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金笼》 第3章 雾岐山(三) 秦归此后再没有与萧秩说过话,做饭也不做他的,就像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但乔一羽利用厨房的厨具给他家太子殿下做饭的时候,秦归也不管,完全忽视了这主仆二人。 许是乔一羽送的珍惜药材起了作用,萧秩身上的伤好的很快,很快就面色红润,活蹦乱跳了。 伤好后,他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他是大景太子,他要回他该回的地方。 被秦归所救,在雾岐山的这一段日子,仿佛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醒了,自然还是要回到千里之外京城的勾心斗角与刀光剑影里。 萧秩要走的前一天晚上,秦归破天荒的为他们做了一桌子的菜践行。 那天晚上,向来克己复礼的大景太子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脸上,几分忧郁,几分惆怅,几分不舍。 最后,喝的酩酊大醉的萧秩,面红耳赤,不知是酒气所熏还是相思所染,他带着哭腔问:“秦姑娘就如此迫不及待的送我走吗?” 秦归面无表情的说:“是,我每天都盼望着你走。” 萧秩愣愣的看着少女的脸,说了句:“我知道了。” 然后一头栽到桌子上,呼呼大睡。 秦归让乔羽把他主子抬到床上,然后,乔一羽搓了搓手,讨好的问秦归能不能给他一间房,他这些天,可都是苍天为被地为床,露宿野外的。 他是这样跟秦归说的:“秦姑娘,你看我们这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也算是比较熟的吧,我们明天就要走了,走之前,好歹让我睡一次床吧。” 秦归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哦?我们什么时候比较熟的?我怎么不知道?” 但在乔一羽的软磨硬泡下,秦归还是给了他一间房。 本来按照计划,萧秩第二天是要走的,但当天晚上,异变突生。 十几个蒙面人突然杀进来,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得亏秦归听力灵敏,在第一个蒙面人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了声音。 秦归武力高强,即使在众人围攻下也显得游刃有余,护住自己完全没问题。 相比之下,萧秩就显得比较狼狈了,被人追的四处逃窜,灰头土脸。 乔一羽本来自保也没问题,但他为了保护萧秩,左手手臂被人砍了一刀。 最后还是秦归利用房间里布置的机关术,配合自身武功,击败了那些蒙面人。 秦归杀掉一些,逃了一些,最后只抓住一个活口。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那刺客便用一种悲愤的语气说:“你们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信息,我是绝对不会判叛主的!”说完,便服下了舌里藏着的毒药,自尽而亡了。 萧秩看着周围一片狼藉,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心情,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子殿下,此刻只是默默的帮秦归收拾残局。 经此一遭,他们第二日肯定是走不成了。 秦归出山去采买昨日被打坏的东西,萧秩与乔一羽面对而坐。 萧秩率先开口:“我要带她走,这祸事是我引来的,如果我不把她护在身边,那些人肯定会不断的找到这里,她会死的。” 乔一羽说:“殿下您冷静一下好不好?我知道您很担忧秦姑娘的安慰,但秦姑娘武力高强,自保完全没有问题,昨天您也看到了,秦姑娘一个人就可以对付所有的刺客,您把她带在身边,才会源源不断的给她带来危险。” 萧秩说:“双拳难敌四手,十几个人,她可以一个人应对,那几十人,上百人甚至上千人呢,她会被耗死的。” 乔一羽说:“那您想如何?把她永远的圈在您的身边吗?您对秦姑娘表现的越在意,秦姑娘就越危险。” 萧秩摇摇头道:“我并非是要把她圈在身边,待我回京查明刺客,消除隐患,自会放她走,到时候她想去哪里?我都管不着了,但就现下的情况而言,秦姑娘待在我身边,要更安全一些。” “你昨日和我说,羽林卫八百轻骑已在县城,蓄势待发,随时可送我回京,我走后,肯定会有人找到这里,向秦姑娘逼问我的下落,那我问你,到时候我有人保护,秦姑娘怎么办? ” 乔一羽只是冷冷的说:“您武功不济,需要人保护,秦姑娘可不一样。” 这话就有些扎心了。 萧秩觉得乔一羽说的对,但他心里又很不舒服,他畅然若失道:“可毕竟是我……给秦姑娘引来了麻烦,若不做些什么,总觉得良心难安。” “如果真的因为我一时疏忽,让秦姑娘失了性命,那我就是谋杀她的人。” 乔一羽沉思了一会儿说:“走与不走,选择权不在殿下您身上,而在秦姑娘身上,殿下若实在过意不去,可以和秦姑娘把现在的情况说一说,秦姑娘若愿意和您走,那您就带她走,若秦姑娘不愿,那您也不好勉强。” “不过您是大景太子这一点是绝对不能说的,一旦说了,秦姑娘真的有可能丧命。” 萧秩笑着说:“若她不知道我是大景太子,她顶多算误打误撞救了我的一个普通人,如果她知道我是大景太子,而这件事,又恰好被其他的有心之人知道了,那她就要被算作是我的同党了。” 秦归回来后,萧秩给她说了现在的情况:“其实在下还有一件事情骗了秦姑娘,我受伤,并非是被歹人劫道,而是卷入了京城之中的种种阴谋,明争暗斗。” “我的嫡姐嫁给了庆王之子,而庆王是太子一脉,秦姑娘应该知道,当今太子,是淑妃所出,被过继给了皇后娘娘,皇后嫁给皇帝陛下后,整整十年,都未曾诞下子嗣,直到六年前,遇一神医,神医为皇后娘娘调理身体,四年前,皇后娘娘生下四皇子。” “太子是长子,被过继给了皇后娘娘,若没有自己的子嗣也就罢了,可有了自己的子嗣,亲生儿子继位总要比养子继位要好。” “停!”秦归打断了萧秩说的话:“可太子与四皇子年龄相隔那么大,且陛下早已立了储君,按理说皇后不该有这样的心思才对,太子自幼就被过继给了她,即使是太子即位,她也是太子的母亲,大景朝的太后。” 萧秩说:“太子若是好好的,皇后自然不会这样,可若是太子出事失踪了呢?” “那皇后就要为自己儿子争一争了。” 秦归若有所思道:“我此番去镇上采买东西,似乎听到有人说,皇帝陛下身体不适,太子代天子南巡途中,遭遇刺杀,生死未卜。” 萧秩冷声道:“皇后可能不是一开始对太子动手的人,但绝对会在背后补刀。” “而且这京中的水,深不见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关系网,一件事的脉络往往错综复杂,背后牵扯到的人,可能有很多很多。” “实不相瞒,我此番来江南,就是为了寻找太子殿下的下落,没想到在途中遭遇刺杀,险些丧了命,幸得秦姑娘相救。” “但是现在,有这样一个难题摆在秦姑娘面前,秦姑娘救了我,我却为秦姑娘带来了祸事,昨日的刺客,主要就是冲着我来的,我担心我走后,他们会对秦姑娘你下手,是我连累了秦姑娘,我本欲把你带在身边,乔羽这小子却说,姑娘你武功高强,不需要我保护,我把你带在身边,才会致你于危险之中。” “我们思来想去,决定询问你的意见,你是愿意和我们一起回京城,还是待在这里?” “我们已经把可能遭遇的风险都告诉姑娘了,姑娘凭自己的本心做选择就好,我们绝不强迫你。” 秦归沉思了一会儿,对萧秩说:“你给我一天时间让我好好想想,明日早上给你答复。” 萧秩还是带着歉意说:“不管怎样,是我们为姑娘带来了麻烦。” “姑娘不管是选择跟我们走还是留在这里,如若遭遇不测,章某即便是粉身碎骨,也要为姑娘讨个公道。” 下午,秦归带了些线香和贡品,快速走过几条山间小道,来到了一处坐北朝南的静谧山坡前。 山坡上垄着两个小土包,没有立碑,只插了两柄断剑作碑。 少女将贡品整整齐齐的摆好,点燃了三支香,朝那两个土包拜了拜,道:“爹,娘,我来看你们了。” 无人的山谷里。少女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 “我出生之时,你们二人找大师为我算命,说我命中有三劫,需多行好事,广积善德,如此积累福缘,才有可能平安度过一生。” “大师还说,我十六岁之前不能出山,这山的山脉可以镇压我的命格,十六岁之后,倒是可以出去闯一闯,现在女儿已经十八岁了,到了出谷的年纪了。” “女儿前些日子救了一个人,这人招惹了些祸事,牵连了我,现在他要请我出山,去京城,我不知道该不该去,所以特意来您们二位的意见。” 秦归拿出三枚铜钱,拢在手里上下晃了晃,然后往上一抛,掷在了地上。 秦归看着地上的结果,笑了笑,朝那两个小土包俯身长拜。 “女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