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不如撸猫》 第1章 1 血，到处都是血。 散发着腥臭的，同伴的，家人的血。 容安见到前去人间学艺两年之久的韩千烁，满眼欣喜地迎上去，向自己两侧伸开的黑影，他还以为是韩千烁的双臂。 不由张开的怀抱差一点就能。 温热的液体洒在他白色的衣袍上。 并不是每一种妖的血液都是红色的，但凝结后都将趋近于黑，灰色的毛发被染成了杂乱无章的深色。要战胜这个金丹初期的人类幼崽，容安胜券在握，但一切发生的太快，他甚至没来得及从重逢的喜悦中脱身。 彼时的韩千烁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自被容安从歹徒手中救出已有十个年头，最爱趁容安不注意抓它的尾巴玩，次数多了，容安也不阻止他，只是用尾巴尖上的毛扫过他的脸，示意他适可而止。 “容安大人，我有……唔，还是算了……” 韩千烁心不在焉得把玩着那条长长的尾巴，眼神躲闪着。 猫的尾巴是不能随便碰的，容安第一次养人类幼崽时从不让那孩子碰，除此之外还常对那孩子讲些道理，那孩子一定是烦了他，才会偷跑出去后没回来。韩千烁也爱摸他的尾巴，这次他选择纵着惯着，包括韩千烁那些与妖群不同的习惯和想法他也不再试图纠正。 “有什么事就说出来。” 韩千烁已经比容安高出了许多，容安却还是习惯性地在和他说话时摸他的头。 “我想去人间学法术，那些道士都好厉害，我要是也有这么厉害就可以保护容安大人了！” 容安看着壮志满怀的少年，浅笑淡入双颊，几乎察觉不出：“想去就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 当时的容安从未想过，再遇会是这样的场景。 韩千烁降到他眼前，看着容安狼狈滑稽的姿态嘲弄一笑，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拉进怀里。明明周围已经没有了活着的生灵，他还是把双唇凑到了容安耳边才轻声开口：“师尊正值渡劫期，需要妖力充沛的妖丹作为药引，这里唯一合适的只有你。那些小妖的妖丹融在一起勉强能糊弄过去，我不想害你。” 容安很少发火，这次他真的忍无可忍，冲着韩千烁面门就是一拳，被对方稳稳接下。 “韩千烁你疯了吗？你明知道我宁可自己死……” 话说到一半声音哽住了，从尾椎蔓延开针扎般的刺痛直冲脑门。 “我还要回去交差，尾巴借我一用。” 韩千烁走了。 没错，韩千烁丢下失魂落魄的容安独自离开了。 光是边擦眼泪边给每个族人立碑就花了两天，好不容易闲下来后，他才有时间自责。 是他自作主张把韩千烁从贼人手里带回来的，也是他把放任韩千烁回到人类社会的，韩千烁的性情亦是在他的教导下养成的。 身为一族之长，为一己私欲害了全族性命，罪不容诛。 “容安。” 身后有熟悉的声音温柔轻唤他的名字，容安回神，警觉那人…… 依旧是韩千烁。 只不过眉目之色回归了纯真。 他本该斥责或是为族人复仇，却在看到那张脸后全无了怨恨，呆愣在原地。 “掌门担心屠戮无辜妖族破坏门派名声，将我逐出师门了。从今往后我便是孤身一人，是因为我对你的袒护才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你要陪着我。” 没有失忆，没有换人，确实是那个屠他满门的韩千烁。 不仅默认了罪行，还理所当然地要求容安满足这无理取闹的要求。 即便如此，对着那双眼睛，容安仍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便这样答应了。 无人的山林间，简易的木屋找了一块稍开阔的土地扎根。 韩千烁修炼闯秘境都会外出，容安百无聊赖地倚着窗看风景。 从前乖巧的孩子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并且对他很是厌恶，容安不知道韩千烁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挽回。 如果自己做的足够好，韩千烁总有一天能回心转意，像以前一样爱他的吧。 他要等，及时耗尽一生，也想要等到韩千烁回头看他的那一天。 锁链清脆的碰撞声和推门声同时响起。 韩千烁眼都没抬：“去倒杯茶。” 锁链限制在容安刚好碰不到门的长度，倒杯茶还是能做到的。 可他还没有煮茶。 韩千烁看他慌张的样子便知道了，声音再压低了一些：“没煮就过来。” 容安鞭痕未消的双腿打着颤，哆哆嗦嗦地走到韩千烁面前，被一把拽到床上。 韩千烁称这种做法为：修为补偿。 离开宗门后，修炼资源理所当然地减少了许多，困境与瓶颈的增加迫使韩千烁不得不换了另一种增加修为的方式，至少容安是这样认为的。 他心甘情愿。 只不过韩千烁从不顾及他的感受，即使他疼得叫出声，韩千烁也只会捂住他的嘴得寸进尺。 前一天的痕迹还未褪去，容安再次抓紧了被单。 容安认为这些都是没关系的，无论韩千烁有多厌恶他，从外面带回多少种胭脂味的气息，都依旧选择把他留在家中，至少证明自己在他心中依然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容安。”韩千烁冰冷的嗓音从侧边传来，容安强撑着坐起身，以为他有新的吩咐。 “明天你藏起来，我的心上人要来。” 一瞬间，容安的心仿佛跌入了冰窟。 第2章 2 变回本体的灰猫之后很轻易地从枷锁里逃出来了。 韩千烁看着这一幕欲言又止，默默打开了窗。 这是要赶他走。 容安心中警铃大作，若是现在走了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他假装没看到，蹿上了房梁。 韩千烁“啧”了一声准备把他抱下来，敲门声却在这时响起。 “你留在门派的东西，看看有没有缺的，没有的话我就走了。” 来者音色低沉，说话慢悠悠的，容安能想象出一个意气风发肆意散漫的少年。 韩千烁喜欢的人，应当是年轻漂亮温柔细心的人，和他完全不搭边。 “多谢师兄了，不进来坐坐？”韩千烁喜笑颜开，容安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忙，走了。” 语速还是很慢，但能少说就少说，容安的想象从白衣如画的翩翩公子变成了美绝人寰的高岭之花。 整理好心情，容安终于鼓起勇气往下看去，直面他们之间的差距。 那人的肩比韩千烁宽了些许，倒不如说整个体格都明显比韩千烁大了一圈，衣袖胡乱卷在手肘上方，露出一节古铜色的手臂。他身上没有一般修道者的正气，当然也没有邪气，反而带着一股汹涌的煞气，困倦垂眸时，眉目间也会透出骨子里的狠戾。 容安的思维空白了一瞬。 韩千烁这孩子，喜欢这样的？ “薛师兄怎得如此无情，都不愿和师弟一起喝杯茶了？” 韩千烁这表情容安熟悉，从前这孩子就是这样对自己闹腾的，如今却换成了别人，他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薛师兄不走了，薛师兄回头了，薛师兄向前迈了一步狠狠提起韩千烁的领子，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在忙什么？你走了之后你的任务全都扔给我了啊！饭都没时间吃还喝茶呢！那些凡人报上来的什么小孩失踪什么野兽咬人关我什么事啊！一天忙到晚见不到半只妖魔……” 韩千烁战战兢兢地握住师兄的手腕：“那师兄就不能不做吗？那些任务的报酬顶多也就几根腊肠吧。” 对方沉默片刻，松开手：“我现在就要去做。”说完头也不回地把门踢上了。 韩千烁松了一口气，刚想回头把容安抱下来，门又被“哐”的一声踢开了，可怜兮兮地装在墙上弹回来。 “你养宠物了？闻到味了，给我看看。” 不是急着去做任务吗？怎么回来了？ “是附近的流浪猫，我没有养，师兄你知道的我一向不擅长应付动物……” “我不知道。”薛师兄从包里掏出前一天帮凡人找小孩获得的腊肠，“嘬嘬嘬”喊了几声，见没有动物回应，嘟囔着“没劲”再次离开了，依旧是用脚把门勾上的。 此时的容安已经陷入了混乱。 韩千烁喜欢的人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本来还想参考一下的，结果完全没法学…… 容安从房梁上跳下来，被韩千烁稳稳接住。 “一会儿我去渡劫，你自己在家留着。” 说到这里容安才想起，他还没问为什么韩千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进步如此之快。 直到他偷摸跟上去，看到韩千烁在一块空地摆上了一堆看上去就不简单的瓶瓶罐罐。 并不是市场的常见的瓷瓶，而是融入了灵力的木瓶，放在里面的丹药短期内不会随着时间失去药效，但不适合长期存放药物。 那药是他自己做的。 容安还在思索着如何调查韩千烁的实力，一道黑影笼罩了他。 “不是让你等着吗？”韩千烁拎起缩在草丛里的灰猫，放回原来拴着的地方，用显然困不住他的锁链套住他的脖子。容安也很配合地变回人性，锁链契合地锁住了他的脖子。 韩千烁眉头皱得更深了，硬生生把困惑吞回了肚子，转身走出门去。 当晚，雷声震天，黑云遮挡了天际，蓝紫色的闪电盘旋其中，聚于一处后轰然倾落，划出一道亮弧。 透过窗容安能看出那是大乘期的劫雷。 就连容安自己都只是淬体中期，韩千烁离开时才刚结丹，怎么可能修炼得这么快？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人根本不是韩千烁。 但这不可能，容安认得他身上的气味，他说话的方式，左手拿茶杯的习惯，犯困时喜欢用力把脖子挠出红痕，睡觉时把双手放在腹部仰躺…… 那肯定就是韩千烁本人。 韩千烁是半夜三更回到小屋的，容安做好了给他处理伤口的准备。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容安担忧地跑上前，却看到了一个完好无损的韩千烁。 不仅一点伤痕都没用留下，就连衣服也没有染上尘埃。 这是不可能的，绝对哪里出问题了。 双修时他也感受到了，韩千烁体内的灵力浓度远超常人，因为没有和其他人双修的经验，当时只觉得是这孩子天赋好。 至于他的那些灵药，恐怕是药方难得，药材更难得的奇物。 容安整理思维，他现在既要尽力与韩千烁亲近，还要调查清楚韩千烁身上发生了什么。 说到底，他为什么要做这么多？明明韩千烁也没有真的要把他囚禁在这里的意思，直接走不就行了。 可抬头看到在床上酣睡的韩千烁，他的心还是不由得软了下来。 他爱眼前这个人，即使这个人应当是他的仇人，即使这个人已经心有所属，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汹涌澎湃的爱意，十余年的感情岂是说放就能放的？ 心跳在寂静的夜晚比方才的雷声更要震耳欲聋，容安拨开发丝，悄悄贴上了双唇，连带着舌尖也一阵酥麻。 韩千烁对他做了接吻以外的所有事，容安万分渴望又怕他不喜欢，只敢待韩千烁睡下后偷偷浅尝，并在韩千烁呼吸节奏改变的瞬间分开，缩在角落舔着嘴唇平复呼吸。 他清醒得很，躺了半个时辰也没丝毫困意，借着月光摸索到桌上，偷看了一眼桌上的书，想知道韩千烁每天一坐就是三个时辰到底在看的是什么。 《精神力构造分析》，《精神力实践运用》，《精神力养护理论基础》…… 就韩千烁灭族那时候的情况来看，他应该不是主修精神类法术的。 以及，没有药草类的书。 也就是说，韩千烁是在离开的两年里精通了药草和炼丹技法，并且炼出丹药的数量快要赶上一些药尊大能十年炼出的量了。 性子也变了太多。 绝对出了什么问题吧！但完全想不到出了什么问题！ 夏风吹得不算猛，但很吵，也很燥，容安更睡不着了。 第3章 3 修仙界有许多类似“剑尊”“器尊”“药尊”之类的称呼，大多用来指某项技艺达到一定高度但总体水平不足以被称为仙尊的修士。 仙尊是有标准的，有标准就有评判流程，在每年举办一次的仙尊选拔大会中选出。简单来说，想成为仙尊得考证。 有了仙尊的名分之后，就会有专门分配给仙尊的任务和仙尊独享的资源，不缺资源的修士即使达到了标准也可以选择不考。 韩千烁考了两年都没过，此时的他……也没有很紧张，反而平静得吓人。 但他还是坐在门外的树林里烦躁地用手边的石头砸树上的叶子。 一年前，大概是一年前吧，东海那片地方发生了很严重的涝灾，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涝灾严重到改变了一个秘境的地形，他被指派前去调查，走到一半突然昏了过去，醒过来后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少了什么东西，又多了什么东西，也可能并非身体上的改变而是灵魂上的。 照常汇报任务，照常想念容安大人。 容安，是从小把他养大的妖族族长，自己很喜欢他，每次想到他都会忍不住很开心。 可他现在感觉不到开心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他决定去找找多出来的是什么。 法器、食物、美人，全都没兴趣，比起这些他更想坐下修炼。 是了，就是修炼。 对修为和境界渴望溢满了大脑，好在没有严重到控制行为的程度，他还能保持理智。 可为什么一定要保持理智？ 以前他爱缠着容安是因为靠近容安会使他获得快感，现在这种快感的来源变成了修为，仅此而已。 这样想着的时候，意识里突然被灌入了大量的信息，韩千烁还没来得及排斥就被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搅乱了记忆。 从没阅读过这样的文字，从没听说过这样的知识，包括每种灵丹的制作方式、可忽略辅料、各种灵草的长相及生长位置等等。 与他毫无关系的信息大量冲击着他的意识，随即他腿一软，跪倒在地。 “没事吧？”高大的男性低头看着他，并没有要扶他起来的意思。 这是他唯一的同门师兄薛笙，脾气暴躁但很靠谱，天生灵体，根据刚才的信息如果吃掉他的内丹会获得大量修为。 韩千烁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有道德的人，即使是以前的他，如果用一条人命就能换到和容安大人一起洗澡的机会他也会很乐意的。 在这之后，韩千烁去检查了身体各个部位，全都没有发现问题。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问题出在目前还没有从外界检查方式的精神力上。 韩千烁把藏书阁关于精神力的书翻了个遍也没找到类似的情况只好带几本回去慢慢研究，累了就打个坐，修为增长快得离谱，按这个速度两年就能飞升了。 也就是在前几天，他突然有些不甘心，他本可以在人间留个几百年再飞升，却被急匆匆地送上了天，迷迷糊糊地成仙，也太没意思了。 他打算去看看容安，说不定能唤醒以前的韩千烁，凭他现在的修为想要和容安一辈子无忧无虑是轻而易举的。 于是他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看着容安，他诧异自己居然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平静得像是路上和一个陌生人擦肩而过，或许精神力稍微受到了一些他难以察觉的影响。比起这些，他想起了渡劫丹的辅料：妖丹。辅料，顾名思义，就算没有也是可以的，如果妖丹在渡劫丹中唯一的作用是渡劫后的恢复期缩短以及失败的修为损耗减少。 就算作用小那也是有作用的，他毫不犹豫地用手中的剑摧毁了原先生活的树林。韩千烁手中已有成百上千条性命，大多是妖魔，还有少数修士，对此他并不需要借口，只是他本人冷血毒辣，大多时候看不顺眼便动手了，随后对容安说了两句破绽百出的谎话。 如果伤害容安的话，精神力大概会松动的更严重，于是他斩下了容安的尾巴。 退出门派也只是为了更方便这次行动，退出后才发现门派里的一些基础资源在外面居然能卖到高价，这样一来他又多了缺钱的问题。 容安的毛色灰暗，但薛笙很喜欢这个颜色，也喜欢毛茸茸的动物，扎个毛球送给他吧。 韩千烁把容安锁在家里，精神力却没有别的动静了。 此时他才想起，从前的他只是想要容安在他身边而已，及时断胳膊断腿痛不欲生，如果能完全依赖他反而是更好的。 那么，让他逃跑吧。 对他非打即骂，粗鲁暴力，并且用完全锁不住猫的锁链限制他的行动，他就会逃跑了吧。 很可惜，根本没有，他甚至已经用原型出来过一次，之后又给自己套回去了。 这正常吗？难道容安也出问题了？ 话说回来，分开两年而已，他的性格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容安都没有怀疑过他，果然不太正常。 不行，想太多了，晚睡的话明天会起不来的。 告别韩千烁后，容安拖着链子走到窗前，确认韩千烁走远后立刻变回原型跳出窗外。 然后跟了上去。 自然韩千烁是没发现的，不然一定会把他拎回去。 朴实无华的擂台旁并没有观众席，仙尊选拔大会本就不是以观赏性为主的比赛，但强者的战斗自然而然地吸引了很多人，围栏外的区域人满为患。 “笙哥，那是你师弟？莫名其妙退出门派的那个？”一名弟子凑到薛笙耳边，“多大年纪啊？这么厉害？” “不知道。”薛笙随意打发走了来搭话的人，打了个哈欠。 他来只是因为韩千烁说如果能在赛场看见他就要送他礼物。薛笙不敢苟同韩千烁的品味，但礼物不要白不要，要是高级丹药之类的那就赚大了。 猫骚味。 薛笙循着味道低头，看见一只灰色的猫正在人群中缓慢穿梭，细看才发现那还是一只没有尾巴的猫。 容安能闻到薛笙身上有许多不同动物的味道，想必是有家养宠物的爱好，对他喵喵叫了两声后成功被抱起。 薛笙依旧冷着脸，开口却语出惊人：“要不要跟我回家？” 第4章 4 容安挣扎起来。 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就要谈回家什么的，对于容安这个坚定的日久生情主义者实在是太刺激了。 薛笙也不强求，只是把他抱在怀里大力揉搓，动作根本不像是养宠物的人。 为了这场比赛，韩千烁做足了准备，赛前五瓶极品丹药灌下去能把对手打得找不着家门，但那样会引来麻烦，他控制着力道也足以让每位对手愿赌服输后毫无悬念地获得了此次仙尊的名额。 会觉得愧疚吗？用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取得胜利。 才不会。 这世上不公平的事多了去了，谁管得着，只要不公没有落在他自己头上就与他无关。这是人性的劣根，他无须为此自责，甚至享受其中也是理所当然的才对，为自己天生的**感到羞耻的人才莫名其妙。 “你说他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孩？”被打败的白胡子剑尊只觉得自己这数百年白活了。 韩千烁趁乱隐去灵力离开会场，放松下来后开始寻找薛笙的气息。 “不用找了，我在这里。”薛笙不知为何在比赛结束后突然找了棵极高的树爬上去把容安挂在一根树枝上，随后任由衣摆在身后被风撑开，从空中缓缓落地。 根本没必要的动作，他在掩盖什么？韩千烁紧盯着薛笙的一举一动，要是自己被怀疑了的话就糟了，必须有相应的对策和说辞搪塞过去。 在容安眼中那就是看呆了的表情，心中酸涩抽痛着，紧紧抱住身下的树枝，强忍呜咽，却还是漏出“喵喵”两声。 韩千烁抬头看去，被薛笙打断：“师弟要送我什么？” 韩千烁回神，他没有从薛笙脸上看出不信任，换上了死缠烂打时常用的笑容：“这是我特意为师兄炼的丹药，可以助师兄突破瓶颈。” 薛笙肉眼可见地高兴，韩千烁借机将接近薛笙的计划更进一步：“师兄，我是真的心悦你……” “嗯嗯我知道，师弟有这片心师兄很是感动。”薛笙敷衍两句把丹药放进储物戒，想想又觉得收了这么好的礼物只敷衍两句有些过分，又添了句，“师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可以找师兄，虽然师兄帮不上什么忙……” “师兄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韩千烁激动地凑上去，表情动作同小时候找容安撒娇一模一样。 容安心中又是一痛，想当初他舍不得韩千烁受一点委屈，现在薛笙却对他爱答不理，而他宁可追随薛笙也不愿回头看他一眼。他在心底认定了薛笙是个坏人，如此冷淡地对待韩千烁，伤他的心，却又能牢牢把他困在身边。羡慕涌上心头，容安不断回想，无论如何站在韩千烁身边的应该是他才对，但二人同行的画面刺痛着他的双眼，使他只感到阵阵无力。 真的抱了，韩千烁又是一股恶寒，他对薛笙一点感觉都没有，要不是为了内丹他才不要和这种脑袋空空只会打架的家伙有来往。 薛笙拿到灵丹心情大好，回头看了一眼树上的容安，竟也没管他，直接回屋去了。 没了尾巴的容安很难从那个高度跳下来，变成人性更是会直接压断树枝，试了好几次也没跳到更低的树杈上。 韩千烁走在回家的路上，步伐逐渐减缓。 太长时间不回家就不用见到容安了，精神力可能会因此受到影响，干脆直接接个任务离开吧。 说干就干是韩千烁一贯的作风，他当即召出飞剑，借着月光向仙盟的方向飞去。 仙盟的管理员是十二时辰轮班制，上夜班的新人连着四天晚上没见到人，正偷偷打着瞌睡，迷迷糊糊地感觉光亮被挡住才睁开眼，只见一个高大冷酷的男性站在面前，吓得坐直了身子。 只要做了任务就有灵石，有了灵石就能买材料炼药，现在的韩千烁只需要在飞升之前炼出渡劫丹和护体固魂丹就万事大吉了。 渡劫丹，顾名思义，增加使用者对劫雷的抗性。 护体固魂丹，是突然出现在他脑内的丹方之一，作用是使执念失去对天雷的增幅作用，效果实在逆天，但这丹方从未出错，韩千烁本人重欲心性难改，对于飞升是绝对的劣势，若无此丹药他定会在天雷下魂飞魄散。 他的修为距离飞升只差三百次双修加上薛笙的金丹。 在那之前如果没能让原本的韩千烁回来就放弃吧。 任务地点是一处石洞，猎人在这里发现了一只金色的兔妖，其□□有堪比天阶还体丹的治疗功效，但其脾气暴躁难以收复，此次任务便是去活捉它。 选这个任务的原因是韩千烁认识这只兔子，它名元久，是容安族内天赋最强的孩子，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什么兔妖，而是一只实打实的神兽，只不过血脉下等，能力自然比不上朱雀麒麟这类高等神兽。 这孩子个头不高脾气不小，韩千烁曾为了得到容安的关注数次陷害他，每次他都会在挨打结束之后抓着韩千烁往死里揍。彼时的韩千烁还打不过他，元久下了死手，他只能东躲西藏才捡回一条命，而后去找容安告状，形成循环。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说不定会有兴趣带走容安，就算没兴趣现在的元久也不是他的对手，揍一顿威胁一下就好。至于任务，直接说失败了就行，他也没那么急。 阴湿的洞穴极其狭窄，没有进行过任何装潢，连休息用的床和椅凳也没有，只有一些食物残渣证明这里曾经有生灵活动。 刚打算回头，韩千烁便感受到身后凛冽的杀气朝他袭来，他在进入前就套上的灵盾为他挡下一击后瞬间化作齑粉，韩千烁并没有用出最强的防御法术，方才那一击已经暴露了对方的实力，而对方则会因此轻敌。 韩千烁抬手，七把灵剑凭空出现直指身后的袭击者，只一眨眼便刺入腹腔及手腿关节，没有给出一点反应的机会。只听身后惨叫一声，随之便是□□倒地的声音。 灵剑被收回，元久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韩千烁慢步走到他面前把他扶起，金色的卷发沾上混合着砂土的血污让他看着难受，顺手给了一个净身术，再一低头那身伤已然痊愈，牵牛花般紫红的双眸恶狠狠地盯着他。 正当他以为元久要发动下一轮攻势并作出准备时，元久挣开他的双手跪倒在地猛磕脑袋，把眼泪都磕了出来。 “韩哥哥对不起，以前打你是我不好，对不起！族里出事了，我出门一天回来后大家都死了，容安大人也不见了……求你帮帮我吧！” 第5章 5 容安胡思乱想了很久，回过神时月亮都已经挂上枝头。 韩千烁会不会担心他？不可能的，韩千烁根本不在乎他。想到这里容安又暗自神伤起来，尽管他已经神伤了一整天。 就算掉下来也不会受到致命的伤害，但容安认为身上的伤口会让韩千烁扫兴，在这里多呆一阵子说不定韩千烁就能明白自己对他的重要性从而更珍惜他 “跟我走吧。”薛笙似乎终于想起树上还有只猫，回到原地向容安伸出双手：“下来吧，我接着你。” 容安跳到他怀里，甩了一圈身子试图用尾巴扫他的脸，但容安已经没有尾巴了，从薛笙看来就是这只小猫突然扭了一下身子用腚对着他的脸。 还没等薛笙多说几句，容安跳到地上摔得打了个滚，跌跌撞撞地向远处走去。 可薛笙不知为何一直跟着他，猫的形态无法甩开他，若是让他知道自己与韩千烁的关系，万一他以看猫为借口来找韩千烁，不仅是他给韩千烁添了麻烦，还会让韩千烁的注意力更偏向薛笙。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绕着后山转了一圈，容安终于认命回到原地，对薛笙喵了一声。 薛笙揪着容安的脖子把他带了回去，这个姿势让他疼痛难忍,骨子里的倔强还是让他坚持住了，他绝对不会对着韩千烁以外的人示弱。 “我拎你的姿势不对，你都不叫一声的吗？不会已经傻了吧？”薛笙把他提到眼前。 话语和动作略显违和，容安思来想去也没想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薛笙住在门派一间偏殿，房间东西很少但乱糟糟的，书籍堆在桌上，衣服扔在床边的椅子上，法宝胡乱放在橱柜里，大门还没关严实。 后院有动物的气息，灵兽和普通动物都有，甚至还有些妖兽，却是一片死寂。 另一边，韩千烁捡起地上的老熟人，确定他没有继续攻击的打算才放心把他捆起来。 “韩哥哥，你有找到容安大人吗？”元久神色急切，看起来是对容安十分担心。这对韩千烁来说是好事，如果元久能发现容安在自己这里饱受折磨然后把容安夺回去，自己说不定就有机会变回去。 上报找不到任务目标再把元久带回家后已经是深夜，屋里见不到一点光亮，韩千烁点了火灵力到处翻找也没看到容安的影子。 容安自己跑了？那是好事啊。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控制自己的思想，从原韩千烁的角度想些负面的东西。 …… [容安，是韩千烁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这是他失去了容安之后才发现的。] 不对，韩千烁以前就喜欢容安了。 [总之，韩千烁失去了生命中唯一的挚爱，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不懂得珍惜。] 也不对，就算是原来的韩千烁也不会因为自责而产生负面情绪，或者是这家伙根本不会自责。 再仔细想想啊。 [失去了一直以来最想要的东西，这种痛苦是韩千烁绝对无法忍受的，接下来他无论如何都要把容安夺回来！] 不对啊完全不对！怎么励志起来了啊！ [无论容安跑到了哪里都一定要把他抓回来，他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够了。 总的来说，是因为韩千烁还有找回容安的希望，所以没有绝望到影响精神力的程度。 如果容安能死掉的话就好了。 如果出门能找到现成的的尸体就更好了。 “元久，我们出去找找。” “嗯，谢谢韩哥哥。”元久抬头看着他，天真地笑着。 韩千烁心里已经有个猜测，或许容安是在自己去赛场的时候偷偷跟着自己，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没能回来，说不定是已经死在外面了…… 如果容安死了，原来的韩千烁回来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精神力完全崩坏，变成个疯子？虽然原本的韩千烁就已经和疯子没什么区别了。 精神力崩溃之后会疯掉的原因是外面的脏东西会进入自己的意识，被夺舍的可能性很高，也可能会成为恶鬼的容器。 如果原韩千烁回来了会变成什么样，他没想过。 但无论如何，元久还跟在后面，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变了，如果让他知道的话…… 也干掉不就好了？ 这孩子还没结丹，不确定是否有制作过神兽印，干掉他有害无益。 所谓神兽印，是神兽生前选定一件物品注入心头血和特定的法术，待神兽死后便会附身在神兽印上，代价是神兽将脱离轮回，神兽印被摧毁便会魂飞魄散。即使神兽印毁坏时神兽并未附身于此，神兽也会失去轮回的资格，一世结束后同样会有此效果，因此神兽印这东西对神兽本身算是一个鸡肋至极的技能。 但韩千烁坚信一件事物的存在就代表它必然有自己的价值，说不定就是有些神兽能用得上。 顺着回来的路找过去，元久全然不顾自己用的是人形，走几步就趴在地上闻一下，金色的卷发披散而下，像初冬的柳树。 大概他自己也终于意识到了人形的不便之处，随手摘了一根草，注入灵力增强韧性，艰难地扎了个潦草的高马尾，还漏出来两撮对称的发丝。 还真给他找到了。 不过这地方看着眼熟，是韩千烁原来的门派。 “韩师兄不是嫌师门落魄走了吗？怎么又回来啦？” “这么晚回来，不会是来偷东西的吧？” 师弟们不怀好意地窃窃私语，声音很轻但夜很静韩千烁听的一清二楚。 元久四肢着地地爬向了他最熟悉的方向，在房间门口转了个弯，用头撞开门冲进另一个房间。 韩千烁发了个呆的功夫就见元久跑到了薛笙的房间，赶紧冲过去把他拎起来，却看见薛笙把容安倒举着，似乎是在……用非常蹩脚的技术逗猫？ 容安看起来已经傻了，眼神空洞地时不时挥两下爪子，这个逗猫方式对猫本身来说很不友好。 “师弟怎么突然来访？旁边这位是……”薛笙的神色依旧平静，双眸瞪大了一瞬，又立刻恢复原样。 “家中一个弟弟，名唤元久，他说想见见我的同门我就带他来了，没想到他这么激动直接就跑进了你的房间，实在抱歉。”韩千烁倒是乐意多一个和薛笙拉近距离的机会，可薛笙的视线死死锁在元久身上，元久则盯着容安。 “刚捡到的，你喜欢的话送你了。”薛笙把容安塞都元久怀里，嘴角扬起自然的弧度。 这是韩千烁第一次看见他笑，虽说大概是因为见到小孩子才少有地装作亲切，但那种突兀的怪异感还是太明显了。 元久跑回来，把容安递给韩千烁，就像递一件没有生命的玩具。 不对，容安似乎已经变成没有生命的玩具了，反应迟钝动作缓慢，是被薛笙转晕了吗？ 第6章 6 把容安和元久同时安置在家里是韩千烁做过最错误的选择。 “韩哥哥，你怎么就不懂容安大人的心意呢？”一大清早，韩千烁正坐在室外修炼，这小兔崽子忽地就窜到他身后对他嚷嚷。 韩千烁好不容易才把叹息咽下去，深呼吸一口气，笑着回过头：“又怎么了？” “容安大人昨晚为了照顾你在床边守了一夜，你醒来后看都没看他一眼！” 韩千烁感觉冤枉，他看到容安了，灰不溜秋的一摊蜷在他床下，他穿鞋的时候还差点踩到了。 “他照顾什么了？”韩千烁还是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如果能把这崽子怼回去一次他说不定就会消停点。 “他一直在床边看着你，看了一晚上啊！还偷偷……亲了你一口……” 先不论这算不算照顾，属实是让他感到有些恐怖了。 容安从一旁走来，揉了揉眼睛，满脸疲惫。 “要是困就再去睡会儿。” 容安一愣，韩千烁淡漠的话语刺痛他的胸口，但小辈还在旁边，他只能故作镇定，垂眸缓缓离开。 “韩哥哥是大笨蛋！”元久看上去比容安还急，大喊一声之后跟着容安走了。 韩千烁气不打一处来，踢走了脚边一块石头，跌坐在地上继续修炼。 “容安大人。”元久压低声音，但也没有压得很低，“您有没有觉得，韩哥哥对您其实也没有那么坏？他关心您了欸。” “真的吗？你会错意了吧。”容安面上不动声色，绷着的嘴角却放松下来。 韩千烁境界已然接近巅峰，这点距离内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他现在想把这一猫一兔扔回树林。 真的不是故意在烦他吗？ 修炼讲究心境平和，继续生气恐怕为产生心魔。 薛笙偶尔会来探望，目的不明。在此之前韩千烁为了拉近距离接近他时打心底是不情不愿的，薛笙话说得少，通常都保持着旁人勿近的态度，这让韩千烁觉得很难和他相处。 此刻韩千烁只觉得话少是他最美好的优点。 “就是这样，这个秘境少说也要两个月才能完成勘探……” “我想和你一起去。”韩千烁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回房间随手从藏品中捞了一把剑，打算立刻出发的样子。 受够这个地方了，赶紧逃离吧。 “我也要和韩哥哥一起去！”元久抱着灰猫跑出来，眼巴巴地望向韩千烁。 韩千烁尽可能保持温柔地揉揉元久的脑袋：“乖，很危险的，小孩子不能去。” 薛笙不知何时背过身去，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这次任务地点的初步勘探连妖族生活痕迹都没发现，应该很安全的，孩子想出去看看就让他跟着呗。” 从在家头疼变成了去外面头疼。 韩千烁对恢复一事已经不抱希望了，他只想赶紧把薛笙骗到床上趁他无力反抗活剖他金丹然后飞升，一秒都不想在人间多待。 说起来，直接把容安做掉不就行了？ 韩千烁紧握手里的剑柄，盯着灰猫的后颈，直到对方抬头与自己对视才匆匆移开视线。 不想这么做。 一定是原韩千烁的意识还有一部分控制着身体才会这样的，既摆脱不了原韩千烁也驱逐不了新韩千烁，这种优柔寡断的生活方式不适合他。 既然恢复不了，那就直接放弃原韩千烁，离容安远一点好了。 趁着这次一起去秘境，甩掉容安然后找个新住处，最好离门派近一些方便继续和薛笙来往，完美的计划。 对韩千烁来说这一句话就算是计划了，他不擅长思考细节，如果要去回答‘该怎么甩掉容安’的话他会果断回答：跑得快点让他找不到。 秘境在一处山崖，是由一只修为极高的土灵巨蟒与周遭灵气环境形成的，按理来说这种地方不应该有如此浓郁的灵气，除非这条巨蟒吃了很多修为不低的人或妖。 秘境入口如水井般躺在地上，拨开草丛就能感受到灵气吸入外物的力量，元久抱着容安就跳了进去，薛笙眼疾手快揪住元久的衣服却没有把他往回拉而是一起进了秘境，韩千烁紧随其后进入秘境，稳稳落地，四周没有三人的身影。 通过灵气导向韩千烁能断定秘境入口仅有一处，也没有进入秘境后会掉落到随机的位置的法术，以及…… 脚下成堆的白骨踩上去啪叽作响，借着透过树丛的微弱光亮才能勉强看出内部景象。 腐肉，人体中肉质不算优良的部位胡乱堆砌，其中还夹带着一些新鲜的血肉，能分辨出是哪部分内脏。 血腥味迟钝地随着冷空气涌上来，韩千烁捂住口鼻退到一边。 容安和元久有着妖族特有的嗅觉，薛笙在人类中也算得上感官灵敏，相比是先他一步逃离了这里，先到处找找吧。 人没找到，先找到了巨蟒，就在入口不远处，没有任何迷宫陷阱的秘境还能算秘境吗？ “你好，和我一起下来的三位你有看到吗？”韩千烁懒得和这家伙套话，就算要打起来他也肯定打得过。 巨蟒也能感受到韩千烁身上未经任何掩饰的强大灵力气场，思索片刻想起自己前不久吃了几个人，一阵胆战心惊。 光是元久的治愈能力就够他们生存好些时间了，这巨蟒虽长得吓人，其战斗力只够薛笙热身用，韩千烁根本不需要担心他们。 “没见过的话，我可要拿你去换赏金了。” 说罢一道剑光袭来，韩千烁身后凝结数柄灵剑接连刺出。巨蟒动作敏捷，躲过其中大半且避开要害，仍被划出几道伤痕。 巨蟒眼见不敌，只得先佯装屈服，再伺机偷袭。 “大侠！大仙！饶我小妖一命吧，我帮您找人！” 韩千烁收起灵剑，想着找到薛笙就一剑砍死它。 “大仙啊，您有所不知，我虽修为高深，却鲜有害人，您看到的那些都是自己跳下来的！” 山崖上友人掉下来也不是少有的事，但那也太多了。 “后来啊，我练出了这双金瞳，想看看到底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修士想不开往下跳，您猜怎么着？” “不想猜。” “嗨呀，就是那心灰意冷的痴情人为了让另寻欢好的心上人回心转意主动往下跳的，为夺他人所爱诬赖谁推自己下山的，二人遇敌袭假装不敌实则算准了作秀为另一人挡伤坠崖的，比比皆是。这些人大多都会在坠底前打开灵护，但他们绝对想不到会有妖族在仙山脚下筑起秘境……” “啊，师兄。” 韩千烁挥挥手，远处三人回头。 三人啊。 “韩哥哥，容安大人见不到你着急坏了，灵力失控就……” 只听说过灵力失控变回兽态，哪有变成人形的？ “后面！”薛笙对着韩千烁大喊一声。韩千烁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条蛇妖要偷袭自己，他事先准备好了灵盾，只要回头拔剑…… “呃！千烁，快走……”结果一回头看到容安挡在中间被巨蟒的尾鞭开肠破肚。 第7章 7 至于吗？还快跑，他们四个随便抽一个都能单打十个这样的蛇妖，至于吗？ 挥出去的剑收不回来，灵剑下一秒刺入了巨蟒口中，巨蟒惨叫一声，鲜血从口中溢出。它合不拢嘴，又有血液阻塞，说出的话含糊不清：“是，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韩千烁握住剑柄一扭：“可我本就是来拿你换赏金的。” 薛笙还站在那里，依旧面无表情地提醒：“师弟，那任务是我的。” 只有元久进入了状态，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状态，他哭喊着跑过去，跪在地上抱住容安。 哭什么啊，这种程度的伤也就是看着吓人，治一下不就好了。 元久没有半点要给容安治疗的意思。 取了巨蟒的内丹，薛笙和韩千烁一起去交了任务，赏金全给了薛笙，对此薛笙表示了感谢，韩千烁的计划也更进了一步。 回到小屋时，元久已不知所踪，只剩容安躺在床上，腹部可怖的伤口依旧没有治愈，韩千烁叹了口气，柜子里拿出一瓶很久以前炼制的丹药。 作为早期成品，功效甚微，保存还需要灵力，用掉吧。 丹药当然没有瞬间恢复的功效，只能助血肉加速生长。给容安盖好被子，韩千烁就找了个安静的角落修炼。 耳根子清净了，太好了呢。 “韩哥哥！” 够了！ “你太过分了！容安大人为了保护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对他做这么过分的事……” 韩千烁不明白这孩子在说什么，但他觉得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房间。只见容安面色惨白，腹部的伤似乎比刚才更严重了。 药过期了？ 韩千烁又给他喂了新的药，在旁边看着他伤口慢慢愈合才放心离开。 空地离小屋不远，韩千烁依旧能听见小屋内容安醒来后下床的声音。 即使伤口痊愈，这么快就下床也是不合适的，元久居然没有拦着他。 紧接着韩千烁就听到了他最害怕听到的话。 “容安大人，刚才是韩哥哥治好了您，他还是对您这么好……” 韩千烁踢飞了一块巨石，又担心它砸到山下的百姓，飞过去把巨石击碎。 身边响起缓慢的鼓掌声，韩千烁惊愕地看去，只见薛笙不知何时坐在了旁边的树上，懒散地靠着树干看他发泄。 “师兄！”韩千烁看到那人的瞬间喜笑颜开，展开双臂朝树下跑去，摆出要接着他的姿势。这次不是表演，他是真的很高兴，这山里闷热的气氛继续薛笙冰冷的话语降降温。 薛笙直接越过他跳到地上，韩千烁也跟着跑过去一把抱住他：“师兄，我好想你，虽然才过去一天……” 一阵心悸打断了韩千烁的胡言乱语，他恍惚觉得这场面无比熟悉。 对了，以前他想方设法接近容安的时候就是这样撒娇的，这是目标近在眼前的喜悦，就像当年他紧紧抓住容安便能将对方锁在双臂间，现在他只要伸手就能取出薛笙的内丹。 还没等他动手，薛笙就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拎到一旁：“很热。” 听见石块被击碎的巨响，容安带着元久迅速赶到，生怕韩千烁出了什么事，却只得见二人亲密无间的模样，心跳加剧，艰难地憋住了泪花，泣音却随着颤抖的舌尖溢出。 韩千烁不想再继续头疼了，干脆利落地冲到容安跟前把他按在墙上，无师自通地用容安最喜欢的方式——凑到耳边的气泡音，甩下了自己生平第一句能把他自己尴尬死的霸道宣言：“不许胡思乱想。” 就在韩千烁想一拳打死自己的时候，容安确实冷静下来了，故作镇定扭过头去，遮掩自己通红的双颊。 “这位公子是前些日子助我们降服妖兽的那位吧？甚是感谢。”薛笙毕恭毕敬地行礼。 这家伙的行为哪里值得感谢了？ “我此次来是为了这位小公子。”薛笙揉了揉元久的脑袋，“昨日与他交谈甚欢，想必他会成为在下不可多得的知音，望邀其同游。” 在下？还有师兄说话的语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绉绉了？ 不过，就结果来看，薛笙把元久带走了，这对韩千烁可是大喜事。容安也是笑逐颜开，他终于有机会和韩千烁独处了。 没等韩千烁坐稳，容安又低着头跪在他身边，慢慢挪动到他身边。韩千烁以为他要说什么，容安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抬眼看着他，眸中如星光微闪，渴求着回应。 韩千烁不太乐意搭理他，但若是不理他怕是之后也不得清净，韩千烁大发慈悲如他所愿，拉着他到一边的林子里灌溉花草，直到容安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用，只能靠韩千烁把他背到房间。 终于能放心修炼了，韩千烁又没了修炼的心思。 有一个问题他一直没想明白。 虽说容安的性情与两年前并无二致，但他却是最奇怪的。 元久的反常若解释为惧怕韩千烁的表现也算得上合理，而容安的异常比他韩千烁还严重。 不仅对元久的变化视若无睹，连韩千烁的性情大变也没发现，对元久的态度从韩千烁认知里的非打即骂变成了现在的百般信赖。虽然从韩千烁认识容安开始，就能感觉到容安身上强烈的违和感，他似乎总在乎一些不重要的事，在大是大非上却爱草草了事；对每个人的态度差得太多，依据却非二人的关系也非对方的性格…… 大多数时候，韩千烁能看懂容安的行为有什么目的，但把这些目的连接起来，形成的是一个使他匪夷所思的结果。 容安似乎喜欢自己在韩千烁心中的形象是个委屈的受害者，即使他是主动受害的。 两年前的原韩千烁曾问过族内小妖关于容安在收留他之前的事，得到了截然相反答案：容安是个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 基于这点，容安到现在为止受过的苦都是为了…… 为了让韩千烁觉得他可怜？怎么可能？这想法也太蠢了。 一定是搞错了，不想这些了，还是修炼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