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 第1章 病根 1、病根 初夏,燥热的晚风从树上沙沙吹过,裂开红润壳里的果籽随着落叶掉地,又被蚁群依依搬走。 我窝在哥的怀里微微颤抖,眼前一片模糊,头晕目眩。 屋里一片狼藉。绣有飞鹤的陶瓷被砸的七零八落。昂贵的沙发血染一片,惨不忍睹。 我哥红着眼颤颤巍巍的在我骨瘦的臂上擦药。他的手很抖,手腕上有血痕,顺着大拇指一直到手背。 “没事了,小乖。”我哥紧紧的圈住我,薄唇止不住的哆嗦,却还是贴在耳边安慰。“哥在,哥在……” “乖,没事了,我们把药擦了。” 我后颈靠着哥的肩头,很硬,很结实,很有安全感。 暖黄的灯光晃着双眸,我意识回笼慢慢清醒,动了动耷拉在一边的左手,嗫嚅: “……哥” “对不起,我又犯病了……” 声音沙哑,像在沙漠里咕啼的乌鸦。 我推开哥,踉跄起身,双目无神的走进浴室,关门。 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又缓缓抬眼看向镜面。 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潦草,满身伤痕,睡衣沾满了血渍。 很狼狈。 我猛的一拳砸向镜面。哗啦一下,残渣扎进肉里,暗红色血液汩汩往下流,变成漩涡顺着水进下水道。 镜面的人影随着冲击残破分裂,一片片、一寸寸,映照着不同的我,却又是真实的我。 我是被我哥养大的。 小的时候被查出有精神分裂,医生说这种病治不了。 父母得知我有这种病时。一锤定音,将我扔在垃圾桶旁。 那时我5岁,懵懂无知,只知道妈妈让我等她。 所以我就拿着彩虹棒棒糖,站在满是苍蝇的垃圾堆旁等她,等到黄昏,夜幕,朝阳。等了一天一夜,身旁的垃圾被拖走,接着又是行色匆匆的人群。 终于,因为双脚发麻站不住,我倒在了地上。 元日悬挂,那个被我紧紧握在手中,一口都舍不得舔的彩虹棒棒糖,碎在了眼前。 我浑身瘫软,手指无意识合拢,向前伸去。 却在抓住残渣的前一刻。车轮碾过,彩虹糖在阳光下,眼眸里支离破碎。 “呜……呃呜呜呜呜……”眼泪决堤,落在地面烧灼,消失。 此刻,我迟钝的反应过来,我被丢弃了。 被爸爸妈妈抛弃了。 丢弃在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垃圾堆。 而交换物是被碾碎的棒棒糖。 我绝望抬头,渴望有个人来救救我,哪怕是给点水源,滴在唇瓣上。 我也能活过来。 可没有,往来的行人接踵而至,从我身边跨过,眼神没有停留半分。 正午的阳光总是这么毒辣,连给一点悲伤的时间都不够,我趴在地上,眼泪流出眼角的瞬间就蒸干,消失殆尽。 睫毛微颤,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随后眼皮,重重垂下。 不堪重负的晕了过去。 我不清楚在晕倒的期间发生过什么,只知道再次睁开眼时躺在柔软的被窝里,没有暑热,衣服也换成了干净的。 凉凉的风从头顶吹过,我兴奋的从床里爬出来。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位男人。 男人身穿睡衣眯眼依倚在木椅里,他眉眼清晰,嘴唇薄而微微向上扬,明明闭着眼手却还在扇风。 定眼一看,身上的睡衣还是和我一样的同款。 我双眼微微睁大,想下床却又怕惊醒他。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美男子。 很美,美到五岁的我被惊艳了很久,怎样都挪不开眼,而且爱上一辈子。 血还在滴答滴答的流着,身旁的门却被拍的声声作响。 “小乖,开门……”我哥着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的声音很沙哑,应该是刚抽完烟。 我扯过毛巾,把手上的血胡乱擦干,又仔细把洗手台清洗干净后才打开门。 见我哥,扯扯唇角:“没事,不小心摔倒了。” 我哥微微皱眉,把我拉到一边,发现镜片碎了一地,他转头看向我,又看向我背着的手,有些生气:“手伸出来。” 我乖乖伸手,无所谓的说:“小伤,只是被镜片刮到了……哎,哥!” 我哥奋力拉着我往卧室走去,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手背凸起的青筋,和圈住我手环的力道。 很用力,但意识到后却又微微松开。 我垂眸注视着地上慢慢交叠融合的影子 冒出第一个想法是:我哥好像变矮了。 不对,应该是我长高了。 我哥很健硕, 以前为了养我一次能扛四袋米。 那时刚被我哥带,很娇气,但没有底气。 我只能在他工作结束后用无辜的眼神,旁敲侧击,求着他,看着他。软软糯糯,让他抱回家。 后来发现我哥对我是无底线,便不装了:洗澡要抱,吃饭要抱,出去玩也要抱,生病了更要抱。 那时我怕孤单,怕丢弃,怕黑屋,怕又只剩我自己。 每天都缠着跟哥睡,早上醒来哥哥不在旁边就会哭,边哭边找哥哥。 找来找去发现,哥哥在后院抽烟,抽完了之后还摁在自己手上。 哥像是感受不到疼,按完后随手一扔。拍拍双手,撑起身,又拍拍身上,回头就看见我哭的鼻子冒泡。 他身体僵住,把右手往背后一挡,撇过头摸摸鼻子:“小乖,起这么早?” 他喜欢叫我小乖,说我很听话,是他养过最听话的。我问他养过几个,他说只有我一个。 所以是最听话最乖的。 我哥很喜欢捡东西,像海边沙滩的拾荒者。明明自己过得也很拮据,却总会捡一些阿猫阿狗回来养着。 他曾经给我看过一只花猫。叫阿狸,狸猫的狸,阿狸个头很小,我用一只手就能蜷住它的下半身。 我哥说,我和阿离是一起被他捡回来的。 那时他观察阿狸很久,从大道跑到商场,再从商场跑到河边,最后蹲在垃圾堆旁边清理毛发。 而我也正好躺在垃圾桶旁边,与蝇虫作伴。 我想: 如果世界是沉浮在海面的漂流瓶,那我应该是被丢弃的折纸星。 我哥恰好是拾荒者,恰好把我捡回家养起来。 恰好还养了久。 所有都是恰好,但在我哥眼里却很美好。 第2章 贪恋 2、贪恋 翌日清晨,我起来时,天空才微微泛起鱼肚白。 阳光从缝隙渗透进来,照在床面镀了一层金。我眯了眯,习惯性往身边摸去,却扑个空。 “哥……?” 无人回应。 我一个鲤鱼打挺猛的起身。屋里一尘不染,了无一人。 去哪了? 鞋都没穿,我就下床寻找,打开门的时,我哥正在门口换鞋。 “小乖?”他一手提着菜,随意把臂弯处的外套挂在墙边,起身时看见我杵在门沿。 我哥放好菜向我走来。他双脚修长,西装笔挺,衬衫扎在裤里勾勒出纤细的腰肢,此刻阳光打下,透过眉眼划出一条漂亮的下颌线。 “怎么不穿鞋?”他微不可查皱眉问。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才迟缓的感觉到凉意。 我:“忘了。” “别动。”他走进卧室,在出来时手上提着我的拖鞋,俯身弯腰为我穿上。 我哥脖颈白皙净瘦,脆弱到能看清表面凸起的青筋。 而脖颈周围全是粉色的吻痕。 那是我昨天留下的。 昨天擦完药,我哥照常要去客房睡。 我垂眸呐呐道:“以前都可以一起睡,现在不行吗?” 我哥关灯的手停顿,解释道:“小乖长大,该学会独立了。” 说完我哥便不做留念的摁下开关。 “可是我今天犯病了!” “还受伤。”我抬头看向哥“也不能陪吗?” 灯光太暗,我哥站在门口,看不清神色,只知道他浑身抖了一抖。 随后涩声开口:“好。” 和哥同衾而眠已成了我的习惯。 小时候怕黑。他会专门给我买小金鱼的台灯,一边拍我的脊背哄我睡觉,一边望小金鱼发呆。 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今。我伸手打开小金鱼,随后往我哥身边挪挪,皮肤灼热相撞,我哂笑缠住他。 “哥,你好暖和。” “床很大,睡过去。”我哥眉头微微皱起。 “不要。”额头抵在哥的颈肩,我凑近嗅了嗅,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脆弱的颈窝处。“哥,你好香。” “可以舔吗?”我在哥面前如初,很直白。 哥没教过我爱,也没教过我怎样是爱。 我不懂人情世故,在我哥面前就是一只不用讲理的小狗。 “滚过去。”我哥指尖穿过秀发,抓起我的头往外推,略有些咬牙切齿:“睡觉。” 我借着哥的力往上靠,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稳定病情也不行吗?” 我哥最吃这套。关于病情,无论怎样作妖,他都会心软。 果不其然—— 他闭眼叹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力道一松。我就像野狼看见骨头般扑上去,舔舐、啃咬。 我哥的皮很嫩,嫩的反光。暖黄的小金鱼灯照在白墙,印出我们交叠的两颗脑袋,像涌动的壁画。 “你……属狗的?”他余光瞥见墙上的影子,用手腕挡住发红的耳尖和眼眸。“小乖,轻点。” 我哥的脖子很软,很好咬。像蒸在笼子里的豆腐,软绵绵却发烫。让人欲求不满,无法自拔…… 我发呆良久,回过神时,发现哥已经进厨房做饭了。 我踏着拖鞋紧随其后,看着菜板上任人宰割的肉腿,软塌塌靠哥的肩头。 “厨房油烟大,去玩游戏机。”哥用余光睨了我一眼,手上动作没停。 哥的肩膀硬挺,结实,脸颊靠在上面被压的变形。 我含糊嘟囔:“我有皮肤饥渴症,离开哥一分钟就会死。” “又胡扯。”我哥说 “没有。”我抬起头,凑到哥的耳边认真且小声说:“我爱你,哥。” 啪一声,菜刀落在菜板上,周围的肉碎被击飞。 我被吓一跳,睫毛随之颤抖,停滞一瞬,以为我哥不信,刚要重复。 “谁教你的?”他抢先一步,声音有些不稳,我脸颊靠着的肩膀也微微发抖。 我有些担心,询问:“哥,怎么了,哪里生病?”随后伸手覆盖他胸前,却被我哥一把抓住。 “谁教你的?”他重复问道。 手上的力度不大,轻而易举就能挣脱开,但我却任由哥握着。 他说话时微微喘气,肩头顺胸腔震的发痒。 “电视上学的,”我看向哥严肃的表情,终于舍得从他肩头拨出头。 “他们会对爱人说我爱你呢。”我说。“我爱哥,所以哥哥也是我的爱人……” “不是这样的。”我哥面向我,好看的眉峰皱在一起。“哥哥是亲人,爱人是以后遇到的。” 我不懂,但觉得哥也说的不对:“我和哥哥也是相遇,而且电视上说了,爱人,就是相濡以沫,白头偕老之人。” 我凭借记忆继续说道:“是见到哥会开心,是哥不在身旁会失落,是每日每夜都想黏哥,是想和哥亲吻,拥抱,上……” “够了。”床字还没说脱口,我哥就打断我的话。 我歪头,握住哥的手腕,慢慢靠近,眼神执望着他。想看出他此刻的情绪。 哥的眼眸是咖啡色,很深,一望无际,深不见底,让人远远的就被吸引、爱上。 但很快,深不见底的黑眸就出现了裂缝。我哥慌张的往后退,后背抵在冰箱,手指紧紧扣着冰箱间的缝隙。 “小乖,爱人是年轻的、爱你的、你爱的女人。”我哥一字一顿,无比艰难的提唇,顿了顿又说。“不是哥这种。” 又老、又丑、又恶心的人。 这些他没说,也不敢说。哥觉得自己内心是丑陋的、恶心的。 养大的弟弟,他却自私的关在家里。不让他出去社交,甚至上学、就连朋友,也没带他见过。 想把小乖关起来,太想了。可是小乖总是生病,一次又一次,越来越重,越来越不可控。 哥觉得自己是造成因果最大的罪人。 他慢慢扒开内心,凝视自己变态和丑陋的心脏。开始疏离小乖。 哥得离我远点,他想。所以杜绝一切亲密举动。 分房睡,去上学,找心理医生。一切的生活都开始变得好起来。一切都按照他的想法走。 一切都是如此。一直往前走,过正常人的生活。慢慢脱离哥。 然后,找个良配结婚。 携手百年,共度余生。 …… 真是美好的幻想。 但现在,小乖却突然说爱他。想黏他,想抱他,想亲他,甚至想……上他。 哥被我困在冰箱面前,他有些天花乱坠,不知所措。 失控了,一切都变得不可控。 他应该跑,这是第一想法。可是小乖在,不正面回应会难过。 我单纯是不懂爱,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荒唐的话。 哥抽空想。 教好就行了,就正常,可控了。 “我看过电视上的女人。”我清亮的声音在静谧的屋子里突兀响起,却很认真。“没有哥好看。 我背着光,俯身慢慢靠近哥。能清晰看见哥微微发抖的唇瓣。 哥在害怕什么? “我爱哥。”我第二次重复。“就算有别人,就算以后会遇见,在我的心,我的眼,能占据的只有哥。” 突如其来的表白,换句话来说我一直都很直白。 哥翕张唇,半晌吐出一个不知名音节。耳朵红晕蔓延到脖颈,一根根青筋格外突出也格外诱人。 此刻多年伪装成熟哥哥的形象,就此破裂。 我越靠越近,额头抵住额头,鼻尖蹭过鼻尖,呼出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来回交换。 开口时唇瓣相互碰撞:“能亲吗,哥?”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问。 哥脑海里刚冒出来的想法,就被贴上的唇瓣尽数吞掉。 他没和人接过吻,本能意识告诉不能拒绝小乖,却没告诉当下该如何回应。只能尽量把唇张到最大,方便我的舌头伸进来,但哥好像想的太过轻松了。我不仅吮吸舌头,还得寸进尺含着唇不放。 双手也从最初撑着冰箱门,到后面慢慢往下环住细瘦的腰。 攻城掠池,舌苔不断干扰上颚。怀里的人像是有了反应发出闷哼,双手也搭在我的肩头。虚虚扶持住。 不知道亲了多少分钟。 直到哥双眼迷离,眼角泛红,唇瓣发麻,才堪堪收住力,放过充血的双唇。 “哥骗人。”我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眼底掠过狡黠。“明明亲吻会很开心。” 哥两眼发昏,他不知作何回应,听见厨房外传来阵阵喵叫。借此慌张逃离“我还没喂猫。” 说罢,推开我踏着虚晃的步子走出厨房。 我站在冰箱旁凝视菜板上的肉沫,思忖片刻。又见我哥哒哒哒的跑回来。 我:“没亲够吗?” 哥一个踉跄,磕巴道:“拿、拿喵粮。” 他声音暗哑,嘴唇有些破皮,应当是刚刚我亲的太狠不小心留下的。 “嗯,哥小心点。”我强忍笑意,无视一旁有意无意瞟来的目光。拿起菜刀继续切肉沫。 第3章 祈福 3、祈福 七月——窗外群鸟归山,树木成荫。 吃完饭后我哥在书房办公,我在卧室和心理医生交谈。 房间的隔音不是很好。一隔之墙,我能清晰听到我哥冷冰冰不带温度的声音。 或许是顺从惯了,偶然听一次,便会觉得新奇。 我突然发现: 哥对我永远都没有底线。以前放纵和他睡觉,现在允许咬他脖颈,到刚才压在冰箱前亲吻。 一切状似是他在做决定,实则主动权在我手里。 所有**,冲破那一纱之隔的窗纸。 都是我哥的纵容。 “最近生活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桌面的时钟,滴答滴答响,把我拉回现实。 “还是情绪比之前更难控制,心系郁闷,一切难题都可以和我讲。” “我会一一为你解答,放心我是专业的。” 钟离推了推眼镜,非常专业的询问我。 我回过神,抬眼慢慢望向他。 说实话,除了我哥,对所有人我都有防备。就连这位我哥高价请来的私人心理医生——钟离,我也有所伪装。 但还是耐着性子陪他咨询,因为我不想让哥难过。 所以一周的心理咨询,我总会避重就轻告诉钟离大概。 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急需有人为我解疑答惑。 我提提唇,问出至今最真实的问题:“我喜欢上我哥了,怎么办。” 这句话一出口,房间霎时陷入一片寂静,只有隔壁的杂音断断续续传来。 卧室敞亮,灯光打在他反光的镜片上,捕捉不到情绪。 钟离敲击桌面的动作顿住,声音一如既往专业:“我知道。” “你知道?”我暗自惊叹,连双唇都忘记合。确定从来没提起过对哥哥的感情,扯了扯嘴角说,“不愧是高价钱的心理医生,怎么看出来的?” 除了观察,我想不出其他。 “眼睛。”钟离说,“面对你哥,你的双眼总是清澈的。” 像幼鹿钻进母鹿的怀抱。 “但看见别人对你哥有别意,你的眼睛是偏执的,黝黑的。” 深不见底,像踏进去就出不来的泥潭。 “你对你哥不只是纯粹的亲情。有爱,有占有,有心疼,而且……” 钟离笑了笑。 你哥的眼睛也是如此。 金丝眼眶映出眼眸的精明,他笑而不语,点到为止。 眼睛? 目送钟离走后,我坐在书桌前思忖良久,有这样吗? 清澈的、占有的、心疼的,避无可避,紧随其后的眼神。 这就是爱一个人的眼神? 我皱眉揉揉眉心,烦躁往后一塌,想抽烟。 摸了摸口袋没找到,又起身翻书桌,翻到一半一个状似红书夹签的东西飘飘落在地上。 捡起细看才发现是护身符。 护身符表皮泛起褶皱,头另一边还挂着粗红绳,背面秀娟的毛笔字刻着——岁岁平安 我奋力思索。终于,在浩瀚的记忆长河里找到些许碎片。 应该是高三下册的某日: 那段时间学校校园网流行7月7日情侣成群结对去寺庙祈福,写符纸,求永结。 说这样和爱人携手共挂的红线会永存。 少年的新鲜感总是一时的,为了满足这份新鲜感,我特意约着哥哥去寺庙祈福。 我哥那是在投股,以10%的几率去买地。我不是很懂,自然也不知道他那时有多焦头烂额。 但,身患疾病的孩子,怎么懂得红尘间的人情世故? 只知道我哥那份无底线包容是不会拒绝的。 凭着这份骄纵。在我哥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的眼神里,我开开心心等待那天。 结果就是,我哥临时变卦出差,放鸽子让我一人去寺庙。 一人的祈福又算什么? 我百无聊赖走在石字路上。周围树木耸立,阳光打在枝叶上,顺着缝隙印出草地光影交加,斑斑点点。沿着石子路走九十九步台阶就是写着“百步阶”的寺庙。 跨过寺庙门槛往里。就寓意接下来的生活顺风顺水,百全百美。 我顺着周围零散人群,亦步亦趋走上台阶,寺庙门口左右立着石狮,獠牙含住绣球,空洞的眼神射过去,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我站在寺庙门口,抬手擦了擦因为日照额头冒出的细汗。 随后跨过百全百美门槛—— 寺庙中庭阔大。中间是棵巨大的银杏树,正值夏日,银杏泛着翠绿,阳光打照下四枝蔓延到墙外阴影斜落山顶。 错综交杂的躯干绑折各式各样的红绳。 我立在银杏树前,忍不住上手轻轻抚摸。 我想那就是祈福绳。 随后又学着周围人的样子,亦步亦趋将粗绳捆上树干。 捆了两根,一根我的,一根我哥的。 又在我哥的那个绳子下绑了一个护身牌。 上面用圆珠笔歪歪扭扭留下八个字——春和景明,万星聚你。 这八个字是我偷窥同桌写情书时看见的,应该有寓意,不然为什么要先给喜欢的人? 我哥对我很好,我想他唯一一次拒绝,一定是迫不得已。 谁让我是他的好弟弟呢,顺便也让他一同长命百岁好了。 下山时。天空乌云密布,泛起点点小雨。 我蹲在景区门口,暗骂自己倒霉出门不看天气。 以往像这种我哥早就开着小车出现在我面前,打下车窗。冷清又酷飒的叫我上车。 可惜,哥哥出差了。 后背紧贴墙壁,我一会儿琢磨着雨什么时候停,一会儿又紧张刚写的护身符还没生效就被雨打湿。 正当我满心踌躇,思考该不该回去探探时,身后想起踏踏踏的脚步声。 “小施主,小施主——” 我抬眼寻声望去。身穿普服,头画六点的和尚一手打伞,一手抱着不知明物体向我走来。 我双手撑着膝盖起身,看他笑脸盈盈,弯着酒窝站定在我面前。 “小施主,xxx是你吧?”他问 我:“嗯,怎么了。” 我出门没有带东西的习惯,所以可以断定,并没有在寺庙落下什么。 “就是,就是,这个。”说着,他敛下笑容,把右手的包裹递到我胸前。“我师傅看你在门口站挺久,让我送把伞过来。” 伞啊,还以为中奖了呢。 我接过包裹,扯了扯嘴角道谢,目送和尚离开。 然后打开包裹,随着外包装散开,木块从包裹角落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 我满腹疑问,弯腰拾起。 手掌里,被水渍污染打湿的木块上,安安本本的刻着几个大字 ——岁岁平安。 第4章 阴暗 4、阴暗 “今天怎么样?” “挺好的,开始向我坦诚。” “有更严重的趋势吗?” “目前观察中。暂时没有发现,但开始解析自己的情感了。” 我哥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礼貌的客套。 “嗯,辛苦了,早点休息。” 将人送走后。哥来到我卧室门口停驻。 说是我房间其实我哥也经常睡里面。一是他不会拒绝我任何请求,二是他常常会在狭小的卧室里贪婪吸取。 但刚刚才在厨房经历尴尬场景,导致我哥敲门的手停滞在空中,不知所措。 敲门后干什么? 关心,询问。还是来回应之前的感情? 对于我突如其来的表白,哥不知道怎么面对,更不愿意面对。 他不想把我带坏,不想我的内心也变得畸形。哥觉得自己丑陋就算了,变态也无所谓。但我不能,哥要把最好的给我,他不是最好的。也不是首选。 所以——所以喜欢弟弟这种畸形,就应该永远埋藏在心里。 哥总是这样。在外为人克制,但一有情绪都会写在脸上,虽然转瞬即逝,也会逞强装作无事。 手把处传来轻微响动,打断哥思路的同时,我也从卧室探出身体。 我一愣:“哥?” 我哥顿时手足无措乱答“嗯”后,红着耳根往书房走去。 “哥。”我又喊。 我觉得哥是察觉到这次是真有事,所以转过头。 “晚上有空吗,想约你吃饭。”我目不转睛盯着他。 哥表情有一瞬间呆滞,随后又发生细微变化。 耀眼的光渗透玻璃窗射进书房,从没关紧的门口衍映出我哥挺拔高瘦的身影。 他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其实从表明心意那刻起,我就没有打算再维持表面关系。 双方的亲情线很明了,只有彼此。多余的话,一对失联的父母,一个断绝关系喜欢酗酒的父亲。再深算,可以领养孩子,不必孤独终老。 我性格直爽,不懂人情世故更别提八面玲珑。但对哥的狼子野心——藏了一年又一年。 或许在哥心里,还是个纯粹的孩子。 没错,是孩子。 同其他父母一样,哥只相信我在他面前装的懵懂。 在他心里,邪念是不能生根发芽。至少对我是这样。哥可以接受我谈婚论嫁,也可以接受我带男人回家。甚至可以接受我无所事事啃他到老。 只要我平安幸福,哥不顾及其他。 但我不一样,接受不了哥把我推给其他人。 也受不了哥眼底的落寞。 哥也是爱我的吧,我想。 可他眼底有纠结和挣扎。 爱情多么复冗杂,我体会不到。 或许——是牛郎织女隔银河;或许——是黛玉宝玉终不见。 人们好像总是这样。羡慕爱情、向往爱情、畅想爱情。可当爱情触碰到禁忌时,却又嗤之以鼻。 这也许就是哥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表达爱意的原因吧。 夏日的夜偶尔凉爽。风夹杂叶片清新穿过耳畔徐徐吹过。发出沙沙沙声音。 月圆高照。归巢的鸟群掠过月镜隐没树木成荫的绿屋,拍起一阵惊响,像挂壁美画。 一片绿油油中,我和哥并排走在百步阶,周围依旧树木耸立,草长莺飞。 但又物是人非。 “在这散步?”我哥问。 我垂眸专心数台阶,闻言回答:“嗯,在这祈福。” 就在刚才回家的路上,我突发奇想问哥要不要散步,得到哥肯许后兜兜转转来到寺庙山下,伴随着蝉鸣鸦叫爬到半山腰。 哥偏头看我,月光照耀下,他本就灰黑的眼睛与夜色如出一辙,看不出感情。 “别数了。”哥收回视线,声音淡然。“第一百阶在前面石头后。” 顺着视线望去,并排排列的树木旁确确实实立着一块刻有“百步阶”的岩石。 如果按照九十一往前走,的确是一百。 “……”我眯了眯眼,骤然停下脚步。狭长的眼眸反着夜光,像翱翔天际锁定目标的鹰扫向四方。 目视哥走到岩石旁,又转头看向我,随后不解对上视线,提提唇,问:“怎么了?” “没事。”在哥对上的瞬间,敛下神色,快步跟上。 其实出来吃晚饭不是本意。哥的手艺很好,随便做点什么都能填饱,根本不需要特地出来吃。 私心就在于我想和哥一起挂牌子,祈福。 如果以前是出于少年时的好奇,那现在就是出于我信奉长久的渴望。 一起走过百步阶,跨过十全门,来到翠绿的银杏树下。 寺庙庭院的石块与阶梯一样反光,嵌着铃铛的红绳,伴随风、树干倒影里摇曳婆娑。 在我不知绕树干转了几圈后。 有些头晕眼花的哥,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是祈福之前的某种仪式?” “不是。”我叉腰站定,有些烦躁。“哥,你记不记得高三那年,我图一时新鲜缠着你想来祈福。” “嗯。”哥说,“但我不是失约了?” 我摸了摸鼻子,眼神闪烁,嘿嘿两声:“后面我还是来了。” “还同连你那份护身符,一块挂上红线。” 说罢我忽地拉住哥三步并做两步跨上树芽,应着圆月,指向护枝上叮铃咣啷的铃铛。 哥目光从我们相握的手移到树干,灼热滚烫的掌心让他心如止水的心脏跳如擂鼓。 真是年轻,身体像火一样旺盛,他想。手上力道却越握越紧。 “好像不见了。”我拉着哥往门槛走,自顾自说。 “写的什么?”哥抿唇问。 肯定是不能告诉你的东西啊 想着我幸灾乐祸回过头。才发现哥从刚才一直都目不转睛凝视紧紧相握的手。像提线木偶般任我拉扯不移动挣扎。 好乖。我嘴角向上勾起,手也不自觉捏捏哥的脸蛋。 “嗯?”哥眨眨眼,随后反应过来,别扭的拿掉我手。“说话。” “也没什么……” 话没落。门槛处就迎来一个长长身影,哼着歌声越靠越近,走到门槛石还因为裤腿太长,被绊了一个踉跄。 “啊——”的一声,呼啦滚趴地上。 “哎呀呀,我的屁股……!”他龇牙咧嘴爬起来。 话被截断,我们寻声借助庭院月光,才看清——是个和尚。 身着黄服,头顶六点。约摸不超过而立之年。 他大约也看见我们了,呲着的大白牙立刻收回去。抓起扫帚立在原地装出高深莫测,揪起两边酒窝浅笑:“这么晚了,两位小施主还来祈福?” 他身在阴暗的角落,嘴角的梨涡却让我晃了晃,神志不清。 “啊……对、嗬,你是……那个……哎,哥?!” 我想问他是不是几年前给我送伞的小和尚,却被哥牵着往外走。 哥的手凉的吓人,像刚刚寺庙刮的呼啦啦的寒风,而且还在微微发抖。 感冒了? 我隔绝身后的声音往上看,哥因为忙碌不顾的碎发挡在眼前,露出脸颊的泪痣。 “哥?” 不应。 “哥?” 还是不应。 …… “哥!” 从寺庙下来,我总共喊了三十二(哥的年龄)声哥,一声没得到回应。 我有些生气,一把甩开哥的手,决定回家之前都不给哥碰。 哥身子一僵,突然觉得右手被甩的发麻,他缓缓转过身。 迎着月光,我看见哥眼底随波流转的阴郁,还参杂破碎。 “……”哥沉着脸突然开口,“玩够了吗?” 哥声音嘶哑,配上此时的样子像极了被男朋友捉弄后,怒视他幸灾乐祸。 是我幸灾乐祸……? 我勾起双唇。 没错,我就是幸灾乐祸。 第5章 丑陋 5、丑陋 高中时,我的病情如愿减轻。哥放下报告单时候满脸笑意,交钱的时候激动的手一直颤抖,抓不住纸张。最后在众人嬉笑打趣中,拿出那张刻着自己名字的银行卡。 阳光透过纱窗而在他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清晰分明,而左边的食指上清晰印着滚印。 我记得这是哥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之一。 除了这个,还有枚破旧不堪的银戒。 戒指从没见哥戴过。只有母亲忌日时才会在哥指骨处看见遗留的划痕。 那时哥创业受到重创,累的头晕眼花,常常在我熟睡时轻推开门来吻我额头求慰藉。 哥自认为很温柔,小心翼翼。可哥不知道,我其实一直在等他回家。等朦胧中望疲惫却充满爱意的笑容,等他独留余温的唇,等他走我就会醒来摸摸残余傻笑。 而后轻手轻脚下床,把门拉开一指宽缝隙,偷窥哥—— 在一厅一室一厨房带卫间的简陋出租屋里。 哥被困在破旧沙发和茶几里。他本就身姿提拔,狭小的沙发使笔直的双腿更加无处安放,只能侧躺挂在靠垫才能勉强睡到天亮。 我趁哥休息时蹲到他跟前,影子挡住屋顶刺眼光,学着哥的样子抚平一切。 屋子很小,哥为了节省唯一主卧让给了我。而真正的劳动者此时面朝暖灯抱着皮包,吁吁阖眼。 垂头看向怀中的皮包,才忽然记起今天是哥母亲的忌日。 听哥说以前的忌日,他都会把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捧着菊花,朝气蓬勃的往墓地走。 “每逢那日街上都会下起细雨,但我总是忘记带雨伞,最后回来的时候不是发高烧就是卧病不起。” “不过现在很少去了。” “为什么,是因为我吗,拖累了你……” “是因为妈妈的愿望实现了。” “什么愿望?” “找到春天的种子。” 暖灯忽的暗淡,搭在哥额头的手停顿。 视野的一片漆黑打断我的思路。余光瞟过,旁是用壁橱衣架挂着一件皱了瑞平又接着穿的西装。 桌上是煮着哥平常绝对不允许我吃的泡面,和堆满烟蒂的烟灰缸,一同正在滋滋冒热气。 我回手,暗自叹气。给哥搭好被子,学着哥的样子,俯身非常郑重的亲吻他额头。 做完这一切后。又悄悄拿掉他手里握着的皮包,皮包是打开的,里面空空如也。但贴在胸前的戒指和不知名东西一并滚落在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钻进沙发底。 我一惊,连忙瞥了一眼哥,见他只是微微皱眉。便松口气弯腰往沙发底勾。拿出来时,头顶的灯光忽的又亮起。随之而来的是因为突然亮光而不适的眯眼。 我有些不适的去挡哥的眼睛,电花火石间破旧的门外传来并不隔音的吵闹声。 “是是是,哎呀,谢谢师傅帮我们把电给修好!我就说我交了电费的,怎么突然断电了!就是隔壁那家没交电费!” “你说他家长穿的人模狗样,月末,哎!连个电费都交不起!” “我家孙女还要等着考清华北大呢!他要是耽误了,我看他怎么赔!” 年轻的女声小声阻拦:“妈,别说了,人家灯还开着呢……” 粗犷的声音闻言吵的更加凶:“那又怎样!拖着电费不交还有理了!这么穷,每天穿着西装打扮给谁看啊!看起来文质彬彬,我呸!” “好了好了,回去睡觉吧,明天不是还要送杉杉去上学吗……” 断断续续的声音,随着嘎吱一声断绝在外。 我沉默不语的把东西塞回皮包。 其实这间出租屋也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只是里面太多回忆了。导致哥总会在残存的意识里,无限循环的挖掘吐息,自我指责。 最后被压的喘不过气,拉着我拼命逃离。 那是我最讨厌的一段日子。也是最自我厌弃的一段日子。 哥总是这样。笑脸盈盈的给我做饭,送我上学,给我带礼物。 把所有的美好都留给我,独自面对压力。像饲养员摸摸小狗的头说:“你只用快乐,其余交给我就好了。” 我讨厌哥想得很遥远。遥远到我以后读大学,谈对象、结婚、余生。 考虑如何赚大钱,考虑把压力如何藏在身后不让敏感的我发现,考虑让我如何快捷的离开他身边,离开那颗畸形扭曲的心。 哥的脑海里像是装满了整个银河,浩瀚流动,存满了万栖生物。 那些生物每天都无理由无时间无规律的冲击他的大脑,一遍遍的让他认清现实,一遍遍地将他排挤在外。 或许在我还处在迷茫混沌之时,哥早就爱上我了。 只是他不敢爱。 怕扭曲的心给我后只剩粉碎;怕掺杂爱意的眼神望过来时只有冷漠;怕打破表层玻璃纸后只剩碎裂平行的关系。 暗恋使人胆小如鼠。期盼的越少,得到的越少,最后的贪婪就只想做你的影子。伴你左右,不求回报。 但爱一个人时,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就算哥藏得再深,嘴上说不喜欢我,我也会让他亲口承认。 因我只想和哥共度余生,毫无保留,直白露骨。 电视上说爱人如明月,宝贝如珍珠。 但哥应该是白云,白如棉,会帮我遮住刺眼太阳。 不然为什么我的每一天都是晴天? _ 回去时天空飘起毛毛细雨。我躲在逼仄的小巷子里抽烟。 周围行人匆匆,旁边是印着夜光灯的超市,随着顾客进出发出滴滴滴和“欢迎下次光临” 不知第几颗水珠滴在枕肩时,我烦躁的将泛着红光即将熄灭的烟蒂摁在石灰墙上。懊恼又自责的蹲下身。 懊恼是:出门太着急,只顾着和哥祈福,却没看天气预报。 自责是:就在刚刚破罐子破摔时,哥很生气说自己想静静,让我别跟他。 我也确实没跟上,电视上说长久的爱情,需要双方的冷静和思考。无边界的缠着,只会让对方更厌烦。 所以想上去道歉时,这个思考束缚住了脚步。 之后就孤寂的躲在小巷子里抽烟。 没错,非常孤独。 雨珠落在鼻尖。我用混沌的脑子想,哥应该回去了吧? 虽然是毛毛细雨,但以哥残损的身体,淋半个小时肯定会发烧。庙离家不远,以刚刚的时间顺利回到家也就十几分钟。 回去了就好,我也该回去了,不然哥可会冒着雨出来找我。 想着,我拍了拍身上残余的烟味,跑入雨中。几秒后又灰溜溜跑回来钻进超市。 还是买一把伞吧,变成落汤鸡肯定会被哥训。 夏夜的雨闷热又烦躁, 我提着手工饼干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雨滴随着我抬脚又落下的步调,一遍一遍的往外洒。 晃荡的水坑在我走后,又随着水波缓缓平稳照出瘦劲的身躯。 自行车的影子从身边掠过,我低头看了看手工饼干,想哥应该会喜欢吧。 这是我刚刚在前台发现的, 哥不喜欢吃甜的,每逢过生日他都不吃蛋糕,唯一能接受的就只有纯手工无糖饼干。 记得有次我不信邪,觉得哥肯定是没吃过才闭口拒绝。所以伸手喂到他嘴边。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笃定哥肯定会吃下。 作为一个从不扫兴的好家长,在我亮晶晶的眼神下,他果真吃下了蛋糕,而后皱着眉,猛灌三杯水。 或许是怕我伤心,哥还专门收敛情绪,跳着眉心走进厕所,关上门才扒着马桶干呕出来。 那天我坐在沙发望着紧闭的厕所门。心理没有失望,也没有难过,只是把蛋糕,甜品从生活pass掉想法。 尚为年幼的我不知道哥哥对甜品有什么阴影,只知哥不喜欢所有带甜味的东西,而我,哥哥的忠诚粉丝也会学着单纯不喜欢。 后面的每个生日也都会避开蛋糕。走其余正常的流程,吃长寿面和去游乐园。 再后来就是我学了点课余兴趣,无糖饼干,坚果饼干。 我把他们称之为“男友牌自制甜蜜小点心” 不加糖的甜点,就让我变甜点吧。 想着笑意愈烈,我踏着月光朝家的方向越跑越快。 车辆川流不息。十字路等红绿灯间隙,我突然听到了小巷处传来肌肉碰撞和口头辱骂的杂音。 寻声而望。阴影处,几个大汉背光围着垃圾桶旁奄奄一息,头耷拉在地上的……不知名人? 立在中央的大块头骂骂咧咧:“你个老不死,没钱装你妈大款,老子以为你有多能耐,想提前进棺材就直说,老子现在就成全你……” 大块头一脚蹬在那人的腹部,蹬完后像是还不解气,扯住那人头发想将他提起来。 “阿强。”低沉声音却稳稳的透过墙往外传。“够了。” 虽未见其人,但我想应该是领头人。 因为刚才还戾气十足的大块头像收到某种命令,攀满青筋的手立刻收力。 随着中心力量收掉,那半身不遂的人立刻滑落在一边,头颅砸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妈的,真晦气,走吧……” 身旁的大块头带着种众小弟,从那老头身边绕过往暗处走。 而被殴打良久的头颅落在的地方正是路灯下,此刻那双浑浊丑恶的眼神直直射过来,像是恰好与我对视。 大块头咒骂的声音被断绝。 那一瞬间,我只觉双耳冲鸣,周身的汗毛都竖起。 干瘪的皮肤,法令纹多到与毛孔并数的脸庞,与出租屋空房间老照片如出一辙,不是哥嗜赌成性的父亲又是谁?! 老头像是麻木了,在肮脏臭烂的垃圾桶旁躺了半晌,又撑着一动就嘎吱嘎吱的手臂直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我率先收回视线,在距离绿灯结束十几秒前拖着沉重的步伐跑过斑马线,逃离身后恶心黏腻的目光。 雨后的天气总是沉闷,像是给湛蓝的天空带上了乌黑的帽子。无比庄重又无比压抑。 我沿路小跑,直到刷脸进入小区,摁下电梯才稍微缓回神。 脑回路有点乱,他怎么在这,难道还不打算放过哥? 这个想法刚海冒出来,就像是铁锤重击脑部。 夜深人静,声控灯忽明忽暗。墙角的监控射出来的红点隐隐泛着血色。我有些后怕,连忙四处探望,确定高档小区安保工作一丝不苟后。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早知道在外面多转几圈再回小区。 望着电梯不断上升的数字,我想。 如果他真是缺钱,还想打哥的注意,得知具体位置,应该要成功一半了。 那如果他不是缺钱,而是只想要哥过得不如意,该怎么办? 未等我细想“叮”的一声,电梯到达17楼。 我提着手工饼干走出电梯,转弯时在走廊的尽头自己家门口看见了一团蜷缩的身影。 可能是感应灯察觉到有人经过,适时亮起。我哥柔和带些懵的眼神望过来。 “哥。”我喊了声,走近又闻到他身上夹杂淡淡的酒和清晰的沐浴露味。“怎么不进去?” 哥刚刚喝酒了。 我有些无奈。不是我不让哥喝酒,只是哥一喝醉,总是会干一些莫名其妙,又极其不符合人设的事情。 比如现在 灯光照耀,我看见他湿润含着水光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呆愣提唇:“等你。” 哥脸颊带着酡红,平常微薄的嘴唇,现在像充了血,一张一合微微冒着热气。连沙哑的声音都透露着引诱。 嗯,不符合成熟兄长的可爱。 我喉咙微动,避开他炽热的目光,有些艰难的开口:“哥还能动吗?” “有……有点麻。”哥对视上我漆黑一片,像是要把人吸进去的眼眸,习惯性帮我理有些凌乱飘逸的头发。“小乖能抱我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