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前女友吗?我是后女友》 第1章 楔子 程修数越过祝余肩膀,看向茶几上的平板屏幕。凝神听完主持人的开场白,就给这节目判了刑。 “没什么意思的访谈节目。” “这是档吐饭神节目。”祝余舒服地蜷起双腿窝进沙发,拿起程修数刚切好的西瓜往嘴里送。 “那你还看?” 往期的特邀嘉宾都是些商业界的高层管理者,地中海啤酒肚,油腻腻地坐在那里对企业和商品夸夸其谈,那神态,那动作,那语言,看一眼就能让人大倒胃口。 现在祝余却一眨不眨地围观节目直播间,等着特邀嘉宾出场。听到隋秉妍的名字,程修数怔愣了很久。祝余巴不得镜头能怼在隋秉妍脸上,好让她能仔仔细细地看个清清楚楚。 真的回来了啊。 本届国际电影节斩获最具潜力新人导演奖的二十四岁亚洲女人,一夜之间誉满全球。两年时间,她不再是凛霜电影学院表演系寂寂无名的隋秉妍,也不再是她的爱人。 程修数目光落在祝余脸上,她正抿唇把脸上的表情擦得一干二净。 “您在国外一定很想自己的家人吧?”主持人问了一个全是情绪没有价值的问题。 “我是一个亲情淡薄的人。相比之下,我更思念一个很久没有联系过的……朋友,如果我还能自称是她朋友的话。” 隋秉妍神色黯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春风得意。 “我想她不会关注和我有关的任何消息,所以索性说了吧,她是我回到这里的全部理由。” * 祝余的手机屏幕被陌生来电点亮。 这个水平拙劣的主持人居然能说服隋秉妍给她打电话,看来有必要对她的职业操守进行专业的二次评估。 默认的电话铃不安地响了一声,程修数把手机递到祝余面前。 祝余目不斜视地一动不动:“我接起这个电话会有什么后果,你真的想清楚了?” 上划屏幕接听电话,打开免提模式,祝余接过手机的瞬间就知道一切命运轨迹都会随之改变——上次这种时刻还是在大一上学期,她给卞之柔替课的那个上午。 冥冥之中的天意再次告诉她一个既定的事实:她和隋秉妍的命运轨迹是如何息息相关。 第2章 替课 凛霜电影学院得名于其所在的凛霜市,蒙古-西伯利亚高压年年长冬盘桓于此,才十一月七号,初雪就于昨晚悄然降临。 阳光照耀着晶亮的雪地,厚厚的积雪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响声。九点五十,祝余提前十分钟站在明亮的阶梯教室前。确认门牌号无误后,她选在教室右前方靠窗位置落了座,把《福尔摩斯冒险史》在桌上摊开,指尖在目录捕捉检索。 蓝宝石案、蓝宝石案、蓝宝石案。 刚翻到故事对应页码准备重温一次,棕色油蜡皮双肩包啪的一声放在她旁边的桌子上,是背包带上的金属发出的声音。 旁边这人正脱掉浅褐色长款风衣,内搭的黑色高领毛衣线条简约,胸前那条蓝宝石项链柔和神秘的美得以彰显。扭腰的微小弧度,栗色长发不经意拂过祝余的脸。 冰凉清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好似夏天用刀把西瓜切到底的瞬间。 叫的上名字,却谈不上认识。 隋秉妍就是这样一个风云人物。 祝余看不出她胸口那颗蓝宝石的产地、净度、切工,它的一切都和它的主人一样是个猜不透的谜。她的目光又落回故事标题。 The Adventure of the Blue Carbuncle. 巧合吗?似乎一切都有些宿命的意味。就像四个月前,那个人从五楼高空跌落,不偏不倚落在她眼前。 “祝余,来替卞之柔上课啊?”隋秉妍在她身边坐下,语调和煦轻快,把祝余的思绪从虚无的宿命论中拉回。 “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那你呢?你是怎么认识我的?”隋秉妍揶揄她明知故问。 “你在公共课上的各种汇报都很精彩。”祝余回答。 隋秉妍的目光静静地在祝余脸上落了一会儿,没再接话。 她惊讶于祝余在教室里竟然还没摘下羽绒服上自带的帽子。雪花在帽边黑长绒毛上化开,被包裹的白皙脸蛋笼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水汽,漆黑的眼睛里写满茫然,像只受了惊的褐色小兔。 “我没有恶意,也不是那种爱在老师面前打小报告的人。”隋秉妍两手贴在祝余脸上,冰凉的拇指抚平祝余紧蹙的眉,掌心游过肌肤落在耳后,十指轻压她在后脑勺上。 帽子轻轻落在祝余后颈。 “周淑婷老师记性很好。她不问就算了,如果真问起来,你肯定骗不过她。现在走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祝余摇头,隋秉妍收回手,和她一起朝门口望去。 一个戴口罩的女老师走上讲台,从孕肚来看,估摸着得有六七个月了。天寒地冻还坚持来上课,更别说孕妇最害怕感冒了。这种敬业程度,说她认识全班人祝余也毫不怀疑。 上课铃响,老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很久没有点过名了,今天咱们点一次名。” “……” “218,隋秉妍。” “到。” “219,隋秉秋。” “到。” “……229,卞之柔。” “到。” 老师打对号的笔停了一瞬,“你是卞之柔吗?她上节课回答过我的问题,我对她印象很深。” “老师,我是。” 祝余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凌晨三点输账号密码查高考成绩前一秒,心都没跳这么快过。 “我记得卞之柔染发了。” “老师,我之前戴的假发。” “我还记得卞之柔戴眼镜。” “老师,我今天戴的隐形眼镜。” “学委,她是卞之柔吗?” “老师,她是。”隋秉妍气定神闲地回答。 行啊,这姐们儿能处。 四周的同学敲键盘的手都快闪出重影了。也就是敲的手机键盘,如果是敲电脑键盘,教室里的噼里啪啦声能比过年放鞭炮还热闹。 “很精彩的对手戏,二位都是我们表演系的佼佼者。”老师合上点名册,“还有几句题外话想说,今天我们就点到这里。” “老师也是从学生过来的,可以理解大家。这么枯燥无聊的理论课,不想上很正常。但是应该和老师诚实地请假,就算辅导员不给批,老师也会同意的。同学,你知道卞之柔是什么情况吗?” 温和、平静、敦厚的声音自带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任何小过错都能在她这里得到原谅。 “老师,卞之柔是我室友,她凌晨五点坐车去找她姐姐玩了。”祝余摊牌,“导员不给假,但是酒店和车票很贵,她正犹豫要不要退,我说这节课我可以替她来。她总说周老师讲课很有意思,我已经想听很久了。我以为不会被发现,非常对不起骗了老师。” 即使戴着口罩,祝余依然能感觉到老师脸上洋溢着笑容。 “好的,我明白了。如果不是因为我怀孕了,这学期我应该带你们三个班的。如果你相信老师的话,能告诉老师你是几班的,叫什么名字吗?” “祝余,表演一班祝余。” 老师点头,“祝余和隋秉妍同学的表演刚好切到了我们这节课要讲的核心内容,老师不怪你们,相反,还应该感谢你们。”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在《演员自我修养》中写:‘一个好的演员需要找到合适的适应角色的方法。在某些情况下,适应是欺骗;而在另一些情况下,适应是对内在感觉或思想最鲜明的诠释。’” “信念感需要勇气。演员不能因无法适应自己的角色而被吓得落荒而逃。刚刚祝余同学就很能适应卞之柔这个角色,同样的,她也很具备表演的勇气。如果将来大家真的从事演艺,成为一名演员、一位真正的文艺工作者,你们会遇到各种各样有挑战的角色。老师希望,你们永远不要失去信念感。” * 空气里飘散着可可粉的苦味,咖啡馆暖气充足,暖调灯光衬得这里温馨惬意。再怎么没有音乐细胞的人,对卡农的曲调也不会太陌生。祝余靠在竹椅上眯起眼睛,隋秉妍擦去无框金丝眼镜上的雾气,起身关了熏得人昏昏欲睡的空调。 “中午就喝咖啡啊?”祝余饥肠辘辘地抗议。 “有华夫饼。怕喝咖啡晚上睡不着的话可以点无咖啡因的可可燕麦奶。”隋秉妍重新坐回竹椅上,服务员把咖啡和华夫饼陆续端上桌,祝余礼貌道谢。 “这顿我来请。”祝余做了一个请用的姿势,双手托下巴看隋秉妍,“可以拍照吗?” “Of course.”隋秉妍拿起刀叉娴熟地切华夫饼,看来开学两个月以来这位医术精湛的大夫对华夫饼进行了不少次临终关怀。 祝余把照片比例调到16:9,记录刀叉在华夫饼上缓慢游走的瞬间。餐盘和咖啡杯被摆成三角形式构图,比例4:3。隋秉妍抿了口咖啡,看她把手机倒置拍摄桌面上的静物。 镜头再次横过来,拇指和食指放大屏幕,不知道调到了几倍镜。隋秉妍敢打赌,祝余起码有三秒钟没眨眼,有一瞬间她怀疑祝余是不是忘了呼吸。 祝余鸦睫轻颤。 镜头里,细长的手指勾着杯耳,咖啡上冒着的氤氲热气缭绕着隋秉妍的唇,像怎么望也望不真切的庐山。窗外的雪温柔无声,隔着玻璃暖暖地化在咖啡里。 这张照片,怎么看怎么不清白。 “好了吗?我要拿不动了。” “嗯。” 祝余按下快门,把胡思乱想和照片一起定格在相册。 隋秉妍摊开手,手机识趣地自动跳进她光滑细腻的掌心。左右滑动屏幕,隋秉妍凝神看着相册里的两张照片。她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神色深深地把手机递还。 “传我好吗?” 隋_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对方通过群聊“十八公寓五楼”添加。 “接下来,该我们最能适应角色、最有信念感的祝余同学了。”隋秉妍打开相机,“来,把你包里那本《福尔摩斯冒险史》拿出来,咖啡馆很适合出这种片。” “可别了,”祝余整个人靠在竹椅上看着天花板放空,“老师说错了,我最没有信念感和勇气,我害怕镜头。” “能问为什么吗?”隋秉妍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为什么?救护车红蓝色的信号灯不断闪烁,记者的闪光灯让祝余几近片刻失明。警笛声和无数冰冷无情的问题寒流般涌来,所有喧嚣织成一阵阵耳鸣。 祝余清清楚楚地知道躺在地上的人是谁,就像她同样一点儿都不知道躺在这儿的人是谁一样。但不论怎么说,高中朝夕相对的雀斑祝余永远不会认错。 柳逢灵。 透过三棱镜折射出来的光,牛皮纸上英文格式的日期,潦草的、丧失意识写下的无法辨认的字迹,大片糊在笔记本上的血污和淤泥就是柳逢灵的最后结尾。 “我恨你。恨你。” 她到底想说什么? 别闪了!该死的。 “祝余?祝余你还好吗?” 最要好的朋友的尸体、闪光灯和莫名其妙的报道造成的心理阴影比想象得要多。 竹椅被转到正对咖啡台的角度,隋秉妍俯在她身前轻摇她的肩膀,不断低声呼唤她的名字。当祝余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安定下来,不再无法遏制地发抖。 温柔有力的手轻抚她的后背,试图让她镇定下来。 这很见效。 祝余起身自然地环住隋秉妍脖颈,把头埋进隋秉妍肩窝里好一会儿,嗅了嗅隋秉妍身上不知是香水还是护发素的清香气息。 店主姐姐向隋秉妍投来一个暧昧的微笑。 “祝余,我想可能是刚刚我的问题让你不太舒服,但我们中得有一个人去结账了。”隋秉妍缓缓撤开身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祝余的表情,就像一个哄婴儿睡觉的大人正要让小孩离开臂弯,随时担心下一秒孩子会哭一样。 祝余没忍住被她逗笑了。 两个人并排走在回寝室的路上。 “多少钱?我转你。” “下个月底就是圣诞节了,到时候会摆圣诞树,树上会挂礼物和彩灯。店里还会上限定的圣诞可颂和姜饼人。”隋秉妍垂眼放了个鱼饵。 祝余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咬钩而上。 “那下次我们再一起来。” “不过,我想知道刚刚结账的时候,你和店主说了什么?”祝余实在忘不了那个奇异的、惊讶中闪着一丝兴奋光芒的眼神。 隋秉妍:姐,结一下账。 店主姐姐:女朋友啊小隋? 隋秉妍:不是。(停顿)还不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替课 第3章 太45鸡蛋了吧! 爱凛冽的冬,和自由的自己。 祝余指尖停在卞之柔两分钟前发表的朋友圈。如果留心就会发现,这两分钟里已经收获了表演系同学近二十个赞——仅仅只是祝余认识的就有近二十个。 春韭:全表演系都知道你今天自由了。 绕指柔:? 绕指柔:[邀请您进行视频通话] 接起视频电话,卞之柔已经找好角度对着前置镜头摆好了pose,没猜错的话她已经同时按下降低音量键和开关机键截图了。 卞之柔是个难以捉摸的女子。从上次她打电话不说话只一味放《龙的传人》开始,祝余总会对她每通电话充满遐想。 “小鱼宝宝,我美吗?”卞之柔又嘟嘴做了个招财猫的手势。 “美,冰雪奇喵来了。” 卞之柔咧嘴一笑,露出两个萌萌的小虎牙,“为什么说全表演系都知道我今天自由了?” 祝余言简意赅地把早上的事说了一遍。 “我靠,我服了,我说怎么那么多人给我点赞,还以为她们都被我滑雪的英姿给折服了。” 九宫格里有雪景,有卞之柔和姐姐的合照,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戴着头盔和雪镜滑雪的那张。 静态照片定格卞之柔轻盈飘逸的一瞬,风卷着被激起的雪花紧随其后,发丝飞扬极具冲击力和生命力,每个像素点都竭尽全力地展示青春洋溢。 “也没错,英姿飒爽。” 镜头外传来卞之柔姐姐叫她的声音,祝余微笑,“你姐姐叫你了,撂电话吧,希望这件事别影响你的心情。” “完全没事!不过有句冒风险的话,我想想还是得说,”卞之柔面色凝重,“我觉得我班学委吧,人挺好的,就是和人交往目的性太强了。她心里都给人分三六九等的,对她没利用价值的人她从来不多搭理。你明白我意思吧?” 祝余想起把脸埋在隋秉妍肩窝里时那种安心感,又看看卞之柔忐忑不安的神色,她安抚地笑笑。 “我明白了,谢谢小猫。只不过我和她相处下来觉得她人真的很好,所以——不管她对别人是什么样,我和她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行,她对你好那也行,隋秉妍没什么坏心眼儿,可能就是单纯喜欢你。”卞之柔做出夸张的迷妹崇拜脸,“也许这就是万人迷吧!” “少来!” 刚挂完电话,表演部纳新群里发来了几条消息。今年不知什么原因,各个社团纳新都比往年晚了一个月,以至于十一月初这件事才尘埃落定。 纪思默:[图片] 纪思默:经过笔试面试两轮筛选,最终有二十位小宝成功加入表演部,以上是入选名单及相应负责人,对此表示热烈祝贺!没有入选的宝子也不要灰心,一次失意不代表什么,大学是一个舞台,有缘我们在其他聚光灯下再见[庆祝][庆祝][庆祝] 纪思默:周日上午十点钟于紫荆楼二楼活动室开一个简单的见面会,有事找负责人请假,收到的小宝拍拍我~ 标准的大学官话里难掩真诚,祝余没用多久就找到了她的名字。严拒霜学姐名字下缀着两个人,一个是祝余,另一个就是隋秉妍。 从今天早上开始,这个名字就不断出现在她身边缠绕着她。这份名单清清楚楚地宣告,最起码在表演部未来一年的工作里,她和隋秉妍的命运息息相关。 * 周日早上九点半,紫荆楼前的小池塘边。 “你不冷吗?” “嗯?我不冷。” 隋秉妍的皮裤和黑色长皮靴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她从黑大衣里拿出手机装进祝余羽绒服兜里,拂去栏杆上的积雪,撑着扶手,足尖踩在下面栏杆上,做了个要翻越的姿势。 “还记得吗?”隋秉妍掀起宽大的后摆在栏杆上坐下,“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这儿。” “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可能当时没太留意你的长相。” “我骑自行车来紫荆楼一楼报道,一拐弯发现兜轻了。把车停道边,翻到栏杆上往下一看,池水里有鱼有蝌蚪,有水草,还有我的手机。”她抬腿看着自己的皮靴,语气和眼神都平静得像疯了。 “我当时还在想,学校真是个巨大的泰坦尼克号,我立马就上去救我的Rose了。” “来,再救一次你的Rose吧。”隋秉妍把手搭在祝余的掌心牵紧,往下一跳揽住祝余的肩,伏在她耳边低声道:“现在你看清我的脸了,这次再忘了我就得和你算账了。” 隋秉妍说完就和祝余保持了正常的社交距离,温热气息还缭绕在耳边。 两个人并肩在走廊里一走一过,活动室外没有墙,取而代之的是长长的落地窗。从里到外从外到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来的人稀稀落落的。 “二十三步。”祝余在门口站定,拉开活动室的门,侧身让隋秉妍先进。 祝余留心过名单上每个人的名字,面试通过后还返回公众号纳新推文里看了每个学哥学姐的照片。她一眼就认出了严拒霜,拉着隋秉妍过去和学姐问好。 学姐一米六一、六二左右,渐变紫发层次分明,狼尾发梢做了深蓝挑染。面容雪白瘦削,眉钉、耳钉又别添了几分御姐气息,右鼻翼上点睛般落着一颗小黑痣。脸部没有任何多余的线条,这样一张脸能让任何人过目不忘。 隋秉妍捏了捏祝余的手,祝余才惊觉自己的目光太过热烈。 严拒霜对此浑然不觉,还沉浸在见到学妹的欣喜和拘束中。这么一张攻气十足的脸,性格却是出人意料的内敛。 “你们认识真是太好了,以后交流起来会方便很多。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尽管问,咱们部门很友好的。现在还没来多少人,你俩先坐沙发上等等吧。” 祝余向来是个自觉到家的人,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向后仰,没过一会儿又倚到隋秉妍肩上去了。 隋秉妍把手机从祝余兜里拿出来幽幽地问:“说好你不怎么留意别人的脸呢?” “公平的。我虽然没怎么留意你的脸,但每次都很留意你的穿搭啊。有没有人和你说过,这么冷的天,你穿的实在太少了,家里不给你买羽绒服吗——” 隋秉妍长而密的睫毛落下浓浓阴郁,祝余立马话锋一转,“我是说,我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欣赏这张女神雕塑一样伟大的脸,所以不用像再也看不到一样细看。如果我是普罗米修斯,文艺复兴的时候我一定在佛罗伦萨教堂墙壁上留下你的画像。” “米开朗琪罗。”隋秉妍毫无感情波动地纠正。 “啊对,就是米开朗琪罗。”祝余狡黠地眨眼,隋秉妍才意识到这是祝余故意设下的圈套,就等着她往里钻呢。 于是隋秉妍也调转话头:“你还是去当盗火者吧,没有仔细看我的脸,这桩罪行值得一些小小的天罚。” “嗯,你说得对,偷个火,就算在晚上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顺便做点内蒙古烤全羊什么的。” 祝余一眨不眨地盯着隋秉妍的唇,下意识地抿了抿自己的。 隋秉妍以同样的目光回敬。如果她再敢这么明目张胆肆无忌惮还毫不自知的话,她保证会让她明白什么才是正常朋友间该有的自觉。 ……当然,她是说如果她的小脑瓜里现在想的不是那顿烤全羊的话。 “我小学暑假去我大伯家玩,他在他家楼下摆烧烤架,做烧烤给我们吃,”祝余靠回沙发,话里充满回忆和怅惘,“从内蒙古买的全羊,一口下去那是满口流香非常的爽。” 她就知道! 活动室里的人多了起来,已经没有了坐的地方。坐着的人哗啦一下全站起来,纪思默来了。部长来了没地方坐,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再坐着,于是活动室地板上三三两两歪七扭八乌泱泱地立了一大堆人。 “大家在群里接一下龙。” 消息框不断往出跳。祝余并不急于接龙,一半的人接完她才按下接龙键,隋秉妍紧随其后。在场所有人站在原地静默了一会儿,纪思默亮起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零五分。 隋秉妍想起什么似的偏头轻声问:“为什么是春韭?” “嗯?” “你的微信ID。” “好了。还有一个人没来,我们不等了,接下来见面会正式开始。”纪思默开口,隋秉妍的话题被迫中断。 第4章 见面会 自我介绍环节简单而迅速地结束,见面会内容事关未来一年在表演部的工作,祝余专注地聆听纪思默的发言,脑海同步浮现一份清晰的会议框架。 “表演部每学期策划两次舞台剧,这学期是在九月初和十二月底,写剧本和由演出我们部全权负责。接下来这段时间,培训和策划同时进行……” 很多人的消息提醒同时响了一声,唯一的可能是姗姗来迟的某人在群里接了龙,祝余点亮屏幕又摁灭。 薄序迟,还没见到本尊就能说人如其名。 走廊里回响着不急不缓的哒哒声,落地窗外出现了一道修长身影。她正和密码锁冷战,似乎这样门就能自己开了似的。严拒霜看纪思默不为所动,忍着笑去开了门。 黑色西装内搭白色衬衫,西裤勾勒出她优雅的腿部线条。从脚踝分辨不出她是光腿还是穿了与肤色极为接近的丝袜,祝余穿运动鞋都小心翼翼走的暗冰,她穿了双细长高跟。 “我得提醒各位,虽然进了表演部,但在寒假结束前都在考核期。考核表稍后我会发给大家,排名倒数的成员我会请离。开会无理由迟到的成员,辛苦负责人扣去相应分数。” 薄序迟对这话不以为意,在纪思默的注目礼下晃了半圈,最终在祝余左边站定:“那我先预支扣一个学期的。” 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祝余鼻尖,冷棕微卷发没能很好地遮掩住她雪白脖颈上的斑驳吻痕。薄序迟看了眼祝余,又越过她看了眼隋秉妍,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十二月底的演出有三个备选剧目,岩井俊二的《情书》,川端康成的《雪国》,以及节选自《都柏林人》的《死者》。大家有什么想法?” 怎么可能?! 测验,绝对是测验。 也许是没有看过这三部作品,也许是不擅表达,也许是怕枪打出头鸟,场上安静得像凌晨三点的火车卧铺车厢。薄序迟一动不动地走神,可能是被冻宕机了。祝余从羽绒服兜里拿出棉绒手套递给她的同时举起手。 现在这个时候,说对说错不要紧,重要的是要说。 “好,祝余你来说。”纪思默满脸期待地等着她的回答,手套被轻轻地从她手中抽走了。 “这三部作品都不合适。” “理由?” “先从这三部电影的类型说起。这三部电影全部属于文艺片,并不适合搬上舞台。除此之外,它们的主旨全部围绕着生死。在生死的基调上,《情书》是遗憾与释怀,《雪国》是虚无与物哀,《死者》则更深地参破生死的哲理,而且在电影中用了相当长的时间展现精妙的音乐和舞蹈。我想,如果我们要排练的真的是话剧或者舞剧,这三者都不在备选范围。” “哪个老师会在辞旧迎新这么重要的演出上给出这么沉重的三个选择?话剧可以复刻场景,却很难复刻地域风格带来的感觉以及蕴含深意的镜头。即使是岩井俊二导演本人,也未必能再找到一只冰面下翅膀完全舒展开的漂亮蜻蜓。” 纪思默听得入神,知道她的话还有后文,点头道:“继续,不用有后顾之忧,有什么说什么。” “我大致扫过表演社公众号发表的所有推文,过往十二月的剧目都以经典、欢乐为主,话剧所选的故事情节要跌宕起伏一波三折一些,怎么轮也轮不到文艺片头上。如果我的话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原谅。”祝余双手合十微微鞠躬。 “不冒犯。”薄序迟戴了手套,正把手腕翻来翻去来回欣赏。 “嗯,冒不冒犯这个问题薄序迟最有发言权,不是吗?”纪思默眼底没什么笑意,“祝余回答得很对,很好,我给满分。有什么推荐吗?” “机缘巧合,我真有一部推荐。《胡桃夹子》怎么样?首先,我们的演出在十二月底,而《胡桃夹子》讲的就是圣诞节前后的故事;其次,这个故事很热闹,充满童趣和想象力;再者,这个故事在国际上非常有影响力,但在我们国家还没有到家喻户晓的程度,可以保持观众的新奇感。” 严拒霜在纪思默眼皮下给祝余竖了两个大拇指,又杵了杵纪思默:“不好意思,我的小孩就是这么优秀。” 祝余没忘记面试前她的心机。 笔试时,论述题让他们谈谈对公众号推文和历届令人印象深刻的演出。她料到面试可能也会有类似的问题,所以率先在纳新推文里挑了一个有眼缘的、部长以外的学姐。在所有人都上赶着吹部长的时候,她选择了默默无闻的严拒霜。 纪思默也成人之美,让严拒霜带她。 等下,那隋秉妍? “今天时间不早了,大家如果有想法就发在群里,不强制参与讨论,参与讨论有考核分。散会,祝余留一下。” * 走廊窗台上放着几盆可爱的多肉,是个适合等人的地方。 “看起来很心烦意乱嘛,秉妍。”薄序迟冷不丁把手搭在她肩上。 “中午吃什么是个很难的问题。”隋秉妍一张一张划过食物的照片。 “你是个走到哪都光芒四射的人,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妹妹都明珠蒙尘了。”薄序迟伸直双腿,背靠窗台。 “我和隋秉秋没什么话可说,你不是费尽心思来挑拨我们的吧?” “你太不礼貌了,我还没说完呢。” “说我不礼貌?你?” “开会有没有用,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散会前十分钟到足够了。”薄序迟指尖点唇,“我一出现,她满眼里就只有我了。生活太无聊了,无聊透顶。能看见你这么一只绚丽的花蝴蝶瞬间黯然失色,可真是不小的刺激。” “你到底——”隋秉妍的耐心不多了。 “啊,我们的新朋友来了。”薄序迟意味深长地压低声音,“有我在,保证让你知道隋秉秋这么多年是什么感觉。” “我猜,我错过了自我介绍环节。”薄序迟摘下手套,又握住祝余的手亲自给她戴上。 “认识一下,我是表演2班薄序迟。如你所见,抽烟喝酒样样都沾,性瘾更是无药可救。本人是不符合社会公序良俗的守法公民——” 变戏法似的,薄序迟食指和中指间夹了支烟,银灰方盒式的火机,侧边的手雕繁花拉满高级感。拇指一挑一擦,火花映亮她的掌心,香烟袅袅燃起。 “谢谢你的手套。” “你应该谢的。” “戴你手套的时候我都没抽烟。”薄序迟睁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又补了这么一句。 祝余费解了好几秒,不明白这位大小姐是在邀功请赏还是想让她感激涕零。 隋秉妍收起手机。 她想要共进午餐的人就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满心满眼只有薄序迟。而她呢?还在翻祝余以前发过的朋友圈,找她常光临的而且今天也可能光临的店铺。 得了吧,隋秉妍,你以为你是谁。 不过是个局外人。 “中午吃什么?”祝余望过来,这句话在问谁显而易见。短短五个字掐灭了隋秉妍所有的疲惫和厌倦。 “疙瘩汤和饼。” 祝余点点头,又把目光落回薄序迟身上。 “我点了披萨和小龙虾。” 祝余轻飘飘回了一句:“问你了吗?” “啊!”薄序迟没忍住又气又笑,“祝余,好样的,你真是好样的!” 祝余露出一个所有犯贱既遂的人都会露出的得逞笑容,隋秉妍没忍住哈哈大笑。她笑得开怀、爽朗,又笑个不停,祝余从没听见过这么发自内心的、好听的笑声。 好不容易隋秉妍停下来了,看了一眼祝余的脸又止不住地低笑。上次祝余笑成这样,还是因为高中语文晚自习上发现周公叫姬旦。 无聊的笑点,就像吸了笑气似的。 隋秉妍终于停了下来,走廊比没笑之前更寂静几分。 祝余按下按钮等电梯从七楼下来,薄序迟转身面向窗台继续抽手里那支烟。烟雾朦朦胧胧地缭绕着她,最终和难以言喻的悲伤、孤寂一起弥漫、升腾。 电梯门打开,隋秉妍率先进了电梯,祝余踩在电梯开关的缝隙上:“打火机再昂贵,也只是用来点火的。烟再怎么上档次,终归对身体不好。少抽。” 薄序迟缓缓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电梯门随之缓缓合上。 * “你以前吃过这家疙瘩汤吗?”祝余左拐右拐把隋秉妍领进一条胡同巷子,踩着破旧的铁梯子上了二楼。 “没,我看你以前朋友圈发的才知道有这家。” “他们家有一条小狗,不咬人,你别害怕。” “什么品种的小狗?” “嗯……我不知道什么品种,好像就是家养的。”祝余掀开厚厚的门帘进去,扯了张餐巾纸递给隋秉妍让她擦眼镜。 小狗绕着祝余跑了几圈,又去嗅隋秉妍身上的味道。 “一碗田园蔬菜疙瘩汤,一份酱香饼,香菜正常放?”老板从后厨绕到前台笑着问。 “对!”祝余坐下。 “我和她一样。”隋秉妍坐到祝余对面。 “这小狗叫钢镚儿,”祝余摘下围巾和手套,“有一次,我在这里吃饭,老板叫‘钢镚儿’,我还以为是叫‘老妹儿’,就回头了。结果一看,叫的是狗。” 祝余如愿听到了爽朗清脆的笑声。 第5章 胡桃夹子和赛博算命 表演社很快就把《胡桃夹子》敲定为十二月底的演出剧目。祝余和隋秉妍领了写剧本的任务,薄序迟出演女主角,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 原本祝余以为她们这一届中最优秀的才能被部长带,但目前看来纪思默在同僚中承担着相当的压力。听严拒霜说,新成员里已经有人为了争夺角色闹得不太愉快。祝余对此一概不关心。 快递园区,隋秉妍正在录开箱视频,祝余沿着箱子的封口一刀把胶布划到底。箱子里是一个五彩斑斓的卡通纸袋,袋子里装着盒子,是远在大西北的岑一磐寄来的礼物。 盒子微沉,打开是一个唱片式蓝牙音响。蜡笔小新稳坐在唱片中央,充电线和说明书散落在一边。 “没记错的话,这个IP是立本的吧?” “没错。” “既然是立本货,那让我洗礼洗礼。”祝余长按音响开机键。 “开机,蓝牙模式。” “连接成功。” 祝余沉思着,在音乐软件搜寻着歌名。按下播放键的瞬间,唱片缓缓旋转起来。 “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祝余跟着哼唱起来,“红星是咱工农的心,党的光辉照万代。” 路过来取快递的人都往这边看,小新茫然地坐在唱片上旋转。祝余朝隋秉妍点头示意可以不用再录了,按了关机键把音响装起来。隋秉妍犹豫半秒,最后还是没有删。 最起码得把她唱歌那段单独剪出来。 信封从盒子里掉出来。邮政编码下是岑一磐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的是祝余的姓名地址和联系方式,芙蓉花邮票上盖了地方章。信封里只有一张明信片,正面是古城风俗画,反面是毫无逻辑的关心。 “这字真难认。” “有吗?我觉得挺好认的呀。” 隋秉妍皱眉指着第二行,“这是什么。” “增。” 天天开心,加油,多喝水 换季衣服增减注意 天天开心 ——岑一磐、闻绯山 “她是学医的,你认不出来正常。”祝余流利地念出来,念到她从来没听过的名字时神情微妙故作高深地把明信片装回信封。 “庶民,谈恋爱竟敢不和我报备,难怪催我快点取快递。” 一个长发紫羽绒服的女生和祝余打招呼,祝余视若无睹:“这个音响来得太及时了,可以用它放柴可夫斯基给《胡桃夹子》作的曲,配合着曲写剧本。” 隋秉妍回头张望着那个背影。 * 空教室里回响着欢快的曲调,《胡桃夹子》祝余毫无头绪,《猫和老鼠》倒是已经在眼前自动播放了。 “你计划今天做到几点?” “不知道啊,能做到几点是几点。”隋秉妍在桌面上新建文件夹。 “我是说,”祝余思考着措辞,“你没想好今天写几幕吗?比如说,从圣诞前夜写到玛丽在起居室晕倒之类的。” 不知道要从哪做到哪,这件事祝余光是想想就崩溃,就好比两眼一抹黑地走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上。 “我字典里没有计划这两个字,能做到哪就做到哪。”隋秉妍愉悦。 “看来今天要做好夜不归宿的准备了。”祝余看她托脸笑的样子也微笑了。 “不止今天,这可是个大工程,你得做好没日没夜地和我待在一起的准备了。” 磕磕绊绊地按照范本写剧本,设计台词、拆解动作,整体节奏还要配合音乐,晚饭点外卖速战速决。 * 吃饭的时候祝余接了一通电话,是谭相宜打来的。 “我到你寝室找你,结果你没在,还说找你们一起玩狼人杀呢。” “哦……我最近有点事,比较忙。” “秦书韵今天和我说,你最近几天都不和她说话。” “哦,是吗?原来她知道,我还当她不知道呢。”祝余完全不复平时的真诚友好,话里的冷酷和漠然超乎寻常,隋秉妍在一旁听得提心吊胆的。 “哎我靠,你说她说的那些话,你但凡有一句能和她聊到一块儿都不这样了。” 祝余敷衍两句挂了电话,隋秉妍盯着屏幕认真地假装自己没有偷听。 * 整个下午和晚上都在隋秉妍的狂笑中度过,祝余实在难以想象怎么能有人爱笑成这样。 “我压力越大越容易笑,”隋秉妍吸吸鼻子保存文件,“但是和你待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 祝余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酸痛的脖子,高强度工作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闲下来反而寒气上来了。她伸手去够桌上的水杯,似乎位置变动过,当她把杯子拿起来时,一切都明了了。 “你有没有感觉杯子变沉了?” “嗯,而且水还变烫了。”祝余轻轻擦去桌上的水渍。 “小姑娘,你们什么时候走麻烦关一下灯。”教学楼的工作人员在教室门口说。 “没问题。”两个人齐声答应。 十点半,教学楼走廊的灯全关了,楼道里只剩下安全通道的灯闪着绿色的幽光。地上两道模糊影子紧紧牵在一起,祝余打开手机闪光灯照着台阶。 “咱们快点儿走吧,我胆小。”隋秉妍往祝余身边凑,“我听过好多发生在教学楼的恐怖故事,最常听的就是跳楼后阴魂不散,我真害怕还有别的东西在这儿。” “别提这个,别提跳楼。”祝余喃喃道。 话音刚落,一楼大厅顶上的豪华大吊灯配合似的忽闪起来。两只熟悉每条阴沟的老鼠飞速窜出教学楼,在雪地上留下几串爪印。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这待到这么晚。” “我没发现已经这会儿了,”隋秉妍小声辩解,“我从小就这样,精力旺盛的时候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恰恰相反。寒暑假的时候,我每天都会完成一定的任务,保证在开学前三天完成。看别人焦头烂额抄答案的时候就是我最爽的时候。”祝余继续回忆,“有人说我的字写得很烂,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很有辨识度,尤其是在全班都抄我作业的情况下——高中笔记本忘写名字都能发到我手里。” “那你一定是J人了?” “嗯,没错。其实我很羡慕P人,竟然能在完全没有计划的情况下开展工作。我制定计划,是因为没有计划我就会失去方向感和掌控感。计划太过于具体明确,就很难察觉到不在计划内的因素。但P人就不会这样。” 隋秉妍对这话十分有十二分的意外,“网上都说我们P人有多不好。” “八个字母各有优劣,每个字母都有启发。任何话语背后都藏着发言者的目的,我现在就是为了倾诉和卖弄。” “真诚真是必杀技啊。” “建议那些不懂辩证法核心的人别在网上发视频。”祝余停在校训石前捏捏眉心,声音低得轻不可闻,“但这说到底也只是八个字母而已。” 隋秉妍崇拜地听祝余的高谈阔论,她不擅长和形形色色的人友好交流并迅速拉近距离,也显然不是能救场的高情商,但面前这个人完全不同。 她才学渊博,虽然学了表演,却在文学和哲学方面有相当的天赋和造诣。思路清晰,妙语连珠,运用一切她所能调动的知识打出世界上最精妙的比方。用最短的时间和精力就能广结善缘——隋秉妍对祝余说的一字一句近乎迷恋。 “你是ESTP?”祝余问。 “我不记得那几个字母,就记得是个戴墨镜的小黄人。” “没错,那就是了。”祝余微笑着继续往前走,“有的J人非常厌恶计划被打乱,但我还好,你不用担心我们后续工作上合不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个?这就是赛博算命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这么说而已。我们常说计划赶不上变化,更何况世界是一个无限变化和永恒发展的物质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一切都在变。不懂变通怎么行呢?不瞒你说,我还拥有心血来潮和想一出是一出的美德呢,改天让你见识一下——说说吧,我装吗?” “太装了,装到我了。”隋秉妍回答,祝余的笑意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这个b如果没装上,对一个爱装b的人的打击将是致命性的。”祝余在寝室门口的毯子上跺脚,跺掉靴子上的积雪。 “你一定是E人吧!” “不不不,我是紫老太。也许明天,我们就可以聊聊I人和E人的真正区别了。” 长篇大论显然耗费了祝余为数不多的精力,她躺在床上立马陷入了昏迷。 也许太累了,也许是着凉了,昏昏沉沉的意识往往是重感冒的前兆。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下午和隋秉妍坐在一起开怀大笑的时候,隋秉妍无意把手搭在她手腕上,而就在那一瞬间电流过身,双腿发紧,引起好一阵颤栗。 可别告诉她这是什么生理反应吧。 过往十八年,她不是没有对谁有过朦胧的幻想,不止一个人,也不限于男女,但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过。 幻想不过是正常的悸动而已,她从来不会对任何人主动。 谁会蠢到承受颜面尽失的风险成为那些男的的谈资?更别提他们只是侥幸生了张好皮相成为了她幻想的载体而已。 至于女性朋友?她可以毫不迟疑地说她喜欢她们每一个,她也完全清楚不是爱情。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祝余完全陷入睡梦之中。 隋秉妍在各种搜索引擎上查找ESTP和INTJ的帖子。 “ESTP和INTJ合适吗?” 相爱相杀? 单方面合适,可能发展为舔狗? 还是祝余说得对,说到底不过是八个字母而已。 嗯?才储官网推荐的intj适配就是estp。 嗯,八个字母确实是都有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