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她装,醒着沉沦》 第1章 醒来后直接喊老公 消毒水的冰冷气息,如同无数根细针,扎进苏晚混沌的意识深处。她仿佛沉在漆黑的深海淤泥里,挣扎着向上浮。每一次尝试都牵扯着太阳穴剧烈的抽痛,每一次心跳都像重锤砸在脆弱的神经上。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惨白的天花板光线刺目,逼得她立刻又闭上。 “嘶…” 她忍不住抽气,想抬手揉揉钝痛的额角,指尖却触到一片温热的覆盖。 一只宽大、骨节分明的手,正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 陌生,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暖意。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再次努力睁开眼,视线艰难地聚焦。 床边坐着一个男人。 深灰色的昂贵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他只穿着一件熨帖得一尘不染的白衬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一截线条流畅、肤色冷白的手腕。他微微垂着头,侧脸的轮廓如同精雕细琢的玉璧,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道略显冷淡的直线。浓密的睫毛低垂,目光专注在膝上摊开的一份厚重文件上,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某个棘手的问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擂动起来,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体而出! 陆珩?! 那个占据了她整个大学时代所有隐秘心事、只敢在熙攘人群缝隙中偷偷仰望的名字!那个如同悬挂在遥远天际、清冷矜贵、让她自惭形秽的明月!那个她以为毕业即是永别、此生再无交集、只存在于午夜梦回模糊剪影中的男人——此刻,竟然真实地、毫无预兆地坐在她的病床边! 震惊、茫然、难以置信的狂喜瞬间如同海啸,冲垮了她混沌的意识堤坝。是撞坏脑子出现的幻觉?还是失血过多濒死的梦境?一个格外真实、真实到让她心脏抽痛的梦? “呃…水…” 喉咙干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她下意识地想确认,发出的却只是一丝微弱破碎的呻吟。 男人几乎是瞬间抬起了头。 四目猝然相接。 那双深邃如寒潭蕴藏星河的眸子,清晰地映出她苍白病弱、写满惊愕的脸。苏晚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翻涌的情绪——有关切,有审视,有浓得化不开的犹豫,还有一丝极力克制却依旧泄露的…某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愫。 “你醒了?”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最沉稳的那根弦被轻轻拨动,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动作利落地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姿态带着久居上位的从容与习惯性的掌控感。“感觉怎么样?头晕吗?” 苏晚呆呆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大脑一片空白。不是梦!真的是他!可…为什么?高高在上的陆珩学长,怎么会守在她的病床边?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笑容亲切的年轻护士走了进来。 “陆先生,苏小姐醒了?太好了!” 护士熟练地检查着苏晚床头的仪器,一边对陆珩笑道,语气里带着熟稔,“您守了整晚,这下可以稍微放心了。苏小姐真是福大命大,多亏了您反应快,第一时间把她从变形的车里救出来,还安排了最好的病房和专家会诊,不然这轻微脑震荡和擦伤,处理不好也很麻烦的。” 护士的语气充满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护士的话如同平地惊雷,在苏晚耳边轰然炸响! 他救了她?守了整夜?还安排了这一切? 车祸…陆珩救了她?为她做了这么多?仅仅因为…一个他可能连名字都记不清的、微不足道的校友?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本就脆弱的神经,让她更加眩晕。 护士换完药,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空气再次凝滞,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张力。 陆珩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插好吸管,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唇边。“喝水,慢点。” 他的动作很绅士,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但眼神深处的疏离,像一道无形的、坚固的冰墙,清晰地横亘在苏晚与他之间。 温润的水流滋润了干涸刺痛的喉咙,却浇不灭心底翻腾的惊涛骇浪。那惊涛里,有劫后余生的恐惧,有被暗恋对象所救的难以置信,更有一股压抑了太久、被这绝境催生出的、近乎悲壮的孤勇。 靠近他…靠近他…哪怕只有几天…哪怕只是偷来片刻的幻梦… 一个疯狂、大胆、荒谬绝伦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在她混乱的思绪里疯狂地滋生、缠绕、最终牢牢占据了理智的高地! 失忆!假装失忆! 这是老天爷在这场惨烈车祸后,砸在她头上的、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一个可以让她名正言顺地赖在他身边,依赖他,汲取他气息,甚至…喊出那些只敢在心底最深处、最隐秘角落反复呢喃的称呼的机会!一个可以暂时屏蔽掉她所有的自卑、怯懦,不顾一切去靠近这轮遥不可及明月的机会!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破釜沉舟的勇气。巨大的羞耻感瞬间灼烧着她的耳根和脸颊,但那股压抑了太久的、近乎绝望的爱意和劫后余生迸发出的强烈冲动,像滚烫的火山熔岩般,彻底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 赌了! 就在陆珩准备放下水杯的刹那,苏晚猛地伸出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冰凉、微微颤抖的指尖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死死抓住了他放在床边的手腕! 陆珩的身体骤然一僵,所有的动作瞬间凝固。他深邃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锐利地刺向她,带着审视与无声的质问。 苏晚强迫自己迎上那能穿透人心的目光,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笑意的杏眼里,此刻盈满了刻意营造的迷茫、无助,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然。她张了张嘴,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让那石破天惊的两个字,带着刚醒的沙哑和孤注一掷的颤抖,清晰地、重重地砸在寂静的病房里: “老公!我…我头好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啪嗒!” 陆珩另一只手中握着的厚重文件,毫无预兆地从他指间滑落,直直砸在光洁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 他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深邃的眼眸里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难以置信、某种狂喜的亮光如同流星般乍现又迅速湮灭,被更深的困惑和巨大的疑问所取代。他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薄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死线,被苏晚冰凉手指抓住的手腕,肌肉绷得如同坚硬的岩石。 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苏晚的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完了!太离谱了!他肯定觉得我是个疯子!是个不知廉耻的妄想狂!下一秒就会被当成神经病丢出去了吧… 就在绝望的藤蔓即将彻底缠绕住她、让她窒息时,陆珩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腕!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冷风,仿佛她的触碰是滚烫的烙铁。 他倏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苏晚病床前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他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冷峻,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神复杂地、锐利得如同要将她灵魂都看透一般扫了她一眼。 “你…”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带着紧绷到极致的克制,“认错人了。” 话音未落,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带着一种近乎狼狈的仓促,转身大步冲向病房门口。背影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脚步虚浮,甚至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 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和光线。 苏晚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彻底瘫软在病床上,大口喘着气,手心里全是冰凉的冷汗。脸颊滚烫得能煎鸡蛋,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一半是劫后余生的后怕,一半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然。 “他走了…他肯定觉得我莫名其妙,被吓跑了…” 巨大的失落和排山倒海的尴尬像冰冷的海水将她淹没。她盯着紧闭的房门,眼神却慢慢变得倔强,如同燃起了一簇微弱的火苗。**“赌了就是赌了…就算只有这一声‘老公’,就算明天就被扫地出门…也值了…” 床头柜上,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嗡嗡震动。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林晓。 苏晚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接通电话的瞬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喂…晓晓…” “晚晚!我的老天爷!你终于接电话了!”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林晓连珠炮般、充满担忧的尖叫,“急死我了!群里有人说看到车祸,车牌号像是你的!你没事吧?在哪家医院?伤得重不重?脑子没坏吧?” 熟悉的咋咋呼呼此刻却如同天籁。 听着林晓熟悉的咋呼,紧绷的神经莫名松了一瞬,鼻子有些发酸。“我…我在仁和,VIP病房…没什么大事,轻微脑震荡,有点擦伤…” 她顿了顿,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人仓皇离去的背影残留的温度和气息。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一个更大胆、更彻底的“沉没计划”在绝望的谷底悄然滋生。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寻求同盟的迫切: “晓晓…听着,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保密,用你下半辈子的奶茶发誓!” “啊?这么严重?行行行,我发誓!快说!” 林晓的声音充满了紧张和好奇。 “我…我撞见陆珩了。” “谁?!” 林晓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差点刺破苏晚的耳膜,“陆珩?!我们大学那个…高不可攀、只配在神坛上供着的天神陆珩?!” “对…是他救了我,守了我一夜,现在…就在外面。” 苏晚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豁出去的冷静,“而且…我刚刚…做了一件惊天动地、这辈子最疯狂的大事。” “什么大事?” 林晓的脑回路永远清奇,“你该不会…把人家总裁给轻薄了吧?” 苏晚闭上眼睛,脸颊滚烫,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我、对、他、喊、了、‘老、公’。”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五秒的、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爆发出林晓足以掀翻屋顶的、充满震惊和荒谬的尖叫: “苏晚!!!你脑子真被车撞坏啦?!!” 第2章 陆总的暗爽 林晓那声石破天惊的“脑子撞坏啦”仿佛还在苏晚耳边嗡嗡作响,震得她握着手机的手都有些发麻。她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己脑子虽然震荡但思路无比清晰(至少在孤注一掷这方面),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林晓倒吸凉气后强行冷静下来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苏晚!你听着!原地待命!保持你那副刚被雷劈过的傻白甜表情!姐现在!立刻!马上!带着‘失忆小娇妻’速成剧本杀到医院!等我!” 说完,根本不给苏晚反应的时间,电话啪地挂断了,只剩下忙音。 苏晚:“……” 她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又看看紧闭的病房门,一种“上了贼船但贼头子比自己还兴奋”的荒谬感油然而生。晓晓…这是要玩真的啊? 时间在忐忑与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苏晚强迫自己“维持人设”,眼神放空,表情迷茫,时不时按按太阳穴,仿佛在努力回忆什么又徒劳无功。心里却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既期待林晓的“剧本”,又恐惧陆珩突然折返。 就在她快要绷不住的时候,病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笔挺深蓝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探进头来。他面容英俊,气质斯文,但镜片后的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带着职业性的审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苏小姐?” 他的声音平稳温和,恰到好处地打破了病房的寂静,“您好,我是陆总的特别助理,陈宇。” 苏晚的心猛地一提!陆珩的特助! 这么快就派心腹来“验货”了?她赶紧进入状态,眼神茫然地看向陈宇,带着一丝怯生生的不安:“你…你好…你是…?” “陆总临时有个紧急会议需要处理,特意交代我过来看看您的情况。” 陈宇推门走进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职业微笑,既不显得过分热络,也不至于疏离。他将一个精美的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动作利落优雅。“您感觉如何?头还晕吗?医生刚刚来过,说您的脑震荡需要静养观察几天,情绪不宜有太大波动。”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苏晚依旧泛红的脸颊和紧抓着被角的手指。 “哦…谢谢…” 苏晚努力扮演着“记忆一片空白”的脆弱小白花,声音软糯,“头…还有点晕晕的…好多事情…想不起来…” 她适时地露出痛苦和困惑的表情,按着太阳穴,“我…我到底是谁?这里是哪里?刚才那个…那个陆先生…他是我什么人?为什么我叫他…老公?”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又轻又快,带着恰到好处的羞赧和巨大的迷茫,脸颊也配合地飞起两朵红晕。 陈宇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一闪,脸上笑容不变:“苏小姐,您叫苏晚。这里是仁和医院VIP病房。陆珩先生是您的大学学长。至于‘老公’这个称呼…” 他顿了顿,语气平稳无波,“可能是您刚苏醒意识不清醒时的口误。陆总并未在意,您也不必过于困扰。” 口误?并未在意?苏晚心里的小人疯狂吐槽:骗鬼呢!他明明连文件都吓掉了!跑得比兔子还快!但她面上只能维持懵懂:“哦…是…口误吗?可是…可是我看到他的时候,心里觉得…好熟悉…好安心…就…就忍不住那样叫了…” 她垂下眼睫,长而密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留下无助的侧影。 陈宇看着眼前这位“失忆”的苏小姐,她苍白脆弱,眼神迷茫,言语间流露出的依赖感情真意切。若非陆总离开时那极其罕见的、压都压不住的嘴角上扬和那句带着奇异颤音的“陈宇,你留下处理”,他几乎都要相信这是一位被车祸夺走记忆的可怜人了。陆总…似乎很“享受”这场意外的口误?这个认知让陈宇觉得事情变得非常…有趣。 “苏小姐不必过于忧心。” 陈宇收敛心思,声音依旧温和,“记忆的恢复需要时间。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休养。陆总交代了,您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告诉我。” 他递上一部崭新的手机,“您的手机在车祸中损坏了,这是陆总为您准备的新手机,号码已补办好。您…需要联系家人或者朋友吗?” 他特意在“朋友”二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苏晚。 林晓! 苏晚心里警铃大作!果然在试探!如果她完全“失忆”,就不该记得任何联系人!她立刻露出更加痛苦茫然的表情,眼神空洞地摇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家人?朋友?我…我不记得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好害怕…好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双手抱住头,身体微微蜷缩,演得情真意切,将一个孤苦无依的失忆者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陈宇镜片后的目光幽深了几分,最终只是公式化地点点头:“明白了。苏小姐请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按铃叫护士,或者直接打我的电话,号码已经存好了。” 他微微颔首,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停住,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关于您的住处问题,陆总的意思是,等您情况稳定些,可以先安排您到酒店休养。” 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安排。 酒店?那岂不是远离陆珩了?苏晚心里一急,也顾不上“脆弱”人设了,猛地抬起头,脱口而出:“不!我不要去酒店!” 声音带着明显的抗拒和恐慌。 陈宇转过身,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突然的激动。 苏晚意识到失态,赶紧补救,重新换上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依赖:“我…我害怕陌生的地方…我…我只认识陆学长…我只相信他…能不能…能不能让我跟着他?” 她小心翼翼地、充满希冀地看着陈宇,“我保证…我不会打扰他工作的…我…我会很乖的…” 内心OS:老公!让我住你家! 陈宇推了推眼镜,沉默了几秒。这位苏小姐的“依赖”指向性也太强了。他想起陆总离开时那微妙的反应,心中有了计较。“苏小姐的意愿,我会如实转达给陆总。最终安排,还需要陆总定夺。” 他留下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再次颔首,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苏晚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回床上。跟陈宇说话比跟陆珩还累! 这家伙眼神太毒了!她刚才差点就露馅了! 陆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气压比平时更低几分。陆珩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着几份亟待签字的文件,手中的钢笔却悬在半空,久久未曾落下。他的目光落在昂贵的红木桌面上,焦点却不知飘向了何处。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病房里的那一幕:苏晚苍白脆弱的小脸,湿漉漉的迷茫眼神,还有那声清晰又依赖的“老公”……以及他自己落荒而逃的狼狈姿态。一丝懊恼爬上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隐秘的、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愉悦感。像一颗深埋地下的种子,被那声惊雷般的呼唤骤然劈开了坚硬的外壳,正不受控制地、疯狂地想要破土而出。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响起,是陈宇。 “陆总,苏小姐情况稳定,意识清醒,但记忆方面…确认有显著缺失,对自身身份和过往人际关系均无印象。” 陈宇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清晰平稳,“她对医院环境表现出不安,情绪较为脆弱。另外…”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苏小姐对您表现出极强的依赖感和信任感,明确拒绝了酒店安排的提议,表达了希望…能跟随您安置的意愿。” 陆珩握着钢笔的手指蓦地收紧,指关节微微泛白。依赖感…信任感…跟随他安置?一股莫名的热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在微微发烫。他强迫自己维持声音的冷静,甚至刻意带上了一丝不耐烦:“胡闹!她一个失忆的病人,跟着我像什么话?陈宇,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吗?” 电话那头的陈宇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陆总,您这欲盖弥彰的语气还能再明显一点吗?刚才汇报“依赖感”时,他明明听到听筒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钢笔掉落在绒布上的闷响! “是,陆总。我明白了。” 陈宇从善如流,“我会为苏小姐安排本市最好的康复疗养中心,配备专业的心理疏导和看护人员,确保她得到最妥善的照顾,不会打扰到您。” 他故意把“不会打扰到您”几个字咬得清晰。 “……”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陆珩盯着桌面上那份毫无进展的文件,仿佛那上面突然开出了花。几秒钟后,他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的、公事公办的冷漠:“疗养中心…环境太封闭,未必利于记忆恢复。医生也说过,熟悉的环境可能更有帮助。” 他顿了顿,似乎在下达一个极其艰难的指令,“我名下的公寓…空置着也是空置。你安排一下,找个可靠的护工,带她过去暂时安顿。记住,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的责任,和医嘱建议。” 陈宇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恭敬应道:“是,陆总。我立刻去办。会安排最专业的人手,确保苏小姐在公寓期间,绝对、不会、对您造成任何不必要的…困扰。” 他特意强调了“绝对”和“困扰”。 电话挂断。 陆珩放下听筒,靠向宽大的椅背,抬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试图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文件上,但苏晚那双带着水汽的、茫然又依赖的眼睛,还有那声软糯的“老公”,如同魔音灌耳,反复在脑海中盘旋。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期待”的情绪,混杂着巨大的荒谬感和隐隐的恐慌,在他冰封多年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威力巨大的石子。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拿起手机,解锁。屏幕上没有任何商业图表,只有一张照片——是苏晚大学时期,在图书馆窗边低头看书的侧影,阳光洒在她柔软的发梢上。这张照片,他偷偷保存了无数个日夜。 指尖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安静的侧影,陆珩自己都未曾察觉,他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极其缓慢地、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医院停车场,林晓风风火火地拉开车门,将一个巨大的帆布袋甩到后座,自己钻进了驾驶位。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头发一丝不乱,眼神却燃烧着熊熊的斗志,仿佛要去打一场关乎闺蜜终身幸福的硬仗。 “快快快!导航仁和医院VIP住院部!” 她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对着副驾上一个正在平板上快速划拉的小助理说道,“小雅,我路上跟你说的‘失忆小娇妻’核心人设要点和注意事项,整理好了没?还有我让你查的陆珩那冰山的基本资料、生活习惯、过敏史、喜好厌恶,都给我调出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小助理小雅推了推黑框眼镜,手指在平板上飞舞,语速飞快:“晓晓姐,人设要点:柔弱不能自理但坚韧小白花,对‘老公’(暂定)有雏鸟般本能依赖,记忆空白但保留基本生活常识和…嗯…职业本能?资料正在调取…陆珩,男,29岁,珩远集团总裁,毕业于A大经管系…喜好:工作?厌恶:聒噪、甜食、…呃,暂无明确感情史?晓晓姐,这资料好少啊,他像个AI机器人!” “少就对了!越神秘越有攻略价值!” 林晓猛打方向盘,车子利落地汇入车流,“职业本能是关键!晚晚是小学老师,温柔耐心是刻在骨子里的!失忆了也不能忘!这是她区别于其他妖艳贱货的核心竞争力!记住,待会儿见到晚晚,我们就是她‘本能’记得的唯一亲人!我是她失散多年异父异母的亲姐姐!你是她贴心小表妹!眼神要充满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心疼!懂吗?” “懂!” 小雅用力点头,眼睛发亮,感觉像在参与一部大型沉浸式剧本杀。 林晓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苏晚发来的信息:【陈宇来过,说要安排我去酒店或疗养中心!晓晓救命!我按你说的演了依赖陆珩,但他没答应!怎么办?】 林晓扫了一眼信息,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直接拨通苏晚的电话,按下免提:“喂?我可怜的晚晚宝贝儿!别慌!姐带着‘核武器’快到了!疗养中心?酒店?想得美!咱哪儿也不去!就住‘老公’家!等着!姐来给你送‘剧本’和‘道具’!保证让那冰山乖乖就范!小雅,准备好‘亲情炸弹’!” 车子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停在仁和医院VIP住院部门口。林晓拎起后座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袋,和小雅对视一眼,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战意。 “走!接咱家‘失忆’的小可怜回家!顺便…去会会那位‘口是心非’的陆总裁!” 林晓踩着高跟鞋,气场全开地走向住院部大门,帆布袋里隐约露出小学语文课本的一角和一本《如何俘获高冷男神》的书脊。 第3章 住进陆总家 仁和医院VIP住院部走廊,消毒水的气味被一股无形的、名为“林晓”的旋风搅动。林晓拎着那个鼓鼓囊囊、如同百宝袋般的帆布袋,踩着七厘米的细高跟,步履生风。小助理小雅抱着一叠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油墨香的“陆珩观察笔记”和“失忆小娇妻剧本1.0”,小跑着跟在后面,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既紧张又兴奋的光。 “表情管理!小雅!” 林晓头也不回地低声叮嘱,“记住我们的人设!我是她异父异母、失散多年、好不容易找回的亲姐姐!你是她贴心小棉袄表妹!眼神!眼神要充满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心疼!待会儿看我眼色行事,该哭的时候别给我笑场!” “明白!晓晓姐!” 小雅用力点头,努力调整表情,试图把“参与大型真人秀”的兴奋压下去,换上“骨肉重逢”的激动。 病房门被林晓毫不犹豫地推开,力道之大让门板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晚晚!我可怜的晚晚啊!” 一声带着哭腔、感情充沛到能拿奥斯卡的呼唤瞬间充斥了整个病房。林晓像一枚精准制导的导弹,无视了病房里的一切,直扑病床上的苏晚,张开双臂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苏晚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情炸弹”砸得有点懵,鼻腔里瞬间充满了林晓身上昂贵的香水味。她下意识地回抱,感受到林晓在她后背用力地、暗示性地拍了两下。 “姐…姐姐?” 苏晚立刻进入角色,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迷茫和不确定,眼眶迅速泛红,“你…你是我姐姐?我…我好像…有点点记得你的声音…” 内心OS:晓晓,你戏过了!勒死我了! “是我!是我啊晚晚!” 林晓松开她,双手捧住苏晚的脸,眼泪说来就来,在眼眶里打转,“我是晓晓!林晓!你唯一的亲姐姐!老天爷啊…接到医院电话说你出事失忆了,我的心都要碎了!” 她转头看向小雅,带着哭腔,“小雅!快!快看看你晚晚姐!瘦了!憔悴了!” 小雅立刻上前,眼眶也红红的(不知道是憋的还是挤的),声音哽咽:“晚晚姐…我是小雅…你以前总说我是你的小尾巴…你还记得吗?你最爱吃我妈妈包的荠菜馄饨了…” 她适时地从帆布袋里掏出一个保温桶,“你看!我特意让我妈现包的!还热乎着呢!你闻闻,看能不能想起来点?” 保温桶盖子一掀开,荠菜猪肉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苏晚的肚子非常配合地“咕噜”叫了一声。她看着眼前两张真情实感(至少表面上是)的脸,再看看那个保温桶,一时间竟真的有点恍惚,仿佛自己真的有个失散多年的姐姐和贴心表妹。 就在这时,病房门口传来一声刻意的轻咳。 陈宇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站在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看着病房里这出“感人至深”的认亲大戏。 “林小姐,小雅小姐,你们好。” 陈宇的声音温和有礼,“我是陆总的助理陈宇。看来苏小姐的‘家人’已经找到了?这真是太好了。” 他的目光扫过林晓和小雅,最后落在苏晚脸上,“苏小姐能想起亲人,是恢复的好兆头。” 林晓瞬间切换模式,从悲情姐姐变成护崽的母狮。她擦掉(并不存在的)眼泪,挺直腰板,将苏晚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地看向陈宇:“陈特助是吧?来得正好!我妹妹刚醒,脑子还糊涂着,记忆也是支离破碎!你们陆总呢?把我妹妹一个人丢在医院,派个助理过来就想打发了?” 陈宇笑容不变:“林小姐误会了。陆总确有紧急公务处理,并非有意怠慢。陆总也一直非常关心苏小姐的安危和康复情况,特意交代我务必妥善安排苏小姐的后续休养事宜。” “安排?怎么安排?送去疗养中心关起来?” 林晓咄咄逼人,“我妹妹现在最需要的是熟悉的环境和亲人的陪伴!不是冷冰冰的机器和陌生人!陆总既然是我妹妹的‘学长’,又‘好心’救了她,那好人做到底!让我妹妹去他那儿住!我这个当姐姐的亲自照顾!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 陈宇推了推眼镜,心中了然。果然如此。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林小姐,这恐怕…不太方便。陆总的私人住所,不习惯外人打扰。而且苏小姐需要专业的…” “外人?我是她亲姐姐!是外人吗?” 林晓打断他,声音拔高,“专业?我就是专业的!小雅,把证书拿出来!” 小雅立刻从帆布袋里(苏晚怀疑那是个四次元口袋)掏出一个红本本,展开怼到陈宇面前——赫然是一本高级育婴师资格证!持证人:林晓! 陈宇:“……” 他看着证书上林晓的照片和名字,一时语塞。这准备…也太充分了吧? “看到没?” 林晓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照顾人,姐是专业的!比那些护工强一百倍!再说了,”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上点威胁,“我妹妹现在认定陆学长是她最信任的人,只愿意跟着他!你们要是强行把她送走,万一刺激到她脆弱的神经,病情加重,记忆彻底恢复不了…这责任,陆总担得起吗?嗯?” 她最后那个“嗯”字,拖长了调子,充满了暗示。 陈宇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这位林小姐,不仅战斗力爆表,还深谙攻心之道。句句戳在陆总的软肋上。他想起陆总在电话里那欲盖弥彰的“公寓安排”,心中有了决断。 “林小姐言重了。” 陈宇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既然有您这位专业又至亲的姐姐在身边照顾,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关于苏小姐的安置问题…陆总刚才已有指示。” 他顿了顿,看着瞬间竖起耳朵的苏晚和一脸“我就知道”的林晓,清晰地说道:“陆总同意,在他名下的公寓暂借一间客房,供苏小姐休养。林小姐作为监护人,可以一同入住照顾。稍后我会带你们过去。” 成了! 苏晚和林晓交换了一个狂喜的眼神!林晓更是用力捏了捏苏晚的手,传递着胜利的喜悦。 “不过,” 陈宇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郑重,“公寓是陆总的私人空间,请务必遵守以下几点:第一,保持绝对安静,陆总工作繁忙,需要安静环境;第二,公共区域尤其是书房,未经允许不得擅入;第三,尊重陆总的生活习惯,他的东西,尤其是文件、书籍,请勿随意触碰或移动。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晓,“请林小姐务必照顾好苏小姐,不要再出现类似‘老公’这样的…重大口误,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 林晓撇撇嘴,敷衍地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规矩真多!放心,我妹妹现在最需要静养,保证安安静静当个透明人!至于‘老公’?哎呀,那不是刚醒脑子不清楚嘛!以后不会了!” 内心OS:才怪! 陆珩的顶层公寓,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现代艺术展馆。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璀璨的江景,室内是清一色的黑白灰,线条冷硬,纤尘不染。昂贵的意大利家具泛着冷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氛,一丝烟火气也无。 苏晚抱着林晓那个帆布袋,像只误入巨人国的小兔子,站在玄关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连呼吸都放轻了。这里…也太没有人味了吧?陆珩平时就住在这种地方? “啧,样板间都没这么干净。” 林晓小声吐槽,毫不客气地换上一次性拖鞋(陈宇准备的),拉着苏晚往里走,“晚晚,别怕!姐在!以后这就是咱俩的临时战场…啊不,是温馨小窝了!” 陈宇引着她们来到一间宽敞的客卧。同样是冷色调,但床品柔软,设施齐全,还带独立卫浴。“苏小姐,林小姐,这是你们的房间。生活用品已备齐,缺什么随时告诉我。陆总晚上有应酬,不会回来用餐。晚餐稍后会有人送来。请自便。” 交代完毕,陈宇微微颔首,功成身退。 门一关,林晓立刻原形毕露,把帆布袋往地上一扔,扑到柔软的大床上打了个滚:“哇!这床垫!这被子!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果然香甜!晚晚!快!感受一下!” 苏晚却没动。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如同星河般的城市灯火,心里空落落的。赌赢了第一步,住进来了。可接下来呢?在这个冰冷空旷、充满禁制的空间里,她要怎么继续她的“失忆勾引”大业? “发什么呆呢?” 林晓凑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被资本主义的繁华腐蚀了?醒醒!想想你的陆学长!想想你喊的那声‘老公’!” 苏晚脸一红,有些沮丧:“晓晓…这里…感觉好难靠近他…规矩那么多…陈宇那眼神,跟X光似的…” “怕什么!” 林晓一拍胸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靠近不了,就让他主动靠近你!第一步,制造存在感!走!” 她拉起苏晚,打开那个神奇的帆布袋。 “看!姐给你带的秘密武器!” 林晓像变魔术一样往外掏东西:印着小黄鸭的马克杯、一个软乎乎的向日葵抱枕、几本封面温馨的绘本、甚至还有一小盆绿油油的…蒜苗?! “这是…?” 苏晚指着蒜苗,嘴角抽搐。 “生活气息!懂不懂!” 林晓理直气壮,“再冷的地方,放盆绿植也显得有生机!还能驱邪!辟谣!嗯…主要是辟陆珩那个冰山邪气!” 她指挥小雅,“小雅,把杯子放厨房!抱枕放客厅沙发!绘本放床头!蒜苗…放窗台!” 小雅立刻化身勤劳的小蜜蜂,开始小心翼翼地“污染”这间冷色调的样板间。苏晚看着那个格格不入的向日葵抱枕被放在冷灰色的真皮沙发上,莫名觉得…有点想笑。 “第二步!” 林晓拿出一个平板,点开“失忆小娇妻剧本1.0”,划拉着屏幕,“笨鸟先飞…啊不,是雏鸟情节加深!晚晚,你现在是个对‘饲主’充满本能好奇和依赖的小雏鸟!晚上他回来,你就这样…” 她开始声情并茂地教学。 晚上九点,公寓大门传来指纹锁开启的轻响。 陆珩带着一身清冽的夜风和淡淡的酒气走了进来。他扯松领带,眉宇间带着一丝应酬后的疲惫,习惯性地走向客厅想倒杯水。 脚步在踏入客厅的瞬间,猛地顿住! 他那张线条冷硬、价值不菲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赫然躺着一个…巨大的、金灿灿的向日葵笑脸抱枕?!那刺眼的黄色和憨态可掬的笑容,在这片黑白灰的禁欲空间里,如同一个突兀的、充满挑衅意味的惊叹号! 陆珩的太阳穴突突一跳,一股强烈的、名为“领地意识”和“秩序洁癖”的警报在脑中疯狂拉响!他的东西!他的空间!被侵入了!被污染了! 他强忍着立刻把那抱枕扔出去的冲动,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视四周。然后,他看到了更多“罪证”:开放式厨房的吧台上,一个印着蠢萌小黄鸭的马克杯大喇喇地立在那里,旁边还放着一本…《如何与你的孩子谈论艺术》?窗台上,一盆绿油油的小葱(他认为是葱)在夜风中招摇… 陆珩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他烦躁地按了按额角,正准备叫陈宇来处理这些“污染物”,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蜷缩在沙发另一头的身影。 苏晚穿着柔软的米白色家居服(陈宇准备的),怀里抱着另一个稍小的星星抱枕(林晓出品),歪着头靠在沙发扶手上,似乎是…睡着了? 客厅只开着一盏落地灯,昏黄柔和的光线勾勒着她安静的侧脸轮廓,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睡颜纯净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怀里那颗星星抱枕,和她整个人一样,带着一种与这冰冷空间格格不入的柔软暖意。 陆珩所有的怒火和洁癖警报,在看到这幅画面的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按下了暂停键。 他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柔光下拉得很长。深邃的目光落在苏晚沉睡的脸上,又扫过那个碍眼的向日葵抱枕,再回到她身上。一种极其矛盾的情绪在他胸腔里拉扯:一边是领地被侵犯的极度不适,另一边…却是一种莫名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份突兀的“柔软”和“暖意”悄然熨帖的感觉。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放轻了脚步,像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梦境,悄无声息地绕过沙发,走向书房的方向。 关上书房厚重的门,隔绝了外面那片被“污染”的空间。陆珩靠在门板上,抬手用力地揉了揉眉心,试图将那张安静的睡颜和那个蠢萌的向日葵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然而,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留意的、近乎无奈的弧度,却悄然爬上了他紧抿的嘴角。 第4章 “爱心”早餐 书房厚重的门隔绝了客厅那片被“污染”的柔软空间,却隔绝不了那个巨大的向日葵抱枕和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在陆珩脑海里的顽固存在。他烦躁地翻开一份并购案文件,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条款在眼前扭曲跳跃,最终都幻化成那个金灿灿的、咧着嘴笑的蠢萌向日葵。 “……” 他啪地合上文件,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手机屏幕亮起,是陈宇发来的消息: 【陆总,苏小姐和林小姐已安顿好。林小姐声称具备高级育婴师资质(已核实),并保证会约束苏小姐行为。另,您明早七点半与欧洲分部有视频会议。早餐是否需要提前准备?】 陆珩的目光在“约束行为”四个字上停留片刻,眼前闪过沙发上那个毫无防备的睡颜和那个刺眼的抱枕。约束?他对此深表怀疑。他指尖在屏幕上敲击:【照常。】 放下手机,陆珩强迫自己投入工作。然而,客厅里那份突兀的“温暖”气息,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门板,无声地侵扰着他冰冷秩序的世界,让他心神不宁。直到凌晨,他才在书房附设的休息室里勉强入睡。 清晨六点半,生物钟准时将陆珩唤醒。宿醉般的疲惫感挥之不去,他按着额角走出书房,准备去厨房倒杯冰水清醒一下。 然而,刚踏入客厅,一股…奇异的、混合着焦糊味、蛋香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陆珩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瞳孔地震! 他那堪比五星级酒店后厨的、光洁如镜的开放式厨房,此刻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型核爆!流理台上,蛋壳碎片星罗棋布,几滴可疑的黄色液体(疑似蛋液)正顺着光滑的台面缓缓下滑。平底锅里,一块黑乎乎、形状不明的物体正冒着可疑的青烟。地上,几点油渍像绽放的不规则花朵。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简直能触发火警! 而造成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苏晚,正手忙脚乱地挥舞着锅铲,试图拯救锅里那块“碳化物”。她穿着林晓带来的粉色卡通围裙(胸前印着一只巨大的、傻笑的猪),头发松松地挽着,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脸颊上还蹭了一道可疑的黑色锅灰。 “啊!陆…陆学长!” 苏晚听到动静,猛地回头,像只受惊的兔子,手里的锅铲差点飞出去。她慌乱地想把锅藏到身后,结果动作太大,锅里的“黑炭”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瓣。 陆珩的太阳穴再次突突狂跳,洁癖警报和秩序崩坏的警报在他脑中尖锐地齐鸣!他感觉自己精心维护的、无菌室般的完美空间,正在这个女人笨拙的、充满破坏力的“温暖”下,一寸寸地土崩瓦解! “你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得能刮下一层冰霜,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最后定格在苏晚脸上那道黑灰上,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 苏晚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赶紧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努力回忆林晓的剧本:“我…我看冰箱里有鸡蛋…就想…就想给你做个早餐…” 她声音越说越小,底气全无,“谢谢你…收留我…我想…表达一下心意…”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边缘,一副做错事等着挨训的可怜样。 心意?陆珩看着地上那几瓣“焦炭”,再看看眼前这个像从灾难片片场逃出来的女人,一股荒谬感直冲头顶。这心意…是奔着谋杀他的胃来的吗? 就在这时,客卧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林晓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探出头来,睡眼惺忪,显然是被动静吵醒的。她看到厨房的惨状和门口那座散发着寒气的冰山,瞬间清醒了大半。 “哎呀!我的祖宗!” 林晓一个箭步冲出来,把苏晚往身后一拉,脸上堆起十二万分的歉意看向陆珩,“陆总!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睡太死了没看好她!我们晚晚啊,就是心太好!失忆了都记得要报答恩人!这不,一大早非要亲自下厨给您**心早餐!心意是好的!就是这技术嘛…” 她嫌弃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碳化煎蛋”,“咳…还在恢复期!还在恢复期!您别生气!我这就收拾!保证恢复原样!跟新的一样!” 林晓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拿起抹布开始擦拭台面,同时疯狂给苏晚使眼色:傻站着干嘛!继续演你的小可怜啊! 苏晚接收到信号,立刻进入状态,眼眶迅速泛红,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委屈:“对不起…陆学长…我…我只是想让你尝尝…我好像…好像记得以前很会做饭的…”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憋出点泪光,“我是不是…又搞砸了?又给你添麻烦了?” 内心OS:晓晓,你这剧本太羞耻了! 陆珩看着眼前这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双簧,再看看苏晚那副泫然欲泣、仿佛他再训斥一句就要当场哭出来的模样,满肚子的火气和洁癖警报,竟诡异地卡了壳。他烦躁地按了按额角,目光掠过苏晚脸颊上那道滑稽的黑灰,最终落在她那双写满“无辜”和“委屈”的湿漉漉的眼睛上。 “陈宇安排了早餐。” 他生硬地丢下这句话,试图绕过这片灾难现场去倒水,却发现流理台被林晓“霸占”着清理战场。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陆总您稍等!” 林晓动作飞快,嘴里也没闲着,“晚晚,别愣着!去给陆学长倒杯水啊!冰箱里有矿泉水!记住!陆学长只喝冰的!不加柠檬!杯子要擦干!不能有水渍!” 她像报菜名一样精准报出陆珩的喝水习惯,听得陆珩眉头又是一跳。 苏晚像得了圣旨,立刻小跑到巨大的双开门冰箱前,踮起脚去够最上层冷藏的矿泉水。她个子不算矮,但那冰箱实在太大,最上层的矿泉水又放得靠里。她努力伸长手臂,指尖勉强够到瓶子边缘,身体微微前倾,围裙下纤细的腰线不自觉地绷紧。 陆珩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她的动作。看着她笨拙又努力的样子,看着她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她额角那缕被汗水沾湿的碎发…那股莫名的、被“柔软”熨帖的感觉,又悄然盖过了洁癖带来的烦躁。 就在苏晚终于抓住一瓶水,小心翼翼地关上冰箱门转身时,公寓大门传来敲门的声音。一身笔挺西装的陈宇提着精致的早餐盒准时出现。 “陆总早,苏小姐早,林小姐早。” 陈宇的声音如同往常一样平稳无波,但当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厨房、地上可疑的黑色碎块、拿着矿泉水脸颊带灰的苏晚、以及正在奋力擦桌子的林晓时,饶是训练有素如他,镜片后的眼睛也控制不住地微微睁大了一瞬。这…是遭贼了?还是厨房起义了? “陈特助!你来得正好!” 林晓仿佛看到了救星,立刻停下擦桌子的手,指着苏晚手里的矿泉水,“快!给陆总倒水!晚晚毛手毛脚的,别再把陆总的水杯摔了!” 她完美地将“破坏王”的标签再次贴回苏晚身上。 陈宇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走上前,从僵住的苏晚手中接过那瓶冰凉的矿泉水。他的动作精准而优雅,如同在进行某种仪式:打开冰箱上层冷冻室,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威士忌方冰模具,轻轻一磕,三块完美的方形冰块落入同样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中。然后,冰凉的矿泉水缓缓注入,水面刚好齐平杯沿,没有一丝气泡。最后,用一块超细纤维布将杯壁凝结的水雾轻轻拭去,确保杯子光洁如新,不留下任何指纹或水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安静无声,充满了冰冷的秩序感,与几分钟前厨房的灾难现场形成了惨烈而滑稽的对比。 陈宇将这杯完美得如同艺术品的冰水,恭敬地放在吧台陆珩惯常的位置,然后才将带来的早餐盒在另一边摆开:精致的欧包、色泽诱人的煎蛋培根、新鲜的水果沙拉、香气四溢的现磨咖啡。一切井然有序,赏心悦目。 “陆总,您的早餐。” 陈宇微微躬身。 陆珩走到吧台,看都没看那份完美的早餐,目光却落在了旁边——苏晚低着头,绞着手指,眼神时不时瞟向地上那几块被她“分尸”的焦黑煎蛋,脸上写满了失落和挫败。像个努力想讨好主人却把沙发抓烂了的小猫。 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陆珩端起那杯冰水,喝了一口,冰冷的水流滑过喉咙,似乎压下了些许烦躁。他目光转向那份精致的早餐,又扫过苏晚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最后,做了一个让陈宇和林晓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伸出手,用银色的餐叉,叉起了餐盘里那片煎得金黄焦边、完美无瑕的太阳蛋。 然后,在陈宇错愕、林晓瞪大眼、苏晚茫然的目光中,陆珩面无表情地,将那片完美的煎蛋,直接扔进了旁边的厨余垃圾桶里! “噗通”一声轻响,像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空气瞬间凝固。 陆珩仿佛没看到众人的反应,他拿起一片欧包,随意地抹了点黄油,目光平静地看向还傻站着的苏晚,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不是要做早餐?” 他用下巴点了点那个一片狼藉的灶台,“去做。” 苏晚:“!!!” 林晓:“!!!” 陈宇:“……” (内心OS:老板的味觉系统…终于被苏小姐的“爱心”毒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