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拒妖关打铁开始肝成武圣》 第37章 圣地阴毒 近二十万人的庞大迁徙队伍,如同一道蜿蜒的洪流,缓慢而坚定地离开卢州地界。 这幅景象,吸引了无数或明或暗的目光。 有人惊诧于拒妖关竟真有如此魄力,敢在圣地眼皮底下“虎口夺食”,更有人从这浩荡的人流中,看到了那座被天下视为弃子的雄关,所展现出的决绝意志! 天下人早已默认了拒妖关的陷落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如今,竟还有人想要死死钉在那片绝地,非但寸土不让,其主事者更是携着阵斩裂疆妖魔、以一敌三力挫千幻蜃楼三大须延天的煊赫威势,硬生生从皇帝手中讨来了募兵征粮之权! 这权柄在旁人看来,形同鸡肋。因为那里是拒妖关! 是十年前,十万斩妖使浴血奋战,十位须延天强者坐镇中枢,最终仍被妖魔铁蹄踏破的绝死之地! 若非九大圣地及时出手,联手挡住了后续汹涌的妖潮…… 十年前的浩劫,早已席卷天下! 如今,拒妖关的这群“疯子”,要人、要粮,摆明了是要倾尽所有,死守这座被所有人放弃的孤城。 值得么? 陆安觉得,值得! 于私,关外那片被妖魔占据的广袤土地,是他获取海量造化之精、攀登武道巅峰的必经之路! 于公,看着身边这些眼神中带着怯懦、却又透着对新生无比渴望的百姓,他们拖家带口,将性命和未来都押在了拒妖关这条船上,陆安便无法说服自己放弃他们。他们逃离卢州时的决绝,便是对千幻蜃楼无声的控诉! 三日之后。 迁徙的洪流正行进在一处山谷,忽然,队伍中段爆发出一阵剧烈的骚动! “呕——!” “哇啊!” 无数凄厉的呕吐声响起!只见队伍中大半数的妇孺老弱,脸色瞬间变得青白交加,如同厉鬼!她们痛苦地弯下腰,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身体剧烈地痉挛抽搐! 下一刻,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出现了! 一股股粘稠、散发着腥臭的幽蓝色或惨绿色粘液,如同喷泉般从她们口中狂涌而出!粘液中,赫然夹杂着无数手指大小、通体覆盖着诡异花纹、还在疯狂扭动的虫孑! “噗噗噗……” 这些恶心的虫孑刚一落地,便如同受惊的老鼠,发出尖锐的嘶鸣,滚动着沾满粘液的身体,飞速钻入松软的泥土之下,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地散发着恶臭的粘液,和瘫软在地、气息奄奄、面如金纸的妇孺! “孩子!我的孩子!” “娘!娘你怎么了?!” “天杀的千幻蜃楼!你们不得好死啊!!” 悲愤的哭喊、绝望的咒骂瞬间响彻山谷!那些青壮汉子看着自己奄奄一息的妻儿老母,目眦欲裂,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仇恨! “列阵!警戒!”赵庆厉声嘶吼,四千斩妖使瞬间刀出鞘,箭上弦,冰冷的煞气弥漫开来,警惕着任何可能的袭击。 陆安站在高处,瞳孔骤缩,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焚天的怒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死死盯着那些瘫软在地、气息微弱的身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蛊虫共生……以妇孺为皿……好!好一个千幻蜃楼!好一个名门圣地!!”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他终于明白,为何卢州百姓如此孱弱!为何那些青壮气血亏空!为何千幻蜃楼坐视他带走这些“累赘”!原来,卢州的青壮被他们当作牛马压榨劳力,而这些生命力更为旺盛的妇孺,竟被他们当成了培育阴毒蛊虫的活体器皿! 竭一州之地,尽一州之民血肉神魂,只为供养一座高高在上的圣地! 此等行径,人神共愤!禽兽不如! “怎么办?”林狂冲到陆安身边,看着下方惨状,双眼赤红如血,恨不得立刻杀回千幻蜃楼。 陆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杀意,声音沉凝如铁:“传令!原地扎营!所有斩妖使,协助百姓安置妇孺!取出关内带来的‘清瘴散’,稀释后给她们灌下!快!” “诺!”林狂领命,如旋风般冲下山坡。 命令传下,原本因恐慌而濒临崩溃的队伍,在斩妖使们迅速而有力的组织下,奇迹般地稳住了阵脚。看到那些银甲锐士不顾污秽,小心翼翼地搀扶起自己的亲人,将温热的药汤送到嘴边,卢州百姓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取代——那是久违的、几乎被遗忘的……被当做人对待的温暖。 “谢谢……谢谢军爷……”一个虚弱的老妪拉着一名年轻斩妖使的手,浑浊的老泪滚滚而下。 年轻的斩妖使眼眶微红,只是用力握了握老妪枯瘦的手:“阿婆,挺住!到了拒妖关,就好了!” 看着营地里渐渐升起的炊烟和忙碌中透出的一丝生机,陆安站在山坡上,夜风吹拂着他染血的衣袍,眼神却明灭不定,充满了挣扎和忧虑。 我真的……能给他们一个未来吗? 从卢州的“饲料”变成拒妖关的“盾牌”?刚出虎穴,又入狼窝?拒妖关外的妖魔,比千幻蜃楼的蛊虫更加凶残百倍!十年血战的阴影,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在担心他们?”身后传来赵庆低沉的声音,林狂也跟在一旁,脸色同样凝重。 陆安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那些在亲人照料下艰难喘息的身影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是啊。卢州虽苦,至少……还能活着。拒妖关,是要命的。” “大匠,你错了!”赵庆斩钉截铁地说道,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沉痛,“这绝不是刚出火坑又入地狱!对他们来说,这是唯一的生路!是您给了他们挣脱枷锁、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 他走到陆安身边,指着下方营地,眼中燃烧着火焰:“大匠可知,卢州号称大永粮仓之一,土地肥沃,可为何百姓面黄肌瘦,一年到头都在挨饿?那海量的粮食去了哪里?” 不等陆安回答,赵庆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因为我就是卢州人!我亲眼见过!圣地盘剥,官吏敲骨吸髓!千幻蜃楼所谓的‘添丁税’!每一户添丁,要么交出二十两白银的‘地脉损耗费’,要么……就去领一枚蛊虫,种在婴儿心口!美其名曰‘共生福泽’,实则是将孩子从小变成蛊虫的温床和……人质!” “还有耕地要交‘地力损耗税’!走路要交‘驰道损耗税’!喝水要交‘水源净化税’!呼吸……都要交‘天地灵气税’!!” “卢州百姓,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背负着父辈甚至祖辈留下的如山债务!活着,就是为了还债!还不完,就留给子孙!子子孙孙,永世为奴!!” 赵庆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颤抖:“大匠,您告诉我,这样的‘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他们连喘气……都是要交税的牲口啊!” 林狂听得浑身发冷,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这……朝廷呢?!皇帝呢?!他们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被如此凌虐?!” “朝廷?皇帝?”陆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怎么管?卢州上下早已被千幻蜃楼经营得铁桶一般,官吏皆是圣地的走狗爪牙!圣旨?不过是废纸一张!皇帝老儿?他敢撕破脸吗?”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洞察世事的幽光:“他倒也不是完全不管……只是换了一种更‘聪明’的方式。” “更聪明的方式?”林狂愕然。 陆安看向赵庆,意有所指:“老赵,你当初能从千幻蜃楼的重重围杀下逃出卢州……不觉得太过顺利了吗?” 赵庆浑身一震,仿佛一道闪电劈入脑海,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复杂,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林狂看看陆安,又看看赵庆,急道:“到底怎么回事?” 陆安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他在等。等卢州的百姓被逼到绝路,自己站起来反抗!圣地压迫越狠,官吏盘剥越凶,民怨积累越深,反抗的火苗就越旺。只要火起……他就有了名正言顺出兵‘平叛’的理由!不仅能清洗卢州官场,更能借机狠狠敲打甚至重创千幻蜃楼!” “老赵当初的反抗,就像一颗火种,让他看到了希望。所以他暗中派人,助你脱困,把你当作一颗投入卢州这潭死水的石子,希望能激起更大的波澜。” “只是……”陆安自嘲地笑了笑,“他大概也没算到,我这个变数会一头撞进来,还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林狂听完,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陆安的眼神变得极其古怪:“说的头头是道……陆大匠,你们这些玩心眼的人,心都这么……这么脏的吗?” 听到这话,陆安额头青筋一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叫审时度势!你懂个0!” 第38章 妹妹? 半月艰难跋涉,风尘仆仆。 当拒妖关那巍峨如巨龙盘踞、饱经风霜却依旧散发着不屈铁血气息的黑色城墙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迁徙的队伍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到了!我们到了!” “拒妖关!是拒妖关!” “我们有救了!” 近二十万张疲惫的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希望光芒。 那座伤痕累累的雄关,在他们眼中,就是新生的灯塔! 关隘大门早已洞开。 叶晴柔依旧戴着那顶素雅的轻纱斗笠,身姿挺秀如青竹,静静地站在关门前。 在她身后,是留守拒妖关的斩妖使和早已组织好的大量人手。 看到庞大的人群靠近,叶晴柔素手轻挥,声音清越而沉稳,清晰地传遍全场: “妇孺老弱,随我入内安置!已有备好居所、热水饭食!” “青壮男子,至西侧空地集合!领取工具,伐木建屋!自今日起,拒妖关便是尔等家园!但家园,需诸位亲手筑就!” 命令清晰,条理分明。 早已准备好的引导人员迅速上前,将庞大而混乱的队伍如同精密的齿轮般,有序地分流、引导。 妇孺被引向关内一排排虽然简陋却整洁干燥、甚至铺上了干草的木屋;青壮则被分发崭新的刀斧锯凿等工具,在留守斩妖使的带领下,精神抖擞地奔向附近的山林。 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效率惊人。 原本预想中因人数爆增而可能出现的混乱,竟被消弭于无形。 陆安站在关门前,看着眼前这堪称奇迹般的高效安置,眼中充满了惊喜和赞叹。 万景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脸上带着敬佩的笑容,低声道:“大匠,这都是叶姑娘的功劳。您前脚离开卢州,她后脚就传讯崔量,不仅要求海量粮草,更指定要了大批的木工、铁器工具、农具种子,甚至锅碗瓢盆、布匹针线都列了清单!崔老板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凑齐。” “叶姑娘……似乎早就料到您会带这么多人回来,并且需要什么,她都提前安排得妥妥当当。” 陆安闻言,心头微震,目光不由自主地穿过人群,落在那道忙碌却有条不紊的倩影上。轻纱遮掩了她的容颜,却掩不住那份运筹帷幄、安定人心的气度。 有她在后方主持内务……当真让人安心。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划过陆安心间。 他看着叶晴柔指挥若定的身影,眼神竟有些恍惚…… “噔噔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陆安的思绪。 林篱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小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仰头看着他,小声问道:“陆哥哥……你……你还记得你爹爹叫什么名字吗?” “嗯?”陆安一愣,完全摸不着头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林篱眨巴着大眼睛,有些不确定地说:“关里……关里来了个从京城来的漂亮姐姐,说是来找你的,她……她说是你妹妹!” “???!!!” 陆安瞬间石化,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妹妹?!” 开什么玩笑!他是身穿!来的时候身体差点被大运撕碎,还是天工造化炉保了他一命!!哪来什么京城的妹妹?! 林篱用力点点头:“她说的可认真了,听起来煞有其事……林篱也分不清真假,不敢带她进来,先来问问陆哥哥你……” 陆安眉头紧锁,心中疑窦丛生:“人在哪?” “就在关门口等着呢!”林篱指着关门方向。 “走!”陆安牵起林篱的小手,脸色沉凝,“带我去会会这位……‘妹妹’!” 拒妖关巨大的黑铁城门下。 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女孩面容清丽,眉眼间带着一股英气,此刻却写满了忐忑和期待。 正是方莹。 陆安走近,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这张完全陌生的脸庞。 “这位姑娘……”他刚开口,话音未落,眼神骤然一厉,如同两道冰冷的刀锋,猛地刺向城门侧方不远处的阴暗密林! “藏头露尾之辈!也敢在我拒妖关前窥伺!找死!” 杀意瞬间爆发!陆安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人已如离弦之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扑那片密林!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狂暴的气浪如同海啸般从林中炸开,树木摧折,碎石飞射! 同时一道身影如同被重锤击中,狼狈不堪地从爆炸中心倒飞而出,狠狠撞断了好几棵碗口粗的树才勉强稳住身形,脸色煞白。 陆安如影随形,瞬间逼近,掌中赤金色神火隐现,就要补上致命一击! 一面无形之墙悄然出现,死死挡住陆安的身形。 感受着面前熟悉的无形之墙,陆安赶忙顺势收手。 再看着那个有些熟悉狼狈的身影,加上面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招数,陆安有些不确定道,“你是...前番传信那个的神秘人?” “咳咳……停!停手!是我!” 祁顺安捂着剧痛的胸口,狼狈地扯下脸上破裂的蒙面巾,露出那张带着苦笑的俊朗脸庞,气急败坏地喊道:“陆大匠!你下手也太狠了吧!是我!前番给你传信那个!我又没恶意!只是不想暴露身份而已!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下死手!?” 陆安掌心的神火缓缓熄灭,脸上露出一丝意外,但戒备未消。 不过看着祁顺安的面容,陆安眉头微皱,仔细打量着对方的面容,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等等……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 祁顺安闻言,差点又喷出一口老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陆大匠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京城无名酒肆!您进京那会儿,我还送了你一碗阳春面呢!” “你是那个店小二?!”陆安这次是真的惊了,上下打量着祁顺安,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 一个能硬接他含怒一击、实力绝对在须延天层次的高手,跑去当店小二? 你小子怕不是有大秘密啊! 他目光扫过关门口同样被惊动、正紧张望过来的方莹,又看了看眼前捂着胸口龇牙咧嘴的祁顺安,眼神变得幽深:“你俩……是一路的?前脚帮我报信示警,后脚就有人来认亲……祁兄,你们唱的是哪一出?” 祁顺安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变,随即露出一个极其尴尬又带着点讨好的笑容:“咳咳……算……算是吧。莹莹是我师妹……那个,陆大匠,咱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安的脸色,补充道:“事关重大,绝无恶意!” 陆安盯着他看了几秒,感受到对方虽然狼狈但确实没有敌意,又想到此人前番示警之恩和深不可测的实力,心中权衡片刻,点了点头:“好。随我去关内说话吧。” 结个善缘,总好过平白树敌。 “陆哥哥,这位姐姐……”林篱看着走过来的方莹,小声提醒。 “一起进来吧。”陆安对神色紧张又充满期待的方莹说道,语气平淡,“在下陆安。二位如何称呼?” “祁顺安。” “方莹。” 两个陌生的名字落入耳中,陆安心中的疑云更浓。他牵着林篱,带着两人走向自己那间简陋却坚固的铁匠铺。 铁匠铺内,天工造化炉不在,但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金属和炭火气息。 四人落座,气氛有些凝滞。 方莹刚一坐下,便按捺不住,急切地盯着陆安问道:“陆公子,你是不是天生便能看破虚妄幻术,任何障眼法在你眼中都无所遁形?” 陆安心中微动,天工造化炉本就能去芜存真,此时陆安用来自然有了“破妄”的特性,这确实是他的核心能力之一。 随即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算是吧。” 方莹眼中光芒更盛,语速加快:“那你是不是还掌握着一种极其霸道、至阳至刚的雷火之力?最擅长克制阴邪鬼魅、蛊毒诅咒之类的阴诡手段?” 陆安想到龙象铳激发时的雷鸣和焚灭邪祟的炙热,其声如雷,侵略如火,可不就是雷火之法?当即再次点头:“不错。” 祁顺安在一旁补充,目光锐利如电,仿佛要将陆安看穿:“而且,陆公子,若我所看不差,你并无师承。这两种能力,也并非后天习得,而是……仿佛与生俱来,自然而然便能运用,如同本能,对吗?” 陆安沉默了。 天工造化炉是他最大的秘密,但对方指出的这两点核心特征,确实无法否认。因为的确像是这具身体或者说造化炉赋予的“天赋”。他缓缓点头:“可以这么说。” 方莹和祁顺安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情绪——是了然,是确认,但更深的,是难以掩饰的震惊和……一丝被压抑的愠怒! (果然!破妄灵瞳!纯阳雷火体!龙虎山不传之秘的核心特征!) (师父/爹爹!您老人家年轻时到底干了什么?!不仅在外面……还把这等核心传承都留给了别人?!) 看着两人眼神闪烁、嘴唇翕动却欲言又止的模样,陆安心中疑窦丛生,直接问道:“所以呢?这能说明什么?” 祁顺安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目光灼灼地盯着陆安,问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陆公子,那你现在……知道你亲生父亲的下落吗?” 陆安眉头紧锁,没好气道:“这我哪知道?”他来自异世,亲爹自然在异世,难不成我爹也能穿越? 闹呢! “我知道!” 一边的方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委屈? 你委屈个泡泡茶啊? 我认识你么? 此时陆安和林篱同时愕然地看着方莹。 陆安的眼神变得极其锐利和探究,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她知道我爹的下落?难道这具身体的身世真有什么隐秘?还是……对方另有所图?又或者……她也是跟我一起来的穿越者?! 第39章 大乌龙!好机会! “说来听听。”陆安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但按在巡天刀柄上的手掌,指节已然微微发白。体内天工造化炉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心绪,炉火无声地升腾,一股隐晦却炽烈的威压悄然弥漫在小小的铁匠铺内。 他杀心已起! 无他,天工造化炉是他最大的秘密,更是他安身立命、攀登武道的根基!拒妖关上下,包括最亲近的林篱,也只当这是个特别的锻炉。可眼前这两人,不仅精准道出了造化炉赋予他的核心能力,其话语更隐隐指向造化炉本身的存在! 无论他们是觊觎造化炉的神异,还是仅仅知晓其特性……一旦泄露出去,九大圣地那些贪婪的老怪物,恐怕当天就会打上门来!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为了拒妖关来之不易的局面……这两人,必须死! 方莹并未察觉那冰冷的杀意,她深吸一口气,神情无比郑重,抛出了第一个关键问题:“陆公子,传你功法之人,是否曾严令你不得对外人言说功法内容?甚至……连功法的名字都不可轻提?” 陆安心头猛地一跳!当初天工造化炉带着自己修行之时,再自己脑海刻印了三篇功法。 天工锻体决,天工锻骨决,造化真功。 经天境之前,天工锻体决已经大圆满,踏入经天境之后,才开始修习天工锻骨决,而现在天工锻骨决堪堪小成。 造化真功可是门槛都没摸到。 只能看到造化真功的神异,据说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乾旋造化。 尤其是那玄奥莫测的《造化真功》,当年他仅仅是想让林篱尝试开篇一句,便引来拒妖关三日黑云压城、天威如狱,让他真切感受到了死神的凝视!这警告,他刻骨铭心。 他面上不动声色,缓缓点头:“确有此事。”他倒要看看,对方还能说出什么。 方莹眼中光芒更盛,仿佛抓住了关键证据,语速加快,带着一种揭开真相的激动:“这就对了!你定是我龙虎山流落在外的真传弟子!听我细细道来!” 她神色一肃,开始讲述一段尘封千年的秘辛: “千年之前,佛、道二门鼎盛,九州之主乃是大秦王朝!彼时,十万大山妖魔倾巢而出,意图染指九州。大秦始皇帝雄才大略,联合佛道顶尖力量,于断云山外(拒妖关旧址)展开惊天大战,杀得妖魔尸横遍野,连十万大山的‘山魂’都为之惊退!” “九州大胜!然始皇雄心未已,为求万世永安,力排众议,亲率五十万大秦铁军,并勒令佛道二门倾巢而出,违者以叛国论处!当时,始皇座下十二位梵众天境绝世强者,数百寂然天、应明天大能随行,更有佛道无数高手压阵,那威势,足以横扫八荒!” “大军出关,横推万里,妖魔望风披靡。然而……这竟是一个惊天陷阱!十万大山深处,早已布下‘山牢地锁’之局,封天绝地!更有域外降下灭世雷罚,不分敌我,将大秦精锐、佛道高手、连同无数妖魔……尽数轰为齑粉!” “此役之后,九州元气大伤,陷入数百年黑暗乱世。直到大永太祖崛起,九大圣地借势吞并整合佛道各派残余,才形成今日格局。” 陆安听得心潮起伏,这段历史他闻所未闻,但其中透出的惨烈与阴谋,让他对九大圣地的崛起有了更深的认识。他皱眉问道:“这与龙虎山有何关系?” 方莹眼中闪过一丝悲愤和骄傲:“因为我龙虎山,当年便是道门执牛耳者!那一战,我龙虎山祖师、长老、精英弟子……几乎全员随军出征,尽数失陷于十万大山,或战死,或失踪!道门脊梁,自此崩断!” “九大圣地的崛起,便是踩着佛道二门的累累白骨!万灵幽谷的邪异蛊术,其根基便是我龙虎山正统的《唤灵真诀》,却被他们篡改得面目全非,沦为阴毒之术!为防佛道传承死灰复燃,九大圣地对我等幸存弟子展开了持续千年的残酷追杀!” “要么藏身深山老林,永世不见天日;要么……被袭杀至死!我龙虎山功法特性太过鲜明霸道——破妄灵瞳洞察虚妄,纯阳雷火诛邪灭魔!根本无法隐藏!历代门主只能带着残存传承,如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 她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逼视着陆安:“而你!身具破妄之能,掌御至阳雷火!功法精纯高深,无明确师承,更似与生俱来之天赋本能!如此特征,除了我龙虎山真传弟子,还能有谁?!”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委屈:“你无父无母,此等核心传承从何而来?真相只有一个!”她指向陆安,斩钉截铁: “你这一身功法,是龙虎山当代门主——我爹爹方敬斋,冒着暴露身死、传承断绝的天大风险,亲自传授于你!” “他为何要如此?” “因为——你就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生骨肉!是我……方莹的亲哥哥!” 陆安:“……” 轻抚巡天的手都顿了顿。 什么玩意?! 我陆某人几时成了劳什子龙虎山的弟子?! 你龙虎山在哪我都不知道! 他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龙虎山弟子?要说这身份勉强还能硬套一下。 但是亲爹?亲妹妹?!闹呢?自己的亲爹自己能不知道在哪? 乌龙!天大的乌龙! 他能破妄,是因为天工造化炉的无形真焰有“去芜存真”的神效!跟什么“破妄灵瞳”八竿子打不着! 他用“雷火”,那是靠火药配方和龙象铳!纯纯的物理化学攻击!跟“纯阳雷火”更是风马牛不相及! 这误会……简直离谱到家了! 陆安差点就想掀桌子吼出来。但就在他张口欲驳斥的瞬间,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脑海—— 等等!这个身份……好像也不是不行? 一个能在九大圣地千年追杀下存活至今、还能培养出祁顺安这等须延天高手的隐世宗门……其底蕴和力量,绝对不容小觑!那个在京城面摊揉面的“师父/爹爹”方敬斋,实力恐怕更加深不可测! 如果能把这股力量……绑上拒妖关的战车…… 陆安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震惊、茫然和……复杂。他轻咳一声,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和“犹豫不决”: “方姑娘……祁兄……这其中,恐怕……有天大的误会。” “陆某所学,确系机缘巧合所得,并非他人传授,更无……更无父母之缘。” 祁顺安在一旁幽幽开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哦?机缘?是在这拒妖关,或者说,在断云山得的吧?” 他嘴角勾起一丝“果然如此”的弧度:“很不凑巧,我记得师父他老人家,当年确实在断云山深处,留下过一份传承印记……那是我们最艰难的时候,被万灵幽谷的狗鼻子追得走投无路,不得不躲入此山深处避难。你说……这世间之事,怎就能如此‘凑巧’呢?” 他刻意加重了“凑巧”二字。 断云山!云山断裂之地!正是横亘在十万大山与九州之间、拒妖关赖以建立的雄浑山脉!千年前那场惊天大战的主战场之一! 祁顺安的话,如同最后一块拼图,将陆安这“机缘”与龙虎山传承在时间、地点上“完美”地串联了起来。 逻辑闭环了! 陆安沉默了。他脸上表情变幻,仿佛内心在经历着剧烈的挣扎和认同感的冲击。 最终,他长长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向方莹和祁顺安,语气带着一种“不得不信”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二位所言……匪夷所思。陆某……一时难以尽信。” “若真如二位所说……陆某……感激不尽。”他微微拱手,姿态放低,但随即话锋一转,透出拒妖关之主的担当与谨慎: “然,陆某身负拒妖关万千军民性命,职责所在,不敢轻信。此事真假……恐怕只能依靠二位返回门中,向……向方门主求证了。” “在此之前……”陆安抬起头,眼神坦诚而带着一丝“期待”,“我们依旧是朋友。拒妖关的大门,永远为二位敞开,随时欢迎驾临。”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没承认,也没否认。既表达了“震惊”和“潜在认同”,又保持了必要的警惕,更将求证的责任推给了对方,还顺带抛出了橄榄枝。 方莹和祁顺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释然和……一丝心酸。 (他这反应……分明是信了,但碍于身份和多年孤苦,一时难以接受,更不敢轻易相认!都怪那个不负责任的爹!) 方莹粉拳紧握,心底的小人已经在咆哮:(回去就告诉娘亲!打断他的腿!) 陆安见火候差不多了,立刻化身“贴心大哥”,语气诚挚地建议道:“如今拒妖关正处于风口浪尖,各方势力耳目混杂。二位身份特殊,此时离开,若被有心人察觉,恐生祸端。不如……暂且在此住下?待这阵风头过去,再悄然返回门中求证,岂不更为稳妥?” 祁顺安眼睛一亮,立刻附和:“师妹,陆……陆兄弟所言极是!现在拒妖关就是个大漩涡,万灵幽谷那些阴魂不散的耗子肯定盯着呢!咱们这时候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不如安心在此盘桓月余,避避风头?” 方莹想了想,也觉得有理,看向陆安的眼神柔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兄妹”间的依赖:“好……那就有劳哥……陆大哥费心安排了。” “一家人,何须客气!”陆安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趁热打铁,“我痴长几岁,二位若不嫌弃,叫声‘陆大哥’便好。” “有劳陆大哥!”方莹和祁顺安齐声应道,气氛一时显得颇为“融洽”。 第40章 寂然天驾临! 待亲兵将祁顺安和方莹引去安置,铁匠铺内只剩下陆安和林篱。 小丫头立刻凑到陆安身边,仰着小脸,大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压低声音贼兮兮地笑道:“陆哥哥,你刚才……是不是又在憋着坏,打算坑人啦?” 陆安没好气地屈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弹:“小机灵鬼!什么叫坑人?哥哥这是为他们安全着想,一片苦心!” “切~”林篱皱着小鼻子,一脸“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他们说的那些‘破妄灵瞳’、‘纯阳雷火’,跟陆哥哥你的本事根本就是两码事嘛!” 她得意地晃着小脑袋:“那个‘雷火神通’?哼,火药配方还是我和陆哥哥你一起在铁匠铺里鼓捣出来的呢!砰砰响的是黑火药,冒红光的是加了朱砂的‘赤焰雷’!按他们的说法,我林篱岂不也是龙虎山的弟子啦?” 陆安被她的样子逗乐了,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低笑道:“知道就好,知道就乖乖藏在肚子里,烂掉也别往外说。” 他眼神变得深邃,压低声音:“这龙虎山,能在圣地千年追杀下留存至今,其底蕴和实力绝对深不可测。祁顺安的实力你也看到了,不在我之下。那个未曾露面的门主,恐怕更是了不得的人物。若能借这‘乌龙’,将他们这股力量拉拢到拒妖关……” 陆安没有说下去,但林篱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 “原来陆哥哥是这么打算的!”小丫头恍然大悟,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对不起陆哥哥,我刚才还以为你是贪图他们的厉害功法呢……” “贪图?”陆安哑然失笑,眼中闪过一丝傲然,“他们的传承或许不俗,但你陆哥哥的‘传承’……可是独一无二的!只会比他们更强!” 他神色转为凝重:“不过你有所不知,此次卢州之行,让我看清了圣地的冰山一角。仅仅一个千幻蜃楼,便能轻易出动三位须延天,两千精锐弟子!其背后隐藏的力量,恐怕十倍于此都不止!” “他们坐拥如此力量,却对拒妖关外的妖魔视若无睹……这只能说明,真正的妖潮威胁,远比我们上次遭遇的试探性攻击要恐怖百倍!所以,我们必须抓住一切机会,积蓄力量,广结强援!龙虎山,就是送上门的东风!” 林篱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我明白了,陆哥哥!你放心,我嘴巴可严啦!我也会努力的!新的‘子母连环雷’配方快成功了,威力肯定比之前的大一倍!” 陆安欣慰地拍拍她的小肩膀:“好,但切记,安全第一!炸炉了哥哥可要敲你脑瓜崩的。” “知道啦!”林篱扮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林篱刚走没多久,一道火红色的身影便风风火火地冲进了铁匠铺。 正是璇玑星宫的小辣椒,张锦。 她看到陆安老神在在地坐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双手叉腰,柳眉倒竖:“喂!陆大匠!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在这儿清闲!大师姐让我火速传讯:出大事了!” 陆安眉头微挑:“张锦姑娘?何事如此惊慌?” 张锦冲到陆安面前,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字一句道:“师姐以‘星辉映心术’遍察关内,发现这次随迁徙百姓混进来的人里,藏着好几股令人作呕的‘臭虫’气息!绝对是圣地的暗探!” 她语速极快,带着璇玑星宫特有的骄傲和对圣地的鄙夷:“我璇玑星宫对气息最为敏感,那些腌臜货的味道隔着十里都能闻出来!但是……”她小脸一垮,有些懊恼,“圣地之间互相防备的秘术也很麻烦,师姐只能确定有‘臭虫’混进来了,而且数量不少,至少有五波!但具体是谁,藏在哪群人里,暂时无法精准锁定!” 陆安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但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反而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无妨。此事在我意料之中。该来的,总会来。” “除了圣地,还有别的‘客人’吗?”他追问。 张锦摇摇头,小脸上满是凝重:“光是这些圣地臭虫还不够你头疼啊?九大圣地,除了远离世外的天渊剑峰、不周山和我璇玑星宫其他都来了!师姐说了,她感知到的气息,分属万灵幽谷、神箓天工阁、千幻蜃楼、蚀月宗,还有……最麻烦的,连一向中立、号称只问战道的八荒战殿,都派人了!那股子蛮横霸烈的战意,藏都藏不住!”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陆安:“这些人要么是冲着刺杀你来的,要么就是等着咱们出关时在背后捅刀子!无论哪种,对现在的拒妖关都是灭顶之灾啊!” “呵呵呵……”陆安发出一阵低沉而冰冷的笑声,眼中寒芒闪烁,非但没有惧色,反而涌动着猎人看到猎物入网般的兴奋,“放心,我早已备好‘大餐’,正愁‘客人’不来呢!” 他站起身,对张锦抱拳:“劳烦张锦姑娘转告叶姑娘,多谢示警!陆某心中有数,这就去会会这些‘贵客’!” 说罢,陆安大步流星走出铁匠铺。 将林篱送回安全住所后,陆安身形如鬼魅般,悄然融入新建成的庞大居民区。 这里热火朝天:青壮们喊着号子伐木、夯土、搭建房屋;妇孺们则在一旁架起大锅烧水做饭,照顾着从体内排出蛊虫后身体虚弱的亲人;孩子们在安全的空地上追逐嬉戏。往日的死寂被勃勃生机取代。 陆安站在一处高地,心念微动,丹田内造化炉火升腾,无形的“造化真焰”瞬间覆盖双目! 眼前景象骤变! 普通百姓身上,气血如同风中残烛,微弱而摇曳。 但人群中,却混杂着数十个极其刺眼的“火炬”!他们体内气血澎湃汹涌,如同熔炉般熊熊燃烧,远超常人!更散发着阴冷、诡谲、霸烈等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心悸的气息波动! “呵……客人还真不少!五波?只怕不止!” 陆安心中冷笑,杀意如潮。 但他按捺住了立刻动手清除的冲动。 “现在动手,打草惊蛇,只会让后面的‘大鱼’缩回去。让你们藏!正好给我新招募的斩妖使当磨刀石!”一个冷酷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拒妖关新战略,出关清剿妖巢,练兵夺宝……这些‘贵客’们,还一无所知吧?等训练完成……我要让你们一个都跑不了,统统给我出关杀妖,用你们的命,来填我的造化炉!” 就在陆安盘算着如何将这些“暗探”物尽其用时—— 异变陡生!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宏大的意志,毫无征兆地降临!如同无形的天幕,瞬间将他笼罩!在这意志之下,陆安感觉自己仿佛赤身裸体站在冰原之上,从肉体到灵魂都被彻底看穿!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危机感让他汗毛倒竖! “谁?!”陆安心中警铃大作!巡天长刀瞬间出现在手中,赤金色的造化真焰破体而出,覆盖全身,双目如电,疯狂扫视四周!造化真焰的破妄之力被催动到极致,视线所及,空气、尘埃、元气流向都纤毫毕现! 然而……一无所获! 那股窥视感如同附骨之疽,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他引以为傲的破妄之眼,第一次完全失效! 冷汗瞬间浸透了陆安的后背。他全身肌肉绷紧,体内元力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巡天刀锋上赤金神火吞吐不定,就要不顾一切地斩出,逼对方现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温和、苍老,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直接在陆安的识海深处响起,带着一丝饶有兴致的意味: “陆安?不错,当真不错。难怪萧煜那小子千叮咛万嘱咐,拼着暴露几张底牌也要力保于你。” “不足而立之年,便是须延天境,根基浑厚如渊,元力更是霸道绝伦……此等天资,老夫生平仅见。” “不必紧张。老夫萧长风,来自大永供奉殿,闲人一个。” 话音落下的同时,陆安身侧三尺之地,空间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 一个身着朴素麻衣、须发皆白的老者,仿佛从虚无中一步踏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他面容清癯,眼神温润,周身没有丝毫元力波动,就像一个普通的邻家老翁。 但陆安瞳孔骤缩,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三尺!仅仅三尺! 以他须延天境的灵觉,以造化真焰的破妄之能,对方竟能无声无息地侵入到他身前三尺之地而毫无所觉!甚至……连一丝空间涟漪都是对方主动显露的! 冷汗顺着陆安的额角滑落。他握刀的手心一片冰凉。这是何等恐怖的境界?! 萧长风似乎看穿了陆安心中的惊涛骇浪,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 “此境,名为‘寂然天’。” “世人谓之‘至圣三境’之首,却也唤作……‘不可言说之境’。” 他抬头,目光似乎穿透了苍穹,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和……警惕: “因为到了这个境界,就如同池塘中养肥了的鱼儿……已经值得让岸上的‘渔翁’,抛下钓钩了。” “所以啊,这世间的‘鱼儿’们,总得学点藏匿气息、收敛锋芒的本事。否则……” 萧长风收回目光,看向陆安,语气平淡却让陆安遍体生寒: “哪天被人钓走了炖汤,都无人知晓你曾来过这世间。” 陆安:“!!!” 他心神剧震,如同被九天惊雷劈中! 寂然天?至圣三境?钓鱼?炖汤?! 这个世界……到底还隐藏着何等惊天的秘密?! 第41章 示好拜师 萧长风那温和却蕴含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直接在陆安识海中响起:“怎么?不欢迎老夫这‘恶客’,进关讨杯茶喝?” 陆安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前辈驾临,拒妖关蓬荜生辉,岂有不欢迎之理?”话虽如此,他身形却纹丝不动,如同钉在了原地,丝毫没有引路的意思。 在他眼中,这位寂然天境的老者,就是一颗人形天灾!一旦入关,稍有差池,整个拒妖关都可能灰飞烟灭!他赌不起! “哈哈哈!”萧长风见状,非但不恼,反而抚须大笑,眼中满是促狭,“好个滑头的小子!警惕心倒是够重!放心,老夫此来,不是给你添堵,更不是来摘桃子的。” 他目光扫过下方生机勃勃却又暗流汹涌的拒妖关,声音带上了一丝凝重:“拒妖关如今看似烈火烹油,实则危如累卵!只需一点火星,便是轰然炸裂之局。你实力虽强,但扪心自问,单凭你一人,真能镇住关内关外这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眼睛?能挡住圣地可能的雷霆一击?” 陆安眼神锐利如刀,毫不退缩:“前辈所言甚是,陆某有自知之明。但拒妖关是陆某与关内万千军民的家园,纵使粉身碎骨,也当竭力护其周全!至于外力稳固……关隘未破,人心未散,何须假手于人?何况……”他语气微冷,带着一丝质问,“前辈及身后之人,早些年……又在何处?” 萧长风哑然失笑,指着陆安摇头:“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家伙!还怕老夫夺你基业不成?若真存此心,今日来的,就不会是老夫一人了!” 见陆安依旧一副油盐不进、严防死守的模样,萧长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抬手,对着虚空某处随意一招。 “哎哟!” 惊呼声中,一道身影如同被无形大手拎起,瞬间跨越空间,狼狈地出现在萧长风身边。正是之前还在营地里帮忙的萧灿。 萧灿揉着发懵的脑袋,看清眼前人,一脸茫然:“二爷爷?您不是说去找人聊聊吗?怎么把我抓来了?”他转头看到脸色铁青的陆安,更是疑惑,“陆大哥?你们这是……” 陆安瞳孔猛地一缩,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好险!这老家伙竟然早就暗中接触了萧灿!方才若自己流露出半分不敬或拒绝之意,此刻恐怕已是另一番局面! 萧长风对萧灿温和一笑,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灿儿啊,你这名义上的守将倒是欢迎老夫入关,可惜……这位实际上的主事人,似乎不太情愿啊。老夫只好请你来做个和事佬了。” 萧灿闻言,立刻紧张地看向陆安,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恳求和一丝依赖:“陆大哥!二爷爷他真是来帮忙的!他是大永供奉殿里最护着我的长辈了!而且……而且有二爷爷坐镇在此,母妃那边……就再也不敢克扣拒妖关的物资了!”他努力想证明萧长风的价值。 陆安捏了捏眉心,只觉得一阵无力感袭来,叹息道:“萧灿,以如今拒妖关展现的潜力和我陆安的手段,你觉得……我还真在乎你母妃那点施舍般的‘物资’吗?” 萧灿彻底懵了:“那……那陆大哥你为什么不让二爷爷进去啊?” 陆安看着萧灿那副不谙世事的纯良模样,再看看老神在在、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萧长风,一股无名火夹杂着深深的无奈涌上心头。他索性不再绕弯子,直指核心: “前辈,您这‘下注’,眼光……未免太过独特了些。”他指着萧灿,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您想扶持他,想将拒妖关绑上他的战车,成为他夺嫡的资本。这步棋,恕陆某直言,荒谬至极!” 他目光如电,直视萧长风:“您看看他!十六岁了!一个身负皇族血脉、本应开始培植羽翼、展现手腕的年纪!可他现在有什么?除了您这个二爷爷,他身边可有一兵一卒?可有一文一武真心效命?什么都没有!他已经被某些人刻意‘养废’了!一个被当成棋子的‘蠢货’!”陆安毫不留情,字字诛心。 “您如今想拿我拒妖关上下数万军民的性命,去填他这个几乎不可能成功的无底洞?前辈,您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萧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羞愤交加,却又无力反驳。 萧长风脸上那抹温和的笑意终于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平静。他并未动怒,只是淡淡反问:“可笑?老夫倒觉得,这是一线生机。” “陆安,你能守护拒妖关多久?十年?二十年?你终有离开的一天。那时,这座关隘,这数万军民,又将托付给谁?他们的命运,又将如何?” 他指向萧灿,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现在,一个未来的皇帝,就站在你面前。一个由你亲手教导、按照你心目中‘合格君主’标准塑造的皇帝!一个登基后,会将拒妖关视为国之柱石、倾力支持的皇帝!这难道不是给拒妖关军民,挣一个万世太平的大功德?这个机会,你真要弃如敝履?” 陆安沉默了。 萧长风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未曾深入思考的层面。他一直着眼于眼前的妖魔和圣地的威胁,想着如何壮大自身,如何出关杀敌。却从未长远地想过,拒妖关的根基,终究需要整个王朝的认同和支撑。单靠他陆安一人,能护佑此地多久?他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从根源解决拒妖关困境……要么荡平十万大山(遥不可及),要么……让大永的皇帝,成为拒妖关最大的靠山! 萧长风看着陆安眼中闪烁的挣扎与权衡,微微一笑,再次问道:“现在,可以请老夫进去喝杯茶了吗?” 半晌,陆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做出了某个重大决定。他侧身让开道路,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前辈,请吧。” 看着萧灿那副又羞又愧、欲言又止的模样,陆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怎么?骂你两句就受不了了?你应该烧高香,庆幸你有个还算顾念亲情的爹,和这位护犊子的二爷爷!换做任何一个稍微狠心点的皇帝,就凭你这被人牵着鼻子走、差点把江山送人的‘孝子贤孙’做派,早该被圈禁到死,或者干脆‘病逝’了!” 他语速极快,如同连珠炮般轰向萧灿: “你爹难道没暗示过你?让你离你母族远点?满朝文武,青年才俊,你不去结交招揽,只听你母亲和王家那些人的话!你让你爹怎么帮你?帮你就是在帮你母族夺权!我要是你爹,要么把你丢进冷宫眼不见为净,要么就直接一碗药送你上路,省得你被人利用,乱国殃民!” “恐怕你小子心里还怨着你爹,觉得他什么都不给你,想着‘你不给我,我就自己抢’?呵!蠢货!你知不知道,有些人就巴不得你去‘抢’!正好给你扣上个‘谋逆’、‘不孝’、‘得位不正’的大帽子,把你彻底打入尘埃!永世不得翻身!” 萧灿被这劈头盖脸、毫不留情的痛斥砸得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额头冷汗涔涔而下。陆安的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破了他长久以来被刻意营造的幻象,露出了血淋淋、丑陋不堪的真相!他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发现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心上,让他无法辩驳。 砰! 一声闷响,萧灿后脑勺结结实实挨了萧长风一巴掌。 “听见没?!好好听着!金玉良言!人家这是在救你的命!”萧长风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陆安骂得越狠,说明他越有可能真的教导萧灿。 “你爹为什么不给你实权?为什么让你当个有名无实的守将?那是怕你守不住!怕你被人当枪使!怕你拿到的那点权柄,转眼就成了捅向朝廷、捅向你爹心窝子的刀子!你以为王家给你弄个禁军偏将的位置,你就手握重兵了?屁!你连那几个营的兵油子都指挥不动!他们就是想把你往谋反篡位的绝路上推!你个蠢货还乐呵呵地往上踩!大永的江山,差点就毁在你这个糊涂蛋手里!”萧长风越说越气,忍不住又踹了萧灿一脚。 萧灿被踹得一个趔趄,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只是羞愧地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我……我又没人教过我这些……我哪懂这些弯弯绕……” “现在!”萧长风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有人教了!” 萧灿猛地抬起头,眼中先是茫然,随即一道亮光骤然迸发!他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目光死死锁定在陆安身上。 没有任何犹豫,萧灿猛地挣脱萧长风的扶持,几步冲到陆安面前。 噗通! 双膝重重砸在坚硬的地面上,尘土微扬。 “师父在上!” 萧灿额头触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渴求: “请受徒儿一拜!” 陆安头皮一炸,下意识就要拒绝:“等等!我……” 然而,一股浩瀚如星海、沉重如须弥山岳的无形伟力骤然降临!瞬间将他周身空间彻底禁锢!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连体内奔腾的造化真焰都被压制得近乎停滞!只有思维还在惊骇地运转! 寂然天!这就是寂然天的恐怖威能?!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萧灿虔诚地磕下头去。 “礼成~!” 萧长风苍老而洪亮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随着他话音落下,那股禁锢陆安的恐怖力量也如潮水般退去。 “好徒儿,快给你师父献上拜师礼!”萧长风笑眯眯地催促道。 萧灿立刻从怀中珍而重之地摸出一枚温润剔透、雕刻着盘龙云纹的玉佩,小心翼翼地系在了陆安的腰带上。 玉佩触体微凉,隐隐散发着一丝皇道龙气。 束缚尽去,陆安恢复了行动能力。他看着腰间的龙纹玉佩,又看看面前一脸“得偿所愿”、嘿嘿傻笑的萧灿,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顶门,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 “我真想现在就把你吊起来抽啊!!!”陆安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第42章 授刀!薪火相传! “师父您尽管教训!徒儿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萧灿非但不怕,反而挺起胸膛,一副“任君处置”的狗腿模样,仿佛挨师父的打是天大的荣幸。 陆安气得抓狂,狠狠挠了挠头,愤愤地瞪向一旁看戏的萧长风:“我说老爷子!您这宝贝孙子养成这副‘天真烂漫’的德性,您老就没什么头绪?就没点‘教育心得’分享分享?” 萧长风捋着胡子,老神在在地甩锅:“诶,此言差矣!他现在可是你陆大师的开山大弟子!老夫年纪大了,管教小辈嘛,也就剩下拳脚这点力气活了。至于如何雕琢这块朽木,让他成器……那可就全看陆大师你的手段了。”他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陆安没好气地怼回去:“那行!您老先把他拎出去,照三餐打,打到他生活不能自理再说!省得我看着心烦!” 萧长风眼睛一亮,搓了搓手,跃跃欲试:“哦?这可是你说的!躺几天?半个月够不够?保证打得他娘都认不出来!”说着就真要去拎萧灿。 萧灿吓得脖子一缩,脸都白了。 陆安看着萧长风那副“只要你开口,老夫立刻执行”的认真模样,再瞅瞅萧灿那怂样,满腔的邪火瞬间泄了大半,只剩下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烦躁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开玩笑的!有那养伤的功夫,不如让他多宰几头妖魔来得实在!” 他揉着太阳穴,做最后挣扎:“老爷子,这徒弟……真不能退货?我加钱行不行?” 萧长风脸色一板,斩钉截铁:“想都别想!要么你堂堂正正打赢老夫,把他逐出师门;要么,你就老老实实把他教到出师!” 随后一股若有若无的寂然天威压再次笼罩陆安,充满了警告意味。 感受着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陆安嘴角抽搐,最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退……不退就不退……我教!我教还不行吗!” 他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对萧灿道:“去,把你那几个狐朋……咳,把你那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都叫上。咱们去斩妖台。该给你们上第一课了——练刀!” 萧灿闻言,如同得了圣旨,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惊喜,忙不迭地应道:“是!师父!弟子这就去!”说完转身就跑,速度飞快,生怕陆安反悔。 看着萧灿跑远的背影,现场只剩下陆安和萧长风。陆安无奈地看向老者:“前辈,您这又是何必?天下名师何其多,比我陆安更适合教导皇子的,大有人在。” “打住!”萧长风直接抬手打断,目光深邃地看着陆安,“拜师之礼已成,此乃天意。要么你凭本事打赢老夫把人领走,要么,就负起师父的责任来。”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赞赏和洞察:“至于名师?哼,天下名师是不少,但老夫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哪个年轻人像你这般,只是去了一趟京城,短短时日便能将朝堂局势、萧灿的困境看得如此透彻,更能从中抓住契机,为自己、为拒妖关谋取最大的利益!世人都道你陆安是天赋异禀的武夫,但在老夫眼里,你胸中的韬略和眼光,足以开宗立派,自成一家!” 萧长风拍了拍陆安的肩膀,语重心长:“灿儿拜你为师,不是委屈,是他天大的造化!是他高攀了!” 陆安撇撇嘴,对这番“高帽子”不置可否。他收敛了情绪,正色道:“前辈过誉了。不过,既然木已成舟,这徒弟我认了。您放心,该教的,我陆安绝不藏私。不为大永江山,也不为个人得失,只为……” 他目光投向远处巍峨的拒妖关城墙,语气坚定: “只为将来我离开之后,这座关隘,这些军民,能有一个真正值得依靠的‘靠山’!” 萧长风闻言,肃然起敬,郑重地对着陆安躬身一礼:“老夫代萧灿,代萧氏皇族,谢过先生深明大义!” 陆安连忙侧身避过,扶起萧长风:“前辈折煞晚辈了,万万不可!” 萧长风直起身,眼中精光一闪,主动提议道:“关内那些碍眼的‘虫子’,需不需要老夫出手,替你清理干净?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不!”陆安断然拒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笑意,“他们……现在可是最好的‘磨刀石’和……‘先锋炮灰’!” “炮灰?”萧长风眉头微蹙,有些不解。 陆安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压低声音,抛出一个石破天惊的计划:“前辈或许还不知道,我拒妖关……要变天了!从今往后,我们的战略,将从被动死守,转为主动出击!” 他指着关外莽莽群山,语气铿锵:“我征召这两万新血,不是为了填关墙!是为了出关!是为了深入十万大山,清剿妖魔巢穴,将威胁扼杀在萌芽之中!” “前些时日,已有璇玑星宫的弟子相助,我们成功捣毁了一处小型妖巢!收获颇丰!事实证明,妖魔并非不可战胜!与其坐等妖潮一次次冲击关墙,损耗人命,不如主动杀出去!杀得它们胆寒!杀得它们不敢再聚!” “只有这样,拒妖关才能越战越强!妖潮才会越打越弱!而关内那些圣地的‘眼睛’和‘爪子’……哼,正好废物利用,让他们在出关的‘血路’上,为我拒妖关流尽最后一滴血!” “什么?!”饶是萧长风见惯大风大浪,此刻也被陆安这疯狂而大胆的计划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深入十万大山?主动清剿妖巢?这简直是虎口拔牙,不,是闯进龙潭去屠龙! 他骇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这小子……不仅实力强、心机深,胆子更是大得包天!难怪他能做出阵斩裂疆妖魔、硬撼圣地长老这等惊世之举! 等等!他不拥兵自重?他是要带着兵出关玩命?!那小灿拜他为师……岂不是也要…… 萧长风脸色微变,瞬间有些尴尬,干咳一声:“咳咳……那个,陆先生啊,老夫想了想,要不……你还是把萧灿那小子逐出师门吧?老夫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过……” “那怎么行!”陆安嗤笑一声,眼神戏谑地看着萧长风,“这可是您亲口说的,‘朽木’交给我雕琢,这是给拒妖关挣万世太平的机会!我岂能辜负前辈厚望?何况……”他故意拉长了语调,“有这么一个‘皇子徒弟’带头冲锋陷阵,对新兵的士气,可是巨大的鼓舞啊!” “十万大山凶险莫测,万一哪天……”萧长风忧心忡忡。 “二爷爷!” 萧长风话音未落,一声清朗而坚定的呼喊传来。只见萧灿带着程虎、赵庆、林狂等几位心腹将领快步走来。他脸上再无之前的懵懂与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决绝。 萧灿走到近前,目光清澈地看着萧长风,朗声道:“二爷爷,拒妖关的将士死得,关内的百姓死得,我萧灿……为何就死不得?我身上流的萧家血脉,难道就比他们高贵吗?” 他挺直脊梁,声音在空旷处传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萧灿今日拜师,只有三条路可走:要么,学艺不精被师父逐出师门;要么,学有所成,堂堂正正出师;要么……便是战死在这拒妖关外,马革裹尸!” “我萧家先祖马上得天下,萧家子孙,从无躲在百姓身后贪图享乐的懦夫!以前没有,以后,也绝不能有!” 萧长风看着眼前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孙子,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交加的光芒!那层笼罩在萧灿身上多年的、被刻意养成的怯懦与愚钝,似乎在这一刻被陆安一番痛骂和这残酷的现实彻底击碎! 他猛地看向陆安,眼神充满了惊异和探究:这小子……到底给灿儿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是说,这才是灿儿骨子里被压抑已久的血性? 若真如此……若灿儿真能在拒妖关的血火中淬炼出来……大永……中兴有望啊! 上一个在绝境中带领军民奋起、最终奠定不世基业的……正是太祖皇帝! 那个镇压九州乱象,重建人族大统的开国皇帝--萧成业! 陆安看着萧灿眼中燃烧的火焰,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满意的笑容。他大手一挥:“好!这才有点样子!走,跟我去斩妖台!让我们的新血,见见他们未来的‘伙伴’!” 斩妖台。 这是一片由巨大黑石铺就的宽阔广场,位于拒妖关内城核心。广场尽头,矗立着一座高达十丈、形如巨刀劈天的巍峨石碑!石碑通体黝黑,仿佛饱饮了无数妖魔之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肃杀与苍凉之气。碑身之上,铁画银钩般铭刻着两篇功法: 【龙鸣劲】! 【破钧刀法】! 《龙鸣劲》,炼之经脉如伏龙潜伏,气血奔涌如龙吟九霄!品阶不详,却有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特性——吞噬!以妖魔血肉为资粮,吞噬越强,进阶越快!虽被斥为有伤天和,却为拒妖关在绝境中造就了无数铁血强者!陆安那神秘莫测的“天工锻骨决”,因其展现出的恐怖吞噬强化特性,也一直被外界误认为是《龙鸣劲》的进阶版。 《破钧刀法》,九式惊天!破釜焚舟、横刀却万、怒发冲冠、星火燎原、断峰回马、焚血烈旗阵、山河踏破、赤练倒悬、红莲焚天!相传乃拒妖关创立者,大永开国上柱国、上将军、镇国公——叶无忧所留之无上战技!是无数斩妖使赖以生存、搏杀妖魔的依仗! 此刻,两万名从卢州迁徙而来的青壮,在老兵的组织下,肃立于石碑之前。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中带着对未来的迷茫和一丝不安,但更多的,是被此地肃穆苍凉的气氛所感染,胸膛中似乎有一股热血在缓慢复苏。 陆安大步踏上斩妖台,立于巨碑之下。萧灿、程虎、赵庆、林狂等人紧随其后,萧长风则悄然隐于高处的阴影中,默默注视。 陆安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缓缓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灌注了雄浑的元力,如同惊雷般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我名陆安!暂掌拒妖关!” “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无论你来自何方,无论你过去是农夫、是匠人、是奴仆!从踏入拒妖关的这一刻起,你们只有一个身份——拒妖关的战士!是守护身后家园,是向妖魔、向不公挥刀的战士!” “过去的你们,被圣地视作草芥,被官僚盘剥如牛马!你们流血流汗,换来的只有无尽的压迫和绝望!” “但今日!我告诉你们!在拒妖关,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在这里,没有人能再剥削你们一丝一毫!你们的命,你们的力量,只属于你们自己!” “在这里,你们手中的刀,不再为别人的野心而挥动!它只为你们自己的尊严而战!为你们身后千千万万需要保护的亲人而战!为你们亲手建造的家园而战!” 陆安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如同战鼓擂动,点燃着每一个人心底压抑已久的火焰: “你们要记住!力量,是打出来的!尊严,是杀出来的!拒妖关的未来,不是靠摇尾乞怜换来的!是靠我们手中的刀,一刀一刀,从妖魔的尸山血海里劈出来的!” “带上来!!!” 随着陆安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斩妖台两侧,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响起! 只见一队队神情肃穆、眼神坚毅如铁的老兵——真正的斩妖使!他们身着洗得发白却依旧笔挺的旧制战甲,双手如同捧着圣物般,平举着一柄柄形态各异、布满战斗痕迹与暗沉血痂的斩妖刀,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鱼贯入场! 每一柄刀,都承载着一段壮烈的过往! 每一道伤痕,都诉说着一次惨烈的搏杀! 刀柄上缠绕的、赤红染血的“不归巾”,在风中无声飘荡,如同逝去英魂不屈的呐喊! 磅礴而悲壮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斩妖台!两万新兵被这无声的肃杀所震撼,呼吸都为之凝滞! 陆安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在死寂的广场上回荡: “看清楚!” “这每一柄刀,都曾有一个主人!” “他们或许出身寒微,或许也曾迷茫恐惧!但他们最终选择了握紧手中的刀,为了心中的信念,为了身后的家园,将一腔热血……永远留在了这座关隘之上!用他们的命,换来了拒妖关不倒的脊梁!” “现在!” 陆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到顶点,如同惊雷裂空: “告诉我!你们——” “是否愿意接过他们手中的刀?!” “是否愿意继承他们的信念和使命?!” “是否愿意拿起这柄斩妖刀,成为新的脊梁?!守护你们身后的家园和亲人?!!” 短暂的死寂。 随即—— 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如同沉睡的巨龙发出震天咆哮! “愿意!!!” “愿意!!!” “愿意!!!” 两万人的怒吼汇聚成一股撕裂云霄的声浪!那声音中饱含着积压已久的屈辱、对新生的渴望、以及对力量的极致渴求!声浪滚滚,震撼着拒妖关的每一块砖石,直冲九霄云外!连远处关墙上的积雪都被震得簌簌落下! 看着台下那一双双被彻底点燃、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眼睛,陆安胸中豪气顿生!他猛地抽出腰间巡天长刀,刀锋直指苍穹,发出穿金裂石般的铮鸣! “授——刀——!!!” 第43章 血与火 一柄柄饱经沧桑、布满豁口与暗沉血痂的斩妖刀,被老兵们如同传递圣火般,郑重地交到新兵颤抖的手中。 当最后一柄刀找到它的新主人,整个斩妖台陷入一种庄严肃穆的寂静。只有风声呜咽,仿佛无数英魂在低语。 两万名来自卢州,曾被视作草芥、受尽盘剥奴役的青壮,紧紧握住冰冷的刀柄。刹那间,一股磅礴而惨烈的意念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冲入他们的脑海! 杀!杀!杀! 妖魔狰狞的嘶吼!刀锋斩入骨肉的闷响!战友临死前的怒吼!关墙在巨力撞击下的**!血与火交织的炼狱景象!还有那至死未曾熄灭的、守护家园的信念! 这些斩妖刀,是冰冷的铁器,更是承载着拒妖关十年血泪、无数英魂不屈意志的容器!它们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将拒妖关的过去、责任与宿命,狠狠烙印在每一个新兵的灵魂深处! 时间仿佛凝固。不知过了多久,两万青壮几乎同时睁开了双眼! 迷茫、忐忑、卑微……统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淬火精钢般的冰冷锋芒!是破釜沉舟、一往无前的决绝!一股惨烈而凝聚的军煞之气,如同无形的狼烟,轰然从斩妖台升起,直冲云霄! 三天后。 拒妖关巍峨的城墙上,两万气息狂暴、眼神带着压抑不住癫狂的新晋斩妖使,如同即将出闸的凶兽,沉默地伫立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令人心悸的躁动。 阴影中,萧长风眉头紧锁,眼底忧色深重。 “龙鸣劲……速成之法的代价,终究还是来了。”他心中叹息。 世人皆知龙鸣劲霸道无双,号称“日啖妖魔三百只,扶摇直上须延天”。但这只是传说中创立者叶无忧达到的境界。对于绝大多数修炼者,这部功法更像是一柄双刃剑,时刻在切割着修炼者的神志! 无视根基、资源、背景的速成,代价便是无时无刻不在承受妖魔血肉中蕴含的狂暴杀意、怨恨戾气以及驳杂血气的冲击!武道九境:凌寰、溯楼、星熠、倾宸、绝穹、御虚、太宵、经天、须延天。 身处前六境者,未能窥得天地一丝真意,心神如同无根浮萍,根本无法彻底抵御这股冲击,只能依靠不断吞噬新的妖魔血肉来暂时压制体内翻腾的魔念。稍有不慎,心神失守,瞬间便会被体内狂暴的龙鸣劲反噬,撕成碎片! 眼前这两万新兵,仅仅三天!在充足妖魔血肉供应和那股决死意志推动下,竟硬生生跨越了凌寰、溯楼,集体踏入了力凝成形、外放如灿星的星熠境!完成了寻常武者数年乃至十数年的积累! 然而,那几乎溢出体表的癫狂躁动,便是这恐怖速成带来的可怕副作用!他们的眼神,像极了濒临崩溃边缘的野兽。 更让萧长风忧虑的是,龙鸣劲先易后难的特性。到了御虚境,吞噬血肉带来的进境将微乎其微。因为后续的境界,核心在于武者自身对天地规则的感悟!龙鸣劲跳过了至关重要的“观己”奠基过程,使得修炼者如同空中楼阁,后续每一步都难如登天!无数天资不错的斩妖使,最终都卡死在御虚境,终生无望太宵! 他们……真的明白自己选择了一条怎样荆棘密布、甚至可能断绝未来的道路吗? 萧长风不知道的是,对这些从地狱爬出来的卢州百姓而言,龙鸣劲不是毒药,而是救命的神丹!是拒妖关赐予他们反抗命运、守护亲人的唯一力量!是砸碎身上枷锁的铁锤!别说只是神志癫狂、前路艰难,就算立刻要他们付出生命,他们也绝不会后悔!这份力量,是他们过去做梦都不敢奢望的“底气”! “我曾言!”陆安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城头炸响,瞬间压下了所有躁动的气息,“练成龙鸣劲之日,便是尔等出关饮血之时!” “今日!时机已至!” 他目光如电,扫过一张张因亢奋而扭曲的脸庞: “尔等,将分为十六支战锋!由我、林狂、赵庆、万景、程甲、齐明、铁承业、铁承德、铁承信、铁承平……各领一队!” “两两一组,互为犄角!由璇玑星宫的诸位仙子指引前路,深入十万大山——” “清剿妖巢!斩妖除魔!” “此去,关山万里,血雨腥风!你们之中,必有人埋骨荒山,永世不归!” “但你们的名字,你们挥出的每一刀,你们流尽的每一滴血——都将铸入拒妖关不倒的脊梁!都是为了你们身后千千万万的父母妻儿!为了你们亲手建造的家园!” “告诉我!怕不怕?!” “不怕!!!” 两万人齐声怒吼,声浪震得关墙颤抖,癫狂的眼神中燃烧着无畏的火焰! “好!”陆安猛地拔出巡天长刀,刀锋直指关外莽莽群山,发出穿云裂石的铮鸣: “请诸位,随我——” “出关!斩妖!!!” 沉重的绞盘转动声响起,粗大的铁链缓缓放下。如同决堤的洪流,八支杀气腾腾的队伍,沿着粗壮的铁索,如同八条狰狞的黑龙,悍然扑入危机四伏的十万大山! 拒妖关如此惊天动地的动作,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九州! 各方势力拿到奏报,无不骇然失色! “疯了!陆安疯了!” “坐拥雄关,手握强兵,更有铁鳞城兵甲、七大望族粮草支援!此等大好局面,不思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竟带着一群速成的新兵蛋子出关送死?!” “出关斩妖?除了徒耗实力,损兵折将,他能得到什么?妖魔的血肉?那值几个钱!” “此子……莫非是徒有虚名之辈?可他在卢州的手段,拉着安王、七大望族上车的谋略,分明是老谋深算啊!怎么会行此蠢事?!” 质疑、嘲讽、不解、惋惜……种种声音喧嚣尘上。然而,这些纷扰丝毫传不进此刻的拒妖关将士耳中。 他们的眼中,只有前方的妖巢!他们的心中,只有变强的渴望和守护的信念! 在叶晴柔那玄奥莫测的星辉指引下,陆安率领的队伍再次锁定了一处妖巢。 轰! 赤红色的刀光如同天罚,狠狠劈开山体!刺鼻欲呕的浓烈血腥味如同实质般喷涌而出! 熟悉的景象再现:翻腾的血池,搏动的惨白胎盘肉山,以及……胎盘上密密麻麻、尚未完全成型的妖魔胚胎! “红莲!焚天!”陆安一刀挥出,赤金色的火焰莲花轰然砸入血池,将其瞬间蒸发大半!露出下方如同巨蟒般虬结的粗大血管和胎盘本体。 “新兵营!”陆安收刀而立,声音冰冷,“列阵!进击!” “这些尚未睁眼的畜生,就是你们最好的磨刀石!用它们的血,淬炼你们的刀!稳固你们的力量!” “杀——!!!” 震天的喊杀声在山腹中回荡!新任的斩妖使们,眼中带着初临战场的紧张,更带着被龙鸣劲催发的癫狂战意,挥舞着手中的斩妖刀,结成紧密的阵型,如同绞肉机般冲入妖魔群中! “稳住!运劲!龙鸣劲吞噬血肉,化作战力!”老兵们的怒吼在混战中格外清晰。 “三人一组!背靠背!不要冒进!”经验丰富的校尉穿梭在阵中,指点着生涩的新兵。 赤红色的刀光交织成一片死亡之网,残肢断臂横飞,腥臭的血液泼洒在岩壁和战士们的脸上、身上!每一次挥刀,每一次吞噬妖魔血肉,都让新兵们体内的龙鸣劲更加狂暴,眼神中的血色也更浓一分,但握刀的手,却越来越稳! 血与火,是最残酷也最有效的老师! 陆安静静立于战局后方,目光深邃。他体内的天工造化炉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眼前不断掠过只有他能看到的提示: 【造化之精+3】 【造化之精+3】 【造化之精+3】 …… 密密麻麻的信息流几乎连成一片!每一个由他亲手锻造的斩妖刀斩杀妖魔,都在为他源源不断地提供着珍贵的造化之精! 过去十年,他藏身拒妖关,依靠锻造兵器和有限的守关战斗积累造化之精,速度缓慢。前次妖潮来袭,一次性收获数十万已是巨款,但距离突破寂然天所需的二百万,仍是杯水车薪。 而此刻,仅仅这一场战斗,收获便已远超过去半年的总和!接近五万的数字在他心中跳动! 苟?还苟个屁! 陆安眼中燃烧起熊熊火焰! 出关!杀妖!赚造化之精!这才是通天大道! 同时,一股强烈的警兆在他心头升起。须延天境上体天心的敏锐感知告诉他,整个十万大山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压抑!仿佛一头沉睡的太古凶兽正在苏醒,睁开了冰冷的眼眸。 显然,他连续摧毁妖巢的举动,已经彻底激怒了十万大山深处的某些恐怖存在!它们不再散漫,正在疯狂收拢散落各处的妖魔,编织一张巨大的死亡之网,准备将这支胆大包天的队伍……围而歼之! “呵……终于忍不住了吗?”陆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非但没有惧意,反而充满了期待,“正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 他等的,就是妖魔聚而攻之! 第44章 收获和阴影 战斗的喧嚣渐渐平息。 被掏空的山腹内,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和焦糊味。地面被粘稠的血液和破碎的妖魔残骸覆盖,如同修罗屠场。 林狂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声音嘶哑却带着铁血之气:“打扫战场!这些杂碎的残肢断臂,都是上好的资粮!既能助尔等稳固龙鸣劲,也能换回粮米布匹,养活你们身后的老小!” 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各小队……随我……” “救治伤员!收敛……阵亡袍泽遗骨!” 命令下达,幸存的新兵们沉默地行动起来。有人强忍着恶心收集妖魔血肉,有人红着眼睛寻找受伤的战友,更多的人,则默默走向那些倒在血泊中、再也无法站起的身影。悲怆的气氛在山洞中弥漫。 陆安和叶晴柔则站在那巨大的惨白色胎盘前,仔细端详。这一次,陆安刻意保留了它。 叶晴柔的俏脸笼罩在轻纱下,但露出的双眸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星光。 “陆安,你来看!” 叶晴柔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悸,指向胎盘搏动的表面,“上次天机所示,此物不应存于此界。而这次……我发现它的‘存在’本身,竟在扭曲、排斥周围的天道法则!你看这些纹路!” 陆安凝神望去,只见那狰狞可怖的胎盘表面,布满了无数细密、繁复、精美到令人窒息的玄奥纹路!这些纹路浑然天成,仿佛蕴含着宇宙至理,散发着一种高渺、空旷、冰冷到极致的非人气息!与它那丑陋污秽的本体形成了荒诞而恐怖的对比! 仅仅是注视片刻,陆安竟感觉自己对武道境界的感悟加深了一丝,仿佛触摸到了某种大道的边缘! 但随即,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灵魂层面的排斥汹涌而来! “这鬼东西……能是大道?!” 陆安眼角狠狠抽搐,心中寒意大盛。这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妖魔是人为投放的“污染源”! 这胎盘,就是收集九州生灵气血、怨念的恐怖媒介!幕后黑手,绝非此界之人! 酝酿千年的大计……目的究竟是什么?毁灭?收割?还是某种更可怕的仪式? 紧迫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陆安的心脏。 必须更快!招募更多斩妖使!锻造更多斩妖刀!获取更多的造化之精!必须在风暴彻底降临前,拥有足以撬动棋盘的力量! “陆安,清点完毕了。”林狂走到陆安身后,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沉痛,“此战……新兵阵亡……两百一十七人。” 这个数字,比之前预估的更加惨烈。 陆安挺拔的身躯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仿佛那数字有千钧之重。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坚毅:“收敛袍泽,带英魂……回家!” 他转向胎盘,语气凝重:“你们先带人撤出去,远离山洞。我有个猜测需要验证一下。” 叶晴柔上前一步:“我留下!此物诡异,涉及天机,我需要近距离观察它消失的瞬间!”她的声音不容置疑。 陆安点点头:“好!小心!” 待大队人马带着伤员和阵亡者的遗体撤出山洞,沉重的脚步声远去,山洞内只剩下陆安、叶晴柔和那搏动着的巨大胎盘,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陆安缓缓抽出巡天长刀,刀身映照着惨白胎盘的光泽,寒气森森。这一次,他不打算用红莲业火将其焚毁,而是要试试纯粹的物理破坏! 更重要的是——验证那幕后黑手对此物的“保护”机制! “破!” 一声低喝!陆安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巡天长刀爆发出刺目的金白寒光,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带着斩断山岳的恐怖威势,狠狠劈向胎盘的中央!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胎盘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到极致的空间波动骤然从胎盘内部爆发!那狰狞的胎盘仿佛瞬间从实体化为了虚幻的泡影,表面玄奥的纹路光芒大盛,以一种超越视觉的速度,变得透明、模糊,仿佛要融入周围的空间褶皱之中! 叮——!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彻山洞!陆安志在必得的一刀,竟如同斩在了空处!狂暴的刀气将后方岩壁劈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碎石纷飞,但那惨白的胎盘,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原地留下一个扭曲的、缓缓平复的空间涟漪! 陆安收刀而立,面无表情,眼神却幽深如寒潭。 叶晴柔眼中的星光缓缓敛去,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前所未有的凝重:“一个……说不上好坏的发现。” “陆先生,想必你也看到了吧?”她看向陆安,目光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答案。 陆安缓缓点头,声音冰冷:“与你所见相同。” “此物,是媒介,是阵眼,更是……一个‘锚点’!” “它无知无觉地被放置于此,自发运行,吞噬生灵气血怨念。其存在本身,就在缓慢侵蚀此界法则。” “而一旦遭遇足以摧毁它的威胁……便会触发其核心的‘空间锚定’法则,瞬间遁入预设好的、受绝对保护的异空间节点!非特定手段或超越其法则的力量,根本无法触及,更别说摧毁!” “你所说的‘不好不坏’,是指我们目前摧毁妖巢的行为,只要不直接威胁到胎盘本身,就不会立刻惊动其背后的操控者,对吗?”陆安精准地捕捉到了叶晴柔的言外之意。 叶晴柔沉重地点点头:“是。但这只是暂时的安宁。我们摧毁的妖巢越多,收集到的气血怨念流中断越频繁,幕后之人迟早会察觉异常!而且……”她看着胎盘消失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这‘锚点’持续存在并运行,本身就在酝酿一场……足以倾覆九州的浩劫!我们……必须阻止!” 陆安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看来璇玑星宫的推演,已经触及了核心?” 叶晴柔沉默片刻,轻纱下的嘴唇抿了抿,才低声道:“只……窥得一丝皮毛。师父以星盘推演天机,只留下两句话:‘拒妖关,天地变局之枢。然其未来,混沌难明,星轨尽碎。’” “星轨尽碎?混沌难明?”陆安咀嚼着这几个字,忽然放声大笑,笑声在山洞中回荡,带着一股冲破桎梏的豪迈,“哈哈哈!好!好一个混沌难明!这说明我陆安所做之事,并非徒劳!这天意大势,也并非不可撼动!我拒妖关的命运,当由我们自己来书写!” 叶晴柔看着神采飞扬、仿佛要劈开这混沌天地的陆安,勉强笑了笑,心中却是一片苦涩。 师父推演出的完整画面,是血海滔天,关城崩塌,万灵寂灭……那“混沌难明”的景象,是在拒妖关彻底毁灭之后才出现的未知变数……这个残酷的真相,她如何能说出口? 第45章 收获与客人 三天后,八支出击的队伍如同归巢的倦鸟,带着一身血腥与疲惫,陆续返回拒妖关。 出发时两万五千锐士,归来时……阵亡一千三百余!其中绝大多数,是初次经历残酷血战的新兵。 但活下来的两万余人,气质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同被打磨掉所有杂质、露出锋芒的百炼精钢!浓烈的杀伐之气与凝练的军煞之意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铁血洪流!行走间,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再无半分新兵的青涩与迷茫。 而在这股洪流之中,五道身影如同出鞘的绝世利剑,锋芒毕露,鹤立鸡群! 萧灿!李凭栏!纪羽承!任琛!狄瑾! 这五位出身显赫的少年郎,本就根基雄厚,天赋卓绝。 陆安精修过破钧刀法在他们手中展现出了惊人的威力,再经过血与火的生死淬炼,如同璞玉被彻底打磨,绽放出耀眼的光华!五人并肩而立,气势相互激荡,竟隐隐形成一股强大的气场,引得周围老兵都为之侧目。 隐于暗处的萧长风看着脱胎换骨般的萧灿,老怀大慰,眼中精光闪烁。 陆安这小子是真把萧灿当徒弟了,连班底都给他准备好了。 萧长风自然看的出来,五人是一起上战场过了命的交情,比任何情谊都牢固! 陆安此子,不仅自身惊才绝艳,更有识人育人之能!这五个少年,俨然已成了萧灿最核心的班底,是过命的交情!这份“拜师礼”,价值无可估量! 然而,欣慰之余,一丝更深的忧虑爬上心头。 自从陆安回归并开始主动出击后,拒妖关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往日里无休无止的妖魔袭扰几乎绝迹,只有零星不成气候的试探。这绝非吉兆!这是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死寂!说明十万大山深处,有更多的裂疆妖魔苏醒了,现在之所以没有妖魔攻关,是因为十万大山正在集结一支足以碾碎一切的妖魔大军! 下一次妖潮……将是石破天惊! 当萧长风将这份忧虑告知陆安时,后者却只是挑了挑眉,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烧着跃跃欲试的火焰! 八支队伍带回的,不仅仅是脱胎换骨的战士,更是海量的妖魔材料和……近八万的造化之精!这恐怖的收获,远超陆安过去在铁匠铺抡大锤半年的积累!照此速度,寂然天……指日可待! “裂疆妖魔?”陆安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猎人看到顶级猎物的兴奋光芒,“那可是……上好的‘大料’啊!” 在他眼中,那不再是灾难,而是巡天进阶、自身突破的珍贵资粮! 待萧长风忧心忡忡地离去,万景、齐明、赵庆、林狂等十余名核心校尉便迫不及待地联袂找上门来,一个个眼神热切得像饿狼。 陆安看着他们摩拳擦掌的样子,哑然失笑:“怎么?尝到‘轰天雷’的甜头了?” “何止是甜头!”万景激动得满脸通红,声音都在发颤,“大匠!林篱丫头给我们的新式‘轰天雷’,只用了十颗!十颗啊!您猜怎么着?直接把妖巢所在的那座山给炸塌了半边!山崩地裂!那威力……简直……简直就像天神发怒!我等凡夫俗子,从未见过如此毁天灭地之威!那些藏在山缝里的杂碎,直接被活埋了大半!省了我们多少力气!” 赵庆也搓着手,满脸期待:“是啊大匠!那玩意儿一响,地动山摇!妖魔成片成片地倒!兄弟们杀进去就跟砍瓜切菜似的!收获比以前多了一倍不止!咱们啥时候再出去干一票大的?兄弟们手都痒痒了!要不……休整三天就出发?” 林狂一听就炸毛了,瞪着眼睛吼道:“老赵!你个没良心的!不是你闺女你不心疼是吧?我闺女现在眼睛都熬红了!没日没夜地给你们搓雷!你还想让她加班?想累死她不成?!” 陆安无奈地摆摆手:“好了好了,都别吵吵。轰天雷制作不易,需要时间。再等半月!等林篱那边储备充足了,咱们再出关!这次,咱们玩票更大的!” 众人一听“玩票更大的”,眼睛都亮了,但听到还要等半月,又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齐明忍不住抱怨:“大匠,不是兄弟们心急。那些刚孵出来的小妖魔,也就够新兵蛋子们练练手,换点粮米。对我们几个……塞牙缝都不够啊!龙鸣劲到了咱们这境界,没点像样的毁镇、摧城级‘硬菜’,根本不动弹!兄弟们卡在瓶颈,心里慌啊!” 铁承业等几位没有修炼龙鸣劲的将领也深有同感,面露急切,因为他们也想要高阶妖魔换取修行资粮。 陆安理解他们的心情,温声道:“急什么?好饭不怕晚。我敢断言,至多月余,一场前所未有的妖潮……必将席卷拒妖关!” 看着众人瞬间亮起的眼神和将信将疑的表情,陆安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你们出关清剿,可曾留意到十万大山深处过于‘干净’了?” 见众人茫然摇头,陆安声音转冷:“因为……有‘大家伙’醒了!正在疯狂收拢所有能控制的妖魔,编织一张大网!准备毕其功于一役,把我们……出关的兄弟,一口吞掉!”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但随即,眼中的火焰烧得更旺!恐惧被强烈的战意取代! “所以!”陆安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下次出关,我们很可能面对的不是零散的妖巢,而是……铺天盖地的妖魔狂潮!这,才是你们突破瓶颈的‘盛宴’!” “不过,硬拼是下下策。我们的战术是——”他手指蘸水,在桌面上快速划动。 “以轰天雷开路!以璇玑星宫指引!边打边撤!将妖魔主力……引向拒妖关!” “利用关墙地利和……林篱丫头即将完成的‘新玩具’,把它们……拖死在关下!耗干它们的血!” “当初它们怎么让我们疲于奔命,现在……我们就怎么玩死它们!” “妙啊!”赵庆一拍大腿,激动得脸都红了,“主动出击是虚,引蛇出洞、以逸待劳才是实!有轰天雷断后,有雄关依托,进可攻退可守!等林篱丫头的新家伙到位,咱们还能反手给他们来个大的!头疼的该是那些杂碎了!” “没错!”陆安眼中闪烁着智慧与野心的光芒,“所以,给林篱时间,给她最好的支持!也给新兵们时间,让他们消化战果,稳固境界!诸位也抓紧时间修炼!” “时代...变了!” “诺!”众将齐声应喝,士气如虹! 众人刚散去,一个娇小的身影就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正是满脸疲惫却带着兴奋的林篱。 “陆哥哥!累死我啦!”她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小脸垮着,像只委屈的小猫,“你们要的轰天雷也太多了!我感觉自己像个不停转的陀螺!” 陆安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道:“辛苦我们的小天才了!再坚持一下,不会让你劳累太久的!等下次大战结束,等他们经历了下一波妖潮之后,就值得信任了。也离不开拒妖关了。” “你也证明了那些‘宝贝’的价值,也能你组建一个专门的‘神机营’,找最可靠、最聪明的人来帮你!现在,只能辛苦我们的小林篱当顶梁柱了。” 林篱嘟着嘴,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好吧好吧,为了拒妖关,我拼啦!” 她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从腰间精巧的储物袋里小心翼翼地摸出十颗拇指大小、三寸许长,通体呈现深邃黑紫色、表面布满了不稳定能量波纹的金属弹丸。 “对了陆哥哥!这个给你!”她献宝似的把弹丸捧到陆安面前,“你之前不是说,只要威力够猛,不用管后坐力和稳定性嘛?我试了好多配方,结果不小心搓出了这几个‘怪胎’!”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得意:“我本来想加点到轰天雷里,结果张锦姐姐推演后说,威力太恐怖了,爆炸范围能覆盖小半个校场!扔出去,跑都来不及!会伤到自己人!我就只能把它们单独分离出来,按你要求的弹丸样子封装了。喏,就是这些‘湮星子’!” “湮星子?”陆安眼神一凝,小心地接过一颗。入手沉重冰凉,那黑紫色弹丸内部,仿佛封印着一片狂暴的微型星云!一股极度危险、足以威胁生命的悸动感,顺着指尖瞬间传遍全身!让他这位须延天境的强者都感到汗毛倒竖! 这东西……能伤到我?!甚至……杀死我?! 杀死须延天?! “你……你在里面加了什么?!”陆安的声音带着震惊和凝重。 林篱眨巴着大眼睛:“就是上次你给我的那块特别硬的幽鳞骨头呀!我把它烘干磨成粉,又加了好多燃骨花和赤鳞蟒的鳞粉,最后用张锦姐姐推演出的最佳配比混合成了这个东西……怎么了陆哥哥?是不是太危险了不能用?那我拿回去改……” “不!”陆安打断她,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小心翼翼地收起这十颗“湮星子”,如同捧着绝世珍宝,“用得着!太用得着了!这正是我需要的……底牌!小林篱,你立大功了!你这双手,简直是点石成金的神手!” “嘿嘿,都是陆哥哥教得好嘛!”林篱被夸得小脸微红,不好意思地笑了。 就在这时,一名斩妖使神色古怪、脚步匆匆地闯了进来,对着陆安抱拳,语气带着哭笑不得的无奈:“禀大匠!坊市那边……出事了!有个……嗯……实力强得离谱的‘乞丐’,正在闹市撒泼打滚,指名道姓骂您!兄弟们上去理论,结果……被她一巴掌一个全扇飞了!根本按不住!您看……是不是亲自去‘安抚’一下?” 陆安眉头一皱:“闹事?走!去看看哪个不长眼……” 很快三人来到坊市。看着喧闹的人群,陆安冷声道:“我倒要看看是那个不开眼的敢在我...” “卧槽?!” 陆安脸色瞬间大变! “她怎么来了?!” 她不在帝京好好当她的五品捕头!跑拒妖关做什么?! 陆安一把拉起还懵着的林篱,低着头就想开溜:“快走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可惜,晚了! 一声蕴含着滔天怒火、委屈和长途跋涉疲惫的尖利女声,如同炸雷般响彻半个拒妖关: “陆——安——!!!” “你个挨千刀的王八蛋!敢做不敢当是吧!给老娘站住!!!” 只见坊市方向,一个浑身脏兮兮、头发乱如鸡窝、脸上黑一道白一道,但依稀能看出姣好轮廓的女子,如同发怒的雌豹,撞开人群,以惊人的速度朝着陆安这边猛冲过来!正是本该在帝京当她的五品神捕——成闻雪! 陆安头皮发麻,抱着林篱撒腿就跑! “站住!姓陆的!你有种做没种认吗?!”成闻雪在后面穷追不舍,边跑边骂,声音带着哭腔,“你知道老娘这一路吃了多少苦吗?!都是为了来找你这个没良心的!” 拒妖关内禁止飞行,两人一追一逃,上演着极其滑稽又引人瞩目的戏码。沿途的军民全都看傻了眼。 “嚯!听声音是个姑娘啊!追谁呢这是……雾草!追陆大匠?!” “嘶——!她刚才骂什么?陆大匠...敢做不敢当?!” “不会...吧...大匠能干出这种始乱终弃之事?” “我的天!难道陆大匠在帝京欠下了风流债?现在债主追上门了?!” “看大匠这抱头鼠窜的样儿……八、九不离十啊!” “怎么办?咱拒妖关的汉子,敢作敢当!始乱终弃可不行!” “你去驻地叫人!我先把拒妖关所有关口守住!” “没错!今天非得让大匠给人家姑娘一个交代不可!” 一时间,坊市口竟然自发地组织起了“围堵负心汉陆大匠”的行动,场面一片混乱!只留下被陆安抱在怀里、一脸茫然又觉得好玩的林篱,和后面追得披头散发、状若疯虎的成闻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