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藏星星》 第1章 书签 九月，高二开学。 夏苓如愿进入了带了很多届“历政地”选科的魏蔚老师班上。 她抱着新领的教材站在教室门口，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她的肩膀上，暖融融的。 现在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同学，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笑声像气泡水一样咕嘟咕嘟地冒出来。 “夏苓！这里这里！”林瑕瑜在靠窗第三排的位置朝她挥手，马尾辫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 夏苓很喜欢语文，特别是写作，每次写的作文都会被老师单拿出来给同学们当范文学习。 这么对比下来，夏苓的数学成了拖后腿的科目，她总是因为数学成绩烦恼。 幸好在班上有一个“数学大佬”林瑕瑜，和夏苓的情况恰好相反。 夏苓也因此和林瑕瑜成为了好闺蜜，两个人总是一起讨论学习上的问题，下课之后也会在一起玩，聊聊电视剧、新歌、明星什么的。 _ 现在科目的选择不止“全文”和“全理”了，所以当时高一在一个班的同学，高二再在一起的概率真的很小很小。 不过，这“很小很小”的概率还是降临在了路持身上。 哦，那概率不止“很小很小”了，简直是“万亿分之一”。 路持从小学开始就是夏苓的同班同学，直到现在。 路持在班上的存在感其实并不高，因为每一科文化成绩都平平无奇。 除了体育。 他很爱运动，特别是打篮球，真的超厉害。 每一次运动会，他都会短暂地成为全班甚至全校的焦点。 夏苓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一开学。 当时好像没有现在那么热，但风扇还是一样转得“吱吱呀呀”地响。 那天教室里乱哄哄的，夏苓抱着新教材在过道里艰难穿行。 她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书包里那枚用了很久的星星书签就滑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在了椅子下。 夏苓正要弯腰去捡，书签就被人抢先捡了起来。 她抬头，对上了路持平静的目光。 夏苓知道他，只是虽然从小学就同班但真的没说过几句话。 他此刻正捏着她那枚有些褪色的星星书签。 “给，你的星星。” 路持把书签递过来，声音很轻。 夏苓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食指上还沾着一点黑色墨水印，大概是刚才填新生表格时蹭到的。 “谢谢。”夏苓接过书签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温热的触感让她下意识缩了缩手。 路持似乎也愣了一下，很快收回手插进口袋。 夏苓把书签夹进语文书里，余光瞥见路持从书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 路、持。 夏苓在心里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真好听。 _ “同学们先安静一会儿！”班主任魏蔚走进教室，拍了拍手，“新学期开始了，我们先来调一下座位。” 夏苓和林瑕瑜对视一眼，暗自庆幸老师没有拆散她们。 魏蔚只是微调了几个同学的座位，路持依然坐在教室另一侧的后排，与夏苓隔着三排座位。 第一节课是数学。 夏苓盯着黑板上的公式，感觉它们怎么也不肯乖乖进入她的大脑。 她又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路持，发现他正专注地记着笔记，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下课铃响了，夏苓和林瑕瑜一起去小卖部买水。 经过篮球场时，她看到路持和几个男生已经开始打球了。 他运球的动作干净利落，投篮时手腕轻轻一抖，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看什么呢？”林瑕瑜顺着夏苓的目光看去，露出一个“吃瓜”的笑容，“哦～原来是看路持啊。” “没有！”夏苓赶紧收回视线，“我只是...觉得他打球挺厉害的。” “是吗？”林瑕瑜意味深长地拉长声调，“那你知道他上学期期末数学考了多少分吗？” 夏苓摇摇头。 “95分！”林瑕瑜压低声音，“虽然是刚刚及格，但比你高了整整30分哎！” “什么？”夏苓惊讶地瞪大眼睛，“我记得他不是成绩平平吗？” “藏拙吧。”林瑕瑜耸耸肩，“我听他初中同学说，他很聪明的，就是不爱出风头。” 夏苓又回头看了一眼篮球场。 路持正好投进一个三分球，阳光下，他额前的汗水都晶莹发亮。 下午的体育课，老师安排男生打篮球，女生练习排球。 夏苓心不在焉地垫着球，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篮球场。 看来路持今天状态特别好，连续进了好几个球，连体育老师都忍不住为他鼓掌。 “哎夏苓！看球！”队友的喊声把她拉回现实，她慌忙抬手，却接了个空，排球直接砸在了她额头上。 “啊！”她捂住额头蹲下身，眼泪差点流出来。 “没事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夏苓抬头，看到路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她面前，脸上带着少见的关切表情。 “没...没事。”夏苓勉强站起来，感觉额头火辣辣地疼。 路持皱了皱眉：“你这都红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她，“敷一下会好点。” 夏苓接过纸巾，指尖又碰到了他的手。这次她没有立刻缩回，而是小声说了句：“谢谢。” 路持点点头，转身跑回篮球场。 夏苓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的后颈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随着他跑动的动作时隐时现。 这么久好像都没发现。 _ 放学后，夏苓和林瑕瑜一起整理书包。 “给你。”林瑕瑜突然塞给夏苓一个笔记本。 “这是什么？”夏苓翻开一看，是一本数学笔记，但字迹不是林瑕瑜的。 “路持让我转交给你的。”林瑕瑜眨眨眼，“他说你可能用得上。” 夏苓的心跳突然加快。笔记本的扉页上工整地写着“重点归纳”，字迹干净利落。她随意翻到中间，突然发现一页角落里画着一颗小星星。 她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赶紧合上笔记本：“他还说什么了？” “没别的，就说你看完记得还他。”林瑕瑜耸耸肩，突然压低声音，“他还挺害羞，给我笔记本的时候，耳朵红得跟番茄似的。” 夏苓把笔记本紧紧抱在胸前，感觉心脏跳得有点快。 接下来的几天，夏苓发现路持虽然坐在教室另一侧，却总能以各种方式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可能是她有特意关注他吧。 不过，真的多亏了路持，周五的数学小测，夏苓破天荒地觉得题目没那么可怕了。 她按照路持笔记里教的方法一步步解题，竟然做出了大部分题目。 交卷时，夏苓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路持。 他正低头检查试卷，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放学铃响后，夏苓犹豫着要不要亲自把笔记本还给路持。她正纠结着，林瑕瑜突然推了推她：“你快看！” 路持站在教室门口，似乎在等人。 当他的目光和夏苓相遇时，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夏苓加快了收拾书包的速度，“我去把笔记本还给他。” 她追出教室，看到路持正慢悠悠地走在走廊上，似乎在刻意放慢脚步。 “路持！”夏苓叫住他，“你的笔记本。” 路持转过身，接过笔记本：“有帮助吗？” “嗯，谢谢。”夏苓点点头，“我数学小测感觉还不错。” 路持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就好。” 这是一篇比较短的校园小甜文，希望大家看得开心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书签 第2章 雨伞 周一的语文课，夏苓听得非常认真。 林瑕瑜戳了戳她，小声地说：“我们放学后去图书馆文学区看看吧！” “好啊！”夏苓平时就喜欢去图书馆找一些文学类的书看。 放学之后，图书馆的冷气还是开得很足。 夏苓在文学区转了三圈，身后突然传来了书本轻叩书架的声音。 竟然是路持，他站在外国文学柜前，手里拿着一本《小王子》。 阳光透过高窗落在他肩膀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他把书递过来，“看这本吗？” 夏苓点头，接过书。 回过神之后，路持已经转身走向了自然科学区。 夏苓望着他的背影，后颈那颗很小的黑痣，藏在衣领投下的阴影里。 她在那个位置站了很久，直到图书管理员开始清场。 “同学，闭馆了。” 夏苓把书合上，却在转角处撞见正在还书的路持。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夏苓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薰衣草味道。 “借过一下。”路持侧身时轻声说。 夏苓低头快步走过，却在拐弯处忍不住回头。 路持还站在原地，正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目光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别开脸。 _ 过了好几天，有次早上挤公交的时候，夏苓发现路持就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 他侧着头，目光落在窗外流动的街景上。 夏苓刷完卡往车厢中部走，突然一个急刹车让她踉跄着向后倒去。 路持扶住了她的书包带。 夏苓回头时，路持已经收回手重新戴上耳机，仿佛刚才的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夏苓分明看见，路持的耳尖红得不行。 _ 下午最后一节课突然下起暴雨。 夏苓站在教学楼屋檐下望着如注的雨幕，忽然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 路持递来一把黑色折叠伞，伞柄上挂着一颗金属星星挂饰。 “拿着。”他说完就要冲进雨里。 夏苓抓住他的袖口：“还是一起走吧。” 他们沉默地走在伞下，中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雨点砸在伞面上的声音盖过了夏苓如雷的心跳。转过第二个路口时，路持突然停下脚步。 “你家是往左转吧？” 夏苓惊讶于他记得这么清楚。路持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指了指她书包上挂的钥匙扣：“上面有门牌号。” 分别时，路持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雨珠。 “《小王子》看完了吗？” 夏苓愣了一下，雨丝飘在她的睫毛上，也形成细小的水珠。 她没想到路持会突然问起这个。 “还没看完。”她轻声回答，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伞柄上的星星挂饰。 路持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指尖上。雨声很大，但他说话的声音却很清晰：“那本书挺适合你的。” 夏苓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路持就已经往后退了一步，退出了伞的范围。 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肩膀和头发，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伞你拿着吧，明天还我就行。”他说完，转身走进了雨幕里。 夏苓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模糊在雨中。 她握紧了伞柄。 _ 第二天清晨，夏苓特意提早到了教室。 她把伞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抽屉里，又忍不住拿出来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弄脏或弄皱。 林瑕瑜一进教室就注意到了她，凑过来问：“怎么这么早就到教室了？” 夏苓把书拿出来，“早起吃了碗面而已。” 可林瑕瑜眼尖，一把将伞抽了出来：“咦？这不是路持的伞吗？” 夏苓的耳根瞬间发烫，伸手想抢回来：“他借给我的。” 林瑕瑜笑着躲开，把伞举高：“所以昨天是他送你回家的？” “只是一起走了一小段路。”夏苓的声音越来越小。 林瑕瑜挑了挑眉，没再追问，只是把伞还给她，“行吧。” 夏苓怔了怔，低头看向手里的伞。 黑色的伞面，金属的星星挂饰，看起来并不像临时买的。 她忽然想起昨天路持递伞时的样子。 毫不犹豫，像是早就准备好了。 _ 上午的课间，夏苓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走向路持的座位。 他正低头写着什么，笔尖在纸上划出轻微的沙沙声。 “路持。”她轻声叫他的名字。 路持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又很快移向她手里的伞。 “谢谢你的伞。”夏苓把伞递过去，指尖微微发颤。 路持伸手接过，两人的手指在伞柄上短暂地碰了一下，夏苓迅速收回手。 回到座位上，林瑕瑜凑过来小声问：“怎么样？他说什么了？” 夏苓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林瑕瑜撇撇嘴：“路持这人真是的，明明主动借伞给你，结果面对面又一句话都不说。” 夏苓没回答，只是低头翻开课本。 放学后，夏苓又去了图书馆。她找到那本《小王子》，翻到路持昨天指给她看的那一页。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页上，文字显得更加清晰了。 她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往后看。 她看了很久，看到“如果哪天你们经过这片沙漠，请别匆匆离去，就在那颗星星下稍等片刻吧！”的时候，图书管理员来催她交书，她这才把书合上。 走出图书馆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夏苓站在校门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回家，却在不远处看到了路持的身影。 夏苓下意识地放慢脚步，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 就在这时，路持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夏苓的心脏猛地一跳。 路持推着自行车朝她走来。 夏苓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 “回家？”他问。 夏苓点点头。 “我送你。”路持的语气很平静，像是理所当然。 夏苓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回答，路持已经跨上自行车，单脚撑地，示意她坐上来。 她的脸瞬间红了，小声说：“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回去的。” 路持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也没动，仿佛在等她改变主意。 夏苓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坐上了后座。 她的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好轻轻抓住座位边缘。 “抓紧。”路持说。 夏苓还没反应过来，自行车已经向前驶去。惯性让她猛地往前一倾，额头差点撞上路持的后背。 她慌乱中伸手抓住了他的校服衣角。 路持的背脊微微一僵，但车速却没变。 夏苓能感觉到风从耳边掠过，带着傍晚微凉的气息。 路持的校服被风吹得鼓起，偶尔擦过她的指尖，痒痒的。 “你家在哪个方向？”路持问。 夏苓这才意识到，他其实并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昨天他只是看到了她钥匙扣上的门牌号，却不知道具体位置。 她小声报了个地址，路持“嗯”了一声，拐了个弯。 夕阳的余晖洒在街道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夏苓低头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的安心感。 到了家门口，夏苓从自行车上下来，小声道谢。 路持点点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又很快移开。 “明天见。”他说完，调转车头准备离开。 “路持！”夏苓突然叫住他。 路持停下，回头看她。 夏苓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最后却变成了：“你为什么觉得《小王子》适合我啊？” 路持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因为你也像星星。” 夏苓愣住了。 路持没再解释，只是轻轻踩下踏板，自行车缓缓驶离。 夏苓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脑子里回荡着他刚才的话。 “因为你也像星星。” 《小王子》真的很好看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雨伞 第3章 奖牌 在那之后，夏苓和路持没有其他的接触和交流了。 他们像两条平行线，在校园的各个角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早晨的公交车上，夏苓会选择靠前的位置，而路持依然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 语文课上，老师要求分组讨论《红楼梦》的人物形象时，夏苓的余光瞥见路持被分到了隔壁组。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间转着一支黑色水笔，在组员激烈争论时偶尔点头，却很少开口。 “夏苓，你觉得宝钗是真心对黛玉好吗？”林瑕瑜用手肘碰了碰她。 “啊？”夏苓猛地回神，发现全组同学都望着自己。 她慌乱地翻开笔记本，“我觉得宝钗的体贴里带着分寸感……”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透过书页的缝隙，她看见路持正望向这边。 阳光穿过玻璃窗，在他睫毛下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当他们的视线即将相遇时，路持突然低头拧开了矿泉水瓶。 水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某种无言的休止符。 _ 升旗仪式上，教导主任宣布了“星空杯”全校作文比赛的消息。 红色横幅在主席台上猎猎作响，上面烫金的“以星为眸，以心为笔”八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所以主题是星星？”林瑕瑜咬着豆浆吸管凑近公告栏，“那这不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吗？你最近刚看完《小王子》吧。" 自从路持把《小王子》递给她之后，她已经反复读了五遍。 书页边缘微微卷起，某些段落旁边还有铅笔留下的淡淡痕迹，那是上一个借阅者留下的，她一直没舍得擦掉。 “我可能……” “一等奖能去省里参加决赛哎！”林瑕瑜突然指着海报最下面那行小字，“不止不止！还有奖金！” 夏苓的目光却落在参赛要求上写着：字数1000字以内，体裁不限。 一个念头像流星般划过脑海，或许她真的可以写《小王子》，写那颗B612星球，写玫瑰与狐狸，写所有关于“星星”的隐喻。 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写路持说的那句话。 “我试试看。”夏苓坚定地说。 台灯的光晕在稿纸上圈出一片暖黄，夏苓咬着笔帽，盯着写废的第三张草稿。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夏苓妈妈已经来催过两次让她睡觉了。 夏苓想起狐狸说的：“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 她这样写：“我们仰望星空时，看到的其实是亿万年前的幻影。那些星辰或许早已湮灭，但光芒仍在宇宙中孤独跋涉。就像小王子离开他的星球后，玫瑰依然在晨露中绽放，等待一个归人。” “而地球上某个看星星的人，却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这场等待唯一的见证者……” 写到最后，夏苓给文章加上了标题：《等待星星》。 她轻轻合上本子，发现窗外真的有一颗很亮的星，在云层间若隐若现。 交稿截止日当天，夏苓在打印店门口遇见了最意想不到的人。 路持抱着一摞参考资料站在复印机前，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当夏苓推门进来时，复印机突然卡纸了，发出刺耳的“嘀嘀”声。 “需要帮忙吗？”夏苓鼓起勇气问道。 路持转头看她时，一缕黑发垂落在眉骨上。 他手里拿着她的作文打印稿，夏苓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急着出门，居然把稿子和其他资料混在了一起。 “这是你的？”路持指着《等待星星》的标题。 夏苓慌乱地去接稿纸，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笔筒。 圆珠笔哗啦啦散落一地，有一支滚到了路持脚边。 两人同时弯腰去捡。 “砰！” 夏苓的额头撞上了路持的下巴。 她疼得倒吸冷气，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很轻的笑。 路持蹲在地上，食指关节抵着下巴。 “对不起……”夏苓揉着额头，发现路持正盯着她掉出来的学生证。 证件照上的她抿着嘴，看起来严肃又呆板。 路持突然说：“照片没拍好。” “啊？”夏苓没反应过来。 “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他把学生证还给她，顺手抽走了最上面那页作文稿，“这个借我看一下？” 没等夏苓回答，复印机突然恢复正常，吐出一叠纸张。 路持把自己的资料整理好，将她的作文对折放进书包：“明天还你。” 阳光透过玻璃门，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分界线，而路持已经跨了过去。 _ 比赛结果公布那天，高一到高三的同学都在操场集合。 夏苓站在领奖台上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多厉害。 奖状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教导主任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来：“恭喜高二的夏苓同学，获得这次作文比赛的第一名！” 夏苓的视线掠过黑压压的人群，突然在最后一排看见了路持。 他没穿校服外套，白衬衫在深色人群中格外醒目。 “现在请一等奖获得者朗读作品片段。” 夏苓深吸一口气。当她念到“也许每个人都是一颗孤独旋转的星球，直到某天轨道交汇，引力相融”时，一阵风掀起了稿纸。 她慌忙去按，却看见路持不知何时走到了前排，正用口型对她说：“别紧张。” 这三个字像一句咒语，让夏苓的声音逐渐稳定下来。 她读完了关于“星星”的段落，操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下台时，她发现自己的作文稿背面不知被谁画了幅简笔画：一个小人站在星球上，手里举着闪闪发光的星星。 颁奖仪式后，夏苓抱着一摞奖品往教室走，在实验楼拐角被人叫住。 “夏苓。” 路持靠在银杏树下，手里抛接着什么东西。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等夏苓走近，他才摊开手掌。原来是那颗金属星星挂饰，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物归原主。”他说。 夏苓愣住了：“这是你伞上……” “本来就是给你的。”路持把挂饰放在她装奖品的纸袋上，“上次忘记说了。” 远处传来上课铃声，路持却站着没动。 他指了指夏苓胸前的奖牌：“下次去省里比赛也加油！” “会的！” 风掠过树梢，银杏叶沙沙作响。 夏苓突然发现，路持的眼睛亮亮的，在转头时一闪一闪，像流星划过天际的痕迹。 简直比星星还亮。 第4章 幸运物 时间过得真快，已经十一月了。 马上要举办秋季运动会了，在运动会开始的前一周，魏蔚开了次班会，说：“这次运动会我们班把目标定高一点，所以最好每个项目都有同学参加。”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哀嚎。 夏苓低着头，假装在记笔记，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她最害怕的就是这种集体活动，站在众目睽睽之下，感受所有人的目光。 “夏苓。”魏蔚突然点到她的名字，“你作文写得好，就去广播站负责写加油稿吧。” 夏苓猛地抬头，对上魏蔚期待的目光。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太好了！”坐在前排的陈悦转过身来，“我们广播站正缺人手呢！” 下课铃响后，陈悦立刻拉着夏苓去了广播站开会。 小小的广播站里挤了七八个学生，空气中弥漫着油墨和纸张的气味。 “夏苓负责田径场西区的加油稿。”陈悦分配着任务，“特别是篮球场那边，路持他们有比赛，一定要多写几篇。” 听到路持的名字，夏苓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自从上次作文比赛后，他们遇到了偶尔会点头致意，但再没有过其他的交谈。 “可是我不太了解篮球。”夏苓小声说。 “没关系的。”陈悦拍拍她的肩膀，“你只要写出气势就行。对了，明天下午有场热身赛，你可以先去熟悉一下。” 夏苓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下“篮球赛观察”几个字，笔尖在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_ 第二天下午，夏苓抱着笔记本来到篮球场时，看台上已经坐了不少人。 她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刚好能看到整个球场又不引人注目。 路持穿着蓝色球衣正在热身。 他的动作还是那么干净利落，每一个投篮都带着精准的力道。 球从他指尖飞出，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唰”地一声穿网而过。 “路持！路持！”看台上的女生们尖叫起来。 夏苓咬着笔帽，在笔记本上写下：“路持同学起跳投篮的瞬间，像一只展翅的黑鹰，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比赛开始后，路持的表现更加耀眼。 他运球突破时速度快得惊人，防守队员根本跟不上他的节奏。 在一次快攻中，他连续晃过三名防守队员，最后以一记漂亮的拉杆上篮得分。 “太帅了！”夏苓身边的女生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你看到没？那个假动作！” 夏苓点点头，心跳快得像是刚跑完八百米。 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路持，眼神锐利，动作敏捷，全身散发着势不可挡的气势，与平日里安静的样子判若两人。 第三节结束时，比分已经拉开到20分。 路持走到场边休息，仰头喝水的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格外分明。 夏苓注意到他右手腕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像是旧伤留下的痕迹。 “那是他去年市决赛受的伤。”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夏苓回头，看见林瑕瑜的表哥詹毅，他也是篮球队成员。“当时可是差点断送他的篮球生涯。” 夏苓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么严重吗？” “是啊。”詹毅叹了口气，“医生说他至少半年不能打球，结果这家伙三个月就偷偷跑回来训练了。” 他指了指场上，“你看他现在打球的样子，根本想象不到他曾经连走路都困难。” 夏苓再次看向路持，突然理解了他眼中那种近乎执着的专注从何而来。 她低头在笔记本上快速写着：“有些人的光芒来自天赋，而他的光芒，来自无数次跌倒后又爬起的坚持。”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路持所在的班级以压倒性优势获胜。 看台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夏苓却注意到路持并没有特别兴奋，只是简单地和队友击掌，然后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 “路持！”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跑下看台，递给他一瓶运动饮料，“你打得太棒了！” 路持礼貌地摆了摆手，说了声谢谢，但表情依然淡淡的。 女生似乎还想说什么，路持却已经转身走向更衣室。 夏苓合上笔记本，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既为路持的优秀感到骄傲，又为那些围绕着他的目光感到一丝莫名的酸涩。 _ 运动会开幕式当天，阳光明媚。 夏苓早早来到广播站，检查设备和工作安排。透过窗户，她能看到各班级方阵正在操场集合，彩旗和横幅在风中猎猎作响。 “夏苓，”陈悦匆匆跑进来，“田径比赛马上开始了，你的加油稿准备好了吗？” 夏苓点点头，从文件夹里拿出几张纸：“我写了通用版的，还有针对几个重点项目的。” “太好了！”陈悦接过稿子快速浏览，“咦，这篇写得真好，是给谁的？” 夏苓的耳根瞬间发烫："就……随便写的。" 陈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正好下午有路持的篮球赛，就用这篇吧。” 上午的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夏苓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她不仅要写加油稿，还要帮忙整理成绩公告。 直到午休的时候，她才能够喘口气，坐在广播站外的台阶上吃盒饭。 “写稿子很辛苦吧？” 熟悉的声音让夏苓差点噎住。 路持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两瓶冰镇矿泉水。 “还、还好。”夏苓慌忙擦了擦嘴角，接过水，“谢谢。下午比赛加油。” 路持在她旁边的台阶上坐下，距离不远不近：“听说你写了很多加油稿。” “嗯，这是我的任务。”夏苓小声回答。 路持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会来看比赛吗？” “会的。”夏苓点点头，“不过我需要在广播站随时待命。” 路持似乎想说什么，但这时他的队友在远处喊他：“路持！教练找！” “马上来。”路持站起身，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夏苓，“这个给你。” 夏苓惊讶地接过盒子：“这是什么？” “幸运物。” 路持说完，快步走向队友。 夏苓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银色书签，顶端是一个小小的篮球造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小心地用手指抚过书签边缘，发现背面刻着一行小字：“给文字背后的眼睛”。 下午的篮球赛是运动会的重头戏，看台上座无虚席。 夏苓坐在广播站的专用席位，面前摊开着笔记本和路持送的书签。 比赛开始前，各队队员列队入场。 当路持带领他的班级队伍走进球场时，看台上爆发出一阵欢呼。 夏苓注意到路持的目光扫过看台，似乎在寻找什么，最后落在了广播站的方向。 他微微点头，然后转身投入热身。 _ “现在开始男子篮球决赛！”随着裁判的哨声，比赛正式开始。 路持一上来就展现出强大的统治力。 他先是抢断成功，快速推进到前场，以一记精准的三分球首开纪录。接着又在防守端送出一记大帽，引得全场惊呼。 “路持再次得分！”现场解说员激动地喊道，“这已经是他本场比赛的第12分了！” 夏苓紧握着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当篮球离开指尖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所有人的目光追随着那道弧线，而他的眼中只有篮筐，那是是汗水浇灌出的绝对自信。” 她把稿子递给旁边的播音员，不一会儿，自己的文字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操场。 夏苓的脸颊发烫，不敢看向球场，生怕与路持的目光相遇。 比赛进行到第三节，场上形势突变。 对方采取了包夹战术，专门针对路持进行严防死守。 在一次激烈的对抗中，路持被撞倒在地，裁判却没有吹罚犯规。 “黑哨！”看台上嘘声四起。 路持慢慢爬起来，右膝上已经擦破了一块皮。 夏苓的心揪了起来，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那枚篮球书签。 但路持只是擦了擦膝盖，对担心的队友摇摇头，然后重新投入比赛。 接下来的几个回合，他改变了策略，不再强行突破，而是利用精妙的传球撕开对方防线。 “好漂亮的助攻！”解说员大喊，“路持这记不看人传球太精彩了！” 夏苓看着路持在场上指挥若定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他吸引人的地方。 不仅是出色的球技，更是那种在逆境中依然保持冷静的领袖气质。 最后一分钟，比分胶着。 路持持球推进，对方两人上前包夹。 夏苓屏住呼吸，看着路持一个变向晃过第一个防守者，接着急停跳投，在第二个防守者封盖前将球投出。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高高的弧线，在全场观众的注视下，稳稳落入篮筐。 终场哨声随即响起，路持的班级以6分优势获胜！ 看台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队友们冲上来把路持高高抛起。 夏苓站在广播站的窗前，情不自禁地跟着鼓掌，眼眶不知为何有些湿润。 颁奖仪式后，夏苓正在整理稿件，广播站的门突然被敲响。 她打开门，看见路持站在门外，额前的碎发还湿漉漉的，脖子上挂着金牌。 “恭喜你。”夏苓微笑着说。 看来幸运物真的可以带来好运呢。 第5章 《L》 十二月的最后一周，寒流席卷了整个城市。 夏苓裹紧围巾走进教室时，发现黑板上已经画好了元旦倒计时。距离新年只剩三天，校园里弥漫着节日的气息。 “夏苓！”陈悦从走廊飞奔而来，脸颊冻得通红，“元旦文艺汇演的主持人选拔今天下午开始，你一定要来参加！” 夏苓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围巾流苏：“我不……” “别说不。”陈悦按住她的肩膀，“魏老师特意点名要你去的。” “好吧。”夏苓觉得自己可以试试。 下午的选拔在礼堂举行。 夏苓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台上一个个自信满满的同学。 “下一位，夏苓。” 听到自己的名字，夏苓的膝盖突然失去了力气。 走上台阶时，她差点被自己的鞋带绊倒。 舞台的灯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当视线终于适应后，她看到评委席上的老师正望着她。 “请朗读这段新年贺词。”老师递来一张纸。 夏苓的手指在颤抖，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朗读。 起初声音很小，但当她读到“新的一年，愿所有梦想都能找到绽放的舞台”时，突然想起路持在篮球场上坚定的眼神，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清亮起来。 最后一个字落下，礼堂里响起掌声。 夏苓偷偷看向评委席，老师们都正在评分表上写着什么，嘴角有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三天后，公告栏贴出汇演名单。 夏苓挤进人群中，在主持人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路持的。 “看来今年你要和路持做搭档啦～”林瑕瑜从后面抱住她，“听说明天放学后要第一次彩排，千万不要紧张哦。" 元旦晚会的彩排紧张而忙碌。 夏苓每天放学后都要在礼堂待到天黑，和路持对台词，与各个节目负责人协调流程。 而路持总是最早到最晚走的那个人。 他安静地在本子上记录每个节目的时长和问题，偶尔抬头给夏苓提出建议，声音不大却总能让人信服。 “夏苓。”彩排结束时，路持叫住正在收拾稿件的她，“高二(7)班的合唱需要改顺序，你能帮忙重新调整主持词吗？” “好的。”夏苓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流程表。 做完所有工作之后，夏苓才注意到窗外飘落的雪花。 她小口喝着热可可，休息室里很安静。 “这里。”路持突然倾身过来，指着一段台词，“我觉得可以加一句过渡，让两个节目的衔接更自然。” 路持的肩膀轻轻擦过她的，夏苓僵直了背脊，笔尖在纸上洇开一个小墨点。 “我、我试试。”她结结巴巴地说，感觉热气从耳根蔓延到脖颈。 修改完已经快九点。 路持坚持送她去公交站。雪下得更大了，他们并肩走在校园小路上，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 “你打球时受过很多伤吗？”夏苓突然问道，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消散。 路持略显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詹毅告诉你的？” “我看到你手腕上的疤了。” 路持沉默了一会：“最严重的是膝盖。初二那年市决赛，对方球员恶意犯规，我摔得很重。”他的声音很平静，“医生说可能再也打不了球。” 夏苓的心揪了起来：“那后来……” “后来我每天做四个小时的复健。”路持抬头看着飘雪的天空，“也有疼得睡不着觉的时候。” 夏苓猛地停住脚步，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 “不过，你写的那篇《逆风飞翔》。”路持的声音轻得几乎融进雪里，“写得很像当时的我。” 公交车的灯光由远及近，夏苓却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_ 元旦当天，夏苓早早来到学校化妆间。 陈悦在帮她的头发做最后定型。 “夏苓，五分钟后开场！”学生会的学姐在门口喊道。 汇演比预想的还要成功。 夏苓和路持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台下掌声不断。 当最后一个节目结束时，全场灯光暗下，只剩下舞台中央的追光灯。 “现在。”夏苓的声音在礼堂回荡，“让我们共同迎接新的一年！” 倒计时开始的瞬间，礼堂顶棚突然打开，露出繁星点点的夜空。 当数到“零”时，无数气球和彩带从空中洒落，远处传来新年的钟声。 “新年快乐！”夏苓和路持同时跟对方说到。 人群开始退场时，夏苓在后台整理物品。 “夏苓。”路持突然开口，“下学期我要去参加省青训队的选拔。” 夏苓攥紧了栏杆，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手套传来：“什么时候走？” “如果选上的话，三月份。”路持转向她，“高考之前可能都不会来学校了。” 她想起路持看战术板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手腕上那道疤痕，想起他说“疼得睡不着觉的时候”那种平静的语气。 “你一定会成功的。”她抬起头，“你是我见过最……” 路持微微一顿：“最什么？” “最坚定的人。”夏苓轻声说。 路持笑了，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散开：“因为值得。” 远处钟楼敲响第十二下钟声，更多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在明明灭灭的光亮中，夏苓感觉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像是一粒种子被埋进雪地，等待春天破土而出。 _ 新学期开始后，时间仿佛被按了加速键。 黑板一侧的高考倒计时数字每天都在变小，老师们讲课的语速越来越快，连课间操的背景音乐都似乎比上学期急促了几分。 路持通过了初选，开始每周去省队训练三天。 他不在的日子，夏苓总是不自觉地看向教室后排那个空座位，然后在同桌疑惑的目光中慌忙低头做题。 二月底的一次模拟考后，夏苓抱着一摞作业本去办公室，在走廊拐角撞见了刚从省队回来的路持。 他瘦了些，眉骨上多了一道新鲜的擦伤。 “你训练怎么样？”夏苓递给他一张创可贴。 路持接过创可贴时，她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特别短，指关节处有细小的伤痕，“练得还行。下周三最终选拔。” “会来看吗？”他问得很随意，但眼神却异常专注。 夏苓咬了咬下唇：“周三有数学辅导。” “我明白。”路持的声音很平静，“加油。” 他转身离开时，夏苓突然想起元旦夜那个雪落无声的天台。 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最终选拔那天，夏苓在数学课上走神了三次。 放学时，林瑕瑜神秘地塞给她一张票：“省体院训练馆，晚上七点。” “可是我……” “别装了。”林瑕瑜说，“你课本底下那张训练赛程表都快被你看烂了。” 夏苓赶到体育馆时，选拔赛已经开始了。 看台上坐满了教练和球探，路持穿着红色训练服，正在场上指挥进攻。 他的每个动作都干净利落，眼神比平时更加锐利。 中场休息时，夏苓看见教练单独把路持叫到一旁说话。 即使隔着半个场馆，她也能看出他紧绷的肩膀线条。 下半场开始后，路持的表现更加出色，连续几个三分球引得看台上一片赞叹。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夏苓随着人群鼓掌。 路持被教练叫走前，抬头环视看台，目光在扫过她所在区域时微微停顿。 她在体育馆外的梧桐树下等了将近一小时。 初春的风还带着寒意，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怎么不进去等？”路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苓转过身，发现他额前的头发还湿着，脖子上挂着参赛证：“选上了吗？” 路持点点头，眼神复杂：“下周就走。” 一片梧桐叶旋转着落在他们之间的地面上。 夏苓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给你的。” 路持打开信封，里面是一篇手写文章，标题是《L》。 “我投给《青年文学》的新作文。”夏苓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主角是个很坚定的篮球少年。” 路持小心地折好稿纸，放进胸前的口袋：“我会带着它去每一场比赛。” 路灯依次亮起，在他们脚下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高三的岔路口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到来，像一场无法预知的春风，吹散了年少时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语。 第6章 夏天 路持离开的那天，校园里的樱花刚刚冒出嫩芽。 夏苓站在教室窗前，看着那辆载着路持和篮球装备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出校门。 她下意识摸了摸书包夹层，那里藏着一封没来得及送出的信，信纸边缘已经被摩挲得起了毛边。 “别看了。”陈悦把一摞模拟卷拍在她桌上，“下周就是一模，魏老师说这次成绩要贴光荣榜的。” 夏苓收回视线，发现自己的数学笔记本上不知何时画满了篮球的轮廓。 她慌忙合上本子，从笔袋里取出路持送的那枚篮球书签，轻轻压在卷子左上角。 午休时，夏苓想起今晚路持有比赛。 写完作业后，他守在客厅电视机前。 当路持穿着省队球衣出现在新闻画面里时，母亲突然端着果盘走过来：“这不是你们班那个篮球特长生吗？” “嗯。”夏苓盯着屏幕里正在接受采访的路持，他比在学校时晒黑了一点，左膝上缠着崭新的护膝。 “听说进了省队就能保送体育大学？”母亲把果盘放在茶几上，“你呀，要是有人家一半的体育天赋，我也不用操心你的体质了。” 夏苓捏紧了遥控器。 画面切换到路持的集训镜头，他正独自在空荡的球馆加练投篮，汗水将红色训练服浸成深色。 记者问他为什么这么拼，他对着镜头笑了笑，但没开口说话。 _ 一模成绩出来的那天，窗外下着绵长的春雨。 夏苓望着光荣榜上自己的名字，是年级第十七。语文仍旧是单科第一，数学也提到了100分以上。 这个成绩足够让老师满意，却离她梦想的中文系还有距离。 “你已经很棒了！”林瑕瑜撑着伞陪她走过公告栏，“你看路持的名字还在篮球特长生栏挂着呢，听说他集训期间文化课测试全队第一。” 雨丝斜飞进来，打湿了光荣榜的边缘。 夏苓伸手拂去路持名字上的水珠，忽然注意到公告栏角落贴着《青年文学》的征文启事，截稿日期就是今天。 放学后，夏苓冒雨跑去了邮局。 她将修改了十七遍的《L》装入信封，在收件人地址栏工整地写下杂志社地址。 寄完信出来时，雨停了，西边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天晚上，夏苓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站在空无一人的篮球馆，远处传来规律的运球声，却怎么也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醒来后，夏苓走到窗前。 晨光中，校园里的樱花树落了一地粉白，而高三教学楼的灯光已经亮起。 _ 二模前一周，夏苓收到了《青年文学》的用稿通知。 “真的是《L》？”她紧紧攥着编辑部来信，在图书馆走廊来回踱步，“就是写篮球运动员的那篇？” “千真万确！”林瑕瑜比她还激动，“编辑说下期刊登，还有稿费呢！” 第二天早自习，魏老师突然叫她去办公室。桌上摊开的正是《青年文学》的样刊，她的文章被印在“青春纪事”栏目首页，配图是一张模糊的篮球剪影。 “写得很好。”魏蔚了推眼镜，“但下次发表文章前，记得先把月考卷子还是要更加认真去做。”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夏苓上周交的卷子。 “我看过你的志愿表。”魏蔚突然说，“A大中文系？” 夏苓点点头，心跳加速。 “还是很有希望的。” 走出办公室时，夏苓在走廊公告栏前驻足。 篮球特长生名单上路持的照片已经有些褪色，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初。 她想起文章里写的那句：“真正的强者，最终都会把自己变成光。” _ 高考前最后一个月，整个高三楼层弥漫着风油精和咖啡混合的气味。 夏苓的课桌上贴满了便签纸，最显眼的位置写着《小王子》里最经典的那句话。 晚自习下课铃响后，夏苓总是最后一个离开。 六月的夜风带着暑气，吹动她挂在书包上的篮球挂坠，那是路持临行前偷偷塞在她书包侧袋的。 某个闷热的夜晚，夏苓正在解一道立体几何题，头顶的日光灯突然闪烁几下，随即整个教学楼陷入黑暗。 在同学们的惊呼声中，她摸出手电筒照明。 窗外雷声隆隆，夏苓借着光继续做题。 当其他同学举着应急灯结伴离开时，她在草稿纸上反复写着解题过程。 第二天中午，夏苓破例去了食堂二楼。 那里有台老式电视机，正播放着省青赛决赛的赛前分析。 当镜头扫过路持所在的队伍时，看到路持不仅出现在首发名单里，还戴着队长袖标。 比赛开始后，食堂渐渐挤满了人。 路持第一次持球进攻就被对方三人包夹，夏苓不自觉地站起来，看着他在失去平衡的瞬间将球传给队友，自己重重摔在地板上。 “这队长够拼啊！”身后有男生赞叹道。 夏苓死死盯着屏幕。 路持爬起来时明显顿了一下，但很快重新投入比赛。 第四节最后两分钟，比分胶着，路持突然一记超远三分命中，紧接着抢断成功，在终场哨响前完成绝杀。 当队友们将路持高高抛起时，镜头捕捉到他望向观众席某个角落的眼神。 夏苓突然明白，他知道她会看。 _ 高考前一天，夏苓收到了一个快递包裹。 拆开层层包装，里面是一枚崭新的篮球徽章，底下压着路持的省青赛金牌。 是真的金牌，沉甸甸的，缎带上还带着汗水浸透的痕迹。 夏苓写的语文作文题目是《光的姿态》，她写到最后一段时，监考老师正好走到她身边。 最后一科考完时，校园里下起了太阳雨。 夏苓站在走廊上，看着同学们将复习资料抛向空中，雪白的纸页在雨水中缓缓坠落。 雨幕中，夏苓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路持好像比离校时更高了，右膝上还贴着肌效贴。 他们隔着滴水的屋檐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 “你的金牌……”夏苓终于打破沉默。 “换你的作文。”路持从背包里掏出一本《青年文学》六月刊，夏苓的《L》被折了角，空白处写满批注，“我买了二十本送队友。”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路持的肩膀。 夏苓想起文章结尾那段被他画了双线的文字：“有些星辰注定要各自闪耀，在平行的轨道上照亮彼此的天空。” “接下来去哪？”路持问，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 夏苓望向雨后初晴的天空：“林瑕瑜他们说考完试了，要好好聚一聚，一起去吧！” 路持笑了："正好，一起玩一下。" 他们并肩走出校门，湿漉漉的鞋底在水泥地上留下并排的脚印。 远处传来欢呼声，而属于他们的夏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