耳尖通红,手里的冰柱“啪嗒“掉在地上碎成几截。她突然蹲下去捡,结果被冰水浸湿了袖口,顿时哭丧着脸:“新做的兔毛滚边...“ 朱棡拎起她湿漉漉的袖子看了看,转头对廊下的绣娘道:“再缝对蝴蝶结。“徐妙云立刻忘了害羞,蹦跳着抗议:“不要蝴蝶结!要小老虎!像爹爹铠甲上那种!“ “姑娘家家的...“柳如烟抱着针线筐经过,闻言笑着摇头,“昨儿还说要绣牡丹呢。“ 厨房方向突然传来“轰“的闷响,接着是和珅带着哭腔的哀嚎:“我的佛跳墙啊!“朱棡挑眉看向徐妙云,小丫头立刻举起沾着酱汁的袖口:“我就尝了一小勺...“ “殿下!“亲卫急匆匆跑来,“燕王派人送信说,北元使团后日到太原!“ 徐妙云正偷偷把碎冰渣往朱棡衣领里塞,闻言手指一僵:“王保保的人?“冰水顺着朱棡的后颈流进铠甲,激得他反手把小丫头夹在腋下:“是来讨土豆种子的。“ “不给不给!“徐妙云扑腾着要去抢信,“他们上次还偷我们的小羊羔...“话没说完就被朱棡按在石凳上擦手:“脏。“ 驿丞送来的羊皮信卷还带着马奶酒的酸味。朱棡展开时,徐妙云扒着他肩膀偷看,发梢的雪水滴滴答答落在信纸上:“咦,这印鉴怎么像被老鼠啃过?“ “北元新刻的。“朱棡指着印章边缘的豁口,“用的是我们上回缴获的玉石。“小丫头突然凑近嗅了嗅,打了个喷嚏:“有股怪味...像娘药圃里的狼毒花。“ 正在修剪梅枝的柳如烟手一抖,剪子“咔嚓“截断整根花枝。朱棡眸光微沉,把信纸往袖中一塞:“去换件干衣裳。“ “我不冷!“徐妙云刚要蹦跶,突然连打三个喷嚏,被朱棡用大氅裹成个粽子抱起来。小丫头挣扎间踢翻了石凳,惊得树梢积雪簌簌落下,正好砸在匆匆赶来的和珅头上。 “殿下...“顶着满头雪渣的厨子欲哭无泪,“晚膳...“ “煮姜汤。“朱棡头也不回地往内院走,“多加红糖。“ 浴房里热气氤氲,徐妙云把脸埋在山茶花澡豆搓出的泡沫里,瓮声瓮气地问屏风外的朱棡:“那个狼毒花是不是很危险呀?柳姐姐脸都吓白了...“ “嗯。“朱棡正在翻看北疆送来的密报,“涂在箭上见血封喉。“ 木桶里溅起巨大水花,小丫头慌慌张张去抓衣服:“那信纸上有毒?“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屏风栽去——朱棡箭步上前接住,被扑了满怀抱的皂角香。 “我、我自己能走...“徐妙云赤脚踩在他靴面上,湿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朱棡突然捏住她后颈:“别动。“指尖从她耳后拈下半片干枯的花瓣,“什么时候沾上的?“ “早上摘梅花给娘写信...“徐妙云突然瞪大眼睛,“是那个驿丞!他递信的时候拍了我肩膀!“ 朱棡脸色骤变,打横抱起她就往外冲。正在廊下熬姜汤的和珅吓得勺子都掉了:“殿下!徐小姐这是...“ “备马!去五台山!“ 徐妙云被塞进马车时还在挣扎:“我没事!真的!“她突然“哇“地吐出口黑血,溅在朱棡前襟绣的山茶纹样上,“就是...有点困...“ 第191章 191 疾驰的马车惊飞满山雀鸟。朱棡把昏迷的小丫头裹在狐裘里,指尖按在她颈侧越来越微弱的脉搏上。车窗外,亲卫策马并行:“殿下,五台山的慧远大师云游去了!“ “找!“朱棡一拳砸在车壁上,“把每座禅院都翻过来!“ 山路转弯时,徐妙云突然睁开眼,惨白的小手拽住朱棡的玉佩:“朱棡哥哥...我藏了块栗子糕在...在你枕头底下...“话音未落又呕出口血,这次竟带着冰碴。 “闭嘴。“朱棡扯断玉佩穗子扎住她手腕,“留着力气等见到和尚。“ “可是...“小丫头气若游丝地摸他紧绷的下巴,“你眼睛红了...“ 五台山的石阶覆着薄冰。朱棡抱着人冲到半山腰时,忽见个灰衣僧人蹲在路边烤地瓜。亲卫刚要呵斥,老僧慢悠悠抬头:“施主,地瓜比人肉香多了。“ “解药。“朱棡的剑尖抵住老僧咽喉,“现在。“ 慧远大师拨开剑锋,从烤地瓜的柴堆里抽出根焦黑的草药:“急什么,这丫头中的是''寒鸦散'',死前会先说三天胡话。“他掰开徐妙云的嘴塞进药草,“苦吧?苦就对了。“ 小丫头被苦得直哆嗦,突然一口咬住朱棡的手指:“...甜。“ 老和尚哈哈大笑:“妙啊!以毒攻毒成了!“他拍拍沾满炭灰的僧袍,“这丫头体内早有抗毒的血脉,怕是打娘胎里就在吃解毒丸——马皇后给的?“ 朱棡盯着徐妙云渐渐恢复血色的脸颊,这才发现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重衫。小丫头却突然精神抖擞地支棱起来:“大师!我能吃个烤地瓜吗?“ 回程的马车上,徐妙云裹着三层毯子啃地瓜,烫得直吐舌头:“慧远大师为什么说我是''药人''呀?“ “嘘。“朱棡突然捂住她的嘴。车窗外,树丛里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几乎同时,三支弩箭“夺夺夺“钉在车厢上,箭尾绑着的火药筒滋滋冒着火花。 朱棡踹开车门纵身跃出,半空中挥剑劈落第四支箭。爆炸的气浪掀翻马车时,他看见十余个黑衣人正从山崖索降——清一色腰配狼头令牌,腕绑淬毒袖箭。 “带她走!“朱棡把徐妙云塞给亲卫,反手削断两根袭来的绳索。坠落的刺客刚摔进雪堆,立刻被同伴当踏板借力跃起,弯刀直取朱棡咽喉。 “叮!“剑刃相撞的火星里,朱棡突然嗅到熟悉的狼毒花香。他故意卖个破绽,在对方欺身而近时猛地后仰,剑尖自下而上挑开刺客面巾——赫然是白日在驿站递信的老驿丞! “王保保的狗鼻子真灵。“朱棡一脚踹碎他膝盖骨,“怎么找到五台山的?“ 老驿丞吐着血沫狞笑:“那小丫头...身上有香味...“话音未落突然抽搐起来,七窍流出黑血。朱棡掰开他牙齿时,发现后槽牙早已被换成毒囊。 远处传来徐妙云的尖叫。朱棡转身就见小丫头不知何时爬上了树,正用弹弓追着个刺客打:“让你放冷箭!让你...“树枝不堪重负“咔嚓“断裂,她手舞足蹈地栽进雪堆,正好压住个想偷袭的弓箭手。 回府已是深夜。朱棡拎着不断打喷嚏的徐妙云进浴房,亲自盯着她泡完药浴。小丫头裹着毯子直嘟囔:“我明明能帮忙...柳姐姐教的袖箭还没用上呢...“ “用这个。“朱棡往她手里塞了把镶宝石的匕首,“下次再乱跑,先割断对方脚筋。“ 徐妙云眼睛亮晶晶地比划:“像爹爹教的那样?“她突然压低声音,“朱棡哥哥,那个老驿丞说的香味...“ 窗外传来柳如烟的轻咳。朱棡把匕首系在她袜带里:“明日开始,每天喝两碗苦药。“ “啊?“小丫头顿时垮了脸,“不是解毒了吗?“ “防患未然。“朱棡故意板着脸,“否则告诉你爹今日之事。“ 徐妙云立刻捂住耳朵往被窝里钻:“我睡着我睡着了!“结果被朱棡拎出来擦头发,棉帕子罩在脑袋上一通揉搓,活像在给炸毛的猫顺毛。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朱棡望着她睡梦中还攥着自己衣角的手,轻轻抽出那封被血浸透的密信——信纸边缘,赫然印着半枚吕字私印。 晨光透过窗纱时,朱棡指尖的密信已被烛火焚去一角。他盯着那枚残缺的吕字印鉴,忽然听见被窝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徐妙云正偷偷把药汤往床底下的陶罐里倒,小脚丫悬在榻边一晃一晃的。 “再加一碗。“朱棡头也不回地说。 “哐当“一声,陶罐被吓得翻倒。徐妙云手忙脚乱去扶,药汁却已浸透了波斯进贡的羊毛毯。她心虚地抬头,正对上朱棡似笑非笑的眼睛:“我、我是怕凉了伤胃...“ 朱棡拎起湿漉漉的毯子抖了抖:“你爹当年教我用这招藏酒,先帝罚他抄了三十遍《孙子兵法》。“小丫头顿时瞪圆眼睛:“爹爹也会挨罚?“ 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柳如烟捧着个雕花漆盒立在廊下,面色古怪:“殿下,东宫送来的蜜饯...说是给徐小姐压惊。“ 盒盖刚掀开条缝,徐妙云就“阿嚏“打了个喷嚏。朱棡剑尖一挑,盒中晶莹剔透的梅脯上赫然沾着层淡青色粉末,在晨光下泛着珍珠母贝似的光泽。 “别碰!“柳如烟一把打翻漆盒。蜜饯滚落在地,引来只麻雀啄食,转眼就扑棱着翅膀栽进花丛。 徐妙云缩在朱棡背后,突然指着漆盒夹层:“那里有字!“朱棡用剑鞘挑开暗格,薄如蝉翼的纸条上写着“燕窝一盏,戌时“五个蝇头小楷。 “戌时...“小丫头掰着手指数,“那不正是我们遇袭的时辰?“她突然拽住朱棡的袖子,“东宫那位最近不是总给四哥送点心吗?“ 柳如烟倒吸一口凉气。朱棡却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墨迹在高温下渐渐显出暗红——这是兵部密报专用的药墨,遇热方显全貌。完整的讯息赫然是:“燕窝一盏有毒,戌时三刻换防“。 第192章 192 “好一招借刀杀人。“朱棡冷笑。徐妙云踮脚想看,却被他用掌心罩住眼睛:“去把《九章算术》抄三遍。“ “凭什么!“小丫头跳起来抗议,发髻上的珍珠钗差点甩到朱棡脸上,“又不是我下的毒!“ “就凭你昨日少写了两页功课。“朱棡拎着她后领往书房走,“再加《千字文》一遍。“ 日头渐高时,书房里传来徐妙云愤愤的磨墨声。朱棡在院中检视昨夜缴获的刺客兵器,发现每把弯刀根部都刻着相同的徽记——朵五瓣梅花,与吕氏最爱的簪花样分毫不差。 “殿下。“亲卫压低声音,“刚收到消息,吕侧妃的兄长昨日调任太原卫指挥佥事...“ 朱棡的剑尖在青石板上划出深痕。他突然听见书房窗棂“咯吱“轻响,转头就见徐妙云正趴在窗台上偷听,脸颊上还沾着墨汁,活像只花脸猫。 “《九章算术》抄完了?“ 小丫头嗖地缩回脑袋,片刻后又探出来:“朱棡哥哥,梅花记号我在哪儿见过...“她突然瞪大眼睛,“是东宫年节赏下来的食盒!“ 柳如烟手中的茶盏“啪“地落地。朱棡却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剑柄——去年除夕,吕氏确实给诸位皇子都送了江南点心,用的正是这种梅花漆盒。 午后突然下起太阳雨。徐妙云趴在书案上打瞌睡,毛笔在宣纸上晕开一大团墨迹。朱棡刚给她披上外袍,院外突然传来嘈杂声——燕王朱棣顶着斗笠闯进来,蓑衣上的水珠甩了满地。 “三哥!“他摘下斗笠就往桌上拍,“父皇让你我即刻启程去西安!“牛皮地图在案上铺开,朱棣的指尖顺着黄河划到潼关,“二哥的秦王府昨夜走了水,烧掉了半个粮仓!“ 徐妙云被惊醒,迷迷糊糊去抓朱棣的蓑衣带子:“四哥...我的栗子糕...“ “还吃!“朱棣弹她脑门,“二哥怀疑是有人纵火,粮仓里发现了火油!“他忽然压低声音,“更蹊跷的是,守仓的侍卫都说闻到了梅花香...“ 朱棡与徐妙云同时抬头。小丫头睡意全无,从袖中掏出个小本子刷刷记录:“戌时三刻换防...梅花香...二皇子...“她突然倒吸一口气,“四哥!秦王殿下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东宫?“ 朱棣的表情活像生吞了鸡蛋:“你、你怎么知道二哥上月参了吕家强占民田?“话音未落,徐妙云已经扯着朱棡的袖子蹦起来:“串起来了!吕家这是要...“ “噤声。“朱棡捂住她的嘴,“去收拾行装。“ 雨幕中的太原城笼着层青灰色。徐妙云抱着包袱站在马车旁,眼巴巴望着厨房方向:“和珅叔说新蒸的茯苓糕快好了...“ “带着路上吃。“朱棡把她拎上车,转头对朱棣道,“你走官道,我抄小路。“ 朱棣刚要反对,徐妙云突然从车窗探出脑袋:“四哥穿我的斗篷!“她抛出件大红猩猩毡,“这样刺客就会追着你跑啦!“ “......“朱棣抱着红斗篷哭笑不得,“小丫头,你四哥我...“ “驾!“朱棡一鞭子抽在马臀上。赤电马扬蹄嘶鸣,溅了朱棣满身泥点子。徐妙云的笑声混着雨声飘远:“四哥记得把蜜饯分给二哥吃呀——“ 山路泥泞难行。徐妙云缩在车厢里啃茯苓糕,突然被个颠簸震得磕到门框。朱棡单手驾车,反手把她捞到身前:“坐稳。“ “朱棡哥哥。“小丫头扒着他肩膀小声说,“我们真不去西安?“ “那是老四的差事。“朱棡抖开蓑衣裹住她,“我们去会会吕家新上任的指挥佥事。“ 徐妙云眼睛一亮,立刻从靴筒里掏出把迷你匕首:“柳姐姐给的!说能扎穿三层牛皮!“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个香味...“ 雨声中,朱棡感觉她的小手在自己腰间摸索。低头一看,徐妙云正捏着个香囊嗅来嗅去:“就是这个!老驿丞身上也有!“香囊里装着吕氏年节时赏的安神香料,早已被雨水泡得发霉。 夜幕降临时,他们停在处荒废的茶棚。朱棡刚生起火堆,徐妙云就神秘兮兮地掏出个油纸包:“和珅叔偷偷塞给我的酱鸭!“油纸展开,香气引来草丛里一阵窸窣响动。 “别动。“朱棡按住她要去摸匕首的手。树丛里钻出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眼巴巴盯着酱鸭直咽口水。 徐妙云掰下鸭腿递过去:“小弟弟,这附近可有军营?“小乞丐狼吞虎咽地啃着鸭腿,含混道:“山那边...新来了好多拿刀的...“ 火光映照下,朱棡与徐妙云对视一眼。小丫头突然解下自己的玉佩塞给小乞丐:“拿这个去太原府衙找柳姐姐,就说...“她凑到孩子耳边嘀咕几句,小乞丐点点头,攥着玉佩钻进夜色中。 “你让他传什么话?“朱棡挑眉。徐妙云得意地晃脑袋:“我说''山茶花要开了''——柳姐姐懂的!“ 后半夜雨势渐猛。朱棡闭目假寐,听见徐妙云在斗篷下翻来覆去。小丫头突然拽他袖子:“朱棡哥哥,你闻...“ 潮湿的空气里飘来丝若有若无的梅花香。朱棡悄然按剑,借着闪电光亮看见远处林间闪过几道黑影——他们铠甲上的梅花纹饰在电光中清晰可辨。 “嘘。“他捂住徐妙云的嘴,感觉小丫头在掌心写字:七个人,有弩箭。 破空声骤然响起!朱棡抱着徐妙云滚到火堆旁,三支弩箭钉在他们刚才靠着的树桩上。徐妙云趁机抓起燃烧的柴火往林子里扔,火星引燃了枯枝,顿时照亮了偷袭者的位置。 “跑!“朱棡拎起她跃上马车。赤电马不用扬鞭便撒蹄狂奔,身后传来刺客的咒骂声。徐妙云扒着车厢后窗数:“一、二...哎呀有个踩到捕兽夹了!“ 马车冲上山坡时,朱棡突然勒住缰绳——前方悬崖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玄铁甲在雨中泛着寒光。徐妙云倒吸一口凉气:“太原卫指挥佥事吕弘?!“ 第193章 193 那人转身的瞬间,朱棡已张弓搭箭。箭矢穿透雨幕直取咽喉,却被吕弘用刀格开。“晋王殿下。“他阴恻恻地笑,“下官特来...“ “砰!“徐妙云突然抛出个陶罐砸在吕弘脚边。罐子碎裂溅出黏稠液体,吕弘低头嗅了嗅:“火油?“ 小丫头掏出火折子吹亮:“退后!不然烧死你!“谁知风雨太大,火苗“噗“地熄灭了。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吕弘大笑:“徐小姐还是...“话音未落,朱棡的箭已射穿他膝盖。惨叫声中,追兵的火把已逼近坡下。 “跳!“朱棡抱起徐妙云纵身跃下悬崖。小丫头死死搂住他脖子,坠落的瞬间听见他在耳边说:“憋气。“ 冰冷的河水吞没头顶时,徐妙云恍惚看见几条黑影跟着跳了下来。她本能地要去摸匕首,却被朱棡扣住手腕往深处潜去。黑暗的水流中,有冰凉的东西擦着她脚踝游过——是食人鱼! 等他们爬上岸边礁石,追兵早已被湍流冲得不见踪影。徐妙云趴在朱棡背上直咳嗽:“朱棡哥哥...你的箭...是不是淬了那个...“ “嗯。“朱棡拧干她衣角的水,“寒鸦散。“ 晨光穿透云层时,他们终于望见太原城墙。徐妙云光着脚踩在泥地里,突然指着城楼惊呼:“柳姐姐的旗语!“只见城垛间有面红旗上下翻飞,正是军中传讯的暗号。 朱棡眯眼解读:“擒获...十七人...吕?“最后一个字没看清,徐妙云已经蹦起来:“我就知道柳姐姐能行!“她欢天喜地往前跑,结果被自己的湿裙子绊了个跟头。 府衙地牢里,柳如烟正在审讯被渔网缠住的吕弘。见他们进来,女将军抱拳道:“按徐小姐的计策,果然在粮仓逮到纵火之人。“她踢了踢脚边的麻袋,里面传出呜咽声,“这家伙正要烧第三处粮仓。“ 徐妙云凑近麻袋嗅了嗅,突然连打三个喷嚏:“梅花香!和东宫的一模一样!“她兴奋地去拽朱棡的袖子,“这下证据链齐了!“ “还差一环。“朱棡用剑尖挑起吕弘的下巴,“谁指使你冒充太原卫官员?“ 吕弘狞笑着刚要开口,突然双目暴凸,嘴角溢出黑血——和驿丞中的是同一种毒!徐妙云慌忙去掰他牙齿,却只摸到半截断舌:“他、他早就...“ “灭口。“朱棡冷笑,“倒是坐实了东宫涉案。“ 午后阳光晒得地牢闷热难当。徐妙云蹲在台阶上翻检从吕弘身上搜出的物件,突然举起块铜牌:“朱棡哥哥,这个花纹...“铜牌背面刻着精细的梅花缠枝纹,花蕊处却是个微不可察的“东“字。 柳如烟倒吸冷气:“东宫令牌?可这制式...“ “是十年前的老物件。“朱棡摩挲着铜牌边缘的磨损,“当年大哥监国时用过。“他忽然想起什么,“老四到西安了吗?“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熟悉的哀嚎:“三哥!救命啊!“朱棣顶着两个黑眼圈冲进来,官服下摆还冒着烟,“二哥非要我试吃他新找的厨子做的菜...“ 徐妙云噗嗤笑出声:“四哥脸上怎么还有面粉印?“ “那是二哥拿擀面杖打的!“朱棣委屈巴巴地掏出封信,“他让我带话,说查出吕家往军中卖霉米的事,证据都在这...“ 朱棡展信细读,眉头越皱越紧,徐妙云扒着他胳膊偷看,突然指着某处惊呼:“这个数目...够十万大军吃半年了!“ “难怪要烧粮仓。“朱棣凑过来,“这是要毁账本啊!“ 窗外忽然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柳如烟从信鸽腿上解下竹筒,面色骤变:“应天急报——太子突发恶疾!“ 满室死寂中,徐妙云的小手悄悄攥住朱棡的衣角。她想起那个装满毒蜜饯的梅花漆盒,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朱棡手中的信纸突然被攥出裂痕。 徐妙云踮脚去够他的手腕,却听见“刺啦“一声——信纸被她扯成两半,朱棣的惨叫声几乎掀翻房梁:“我的差事!二哥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闭嘴。“朱棡把残信拍在案上,墨迹晕染处依稀可见“太子呕血三日“的字样。 徐妙云突然转身往内室跑,裙角带翻了茶盏也顾不上,片刻后抱着个紫檀药匣冲出来:“娘给的解毒丹!上次我偷吃...“ “那是治砒霜的。“朱棡按住她发抖的手,“太子中的未必是同种毒。“ 柳如烟已经套好马车:“殿下,最快五日能到应天。“她突然瞥见徐妙云在偷偷往靴筒里塞匕首,“徐小姐不能去!“ “凭什么!“小丫头急得直跺脚,“我能尝出毒药!上次那个梅脯...“ 朱棣突然插嘴:“三哥,父皇前日还夸她机灵...“话没说完就被朱棡瞪得缩了缩脖子。 院外传来赤电马不耐烦的响鼻声。 朱棡系紧护腕,突然感觉衣摆一沉——徐妙云整个人趴在地上抱住他的腿,发髻散了一半,活像只炸毛的猫:“不带我去我就告诉娘你偷喝她的贡酒!“ “......“朱棡弯腰拎起她,“路上敢喊累就把你扔进黄河喂鱼。“ 五更天的官道上,马车轮子碾过碎石发出沉闷的声响。徐妙云扒着车窗数星星,忽然“咦“了一声:“朱棡哥哥,那颗星星怎么在追我们?“ 朱棡按剑的手一顿,那不是星星,是追兵的火把——十余骑正借着夜色尾随,马蹄包了棉布,跑起来悄无声息。 他猛地勒住缰绳,赤电马前蹄扬起时,三支弩箭擦着车厢飞过。 “趴下!“朱棡把徐妙云按在车板上。 箭矢“夺夺夺“钉入厢壁,箭尾绑着的火药筒滋滋冒着白烟。电光火石间,朱棡踹开车门抱着小丫头滚落在地,身后马车炸成一团火球。 徐妙云被震得耳鸣,恍惚看见朱棡唇边有血丝。她手忙脚乱去擦,却被他反手塞进路旁排水渠:“数到一百再出来。“ 第194章 194 “我不!“小丫头死死拽住他腰带,“你答应娘要带我回...“话音未落,朱棡已经解下腰带腾空跃起——原来追兵已至眼前,雪亮弯刀正劈向她头顶! “锵!“金石相击的火星里,徐妙云连滚带爬躲到树后。她摸出柳如烟给的袖箭,却发现机括被泥水卡住了。正着急时,忽见地上有根烧焦的车辕... “看招!“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抡起车辕,正好砸中个想偷袭朱棡后背的刺客。 那人踉跄着回头,迎面又挨了一记——徐妙云跳起来用鞋底抽他脸,绣花鞋上的小珍珠在月光下划出亮线。 朱棡解决完最后一个敌人,转身就见小丫头正坐在昏迷的刺客身上数战利品:“朱棡哥哥!他们腰牌是太原卫的!“她举起块铜牌,突然皱眉,“咦,这个划痕...“ 血迹斑驳的铜牌上,梅花纹饰的第五瓣被人为刮花了。朱棡眸光一沉——这是军中表示“被胁迫“的暗记。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们找到处荒废的茶棚。 徐妙云蹲在溪边洗铜牌,突然惊呼:“水里有人!“朱棡剑刚出鞘,却见她捞起个湿漉漉的信封——是昨日被炸飞的奏折残页,如今只剩“吕氏通北“四个字还清晰。 “看来二哥查到的比想象中多。“朱棡把残纸晾在石头上。徐妙云正拧着裙角的水,忽然鼻子一皱:“朱棡哥哥,你闻...“ 风里飘来丝若有若无的药香。 顺着气味寻去,茶棚后竟躺着个重伤的驿卒,怀里紧紧抱着个漆盒——正是东宫专用的梅花纹样! 驿卒见到朱棡的玉佩,挣扎着吐出几个字:“太子...换药...“便昏死过去。徐妙云已经撬开漆盒,里面整齐码着十二枚蜡丸,每颗都印着吕字私印。 “不能碰!“朱棡打落她想去拿蜡丸的手。 小丫头却指着盒盖内衬:“这里有字!“只见丝绸衬里用针脚绣着几行小字:“太子每日戌时服药,忌蜂蜜。“ “蜂蜜...“徐妙云突然翻出自己的小荷包,“上次吕侧妃送来的蜜饯!“ 日头渐高,他们不得不拖着驿卒赶路。 徐妙云把自己的斗篷盖在伤员身上,边走边嘟囔:“这人指甲缝里有褐粉...像是煎药时沾的灶灰...“ 前方突然传来銮铃声响。 十余名锦衣卫纵马而来,为首的高举令牌:“奉旨接晋王殿下回京!“徐妙云刚要欢呼,却被朱棡暗中掐了下手心——这些人的飞鱼服下摆,全都绣着若隐若现的梅花纹! “有劳。“朱棡假装整理行装,低声对徐妙云道,“一会儿我说''跑'',你就往东边林子里钻。“ 小丫头眨眨眼表示明白,突然指着天空尖叫:“老鹰抓小鸡啦!“趁众人抬头瞬间,朱棡一剑劈断领头者的马缰。受惊的马匹横冲直撞时,徐妙云已经猫腰钻进了灌木丛。 林间追逐持续到晌午。徐妙云蹲在树杈上,看着假锦衣卫们在树下转来转去,急得直咬手指——朱棡哥哥去哪了?说好要在溪边汇合的... “下来。“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抬头就见朱棡倒挂在更高处的树枝上,衣摆还滴着水,显然刚游过河。小丫头兴奋地往上爬,结果踩断枯枝引来追兵。 箭矢破空声中,朱棡一把将她捞到背上:“抱紧!“ 他们在树冠间腾跃的身影惊起飞鸟无数。 徐妙云搂着朱棡的脖子,突然感觉后颈一凉——片树叶擦过皮肤,留下道血痕。 她这才发现追兵用的箭矢闪着诡异的蓝光,分明是淬了剧毒! “朱棡哥哥...“她声音发颤,“你后背...“ 三支毒箭深深钉在朱棡肩胛处,黑衣已被血浸透。 他脚步越来越沉,最终靠着一棵老松树滑坐在地:“听着...顺着溪水走...十里外有座...“ “我不走!“徐妙云扯下腰带想给他包扎,却发现血是黑的。 她手忙脚乱翻药匣,突然想起什么,掏出那颗从驿卒身上摸出的蜡丸:“赌一把!“ 朱棡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咬开蜡丸吞了半颗。小丫头苦得整张脸皱成一团,却惊喜道:“是解毒丹!和娘给的味道一样!“ 药效发作得极快。朱棡刚恢复些力气,就听见追兵的脚步声逼近。 徐妙云急中生智,抓起把腐叶往他脸上抹:“装死!“自己则扑到他身上嚎啕大哭:“夫君啊你怎么就去了——“ 追兵拨开灌木时,看到的就是个满脸泥污的小村姑趴在“尸体“上哭得撕心裂肺。有人用刀尖挑起她下巴:“看见个受伤的男人没?“ 徐妙云吸着鼻子指向相反方向:“往、往那边跑了...“她突然打了个喷嚏,喷了对方满脸唾沫星子。 待脚步声远去,朱棡睁开眼:“夫君?“ “戏本里都这么喊...“小丫头耳尖通红,手忙脚乱给他擦脸,“药效只能撑两个时辰...“ 暮色四合时,他们终于摸到一处猎户小屋。 徐妙云用火石点了三回才燃起柴堆,火光映着朱棡苍白的脸。 她正想找点水,突然听见门外有响动——是那个重伤的驿卒!这人不知怎么追来的,手里还攥着个染血的荷包。 “太子...香囊...“驿卒气若游丝地递过荷包,“吕侧妃给的...“说完便断了气。 荷包里装着晒干的梅花,香气与毒蜜饯一模一样。徐妙云翻出内衬,发现绣着行小字:“愿君心似我心“——落款却是十年前的日子! “不对...“她拽朱棡的袖子,“吕侧妃入东宫才七年...“ 朱棡突然咳嗽起来,唇角溢出血沫。 徐妙云慌得打翻了水罐,湿透的衣袖碰到火堆“嗤“地腾起白烟。这动静反倒惊醒了朱棡,他强撑着坐起:“荷包...拆开...“ 棉布夹层里藏着张泛黄的纸条,字迹已经模糊:“戌时三刻,老地方“。徐妙云对着火光细看,突然“啊“了一声:“这个''刻''字的竖勾...和密信上的笔迹一样!“ 更深露重,朱棡的高烧越发厉害。 第195章 195 徐妙云把最后半颗解毒丹化在水里喂他,自己嚼着苦药草提神。屋外不时传来狼嚎,她握着匕首守在门边,突然听见瓦片轻响—— “谁?!“她壮着胆子喝道,回应她的却是声猫叫。正要松口气,房顶“哗啦“破了个洞,跳下三个黑衣人! 徐妙云抡起烧火棍就打,却被轻易夺去。 眼看刀尖逼近咽喉,一支羽箭突然穿透窗纸,正中刺客咽喉。 门外马蹄声如雷,朱棣标志性的大嗓门响彻山林:“三哥!小弟救驾来迟——“ 冲进来的朱棣满脸烟灰,铠甲还带着焦痕:“幸亏小丫头的山茶花暗号...“他瞥见昏迷的朱棡,顿时慌了,“这这这...太医!“ 随行的军医刚解开朱棡的衣襟,就倒吸冷气——箭伤周围已经浮现出梅花状青斑。徐妙云突然抢过那个荷包:“是不是这个香味的毒?“ 军医嗅了嗅,突然脸色大变:“梅里藏娇?这是前朝宫廷秘药...“ “能解吗?“朱棣急得直搓手。军医支支吾吾:“除非知道用的哪三种梅花...“ 徐妙云已经翻出驿卒带来的漆盒,十二枚蜡丸排在地上:“每颗拆一点试试!“ 当第七枚蜡丸被捏碎时,军医突然按住她的手:“就是这个!白梅、绿萼梅加上腊梅的花蕊!“他哆嗦着配药,“可还缺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朱棣急得直转圈。军医偷瞄徐妙云:“中过此毒又痊愈之人的...指尖血。“ 小丫头立刻伸出左手:“抽!抽十管都行!“ 朱棡的睫毛在晨光中颤了颤,视线逐渐聚焦在徐妙云膝头摊开的绢布上。那歪歪扭扭的线条与其说是地图,倒不如说是孩童的涂鸦——东宫的亭台楼阁被她画成了一个个方盒子,吕侧妃的院落上还戳着个怒气冲冲的小人。 “这是...“他刚开口就咳出一口淤血,吓得徐妙云手忙脚乱去捂,“别说话!军医说毒血吐出来才好呢!“小丫头掌心沾了血也不嫌脏,反倒就着在绢布上添了几笔,“看,这样血流方向就清楚多了!“ 朱棣端着药碗进来时,正看见徐妙云举着血淋淋的绢布比划:“...所以吕侧妃的婢女每月初七都要去御药房!“他脚下一个趔趄,汤药差点泼在朱棡脸上:“小祖宗!这要是让父皇看见...“ “看见又如何?“朱棡撑着坐起来,突然盯着绢布某处眯起眼,“这个狗洞...“ “我画的!“徐妙云得意地指着那个歪歪扭扭的圆圈,“四哥说东宫西墙下有个被杂草遮住的...“ 朱棣手里的碗“咣当“砸在脚背上:“我没说!是你自己偷听我和二哥...“话没说完就被朱棡的眼神冻在原地。 窗外传来赤电马不耐烦的响鼻。徐妙云扒着窗框往外看,突然“咦“了一声:“柳姐姐怎么在喂马吃黄连?“只见柳如烟正把几根枯枝似的药材塞进马嚼子,赤电马苦得直甩头。 “那是龙血竭。“朱棡突然掀开被子,“准备启程。“ “不行!“徐妙云和朱棣异口同声。小丫头扑上来按住他肩膀:“军医说你要静养三日!“朱棣则手忙脚乱去摸他额头:“三哥你糊涂了?咱们的计划是...“ 朱棡拍开两人的手,从枕下抽出块染血的帕子——正是昨夜徐妙云给他擦脸用的,如今血渍晕染出个模糊的图案,隐约是朵五瓣梅花。 “吕家的标记?“朱棣凑近细看,“不对啊,他们家纹饰是七瓣...“ 徐妙云突然夺过帕子对着阳光:“是水渍!有人往药里掺了东西!“她指着帕角几处不自然的皱褶,“你们看,这里像不像''吕''字的小篆?“ 院外突然传来碗碟碎裂的脆响。三人冲出去时,只见军医瘫坐在药炉旁,面前的地上冒着诡异的绿色泡沫。柳如烟剑尖挑着个摔碎的瓷瓶,瓶底残留的粉末正“滋滋“腐蚀着青石板。 “龙血竭被调包了。“朱棡冷声道,“有人不想我们到应天。“ 徐妙云蹲在药渣前,突然用银簪挑起片半融的叶子:“这不是药材...是岭南的断肠草!“她抬头时小脸煞白,“上个月东宫赏给各藩王的荔枝里,就垫着这种叶子...“ 朱棣倒吸一口凉气:“二哥也收到...“ “不是二哥。“朱棡从怀中取出封信,“今早到的密报,太子病情突然加重。“他抖开信纸,朱标清瘦的字迹力透纸背:“...所咳之血泛绿,恐非寻常病症...“ 徐妙云突然拽过朱棣的袖子一阵猛嗅:“四哥你身上有股甜腻味!“她像只警觉的小狗般围着朱棣转圈,“昨儿接触过什么香囊没?“ 朱棣被问得一愣,突然拍大腿:“吕侧妃身边的嬷嬷!说给我送祛湿香包...“他慌忙从腰间解下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徐妙云抢过来就往火盆里扔。 “别!“朱棡剑尖一挑,荷包在半空散开,洒落的却不是香料,而是几十粒芝麻大小的虫卵,遇风立刻孵出红头小虫,振翅就要往人脸上扑! 柳如烟剑光如练,瞬间斩落大半。徐妙云抄起烧火棍乱挥,竟也拍死几只:“是岭南的蛊蚋!被叮了会烂肺腑!“ “好个一石二鸟。“朱棡冷笑,“既阻我们回京,又坐实了吕氏谋害太子的罪名。“他突然揪住朱棣的衣领,“你昨日还见过谁?“ 朱棣被勒得直翻白眼:“就...就二哥府上的长史...说太子妃...啊不是...吕侧妃最近爱吃蜜饯...“ 徐妙云和朱棡同时变了脸色。小丫头翻出随身的小本子刷刷记录:“蜜饯...蛊蚋...荔枝叶...全都对上了!“她突然拽朱棡的袖子,“朱棡哥哥,太子殿下是不是每逢阴雨天就咳血?“ “你怎么知道?“ “因为断肠草毒遇潮发作!“徐妙云眼睛亮得惊人,“那些荔枝叶根本不是保鲜用的,是慢慢下毒的药引!“ 第196章 196 院墙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柳如烟跃上树梢瞭望,脸色骤变:“是锦衣卫!带着刑部的枷锁!“ 朱棣慌得去摸佩剑:“难道父皇要拿我们...“ “蠢。“朱棡把徐妙云塞进柴堆,“是有人假传圣旨。“他话音刚落,大门就被踹开,十余名穿着飞鱼服的壮汉持刀涌入,为首的举起令牌:“奉旨捉拿谋害太子的晋王朱棡!“ 徐妙云从柴缝里看见,那令牌上分明沾着新鲜的血迹。她正想摸匕首,忽听朱棡轻笑一声:“陈指挥使何时改投了兵部?“话音未落,剑光已至对方咽喉——那“指挥使“慌忙格挡时,袖中竟掉出兵部特制的铜哨! 假锦衣卫们见状一拥而上。朱棣拔剑护住柴堆,嘴上还不忘贫:“三哥!这算不算''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闭嘴!“朱棡反手掷出的剑鞘打落两支暗箭,“是''月黑杀人夜''!“ 混战中,徐妙云从柴堆另一头钻出,猫腰溜到马厩。赤电马见她过来,立刻屈膝俯身。小丫头刚爬上马背,忽见墙头寒光一闪——有人张弓对准了朱棡后背! “低头!“她尖叫着甩出烧火棍。朱棡闻声矮身,箭矢擦着他发冠钉入门板,箭尾绑着的火药筒“滋滋“作响。千钧一发之际,柳如烟的长剑破空而至,将箭杆斩为两截。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半个马厩。徐妙云被赤电马甩到草料堆上,眼前金星乱冒间,看见个黑影正往朱棣后心捅刀。她摸出弹弓就射,袋里的铁莲子“嗖“地击中那人手腕——却是颗发芽的土豆,砸得刺客愣在原地。 “我的新暗器!“小丫头心疼地大喊。趁这空隙,朱棡已夺过敌人的刀,反手劈开最后一名假锦衣卫的胸甲,露出里头兵部特制的软甲。 满地狼藉中,朱棣突然揪住个装死的活口:“说!谁指使的?“那人狞笑着刚要咬牙,徐妙云眼疾手快往他嘴里塞了团马粪:“尝尝这个!“ “呕...小姑奶奶...“刺客吐得昏天黑地,“是...是兵部右侍郎让小的们扮作锦衣卫...“ 朱棡踩住他手腕:“为何栽赃吕氏?“ “因为...因为太子查到兵部倒卖军粮...“刺客突然浑身抽搐,七窍流血而亡。徐妙云掰开他牙齿,惊叫:“后槽牙藏着毒囊!和山神庙那批人一样!“ 日头渐西,朱棡望着应天方向拧眉。徐妙云正用帕子给他包扎手臂,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铃铛声——是官道上的驿马! “殿下!“驿卒滚鞍下马时几乎虚脱,“马皇后密信!“他递上的竹筒用火漆封着,漆印却被刮花了大半。 朱棡刚拆开就变了脸色。徐妙云踮脚一看,素笺上只有四个潦草的字:“速归,娘危“。 赤电马在官道上跑出了残影。徐妙云被颠得早饭都快吐出来,却死死搂着朱棡的腰不撒手:“朱棡哥哥...娘怎么会...“ “不是娘。“朱棡突然勒马停在一处茶棚,“笔迹是摹仿的。“他指着笺上“速“字末尾的顿笔,“娘写竖勾从来不带回锋。“ 茶棚老板送来的粗茶飘着霉味。徐妙云捧着茶碗暖手,突然盯着碗沿的缺口发呆:“这个茶棚...我们上次遇袭时来过...“ 朱棡指尖在桌下轻叩三下。柳如烟立刻借口添茶去了后院,片刻后回来摇头:“没有埋伏,但马槽下有新鲜的血迹。“ “调虎离山。“朱棣灌了口茶又全喷出来,“呸!这哪是茶,分明是...“ “是药渣。“徐妙云突然把茶汤泼在地上,褐色的水渍竟渐渐显出淡绿色,“和太子咳的血一样!“ 暮色四合时,他们改走水路。徐妙云趴在船舷数萤火虫,忽然指着岸边:“朱棡哥哥快看!“芦苇丛中隐约有灯火明灭,细看竟是三长两短的信号。 朱棣紧张地按住剑柄:“会不会是...“ “是二哥的人。“朱棡示意船夫靠岸。暗处走出个樵夫打扮的汉子,递上捆柴火就消失在夜色中。柴捆里藏着秦王朱樉的亲笔信,字迹仓促得像在逃命:“...兵部与五军都督府勾结,假传太子病危引你们入瓮...“ 徐妙云用银簪挑开信纸夹层,露出张更小的纸条:“吕氏父女乃替罪羊,真凶在...“ “在哪儿?“朱棣急得去抢,纸条却突然自燃成灰。朱棡剑尖挑起未燃尽的残角,隐约可见个“胡“字。 “胡惟庸不是早被诛九族了?“朱棣愕然。徐妙云却若有所思:“但他那些门生故旧...“ 船身突然剧烈摇晃。柳如烟拔剑出鞘的瞬间,十余个黑影从水中跃出,分水刺直取朱棡咽喉!徐妙云被晃得栽进朱棣怀里,顺手就把热茶泼向最近的那个刺客。对方惨叫一声捂住脸——茶水居然“滋啦“冒起了白烟! “是石灰粉!“小丫头得意地晃着空茶杯,“和珅叔教我的防身术!“ 混战中,朱棡夺过敌人的分水刺,发现柄上刻着朵五瓣梅。他冷笑着一脚踹翻偷袭者:“兵部连水师都调动了?“ 那刺客突然狂笑:“晋王殿下,此刻应天怕是已经...“话未说完,一支羽箭穿透他的喉咙。众人回头,只见岸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大队骑兵,为首之人高举金牌:“奉陛下口谕,接晋王殿下回宫!“ 朱棣刚要上前,被朱棡一把拽回:“看他们的马镫。“——精钢打制的马镫内侧,全都刻着朵小小的梅花。 冰冷的江水灌入鼻腔时,徐妙云本能地死死抓住朱棡的衣带。黑暗中她感觉朱棡的手臂像铁箍般环住她的腰,带着她在湍急的水流中忽上忽下。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擦过她的脚踝,疼得她差点张嘴尖叫,却只吐出一串咕噜噜的气泡。 “哗啦——“破水而出的瞬间,徐妙云咳得肺都要炸了。朱棡拖着她游向岸边芦苇荡,湿透的衣衫沉得像铁甲。小丫头刚摸到泥岸就瘫成一团,却见朱棡突然捂住她的嘴——不远处传来火把的光亮和杂乱的脚步声。 第197章 197 “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粗犷的吼声惊起几只夜鹭。徐妙云感觉朱棡的手在她掌心写字:装死。 她立刻闭眼瘫在泥滩上,故意让半截袖子漂在水面。追兵的火把越来越近,有个穿牛皮靴的就在她耳边踩来踩去:“头儿,这儿有个小的!“ 靴尖踢到她腰侧时,徐妙云差点憋不住气。忽然“嗖“的一声破空响,那靴子主人闷哼着栽进江里。紧接着箭如雨下,追兵们惨叫连连。 “是魏国公的亲卫!“有人惊恐大喊。徐妙云偷偷睁眼,看见对岸树林里冲出二十余骑,当先那人弯弓搭箭的姿势,活脱脱就是年轻版的徐达! “爹爹?“她刚出声就被朱棡按回泥里。真正的杀机此刻才至——芦苇丛中突然竖起十余张强弩,箭头发着诡异的蓝光,齐刷刷对准了救援的骑兵。 千钧一发之际,徐妙云摸到腰间别着的弹弓。她咬牙抓起把碎石,也不瞄准就朝弩手方向乱射。“哎哟!“黑暗中有人痛呼,弩箭失了准头,擦着徐达亲卫的马蹄扎进土里。 “撤!“假传圣旨的骑兵首领吹响骨哨。朱棡趁机抱起徐妙云冲向树林,湿衣服拖泥带水地甩了追兵满脸。小丫头趴在他肩上,看见爹爹的副将一箭射穿了最后那个弩手的喉咙。 晨雾弥漫的树林里,徐妙云裹着副将给的干衣裳直打喷嚏。朱棡正和徐达派来的校尉低声交谈,突然脸色一变:“太子醒了?“ “昨夜子时突然清醒。“校尉偷瞄了眼徐妙云,“说梦见晋王殿下在吃毒苹果...“ 小丫头噗嗤笑出声,被自己的鼻涕泡呛得直咳嗽。朱棡无奈地给她拍背:“太子还说了什么?“ “说...说吕侧妃最近总在绣梅花香囊。“校尉压低声音,“但东宫根本没有梅树。“ 徐妙云突然从包袱里掏出个油纸包:“因为这个!“纸包里是她沿途收集的各类毒物标本,最上面正是那片荔枝叶。“太子殿下是不是每逢阴雨天就咳血加重?“ 校尉瞪大眼睛:“徐小姐怎知...“ “因为断肠草毒遇潮发作。“她得意地晃着脑袋,发梢的水珠甩了朱棣一脸,“那些荔枝叶根本不是保鲜用的,是慢性毒药!“ 朱棣正拧着衣角的水,闻言一个激灵:“二哥府上也有贡荔...“ “四弟慎言。“朱棡突然打断他,目光扫过校尉腰间的梅花玉佩。徐妙云会意,假装打喷嚏扑到校尉身上,趁机摸走了玉佩。 等校尉告退,三人凑在一起研究玉佩。朱棣用剑尖挑开夹层,里面竟藏着张微缩地图,标注着应天城各处密道。 “这是...“朱棣声音发颤,“胡惟庸案时锦衣卫用的...“ “所以''胡''字指的不是胡惟庸。“朱棡冷笑,“是他当年安插在锦衣卫的暗桩。“ 徐妙云突然指着地图角落的小记号:“这个墨点...是不是娘寝宫的后墙?“ 正午时分,他们换上校尉带来的农家衣裳。徐妙云把头发挽成村姑髻,还往脸上抹了把锅灰。朱棣见状也要抹,被她嫌弃地推开:“四哥长得就够黑了!“ “小没良心的!“朱棣作势要掐她脸蛋,被朱棡一记眼刀钉在原地。 通往应天的官道上,商队马车排成长龙。徐妙云趴在粮袋上假装睡觉,耳朵却竖得老高。前面茶摊几个脚夫正闲聊:“听说了吗?今早玄武门戒严了...“ “可不是!我三舅老爷的连襟在五城兵马司当差,说逮着个往宫里运毒药的...“ 徐妙云偷偷拽朱棡的袖子,却见他微微摇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茶摊老板正偷偷往一个脚夫怀里塞东西——那油纸包的形状,像极了他们在船上见过的毒石灰! 商队缓缓通过城门时,徐妙云紧张得手心冒汗。守门士兵挨个检查货物,轮到他们这辆车时,突然用枪杆戳了戳粮袋:“装的什么?“ “高粱。“朱棡哑着嗓子回答。士兵狐疑地打量他黢黑的脸庞:“掀开看看。“ 徐妙云突然“哇“地哭出声:“官爷行行好!我娘病得快死了,就等着卖粮抓药...“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顺势把鼻涕抹在粮袋上。士兵恶心得连连后退:“滚滚滚!“ 进了城,朱棣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小丫头,你哪学来这招?“ “跟和珅叔看大戏学的呀!“徐妙云得意地抹掉脸上伪装,突然指着远处钟楼,“朱棡哥哥快看!“ 钟楼檐角挂着盏红灯笼——这是马皇后与他们约定的暗号,表示“危险暂缓“。朱棡却盯着灯笼旁飘过的青烟皱眉:“娘从不用檀香。“ 他们绕到皇城东北角的排水沟前。徐妙云扒开伪装的杂草,露出个狗洞大小的入口:“地图上标的密道!“朱棣刚要钻,被她拽住后襟:“四哥等等!“小丫头掏出个鸡蛋扔进去,蛋清立刻“滋啦“冒起白泡。 “硫酸!“朱棣脸都绿了,“这要钻进去...“ 朱棡已经解下腰间皮囊,往洞口倒了半袋面粉。粉尘弥漫中,隐约可见洞壁插着几十根细如牛毛的毒针。 “胡惟庸的拿手好戏。“他冷笑,“当年蓝玉就是...“ “什么人!“一声暴喝打断了他。转角处冲出队巡逻兵,铠甲上的梅花纹在夕阳下泛着血光。徐妙云反应极快,抓起把土灰扬过去:“跑!“ 三人慌不择路冲进条死胡同。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朱棣急得直跺脚:“完蛋完蛋,二哥知道我被当街追着打,肯定笑话我...“ “闭嘴。“朱棡突然掀开墙角的下水石板,“下去。“ 恶臭扑鼻的甬道里,徐妙云捏着鼻子摸黑前行。忽然前方传来细微的水声,朱棡立刻熄灭火折子。黑暗中,有个尖细的嗓音哼着小曲渐渐靠近:“...梅花落尽李花开...“ “是宫里的太监!“朱棣压低声音。徐妙云却竖起耳朵:“调子不对,原词是''桃李花开''...“ 第198章 198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亮起火光。个驼背老太监提着灯笼,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晋王殿下别来无恙?老奴奉皇后娘娘之命...“ 朱棡的剑已经抵住他咽喉:“李公公三年前就死了。“ 老太监笑容不变,脸上的皮却突然裂开道缝!徐妙云尖叫着抛出石灰粉,那“人“敏捷后翻,露出张年轻的脸:“殿下好眼力。“ “锦衣卫千户沈炼?“朱棣愕然,“你不是在诏狱...“ “奉密旨查案。“沈炼撕下伪装,从袖中取出块金牌,“陛下口谕,命晋王即刻进宫——这次是真的。“ 穿过七拐八绕的密道,眼前豁然开朗。徐妙云惊讶地发现竟走到了御花园的假山后。沈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不远处凉亭——吕侧妃正在给太子喂药,而凉亭柱子上新雕的梅花纹饰里,隐约闪着金属的寒光。 “机关。“朱棡用口型说。徐妙云突然掏出弹弓,瞄准凉亭顶部的铜铃就是一发。铃铛“当啷“巨响,惊得太子的药碗摔得粉碎。几乎同时,三支弩箭从梅花纹饰中激射而出,钉在了吕侧妃刚才站的位置! “有刺客!“沈炼高声示警。大批侍卫从四面八方涌来,却见吕侧妃不慌不忙地扶起太子,从袖中掏出块玉佩掷向假山——“轰“的一声,凉亭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面张布满尖刀的网! 朱棡箭步上前接住踉跄的太子,徐妙云则扑向吓傻的吕侧妃:“姐姐小心!“两人滚作一团跌进花丛,小丫头的手肘正好压到个硬物——是吕侧妃藏在腰间的账本! “殿下明鉴!“吕侧妃突然跪地哭诉,“妾身父亲是被冤枉的!真正倒卖军粮的是...“一支冷箭突然破空而至,朱棡挥剑格挡的刹那,吕侧妃胸口已绽开朵血花。 “五...军...“她死死攥住徐妙云的手断了气。小丫头掰开她手指,发现掌心里攥着枚生锈的箭头——正是当年蓝玉案中,胡惟庸党羽专用的制式! 武英殿内灯火通明。朱元璋盯着跪了一地的儿子们,突然将茶盏砸在朱棣头上:“蠢货!朕让你暗中查访,你倒好...“ “父皇息怒。“朱标虚弱地咳嗽着,“四弟也是...“ “你闭嘴!“朱元璋突然红了眼眶,“明知有人下毒还喝!朕看你们一个个...“话没说完,马皇后端着药碗进来,见状直接把药泼在了朱元璋脚边:“吼什么吼?标儿刚醒!“ 徐妙云躲在朱棡身后偷笑,突然被点名:“小丫头,过来。“马皇后招手让她近前,亲手给她戴上串珊瑚珠,“这次多亏你心细。“ 朱元璋哼了声:“朕看就是运气好...“ “才不是!“徐妙云不服气地掏出小本子,“从太原到应天,一共发现二十三处破绽!比如那个假李公公...“ 她滔滔不绝的分析让满殿寂静。朱标突然轻笑:“徐小姐若不嫌弃,日后可否常来东宫...“ “不行。“朱棡和朱元璋异口同声。马皇后忍俊不禁,把徐妙云搂进怀里:“等及笄了再说。“ 夜深人静时,徐妙云趴在坤宁宫的窗台上数星星。朱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看什么?“ “那颗最亮的。“小丫头指着北方,“像不像太原我们种的土豆?“ 朱棡突然往她手里塞了块温润的东西。借着月光一看,竟是半枚虎符! “这是...“ “娘给的。“朱棡望着她晶亮的眼睛,“五军都督府安插的暗桩,今后归你调遣。“ 徐妙云兴奋地蹦起来,差点撞翻窗边的花瓶。朱棡伸手去扶,却被她顺势抱住胳膊:“朱棡哥哥,那我们是不是可以...“ “先把《九章算术》抄完。“朱棡拎着她后领往书房走,“欠了十七页。“ 小丫头顿时蔫了,边走边嘟囔:“等我有权了,第一道令就是烧了天下算术书...“话音未落,马皇后的声音从内室飘来:“再加《女诫》三遍。“ 月光如水,映着徐妙云皱成包子的小脸。 宫墙外隐约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一下,两下,像是某种隐秘的计数,又像是崭新征程开始的鼓点。 徐妙云对着虎符发愣的功夫,朱棡已经往书案上摞了半尺高的宣纸。小丫头扒拉着纸堆哀嚎:“这得抄到猴年马月呀!“忽然眼珠一转,“朱棡哥哥,要是...要是我能证明算术比《女诫》有用呢?“ 窗外传来马皇后带笑的声音:“哦?怎么证明?“只见娘娘倚在门边,手里还端着碗冒着热气的杏仁茶,“譬如说,算出御膳房今日偷了多少油?“ 徐妙云立刻来了精神,掏出随身的小本子刷刷写起来:“根据上月采买单子,菜油每日耗用应是三十斤,但实际领用四十五斤——多出的十五斤若是转卖,每斤赚五十文...“她突然停顿,皱着小鼻子嗅了嗅,“不过今日他们没偷油,改偷蜂蜜了!“ 马皇后挑眉:“何以见得?“ “娘娘鬓角沾着蜂蜡呢!“小丫头得意地指着,“只有取蜜时才会溅到这么高——定是查看蜜罐时被蜜蜂追了!“ 朱棡突然咳嗽一声。徐妙云这才发现皇帝不知何时站在廊下,脸色黑得像锅底:“朕的御膳房,倒成了贼窝子?“ 满宫人哗啦啦跪了一地。徐妙云却仰着头继续算:“其实亏空不大,每月就二十两银子左右...但蜂蜜这事可大可小——万一混进毒蜜...“ 朱元璋瞳孔骤缩。马皇后适时递上杏仁茶:“重八,先喝口热的。“转身却对徐妙云眨眨眼,“小机灵鬼,这账怎么算的?“ “看蚂蚁呀!“小丫头指着窗台,“御膳房倒的泔水招来的蚂蚁,比别处多三成呢!“ 夜风忽然送来丝焦糊味。朱棡猛地推开西窗,只见东宫方向隐约冒起青烟。几乎同时,个浑身是血的太监连滚带爬冲进院子:“走水了!太子书房...“ 徐妙云的第一反应竟是抓起算纸:“今日东风三級,火势会往西偏殿蔓延——得先搬走西殿的文书! 第199章 199 “她边跑边扯嗓子喊,“侍卫大哥!先去护着西边廊下第三根柱子!那儿藏着防汛图!“ 朱元璋的佩剑“哐当“掉在地上。马皇后急声追问:“你怎知...“ “上月帮太子殿下找风筝时看见的!“小丫头已经蹿出丈远,朱棡拎着她的后领把人拽回来:“待着。“ 火光映得夜空发红。徐妙云扒着门框直跺脚,忽然拽住马皇后的衣袖:“娘娘!太子殿下近日是不是总在书房熬到子时?“ 马皇后脸色骤变:“你如何...“ “因为守夜侍卫的交接时辰提前了半刻!定是殿下吩咐的——他咳血那日我就发现,子时前后他的脉象最弱...“她突然捂住嘴,惊恐地看向朱元璋。 皇帝的眼神变得骇人:“继续说。“ 小丫头吓得往朱棡身后躲,嘴上却不停:“所、所以纵火之人定是算准殿下今夜会提前歇在书房...但殿下实际去了东暖阁批奏折——这事只有吕侧妃知道!“ “不可能。“马皇后断然道,“吕氏午后就被哀家禁足了。“ 徐妙云突然“啊“了一声,从袖袋里摸出个香囊:“那这个怎会出现在御花园?吕姐姐的绣活我最熟了,这个''安''字的收针...“ 朱棡接过香囊对着火光细看,突然撕开内衬——里面掉出张药方,墨迹还是新的:“太子每日服药剂量,竟被改了三分!“ 救火声鼎沸中,朱元璋突然冷笑:“好,好得很。“他踢了踢跪在地上的太医,“你们太医院,倒是会看人下菜碟。“ 太医抖如筛糠:“臣...臣等都是按方...“ “方子被换了。“徐妙云捡起药方嗅了嗅,“有股酸味——用白矾水写的隐字遇热才会显形!“说着把药方往火盆边凑。 朱棡抬手拦下:“不必了。“他剑尖指向太医颤抖的右手,“虎口沾着墨渍,袖口还有白矾粉末——方才装跪时蹭上的。“ 突然一声凄厉的猫叫划破夜空。徐妙云猛地转头:“是太子殿下养的大橘!它只肯吃吕姐姐喂的鱼...“话没说完就往外冲,“快救猫!猫知道谁是坏人!“ 混乱中没人注意,小丫头往猫常趴的墙头扔了条咸鱼干。等大橘叼着鱼跳下来时,她趁机摸了摸猫脖子——绒毛里藏着个小小的油纸卷。 “果然...“她躲在朱棡背后展开纸卷,上面是吕侧妃娟秀的字迹:“妾发现有人篡改药方,奈何证据被毁。唯记太医右指甲缝藏毒,色青黑。“ 朱棣带着侍卫压着太医过来时,徐妙云突然扑上去抱住太医的腿:“大人饶命啊!“趁机狠狠在他右手抓出三道血痕。 “嘶——“太医痛呼缩手。朱棡立刻扣住他手腕,只见指甲缝里果然藏着青黑色膏体! “是岭南蛇毒。“徐妙云掏出随身小瓷瓶,“用这个可验...“她突然噎住——瓷瓶不知何时被换成了装糖豆的! 朱元璋气得笑出声:“好个连环计!“突然踹翻火盆,“都给朕滚去诏狱!“ 次日清晨,徐妙云顶着黑眼圈在书房抄书。朱棡推门进来时,见她正对着虎符发呆:“朱棡哥哥,这虎符...怎么有股梅花香?“ 她突然跳起来往外跑:“我知道证据在哪了!“ 武英殿前,百官正在早朝。徐妙云不顾礼仪直冲进去,举起虎符大喊:“陛下!真凶的梅花印鉴是用这个拓的!“ 满殿哗然中,她将虎符按在朱砂印泥里,又重重盖在宣纸上——出现的竟是带缺口的五瓣梅花,与之前所有证据上的印记完全吻合! “昨夜我试了所有官印都不对。“小丫头气喘吁吁,“方才才想通,唯有虎符的玄铁质地能拓出这种锯齿边!“ 朱元璋盯着虎符沉默良久,突然暴怒:“朕的虎符,何时被...“ “三年前胡惟庸案时。“朱棡平静接口,“当时兵部奉命清点赃物,有机会接触虎符的只有...“他目光扫向班列末尾,一个白发老臣突然瘫软在地。 徐妙云却摇头:“不止他!还有个人——当年负责记录归档的...东宫属官!“ 退朝后,马皇后亲自给徐妙云手腕敷药——方才情急之下磕青了。小丫头呲牙咧嘴地邀功:“娘娘,我是不是不用抄《女诫》了?“ “做梦。“朱棡往她面前又摞了一叠纸,“纵马闯殿,加罚十遍。“ 徐妙云哀嚎着瘫在桌上,忽然鼻尖一动:“咦?哪来的烤土豆香?“ 朱棣探头进来,满脸黑灰地举着个焦黑块茎:“二哥在地窖偷烤的...诶你别抢!“ 三人闹作一团时,窗外飘进些零碎对话,徐妙云突然竖起耳朵:“...说是吕侧妃悬梁了?“ 她手里的红薯“啪嗒“掉在地上。朱棡按住她肩膀:“是诈死。“他压低声音,“今早锦衣卫在冷宫发现了真的吕侧妃,被换了脸关着。“ “那死的是...“ “是个替身。“朱棣凑过来嘀咕,“脸上贴着人皮面具呢,揭下来可吓人了...“ 徐妙云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昨夜猫脖子上的纸条:“吕姐姐说...太医指甲藏毒的事,是太子殿下昏迷前告诉她的!“ 满室寂静中,马皇后的茶盖“咔“地合上:“标儿早就察觉了。“ 暮色渐深时,徐妙云趴在书案上睡着了,墨汁染花了半张《女诫》。朦胧中感觉有人给她披衣,听见朱棡低声道:“...太原送来的土豆开花了吗?“ 她嘟囔着梦话:“开啦...紫色的花...能毒老鼠...“ 烛火噼啪一跳。朱棡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将虎符轻轻放在她枕边。 宫墙外,打更人的梆子声穿过细雨,一声,又一声,像是永无止境的轮回,又像是崭新阴谋揭幕的序曲。 晨光透过窗棂时,徐妙云被浓郁的黄芪鸡汤香馋醒了。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枕边的虎符被系了根红绳,正好能当项链戴。马皇后端着炖盅进来,见她对着虎符傻笑,故意板起脸:“《女诫》才抄了三页就想跑?“ 第200章 200 “娘——“小丫头拖长调子撒娇,“我梦见爹爹摔下马了,得回去看看!“说着把虎符塞进衣领,冰得直缩脖子。 朱棡的声音从廊下传来:“魏国公昨日刚猎了头黑熊。“他倚着门框抛来个小瓷瓶,“顺路把这个带给徐叔,治跌打损伤的。“ 徐妙云扒着窗台不肯接:“朱棡哥哥不陪我回去吗?“脚尖偷偷把砚台往边上踢——昨夜偷懒没抄完的功课还摊着呢。 “朕看他很该去。“朱元璋突然现身,拎起染墨的《女诫》抖了抖,“正好让徐达瞧瞧,未来儿媳的字有多丑。“ 小丫头顿时红了脸,手忙脚乱去抢宣纸,却带翻了鸡汤。朱棡侧身避开溅起的油花,袖中突然掉出块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徐妙云手快捡起来:“咦?这不是吕姐姐...“ 马皇后突然咳嗽一声。朱元璋眯眼盯着帕子角若隐若现的“棡“字,脸色沉了下来。 回魏国公府的马车里,徐妙云抱着暖炉数街边的幌子。忽然“咦“地趴到窗边:“那不是东宫的马车吗?怎么往锦衣卫衙门去了?“车帘晃动间,她隐约看见个戴帷帽的侧影,腕间翡翠镯子水头极好——分明是吕侧妃最宝贝的那只。 “看错了。“朱棡伸手拉下车帘,“那是刑部提审的女犯。“ “才不是!“小丫头较真地比划,“那镯子内侧有道裂痕,是去年吕姐姐扑蝶时磕的...“她突然噤声,因为朱棡往她嘴里塞了块蜜饯。 甜味化开时,马车正好经过秦淮河。徐妙云突然指着画舫尖叫:“朱棡哥哥快看!土豆开紫花啦!“只见某艘花船栏杆上摆着盆奇异花卉,紫绒绒的花球在风中轻颤。 朱棡指节微微发白:“那是绣球。“ “不对不对!“徐妙云掏出小本子翻找,“《农政全书》说土豆花该是...哎呦!“马车突然急停,她一头栽进朱棡怀里,鼻尖撞到他腰间硬物——是那块并蒂莲帕子包裹的什么东西。 车外传来争吵声。徐妙云趁机摸了下那硬物,形状像是...半块兵符?她正发呆,忽被朱棡拎着后领提出车厢:“自己回国公府。“ “凭什么!“小丫头扒着车辕不撒手,却见朱棡翻身上了亲卫牵来的赤电马,方向竟是往锦衣卫衙门去了。她跺跺脚,突然猫腰钻回马车底——果不其然,车底板夹层里藏着几根紫色的花穗! 魏国公府门前石狮子旁,徐达正拿着戥子称熊胆。见女儿从车底滚出来,老将军胡子直抖:“又闯什么祸了?“ “爹爹!“徐妙云扑上去闻他衣袖,“您昨日真去打猎了?“袖口沾着的确实是熊毛,却混着丝极淡的梅花香——与东宫常用的熏香一模一样。 徐达拎着她往府里走:“太子赏的新茶,让你娘烹了...“话没说完,徐妙云已经蹿向书房——多宝阁最显眼处摆着个崭新的汝窑茶罐,罐底却沾着点泥印。她抠下些许对着光看,竟是太原特有的红黏土! “云儿。“徐夫人端着点心进来,“晋王刚差人送来的...“食盒里躺着几块梅花形状的糕饼,徐妙云掰开一看,豆沙馅里混着细碎的紫色花瓣。 母女俩同时沉默。徐夫人突然拍案:“来人!把昨日送茶的小厮捆了!“ 夜色渐浓时,徐妙云蹲在房顶看星星。瓦片轻响,朱棣鬼鬼祟祟爬上来:“三哥让我给你送这个。“递来的油纸包里是热乎乎的蟹粉包子,底下压着张字条——“亥时三刻,老地方“。 小丫头啃着包子嘀咕:“哪个老地方啊...该不会是...“她突然噎住,因为看见晋王府方向升起盏孔明灯,灯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土豆。 与此同时,锦衣卫衙门的暗室里,朱棡正盯着案上的证物:几根紫色花穗,半罐红黏土,还有块沾着茶渍的兵符。沈炼低声禀报:“吕侧妃招了,说太子早知有人下毒,故意将计就计...“ “她人呢?“ “在后堂歇着。“沈炼表情古怪,“一直问殿下何时来见她。“ 朱棡揉着眉心起身。穿过回廊时,他听见厢房里传来吕氏哼唱的小调,竟是儿时马皇后常哄他们睡的童谣。 推门刹那,香风扑面而来——吕氏只穿着素纱中衣,发间簪着朵蔫蔫的紫花。 “殿下。“她眼波流转。 朱棡剑鞘抵住她递来的茶盏:“花毒从哪来的?“ “重要么?“吕氏轻笑,“横竖您那位小王妃已经...“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徐妙云的惊呼:“天啊!房顶有老鼠!“ 瓦片哗啦啦响成一团。 朱棡冲出去时,正看见小丫头抱着房梁荡秋千,底下是摔碎的花盆——泥土里埋着个油纸包,露出几根干枯的紫色花茎。 “我就说是土豆花!“徐妙云得意地晃着腿,“《本草纲目》说这个能让人做春梦...“她突然捂住嘴,因为看见吕氏衣衫不整地倚在门边。 连夜回国公府的马车上,徐妙云把虎符咬得咯吱响,车过北门时,她突然拍窗:“停车!我要买李记的梨膏糖!“ 摊主打包时,她状似无意地问:“伯伯,最近买紫花的人多吗?“ “可不!“摊主指着对面药铺,“前儿东宫采买一口气要了十斤晒干的...“ 徐妙云扔下糖就往晋王府跑。冲进书房时,朱棡正在焚毁一沓信纸,火盆里飘出熟悉的梅花香。她不管不顾地伸手去捞,被朱棡拦腰抱住:“烫!“ “是太子!“小丫头急得直跺脚,“是他自己吃的毒花!我闻过药渣,用量根本毒不死人——他是装病引蛇出洞!“ 朱棡沉默着拨开她烧焦的鬓发。 窗外更鼓敲响三下,远处突然传来丧钟——整整二十七响,是皇子的规格。 “是秦王!“徐妙云脱口而出,“只有他会用这种法子警告...“ 话没说完,朱棣满头大汗地闯进来:“三哥!二哥他...他把吕侧妃接去西安了!说是治病!“ 第201章 201 应天城,晋王府。 朱棡负手立于庭院之中,身姿挺拔如松,眉头却紧锁成一个川字。 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他年轻却已显刚毅的脸上,却化不开那层浓重的阴霾。 五十名凤卫静立在他身后,清一色的玄色劲装,身姿矫健,面容肃穆,如同雕塑般悄无声息,唯有腰间悬挂的赤鸢长剑在阳光下偶尔反射出一点寒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蠢货!彻头彻尾的蠢货!”朱棡在心中咆哮,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灼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消息是潜伏在秦王朱樉身边的凤卫拼死传回来的——他那好二哥,竟然偷偷离了封地(虽未就藩,但年长皇子在宫外另有府邸),带着一队亲卫,截住了被软禁送往别院的太子侧妃吕氏的车驾,还妄想将她带走“治病”! 吕氏!那是大哥的侧妃!就算被废了正妃之位,她名份上依旧是东宫的人!二哥啊二哥,你是猪油蒙了心,还是觉得父皇的刀不够快?你这是在刀尖上跳舞,不,你这是在抱着火药桶往火堆里跳! 朱棡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剧烈的愤怒和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焦灼交织在一起。他太了解自己的父皇了,朱元璋对权力的掌控欲近乎偏执,对皇室颜面的看重更是超越一切。 朱樉此举,无异于将一盆污水直接泼向了皇家最不能碰触的禁区,其后果不堪设想! 不仅朱樉自身难保,很可能还会牵连甚广,甚至……可能影响到远在太原的徐妙云,以及刚刚因为土豆和赈灾之事对他稍有改观的父皇那本就稀薄的信任。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阻止这场愚蠢的闹剧! 朱棡猛地转身,玄色披风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声音冷冽如冰:“赤鸢,点齐五十凤卫,备马!要快!” “是,主公!”为首的女卫赤鸢毫不犹豫抱拳领命,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眼神锐利如鹰。 她是凤卫的统领,也是朱棡最信任的近卫之一,深知此刻主公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片刻之后,晋王府侧门洞开,朱棡一马当先,胯下赤电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 这匹汗血宝马通体赤红,神骏非凡,四蹄翻腾间仿佛踏着火焰。 五十名凤卫紧随其后,清一色的高头大马,马蹄声如奔雷般敲击在应天城的青石路面上,引得沿途百姓纷纷惊恐避让,议论纷纷,不知这位年轻的晋王殿下为何如此兴师动众,行色匆匆。 朱棡根本无暇顾及旁人的目光,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在事情彻底无法挽回之前追上朱樉! 赤电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焦躁,长嘶一声,速度再快三分,鬃毛在疾风中烈烈飞扬。 队伍风驰电掣般冲出应天城门,沿着官道向北疾驰。 官道两旁是初春的田野,刚刚泛起点点新绿,但在朱棡眼中,这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只剩下无边的焦灼。 他不断催动马匹,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各种可能性以及应对之策。 父皇此刻定然已经知晓,恐怕乾清宫里的雷霆之怒早已降临,他现在去截人,是亡羊补牢,但也可能引火烧身。 可若不去,任由朱樉胡闹下去,整个皇室都将沦为笑柄,兄弟阋墙的丑闻足以动摇国本! “快!再快一点!”朱棡低吼着,鞭子在空中甩出清脆的响声。 疾驰了近两个时辰,日头已经开始西斜,估摸着距离应天已有一百多公里。 前方探路的凤卫终于传回消息:发现了秦王车驾的踪迹,就在前方不远处的驿站附近休整! 朱棡精神一振,猛夹马腹,赤电如同一道红色闪电般冲了过去。 果然,在驿站外的一片空地上,停着几辆马车和数十名秦王府的护卫。 其中一辆马车格外显眼,周围看守明显更严密。 秦王朱樉正站在马车旁,似乎正隔着车窗对里面说着什么,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担忧和某种急切的神情。 “二哥!”朱棡勒住马缰,赤电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稳稳停在了朱樉面前,溅起一片尘土。 朱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愕然回头,看到是朱棡,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强自镇定下来:“三弟?你……你怎么来了?”他比朱棡年长两岁,身材略显高大,但此刻在朱棡那迫人的气势面前,竟显得有些局促。 朱棡飞身下马,几步冲到朱樉面前,根本顾不上什么礼节,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斥,声音因为愤怒和疾驰而带着一丝沙哑,却字字如刀:“我怎么来了?我再不来,你是不是要带着大哥的侧妃私奔到天涯海角去?!朱樉!你是猪脑子吗?!你睁开眼看清楚!那是吕氏!是太子侧妃!是你的嫂嫂!你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你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觉得父皇的诏狱太空旷,想进去住几天?!” 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指着那辆被严密看守的马车,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帮她治病?天底下就你会治病?太医署是摆设吗?东宫没人了吗?需要你一个秦王,偷偷摸摸,带着护卫,来劫自己兄长的妃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这是把整个皇室的脸面扔在地上踩!是把我们兄弟几个全都架在火上烤!” 朱樉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他本就有些理亏,此刻被朱棡毫不留情地戳破心思,更是恼羞成怒,梗着脖子辩解道:“三弟!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我只是看吕侧妃病得沉重,无人照拂,实在可怜!大哥他……他如今病着,东宫那些人哪里会真心管她?我……我这是出于兄弟情谊……” “兄弟情谊?”朱棡气得几乎要笑出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浓浓的嘲讽,“你的兄弟情谊就是带着刀剑,劫掠嫂嫂?!朱樉,收起你那套骗鬼的说辞!你那点心思,以为能瞒得过谁?父皇那里恐怕早已收到了八百里加急!你等着吧,看父皇这次会不会再用鞭子抽你那么简单!” 第202章 202 提到朱元璋的鞭子,朱樉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但随即又被一种倔强和不甘取代:“我……我只是想帮她……” “帮她?你是害她!更是害死我们所有人!”朱棡厉声打断他,眼神冰冷如刀,“立刻把人交给我!” 朱樉闻言,下意识地挡在马车前,他身后的几名贴身护卫也立刻上前一步,手按在了刀柄上,神色警惕地看着朱棡和他身后那五十名煞气腾腾的凤卫。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三弟,此事与你无关,你休要多管闲事!”朱樉咬牙道。 “与我无关?”朱棡怒极反笑,“好好好,看来你是执迷不悟了!” 他不再废话,猛地一挥手。 早已蓄势待发的赤鸢如同鬼魅般动了! 她的身影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腰间赤鸢长剑瞬间出鞘,剑光如同秋水般潋滟,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没有人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只听到“铿铿”几声金属交击的脆响,以及两声短促的惨叫。 朱樉那两名试图阻拦的贴身护卫手中的腰刀已然断成两截,手腕上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线,鲜血汩汩流出,他们惨叫着踉跄后退,脸上充满了惊骇和痛苦。 赤鸢的剑尖斜指地面,一滴血珠顺着剑锋滑落,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朱樉和其他护卫,眼神冷冽得如同万载寒冰,强大的杀气毫不掩饰地弥漫开来,镇得那些秦王府护卫脸色发白,竟无一人再敢上前。 “退下!”朱棡猛地踏前一步,暴喝出声。 这一声喝,不仅蕴含着他那150点绝世武力的磅礴气势,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杀伐决断的霸王威压,如同实质般的冲击波扩散开来。他目光如电,扫过那些护卫,仿佛在看一群蝼蚁。 那些秦王府的护卫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和气势?被朱棡那如同猛虎般的目光一扫,只觉得双腿发软,头皮发麻,下意识地纷纷后退,让开了一条通路,连头都不敢抬。 朱棡冷哼一声,不再看面如死灰的朱樉,大步走向那辆华丽的马车。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车帘。 马车内光线有些昏暗,吕氏蜷缩在角落的软垫上,身上盖着一件厚厚的锦被。 她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脸色苍白如纸,眼圈红肿,原本秀丽的脸庞上满是泪痕,头发也有些散乱。 听到动静,她惊恐地抬起头,待看清来人是朱棡时,那双原本写满了恐惧和绝望的美眸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巨大的委屈,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般再次滚落。 “殿……殿下……”她的声音哽咽颤抖,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 不等朱棡开口,吕氏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从软垫上扑了过来,一头扎进朱棡的怀里,双臂紧紧地环住他的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因为哭泣而不停地颤抖。 “殿下……您终于来了……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温香软玉满怀,带着淡淡的馨香和泪水的湿意。 朱棡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女子的无助和恐惧,也能感受到她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 他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对于吕氏,他的感情极为复杂,有利用,有生理上的吸引,或许还有一丝因为常氏之死而产生的微妙怜悯,但绝谈不上爱情。 然而此刻,看着她如此凄惨的模样,听着她绝望的哭泣,铁石心肠也会软上几分。 他抬起手,有些生硬地,轻轻拍了拍吕氏不断颤抖的背脊,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没事了,别怕,我来了。”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笨拙,但这简单的动作和话语却像是有魔力一般,让吕氏的哭泣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细微的抽噎,但她依旧紧紧抱着朱棡,不肯松开,仿佛一松手,这唯一的依靠就会消失。 “好了,先松开,此地不宜久留。”朱棡低声道,试图将她稍微推开一些。 吕氏却抱得更紧了,仰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他,眼中充满了依赖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眷恋,喃喃道:“我不松……松开了你就不见了……就像梦里一样……” 朱棡皱了皱眉,心中那点怜悯迅速被理智压过。 他稍稍用力,掰开了吕氏的手臂,扶着她有些虚软的身体,沉声道:“听话,先跟我离开这里。” 他半扶半抱地将吕氏搀下马车。 吕氏脚步虚浮,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朱棡身上。 经过面如死灰、眼神复杂的朱樉身边时,朱棡脚步未停,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丢下一句话,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砸在朱樉的心上:“二哥,好自为之,立刻回你的王府,自己上折子向父皇请罪吧,或许还能从轻发落。父皇的怒火,已经烧到宫外了。” 说完,不再理会失魂落魄的朱樉,朱棡扶着吕氏,走向自己的马车。 赤鸢早已机警地安排好一切,凤卫们呈环形护卫在周围,警惕地注视着秦王府那些不敢妄动的护卫。 朱棡的马车内部远比吕氏之前乘坐的那辆要宽敞舒适得多,铺着厚厚的软垫,角落里甚至还固定着一个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小香炉。 朱棡将吕氏扶上车,让她在软垫上坐好。 吕氏却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车壁上,眼神依旧痴痴地追随着朱棡。 朱棡在她对面坐下,对车外的赤鸢吩咐道:“赤鸢,驾车,回落脚点……不,直接回应天,最快速度!” “是!”车外传来赤鸢干脆的回应。 马车轻轻一震,开始缓缓启动,随即速度越来越快,沿着官道向着应天的方向疾驰而去。 五十凤卫紧紧护卫在马车两侧,马蹄声再次汇成一片急促的奔雷。 车厢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辘辘声和马蹄声透过车壁传进来。 吕氏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朱棡的脸,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里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深深的爱慕,有无法言说的委屈,还有一丝绝望般的疯狂。 第203章 203 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依旧带着哭过的沙哑,却柔媚入骨:“殿下……又一次救了妾身……妾身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朱棡避开她那过于炽热的目光,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语气平淡:“不必报答,你是大哥的侧妃,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眼睁睁看你被二哥胡闹牵连。” 他刻意强调了“大哥的侧妃”这几个字,像是在提醒她,更是在提醒自己。 吕氏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她缓缓挪动身体,靠近朱棡,一股幽香再次袭向朱棡的鼻尖。 “在妾身心里……早已没有什么太子侧妃了……”她的声音低如梦呓,带着一丝凄楚,“自从那一次之后……妾身的魂,妾身的心,就早就不是自己的了……殿下,你知道的……” 朱棡眉头皱得更紧,身体微微向后靠了靠,想要拉开一点距离:“吕氏,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辞!那是一次意外,休要再提!” “意外?”吕氏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无尽的苍凉和自嘲,“对殿下或许是意外,对妾身而言,却是灰暗人生里唯一的光亮……殿下,妾身什么都不求了,名分、地位、父亲的安危……妾身都可以不要了……” 她说着,眼中再次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妾身只想……只想能偶尔看到殿下,哪怕只是远远一眼……或者……就像现在这样……”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身体也越来越靠近,几乎要贴到朱棡身上。 朱棡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颈侧,带着一丝诱惑的气息。 他体内那股因为愤怒和疾驰而尚未平息的躁动,似乎被这暖玉温香悄然点燃。 吕氏确实极美,尤其是此刻这种柔弱无助又带着几分妖娆的模样,对任何男人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更何况,他们之间确实有过那样一次荒唐而逾越的经历。 朱棡的呼吸微微重了一些,眼神也变得有些深邃。 他并非圣人,也有男人的欲望。尤其是在这种紧张过后,心理防线稍有松懈的时刻。 吕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细微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决绝。 她忽然伸出双臂,勾住了朱棡的脖子,仰起脸,那双还带着泪光的眼眸直直地望着他,红唇轻启,吐气如兰:“殿下……要了妾身吧……就在这里……妾身什么都不怕了……” 说着,她竟然主动吻了上来! 那柔软的触感,带着泪水微咸的味道和女子特有的馨香,像是一道电流击中了朱棡。 他的理智在呐喊这是错误的,是危险的,但身体的本能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低吼一声,像是压抑已久的野兽挣脱了牢笼,反客为主,狠狠地噙住了那两片诱人的红唇,手臂用力,将怀中温软的身子紧紧箍住。 车厢内的温度骤然升高。 喘息声,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取代了之前的沉默。 吕氏热情地回应着,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委屈、爱恋和绝望都通过这个吻宣泄出来。 她的手笨拙而又急切地探索着…… (此处省略N字详细过程描写)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雨歇。 车厢内弥漫着一种暧昧的气息。 吕氏软软地伏在朱棡怀中,脸颊绯红,眼角眉梢带着尚未褪尽的春情和满足,手指无意识地在朱棡结实的胸膛上画着圈。 朱棡靠在车壁上,微微喘息着,眼神中闪过一丝懊恼和复杂,但很快又被一种事后的慵懒和掌控感所取代。 欲望得到了宣泄,之前的怒火似乎也平息了不少。 吕氏抬起头,眼神迷离地看着朱棡汗湿的侧脸,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殿下……妾身如今……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要你……哪怕只能像现在这样,偶尔……妾也心满意足了……”她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仿佛那是世间最动听的乐章。 朱棡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有些粗暴地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冷酷:“吕妍,你给我听清楚了。” 他直呼其名,“刚才发生的事情,你最好立刻忘掉!永远烂在肚子里!你是太子侧妃,现在是,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依然是!这件事,没得商量!” 他的话语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吕氏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火焰。她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殿下……” “没有可是!”朱棡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你想要活命,想要你父亲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就牢牢记住你的身份!安分守己地待在东宫,或者父皇安排你去的地方!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分,不用父皇动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和决绝。 吕氏眼中的光彩彻底黯淡下去,泪水无声地滑落,但她没有再反驳,只是默默地低下头,轻声应道:“是……妾身……明白了。” 她知道,这才是现实。刚才的温存,不过是镜花水月,是绝望中的短暂偷欢。 她和他之间,横亘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朱棡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莫名地有些烦躁,但硬起心肠不再看她,只是沉声道:“把衣服穿好,快到了。” 吕氏默默地坐起身,背对着朱棡,开始一件件地拾起散落的衣物,动作缓慢而僵硬,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落寞。 车厢内只剩下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 朱棡也整理好自己的衣袍,脸色恢复了一贯的冷峻。 他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远处,应天城巍峨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 夕阳的余晖给巨大的城墙镀上了一层金边,显得庄严而肃穆,也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又一场风暴。 马车外,亲自担任车夫的赤鸢,早已面红耳赤。 她内力精湛,耳力极佳,车厢内的动静虽然压抑,却未能完全瞒过她。 第204章 204 她只能努力目视前方,专注地驾驭着马车,心中却是波涛汹涌,暗自咂舌:‘主公的胆子……真是比天还大……这要是被陛下知道……’ 她简直不敢想象那后果,只能更加握紧了手中的缰绳,提高十二分的警惕。 车队终于抵达了应天城外。 朱棡没有直接回晋王府,而是在距离皇宫不远的一处僻静巷口停了下来。 “赤鸢,你带她们先回府。”朱棡跳下马车,对赤鸢吩咐道,同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其他凤卫。 “是,主公。”赤鸢抱拳领命,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主公,一切小心。” 朱棡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刚刚被扶下马车,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勉强整理好仪容的吕氏。 她的眼神有些空洞,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麻木。 “走吧,我送你进宫。”朱棡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马车里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吕氏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极致,有爱,有怨,有绝望,最终都化为一片沉寂。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声音低微:“有劳晋王殿下。” 两人一前一后,向着皇宫的方向走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坤宁宫内,气氛依旧凝重。 马皇后正坐在榻上,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忧色,既担心卧病在床的太子朱标,又气恼秦王朱樉的鲁莽行事,更对朱元璋的雷霆之怒感到无力。 贴身侍女玉儿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徐妙云也在这里。 她年纪虽小,却异常聪慧敏感,察觉到宫中的紧张气氛,便时常过来陪伴马皇后,说些趣事宽慰她。 此刻她正拿着一本棋谱,假装看得认真,实则小耳朵竖着,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当太监通报晋王殿下求见,并且带着吕侧妃一起时,马皇后和徐妙云都愣了一下。 朱棡带着吕氏走进殿内,朱棡神色如常,只是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风尘仆仆。 吕氏则低垂着头,眼睛红肿,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一副受了极大惊吓的模样。 “儿臣(臣妾)参见母后。”两人齐齐行礼。 “棡儿?你这是……”马皇后惊讶地看着朱棡,又看向吕氏,眼中满是疑惑和关切,“吕氏,你……你没事吧?快起来,快起来!玉儿,看座!”她虽然对吕氏有些心结,但本性仁慈,看到对方这副模样,还是心生怜悯。 徐妙云也放下棋谱,跑了过来,仰着小脸看着朱棡,甜甜地叫了一声:“朱棡哥哥!”然后又看向吕氏,小眉头蹙起,关切地问道:“吕姐姐,你的脸色好白,是不是生病了?还是被坏人吓到了?”她年纪小,尚且不太明白那些复杂的纠葛,只是本能地觉得眼前的吕姐姐看起来很可怜。 吕氏听到徐妙云天真关切的话语,身体微微一颤,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蚋:“谢皇后娘娘关心,谢……谢妙云小姐关心,臣妾……臣妾没事……”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 朱棡适时上前一步,挡在了吕氏身前些许,对着马皇后躬身道:“回母后,儿臣奉命出城办差,回来的路上恰好遇到了二哥……和吕侧妃。” 他含糊了“遇到”的具体情况,“吕侧妃似乎受了些惊吓,儿臣担心她的安危,又想着二哥行事或许有些欠妥,恐惹父皇动怒,便先将吕侧妃护送回宫,交由母后安置最为稳妥。”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吕氏为何在他这里,又暗示了朱樉的不妥,还将处置权交给了马皇后,显得滴水不漏。 马皇后是何等人物,一听就明白了大概,定然是朱樉那个混账做了出格的事情,被老三撞见并制止了。 她心中又是气恼又是后怕,同时也对朱棡的果断和顾全大局感到一丝欣慰。 她叹了口气,拉过吕氏冰凉的手,轻轻拍了拍:“好了好了,回来就好,没事了,到了娘这里就安全了,瞧你这孩子,吓得不轻,快坐下歇歇。” 她自称“娘”,既是一种安抚,也重新强调了吕氏作为儿媳的身份。 吕氏听到这声“娘”,身体又是一颤,泪水终于忍不住再次滑落,但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在玉儿的搀扶下坐到一旁的凳子上,依旧低垂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徐妙云眨着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不太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感觉到气氛很沉重。 她悄悄挪到朱棡身边,伸出小手,扯了扯朱棡的衣袖,小声问:“朱棡哥哥,坏人被打跑了吗?你不会再走了吧?”她的小脸上写满了依赖和担心。 朱棡低头看着小妙云清澈纯净的眼眸,心中那最后一丝烦躁和阴霾似乎也被驱散了些许。 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嗯,坏人被打跑了。妙云别担心,哥哥没事。” 看着朱棡对徐妙云自然而然的亲昵,坐在一旁的吕氏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心中涌起巨大的酸楚和嫉妒,但她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马皇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叹一声孽缘,面上却不显,只是对朱棡道:“棡儿,你也辛苦了,此事母后知道了,会处理好的,你先回去歇息吧,吕氏就留在坤宁宫,没人敢再来扰她。” “是,儿臣告退。”朱棡行礼,又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吕氏,眼神复杂难明,最终转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离开了坤宁宫。 殿内,只剩下马皇后温和的安抚声、吕氏压抑的啜泣声,以及徐妙云偶尔天真烂漫的疑问,交织在一起,预示着这场风波并未完全平息,而新的暗流,或许正在更深的地方涌动。 应天的夜,才刚刚开始。 夜色如墨,将巍峨的皇城温柔又沉重地包裹。 坤宁宫内的灯火渐次熄灭,只余几盏长明灯在廊下摇曳,映照着巡夜太监们拉长的、沉默的影子。 第205章 205 朱棡踏出宫门,那股混合着檀香、泪水和无形压力的沉重空气似乎被短暂地隔在了身后,但那份疲惫却如影随形,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 他深吸了一口微凉的夜气,抬头望了望缀满星子的苍穹,那深邃的墨蓝仿佛能吸纳一切纷扰,却也无法立刻洗去他眉宇间的倦色和眼底的复杂。 赤电马被亲卫牵来,打了个响鼻,蹄子轻轻刨着青石板,似乎感知到主人的心绪。 朱棡翻身上马,并未纵蹄疾驰,只是任由马儿驮着,哒哒哒地,不紧不慢地融入了应天府的夜色里,朝着晋王府的方向行去。 宫墙之内,吕氏压抑的低泣似乎还在耳畔,马皇后那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以及小妙云那双清澈得能照见人心底的眼睛……种种画面交织,让他心头一片纷乱。 与此同时,徐妙云乘坐的魏国公府马车也平稳地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 车厢内,她靠着软垫,小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回想方才殿内的情形。 她年纪虽小,心思却玲珑,那沉重压抑的气氛,吕氏姐姐那难以掩饰的悲伤,还有朱棡哥哥离去时那挺拔却难掩疲惫的背影,她都感受到了。 只是许多事情对她而言还太过朦胧复杂,她最单纯直接的念头,只是不希望她的朱棡哥哥不开心,不希望那个会给她甜甜的棒棒糖、会用好听的声音哄她、会温柔揉她头发的哥哥皱眉头。 想着想着,那点担忧渐渐被即将到家的期待冲淡,毕竟,爹爹和娘亲还在等着她呢。 魏国公府邸门前灯火通明,两名健硕的家丁精神抖擞地守着。 马车刚一停稳,还没等随行丫鬟上前,府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大力推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不是徐达又是谁? “乖囡囡!可算回来了!”徐达声如洪钟,带着毫不掩饰的急切和宠溺,几步就跨到了马车前,竟亲自伸手将女儿抱了下来,上下仔细打量着,仿佛她不是进宫一趟,而是去刀山火海走了一遭,“快让爹看看,没事吧?宫里没人为难你吧?那个混小子……咳,晋王殿下,他没欺负你吧?” 徐妙云脚刚沾地,就被父亲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晕乎,仰着小脸看着父亲写满关切甚至有点紧张过度的脸庞,心里顿时暖融融的,像揣了个小暖炉。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声音清脆如银铃:“爹——您说什么呀!宫里很好,皇后娘娘待我可好了,朱棡哥哥他……他怎么会欺负我呢?” 提到朱棡,她的小脸上不由自主地飞起两抹红霞,眼睛里像是落进了星星,亮晶晶的,满是信赖和甜意,“朱棡哥哥对我最好了,他还揉我的头发,跟我说没事了呢。” 徐达看着女儿这副全然信赖、甚至带着点小女儿家娇羞的模样,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一方面欣慰女儿没受委屈,另一方面,自家精心呵护的小白菜这心明显已经偏到那混小子身上去了,这让他这个老父亲心里酸溜溜的。 他虎着脸,故作严肃,挥了挥钵盂大的拳头:“哼!量那小子也不敢!他要是敢让你受一丁点委屈,管他是什么皇子亲王,爹这把老骨头也豁出去了,非得好好‘请教请教’他的武艺不可!” 他特意加重了“请教”两个字,惹得旁边的家丁和刚刚迎出来的夫人谢氏都忍俊不禁。 谢夫人仪态端庄,走上前来,温柔地拉过女儿的手,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行了,天德(徐达的字),一回来就喊打喊杀的,别吓着孩子,云儿平安回来就好,快进屋吧,灶上还温着羹汤呢。” 她细致地替女儿理了理稍微有些皱的衣襟,眼神里满是母亲的温柔,“在宫里可用了膳?饿不饿?” “在皇后娘娘那儿用了一些点心,不太饿。” 徐妙云乖巧地回答,一手牵着父亲粗糙温暖的大手,一手挽着母亲的手臂,蹦蹦跳跳地往府里走,“娘,我想帮您做饭好不好?” 徐达一听,眼睛顿时亮了,抢着说道:“好好好!乖囡囡,爹今天就想吃你……呃,你娘做的那个烧鹅!对,烧鹅!” 他差点说漏嘴,赶紧拐了个弯,眼巴巴地看着女儿,又偷偷瞄了瞄夫人。 府里谁不知道,小姐年纪虽小,却得了夫人真传,尤其一道烧鹅,火候味道把握得极好,徐达馋这一口很久了。 徐妙云岂能不知父亲那点小心思,她立刻板起小脸,学着宫里教习嬷嬷的严肃样子,一本正经地摇头:“不行哦,爹,太医和朱棡哥哥都说了,您最近要饮食清淡,不能再吃那么油腻的烧鹅了。对身体不好。”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小管家婆。 徐达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像个没得到糖吃的孩子,瓮声瓮气地嘀咕:“又是那小子……管的真宽……老子打仗的时候什么没吃过……” 可嘀咕归嘀咕,面对宝贝女儿坚定又关切的眼神,他那点抗议显得苍白无力,最终只能蔫头耷脑地妥协:“……那,那随便弄点清淡的吧。” 那委屈的模样,引得谢夫人掩口轻笑,周围的仆役们也纷纷低头,肩膀微微耸动。 一家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地穿过庭院。 晚风拂过,带来院中花草的清香,驱散了从宫中带回来的最后一丝沉闷。 徐妙云像只快乐的小蝴蝶,一会儿跑到小厨房去看娘亲准备食材,叽叽喳喳地问要不要帮忙洗菜摘叶,一会儿又跑回花厅,给正在喝茶、却明显还在为吃不到烧鹅而郁闷的父亲捶捶肩膀,软语安慰几句,把徐达哄得那点郁闷很快就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满眼的疼爱和满足。 这种平淡温馨的家庭乐趣,是深宫高墙里难以寻觅的,徐妙云格外珍惜。 就在晚膳快要备好,香气开始从厨房弥漫出来的时候,门房管事脚步匆匆又带着几分恭敬地进来禀报:“国公爷,夫人,小姐,晋王殿下过府来访,说是……来探望国公爷。” 第206章 206 厅内温馨的气氛为之一凝。 徐达端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花白的眉毛挑了一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意味不明。他放下茶杯,声音不咸不淡:“哦?殿下倒是会挑时候,请进来吧。” 嘴上说着请,身子却稳稳当当地坐在主位上,丝毫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按礼制,亲王驾临,他该出迎,但此刻,他只想摆一摆老泰山的架子。 谢夫人倒是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略带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低声道:“天德,注意些礼数。” 徐妙云则是一瞬间眼眸亮了起来,脸上控制不住地绽开惊喜的笑容,下意识地就想起身往外跑,但看到父亲的神色,又勉强按捺住。 只是那双眼睛不住地往厅外瞟,小手紧张地捏着衣角,心跳也莫名快了几分。 很快,脚步声由远及近。朱棡换下了一身亲王常服,只着一件玄色暗纹锦袍,腰束玉带,并未戴冠,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 比起白日在宫中的亲王威仪,此刻更添几分清贵俊朗,只是眉宇间那抹尚未完全消散的疲惫依旧隐约可见。 他稳步走入花厅,目光先是快速扫过,在徐妙云身上停留了一瞬,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和微红的小脸,自己眼底也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许,然后才转向徐达和谢氏,拱手行礼,姿态放得颇低:“小婿冒昧前来,打扰国公和夫人了。” 徐达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象征性地拱了拱手,语气依旧有点硬邦邦:“殿下言重了,寒舍简陋,殿下不嫌弃就好。请坐。”他特意强调了“殿下”二字。 朱棡自然听得出这未来岳父语气里的那点别扭,也不在意,从身后随从手里接过几个精致的礼盒,语气诚恳:“听闻国公近日操劳,小婿备了些辽东来的老山参和云南得来的普洱茶,聊表心意,给国公和夫人补补身子。” 礼物不算特别贵重出格,却恰到好处地显出了用心。 谢夫人连忙笑着替丈夫接过,打圆场道:“殿下太客气了,人来就好,还带什么东西。快请坐,云儿,去给殿下沏茶。”她悄悄给女儿递了个眼色。 徐妙云“哎”了一声,声音里带着雀跃,轻快地走到一旁,亲自端来茶具,动作略显生涩却异常认真地开始沏茶,偶尔偷偷抬眼飞快地瞄一下朱棡的侧脸。 朱棡落座,接过徐妙云捧来的茶,指尖无意间碰到她温热的小手,两人都微微一顿,徐妙云像受惊的小兔子般飞快缩回手。 脸颊更红了,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朱棡轻咳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掩去一丝不自在。 徐达将两人之间这点小互动尽收眼底,心里那点酸气又冒了点泡,重重咳了一声,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他摸着下巴上的短须,目光如炬地看着朱棡,决定单刀直入:“殿下今日过来,恐怕不只是来看看老夫这把老骨头喝不喝参茶的吧?” 朱棡放下茶盏,神色坦然,微笑道:“确实,白日宫中事务繁杂,未能与妙云多说几句,心中挂念,便想来瞧瞧她是否安好,也顺道来看看国公和夫人。”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看徐妙云是真,但选择这个晚饭时分过来,也确实存了缓和与徐达关系的心思。 他知道,这位未来岳父的态度,对他和妙云的未来至关重要。 听到朱棡直言不讳地表达对女儿的挂念,徐达脸色稍霁,但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哼,劳殿下挂心了。云儿在自个儿家里,自然好得很。”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审视,“倒是殿下你,近来风头很盛啊。” 朱棡心中微微一凛,知道正题要来了,面上却不动声色:“国公何出此言?小婿近来多在太原处理封地琐事,或是听从父皇母后吩咐办事,何来风头之说?” “琐事?”徐达嗤笑一声,声音压低了些,却更具压迫感,“你在太原搞出的那些动静,真当应天这边一点风声都没有?和珅那个礼生,把太原打理得井井有条,商税你说加就加,虽然还没明发天下,但风声早已透出来了,动了多少人的奶酪?还有你弄出的那个新式水车、区田法,在河南算是立了大功,名声是好了,可也扎了不少人的眼!更别提你手底下那几千……” 他顿了顿,没直接点破魏武卒,但彼此心照不宣,“……精兵强将。殿下,你还觉得这是琐事吗?” 朱棡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 他知道徐达说的是事实。 他本想低调发展,但系统在手,有些事情做了就无法完全掩盖光芒,更何况为了救灾、为了自保,有些事不得不为。 徐达看着他沉思的样子,叹了口气,语气复杂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意味:“小子,树大招风啊。你可知,如今这应天的朝堂上,不知不觉,竟多了些声音,隐隐约约以你晋王马首是瞻,自称什么……‘晋王派’?” “晋王派?”朱棡猛地抬头,眼中是真实的错愕和惊疑,“这从何说起?我从未……”他确实懵了。他自问从未有意结党,在朝中更是几乎没有主动经营过什么势力。怎么凭空就冒出个“晋王派”来了?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从未什么?”徐达打断他,眼神锐利,“你没主动结党,架不住有人想借你的势,或者把你推出来当靶子!你立功太多,风头太劲,又深得……皇后娘娘偏爱,自然有人觉得奇货可居,想提前烧烧冷灶,或者干脆把你架在火上烤!太子那边……” 徐达说到这里,停住了,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朱棡,其中的警示意味不言而喻。 朱棡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瞬间明白了徐达的担忧。父皇朱元璋最忌惮什么?结党营私,威胁皇权,尤其是威胁太子!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晋王派” 第207章 207 不管真假,只要传到父皇耳朵里,那就是一柄悬在他头顶的利剑!朱标如今病着,若是有人借此大做文章,说他朱棡趁着太子病重笼络人心,意图不轨……那后果不堪设想!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他之前只专注于处理具体事务,对付豪绅,发展封地,却忽略了朝堂上这股暗流的涌动。 此刻经徐达点破,他才惊觉自己处境之险恶。他的额角微微渗出细密的冷汗,之前的疲惫被巨大的警惕所取代。 他看着徐达,眼神变得无比认真,站起身,对着徐达深深一揖:“多谢国公直言相告!此事……小婿确实疏忽了,竟不知已陷此等险地!” 徐达见他立刻领会了自己的意思,神色惊惶却不失分寸,态度也放得极低,心中的那点不满和试探稍稍褪去,多了几分看待晚辈的凝重。 他虚扶了一下:“坐下说话。老夫告诉你这些,不是要吓唬你,是提醒你,你小子,有能力,有魄力,是块好材料,老夫看得出来,但是,这朝堂之上的凶险,有时候比沙场上的明刀明枪更甚十倍!” 谢夫人在一旁听着,脸上也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轻轻握住了女儿的手。徐妙云虽然不能完全听懂父亲和朱棡哥哥之间打的机锋,但那“晋王派”、“火上烤”、“险地”这些词,以及朱棡瞬间变得凝重的脸色。 都让她明白肯定是有不好的、很麻烦的事情发生了。 她不由得反握住母亲的手,小手心里有些汗湿,担忧地望着朱棡。 徐达继续沉声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如今才十六岁,已是亲王之尊,屡立大功,圣眷……也算不错” “但越是如此,越要懂得藏锋敛锐,谨言慎行,有些事,急不得。尤其是现在这个当口,太子殿下抱恙,多少双眼睛盯着东宫,也盯着你们这些藩王?你此刻任何一点出格的举动,都会被无限放大解读。” 朱棡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脑中飞速思考。 徐达的话句句在理,字字珠玑。 他之前确实有些急于求成了,或者说,是被系统和新知推动着不得不快速前行,却忽略了最根本的政治环境。 父皇的猜忌,大哥朱标那隐藏在温和下的心思,还有朝中各方势力的倾轧…… “国公教诲的是。”朱棡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丝沉重,“是小婿近来浮躁了,日后自当收敛锋芒,低调行事,太原那边,也会让和珅放缓步调,以稳为主。” 他心中已有决断,必须立刻收缩战线,将注意力从朝堂转向封地的内部深耕和积累,同时要更加注意与东宫保持距离,避免任何可能引起猜忌的举动。 徐达见他听得进劝,脸色缓和了不少,甚至带上了一点欣赏之色。 能屈能伸,知错能改,听得进逆耳忠言,这份心性在年轻人里,尤其是在顺境中的皇子身上,颇为难得。 “嗯,你能明白就好。”徐达语气放缓了些,“你还年轻,未来的路长着呢。有些东西,该是你的,终究跑不掉,不是你的,强求反而招祸,眼下,最要紧的是稳当,至于你和妙云的婚事……” 他看了一眼旁边竖着耳朵听,小脸满是紧张的女儿,语气终于带上了一点温度,“妙云过了年也十一了,再过四年便及笄,这四年,你小子给我安分点,别再惹出什么大风浪来,安安稳稳地把我的宝贝闺女娶过门,听到没有?” 这话语里,既有作为父亲的警告,也隐含着一丝对未来女婿的认可和期待。 毕竟,若朱棡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或者莽撞之徒,他也不会费这番口舌。 朱棡闻言,神情一肃,再次起身,郑重地向徐达行礼:“国公放心,小婿铭记在心。定不会辜负国公所托,更不会辜负妙云。”他说着,目光转向徐妙云,眼神温柔而坚定。 徐妙云听到父亲终于说到了婚事,又听到朱棡哥哥的保证,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像熟透的苹果,赶紧低下头,心里却像打翻了蜜罐,甜丝丝的,方才的担忧也被这股甜蜜冲淡了许多。 她悄悄抬眼,飞快地看了朱棡一眼,正好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两人视线交汇,虽短暂,却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其中流转。 谢夫人见气氛缓和,连忙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正事说完了就赶紧用膳吧,菜都要凉了。殿下若是不嫌弃,就在府里用顿便饭吧?”她看向朱棡,眼神温和。 朱棡正想多待一会儿,自然从善如流:“那就叨扰夫人了。” 晚膳的气氛比起初轻松了许多 。菜肴虽因徐达的“饮食清淡”而少了烧鹅这样的硬菜,但也十分精致可口。 席间,徐达不再谈论朝堂烦心事,反而问起朱棡在太原练兵和河南救灾的一些细节,朱棡也捡着能说的,一一回答,偶尔说到一些趣事,引得徐妙云咯咯直笑,也冲淡了徐达因吃不到烧鹅而残存的些许怨念。 徐达听得时而点头,时而追问几句,显露出名将的本色和对实务的关心。 朱棡看着徐妙云活泼可爱的样子,看着徐达虽然嘴上不饶人却细节处透着关切的举动,看着谢夫人温柔周全体贴入微的照料,心中那根因为朝堂风波而紧绷的弦,也慢慢松弛了下来。 这种家庭的温暖和踏实,是勾心斗角的宫廷和危机四伏的朝堂无法给予的慰藉。 饭后,又略坐了片刻,饮了盏消食茶,朱棡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 徐达这次倒是起身送到了厅门口,虽然没再多说什么,但态度明显和缓了许多。 徐妙云跟着父母一起送朱棡到二门处,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晋王府,朱棡脸上的温和笑意渐渐敛去。 他独自坐在书房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徐达的话——“晋王派”、“火上烤”、“藏锋敛锐”。 第208章 208 夜凉如水,从窗户缝隙渗入。 朱棡的目光变得深沉而锐利,看来,接下来的路,需要更加小心谨慎了。应天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而他要做的,是在这暗流涌动中,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他在意的人,然后,静静地等待和积蓄力量。 他提起笔,铺开信纸,开始给远在太原的和珅写信。 有些安排,必须立刻做出调整了。窗外的月色,冰冷地洒在信纸上,映照着他凝重的侧脸。 这一夜,对许多人而言,注定无眠。 而应天府看似平静的夜幕下,权力的棋盘正在悄然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月色如霜,静静流淌在晋王府书房的窗棂上,将那方铺开的信纸映照得一片清冷。 朱棡悬腕提笔,狼毫尖端饱蘸浓墨,却迟迟未能落下。 徐达那低沉而警醒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依旧在他耳畔嗡嗡回响——“晋王派”、“火上烤”、“藏锋敛锐”。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在他原本因近期顺遂而有些松懈的神经上。 他深吸了一口冰凉的夜气,迫使自己躁动的心绪缓缓沉淀。 笔尖终于落下,字迹力透纸背,却又在转折处刻意收敛了锋芒,一如他此刻决定采取的韬晦之策。 信中,他详细指示和珅:太原一切事务以“稳”字当头,新织布机的推广暂缓,商税征收力度维持原状暂不强化,对外只宣称专心农耕、抚慰流民。 对于那两千四百名在太原三卫中“正常服役”的魏武卒,更是严令和珅,非生死存亡之紧急关头,绝不可轻易调动显眼,日常只作为精锐边军操练,泯然于众。 他甚至特意嘱咐,可让部分士卒轮值去关外“看守”那批土豆田,以示晋王封地之心仅在农桑。 写至最后,他笔锋顿了顿,添上一句:“应天风云渐起,耳目繁杂,卿于太原,当时刻谨言慎行,如履薄冰,凡有异动,速以密信报我。” 写罢,他取出随身小印,郑重地钤上封泥,唤来心腹凤卫,令其以最快速度,秘密送往太原。 做完这一切,他并未感到轻松,反而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几分。 这是一种明知道危险迫近,却不得不束缚手脚、压抑实力的憋闷感。他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任由夜风拂面,试图吹散心头的阴霾。 目光投向魏国公府的方向,想到徐妙云那清澈依赖的眼神,想到徐达虽严厉却暗含关切的提醒,那股郁气才稍稍化开些许。为了他们,暂时的蛰伏是必要的。 次日午后,魏国公府。 朱棡再次登门,这次带来的不再是名贵药材,而是几本精心搜罗的孤本兵书。 徐达正在书房翻阅舆图,见他来了,只是抬了抬眼皮,目光在他带来的兵书上扫过,鼻子里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但脸色明显比昨日缓和了许多。 “还算听劝。”徐达放下手中的朱砂笔,声音依旧粗犷,却少了那份刻意的疏离,“信送出去了?”他问的是给和珅的信。 朱棡恭敬答道:“回国公,已命人快马加鞭送走。太原之事,会暂缓节奏。” “嗯。”徐达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沉吟片刻,目光变得有些深远,语气也低沉了几分,“小子,有些话,昨日当着女眷的面,老夫不便说得太透。今日既然你来了,老夫就再多嘴几句。”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朱棡,望着窗外庭院中嶙峋的假山,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和……惋惜: “你这几年,收敛些,低调些,先把眼前这关过了,等你和妙云完婚后,安安稳稳地去太原就藩,天高皇帝远,在你的封地里,你想做什么,只要不太过出格,总能施展几分拳脚。” 他顿了顿,转过身,目光如电,直射朱棡心底,那眼神复杂极了,有欣赏,有警告,还有一抹深沉的、无法言说的遗憾: “我知道,你胸中有沟壑,腹内有乾坤,非池中之物,你做的那些事,搞的新鲜玩意儿,甚至你手底下藏着的那些力量……老夫带兵一辈子,眼睛还没瞎。你有大志向,这我看得出来。” 徐达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却字字千钧,砸在朱棡心上:“但是……可惜了啊……” 这声“可惜”,像一枚冰冷的针,瞬间刺入朱棡的心扉。 他当然明白岳父在可惜什么——可惜他朱棡不是嫡长子,可惜那储君之位早已名花有主,可惜他纵有万般能耐,在那个名为“礼法”和“长幼有序”的巨大枷锁前,似乎也只能徒呼奈何。 父皇对大哥朱标的维护和期望,是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铁壁。 一股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在朱棡胸腔里翻涌。 有被理解的触动,有对命运不公的些微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绝不认命的倔强。 他垂下眼睑,掩去眸底深处一闪而逝的厉色。 是啊,可惜……但谁规定,这万里江山,注定只有长子才能坐稳? 他的谋划,他对系统的运用,他暗中积蓄的力量,从未停止,也绝不会因为眼前的困难而停止! 那个最高的位置,他并非没有想过……只是,现在远不是时候。 然而,当他抬起眼,目光掠过窗外,似乎能穿透重重屋宇,看到那个可能在花园里嬉戏的娇俏身影时,他心中的锐气和野望又被一层柔软而坚定的东西包裹了起来。 为了妙云,为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和牵绊,他必须忍耐,必须蛰伏。 所有的锋芒和利爪,都要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藏进厚厚的绒毯之下。 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只是化作一声轻微的叹息,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和认命,顺着徐达的话说道: “国公的意思,小婿明白。能得国公如此点拨,是小婿的福气。日后……小婿知道该如何做了。” 第209章 209 这番表态,既承认了现实,又表达了听从劝诫的决心,显得无比诚恳。 徐达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见其并无年少气盛的不忿,反而沉稳得不像个十六岁的少年,心中那点惋惜之余,又添了几分真正的欣赏和放心。 他就怕这小子年轻气盛,听不进劝,一头撞死在南墙上。 “明白就好!”徐达大手一挥,似乎要将那些沉重的话题一扫而空,脸上重新露出那种属于沙场老将的豪迈和……一丝见猎心喜,“光动嘴皮子没劲!来来来,小子,陪老夫活动活动筋骨!让我看看你最近在武艺上有没有偷懒,别光顾着搞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把咱们武人的根本给丢了!” 说着,也不等朱棡回应,便率先大步流星地朝府邸后院的演武场走去。朱棡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位岳父大人转换话题的方式总是如此直接且充满武力色彩。他整理了一下衣袍,从容跟上。 演武场很是宽敞,地面铺着细沙,两旁兵器架上十八般兵器擦得锃亮。 几个家丁见状,早已机灵地退到远处伺候。 徐达随手拿起两柄练习用的木刀,扔给朱棡一柄,自己挽了个刀花,摆开架势,一股久经沙场的悍勇气势瞬间勃发:“小子,尽管放马过来!让老夫看看你的斤两!” “那小婿就得罪了。” 朱棡接过木刀,手感沉稳。他眼神一凝,周身气息也为之一变,方才书房里的沉稳收敛顷刻间被一股内敛而磅礴的力量感所取代。 他并未急于进攻,而是持刀凝立,如同岳峙渊渟,寻找着徐达气势中的细微间隙。 徐达眼中精光一闪,喝一声:“看刀!”脚步一踏,沙地微陷,人已如猛虎出闸,木刀带着破风声,直劈朱棡面门。 这一刀看似简单,却蕴含着无数变化和后招,乃是千锤百炼的战场杀技。 朱棡不敢怠慢,举刀格挡。“啪!”一声脆响,两柄木刀结实撞在一起。 朱棡只觉手臂微微一沉,心下暗赞:岳父果然宝刀未老,力量和控制都妙到巅毫。 但他如今的体质已非常人,150的绝世武力岂是玩笑?他并未用蛮力硬抗,而是手腕一抖,巧妙地卸去部分力道,身形借势侧滑,木刀如毒蛇出洞,反撩徐达肋下。 徐达“咦”了一声,显然对朱棡能如此轻松化解并迅捷反击感到惊讶。 他回刀格挡,变招快如闪电。一时间,演武场上人影翻飞,木刀碰撞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徐达的刀法大开大阖,简洁凌厉,每一招都直奔要害,充满了实战的洗练和效率,这是无数次生死搏杀中锤炼出的技艺。 而朱棡的招式,则在系统赋予的绝世武力基础上,融合了徐达平日指点以及一些他自己琢磨的技巧,更显灵动多变,时而势大力沉,时而诡谲难测。 尤其是在纯粹的力量上,他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几次硬碰硬的交锋,都震得徐达手臂隐隐发麻,心中骇然不已。 徐达越打越是心惊,这小子进步的速度简直匪夷所思! 上次切磋时,虽觉其力大,却尚显稚嫩,如今却已隐隐有了宗师气度,尤其那身恐怖的力量,简直非人力所能及。 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将毕生所学发挥得淋漓尽致,依靠远超朱棡的经验和精妙技巧与之周旋。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近百回合。 徐达虽凭借老辣的经验屡次击中朱棡非要害之处,但朱棡恍若未觉,动作丝毫不见迟缓。 反而徐达的呼吸渐渐粗重,额角见汗。他终于意识到,纯粹比拼体力和力量,自己绝非这怪胎小子的对手。 “好小子!”徐达大喝一声,眼中战意更浓,他虚晃一刀,诱使朱棡全力格挡,随即猛地变劈为刺,全身力量贯注于木刀尖端,疾点朱棡手腕!这是他凝聚了全身气力的一击,旨在逼朱棡撒手。 朱棡反应极快,手腕一翻,木刀由下向上猛地一撩,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硬碰硬!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两柄坚实的木刀竟承受不住这两股巨力的对撞,同时从中断裂!木屑纷飞。 两人同时收势后退,持着半截断刀,相对而立。 徐达胸膛微微起伏,喘着气,看着手中断刀,又看看对面气息只是稍微急促了一点的朱棡,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和一种“老子真的老了”的感慨。 “好家伙……” 徐达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手臂,摇头苦笑,声音里却充满了激赏,“你小子……你这身力气,简直是霸王再世!不,恐怕项羽当年也不过如此了!常遇春那厮当年就以勇力著称,可跟你比起来,简直成了温顺的绵羊!” 他走到朱棡身边,用力拍了拍朱棡的肩膀感觉像是拍在了一块铁板上,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好!真好!有这身武艺,将来就藩边关,老夫也能放心不少!不过,光有力气还不行,技巧和经验还得磨炼!日后有空,多来老夫这里,老夫这点压箱底的东西,还得好好操练操练你!” 他是真的起了爱才之心,也是真心为女儿的未来夫君有如此能耐感到高兴和……一丝骄傲。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带着些许担忧从演武场边传来: “爹!朱棡哥哥!你们没事吧?快歇歇,喝口茶吧!” 只见徐妙云带着两个丫鬟,正站在场边,小手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碗温热的茶水。 她显然来了有一会儿了,看到了最后那惊心动魄的木刀对撞和断裂,小脸上写满了紧张,此刻见两人停手,才赶忙出声。 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襦裙,站在秋日的阳光下,清新娇俏得像一朵刚刚绽放的花蕊。 徐达哈哈一笑,接过女儿递来的茶碗,仰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畅快道: “还是乖囡囡贴心!没事没事,爹跟你朱棡哥哥活动活动筋骨,舒坦得很!” 朱棡也接过茶碗,指尖再次不经意触到徐妙云的手,两人对视一眼,又迅速分开。 朱棡喝着微温的茶水,看着眼前娇俏可人的少女和豪爽耿直的岳父,只觉得方才切磋的疲累和朝堂的阴霾都被驱散了不少。 第210章 210 他微微一笑,对徐妙云轻声道:“谢谢妙云。” 徐妙云红着脸,小声道:“朱棡哥哥没事就好。” 她又看向父亲,略带娇嗔,“爹,您也是,下手也没个轻重,看把朱棡哥哥的衣裳都弄脏了。”其实朱棡玄色衣袍上看不出什么,倒是徐达自己的练功服沾了不少沙尘。 徐达被女儿埋怨,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更大声:“哈哈哈,好好好,是爹的不是。这小子皮实得很,没事!不过闺女啊,你这心可偏得没边了啊!” 说得徐妙云脸颊绯红,跺脚不依:“爹——您再胡说,明天、明天就没有冰糖莲子羹了!” 徐达立刻告饶:“别别别,爹错了,爹闭嘴!”那模样,哪还有半分沙场统帅的威严,完全是个被女儿拿捏得死死的慈父。 夕阳的余晖将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洒在演武场的细沙上,温暖而宁静。嬉笑嗔怪之声回荡在这方小天地里,充满了寻常人家的温馨和乐趣。 又闲话片刻,朱棡见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徐达这次将他送到了府门口,临别时,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记住老夫的话,稳当些。” “小婿谨记。”朱棡郑重颔首。 徐妙云也跟着送到了门口,倚着门框,一双妙目依依不舍地追随着朱棡翻身上马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长街的尽头,才在母亲的呼唤下,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府门。 此后的一段日子,朱棡果然收敛了许多。 他每日的生活似乎变得规律而“平淡”。 上午按时入宫进学,听那些大儒讲授经史子集,偶尔在课上提出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表现得既不过分突出,也不显得愚钝,恰到好处地扮演着一个勤奋但天资并非绝顶的亲王学生。 下午,他多半会去坤宁宫给马皇后请安,陪母亲说说话,聊聊家常,有时也会遇上被马皇后接进宫来的徐妙云,三人一同用些点心,享受片刻的天伦之乐。 马皇后看着儿子似乎沉稳了不少,心中欣慰,却也能敏锐地感觉到儿子眉宇间那丝若有若无的沉凝,但她并未点破,只是更加温柔体贴。 而去魏国公府切磋武艺,则成了他雷打不动的日程。 每隔两三日,他便会准时出现在徐家的演武场上。 徐达也毫不藏私,将自己在战场上总结出的刀法、枪法、步战马战的经验倾囊相授,不仅仅是技巧,更多的是对敌时的判断、心态以及带兵冲阵的诀窍。 朱棡学得极快,往往举一反三,他那身恐怖的力量在徐达的精心调教下,渐渐变得更加收放自如,技巧也日益纯熟精妙。 两人每次切磋都大汗淋漓,徐达虽然嘴上总是骂骂咧咧说“小子你又力气大了”、“这招太险”,但眼里的赞赏和满意却是与日俱增。 徐妙云则成了他们最忠实的观众和最贴心的后勤。 每次都会提前备好温茶和汗巾,有时还会亲手做一些精致的点心来“犒劳”他们。 她坐在场边的石凳上,看着场中那个挥洒汗水、身姿挺拔如松的朱棡哥哥,看着他与父亲亦师亦友、激烈交锋又酣畅淋漓的模样,心里就像灌了蜜一样甜。 偶尔朱棡会在休息的间隙,走到她身边,接过她递上的茶水,对她露出一个带着汗水的、格外灿烂的笑容,就能让她脸红心跳好久。 这一切,看似平静而温馨,如同应天府秋日里最寻常不过的贵族生活。 然而,只有朱棡自己知道,在这份刻意维持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他写给和珅的信件变得更加频繁和隐秘,通过凤卫的秘密渠道传递。 他利用系统空间里的资源,悄无声息地强化着自身和极少数绝对心腹的实力。 他如同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收敛了所有的气息,静静地潜伏在草丛中,等待着时机,也警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 他去看望马皇后时,眼神总会不经意地扫过宫内的太监宫女,观察着他们的神色; 与徐达切磋时,偶尔也会看似随意地问起朝中某些将领的近况,或是边关的军情; 甚至在与徐妙云说笑时,他的部分心神也始终维系着一种高度的警觉。 这份蛰伏,并非退缩,而是为了将来更高远的腾跃。 他心中的谋划,从未停止,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如同蛰龙在渊,静待惊雷。 秋日的阳光透过坤宁宫精致的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温暖而斑驳的光影。殿内熏香袅袅,气氛宁静祥和。马皇后斜倚在软榻上,手中虽拿着一卷佛经,目光却并未落在其上,而是柔和地注视着下首坐着的一对小儿女。 朱棡今日穿着一身靛蓝色常服,少了几分亲王的威仪,多了几分清俊少年的挺拔。他坐姿并不刻板,带着些许闲适,正低声与身旁的徐妙云说着什么,嘴角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徐妙云则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襦裙,梳着乖巧的双丫髻,听得极为认真,不时轻轻点头,偶尔掩唇轻笑,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看向朱棡的目光里满是纯粹的依赖和欢喜。 马皇后看着这一幕,心中熨帖之余,又不禁生出几分感慨和……急切。棡儿过了年就十七了,妙云也十二了,都是好孩子,情投意合,怎么看怎么般配。 可这时间,过得真是慢啊。还要再等三年,妙云才能及笄,才能完婚。 她真是恨不得时光能插上翅膀,立刻飞到三年后,好让她能早点抱上棡儿和妙云生的孙儿。 想到将来会有个结合了棡儿的英挺和妙云的灵秀的小娃娃,软软糯糯地叫她“皇祖母”,马皇后脸上就不由自主地漾开了极为温暖而期待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对天伦之乐的向往。 侍立在一旁的玉儿,敏锐地捕捉到了皇后娘娘脸上那抹充满慈爱和期盼的笑容,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对璧人似的晋王和徐小姐,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酸涩和失落。 第211章 211 她悄悄攥紧了袖口,低下头去。 自己是何等身份,不过是一个伺候人的宫女罢了,即便娘娘宽厚,自己也从未敢生出半分非分之想。 能这样远远地看着,偶尔能得他一句平淡的吩咐,或许就已经是奢求了。 那云端之上的人,终究与她这等尘土中的人,有着不可逾越的天堑。 她将那份不该有的心思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不敢流露分毫。 马皇后并未察觉身边侍女细微的情绪变化,她笑着朝徐妙云招招手:“妙云,来,到娘这儿来。” 徐妙云立刻乖巧地起身,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马皇后榻前,甜甜地叫了一声:“娘!”这一声“娘”她叫得无比自然亲昵,仿佛马皇后就是她的亲生母亲一般。 马皇后爱怜地拉过她的小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仔细端详着她红润的小脸,柔声问道:“告诉娘,最近棡儿有没有欺负你?要是他敢给你气受,你不用怕,尽管来告诉娘,娘给你做主。” 她这话虽是笑着问的,眼神里却带着认真的探询,她是真把徐妙云当成了眼珠子般疼爱的。 徐妙云闻言,立刻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急着为她的朱棡哥哥分辩: “没有没有!娘,朱棡哥哥对我好极了!真的!” 她生怕马皇后不信,掰着手指头细数,“他前几日才给我带了好吃的蜜饯果子,昨天还送了我一只会唱歌的漂亮黄莺儿,今天又答应下次休沐带我去城外庄子上看秋景……朱棡哥哥对我太好了,好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说着,小脸上泛起羞涩又幸福的红晕,眼神亮晶晶的,满是真诚。 马皇后看着她这副模样,听得心中十分受用,脸上的笑容越发慈爱欣慰。她轻轻拍了拍徐妙云的手背,连声道:“好好好,没欺负就好,对你好好啊!这小子,总算还有点良心,知道疼人。”她抬眼瞥了下方的朱棡一眼,眼神里带着赞许。 朱棡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言,目光温和地落在徐妙云身上。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略显尖细的通传声:“太子殿下驾到——” 殿内温馨的气氛微微一滞。马皇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但还是坐直了身子。朱棡和徐妙云也立刻起身。 只见太子朱标缓步走了进来。 他今日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太子常服,面容依旧带着些病后的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尚可。 他先是规规矩矩地向马皇后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标儿来了,快起来吧。”马皇后语气平和,抬手虚扶了一下,“你身子才刚好些,不在东宫好生休养,怎么过来了?”她的关心是真的,但比起方才与朱棡、徐妙云相处时的自然亲昵,终究是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隔阂与公式化。 朱标起身,目光转向朱棡和徐妙云,脸上露出惯常的、温和得体的笑容:“三弟,徐小姐也在。” 朱棡和徐妙云一同向他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朱标点了点头,算是回礼,随即又转向马皇后,笑容不变:“劳母后挂心了,儿臣已无大碍,今日过来,一是给母后请安,二是……”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朱棡,语气显得十分恳切,“近来事务繁多,又因病休养,许久未曾与三弟好生说话了,听闻三弟今日入宫,便想晚上在东宫设个便宴,请三弟过去一叙,我们兄弟二人也好说说体己话。不知三弟可否赏光?” 他这话说得漂亮,兄弟情深的样子做得十足。 朱棡心中却是冷笑一声。 叙旧?聊天?说体己话?怕是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过于“安分”,让他这个太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中不安,特意来试探的吧? 或者,是想看看自己这“蛰伏”究竟是真是假? 朱棡面上却不露分毫,甚至配合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般的笑意,拱手道: “太子殿下相邀,臣弟岂敢不从?晚上定当准时赴约。” 马皇后看着眼前兄友弟恭的一幕,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疲惫。 她何等聪慧,岂会看不出这平静表面下的暗流涌动? 大儿子这番作态,有几分是真念及兄弟之情,有几分是出于太子地位的考量和对老三的忌惮,她心里如同明镜一般。 她不由得想起那个如今一心只扑在权术制衡上的丈夫,标儿……真是越来越像他的父皇了。 只在乎那冰冷的权位,却将血脉亲情渐渐抛在了脑后。 她心中黯然,却无法宣之于口,只是淡淡道:“你们兄弟能多亲近,自是好事。只是标儿你身子刚好,不宜饮酒过度,棡儿你也看着点你大哥。” “儿臣(臣弟)谨记母后教诲。”朱标和朱棡同时应道。 朱标目的达到,又闲话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家常,便起身告辞:“那儿臣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晚间在东宫等候三弟。” “去吧。”马皇后微微颔首。 待朱标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殿内的气氛似乎才重新活络过来,但那份最初的温馨自然却已荡然无存。马皇后轻轻叹了口气,身子微微向后靠去,眉宇间染上一抹淡淡的倦色和愁容。 朱棡见状,心中明了。他起身走到马皇后身后,伸出手,力道适中地为自己母亲揉按着肩膀,声音放得格外轻柔:“娘,可是累了?” 马皇后闭上眼,享受着儿子的按摩,感受着那指尖传来的温热和恰到好处的力度,心中的郁结似乎也疏散了些许。 她轻轻拍了拍朱棡的手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棡儿啊……娘没事。只是……只是看着你们兄弟……娘这心里……”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酸楚和无奈,朱棡却能真切地感受到。 朱棡手上的动作未停,语气却无比坚定和认真,低声道:“娘,您放心。无论外面如何,无论别人怎样,在儿子心里,血脉亲情永远重于一切,您永远是儿子最敬爱的母亲。” 第212章 212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话语中的含义却清晰无比。 马皇后闻言,心头猛地一暖,眼眶竟有些发热。 她睁开眼,回头看向儿子,看着他那张年轻却已显露出坚毅轮廓的脸庞,看着他眼中毫不作伪的真诚和关切,心中的欣慰顿时压过了失落。还好,还好她还有棡儿,还有妙云这些贴心的孩子。 “好,好孩子。娘知道,娘都知道。”马皇后连声道,用力握了握朱棡的手,“晚上去东宫,……莫要与你大哥起争执,知道吗?无论他说什么,听着便是,莫要顶撞他。”她终究还是担心,担心脾气日渐骄矜的长子会为难沉稳却内藏锋芒的次子。 朱棡故意做出一个委屈的表情,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少年人的撒娇:“娘——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儿子又不是那不懂事的三岁孩童了,知道分寸的,保证全须全尾地去,平平安安地回,绝不惹是生非,行了吧?” 他这故作轻松的姿态,成功逗笑了马皇后,冲淡了离别的愁绪。 他又看向一旁的徐妙云,眼神瞬间变得温柔而宠溺:“妙云,今天你就多陪陪娘,晚些时候让凤卫送你回国公府,可好?” 徐妙云乖巧地点头:“嗯,朱棡哥哥你放心去吧,我会好好陪着娘的。”她虽不太明白那些复杂的暗流,却能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心中对朱棡的去向隐隐有些担忧,但更多的是听话和体贴。 是夜,东宫。 比起坤宁宫的温馨和魏国公府的豪迈,东宫的气氛总是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和刻板。 即便是在夜晚,宫灯尽数点亮,也将各处照得亮如白昼,却依旧驱不散那股子森严的规矩感。 朱棡准时赴约。他被太监引至一处偏殿,殿内已摆好一桌不算奢华却也很精致的酒菜。 令他略微诧异的是,殿内伺候的太监宫女竟一个不见,只有太子朱标独自坐在主位,而在一旁捧着酒壶侍立的,竟是太子侧妃吕氏。 朱标见朱棡到来,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起身相迎:“三弟来了,快,快请坐!今日就我们兄弟二人,不必拘礼。” “谢太子殿下。” 朱棡行礼后,在客位坐下。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吕氏。 只见吕氏穿着一身素净的藕色宫装,比上次见时清减了不少,脸上施了薄粉,却难掩眉宇间的憔悴和一丝挥之不去的郁色。 然而,当她的目光与朱棡接触的一刹那,那原本黯淡的眸子瞬间像是被点燃的星辰,迸发出惊人的亮光和难以掩饰的欣喜,那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人烫伤。 但她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低下头去,只是那捧着酒壶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朱棡心中了然。 看来吕氏父亲入狱、她自己从太子妃被降为侧妃后,在东宫的日子很不好过,朱标显然也因此更加冷落甚至厌弃了她。 否则,堂堂太子设宴,即便再如何“家宴”,也断无让一个失宠侧妃出来侍酒的道理,这本身就是一种轻慢和折辱。 朱标似乎全然未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吕氏的反应。他笑着示意吕氏倒酒,然后举起酒杯: “来,三弟,我们兄弟二人许久未曾单独饮酒了。今日定要尽兴!这一杯,大哥敬你!” “臣弟不敢,敬太子殿下。”朱棡举杯相应,姿态放得很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朱标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言语间开始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时而感叹政务繁忙,时而又抱怨身体不适,精力不济,他喝着酒,脸颊泛起红晕,眼神也开始有些飘忽。 “三弟啊……”朱标又灌下一杯酒,重重地将酒杯顿在桌上,声音带着几分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炫耀式的抱怨,“你是不知道……这太子的位置,看着风光,坐起来……是真累啊!每日里奏章如山,繁文缛节无数,还要平衡朝中各方势力,揣摩父皇的心思……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有时候,大哥真是羡慕你,逍遥自在,只需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便可……” 朱棡静静地听着,面上保持着恭敬和倾听的姿态,心中却是一片冷然。 羡慕?怕是警惕和忌惮更多吧?这番诉苦,无非是想强调他太子地位的“不易”和“重要”,暗示朱棡安分守己,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 见朱棡只是听着,并不接话,朱标似乎觉得有些无趣,又或许是酒意上头,他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直白的试探: “三弟,你说……大哥这个太子,当得可还称职?底下……可有人觉得,或许换个人来坐,会更好?” 他说这话时,眼睛紧紧盯着朱棡,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朱棡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和不解,连忙道: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殿下乃父皇嫡长子,仁厚聪慧,深得父皇信任与朝臣敬仰,储君之位稳如泰山,何人敢有非议?臣弟只愿尽心尽力,为殿下、为父皇分忧,绝无半分他想。” 他这话答得滴水不漏,既捧了朱标,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朱标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丝毫虚伪的痕迹,但最终只看到一片“真诚”的惶恐。 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朱棡的肩膀,力道有些重:“好!好!大哥就知道三弟是个明白人!来,喝酒!喝酒!” 他又连饮了几杯,酒意更浓,话也越发颠三倒四,反复念叨着“太子”、“累”、“无人理解”之类的话。 最终,他喃喃地重复着朱棡刚才话里的几个字: “欲戴王冠……必受其重……说得……说得好啊……”念了几遍,脑袋一歪,竟直接趴在酒桌上,发出了沉重的呼吸声,竟是醉得睡过去了。 殿内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剩下朱标粗重的呼吸声和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第213章 213 一直低眉顺眼站在旁边的吕氏,此刻抬起了头。她先是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轻轻推了推朱标的肩膀,低声唤道:“殿下?太子殿下?” 朱标毫无反应,睡得如同死猪一般。 确认朱标彻底醉死过去后,吕氏猛地转过身。那一刻,她脸上所有的恭顺、怯懦和憔悴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和压抑已久的炽热情感。 她像一只终于挣脱了牢笼的飞蛾,不顾一切地扑向朱棡,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温软而颤抖的唇瓣便紧紧地贴上了他的! 朱棡脑中“嗡”的一声,身体瞬间僵住。 这里可是东宫!朱标就趴在几步之外的桌子上!虽然殿内看似无人,但谁敢保证没有暗中的眼睛?这吕氏简直是疯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她,然而,吕氏的手臂却如同藤蔓般紧紧缠住他的脖颈,她的吻带着一种绝望的、不顾一切的炽热和索取,生涩却又疯狂,温热的泪水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沾湿了朱棡的脸颊。 那泪水咸涩的味道和怀中女子剧烈颤抖的身躯,奇异地浇熄了朱棡第一时间涌上的惊怒和推开她的念头。 他能感觉到她那份深入骨髓的绝望和压抑许久的爱恋,以及一种破罐子破摔般的疯狂。她似乎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半晌,吕氏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缓缓松开了他,身体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仰起脸看着他,泪眼婆娑,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殿下……他……他从未碰过我……” 朱棡一怔:“什么?” 吕氏凄然一笑,笑容里满是苦涩和自嘲: “大婚之夜,他便醉得不省人事……后来,又因我父亲之事,厌极了我……视我如敝履,从未……从未与我同房……” 她说着,眼泪流得更凶,“所以……所以妾身……妾身从头到尾,都只是殿下您一个人的女人啊……那一夜之后,妾身的心,妾身的身子,便再也容不下他人了……” 原来如此!朱棡心中巨震。 他没想到竟是如此,难怪吕氏会如此大胆,如此不管不顾。 她在这东宫里,名义上是太子侧妃,实际上却守活寡,备受冷眼和煎熬,心中所有的寄托,竟然全都系在了他那一次意外之上。 看着怀中哭得梨花带雨、将一切和盘托出、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女子,朱棡心中那点警惕和顾虑,竟奇异地被一种复杂的怜惜和男人天生的占有欲所取代。 尤其是得知朱标从未碰过她,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些许报复性和征服感的刺激涌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幽深。 他看了一眼趴在桌上鼾声渐起的朱标,又看了看怀中眼神迷离、满脸泪痕却异常诱人的吕氏,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猛地打横抱起吕氏。吕氏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紧他的脖子,将滚烫的脸颊埋进他的胸膛。 朱棡抱着她,大步走向偏殿内侧供太子平日小憩的暖阁。暖阁里有一张铺设华丽的床榻。他将吕氏轻轻放在床榻之上,纱帐随之落下,模糊了内外两个世界。 至于外面那位醉死的太子哥哥?就让他在冰冷的酒桌旁好好睡一觉吧。 暖阁之内,很快响起了极力压抑的、细碎而婉转的呻吟,混合着男子粗重的喘息,以及床榻轻微而持续的摇曳声响。 那声音被厚重的帐幔和殿墙隔绝了大半,却更添几分令人面红耳赤的暧昧和惊心动魄。 吕氏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痛苦、爱恋和绝望都通过这种方式宣泄出来,她笨拙却又热情地回应着,雪白的贝齿紧紧咬着下唇,生怕漏出一丝过大的声响,引来灭顶之灾,但那从喉间溢出的。 破碎的呜咽和愉悦的轻吟,却更加刺激着朱棡的感官。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月上中天,万籁俱寂。暖阁内的动静才渐渐平息下来。 朱棡穿戴整齐,从暖阁中走出,神色已然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只是眼角眉梢还残留着一丝餮足后的慵懒。 他看着依旧趴在桌上酣睡的朱标,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走上前,毫不费力地将朱标架起,半扶半抱地将其弄回了寝殿,胡乱脱了外袍鞋袜,塞进锦被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看了一眼偏殿暖阁的方向,帐幔低垂,吕氏想必已经力竭沉睡。 他不再停留,转身悄然离开了东宫,身影迅速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东宫偏殿,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靡丽甜腥的气息,以及暖阁内沉睡女子眼角未干的泪痕和身上暧昧的红痕,无声地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而外间寝殿里,太子朱标依旧沉醉不醒,对发生在他眼皮底下的这一切,毫无所知。 这荒唐而危险的一夜,终于过去。 晨曦微露,薄雾如同轻纱般笼罩着巍峨的皇城,将一夜的荒唐与隐秘悄然掩去。 朱棡踏出东宫那沉重的大门时,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因酒意和放纵而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残留着暖阁甜腻香气和酒气的浊气缓缓吐出,脸上的神情已然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唯有眼底深处一丝极难察觉的慵懒与冷冽,暗示着昨夜并非寻常。 他没有直接回晋王府,而是脚步一转,朝着坤宁宫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行去。 这个时辰,正是向母后晨省请安的时候。昨夜之事虽隐秘,但他需要出现在一个最正常、最无可挑剔的场合,来冲刷掉任何可能附着在身上的异常气息。 坤宁宫前的庭院已有宫女太监在轻声洒扫,见到他走来,纷纷恭敬行礼。 刚踏入宫门,一个穿着粉色宫装、梳着双丫髻的小小身影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雀儿,眼睛一亮,“咯咯”笑着扑了过来。 “三哥!三哥来啦!” 正是年仅六岁的安庆公主,马皇后所出的幼女,玉雪可爱,最是黏朱棡这个会给她带新奇玩意儿的哥哥。 第214章 214 朱棡脸上自然而然地漾起真切的笑意,方才那点冷冽瞬间融化得无影无踪。 他弯下腰,轻松地将小丫头抱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惹得安庆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安庆有没有想三哥?”朱棡用额头顶了顶小妹的额头,声音是罕见的温柔。 “想!可想可想啦!”安庆用力点着小脑袋,小手搂住他的脖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奶声奶气地暗示,“三哥,有没有……有没有那个甜甜的……” 朱棡失笑,自然明白这小馋猫的意思。 他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从怀中摸出一根用漂亮琉璃纸包裹着的草莓味棒棒糖。 那鲜艳的颜色和独特的包装立刻吸引了安庆所有的注意力,她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接过来,笨拙地想要撕开糖纸。 “慢点,三哥帮你。”朱棡耐心地帮她剥开糖纸,将那颗圆润晶莹的糖果送到她嘴边。 安庆“嗷呜”一口含住,顿时幸福地眯起了大眼睛,小脸上满是陶醉,安心地窝在朱棡怀里,小口小口地吮吸着,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不远处的廊下,马皇后的贴身侍女玉儿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然而,当朱棡抱着安庆走近些时,玉儿细心的目光立刻捕捉到了他脸上那层尚未完全褪去的、因宿醉而残留的淡淡红润,以及眼底一丝极细微的疲惫。 她眉头几不可查地轻轻一蹙,但没有多问,只是悄声吩咐身旁的一个小宫女: “去小厨房,立刻端一碗醒酒汤来,要温热的。” “是,玉儿姐姐。”小宫女领命,悄步退下。 朱棡抱着安庆走进暖阁,马皇后正坐在桌前用早膳,桌上摆着几样清淡小菜和米粥。 见到儿子抱着小女儿进来,她脸上露出慈和的笑容:“棡儿来了。可用过早饭了?一起坐下用些吧。” “儿臣给母后请安。”朱棡放下怀里的安庆,恭敬行礼,随后才依言在母亲下首坐下,“正好有些饿了,便叨扰母后了。” 安庆举着棒棒糖,献宝似的跑到马皇后面前:“娘,娘,你看!三哥给的糖,好甜!” 马皇后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慢点吃,别噎着。” 她抬眼看向朱棡,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那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和疲惫并未逃过母亲的眼睛,但她同样没有立刻点破,只是温和道:“早起喝些粥,暖胃。” 宫女添上碗筷,朱棡安静地陪着母亲用膳。 粥米香糯,小菜清爽,坤宁宫的氛围宁静而温馨,渐渐驱散了他最后一丝从东宫带出来的阴冷黏腻感。 只是偶尔,昨夜暖阁内那些破碎的画面、压抑的喘息和吕氏眼角冰凉的泪痕会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让他的动作有瞬间的凝滞,随即又被他强行压下,面上依旧平静无波。 用罢早饭,玉儿亲自端着一碗深色的醒酒汤走了进来,轻轻放在朱棡面前:“殿下,清晨露重,喝碗热汤驱驱寒吧。” 朱棡微微一怔,抬眼对上玉儿那双清澈了然却又不含丝毫杂质的眼睛,心下顿时明了。 他接过汤碗,温度透过瓷壁温暖着他的掌心:“有劳玉儿姑娘费心。” “殿下客气了。”玉儿微微福身,退到马皇后身后侍立。 朱棡慢慢喝着那碗带着淡淡药草味的醒酒汤,胃里渐渐暖和起来,头脑也愈发清明。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安庆在一旁小口舔着棒棒糖发出的细微声响。 马皇后静静地看着儿子喝汤,等他差不多喝完了,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棡儿,昨日……你去东宫看你大哥了?他身子可好些了?” 朱棡放下汤碗,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动作从容。 他抬起眼,迎向母亲的目光,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无奈和疏离的笑意: “劳母后挂心,大哥只是饮酒稍多,有些不适,歇息一晚便无大碍了,只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轻轻吐出四个字,“笑里藏刀罢了。” 这四个字说得极轻,却像一枚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马皇后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她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深知长子朱标在成为太子后,性情愈发难以捉摸,表面宽和仁厚,对待弟弟们也算客气,但那份客气之下,是越来越深的算计和帝王心术的雏形。 而丈夫朱元璋,更是将权术制衡玩弄得炉火纯青,视若珍宝。 想到那对父子将权利看得比骨肉亲情还重的模样,马皇后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寒意。 她沉默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疲惫,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你明白就好。”她没有追问细节,也没有评论朱棡的评价,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背,那动作充满了无言的安慰和一种深切的无奈,“既然身子也不爽利,今日就不必去大本堂了,回去好生歇着,读书进学也不在这一日。” 这正合朱棡之意,他此刻也确实需要独处的时间来消化昨夜种种,并重新巩固自己的心防。 他没有推辞,顺从地点点头:“是,儿臣听母后的。” 他又陪着马皇后和安庆说了一会儿话,大多是安庆叽叽喳喳地说着宫里的小趣事,朱棡和马皇后含笑听着,气氛倒也温馨。 直到安庆手中的棒棒糖吃完,开始揉着眼睛犯困,被乳母抱去休息,朱棡才起身告退。 马皇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深沉,久久没有收回。玉儿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如同沉默的影子。 晋王府的气氛与坤宁宫的温馨宁和截然不同,自有一股沉静肃穆之感。 朱棡刚踏入王府大门,早已等候在影壁后的赤鸢便立刻迎了上来。 她依旧是那身利落的暗红色劲装,身姿挺拔,容颜清丽却冷冽,唯有在看到朱棡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绝对忠诚的光芒。 第215章 215 “殿下。”她躬身行礼,声音清冷悦耳。 “嗯。”朱棡淡淡应了一声,径直向内走去。 赤鸢立刻紧随其后,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既显恭敬,又能在任何突发状况下第一时间护在他身前。 回到寝殿,赤鸢无需吩咐,便熟练地上前为他更衣。 纤长的手指灵巧地解开他腰间玉带,褪下沾染了晨露和淡淡酒气的外袍,又取来一件居家的宽松常服为他换上。整个过程安静无声,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和专注。 朱棡闭上眼,任由她伺候,温热的手指偶尔不经意地划过他的皮肤,带来细微的触感。 他需要这种熟悉而可靠的感觉,来彻底洗刷掉昨夜那种失控和带着报复性的堕落感。 “本王离府这段时间,可有人来访?”朱棡闭着眼,状似随意地问道。 赤鸢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平稳地回报:“回殿下,开平王(常遇春谥号)次子常升将军曾来过,听闻殿下不在府中,便未久留,只说改日再来拜访。” 常升?朱棡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常遇春的次子,常清韵的弟弟。 他来找自己做什么?是单纯叙旧,还是代表了淮西武将集团某种试探? 如今朝堂局势微妙,自己这个“晋王派”的流言刚起,太子又抱病,任何与手握兵权的勋贵将领的接触,都可能被无限放大,落入那多疑的父皇和大哥耳中,恐怕…… 想到这里,朱棡心中刚刚升起的一点意动立刻冷却下来。 现在这个节骨眼,绝非与淮西武将们过多接触的好时机。 父皇和大哥本就对他已心存不满和猜忌,不能再授人以柄。 “知道了。”他淡淡应了一声,不再多问,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赤鸢也识趣地不再多言,只是细心地将换下的衣物整理好。 更衣完毕,朱棡并未休息,反而举步向后院的演武场走去。赤鸢默不作声地跟上。 晋王府的演武场比魏国公府的更为宽敞,设施也更为齐全。 此刻,场中正有数十名身影在进行着高强度的训练。 她们皆是女子,身着与赤鸢同款的暗红色劲装,动作整齐划一,挥刀、格挡、突刺、腾挪……每一个动作都力求精准狠辣,汗水早已浸透了她们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柔韧而充满力量的曲线,却无一人喊累停歇。 她们正是朱棡的亲军凤卫。 朱棡站在场边,静静地看着。 凤卫们发现了他,但训练并未停止,只是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专注,动作也更加卖力,仿佛在接受检阅。 “她们训练得很刻苦。”朱棡开口道。 赤鸢站在他身侧,目光同样落在那些挥汗如雨的身影上,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和严格: “凤卫皆是百里挑一,但女子之身,先天气力终究略逊于同等训练的男卒,唯有付出数倍汗水,精研技巧,默契配合,方能弥补不足,不负殿下期望。” 朱棡微微颔首,他深知这一点,系统召唤出的凤卫初始素质虽高,但想要在这个时代成为真正可靠的尖刀,必须经历残酷的磨炼。 他看着她们因用力而咬紧的牙关,看着她们被汗水模糊却依旧坚定的眼神,心中那点因朝堂倾轧和昨夜荒唐而产生的阴郁,似乎也被这股昂扬向上的斗志冲淡了些许。 不能浪费啊……项羽的绝世武力,系统的加持,以及眼前这些忠诚无畏的下属。 一股豪气自胸中涌起。 他忽然脱去刚刚换上的宽松外袍,露出里面一身便于活动的短打劲装,精壮的身躯在晨光下仿佛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 “取木戟来。”他沉声道。 赤鸢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立刻依言,从兵器架上取来一杆练习用的沉重木戟,双手奉上。 朱棡接过木戟,随手挽了个戟花,那沉重的木戟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 他大步走入演武场中央,对那些因他下场而略微放缓动作的凤卫们喝道:“无需停!继续练!赤鸢,你来攻我!” “是!”赤鸢毫不迟疑,反手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未开刃短刀,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身形一动,便如一道红色闪电般向朱棡攻去! 她知道,殿下这是要亲自给她们喂招,同时也是在锤炼自身。 霎时间,演武场上戟风呼啸,刀光闪烁!朱棡并未动用全力,而是将力量压制在与赤鸢相近的水平,专注于演练戟法的精妙和应对围攻的技巧。 他时而如泰山压顶,势不可挡;时而如灵蛇出洞,诡谲难防。赤鸢的身法极快,刀法刁钻狠辣,每每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攻来,两人战作一团,精彩纷呈。 周围的凤卫们一边保持着自身的训练,一边目不转睛地偷学着殿下和统领的战斗,从中汲取着宝贵的经验。 她们看着殿下那仿佛与生俱来的恐怖力量和对武器惊人的掌控力,眼中无不流露出敬畏与狂热。 朱棡沉浸在这种纯粹的武力碰撞和提升中,脑海中所有的纷杂思绪都被暂时抛开,只剩下手中的戟,眼前的对手,以及如何更快、更准、更狠地击倒对方。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鬓角,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锐利。 他知道,前方的路布满荆棘,暗流汹涌。但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劈开一切阻碍,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最终……登上那至高之位。而力量,正是这一切最基础的保障。 演武场的呼喝声、兵器破风声,交织成一曲充满力量的晨曲,在晋王府的上空回荡,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朱棡与赤鸢以及众凤卫的高强度训练已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即便是以朱棡那非人的体质,额角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呼吸较平日略显粗重了些。 赤鸢更是衣衫尽湿,紧贴着身躯,勾勒出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线条,她的眼神却依旧清亮锐利,不见丝毫疲态。 第216章 216 周围的凤卫们也陆续放缓动作,进行着放松整理,空气中弥漫着汗水的咸湿气息和一种令人振奋的疲惫感。 正当朱棡接过赤鸢递来的汗巾,擦拭着脖颈间的汗水,准备吩咐众人歇息用晚膳时,一名值守的凤卫脚步匆匆却无声地穿过庭院,来到近前,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禀殿下,宫中有内侍至府门,称有旨意传达。” 朱棡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 宫中来人了?这个时辰?他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但面上却无波无澜,只是将汗巾递还给赤鸢,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更衣。” “是。”赤鸢立刻应声,对那名凤卫使了个眼色,后者悄然退下继续警戒。 赤鸢则紧随朱棡身后,快步走向寝殿。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朱棡已换上了一身亲王常服,玄衣纁裳,金冠束发,方才训练时的悍勇之气被尽数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符合身份的尊贵与威仪。 只是那挺直的脊背和深邃的眼神,依旧透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感。 他步入前厅,只见一名面白无须、身着青色宦官服色的中年太监正垂手恭立,显得十分谨慎。 那太监一见朱棡出来,立刻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奴婢参见晋王殿下,千岁金安。” “免礼。”朱棡于主位坐下,目光平静地落在那太监身上,并未寒暄,直接问道,“公公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那太监不敢怠慢,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封公文,双手奉上,恭敬回道:“回殿下话,陛下口谕,命晋王殿下明日卯时正刻,准时参加大朝会,不得有误,此乃入宫勘合与朝会须知,请殿下过目。” 参加朝会?朱棡心中微微一怔。他虽已封王,但因年纪尚轻,又非太子,平日并无必须参加常朝的义务,除非有特旨或涉及他所负责的事务。 父皇突然命他明日上朝,是何用意?是寻常的耳提面命,还是……与昨日东宫之事有关?亦或是朝中出了什么需要他这位亲王在场的大事? 无数念头在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但他脸上却未显露分毫。 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身旁的赤鸢接过那封公文,语气依旧平淡:“本王知道了,有劳公公跑这一趟。” “不敢,奴婢分内之事。殿下若无事吩咐,奴婢便回宫复命了。” 太监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这位以武勇著称、近来风头正劲的亲王有什么不满。 “去吧。”朱棡挥了挥手。 太监如蒙大赦,再次躬身行礼,倒退着出了厅门,这才转身快步离去。 朱棡坐在椅上,并未立刻去看那公文,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紫檀木的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 厅内一时寂静,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赤鸢安静地立在一旁,如同沉默的影子,不去打扰主人的思考。 为何突然让他上朝?示恩?试探?还是真有要事?朱棡思索片刻,却不得要领。 父皇朱元璋的心思,深沉如海,最难揣测。 他索性不再浪费心神,横竖明日便知分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以他如今的实力和谨慎,只要不行差踏错,总能应对。 “吩咐下去,准备晚膳吧。明日早些备车驾。”朱棡站起身,对赤鸢吩咐道,仿佛刚才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是。”赤鸢领命。 与此同时,乾清宫养心殿内。 烛火通明,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 朱元璋并未安寝,依旧伏在巨大的御案之后,眉头紧锁,如同拧紧的川字。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份来自锦衣卫的加密奏报,手背因用力而青筋微显。 奏报上的内容,详细记述了盘踞四川的明升(明玉珍之子,此时明玉珍已死,其子明升继位)政权的最新动向:大肆招兵买马,加固城防,与周边元朝残余势力眉来眼去,其割据一方、不甘臣服的野心已昭然若揭。 “哼!”朱元璋猛地将奏报拍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吓得一旁侍立的老太监浑身一颤,头垂得更低。 殿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朱元璋站起身,在御案后来回踱步,沉重的靴底敲击在金砖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回响。他目光阴鸷,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 “明玉珍……明升……一窝子逆贼!给脸不要脸!”他口中低声呢喃,声音沙哑而充满杀气,“咱念在昔日情分,允你偏安一隅,你竟真以为朕奈何不了你蜀道之险吗?招兵买马,想抗衡天威?简直是在找死!” 他停下脚步,望向殿外沉沉的夜空,眼中锐光闪烁,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天下未定,岂容卧榻之侧有他人鼾睡!四川,是时候彻底归入大明版图了!明天的早朝,必须定下南征方略,以及……挂帅的人选! 翌日,寅时末,天色未明。 晋王府的车驾已抵达宫门外。 朱棡身着朝服,在一片肃穆寂静中,随着引路太监,穿过重重宫门,步入奉天殿广场。 广场上已是冠盖云集,文武百官按照品级勋爵,鸦雀无声地排列着,等待着朝会的开始。 许多官员看到朱棡的出现,眼中都闪过诧异之色,彼此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低声窃窃私语。 朱棡对此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地走到亲王序列中属于自己的位置站定,眼观鼻,鼻观心。 卯时正刻,钟鼓齐鸣,净鞭三响。 朱元璋身着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在仪仗的簇拥下,龙行虎步,登上御座。 百官山呼万岁,声震屋瓦。 繁琐的礼仪过后,朝会进入正题。当值太监唱喏:“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一片短暂的寂静后,朱元璋威严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咱,这里有一份奏报。”他拿起昨夜那份让他震怒的文书,目光如电,扫视着下方噤若寒蝉的群臣,“来自四川,明升小儿,不思感恩,不遵王化,竟敢大肆扩军,窥伺我大明疆土!诸位爱卿,都看看吧!” 第217章 217 他将奏报递给身旁的太监,太监立刻将其传递给下方的重臣传阅。 一时间,朝堂之上响起一片倒吸凉气之声和压抑的议论声。 消息迅速在百官中扩散开来。 很快,朱元璋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都看完了?说说吧,对此事,作何看法?” 话音刚落,武将队列中,以魏国公徐达为首,一众淮西勋贵立刻爆发出强烈的请战之声。 “陛下!明升逆贼,猖狂至极!臣请旨,愿率大军,踏平巴蜀,擒此獠于阶下!”徐达率先出列,声如洪钟,带着百战老将的自信和杀气。 “臣附议!打!必须打!区区蜀地,妄图螳臂当车,不知死活!” “陛下,末将愿为先锋!” “臣请战!” 武将们群情激昂,战意澎湃,他们渴望军功,更不容许任何挑战大明权威的存在。 文官队列则相对安静一些。自从李善长被罢官,胡惟庸被诛九族后,文官集团一时有些群龙无首,如今隐隐以诚意伯刘伯温为首。 无数道目光投向了那位始终闭目养神、如同老僧入定般的青衫老者。 朱元璋的目光也落在了刘伯温身上:“伯温,你以为如何?” 刘伯温缓缓睁开眼,出列躬身,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回陛下,老臣以为,魏国公所言极是。四川,乃天府之国,战略要冲,绝不可长久置于化外,明升既露反意,朝廷便不可再姑息养奸。此战,必打。且,必须速战速决,一战而定,方能震慑四方不臣之心。” 他的分析冷静而透彻,直接点明了问题的核心和战略目标。 “好!”朱元璋猛地一拍御案,霍然起身,目光灼灼,“徐达听旨!” “臣在!”徐达踏前一步,单膝跪地。 “朕命你为征西大将军,总揽平蜀军政事务!给朕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明升小儿,押回应天!” “臣,领旨!必不负陛下重托!”徐达沉声应道,声音铿锵有力。 “蓝玉、傅友德、廖永忠……”朱元璋一连点了数员猛将的名字,“尔等为副将,随征西大将军出征,务必奋勇杀敌,扬我大明国威!” “末将领旨!”被点到的将领纷纷出列跪倒,脸上洋溢着兴奋的战意。 安排完主要将领,朱元璋的目光忽然转向了亲王队列,落在了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朱棡身上。所有人的目光也随之聚焦过去。 “晋王,朱棡。”朱元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朱棡心中一动,面上沉静,出列躬身:“儿臣在。” “此次南征,你也去,在你岳父麾下,好好学,好好看!多看,多听,少说话!把你那点本事,用在正道上,给朕拿出点皇子亲王的样子来!”朱元璋的话语带着一贯的严厉和训诫的味道。 朱棡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躬身领命:“儿臣遵旨!定当追随大将军,用心学习,恪尽职守,不敢有负父皇期望!” 他不需要这份战功来增添筹码,但他迫切需要实战来锤炼自己的统帅能力,验证自己所学的兵法和武艺。 系统赋予的99统帅值终究是纸上谈兵,真正的战场,才是最好的试金石。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朝会又议了些粮草辎重、后方调度等具体事宜,便宣告结束。 百官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依次退出奉天殿。 朱棡刚走出大殿,还没下台阶,一名小太监便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拦在他面前,低声道:“晋王殿下留步,陛下有口谕,请殿下散朝后,即刻前往坤宁宫觐见皇后娘娘,陛下稍后亦会前往。” 朱棡脚步一顿,心中了然。这是出征前的家庭嘱咐时间了。他点点头:“带路吧。” 坤宁宫内,气氛与朝堂上的肃杀截然不同,却同样凝重。 马皇后早已得知了消息,正坐立不安地在殿中等待着。 一见朱棡进来,也顾不上什么礼仪,立刻上前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着,眼圈微微有些发红:“棡儿……怎么……怎么突然就要去打仗了?四川山高路远,听说那里瘴气重,蛮夷也多,你……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是去凶险未卜的战场,马皇后虽然贤明,但首先是一位母亲。 “母后放心,儿臣是随岳父大军同行,并非孤军深入,不会有事的。”朱棡心中微暖,反手轻轻握住母亲有些冰凉的手,温声安慰道,“岳父用兵如神,儿臣只是去学习历练,不会贸然涉险。” “刀剑无眼,流矢可不认你是不是王爷!” 马皇后嗔怪道,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一定要听你岳父的话,不可逞强!要多带些护卫,衣食住行都要注意……玉儿,快去把我准备的那些药材、金疮药都给棡儿带上……” 一旁的玉儿连忙应声去准备。 正说着,朱元璋也迈步走了进来。 他看到马皇后垂泪的模样,眉头皱了皱,但语气还算平和:“哭什么?男儿志在四方,尤其是天家子弟,更需经历磨炼!老是养在深宫里,能成什么大器?” 他看向朱棡,目光严肃:“老三,刚才在朝堂上说的话,你都记住了。这次让你去,不是让你去抢功的,是让你去学本事的! 多看徐达如何调兵遣将,如何安营扎寨,如何临机决断!你将来就藩太原,面对的不是塞外的蒙古铁骑就是境内的豪强士族,没点真本事,镇不住场面!别整天琢磨些有的没的,把心思用在正道上!” “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朱棡恭敬应道,态度无可挑剔。 朱元璋又交代了几句诸如“不可堕了皇家威严”、“与将领们和睦相处”之类的场面话,便摆摆手让朱棡退下了。 马皇后又是一番千叮万嘱,直到朱棡再三保证会平安归来,才依依不舍地放他离开。 走出坤宁宫,朱棡轻轻吁了口气。面对父母的关怀和期望,他心中并非毫无波澜,但那颗渴望力量、渴望证明自我的心,更加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