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暖渡星河》 第1章 晏舟，我要嫁给你 “咕嘟~咕嘟~”是水在耳边涌动的声音。 睁开眼，世界是蓝灰色的。 阳光像一把一把刺进海水的刀，插在离我大约一臂距离的地方。 一个人影朝我游来。 抓住我的手臂，急切的向水面游去。 “哗~” 脑袋探出水面，咸咸的气息钻进鼻腔。 “咳咳咳~” 喉咙有些不适应，猛烈的咳嗽起来。 腥咸的海水趁机呛了进来，呛的我晕头转向。 “谁家小孩？这谁家小孩！” “你怎么当家长的，我要是晚点发现，她就淹死了。” “别谢了，赶紧带去医院检查一下。” “嘀呜~滴呜~” “孩子没事了。” “以后带娃还是要细心一点。” “签个字吧，可以出院了。” “哎！爸，别打了！人这不是救回来了么。” “她命硬得很，皮都没破一点。” “你这话什么意思？如果不是别人潜水刚好看见，她现在已经死了！” “你怎么敢放三岁的孩子一个人在海边玩？” “子规难产而死能怪这孩子吗？你竟厌恶她到如此地步。” “这孩子以后就归温家。” “与你费家再无瓜葛！” “爸，消消气。” “费明，我找的律师很快会联系你谈抚养权的事情。” “我们不会阻止你来看孩子，毕竟你是她的爸爸。” “但如果你再敢伤害我妹妹的孩子。” “我不会放过你！” “温暖，以后你就叫温暖。” 十八年后，情窦初开的我。才突然明白，费明有多爱我的妈妈，就有多厌恶我。 我很想跟他说：你没错。但他从未来看过我。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换妈妈活过来。 “加油！加油！A大加油！” “啊！！三分线外的急停跳投！” “耶！绝杀！” “晏舟！晏舟！晏舟……” 场上的篮球赛结束了，男生女生们的尖叫声还在持续。 那个叫晏舟的男生，冲我这边歪头挑眉抛了个媚眼，又激起一层又一层的尖叫。 “呵~男人。”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晏舟，身高181厘米，体重65公斤，A大校草。曾经有星探找他进娱乐圈，他说要好好读书，拒绝了。 就这么臭屁又自以为是的男人，是我的邻居，一起长大的铁哥们。 高中填写志愿的时候，舅舅很不放心。选了个离家最近的，回家搭公交都不用转车。 就问你们，见过几个从幼儿园到大学都走读的人？ 我和晏舟就是。 公交上有几个女生往这边看，窃窃私语的商量谁来要联系方式。 “暖暖，大学毕业以后你想做什么？”晏舟看到了，一边说话一边把我拉进他的怀里，这姿势足以让那几个女生知难而退。 学校也经常有女生含羞带怯的给他递情书、送水或假装偶遇。 时间久了，惹得晏舟有些烦。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在人多的地方牵我的手，有几次甚至拦腰搂住。 《论校草晏舟审美有多差》是学校贴吧讨论度最高的热贴……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懂男女之爱，那么多漂亮又优秀的女孩子喜欢他，非拿我当挡箭牌，全挡住。 “你以后别老拿我当挡箭牌，挡了你的烂桃花，也没人敢追我了。”公交到站了，我甩开晏舟的手。 “你都说是烂桃花了，不挡留着过年啊！”晏舟追过来。 “嘿！你这乌鸦嘴，那万一是正缘呢？”我一脚踢过去。 “是不是正缘我还能不知道，过不了我这关都是烂桃花。”他左手摸了一下鬓角，挑眉对我抛了个媚眼，同时躲开我的攻击。 一路追逐打闹到了小区门口。 “哟，晏舟和温暖放学了。这大学快毕业了吧。”保安大哥老远就看见我们俩了，帮着开了闸门。 他是因为晏舟那张帅脸才能叫出我的名字的。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那次我剪了个头，刷脸识别失败，大哥义正言辞地说：“非业主不能进。” “对啊，马上就要去实习了。曹大哥今天又是晚班啊。”晏舟礼貌又热情的回应。 “对对对，等会就得去巡逻了。最近蚊虫多，你们赶紧回家啊！” 小路两边的栀子花开得正好，草木茂盛，最近确实蚊虫挺多的，听说还有人看见过蛇。我下意识加快脚步。 我和晏舟住同一栋楼，我家一楼，他家二楼。外公和舅舅的厨艺堪忧，于是我从小在晏舟家蹭饭。 晏舟的妈妈对我很好，好到我甚至并不觉得自己是个没妈的孩子。 一根低矮的树枝横在我的头顶，我跳起来伸手去触碰。 “你还没说你毕业后想干什么。”晏舟手都没完全抬起来就碰到了那根树枝。 “我啊，我想开个花店。”我摘下一朵栀子花，抓住晏舟，夹在他的耳朵上。左右欣赏了一下：“真好看。” “你呢，你想干什么？”我继续在花丛里扒拉，寻找中意的花朵。 “娶你。” “你说啥？” 其实我听到了，但是，我觉得我可能听错了，想确认一下。 他说他要娶我？ “温爷爷说，你嫁给我，他才放心。” “别当真，那是外公说的玩笑话。” 我的外公和晏舟的爷爷，曾经给我们两定了娃娃亲。 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婚恋自由，我怎么能拿着个裹挟他呢？ “那如果，我要当真呢。” “啊？” “我要当真，你……会不会同意？”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好像在等我的回答。 我也愣在了原地。 光着身子一起泡过澡，拿着勺子抢过一碗饭；我第一次来例假，他稀里糊涂给买来了纸尿裤；暑假小男孩必经的那件事，都是我举着小风扇给嗷嗷叫的他扇风降温。 这过狗命的交情，谈恋爱……嗯……怎么说呢…… “吱——”是汽车急刹的声音。 “暖暖！”晏舟慌张的叫着我的名字，一个跨步跳过来抱住我，试图往另一个方向躲开。 “砰！”我们好像飞起来了。 “砰！砰砰！”那车应该又撞了什么东西。 “咚。”是车子停下来了，也是我和晏舟撞到一棵树停住。 我们应该滑出去了很长一段距离，因为皮肤与地面摩擦的时候，我感觉有小石子迫切的挤进我的皮肤里去，但奇怪的是一点也不疼。 晏舟的双手还死死护着我的头，脸和我贴的很近。 可是，我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了。 晏舟，我动不了了。 晏舟，你快呼吸啊。 晏舟，我好害怕。 你不能死，我答应你。 我要嫁给我。 不知过了多久，鼻腔里突然嗅到了新鲜空气的香味，我赶紧张开嘴大口的呼吸起来。 晏舟！ 眼睛有点模糊，但能看出来这里是一个光线很暗的房间。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我，没有别人。 努力的撑起身子，身上并没有撞击所带来的疼痛感；前前后后查看了一圈，也没有受伤的痕迹。 晏舟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吱呀~” 门开了，一缕阳光率先挤进房间。 好美的达利园效应啊！不对，达尔文效应。也不对，是丁达尔？ 一只穿着浅蓝色绣花鞋的脚踏进来了，随之出现的是一位蓝衣少女。 “你醒啦？渴不渴？饿不饿？”她一边朝我走来，一遍抬手挥动。 一扇扇的窗叶随着她纤纤玉手的挥动打开，更多的阳光照射进来。 眉似远山黛、眼如秋波涟，朱唇微启、国色天香。一袭淡蓝色丝质长裙陈得她仿佛画中仙。 头发梳的很随意，只简单的从鬓角抓了两绺在脑后轻挽，用一条蓝白相间的发带固定。 耳朵后面是同色系像丝绸一样质地的蝴蝶翅膀样式的发饰，那薄如蝉翼的翅膀仿佛在风中轻轻扇动，垂下的同样薄如蝉翼的飘带甚至真的随着她的动作而摆动。 不对，这很不对。 我迅速跑到窗前确认，外面没有站人。这竟然是二楼，楼下还有不少穿类似汉服的人。 特效只能后期加，3D投影技术也不能做到这么逼真，而且环顾四周根本没有任何电子设备。 长得这么美的女生我见过，穿反重力服的COSER我也见过。 能隔空挥手开窗的人，第一次见活的！ 这地方不对劲，不是真实的世界。 “别过来！”我想大声喝退她。 可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有点不敢相信的又试了试。 “晏舟在哪！” “啊！啊——” 但，真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嗯？你竟然不能说话。”蓝衣女子在一方小几旁的椅子上坐下，倒了一杯水。松手轻轻一挥，水杯竟慢悠悠飞到了我的眼前！ 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穿越梗看了千千万，但真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我可能踏遍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也再见不到我的亲人，和晏舟。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归属。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未知，只有这两个字等着你。 晏舟： 我……好像穿越了，这里的一切都好陌生。 不知道你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之前追的那个剧，女主穿时间久了，就忘了自己的以前。 我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些纸和笔，花了半天时间记录了很多重要的信息，藏在这里。 你知道吗？我现在是一个哑巴。 小说里的穿越不是宗门圣女就是将门之后，再不济也能混个诡计多端的恶毒女配。 我！竟！然！是！个！哑！巴！ 好想外公，想舅舅，还有你。 如果能回来。 我要嫁给你。 ——暖暖 很久没有写东西了，时常觉得没能把自己想的东西完美的表达出来~~如果有人看，希望能给我更多的建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晏舟，我要嫁给你 第2章 素手化形 过了三日，我向那些侍女们打听了一些消息。 这里叫九川，由陆地上青阳城、玄英泽、白藏谷、朱明郡、琉璃川、鸦青川、月白川加海上的蓬莱仙山、海下的幻海楼共九处组成。 我现在所在之地是青阳城内的擎宵仙门，乃九川最强大的修仙门派。 蓬莱仙山上隐居着不问世事的半仙和魅。 凡人仙缘开启后便可以修仙，经历筑基、金丹、元婴后修成半仙。半仙一般会选择去往蓬莱仙山继续修炼，通过三十九镜试炼后羽化成仙。 当然也有少数半仙选择留在人间，为自己的家族或者仙门坐镇。 只因三十九镜十分凶险，进去了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成仙，天寿永享；要么成灰，飘在三十九镜，历经千年万年再重入轮回。 修成半仙后有千年寿元，在家族或仙门混个“仙人”当当，锦衣玉食、备受尊重，遇到大劫难的时候才需要出山帮帮忙，想想这样的日子也是很好的。 蓝衣女子叫吴迪，修成半仙后是去过三十九镜的。但没有成仙也没有成灰，带着个婴孩回来了。 我就是那个婴孩。 现在整个九州都在关注这件事，山脚下驿站里住满了来打探消息的人。 但来到擎宵的第二天，我突然变成了二十岁左右的模样。 第三天苏醒，现在是第六天了。 一日成年，绝不是凡人能做到的。所以我肯定是个修仙者。 蓬莱仙山上的魅是天道派来人间的使者，不是仙也不是人，至善至美。可自由来往于人间和三重天，向人间宣扬神仙文化，相当于外宣部，但数量及其稀少。 目前还活着的，只一名唤枕月的女魅，《仙神册》的作者。 三重天的仙职还有大量空缺，派了枕月来跟大家说成仙有多好。还好我读书多，知道她说的都是鬼话。成仙那么好的话，历史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犯天条的咯！ 海下的幻海楼是龙族的地盘，他们为天道掌管雨雪江河。打听过了，龙族确实姓敖。 现在的龙尊，叫敖烨。 听到这名字的时候我正在喝水，一口气没上得来呛得差点厥过去。 敖烨，熬夜。这大哥该不会也是穿越的吧。 擎宵仙门的弟子从低到高分为：入门、执事、掌事和亲传。 入门弟子要求很低，仙缘开了就能参加入门考核。这一关考得主要是脾气、性格、品德还有家世。这里的家世呢，倒不用什么名门之后，只要是清白之家的孩子就行。 执事弟子就至少得筑基期了，掌事弟子要求更严格。亲传弟子呢就是下一任掌门或者长老的接班人，得是那一辈的佼佼者。 而吴迪的蘅芜苑，每一个侍女都是掌事弟子，而且是专属蘅芜苑。 蘅芜苑很大，装修讲究，我不懂什么风水玄学，都能看出来这园子里布了不少阵法。 侍女们清一色的都是金丹期的高手，门口守着的那几个带刀侍卫更是金丹顶峰了。 吴迪，非富即富。 实在问不出什么情报了，我就开始想办法离开这园子。 试过几次翻围墙，但每次刚爬上去，就被人拎下来了。好在现在身手矫健，翻个围墙就像爬大学宿舍的高低床一样简单。照以前费老鼻子力气爬上围墙，咻一下就被抓下来，我能被气得躺在地上打滚。 试过乾坤大挪移，别说我还真挪了位置，那群漂亮小姐姐被吓了几次都见怪不怪了。 但只能在这蘅芜苑里挪来挪去的，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想象不出来。 自杀吧，又不敢。 万一在这里的死了就真的是死了呢？ 第二十日。写完给晏舟的第二十封信，我已经把这园子的每一处都摸了一遍。 第二十一日清晨，我背靠着连个狗洞都没有的围墙发呆。 挖地道吧，铁锹要去杂物库房领，试了几次人家都不给我。 偷也偷不到，那房子密不透风，我真是很想吐槽：这么有钱一女的，杂物间还管那么严。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星星点点的打在我头上，太阳出来这么早，应该是夏天。但是一点也不热。 我右手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几下，要是能变铁锹多好。 嘶~疼！ 一把铁锹突然凭空出现，砸在我的脚面上。 我抱着左脚跳了起来。 就这样，变出来了？ 我重复了一下刚刚的动作，一阵凉风刮过，啥也没有。 看样子技能熟练度还不够，得多练练。 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挖地道！ 扎起袖子、抡起铁锹，开挖！ 一刻钟不到我就挖到了围墙外头，外面是一条马车那么宽的道路。 太好了，没人！敬身强体壮，敬自由！ 还没高兴三秒。 我被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吴迪拦腰抱起，重新丢回围墙内。 她也跟着飞身进来，表情严肃，厉声对赶来的侍女们喝道：“谁给她的铁锹？” “回仙人，属下没有。”乌泱泱跪了一地。 “看守杂物库房的是谁？” “是属下。”一个人身子发抖的跪爬出来，颤抖着急切的回答：“仙人明鉴，库房并未丢失任何东西。您现在即刻可以派人去查对，属下保证未丢失任何东西。仙人明鉴。” 吴迪示意两个人拿着册子去查，两个人把守库房的侍女押住。 我赶紧拦住，拼命的摆手。众人齐刷刷的看向我，满眼疑惑。 我咬住嘴唇，在内心祈祷：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 吴迪的武器是一把黑色的丑丑的伞，真的和她的衣品完全不搭。 那就给你变一把绝美的伞吧！谁让我学过画画呢~第一次拿奖的时候，舅舅拿着“艺术之星”奖状请整栋楼的邻居吃了龙虾。 低头闭上双眼，脑海里开始构思伞的模样，双手在眼前先交叉，再慢慢地向两边打开。 担忧的睁开眼一看，成了！ 那伞碧玉为骨、天蚕丝为面，没有太多繁复的装饰和花纹，只流转着琉璃般的微光，一些暗纹随着微光明灭若隐若现。 “我变，送你，不气。” 把伞交到吴迪手上，我飞快的在纸上写下几个字。 吴迪脸上三分震惊、三分疑惑、三分试探、还有一分我也看不出是啥，反正就是表情非常复杂。 周围其他人也是震惊的呆坐原地。 “都退下。今日之事，不得泄露半个字。违令者，杀无赦。” “是。” 待众人都离开，吴迪小心将伞撑开。 寒气凝成万千冰蝶振翅而出，所过之处霜花绽放，地面迅速蔓延出蛛网般的冰纹。 “竟然是神兵！”吴迪声音因为过度震惊而有些破音了。 翩若仙子的美人说话破音，场面简直能把人笑翻。 不行，我得再变一个。 这次变得毫不费力。 喏，给你！ 我邀功似得举起一把剑穂是八卦纹玉坠的剑递过去。 修仙世界出现频率最高的武器一定是剑，喜欢吧？ 吴迪没有接剑，但是表情很严肃，看起来很生气。 “你不许再变了！”她又破嗓子了。 不是大姐，你让我变的。 突然狂风大作，瞬间乌云压顶，整个天空都黑了下来。 “噼啪——轰”一道闪电直直的朝着我两所站的地方劈过来，在快靠近我们的时候一分为二，根本不给我们留任何思考的时间。 吴迪执伞运功，动作行云流水。闪电击在伞面，迫使她往后退了三步。 我右手将剑横执，左手曲肘从背面抵住，也挡住了那道闪电。 这闪电，持续了大概五秒才消失。 我在内心把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二郎神君、土地公公……能想起来的全都求了一遍。 在我不确定死了能不能回到原来世界的情况下，我得活着。 这事吧，可能闹大了点。 吴迪一把揪起我丢进了房间里，顺带把两把武器也丢进来了。 然后气鼓鼓的御着自己那把小破伞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修仙者能操控的物品是有距离限制的。修为越高，距离越远。 吴迪已经是很“无敌”的存在了，但她也只能操控，不能素手化形。 如果当时旁边站的不是吴迪和她的贴身侍女，我大概会被圈禁起来，当打手养着了。 经过刚刚那一下，我觉得自己是能打赢外头守着的侍女的。 壮着胆子走出去比划了几下，又被丢回房间。 然后门和窗户都被上了锁。 百无聊赖的我又试了试自己的法术到底多厉害。 先是把房间的布置换了一下，梳妆台放到了窗前，床往右边挪一下…… 接着自己变了几套漂亮的衣服、首饰、小零食…… 还有手机、电脑、电视…… 法术还有缺陷，只能变符合修仙世界设定的东西。 晏舟： 我今天点亮了一个新技能：素手化形。还化形了两件很厉害的武器，厉害到被雷劈了。 不用担心，那雷并没有伤到我。嘿嘿，被我挡住了。 是不是很厉害？ 那时候看武侠小说，光看英雄美女谈恋爱去了，武功招式就记得一个降龙十八掌，但又不记得怎么运功…… 早知道要穿越到修仙世界，我应该多学几招的。现在就会知道怎么和门口守着的侍女打架了。 要是你在就好了，你一定能把她们揍得落花流水。 然后带着我，红尘作伴、浪迹天涯。 ——暖暖 第3章 再见晏舟 很快吴迪就带着一群人乌泱泱的进了蘅芜苑。 “砰！”第一个推门进来的人毛毛躁躁的。 那人内着暗红色鎏金的燕云锦衣，那颜色透过外披墨色香云纱，具象化了什么叫“五彩斑斓的黑”。 暗红色用金线绣着祥云暗纹的腰带，勒出的腰身我伸出两根食指比划了一下，嗯，建模很适合的。 袖口用同款配色的配饰收紧，衣襟和腰间均配有雕琢精美的金饰，头发用暗红色发带和金色发冠高高的束成高马尾。 额…… 好一只五彩斑斓的——黑乌鸦。 然后是吴迪。 接着是一个左眼角有泪痣的年轻女子，走路很轻盈，头花一晃一晃的，是个活泼的小姑娘。 一个额间有蓝色水波纹花钿的年轻女子，纤纤玉步，头上的步摇稳稳当当，一副大家闺秀做派。 另一个梳着高马尾穿着水墨纹衣裳的年轻男子，这装备就比黑乌鸦看起来顺眼多了。 一个白发白衣的中年男子，一脸睿智和博学，年龄看起来有些大。 然后是…… 晏舟！ 世界突然陷入黑暗，只有我和他站着的地方有两缕亮光。 虽然他穿着和水墨纹男子差不多款式的衣服，梳着陌生的发髻。 以前他头发稍微长一点就要发牢骚，一直是老师教训其他扮酷小男生的正面教材。断不可能像现在，一根白玉发簪挽起一半黑发，两鬓垂落长长的发丝。 可是那眉如墨染，仿佛蕴含着远山苍翠；眸似寒星，像映照着水纹微光。 是他，我不可能认错！ 他也同样怔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手握成拳头，指甲快要掐进肉里。 “啪！”我手里的剑掉在地上，周围重回光明。 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眶里奔涌而出，“滴答滴答”顺着脸颊掉落到地上。 我想跑过去抱住他，但脚仿佛被注入了十吨水泥，抬不起一点点。 晏舟，你疼吗？ 晏舟，你还好吗？ 晏舟，我们是一起死了，还是一起穿越了？ 晏舟，我好想你。 “我是晏舟。” 他一边向前走着，一边说。 最后走到我的跟前，眼中仿佛有一汪深潭，那深潭中倒映着我的脸。 我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如果我能发出声音的话。 “乖~不哭了。”他说完这句，就没再说话。 一滴、两滴……他的泪水滴在我头上。 你自己也哭了，还不让我哭。 侍女伺候我重新梳洗了一番，去到花厅的时候，感觉气氛有点尴尬。 其他人几次欲言又止，估计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的哭劲还没完全过去，身子一抽一抽的。晏舟倒是看不出一点哭过的样子。 “她就是温暖。”我刚坐下来，晏舟便开口说道。 “你找了一百多年的那个人？”黑乌鸦想确认一下。 等会，你来这世界一百多年了？震惊使我的双眼瞪的如铜铃一般。 晏舟点了点头，既是回答黑乌鸦，也是回答我。 大约两百年前，一对修仙夫妇生下了一个男孩，长得粉雕玉琢，灵气逼人。大些又乖巧聪慧，十分惹人喜爱。 夫妇两疼爱非常，三岁上下就开了仙缘，原本想大些再送入仙门。 不承想，擎宵的开山师祖突然寻上门来。 道:此小儿对天地灵气感知远超常人，仙缘盛、天赋高，是天地法则选出来的修仙之人。 这对夫妇便只好让开山师祖将孩子带去擎宵修炼。 这男孩，就是晏舟。 十五年后男孩成年，就开始寻找自己的道侣——一个叫温暖的少女。这一寻就是一百多年。 我和晏舟是同时被撞的，他不可能比我提前这么久来这个世界。 他不是穿越而来的晏舟，他是这个世界的晏舟。 我下意识的抽出被他握在手心的手，但很快又被重新抓回去。 “师兄，那边便是……温暖素手化形的两把神兵。”吴迪竟然叫这晏舟师兄。 我更坚信这人不是我的晏舟。 “小师妹，伞你且收好。那是暖暖送给你的。”他抬手一挥，那把伞飞到了吴迪跟前。吴迪也不扭捏，把伞装进了自己的随身空间，并对我点头表示感谢。 他们的随身空间是一个类似钱袋的东西。 至于剑嘛，“晏舟”收进了自己袋子。我随意想出来的东西，竟然意外的和他的武器类似。 “钦天监的监正已经到了待客厅，你们赶紧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吧！”黑乌鸦终于忍不住提醒到，讲了半天故事，大家把重点都给忘了吗？ 晏舟师门一共七人。他是大师兄，也是现任掌门师尊。 吴迪排行第七。是当今皇帝吴不满的亲姐姐。 黑乌鸦原来叫季白，名字和真人有点割裂。是晏舟的五师弟，也是青梧门内的五长老。青梧呢，就是他们现在修仙所在的门派。 额间有蓝色冰裂纹的女子唤兰之雅，排行第二。水墨纹男子叫李玄明，排行第三。左眼下方有颗泪痣的女子唤卿梅子，排老四。那个白衣白发的中年男子，是他们的师叔唐知州，现任大长老。 算了一下，没见老六，可能是外出游历去了。 天象异变直指擎宵，他们必然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几人商议许久，眼下发生了两件大事，不如说一件、藏一件。 第一，公开两柄神兵的存在，既能将天象异变的原因圆过去，又能向世人昭示擎宵的实力。 第二，隐瞒我的存在，对外称女婴已化归。化归呢，就是这个世界修仙者身死道消后身体和意识的消散。 襁褓中的婴孩几天时间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而素手化形的本事，更是能让我成为天下人抢夺的目标。 三月后于擎宵仙门擎苍台举办“神兵昭世宴”，向世人展示天赐神兵。 这个消息很快从擎宵仙门传出，再由山脚等待的人们传往九川各地。 “师叔，你知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法术？”兰之雅问道。 “不能完全确定，只是和书册上记载的气灵感应术有些相似。”唐知州找了把椅子坐下，说道：“书上记载，此术能用意念感应和控制一切，却并未说明是否能素手化形。” “那打探打探，也许有人已经将这法术精进。”季白从眼前的果盘里挑出一颗翠绿翠绿的葡萄丢进嘴里。 “那可是九重天神明一尘的独门秘术，你当谁都能使？”唐知州摸了摸自己已经斑白的眉毛。 “这小妮子使的竟然是神明之术？”季白一个弹跳越到我跟前：“小妹妹，你再给哥哥变一个~” 这人怎地那么不像好人呢？ 其实我也很好奇自己这个技能到底有多“随心所欲”，勉为其难帮你变一个吧。 我眨巴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季白，突然瞅到他腰间的袋子，里头竟然装着一套头面。就是那样式，真挺丑的。 当头面出现在桌面上的时候，我的内心还是很激动的：意念简直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东西。 季白“嘶”了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其他人都疑惑地凑了过来，而兰之雅瞥了一眼，赶紧转身。 这两人有秘密！因为我看见兰之雅的耳朵红了。 “她不仅能素手化形，还能看到乾坤袋里装了什么！”季白远远地站着，手指着我说道。 众人闻言，惊叹出声。 “你未必是神明？”季白有些不甘心也有些不愿意相信的冲过来，揪着我头上的两个发髻仔细端详起来。 “你额间也没有金色仙纹啊！” 我奋力想要拍开他的手。 这只黑乌鸦真的很毛躁，让人家那么温婉的兰之雅怎么喜欢你呢？ “师弟！”晏舟一个弹指弹开了季白的手。 “她姓温。” “姓温怎么啦？我还姓季呢！”季白龇着牙，甩着被弹到发红的手。 “师傅也姓温。”兰之雅瞥了一眼季白，想要关心又不敢的样子。 “那怎么了……等会，她是师傅的私生女？！”季白像个猴子一样跳了起来，直接蹦跶到了椅子上。 “哎哟，卿梅子！你打我干嘛。”我真怀疑这货是走后门当上长老的，他们的师傅也不知道收了多少好处。 “该打！岂能容你妄议师傅？”卿梅子作势又打过来，被兰之雅拦住。 “师傅此生并不曾有过道侣。”晏舟说着这话，握着我的手的力度又加大了一些。他好像在替师傅遗憾。 “我只知道，她是温家后人，是擎宵仙门的人。其他的师傅并未讲明。” “小师妹，皇城你亲自去一趟，切记不能让他知道温暖就是你从三十九镜带回的婴孩。否则……” “大师兄，我明白。” “玄明，你且协助师叔共同筹备昭世宴。天气越发热起来了，多多备些消暑降温的东西，分发给前来祝贺的老百姓。” “师叔，消息一定会传到魔界，要加强巡防力度。昭世宴……蜚声有名或许会不请自来。定要做好万全准备。” “梅子，你和季白去筹备纳新事宜，昭世宴的消息一旦昭告天下，前来拜师的人定会增加。虽是壮大仙门的好机会，但也要防止有心之人乘机混入。” “小雅，你还是全力守住清雅边界。” “温暖是我的道侣，待结缘之日定下，再行昭告天下。” 大哥，你不是在安排工作吗？怎么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这就宣誓主权了？ 可你不得问问我的意见吗？此晏舟非彼晏舟，我可不会答应。 晏舟： 我以为我在这个世界遇见你了，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 如果他真的是你该多好？ 你知道吗？ A大的那条樱花路，你第一次牵住我的手时，我的心脏噗的一声裂开了。 我大约是喜欢你的，女生对男生的那种喜欢。 可是你说：暖暖，帮我个忙，假装一下我的女朋友。 所以啊，三年我都在内心告诉自己：这都是假的，假的，是晏舟装的。 如果你能早点告诉我，你的心意，该多好？ 我们那三年，是不是就不用藏着真心演戏了…… ——暖暖 第4章 今已亭亭如盖 自那天起，我被接到了晏舟的锦绣园。 吴迪曾以男女有别为由提出反对。 晏舟回了她一句：世禄之家，必不亡其宗。即刻又去仙祠请了黄道吉日，是一月后的七月十五。 不同于吴迪华丽恢弘的衡芜苑，锦绣园很小。只一座小楼、两间矮屋，一方荷塘。 进门是青石板地面的庭院，一条小路直通那两层的主楼。小楼的二楼是晏舟的居所，进门的堂屋摆着书案和很多的典籍；左右两边是两间睡房，右边那间可以看见蔚蓝的大海，海上蓬莱仙山云雾缭绕、若隐若现，晏舟便把我安排在这间了。 庭院左边是一方不大的荷花池，池边有个赏荷亭。赏荷亭后面还有一条小路，通往后院的小厨房和杂物间。 对了，后院还有几方菜地，种了些萝卜蔬菜、圈了几只鸡。 庭院右边有一颗两人环抱那么粗的蓝花楹，树干靠近围墙，枝叶繁茂向着主楼那边，犹如一把撑开的巨大伞盖。 我记得舅舅带我去昆明游玩时，曾经过一条蓝花楹之路，很多棵蓝花楹种在道路两边才能有这个效果。 什么叫“亭亭如盖”，这便是。 在这颗蓝花楹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垂下来一个木板做成的秋千。因为不被允许到处走动，又没有其他打发光景的事情可以干，这秋千就成了我唯一的玩具。 每次晃得厉害了，就要抖落一地蓝色紫色的花朵。 晃得很高了，还能看见锦绣园外那处高台。据说那叫镜台，是整个青梧最高的地方。 而晏舟处理完公事，就喜欢坐在树下的摇椅上，摇着扇子，陪着我荡秋千。 晏舟不管去哪里、去干什么都会带着我。 后来他曾与我说明他留下我的原因，除了他和季白，其他几人背后均有各大势力的影子。 “世禄之家，必不亡其宗” 他信他的师弟师妹不会害我，但是不信家族羁绊下的无可奈何。 我现在的力量，足够让任何一方，成为天下霸主。 季白曾猜测我可能是天道新创的魅，然后被唐知州否定了。 他说：温暖，未及姑射仙姿。 这句我听懂了，他说我的容貌不够美。能不能来个人把他的嘴缝起来！ 无聊的日子久了，就会胡思乱想。 这天我又把秋千荡得高高的，阳光有以下没一下的打在我的眼皮上。 很像那天，走在紫藤花架下，热烈的阳光透过一格一格的木头栅栏，有规律地洒下来。 那天我摘了很多的栀子花。 男孩在旁边笑着说：“你摘再多也留不住现在的美好。” “那怎么办？” “记在心里啊！”男孩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我想了想把栀子花都递给了他。 是啊，记在心里就好。 “那你会把我记在心里吗？” “会的！我可是一直都把你当自己的妹妹，最可爱的小妹妹。” 男孩接过栀子花，点了一下我的额头，快乐的回答。 那你知不知道，栀子花的花语是一生的守候？ 你知不知道，你是我想要守候的一生？ 没过几天，男孩和一个女孩在一起了。 据说他们是青梅竹马，只是不想耽误学业，才特意保持距离。 原来真正相爱的人，哪怕相隔天涯也会把彼此放在心上；而没有缘分的人，哪怕朝夕相处三年也不会有结果。 那是最美好的三年啊，却活在自己织就的梦境里。 到头来只落得个“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因为这事刺激得我写了好几篇小说…… “再来几个这样的我家暖暖就要成作家咯。”晏舟指尖转着篮球，挖苦我。 “你他喵的就是见不得我好！下次遇到的就不能是真爱我的吗？”我追着打了他一路。 我如今在异世界，回不回的去都不知晓。那些欢喜、那些疼痛，回忆在此刻化成灰。 从秋千上一跃而下，抬头看着那繁花似锦的蓝花楹伞盖。 几滴泪珠从眼角滑落，乱入的杂物，终于顺着眼泪掉出来了。 “别哭，我在。”晏舟的声音突然从背后想起，轻轻地将我环进他的臂弯。 是栀子花的香味。 我有些错愕的回头，他的脸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呼在我的脸颊。 他的嘴唇好润，好像咬一口会滴出水来。 如果，我现在踮起脚，他正好低下头…… 应该，是能尝一尝味道的。 等会！ 我在想什么？这货不是真的晏舟啊！ 瞬间我仿佛触电一般推开晏舟，后退两步，“咚”的一声后脑勺与树干“亲密接触”，痛的我捂着脑袋弯起腰来。但屁股再次碰到树干，一个没站稳往前“扑通”跪倒，跪的同时头顶又顶到了晏舟的肚子。 我百分百确定，是肚子。 还好只是肚子。 然后蹲在地上不敢起来…… “你为何，如此抗拒。”他的声音里有些失望。 可是如果你是那个世界的晏舟，会一掌拍在我的后脑勺，然后大笑着说：小样儿还为别人家男人伤心呢？走，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身体猝不及防的腾空而起，我竟被这个晏舟打横抱起，朝着赏荷亭走去。 因为要举办神兵昭世宴，整个仙门的人都很忙碌，锦绣园也一直是人来人往的。 路过的那些弟子们，愣得连行礼都忘了。 我很想下去找他们解释一下，但很快被亭子里的香味吸引了。 竹签牛肉、辣子田螺，还有一碗有荤有素、麻辣鲜香的钵钵鸡！ 钵钵鸡后面还有一碗，看不太清。 我拍了拍晏舟的肩膀，示意他快点走。 是麻辣兔头！ 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呢！ 除非用老卤汤汁卤至入味，再用干辣椒、花椒、姜蒜炒至表面红亮，吃的时候先啃皮、再吸髓、后吃肉…… 可惜味道差了点意思，再加点花椒就好了。 “这里找不到那么多的调料，所以味道没有那么地道。等空下来，我带你去朱明郡看看，那边气候炎热或许会有花椒。” 他能听到我的心声？ 心里咯噔一下，倒吸一口凉气。一小片辣椒趁机钻进我的鼻腔里。 我赶紧起身伏在亭子的栏杆上，努力的把那片辣椒呼出来。 晏舟手掌覆上我的后背，一股清凉的气息从后背像鼻腔传来，辣的感觉瞬间就被盖了下去。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狼狈的脸，那一桌子好吃的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莫名其妙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莫名其妙的哑了。 莫名其妙的获得了很强的技能，莫名其妙的被关在院子里。 还有这个和晏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却有着和晏舟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讪讪地起身，上楼回到了房间里。推开朝着大海的窗户，也不知道那蓬莱仙山今天有没有人羽化成功。 “暖暖，你是在躲着我吗？”晏舟隔着大约一米远的距离问道。 我回头看了看他。与其这样猜来猜去，不如直接问清楚。 我跑到堂屋的书案前，拿纸笔开始写字。 “生日？” “温暖的生日是农历五月十七。” “喜欢吃什么？”不对他刚刚才给我准备的我爱吃的东西，划掉，重写。 “高中那个男生名字？”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 手中的笔被晏舟抢走扔在地上，人被晏舟紧紧的拥进怀里，我挣扎着想推开他。 “暖暖，我是晏舟。” “那个和你一起长大的，住在你家楼上的晏舟。” 他，真的是晏舟。 温热的掌心，一下一下的在我背上轻拍。他又重新给我讲了那个故事。 “三岁的时候，我想起来前世的所有事情。可惜太小了，根本没法离开那个家去找你。” “直到祖师出现，祖师……” “他说，若修炼达到一定境界，便可在九川探寻到你的位置。” 然后他就开始没日没夜的修炼。 同入门的师兄弟们去吃饭，他在修炼；大家就寝了，他在修炼；烈日炎炎他在修炼，寒风刺骨他在修炼；镜台上的第一缕阳光永远都最先照耀在他的身上…… “终于在七十岁那一年修炼至元婴。”他说这话的时候好像七十是一个很小的年岁，可外公七十就已经离开我了。 我不知道修炼有多辛苦，但我知道七十年很长。 修炼至元婴，可使用探查术了，但这时候他才知道，须有被探查之人的贴身之物才能施展此术。 他的师祖并不知晓他要找的人来自另外一个时空。 晏舟无奈只好拜别师门，开启了漫长的寻人之旅。 他踏遍九川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一个城镇又一个城镇、一个村庄又一个村庄、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的找。 这一找，又是七十年。 七十又七十，他说的好像“我找了你七天又七天”那么轻松。 我坐直身子，仔细打量起他的脸庞。 为什么会觉得他不像原世界的晏舟呢？ 因为那眼里的沧桑和忧伤。 一百四十年，足以让人间的沧海变成桑田，可他却一直坚持着同一件事情。 他到底怎么坚持下来的啊，他甚至都没法确定温暖是否存在于这个世界…… 像有什么重重的击打着我的心脏，疼得我不能呼吸。泪水如决堤的江南春岸，是庆幸，庆幸我们终于相遇在同一个世界；是欣喜，欣喜他眼中心中都有我。 是心疼，心疼他被困住的这一百四十年。 他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珠。 “我找不到你，也找不到回去的方法。” “师傅说，那就去海上找，也许你在蓬莱、在龙族。” “我拼了命的修炼，只想快点修成半仙，去仙山、去海底，去找你。” “如果仙山、海底也找不到你，那就成仙。” “去三重天、去九重天，哪怕去找天道，我也要找到你。” 他伏在我的肩头，哭的不能自已。 “可是三十年啊，我停在元婴巅峰三十年，始终无法突破。眼见六师弟和小师妹都修成半仙了，我始终停滞不前。” “那就干脆死了吧，死了也许就回去了。” “可是死不了……” “暖暖，我试过刺穿心脏、试过淹在水里、试过吃穿肠毒药……暖暖，我连死都做不到。” “暖暖，我以为我把你弄丢了，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我接受了掌门之位，用忙碌麻痹自己，天天盼着早点死。” “可原来你就在离我最近的地方。” 晏舟重新将我拥入怀中，带着失而复得的欣喜和放松。 第5章 夜游阳城 和我一起搬进锦绣园的还有之前在蘅芜苑贴身照顾我的赵黎花。 不苟言笑，埋头干着日日雷同的杂活。 晨起备好我的吃食，便开始收拾屋子；上午不远不近的跟着我在园子里闲逛，我爬围墙她也不会制止；晌午伺候我吃完午饭，就在屋门口守着，像逼着学生睡午觉的班主任。 下午会给我读一读“龙王日报”。 龙族因为掌管人间雨雪河流，在九川大陆各地都设有龙王庙。修仙世界，热闹的不是菜市口，而是各大庙宇。仙人庙求的是心安，龙王庙却能直接见到龙族庙祝，所以香火最旺。 求仕途、求姻缘，求子嗣、求福禄，甚至遇到无法解开的困惑也要来问一卦。 哪怕啥事也没有，闲余空时，也要去到龙王庙门口坐一坐。 人们觉得这样能粘上些顺风顺水顺财神的好运气。 一来二去，龙尊敖烨干脆搞起情报工作来。 他将各地龙王庙收集到的信息收集起来，记录在小报上，第二天再发往九川各地。 晚上伺候我洗漱完，赵梨花便退到门外候着。直到晏舟有些不自在命令她退下，她才会回到矮屋去休息。然后第二天清晨备好吃食候着我醒来…… 她那里我总是问不出什么来，这姑娘嘴惜字，说话都是：是、好的、明白、稍后……一个、两个字的往外蹦。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她是吴迪派来监视我的，一直对她没什么好颜色。 但自确认晏舟就是晏舟，也确认了他们师兄妹之间的感情，我现在只觉得她是个话少肯干活的老实人。 申公豹说的没错，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不同心境看同一个人，都有不同的样子。 为表对她误解的歉意，我求着晏舟买了一些金银首饰。仙门弟子的服饰都有严格的规制，但首饰没有。很多女弟子日日都换式样，精心的取悦自己。 但赵黎花，从第一天到现在，都是一根木头发簪束发。 “温姑娘，您这是？”赵黎花看这那一小箱子金银首饰有些犹疑。 我拿起其中一只朱钗，插进她的发髻，左看看右看看。 原来怎么没发现，这赵黎花长得这么英气。长相看起来至少金丹了，可惜却是个筑基菜鸟。 我把箱子交到她手上，对她露出一个自认为最甜的笑容。 从锦绣园外面的镜台，可以俯瞰擎宵山脚的整个青阳城。 自擎宵放出要举办神兵昭世宴开始，九川各地的修仙者就陆陆续续的向青阳城涌来。虽然官府已经升级了进出青阳城的要求，但每日往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甚至城内所有闲置的屋子都被官府征用，也接待不下来的客人，只好把周边乡镇也征用了。 一些头脑灵光的人趁此机会大赚了一笔，有些甚至可以入城置办宅子了。因此凡人对擎宵的感激之情也越来越盛。 没啥事的时候我会坐在镜台，欣赏下面热闹的街市。 白天青阳城内茶楼、酒肆、作坊、商铺，连空地上挤挤挨挨的全是摊位。卖什么的都有，最离谱的我竟然看到了卖擎宵武功心法的。 其实大家都知道开不了仙缘的凡人，有了心法也没法修仙；也知道擎宵的心法不会以书本文字的形式呈现。 但那摊子每天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妥妥的心甘情愿交智商税。 晚上的青阳城，三三两两的人群或在酒楼高谈阔论、或在街边信步闲游。道路两边灯火通明，照的从主街穿过的阳河闪着光斑，从镜台看去仿若星河。 我求了晏舟很多次，终于在这天夜里，第一次踏出擎宵。 晏舟原本不打算带上赵黎花，因为筑基的修仙者是不会御物飞行的，走下山可得要些时辰。 但没想到来之前吴迪把自己那把丑丑的伞送给赵黎花了，她竟壮着胆子御物飞行跟着来了。 这会商铺都打烊了，从门缝里透出带着铜臭味的烛光；路边的摊贩还三三两两的坚守着，看到有人才轻声叫卖。 数不清的彩灯挂满了街道两旁的屋檐，甚至高大的树枝上也会有，照的黑夜仿佛黄昏；烛光透过油纸，散发出的光芒柔和而温馨，让这个街道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滤镜。 偶尔会有雕龙画凤、漆着金漆的画舫从河面驶过，琉璃灯与水晶盏照耀如白昼，倒影在水面彷佛一座移动的天上宫阙。 我站在阳河河面上一座装饰华丽的廊桥上。画舫通过廊桥时，还会轻轻触动廊桥下的花灯。 突然一阵凉风吹过，彩灯迎风飘荡，烛火摇曳生姿，在树影婆娑间，仿佛天上的星子。 这场景，便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我有些兴奋，挥着手示意不远处的晏舟赶紧过来。 词的后半句是什么来着？ 是“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晏舟衣摆、袖口被风吹起，一步、一步伴着灯影向我走来。大抵是修仙练武的缘故，他的每一步，都十分有力，时间都被他踩得有些慢了。 “不是逢人苦誉君，亦狂亦侠亦温文”还能有比这更好的形容了吗？ 心跳突然加快，他已停在我的眼前。风轻轻拍在我滚烫的脸上，我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含怯带羞的模样。 慌忙转身伏在栏杆上，手指比划着水面的波光粼粼。 晏舟是与我同时感受到背后的杀意的。 他一个转身将我护在身后，右手一挥一道剑气冲出将那道寒光击落。 应该是一把匕首。 原本远远站着的赵黎花也飞快的跑来挡在我身前。 “来着何人？”晏舟运气喝道。 “万年铁树终于开花了，晏掌门竟然和女子私会了。”一道声音由远及近。 修仙者们，周身散发一些特定的香气。擎宵仙门是植物清香，比如晏舟是栀子花香。 而来人，周身散发的是血腥味，是杀戮的气息。 “孟江宇？”晏舟看清来人，瞬间亮出了武器。 这个叫孟江宇的人实力应该和晏舟不相上下，都是元婴巅峰。他旁边跟着的另外一人修为应在金丹一层。 “看样子蜚声有名也来了青阳城，何不叫他来见我。”晏舟说道。 “呵~”叫孟江宇的男人轻笑出声，道：“魔尊岂是尔等想见就见的。” “你身边这女子，姿色虽不算上乘，倒也楚楚动人。”孟江宇一边说，一边玩味的打量着我，继续说道：“我竟然探不出她的修为，是凡人，还是已修至半仙？” 你喵了个咪的，看就看，怎么还点评上了？ 我想上前理论的步子还没迈出，那两人同时发起攻击。 孟江宇甩出一根长鞭，直直的朝我劈来。晏舟提剑抵挡，两者相触的一瞬间，火光四射。 另外那人辉的是一双则重达千斤的圆锤，高高举起飞身向赵黎花砸去。幸好有吴迪给的武器，这一下结结实实的砸在黑伞伞面上，反倒把那人震出去老远。 但那二人并没有停手的意思，一鞭不成第二鞭接踵而至，一锤不行第二下直接把锤子扔过来了。 长鞭原就善远攻，晏舟为护我竟只有抵挡的分。 几个回合下来，那人越挫越勇，晏舟竟然渐渐落了下风。 而此时，梨花已经浑身是血。 晏舟说过，再不可在任何人面前使用素手化形之术。 那我还能干嘛？看他的乾坤袋里装了啥？好像是一些孩子的衣服，看样子这个人已经当父亲了。 可是这也没用啊！ “额啊~”那双锤突然重重砸在梨花的腰背上，直直将她砸到桥面上，桥面甚至裂开了几条缝。 同时间，孟江宇的鞭子在半空中突然长出许多的小刺来，“啪”地一声甩来，在晏舟的剑前猛地一个转弯朝我的脸上直击而来。 晏舟来不及多想往左边迅速移动，用身体替我挡住。 鞭子穿透了他的肩膀，抽出的瞬间，鲜血渗出。 那鲜血，仿佛恶魔的笑脸，嘲讽我的无能为力。 孟江宇和同伙对视一眼，长鞭突然攀上了重锤，在空中甩了两个圈直直朝我和晏舟砸过来…… 孟江宇，你该死！ 你们都该死！ 时空突然静止，我从晏舟身后走出。 右手掐诀，孟江宇的同伙瞬间被冻成冰雕；再将五指并拢，那冰雕碎成齑粉。 左手对着孟江宇一挥，他便被直直飞到了我的跟前。 我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从他的识海中看到了他的生平。 他娶了凡人妻子，却一心修炼置妻儿于不顾。妻子去山里采蘑菇被野兽咬死，尚在襁褓的婴儿独自饿死家中。此时他才发现他修炼的初心是为了护妻儿此生无忧。 魔族魔族，竟只是些打不过自己心魔的宵小之辈。 嘴角抬起一个优雅地弧度，时空重新开始轮转。 孟江宇看着眼前的我，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右手使出全力一掌顶上他的下巴，他的身子被击飞起来，呈抛物线向阳河水面落去。 握着鞭子的手从眼前经过，我顺手抢过。左手用力一甩将其冻成冰柱，狠狠摔在了桥面。 桥面被砸出一条深深的鞭痕，而鞭子瞬间被摔得粉碎。 “扑通~”孟江宇落入水中没了声响。 …… 世界彻底安静了。 …… 我举起自己的双手看了又看，就是一双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的手。 可刚刚…… 我好像，用它杀了两个人。 血液突然开始沸腾，兴奋的血液一个猛子扎进我的心脏，承受不住的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