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约》 第1章 传言 九月的江城正是盛夏时节,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地板上,露出点点斑驳。 空气中也携带着炙热感,即使蝉鸣不止,午后还是带着吸引人困顿的魔力。 他拖着两个大行李箱站在宿舍门口,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白色T恤,黏腻地贴在背上。 陆怀远抬头看了眼刺眼的阳光,他忍不住在心里抱怨:这南方的天气简直要人命。 “同学,需要帮忙吗?”一个戴着志愿者袖标的女生红着脸走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这个身高腿长又帅的北方男生。 陆怀远摇摇头,露出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不用了,谢谢。” 他看了眼手中的宿舍分配单。 ——梅园3栋306,径直朝指示牌方向走去。 推开306宿舍门的那一刻。 陆怀远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气。 宿舍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陆怀远愣了一下。 靠窗的下铺已经被人占据,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深蓝色的床单上印着简约的几何图案,床头还放着一个小巧的星空投影灯。 一个纤细的背影正站在书桌前整理书籍,听到开门声转过了身。 “你好,我是盛亦声,艺术系钢琴专业。” 男生声音清亮,像夏日里的一泓泉水。 他唇角微微上扬,眼睛在透过窗户的阳光照射下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皮肤白得几乎透明。 陆怀远下意识地捏紧了行李箱拉杆,“陆怀远,计算机系。” 他简短地回应,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度。 目光扫过剩下的上铺,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身高一米八六,睡上铺简直是一种折磨。 盛亦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似乎明白了什么,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抱歉,我有些恐高,所以先选了下面,希望你不介意。” 陆怀远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也想要下铺,但看着对方已经铺好的床铺和略显歉意的表情,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他费力地把两个28寸的行李箱拖到床边,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宿舍里一时只剩下窸窸窣窣的整理声。 “你是北方人吧?”盛亦声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 “嗯,哈市的的。”陆怀远头也不抬地回答,正费力地把冬季厚衣服塞进狭小的衣柜里。 “难怪。”盛亦声轻笑一声,那笑声像一串清脆的风铃,“你们北方人都这么...高大。” 陆怀远这才抬头仔细打量自己的室友。 盛亦声比他矮了大半个头,身材纤细,手腕在阳光下几乎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浅色牛仔裤,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臂。 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爽,和陆怀远印象中艺术生的张扬形象相去甚远。 “你们南方人都这么...”陆怀远本想回敬一句,却在看到盛亦声微微歪头等待下文的表情时卡了壳。 对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都那么...怕热。”他最终干巴巴地结束了这句话。 盛亦声笑出了声,眼角微微弯起:“这才九月,等到了六月盛夏你会知道江城的有多热噪。”他转身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风扇放在桌上,“这个送你,我刚多买了一个。” 陆怀远看着那个小巧的白色风扇,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他生硬地道谢,把风扇放在了自己那边的桌上,没有立即使用的意思。 盛亦声似乎并不介意他的冷淡,继续整理着自己的乐谱。 陆怀远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纸页间翻动时像在弹奏无形的钢琴。 两人就这样在沉默中完成了宿舍的初步布置。 陆怀远的东西简单实用:笔记本电脑、几本专业书、洗漱用品和几件换洗衣物。 而盛亦声的那半边宿舍则充满了艺术气息:墙上贴着几张音乐会海报,书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节拍器,床头挂着几串星星形状的小灯。 傍晚时分,计算机系的新生群里通知班级聚餐。 陆怀远换了件黑色T恤准备出门时,盛亦声还在书桌前翻阅一本看起来相当复杂的乐谱,修长的手指偶尔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像是在练习指法。 “要一起走吗?我去东区食堂。”出于礼貌,陆怀远还是问了一句。 盛亦声抬起头,眨了眨眼睛,似乎刚从音乐世界中回过神来:“谢谢,不过我等会儿音乐社有迎新活动。”他看了眼手表,“大概七点开始。” 陆怀远点点头离开了宿舍。 东区食堂被计算机系包下了一半,几十个男生和寥寥几个女生吵吵嚷嚷地围坐在一起。 作为系里少有的几个超过一米八的新生,陆怀远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安静地吃饭,偶尔应付一下旁边同学搭话。 “你们宿舍就你一个计算机系的?”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问道,嘴里还塞着饭。 陆怀远点头,夹了一筷子看起来过于油腻的鱼香肉丝:“嗯,我和一个艺术系的住。” “艺术系?男生女生?”旁边立刻有人凑过来,脸上带着八卦的表情。 “男的,钢琴专业。”陆怀远喝了口啤酒,觉得比家乡的淡了不少。 “哦!是不是那个盛亦声?”隔了两个座位的一个女生突然插话,她扎着高高的马尾,眼睛亮了起来,“他超有名的,去年青少年钢琴比赛全国冠军,长得又好看,我们高中好多女生迷他。” 陆怀远挑了挑眉,没想到自己的室友还有点来头。 他想起盛亦声那双在阳光下像琥珀一样的眼睛和纤细的手指,确实符合女生们喜欢的类型。 “不过...”女生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听说他可能是gay哦,我们学校艺术系有好几个学长在追他呢。” 陆怀远的手顿了一下,啤酒杯悬在半空。 他突然想起盛亦声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尾音,整理乐谱时优雅的手势,还有那个送给他却被冷落的小风扇。 一种说不清的不自在感从脊背爬上来。 “别乱传这种话,随意造谣别人可不好。”陆怀远放下杯子,语气比预想的要冷,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女生讪讪地住了口,饭桌上的话题很快转向了游戏和编程语言。 但陆怀远的心思已经不在聚餐上了。 他机械地咀嚼着食物,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宿舍里那个纤细的身影和女生的话。 回到宿舍时已经接近十一点。 推开门发现盛亦声还没回来,陆怀远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丝莫名的烦躁。 他快速洗漱完毕躺在上铺,盯着天花板发呆。 宿舍里还残留着那股淡淡的雪松香气,让他想起高中时去过的植物园。 凌晨一点,门锁轻轻转动的声音惊醒了他。 盛亦声蹑手蹑脚地进门,看到上铺亮着的手机光时明显吓了一跳:“抱歉,吵醒你了?” “没事。”陆怀远简短地回答,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听到盛亦声轻手轻脚地放下背包,然后是衣料摩擦的声音,估计是在换衣服。 黑暗中,水龙头的水流声被刻意压得很低,牙刷杯小心翼翼地放在洗手台上。 当盛亦声终于躺下时,床铺发出细微的响动,然后是轻微的、规律的呼吸声。 陆怀远盯着墙壁,脑海里回响着晚餐时女生的话:“听说他可能是gay...有几个艺术学长在追求盛亦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在意这个信息,只是感到一种奇怪的烦躁。 第二天早上七点,陆怀远的闹钟准时响起。 他迅速按掉,从上铺爬下来时,发现盛亦声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揉眼睛,头发乱蓬蓬的,像个刚睡醒的小动物。 “早。”盛亦声声音里还带着睡意,朝他笑了笑,“要一起去食堂吗?” 陆怀远看着对方睡得泛红的脸颊和微微张开的领口,突然想起昨晚听到的传言。 一种莫名的尴尬涌上来,他迅速移开视线:“不了,我昨天晚上约了同学。”这个借口脱口而出,他甚至没有约任何人。 盛亦声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好吧,那...回见。” 陆怀远匆匆洗漱完毕就离开了宿舍,没有看到身后盛亦声困惑而略显受伤的表情。 走在去食堂的路上,他试图分析自己反常的行为。 是因为那个传言吗? 还是因为盛亦声身上那种让他感到陌生的气质? 他摇摇头,决定不再多想。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早晨的拒绝,将成为他们之间一系列误解和逃避的开始。 而那个被陆怀远冷落在桌上的小风扇,将在不久后的盛夏,成为他们关系转折的关键物品。 第2章 调宿 陆怀远连续三天早出晚归,完美避开了与盛亦声的所有交流。 周五下午,他推开宿舍门时,意外 地看到盛亦声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 听到开门声,盛亦声迅速将纸张翻面,动作快得可疑。 “你在啊。”陆怀远干巴巴地说,把背包扔到自己椅子上。 盛亦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在夕阳下呈现出蜂蜜般的色泽:“嗯,今天没社团活动。”他的目光在陆怀远脸上停留了一秒,又迅速回到面前的纸上,“你这几天很忙?” “嗯,课程预习。”陆怀远随口应道,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盛亦声手下的纸张上。 从背面看,似乎是某种表格。 盛亦声注意到他的视线,手指微微蜷缩:“那个...你要用桌子吗?我可以去图书馆。” “不用。”陆怀远转身去拿换洗衣物,“我先洗个澡。” 浴室门关上的瞬间,他听到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热水冲在脸上时,陆怀远突然想起开学第一天女生说的话。 盛亦声会是...那种人吗? 他摇摇头,试图甩掉这个念头。 就算他是,又关自己什么事? 从浴室出来时,盛亦声已经不在宿舍了。 陆怀远松了口气,却又莫名感到一丝失落。 他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发现那个被冷落多日的小风扇不见了。 桌上多了一张便利贴:「风扇我拿走了,看你好像不需要。亦声。」 字迹工整清秀,像它的主人一样干净利落。 陆怀远盯着那张纸条看了许久,最后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是社团招新日。 陆怀远一早就去了计算机协会的摊位。填表时,隔壁音乐社团突然传来一阵钢琴声。 那旋律清澈透亮,像山间溪流般流畅自然。陆怀远的手顿住了,笔尖在纸上洇开一个小墨点。 “那是盛亦声,钢琴专业的,”计算机协会的学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听说去年拿过全国大奖,怎么,有兴趣?” 陆怀远摇摇头,强迫自己继续填表:“只是觉得弹得不错。” 表格填完后,他鬼使神差地朝音乐社团方向走去。 透过敞开的教室门,他看到盛亦声正坐在一架三角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飞舞。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 他微闭着眼睛,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完全沉浸在音乐中。 陆怀远站在走廊上,一动不动地听完了整首曲子。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教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盛亦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门外陆怀远的视线。 两人都愣住了。 陆怀远率先移开目光,转身就走。 他心跳得厉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逃。 走出教学楼,九月的阳光依然毒辣,他这才想起自己没带水,喉咙干得冒烟。 “陆怀远!”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转身,看到盛亦声小跑着追上来,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给你的。”盛亦声递过一瓶水,气息有些不稳,“天太热了。” 陆怀远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瓶身冰凉,显然刚从自动贩卖机里拿出来。 “你...来参加音乐社团?”盛亦声问,眼睛亮晶晶的。 “不,计算机协会在隔壁。”陆怀远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你弹得很好。” 盛亦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被点燃的星星:“谢谢!那是肖邦的《雨滴前奏曲》。你喜欢的话,我可以...” “我只是路过。”陆怀远打断他,声音比预想的要冷,“我先走了,还有事。” 盛亦声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瓶:“哦...好的。” 陆怀远转身离开,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盛亦声这么刻薄,更不明白为什么看到对方失望的表情时,胸口会隐隐作痛。 回到宿舍,陆怀远发现门虚掩着。 推开门,一个陌生男生正坐在盛亦声的床上翻看他的乐谱。 男生听到动静抬起头,上下打量着陆怀远。 “你是陆怀远?”男生站起来,比盛亦声高半个头,肩膀宽厚,一看就是经常健身的类型,“我是程诺,亦声的朋友。” 陆怀远点点头,走到自己书桌前:“盛亦声不在。” “我知道,我去音乐社团找他了。”程诺的语气带着一丝挑衅,“他说你这几天一直躲着他。” 陆怀远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一下:“我没有躲他,只是很忙。” 程诺哼了一声:“听着,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问题,但亦声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敢欺负他...” “程诺!”盛亦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快步走进来,手里还拿着那瓶没喝完的水,“别这样。” 程诺撇撇嘴,但还是退后了一步:“我只是来给你送这个。”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外婆做的桂花糕,你最爱吃的。” 盛亦声接过盒子,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谢谢,替我谢谢外婆。” 程诺揉了揉盛亦声的头发,这个亲昵的动作让陆怀远不自觉地皱起眉头:“那我先走了,有事随时找我。”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陆怀远一眼。 门关上后,宿舍陷入尴尬的沉默。 盛亦声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桌上:“程诺他...有点保护过度。抱歉。” “没关系。”陆怀远盯着电脑屏幕,假装专注,“你们认识很久了?” “从小一起长大。”盛亦声的声音柔和下来,“他就像我哥哥一样。” 陆怀远“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盛亦声犹豫了一下,拿出那个桂花糕盒子:“你要尝尝吗?程诺外婆的手艺很好。” 盒子里整齐排列着六块金黄色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 陆怀远本想拒绝,但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他这才想起自己午饭还没吃。 “...谢谢。”他拿了一块,咬了一口。甜而不腻,入口即化,确实好吃。 盛亦声看着他,眼睛弯成月牙:“喜欢吗?” 陆怀远点点头,突然注意到盛亦声书桌上那张被翻过来的纸:“那是什么?”他指了指。 盛亦声的表情瞬间变了。 他迅速把纸塞进抽屉:“没什么,一些笔记。” 陆怀远没再追问,但心里埋下了疑问的种子。 晚上十一点,陆怀远从图书馆回来时,盛亦声已经睡了。 桌上放着半盒没吃完的桂花糕,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留给你,别浪费了。晚安。」 陆怀远盯着那张纸条看了许久,最后小心地把它和便利贴一起收进了抽屉。 周日早上,陆怀远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同学!你们宿舍水管爆了!快开门!”是宿管阿姨的声音。 陆怀远从上铺跳下来,差点踩到地上的水。 整个宿舍地面已经积了一层水,正从浴室方向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盛亦声也被吵醒了,一脸茫然地坐起来。 “怎么回事?”他揉着眼睛问,声音还带着睡意。 陆怀远没回答,径直冲向浴室。水管连接处正在喷水,像个小喷泉。 他试图拧紧阀门,但水流太急,一下子喷了他一身。 “该死!”陆怀远抹了把脸,衬衫已经完全湿透,贴在身上。 盛亦声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看到这一幕,立刻转身去拿毛巾:“我去关总阀门!”他赤脚踩在水里,动作灵活得像只猫。 五分钟后,水终于停了。 但宿舍已经一片狼藉,两人的拖鞋像小船一样漂在水面上。 “我的乐谱!”盛亦声突然惊呼,冲向书桌。 最下层抽屉进了水,里面的纸张全都湿了。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叠乐谱,但墨水已经晕开,看不清音符了。 陆怀远看着盛亦声颤抖的手指和发红的眼眶,心里涌起一股愧疚:“抱歉,我应该早点发现。” 盛亦声摇摇头,勉强笑了笑:“不是你的错。”他轻轻抚平一张乐谱,但纸张已经皱得不成样子,“这是我下周要用的...算了,我再抄一份吧。” 宿管阿姨叫来了维修工,两人不得不暂时离开宿舍。 盛亦声抱着抢救出来的几本书,站在走廊上发呆。 他只穿了件单薄的T恤,在清晨的微风中微微发抖。 陆怀远犹豫了一下,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他:“穿上吧。” 盛亦声惊讶地抬头,接过外套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陆怀远的手。 两人都像触电般缩了一下。 “谢谢。”盛亦声小声说,穿上那件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外套。 袖子长出一截,他不得不卷起来。衣服上带着陆怀远的气息,一种清爽的、带着淡淡松木香的味道。 陆怀远别过脸去,“不用谢,只是...室友之间应该做的。” 盛亦声突然笑了,眼睛亮亮的:“所以我们现在是''室友''了?不是陌生人了?” 陆怀远没想到他会这么解读,一时语塞:“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盛亦声的笑容淡了一些,但没再说什么。 两人沉默地站在走廊上,等待宿舍修复。 中午时分,水管终于修好了。 宿管阿姨叫了几个学生帮忙清理积水。 陆怀远和盛亦声回到宿舍时,地面已经干了,但空气中还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我去买些除湿剂。”陆怀远说,转身要走。 “等等。”盛亦声叫住他,从抽屉里拿出那张神秘的纸,“既然你都看到了...这是我的调宿申请表。” 陆怀远僵在原地:“你要换宿舍?” 盛亦声点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太合得来,你好像不太喜欢我,我也不想勉强你。” 陆怀远胸口一阵发闷,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想说自己没有不喜欢他,但又觉得这样说很虚伪。 这几天的刻意回避,不正是最好的证明吗? “什么时候走?”他最终只问出这一句。 “下周一,如果辅导员批准的话。”盛亦声轻声说,“抱歉,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陆怀远摇摇头,转身离开了宿舍。 走在去超市的路上,他不断问自己: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不用再面对那个让你心烦意乱的室友了。 可为什么心里这么...空落落的? 买完除湿剂回宿舍的路上,陆怀远遇到了程诺。 对方显然也听说了调宿的事,看他的眼神充满敌意。 “终于如愿以偿了?”程诺拦在他面前,“亦声说你一直躲着他,现在他主动搬走,你高兴了吧?” 陆怀远握紧了手中的袋子:“这不关你的事。” “当然关我的事!”程诺逼近一步,“你知道他为了准备和你做室友,提前一周就来学校看宿舍吗?他特意选了靠窗的下铺,因为听说北方人都怕热,他还买了两个小风扇,一个给自己,一个给你。” 陆怀远愣住了,想起那个被收回的小风扇。 “他以为你们能成为朋友。”程诺冷笑一声,“结果你呢?就因为听说他可能是gay,就把他当病毒一样躲着?” “我没有...”陆怀远的声音弱了下去。 “省省吧。”程诺打断他,“亦声值得更好的室友。希望你以后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看着程诺离去的背影,陆怀远站在原地,手中的塑料袋勒得手指生疼。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第3章 送伞 周一早晨,陆怀远醒来时发现盛亦声已经不在宿舍了。 窗外阴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暴雨来临前的沉闷。 他看了眼手机,气象台发布了橙色暴雨预警。 桌上放着一张纸条:「我去交调宿申请,下午有课,晚上回来收拾东西。——盛亦声」 陆怀远盯着那张纸条,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他慢吞吞地起床洗漱,机械地完成早上的例行事项。 镜中的自己眼下挂着淡淡的黑眼圈,这几天的睡眠质量差得离谱。 出门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衣柜里拿出两把折叠伞塞进背包。 一把是他的,另一把是开学时学校发的,一直没用过。 计算机系的课程排得很满,但陆怀远发现自己很难集中注意力。 教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黑板上的代码变成了一堆无意义的符号。 他的思绪不断飘向那个即将不再是室友的男孩。 “陆怀远!”教授突然点他的名,“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陆怀远猛地站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教室里一阵低笑,他的耳根烧了起来。 “抱歉,教授,能重复一下问题吗?” 下课铃响后,陆怀远匆匆收拾书包准备离开。 窗外已经开始下雨,起初只是零星雨点,很快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雨滴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雨真大。”旁边的同学抱怨道,“你带伞了吗?” 陆怀远点点头,摸了摸背包里的两把伞。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盛亦声带伞了吗? 他记得早上盛亦声出门时天气只是阴沉,还没开始下雨。 掏出手机,陆怀远盯着通讯录里盛亦声的名字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他们之间甚至连联系方式都没交换过,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闷。 下午三点,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陆怀远站在图书馆窗前,看着外面被雨水模糊的校园。 艺术楼就在图书馆对面,盛亦声的钢琴课通常在那里上。 如果他没记错,盛亦声的课表上今天下午两点到四点有一节专业课。 陆怀远看了看表,已经三点四十了。 他鬼使神差地走向图书馆出口,站在屋檐下犹豫不决。 雨水在地面上汇成小溪,流向低洼处。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里的伞。 “算了,就当还他人情。”他自言自语道,撑开伞冲进雨里。 从图书馆到艺术楼不过两百米距离,但雨太大了,等陆怀远跑到艺术楼门口时,裤腿和运动鞋已经完全湿透。 他收起滴水的伞,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盛亦声具体在哪间教室。 艺术楼大厅空荡荡的,只有值班的保安在打瞌睡。 陆怀远看了看墙上的课表,钢琴专业课在三楼306教室。他轻手轻脚地上楼,生怕惊动保安。 三楼走廊尽头传来隐约的钢琴声。 陆怀远循声走去,停在306教室门外。透过门上的小窗,他看到盛亦声独自一人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 教室里没有老师,可能已经下课了,盛亦声是在加练。 雨声和钢琴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妙的和谐。 陆怀远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 这首曲子他不认识,但旋律温柔又带着淡淡的忧伤,像在诉说一个遥远的故事。 曲子结束后,盛亦声轻轻叹了口气,开始收拾乐谱。 陆怀远这才意识到自己像个偷窥狂一样站在门外,赶紧后退几步,假装刚到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请进。”盛亦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陆怀远推开门,看到盛亦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是你?” “我...正好在图书馆,看到下雨了。”陆怀远干巴巴地说,从背包里拿出那把全新的折叠伞,“想着你可能没带伞。” 盛亦声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困惑,然后又变成了一种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 他站起身,走到陆怀远面前,接过那把伞:“谢谢,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艺术楼?” 陆怀远的耳根热了起来:“呃,我记得你说过周四下午有钢琴课。” “今天是周二。”盛亦声轻声说,但嘴角微微上扬。 陆怀远僵住了,血液直冲头顶。 他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我...”他张口结舌,不知如何解释。 盛亦声突然笑出声来:“开玩笑的,今天确实是周四,谢谢你的伞。”他俏皮地眨眨眼,“不过你怎么有两把伞?” 陆怀远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学校发的,一直没用过。” “哦。”盛亦声点点头,把伞放进自己的背包,“那...一起回去?” “好。”陆怀远简短地回答。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谁都没说话。 大厅里,保安已经醒了,正奇怪地看着这两个学生:“这么大的雨还走?等会儿再走吧,天气预报说这雨马上会小一点。” 盛亦声看了看窗外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暴雨,又看了看陆怀远:“要不...再等等?” 陆怀远摇摇头:“我还有作业要写。”他撑开伞,转向盛亦声,“走吧。” 盛亦声犹豫了一下,站到陆怀远身边。 伞不算大,两个成年男子挤在一起难免肩膀相碰。 陆怀远能闻到盛亦声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雨水的气息,莫名地好闻。 “你靠近一点,不然会淋湿。”陆怀远说,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 盛亦声往他这边靠了靠,两人的手臂几乎贴在一起。 陆怀远能感觉到对方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让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在湿滑的路面上。 雨太大了,即使有伞,裤腿和鞋子还是很快就被雨水打湿。 在一个水坑前,盛亦声差点滑倒,陆怀远本能地搂住了他的腰。 “小心。”陆怀远说,随即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松手。 盛亦声的耳尖红了:“谢谢。” 两人继续前行,谁都没提刚才那个短暂的接触。 路过一棵大树时,一阵风吹来,树叶上积攒的雨水哗啦一下全洒在他们身上。 “啊!”盛亦声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往陆怀远怀里躲。 陆怀远也被淋了个透心凉,但看到盛亦声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我们白打伞了。” 盛亦声抬头看他,水珠从他的睫毛上滴落,看到陆怀远笑,他也跟着笑了起来:“至少头发没湿太多。” 两人站在雨中相视而笑,那一刻,所有的尴尬和隔阂似乎都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回到宿舍后,陆怀远立刻去浴室拿了干毛巾递给盛亦声:“擦擦吧,别感冒了。” 盛亦声接过毛巾,轻轻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你也是,全身都湿透了。” 陆怀远这才注意到盛亦声的白衬衫被雨水浸湿后几乎透明,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线。 他迅速移开视线,抓起自己的毛巾进了浴室:“我去冲个热水澡。” 热水冲在身上,陆怀远的大脑才开始正常运转。 他今天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特意去给盛亦声送伞? 为什么看到他笑的时候,胸口会有一种奇怪的温暖感觉? 等他洗完澡出来,盛亦声已经换上了干衣服,正在书桌前整理被雨水打湿的乐谱。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我煮了姜茶,给你也倒了一杯。” 桌上确实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姜茶。 陆怀远道了谢,拿起一杯抿了一口。 又甜又辣,但意外地好喝。 “你还会煮这个?”他有些惊讶。 盛亦声笑了笑:“小时候经常淋雨,外婆就教我煮这个预防感冒。”他顿了顿,“今天...真的很谢谢你。那把伞我会晒干净还你的。” “不用急着还。”陆怀远说,然后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又补充道,“反正调宿申请已经交了,对吧?” 盛亦声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嗯,交了。”他低头继续整理乐谱,“不过辅导员说最近宿舍紧张,可能要等一两周才能批下来。” 陆怀远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点点头。 宿舍里一时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和雨滴敲打窗户的声响。 盛亦声突然哼起了一首小调,声音很轻,像是无意识的。 陆怀远猛地抬头,那旋律异常熟悉,像是从遥远的童年记忆深处传来。 “这是什么歌?”他忍不住问。 盛亦声停下哼唱,有些不好意思:“啊,抱歉,我都没注意到自己在哼歌,这是小时候学的民谣,我们那边的童谣,叫《月亮桥》。” “《月亮桥》...”陆怀远喃喃重复,那种熟悉感更强烈了,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怎么了?”盛亦声好奇地看着他。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耳熟。”陆怀远摇摇头,把这种奇怪的感觉归咎于错觉。 雨一直下到晚上。 两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但气氛比之前融洽多了。 陆怀远偶尔会抬头看一眼盛亦声的背影,而盛亦声似乎也放松了不少,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小心翼翼。 睡前,陆怀远发现自己的湿衣服不见了。 他正疑惑,盛亦声从阳台回来,手里拿着晾衣架:“你的衣服我洗好晾起来了,明天应该就能干。” 陆怀远愣住了:“你不用...我是说,我可以自己洗。” 盛亦声笑了笑:“就当是谢谢你今天的伞。”他顿了顿,“晚安,陆怀远。” “晚安。”陆怀远轻声回应。 躺在床上,陆怀远久久无法入睡。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但那个奇怪的童谣旋律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 他隐约记得很久以前,也有人给他唱过这首歌。 是谁呢? 记忆像被雨水打湿的水彩画,模糊不清。 另一边的下铺,盛亦声似乎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而平静。 陆怀远悄悄翻了个身,透过床栏的缝隙看着月光下盛亦声安静的睡颜。 这个他曾经想要疏远的“麻烦室友,”此刻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并不想盛亦声搬走。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赶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明天,他想,明天也许可以问问盛亦声关于那首童谣的事。 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有挽回的余地。 第4章 骚扰 周三晚上十一点,陆怀远正全神贯注地敲击键盘,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行不断延伸。 明天就是编程作业的截止日期,他必须今晚完成调试。 突然,网络连接图标变成了一个刺眼的红色叉号。 “怎么回事?”陆怀远皱眉,刷新了几次页面,依然无法连接。 他拿起手机查看宿舍群,消息已经炸开了锅——整个梅园宿舍区的网络都瘫痪了,维修至少要两小时。 “该死!”陆怀远一拳砸在桌子上。 他的作业还差最后一部分需要在线提交,而且参考资料都在云端。 下铺的盛亦声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从乐谱中抬起头:“怎么了?” “网络断了,我作业还没写完。”陆怀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得去图书馆。” 他刚站起身,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随即是轰隆的雷声。 暴雨倾盆而下,敲打在玻璃窗上像鼓点一般密集。 “这种天气图书馆肯定关门了。”盛亦声轻声说,看了眼窗外,“你用手机热点不行吗?” 陆怀远摇摇头:“我套餐流量这个月用完了。” 盛亦声沉思片刻,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U盘:“我上学期选修过计算机基础课,有些资料可能对你有用。”他顿了顿,“或者...你可以用我的热点,我流量够。” 陆怀远愣住了,没想到盛亦声会主动帮忙:“你...确定?” 盛亦声点点头,已经拿出手机操作起来:“密码是C大写,小写h,然后970816,我的生日。” 陆怀远输入密码时,手指微微发抖。 连接成功后,他轻声道谢,重新投入工作。 眼角余光里,他看到盛亦声安静地回到自己的乐谱前,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半小时后,陆怀远终于完成了作业。 他伸了个懒腰,转头发现盛亦声正对着笔记本电脑皱眉,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 “遇到问题了?”陆怀远脱口而出,随即有些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 盛亦声抬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在试着修改一个音频编辑软件的小bug,但代码总报错。” “你会编程?”陆怀远惊讶地挑眉。 “只会一点点。”盛亦声笑了笑,“钢琴专业也要学一些音乐软件编程基础。” 陆怀远起身走到盛亦声身边,俯身看他的屏幕。 这个距离能闻到盛亦声发丝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是清新的柠檬味。 “这里,你漏了个分号。”陆怀远指着屏幕上一行代码,“还有这个循环条件设置有问题。” 盛亦声按照他的建议修改后,程序果然正常运行了。 他惊喜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太谢谢了!我折腾了一晚上都没发现。” 两人的脸在这一瞬间靠得极近,陆怀远能清晰地看到盛亦声琥珀色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他迅速直起身,喉咙有些发紧:“小事而已,算是还你热点的人情。” 盛亦声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兴奋地展示着软件界面:“这是我为下个月的原创音乐比赛做的编曲软件,可以实时生成和声...” 陆怀远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讲解,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位室友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盛亦声不只是会弹钢琴,还有着相当不错的编程基础和创造力。 “你玩过《星际漫游者》吗?”盛亦声突然问,指着屏幕上一个小图标,“这个音效设计灵感就来自那款游戏。” 陆怀远瞪大眼睛:“你也玩《星际漫游者》?”那是他最喜欢的小众科幻游戏,没想到艺术生盛亦声也知道。 “当然!我可是通关了三遍!”盛亦声兴奋地说,随即哼起了游戏的主题曲。 陆怀远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找到了知音。 “我最喜欢工程师角色,技能树最实用。”陆怀远说,坐到了盛亦声旁边的椅子上。 “真的吗?我觉得医疗兵更有意思,那个治疗射线音效设计绝了...”盛亦声眼睛发亮,开始滔滔不绝地分析游戏音效设计。 两人就这样聊到了凌晨一点,从游戏聊到音乐,再聊到各自的家乡。 陆怀远惊讶地发现,盛亦声不仅对游戏理解深刻,还是个相当好的倾听者。 当陆怀远说起哈尔滨的冰雪大世界时,盛亦声专注的眼神让他不自觉地比平时多说了许多。 “所以你们真的在零下三十度吃冰棍?”盛亦声好奇地问,双手托腮的样子像个听故事的小孩。 “是啊,室内暖气太足了,吃冰棍反而舒服。”陆怀远笑道,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那首童谣,《月亮桥》,能再唱一遍吗?我总觉得特别熟悉。” 盛亦声眨了眨眼,轻声唱了起来:“月亮弯弯像座桥,桥下小溪水迢迢...” 那旋律像一把钥匙,再次触动了陆怀远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 但当他试图抓住这段记忆时,它又像水一样从指缝溜走了。 “想不起来就算了,”盛亦声看他皱眉的样子,温和地说,“可能是你小时候听过类似的旋律吧。” 陆怀远点点头,看了眼时间,惊讶于已经这么晚了:“我们明天还有早课,该睡了。” “嗯,晚安。”盛亦声微笑着说,关掉了电脑。 躺在床上,陆怀远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舍不得结束这场谈话。 他侧过身,透过床栏的缝隙看向下铺。 盛亦声已经躺下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陆怀远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成为室友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流。 而令人意外的是,他居然很享受这个过程。 第二天早上,两人几乎同时醒来。 陆怀远刚坐起身,就听到下铺传来盛亦声带着睡意的声音:“早...” “早。”陆怀远回应道,声音比平时柔和。 他们一起去了食堂,路上盛亦声说起自己参加的原创音乐比赛,陆怀远则分享了他正在开发的一个小程序。 氛围轻松自然,仿佛昨夜的深谈打破了他们之间无形的墙。 上午的算法课上,教授宣布了小组作业的分组名单。 当陆怀远看到自己和盛亦声分在同一组时,心跳漏了一拍。 “你和艺术系的那个男生一组?”旁边的同学小声问,“真倒霉,他懂编程吗?” 陆怀远皱了皱眉:“他其实挺厉害的。”这句话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下课后,陆怀远在教学楼门口等盛亦声。 看到对方从艺术楼方向跑来时,阳光正好洒在他的发梢,镀上淡淡的金光。 “听说我们分到一组了?”盛亦声微微喘着气,脸颊因为小跑而泛红。 陆怀远点点头:“嗯,周五下午我们组要开会讨论,你有空吗?” “有空!”盛亦声回答得太快,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我是说,我会调整好时间的。” 两人约好周五见面的具体时间地点后,各自去上下一节课。 陆怀远走在去教学楼的路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遇到了一个好的项目搭档,没有别的意思。 周五很快到来。 小组讨论进行得很顺利,盛亦声的表现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他不仅提出了一个创新的界面设计方案,还解决了一个困扰组员们的数据可视化问题。 “你男朋友真厉害,”一个女生在盛亦声去洗手间时对陆怀远说,“又帅又有才华。” 陆怀远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他不是我男朋友,只是室友。” 女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哦~只是室友啊。” 陆怀远正想解释,盛亦声回来了,话题就此打住。 但“男朋友”三个字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接下来的讨论都有些心不在焉。 回宿舍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谁都没提刚才的小插曲。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 “陆怀远!盛亦声!”一个男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们转身,看到一个艺术系打扮的男生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林学长?”盛亦声有些惊讶。 “亦声,这是我答应你的限量版《星际漫游者》原声黑胶,”男生热情地说,完全无视了陆怀远,“听说你入围了原创音乐比赛决赛,提前送你的礼物。” 盛亦声礼貌但疏离地笑了笑:“谢谢学长,但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别客气。”男生硬把盒子塞到盛亦声手里,“对了,下周艺术中心有场音乐会,我有两张票...” 陆怀远站在一旁,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认出了这个林学长,是音乐系的研究生,据说家境很好,经常追求低年级的学弟学妹。 “抱歉,我下周要准备小组作业。”盛亦声委婉地拒绝,把礼盒还了回去。 林学长的脸色有些难看:“总是拒绝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盛亦声没有正面回答:“学长,我们真的不合适。” “因为他吗?”林学长突然指向陆怀远,语气尖锐,“这种不解风情的理工男有什么好?” 陆怀远的拳头下意识地握紧,但他强忍着没有发作。 盛亦声的表情冷了下来:“学长,请你尊重我的朋友,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先走了。” 说完,他轻轻拉了拉陆怀远的袖子,两人转身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后,盛亦声才松开手,歉意地说:“对不起,把你卷进这种事。” “没关系,”陆怀远闷声说,“他经常这样骚扰你?” 盛亦声摇摇头:“算不上骚扰,就是比较执着。”他偷瞄了陆怀远一眼,“你...生气了吗?” “没有。”陆怀远回答得太快,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确实像在生气,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解释,“我只是...不太理解这种人。” 盛亦声轻声问:“不理解哪种人?” “就是...明明被拒绝了还纠缠不清的。”陆怀远含糊地说,没有承认自己真正不理解的是为什么看到别人追求盛亦声会让他如此烦躁。 这一定是因为他不习惯同性之间的感情表达,他对自己说。 盛亦声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有些人就是不懂得界限在哪里。” 回到宿舍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陆怀远坐在电脑前假装工作,实际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盛亦声则安静地整理乐谱,偶尔发出轻微的纸张摩擦声。 “那个...”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你先说。”陆怀远说。 盛亦声犹豫了一下:“我只是想说,周末如果你有空,我们可以开始小组作业的数据收集部分。” “好。”陆怀远点头,“明天下午怎么样?” “可以。”盛亦声笑了笑,气氛似乎缓和了些,“你刚才想说什么?” 陆怀远张了张嘴,最终摇了摇头:“没什么,不重要。” 夜深了,陆怀远躺在床上,听着下铺盛亦声均匀的呼吸声。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 他想起今天林学长说的“有喜欢的人了,”以及盛亦声没有否认的态度。 盛亦声有喜欢的人了吗? 是谁? 这个念头像一根刺,扎在陆怀远心里,让他辗转反侧。 他翻了个身,试图清空大脑。 明天还要做小组作业,他需要休息。 但闭上眼睛,浮现的却是盛亦声在夕阳下泛着金光的侧脸,和那句轻柔的“请你尊重我的朋友。” 陆怀远意识到,不知不觉中,盛亦声已经从一个“麻烦的室友”变成了他在江大最亲近的人。 这种变化什么时候发生的? 是从雨中送伞那天开始的吗? 还是从他们发现共同喜欢那款游戏开始的? 又或者,从更早的时候,从第一次见面,盛亦声对他微笑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第5章 挡酒 周六下午,图书馆四楼小组学习室。 “数据可视化应该用动态交互模式,静态图表太死板了。”盛亦声指着屏幕上的设计稿,手指在触控板上流畅地滑动,展示他构思的动画效果。 陆怀远皱眉:“动态效果会增加代码复杂度,我们时间有限。” “但用户体验会提升至少40%,”盛亦声调出一篇研究论文,“看这个眼动追踪实验数据...” 陆怀远凑近屏幕,发丝不经意间擦过盛亦声的脸颊。 两人同时僵了一下,迅速分开。 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气萦绕在陆怀远鼻尖,让他心跳莫名加速。 “我...我看看引用来源。”陆怀远声音有些干涩,伸手去操作电脑,刻意避免再次触碰。 盛亦声安静地退开一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刚才被碰到的脸颊。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侧脸投下条纹状的光影,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陆怀远快速浏览着论文,不得不承认盛亦声的方案确实更有说服力。 他抿了抿嘴:“好吧,用动态效果。但前端实现部分你来负责。” 盛亦声眼睛一亮:“没问题!我可以用D3.js结合...” “你会D3.js?”陆怀远惊讶地打断他。 “上学期选修了前端开发,”盛亦声嘴角微微上扬,“成绩是A。” 陆怀远挑眉,对这个看似柔弱的艺术生再次刮目相看。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盛亦声谈到专业时眼睛发亮的样子,像星星落进了琥珀里。 两人埋头工作到傍晚,图书馆的广播响起闭馆提醒时才惊觉时间的流逝。 收拾东西时,陆怀远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盛亦声轻笑:“饿了吧?我宿舍有自制的抹茶饼干,要尝尝吗?” 陆怀远本想拒绝,但“自制”两个字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你会烘焙?” “小时候跟外婆学的,”盛亦声背上包,“算是除了钢琴外的第二技能。” 回到宿舍,盛亦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盒,里面整齐排列着翠绿色的饼干,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陆怀远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酥脆的口感和恰到好处的甜度让他忍不住又拿了一块。 “好吃吗?”盛亦声期待地问。 “嗯。”陆怀远点头,“比外面卖的好吃。” 盛亦声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下次我做红糖味的,你们北方人好像更喜欢甜一点?” “你怎么知道?”陆怀远有些惊讶。 “你上次说哈尔滨的糕点都很甜,”盛亦声自然地回答,“我还记得你说中央大街的马迭尔冰棍奶香特别浓。” 陆怀远心头一暖,没想到自己随口提过的事情盛亦声都记得。 他想起自己笔记本上不知何时开始记录的关于盛亦声的琐事:喜欢柠檬味洗发水、周三下午必去琴房练习、雨天会轻微头疼... “明天继续?”盛亦声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啊?哦,好。”陆怀远回过神来,“明天上午我有空。” “那九点图书馆见?”盛亦声问,随即又犹豫了一下,“或者...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在宿舍工作?我保证不打扰你。” 陆怀远看着盛亦声期待的眼神,发现自己无法拒绝:“宿舍也行,更方便。” 第二天,两人在宿舍工作了一整天。 傍晚时分,项目主体部分已经完成,比预期进度快了不少。 陆怀远伸了个懒腰,发现盛亦声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 “怎么了?”他凑过去问。 盛亦声指着一段代码:“这个动画过渡效果总是卡顿,我试了几种优化方法都不行。” 陆怀远看了看代码,突然有了灵感:“试试用WebGL渲染替代CSS3?虽然代码量会增加,但性能会好很多。” “你会WebGL?”这次轮到盛亦声惊讶了。 陆怀远难得地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上学期计算机图形学,A 。”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开始分工修改。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等他们完成所有调试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终于搞定了!”盛亦声欢呼,伸懒腰时T恤上提,露出一截白皙的腰线。 陆怀远迅速移开视线,假装整理桌面:“嗯,比预期效果好。” “饿了吗?”盛亦声突然问,“我还有点饼干,不过得用热水泡着吃了。” 陆怀远看了看时间:“这个点食堂早关了,外卖也没几家营业。” “等等,”盛亦声神秘地笑了笑,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电煮锅和两包方便面,“紧急储备粮。” 陆怀远瞪大眼睛:“宿舍不是禁止用这类电器吗?” “嘘——”盛亦声竖起食指抵在唇前,这个动作莫名让陆怀远心跳漏了一拍,“别告诉宿管阿姨。” 十分钟后,狭小的宿舍里弥漫着泡面的香气。 两人坐在盛亦声的床沿,捧着热气腾腾的面碗,在台灯昏黄的光线下安静地吃着。 “我小时候,”陆怀远突然开口,“经常和发小熬夜打游戏,然后偷偷煮面吃。” 盛亦声转头看他,眼睛在暖光下呈现出蜜糖般的色泽:“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陆怀远想了想:“皮得很,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没少挨揍。”他顿了顿,“七岁那年,我家搬到了哈尔滨,冬天第一次见到雪,兴奋得在雪地里打滚,结果发烧到40度。” 盛亦声轻笑出声:“想象不出你现在这么严肃的人,小时候会那么调皮。” “你呢?”陆怀远反问,“从小就这么...优雅?” 盛亦声摇摇头:“我小时候体弱多病,大部分时间都在室内,外婆怕我寂寞,就教我弹钢琴。”他的声音轻柔下来,“八岁那年夏天,是我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光...” 陆怀远等着他继续,但盛亦声似乎陷入了回忆,没有说下去。 台灯的光线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暗影。 “为什么是八岁夏天?”陆怀远轻声问。 盛亦声回过神,笑了笑:“遇到了一个特别的朋友。不过后来再也没见过。”他转移话题,“面要凉了,快吃吧。” 陆怀远直觉这个“特别的朋友”很重要,但也不好追问。 两人安静地吃完面,收拾好东西,各自洗漱上床。 黑暗中,陆怀远听到盛亦声轻柔的呼吸声,思绪却飘回了自己的童年。 他很少回忆那段时光,但今晚不知为何,记忆格外清晰。 七岁前的夏天,老家的麦田,村口的小溪... 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记忆中闪烁着温暖的光。 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一个看不清脸的男孩在阳光下对他伸出手:“我叫小太阳,你呢?” “我叫小石头。”梦中的自己回答。 周一的小组汇报大获成功,他们的动态可视化设计得到了教授和同学们的一致好评。 下课后,同组的几个同学提议一起去庆祝。 “学校后门新开了家烧烤店,听说不错!”一个男生兴奋地说。 盛亦声看向陆怀远,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陆怀远平时很少参加这类社交活动,但今天心情不错,便点了点头。 六个人围坐在烧烤店的小桌前,点了几扎啤酒和一堆烤串。 陆怀远注意到盛亦声面前很快就被倒满了啤酒,而他的表情有些为难。 “我不太能喝...”盛亦声小声对旁边的同学说。 “没事,慢慢喝!”同学不以为意,又给他满上一杯。 陆怀远看着盛亦声皱眉盯着酒杯的样子,突然伸手把那杯酒拿了过来:“我替他喝。” 桌上顿时一片起哄声:“哇哦~陆怀远这么护着盛亦声啊?” 陆怀远的耳根发热,硬着头皮解释:“他酒精过敏。” 盛亦声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会意地点头:“嗯,我喝了会起疹子。” 实际上陆怀远并不知道盛亦声是否酒精过敏,只是本能地不想看到他为难的样子。 接下来的饭局中,他不知不觉替盛亦声挡了好几杯酒。 “陆怀远今天怎么这么活跃?”一个同学醉醺醺地问,“平时聚餐你都最安静。” 盛亦声在桌下轻轻碰了碰陆怀远的手肘,接过话茬:“他今天高兴嘛,我们的项目拿了最高分。” 陆怀远感激地看了盛亦声一眼,后者对他眨了眨眼,默契地帮他化解了社交尴尬。 回学校的路上,陆怀远因为喝得有点多,脚步有些不稳。 盛亦声默默走在他身边,时不时伸手扶一下。 “谢谢。”走过一段不平的路时,陆怀远低声说。 盛亦声笑了笑:“礼尚往来,你刚才也帮我挡酒了。” 夜风拂过,带着初秋的凉意。 陆怀远看着路灯下盛亦声柔和的侧脸线条,突然有种想要牵住他手的冲动。 这个念头让他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插进口袋。 “冷吗?”盛亦声注意到他的动作。 “有点。”陆怀远随口应道,实际上他的脸因为酒精和某种说不清的情绪而发烫。 盛亦声脱下自己的薄外套递给他:“穿上吧,你喝了酒更容易着凉。” 陆怀远愣住了:“那你呢?” “我没事,宿舍不远了。”盛亦声坚持道。 外套上还残留着盛亦声的体温和那股熟悉的雪松香气。 陆怀远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披上了。 衣服对盛亦声来说刚好,对陆怀远却有些小,但他舍不得脱下来。 那晚之后,两人的关系明显亲近了许多。 他们开始一起吃饭,偶尔一起去图书馆,甚至在没课的工作日共享一张学习桌。 陆怀远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盛亦声的存在,习惯他翻书时的小动作,思考时咬笔头的习惯,还有那种独特的、让人安心的气息。 周四晚上,陆怀远做了一个特别清晰的梦。 梦中,八岁的自己在一条小溪边遇到一个陌生男孩。 他们一起在溪边玩耍,用小石子打水漂,男孩的笑声像银铃般清脆。 傍晚时分,他们拉钩约定明天再见。 但第二天,小石头因为家里突发急事,没能赴约。 第三天,当他回到小溪边时,男孩已经不见了... 陆怀远猛地惊醒,额头上覆着一层薄汗。窗外,天刚蒙蒙亮。 他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迅速记下这个梦境。 多年来模糊的童年记忆碎片,似乎正在慢慢拼凑成形。 “陆怀远?”盛亦声睡意朦胧的声音从下铺传来,“你没事吧?” “没事,”陆怀远合上笔记本,“做了个梦而已,睡吧。” 盛亦声含糊地应了一声,又沉沉睡去。 陆怀远站在窗前,看着东方渐渐泛白的天空,心跳久久不能平静。 那个叫“小太阳”的男孩,是否真实存在? 如果是,他现在在哪里? 而更让陆怀远困惑的是,为什么每次想起这个梦,他都会不自觉地看向熟睡中的盛亦声? 第6章 膏药 校园广播里传来激昂的解说声:“计算机系请求换人!7号陆怀远替换12号上场。” 陆怀远脱下外套,露出背后的7号球衣,走向篮球场。 十月的阳光依然强烈,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场边响起一阵欢呼,其中女生的声音格外明显。 “陆怀远!陆怀远!”几个女生举着临时制作的应援牌,兴奋地喊着。 他朝声源处随意挥了挥手,目光却不自觉地扫向观众席的另一侧。 果然,盛亦声坐在艺术系的区域,正和旁边的同学说着什么。 他今天穿了一件浅色衬衫,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爽。 “看什么呢?该你上场了!”队长拍了拍陆怀远的肩膀。 陆怀远收回视线,跑向场内。 这是江城大学一年一度的院系篮球联赛,计算机系对艺术系。 作为系队主力,陆怀远本应全神贯注,但今天他的注意力总是飘向场边那个身影。 比赛进行到第三节,比分胶着。 陆怀远接到队友传球,一个假动作晃过防守队员,起跳投篮。 球刚出手,落地时他的右脚踩在了对方球员脚背上,脚踝向外猛地一扭。 “啊!”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脚踝直冲脑门,陆怀远跌坐在地上,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裁判吹停比赛,队医和队友迅速围了上来。 陆怀远咬着牙,试图表现得坚强一些,但脚踝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 “让一下!请让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人群分开,盛亦声挤了进来,脸上写满担忧。 他蹲在陆怀远身边,动作轻柔却坚定地推开队医的手:“我来处理。” 陆怀远愣住了:“你...?” 盛亦声没有回答,双手已经利落地检查起他的脚踝。 那修长的手指触碰到肿胀处时,陆怀远倒吸一口冷气。 “应该是韧带拉伤,不算太严重,但需要立即冰敷。”盛亦声抬头对队医说,“有急救箱吗?” 队医点点头,迅速去取冰袋和绷带。 盛亦声小心地帮陆怀远脱下球鞋,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珍贵乐器。 他的眉头紧锁,全神贯注的样子让陆怀远忘记了疼痛,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你懂运动损伤?”陆怀远忍不住问。 盛亦声轻轻按压着他的脚踝:“我父亲是骨科医生,从小耳濡目染。”他顿了顿,“忍着点,会有点疼。” 冰袋贴上肿胀处的那一刻,刺骨的凉意和疼痛让陆怀远不自觉地抓住了盛亦声的手臂。 盛亦声没有躲开,反而用另一只手覆上陆怀远的手背:“很快就好了。” 那只手温暖干燥,让陆怀远莫名安心。 他注意到盛亦声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指尖有些因长期练琴而形成的小茧。 包扎完毕后,盛亦声和队友一起搀扶陆怀远到场边休息。 比赛继续,但陆怀远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赛场上了。 “你怎么会在艺术系那边?”陆怀远问,“我以为你会为我们系加油。” 盛亦声正在整理急救箱,听到这话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我是艺术系的交换生,记得吗?按规定得坐在本系区域。”他顿了顿,“不过我心里是给你加油的。” 这句话让陆怀远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包扎得整齐的脚踝,突然意识到盛亦声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过来照顾他,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谢谢。”陆怀远轻声说。 盛亦声笑了笑:“室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比赛最终以计算机系三分险胜结束。 队友们欢呼庆祝时,盛亦声已经叫好了校园电瓶车,准备送陆怀远回宿舍。 “我能走。”陆怀远逞强地说,试图站起来。 盛亦声按住他的肩膀:“别闹,你想让伤势加重吗?”他的语气罕见地强硬,“医生说了,48小时内尽量别负重。” 陆怀远张了张嘴,最终乖乖坐回椅子上。 盛亦声满意的表情让他心里某处软了下来。 回到宿舍后,盛亦声忙前忙后,帮陆怀远拿了换洗衣物,又在浴室铺好防滑垫,甚至贴心地调整了花洒高度。 “你不用这样,”陆怀远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能行。” 盛亦声双手叉腰:“伤员没有发言权。洗澡小心点,别弄湿绷带,有事就喊我,我在外面。” 浴室门关上后,陆怀远长舒一口气。 热水冲在身上,他试图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 为什么盛亦声对他好,会让他心跳加速? 为什么刚才盛亦声扶他时,那股雪松香气会让他呼吸发紧? 这些反应太不正常了。 陆怀远摇摇头,把水温调低了些,让冷水浇灭那些不该有的想法。 从浴室出来时,陆怀远发现盛亦声已经把他的床铺重新整理过,枕头垫高,方便他靠坐。 桌上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姜茶。 “喝点吧,预防感冒。”盛亦声说,递给他一条干毛巾,“头发擦干,别着凉。” 陆怀远接过毛巾,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一丝微妙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 他迅速缩回手,低头擦头发以掩饰自己发烫的脸。 接下来的几天,盛亦声俨然成了陆怀远的专属护理员。 每天早上帮他换药,中午从食堂带饭回来,甚至在他上课时主动充当“拐杖。” 陆怀远抗议过,但盛亦声总是用那双琥珀色眼睛看着他,直到他妥协。 “张嘴。”周三中午,盛亦声用勺子舀了一勺排骨汤,递到陆怀远嘴边。 “我自己能...”陆怀远的话没说完,勺子已经抵在了他的唇上。 “医生说要减少脚踝活动,”盛亦声一本正经地说,“包括伸手拿东西。” 陆怀远无奈地张嘴喝下那口汤。 盛亦声专注地看着他,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这个距离,陆怀远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周围的淡金色纹路,像是琥珀中封存的阳光。 “好喝吗?”盛亦声问,又舀了一勺。 “嗯。”陆怀远低声应道,突然觉得这简单的排骨汤比任何山珍海味都美味。 午饭后,盛亦声收拾好餐盒,拿出医药箱准备换药。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绷带,检查伤处:“肿消了不少,恢复得不错。” 陆怀远看着盛亦声低垂的睫毛和因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嘴唇,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当盛亦声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脚踝时,那股触电感再次袭来,让他不自觉地缩了一下。 “疼吗?”盛亦声立刻抬头,眼中满是关切。 陆怀远摇摇头,喉结上下滚动:“有点...痒。” 盛亦声轻笑一声,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的指尖沾着药膏,在皮肤上画着轻柔的圈,每一次触碰都像在陆怀远心上投下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换好药后,盛亦声去上课了,宿舍里只剩下陆怀远一人。 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这几天与盛亦声的亲密接触,让他越来越难以忽视内心的悸动。 每当盛亦声靠近,他的心就会失控,每当闻到那股雪松香气,他的呼吸就会变得急促。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让陆怀远感到恐慌。 他从未对任何人有过这样的反应,更不用说对方是个男生。 他试图用理性分析这一切:也许只是因为受伤导致的依赖心理,或者是被照顾产生的感激之情。 但内心深处,他知道不是这样。 手机震动打断了陆怀远的思绪。 是盛亦声发来的消息:「教授拖堂,我晚点回去。你需要我带什么吗?」 陆怀远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这种日常的关心让他胸口发紧。 他慢慢打字:「不用,谢谢。」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注意安全。」 发完这条消息,陆怀远把手机扔到一边,用手臂遮住眼睛。 这种感情太危险了,他必须控制住。 一旦盛亦声发现他的异常想法,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的友谊就会毁于一旦。 当盛亦声晚上回到宿舍时,发现陆怀远已经睡了——或者说假装睡了。 他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尽量不发出声音。 黑暗中,陆怀远听着盛亦声轻柔的呼吸声,久久无法入睡。 第二天早上,陆怀远决定开始保持距离。 他早早起床,趁盛亦声还在睡觉就离开了宿舍,一整天都泡在图书馆。 晚上故意拖到很晚才回去,确保盛亦声已经睡了。 这样过了三天,陆怀远的脚伤好了大半,可以正常行走了。 但他与盛亦声之间的距离,却比受伤前还要远。 周五下午,陆怀远在图书馆学习到闭馆。 回宿舍的路上,他远远看到盛亦声和程诺站在宿舍楼下的樱花树旁说话。 程诺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而盛亦声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 陆怀远的心猛地揪紧了。他想上前,又怕打扰他们。 正在犹豫时,程诺突然抬头看到了他,眼神锐利如刀。 他搂住盛亦声的肩膀,故意大声说:“别难过了,为那种人不值得。” 盛亦声顺着程诺的视线看过来,发现陆怀远后迅速擦掉眼泪,勉强笑了笑。 那笑容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陆怀远的心脏。 程诺挑衅地看着陆怀远,凑到盛亦声耳边说了什么,然后故意揽着他的腰离开了。 盛亦声没有反抗,也没有再看陆怀远一眼。 回到空荡荡的宿舍,陆怀远坐在床边,盯着盛亦声整齐的书桌发呆。 桌上放着一盒没拆封的膏药,旁边是张便利贴:「听说这个对韧带恢复很有效,试试看。——亦声」 字迹工整清秀,像它的主人一样温柔。 陆怀远拿起那盒膏药,胸口堵得发慌。他伤害了盛亦声,而对方却还在关心他的伤势。 窗外,秋风吹落一片樱花,轻轻拍打在玻璃上,像是无声的叹息。 第7章 失约 连续一周,陆怀远都刻意避开与盛亦声独处的机会。 早晨,他会在盛亦声醒来前就离开宿舍,晚上,他泡在图书馆直到闭馆才回去。 即使偶尔在宿舍碰面,他也只是简短地打个招呼,然后就假装专注于书本或电脑屏幕。 周日下午,陆怀远推开宿舍门时, 意外发现盛亦声正坐在书桌前写东西。 听到开门声,盛亦声的肩膀明显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你在啊。”陆怀远干巴巴地说,把背包放在自己椅子上。 盛亦声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写着什么。 从陆怀远的角度,能看到他纤细的后颈和微微低垂的头。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发梢,却衬得他的背影更加孤单。 宿舍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陆怀远清了清喉咙:“那个...我去洗个澡。” 盛亦声点点头,依然没有抬头。 浴室里,陆怀远让热水冲刷着自己的脸。 镜子很快被水汽模糊,就像他此刻混乱的思绪。 他知道自己在逃避,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盛亦声。 ——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那些越来越难以忽视的感情。 洗完澡出来,盛亦声已经不在宿舍了。 书桌上留着一张纸条:「我去琴房练习,晚点回来。亦声。」 字迹依然工整,但比平时潦草一些,像是在匆忙中写下的。 陆怀远拿起纸条,指尖轻轻抚过那个签名。 他突然想起上周在宿舍楼下看到盛亦声靠在程诺肩上的情景,胸口一阵发闷。 放下纸条,陆怀远注意到盛亦声书桌上摊开的笔记本。 那似乎是一本创作手稿,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乐谱和歌词。 最上方写着《无题》,日期是昨天。 陆怀远知道自己不该窥探别人的**,但好奇心还是驱使他多看了几眼。 一段歌词映入眼帘: “你走近又走远,像潮汐捉摸不定 我站在原地,任海浪淹没呼吸...” 字里行间透出的忧伤让陆怀远心头一颤。 他迅速移开视线,仿佛被烫到了一般。 这是盛亦声写的歌吗? 关于谁的? 带着这个疑问,陆怀远离开了宿舍。 不知不觉间,他的脚步把他带到了艺术楼。 周末的校园很安静,琴房所在的楼层更是人迹罕至。 他站在走廊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 就在这时,一阵钢琴声从尽头的琴房传来。 那旋律缓慢而忧伤,像是一个人在低声诉说无法言明的痛苦。 陆怀远不由自主地循声走去,停在琴房门外。 透过门上的小窗,他看到盛亦声独自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舞动。 他闭着眼睛,眉头微蹙,完全沉浸在音乐中。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幅忧郁的油画。 陆怀远屏住呼吸,静静聆听。 这首曲子他从未听过,但每一个音符都仿佛直接敲击在他的心上,激起一阵细微的疼痛。 他想推门进去,又怕打扰盛亦声的创作。 就在他犹豫时,曲子突然中断了。 盛亦声放下手,低头看着琴键,肩膀微微颤抖。 一滴水珠落在黑白琴键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在哭。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缓慢地插入陆怀远的胸口。 他从未见过盛亦声哭,即使在脚踝扭伤最痛的时候,盛亦声也只是咬着嘴唇忍过去。 而现在,他却因为一首未完成的曲子流泪。 陆怀远的手悬在门把上,却始终没有勇气推开门。 最终,他悄悄退后,离开了艺术楼。 傍晚,陆怀远在食堂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在操场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圈。 天色完全暗下来后,他才慢吞吞地回到宿舍。 推开门,盛亦声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床上看书。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眼睛还有些红肿,但已经恢复了平静。 “回来了?”盛亦声轻声问,语气平常得仿佛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怀远点点头,喉咙发紧:“嗯。” 两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宿舍里只剩下翻书声和键盘敲击声。 陆怀远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该说什么? 说他听到了那首曲子?说他看到了他在哭? “陆怀远。”盛亦声突然打破沉默。 “嗯?”陆怀远的心跳加速。 盛亦声合上书,直视他的眼睛:“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舒服了,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可闻,“不用这样...躲着我。” 陆怀远僵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键盘边缘:“我没有躲着你。” 盛亦声苦笑了一下:“好吧。”他重新打开书,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陆怀远想说些什么来挽回,但所有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 最终,他只能关上电脑,早早地爬上床,背对着盛亦声的方向躺下。 黑暗中,他听着下铺盛亦声均匀的呼吸声,久久无法入睡。那个在琴房哭泣的背影不断在他脑海中闪现,让他胸口发闷。 第二天早上,陆怀远比平时起得晚了些。盛亦声已经出门了,桌上放着一杯豆浆和两个包子,下面压着张纸条:「记得吃早餐。」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陆怀远的眼眶发热。 即使被他这样冷落,盛亦声还是关心他是否吃早餐。 他拿起已经凉了的包子咬了一口,食不知味。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陆怀远独自走向食堂。 刚拐过教学楼,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程诺。 “我们需要谈谈。”程诺双臂交叉在胸前,眼神冰冷。 陆怀远皱眉:“关于什么?” “关于你为什么要伤害亦声。”程诺逼近一步,“你知道他这几天有多难过吗?” 陆怀远的心漏了一拍:“我没有...” “少装蒜了!”程诺打断他,“自从你脚伤好了之后,就一直躲着他,他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关心你?照顾你?” 周围的同学开始驻足观望。陆怀远压低声音:“我们换个地方说。” “不必了。”程诺冷笑,“我就问你一句话:如果你不能接受真实的他,为什么一开始要给他希望?”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陆怀远握紧拳头。 “不明白?”程诺讥讽地笑了,“亦声喜欢你,瞎子都看得出来,而你,要么接受,要么拒绝,别这样吊着他!” 这句话像一记重拳击中陆怀远的胸口。 盛亦声喜欢他? 这怎么可能? 但内心深处,一个小小的声音告诉他:你早就知道了。 “你误会了,”陆怀远艰难地说,“我们只是室友。” “室友?”程诺嗤之以鼻,“那他为什么每天记下你喜欢吃什么,担心你熬夜伤身体,甚至因为你一句''琴声好听''就整夜练习同一首曲子?” 陆怀远震惊地看着程诺。 这些细节他都不知道,盛亦声从未表现出来过。 “我不知道...”他喃喃道。 “你当然不知道!”程诺愤怒地说,“因为你根本不配得到他的喜欢!十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陆怀远猛地抬头:“十年前?什么意思?” 程诺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表情变了变:“没什么,总之,如果你继续这样伤害亦声,我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转身要走。 陆怀远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等等,你说十年前是什么意思?” 程诺甩开他的手:“去问亦声吧,如果他愿意告诉你的话。”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或者问问你自己,记不记得一个叫''小太阳''的男孩。” 小太阳。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陆怀远的记忆。 梦境中那个模糊的身影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阳光下的笑脸,伸出的手,还有那个约定... “等等!”陆怀远追上程诺,“盛亦声就是小太阳?” 程诺停下脚步,转身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想起来了?” 陆怀远的大脑飞速运转。 那些零碎的梦境,那首熟悉的童谣,还有初见盛亦声时莫名的熟悉感... 一切都有了解释。 “我们小时候见过,”陆怀远低声说,“在我外婆家附近的村子里。” 程诺的表情缓和了些:“亦声每年夏天都会去他外婆家。八岁那年,他遇到了一个城里来的男孩,两人成了好朋友,但有一天,那个男孩突然消失了,连句再见都没说。” 陆怀远的心沉了下去。 那年夏天,他父亲工作调动,全家匆忙搬到了哈尔滨。 他甚至没来得及和那个新认识的小伙伴告别。 “他...一直记得我?”陆怀远不敢置信地问。 程诺叹了口气:“他等了整整一个夏天,每天都去你们常玩的小溪边等。后来每年暑假回去,他都会去那里看看。”他直视陆怀远的眼睛,“你知道他为什么选择江城大学吗?因为这是离那个村子最近的重点大学。” 陆怀远感到一阵眩晕,扶住旁边的树干才稳住身体。 所有的线索都连起来了——盛亦声对他的特殊态度,那些无微不至的关怀,甚至那首《月亮桥》... “我得去找他。”陆怀远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程诺拦住他:“等等。,现在去找他,打算说什么?” 陆怀远愣住了。 是啊,他能说什么? 说他终于想起来他们是童年玩伴? 但这能解释他最近的疏远吗? 能解释他对盛亦声那些复杂的情感吗?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 程诺摇摇头:“想清楚你的感情,再去见他,亦声已经等了十年,不差这几天。”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陆怀远一人站在原地,思绪万千。 那天晚上,陆怀远没有回宿舍。 他去了校外的一家网吧,包了个通宵的包厢。 但他没有玩游戏,而是搜索着所有关于童年记忆的资料。 凌晨三点,他趴在键盘上睡着了。 又回到那个梦里,八岁的盛亦声——那时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站在阳光下对他笑:“我叫小太阳,你呢?” “我叫小石头。”梦中的自己回答。 他们手拉手在溪边奔跑,笑声回荡在山谷间。 傍晚时分,他们拉钩约定明天再见。但第二天,小石头失约了... 陆怀远惊醒时,天已经亮了。 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决定回宿舍换件衣服。 不管面对盛亦声有多困难,他不能再逃避了。 推开宿舍门时,盛亦声正在收拾书本准备去上课。 看到陆怀远,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你回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陆怀远胸口发紧。 盛亦声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显然也没休息好。 “嗯。”陆怀远走进来,关上门,“亦声,我们需要谈谈。” 盛亦声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放松下来:“如果是关于程诺昨天找你的事,我很抱歉。他不该那样...” “不是关于程诺。”陆怀远打断他,“是关于我们。关于...小太阳和小石头。” 盛亦声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缓缓抬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和一丝希望:“你...想起来了?” 陆怀远点点头,喉咙发紧:“昨天程诺提到那个名字后,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我很抱歉,当年不告而别...” 盛亦声弯腰捡起书,动作很慢,像是在争取时间整理思绪:“没关系,那时候我们都还小。”他顿了顿,“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我没有。”陆怀远诚实地回答,“直到昨天程诺告诉我,我才把一切联系起来,但那些梦...那首《月亮桥》...我一直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为什么。” 盛亦声轻轻笑了,眼中却带着忧伤:“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最近躲着我?因为发现我是...那个你小时候失约的男孩?” “不是!”陆怀远急忙否认,“我躲着你是因为...”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感情。” 盛亦声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陆怀远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亦声,我...” 就在这时,宿舍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同学探头进来:“陆怀远,教授找你,说你的项目出了问题!” 陆怀远咬咬牙,看向盛亦声:“我晚点再跟你说,好吗?” 盛亦声点点头,嘴角挂着理解的微笑:“去吧,工作要紧。” 陆怀远想再说些什么,但同学焦急地催促着。 最终,他只能匆匆离开,留下那句未说完的告白悬在空中。 第8章 生病 期中考试周如期而至,整个江城大学笼罩在紧张的氛围中。 图书馆座无虚席,自习室通宵亮灯,就连食堂里都随处可见边吃饭边复习的学生。 陆怀远已经有三天没和盛亦声好好说话了。 自从那天被教授叫走后,他们各自忙于备考,偶尔在宿舍碰面也只是简单交流学习进度。 但不同于之前的刻意疏远,这次是因为真的忙得脚不沾地。 周三晚上十一点,陆怀远推开宿舍门,发现盛亦声正伏在书桌前奋笔疾书。 听到开门声,盛亦声头也不抬地说了声“嗨”,声音有些沙哑。 “你感冒了?”陆怀远放下背包,皱眉问道。 盛亦声摇摇头,继续写着什么:“没事,可能有点累。” 陆怀远走近几步,发现盛亦声脸色苍白,额头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嘴唇因为缺水而微微干裂。 桌上散落着几张乐谱和复习笔记,旁边是半杯已经凉了的咖啡。 “你应该休息。”陆怀远忍不住说,“明天再复习吧。” 盛亦声终于抬起头,勉强笑了笑:“不行,后天就是音乐理论考试,这门课我比较弱。”他揉了揉太阳穴,“而且下周还有原创音乐比赛的初选,我得把参赛曲目完善好。” 陆怀远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别熬太晚。”他拿了换洗衣物去洗澡,心里却莫名担忧。 热水冲在身上,陆怀远的心思却飘回了上周那个未完成的对话。 他几乎要向盛亦声坦白自己的感情了,却被突然打断。 之后几天,考试的压力让他们都没机会继续那个话题。 从浴室出来时,盛亦声已经换了位置,盘腿坐在床上继续复习,膝盖上摊着厚厚的教材。 他时不时咳嗽几声,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陆怀远擦着头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盛亦声床边:“你看起来不太好。” 盛亦声抬头,眼神有些涣散:“真的没事,就是有点头疼...”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都跟着颤抖。 陆怀远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立刻被那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你在发烧!” 盛亦声似乎想反驳,但一阵眩晕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靠在床头:“可能...有点。” 陆怀远迅速翻出宿舍常备的体温计:“量一下。” 五分钟后,电子体温计发出“滴滴”声。 陆怀远看了一眼数字,眉头紧锁:“39.2度,高烧。得去医院。” “不行,”盛亦声虚弱地摇头,“明天还有课,后天就考试了...” “你这样怎么考试?”陆怀远难得地提高了声音,“穿衣服,我陪你去校医院。” 盛亦声还想坚持,但一阵更剧烈的咳嗽让他不得不屈服。 他缓慢地起身换衣服,动作因为发烧而变得笨拙。 陆怀远看着他摇摇晃晃的样子,忍不住上前帮他套上外套。 “谢谢。”盛亦声小声说,声音因为发烧而变得软糯。 校医院夜间急诊人不多,值班医生简单检查后确诊是流感:“最近换季,很多学生中招。打一针退烧,再开些药,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打针时,盛亦声紧紧抓住陆怀远的手,把脸埋在他肩膀上。 陆怀远能感觉到他在发抖,不知是因为害怕打针还是高烧带来的寒意。 “好了。”医生利落地完成注射,“回去多喝水,按时吃药。如果明天还高烧,再来复诊。” 回到宿舍已经凌晨一点多。 陆怀远帮盛亦声换了睡衣,扶他上床,又倒了温水让他服药。 盛亦声全程像个听话的孩子,让抬手就抬手,让喝水就喝水,与平日里那个独立自信的钢琴才子判若两人。 “睡吧。”陆怀远替他掖好被角,“我定个闹钟,四小时后再吃一次药。” 盛亦声半闭着眼睛,突然抓住陆怀远的手腕:“你的算法考试...是不是明天?” 陆怀远愣了一下,没想到盛亦声病成这样还记着他的考试:“嗯,上午九点。” “那你快休息...”盛亦声的声音越来越小,“别管我了...” 陆怀远看着他已经陷入睡眠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他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书桌前,拿出笔记复习。虽然明天有重要考试,但他决定守到盛亦声下一次吃药的时间。 凌晨三点,陆怀远轻轻摇醒盛亦声:“该吃药了。” 盛亦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顺从地吞下药片。 就在陆怀远准备离开时,他突然抓住陆怀远的衣角:“小石头...别走...” 陆怀远浑身僵住,心跳如鼓。 小石头——这是他小时候的绰号,因为他在溪边滑倒撞到石头,额头上留了个小疤。 只有“小太阳”会这么叫他。 盛亦声又沉沉睡去,手慢慢松开。 陆怀远站在床边,借着月光凝视盛亦声的睡颜。 高烧让他的脸颊泛红,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嘴唇微微张着,呼吸有些沉重。 这一刻,陆怀远无比确信盛亦声就是那个记忆中的“小太阳。” 那个笑容灿烂,拉着他满山跑的男孩,那个教他唱《月亮桥》,约定第二天再见的玩伴,那个他没能好好告别,却记了十年的人。 陆怀远伸手轻轻拂开盛亦声额前的碎发,指尖微微发抖。 命运多么奇妙,让他们在十年后以这种方式重逢。 清晨六点,陆怀远小憩了一会儿就起床了。 他再次叫醒盛亦声吃药,量体温——38.5度,退了一些但还在烧。 “我上午有考试,”陆怀远低声说,“中午回来带饭给你。手机放你枕边,有事立刻打给我。” 盛亦声微微点头,又陷入昏睡。 陆怀远轻手轻脚地收拾好考试用品,离开前还不忘在盛亦声床头放了一瓶水和几片退烧药。 算法考试持续两小时。 陆怀远虽然疲惫,但凭借平时的扎实基础还是顺利完成了所有题目。 交卷后,他立刻赶去食堂买了份清淡的粥和几样小菜,又去药店补充了些退烧药和感冒冲剂。 回到宿舍时,盛亦声还在睡。 陆怀远放下食物,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点热,但比昨晚好多了。 “亦声,”他轻声唤道,“吃点东西再睡。” 盛亦声慢慢睁开眼,眼神比昨晚清明了一些:“几点了?” “下午一点。”陆怀远扶他坐起来,“考完试了?”盛亦声问,声音依然沙哑。 “嗯,考完了。”陆怀远打开粥盒,“趁热吃。” 盛亦声小口喝着粥,时不时咳嗽几声。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上,照亮他苍白的脸色和凌乱的头发。 陆怀远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盛亦声病中的脆弱模样莫名牵动着他的心。 “谢谢。”盛亦声放下空粥盒,靠在床头,“你考试...顺利吗?” 陆怀远点点头:“挺顺利的。”他顿了顿,“你...记得昨晚说了什么吗?” 盛亦声困惑地皱眉:“我说什么了?” “没什么。”陆怀远移开视线,“就是些梦话。” 盛亦声似乎太疲惫,没有追问。 他吃完药后又沉沉睡去,陆怀远则坐在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 他登录学校档案系统,调出了盛亦声的公开信息。 ——艺术系钢琴专业大一学生,来自南方一个小城,高中毕业于...等等,外婆家地址是青山村? 陆怀远的心跳加速。 他迅速搜索青山村的位置,果然,距离他小时候住过的外婆家只有五公里。 他打开地图软件,输入两个地址,屏幕上立刻显示出那条熟悉的小路和蜿蜒的小溪。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年夏天,八岁的他被送到外婆家避暑。 无聊的他在溪边遇到了一个同龄男孩,阳光下的笑容那么灿烂,自称“小太阳。” 他们一起捉鱼、爬树、在田野里奔跑,度过了难忘的两周。 直到有一天,父亲突然来接他,说全家要搬去哈尔滨... 陆怀远关上电脑,揉了揉太阳穴。 一切都对上了——盛亦声就是小太阳,那个他没能好好告别的童年玩伴。 而盛亦声显然认出了他,却一直没说破。 他转身看向熟睡中的盛亦声,胸口涌起一阵酸涩。 十年了,盛亦声还记得他,甚至因为他选择了这所大学。 而他却把那个夏天深埋在记忆角落,直到命运让他们再次相遇。 下午,陆怀远又出门考了一门课。 回来后发现盛亦声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书,气色好了不少。 “体温正常了?”陆怀远问,放下背包。 盛亦声点点头:“嗯,退烧了,就是还有点咳嗽。”他合上书,“你今天考得怎么样?” “还不错。”陆怀远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你呢,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盛亦声微笑,“谢谢你...照顾我。”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陆怀远有太多问题想问,却不知从何说起。 盛亦声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低头摆弄着书角。 “那个...”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你先说。”陆怀远说。 盛亦声摇摇头:“没什么重要的。你想说什么?” 陆怀远深吸一口气,决定先试探一下:“你小时候...在青山村住过?” 盛亦声的手指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自然:“嗯,外婆家在那里,每年暑假都会去住一阵子。”他顿了顿,“怎么了?” “没什么,”陆怀远装作随意地问,“就是突然想起来,我小时候也在那附近住过一段时间。” 盛亦声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下去:“是吗?真巧。” 又是一阵沉默。 陆怀远能感觉到盛亦声在等待什么,也许是一个更直接的确认。 但他还没准备好捅破那层窗户纸,不确定自己能否承担随之而来的情感重量。 “你...明天还考试吗?”盛亦声转移了话题。 陆怀远点点头:“上午一场,下午一场。” “那早点休息吧。”盛亦声轻声说,“我已经好多了,不用再照顾我了。” 陆怀远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你也别太累,早点睡。” 那晚,陆怀远躺在床上,听着下铺盛亦声均匀的呼吸声,思绪万千。 他想起小时候和小太阳在溪边玩耍的日子,想起离别前一天的约定,想起自己失约后小太阳可能的失望... 而现在,命运给了他们重逢的机会。 他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不能再让盛亦声失望。 第二天一早,陆怀远轻手轻脚地起床准备考试。 盛亦声还在睡,呼吸平稳,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陆怀远留了张纸条:「我去考试了,中午回来,药在桌上,记得吃。——陆」 两场考试结束后,陆怀远匆匆赶回宿舍。 推开门,盛亦声已经起来了,正坐在书桌前整理笔记。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脸上露出微笑:“考完了?” “嗯。”陆怀远放下背包,“你感觉怎么样?” “基本好了。”盛亦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就是还有点咳嗽。” 陆怀远注意到桌上放着一盒外卖:“你出门了?” “没有,叫的外卖。”盛亦声指了指另一个袋子,“给你也带了一份,猜你应该考完就回来。” 陆怀远心头一暖:“谢谢。” 两人安静地吃着迟来的午餐。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上,形成一片温暖的模样。 陆怀远偷偷观察着盛亦声的侧脸。 ——阳光下的轮廓那么柔和,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沾了一粒米饭而不自知。 这一刻,陆怀远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他喜欢盛亦声,不只是作为朋友或童年玩伴,而是更深、更复杂的情感。 这个认知让他既兴奋又恐惧。 “怎么了?”盛亦声注意到他的目光,疑惑地问。 陆怀远伸手,轻轻拂去他嘴角的饭粒:“沾到米了。”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两人都愣住了。 陆怀远的手指还停在盛亦声唇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盛亦声的眼睛微微睁大,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像融化的蜜糖。 陆怀远迅速收回手,耳根发热:“抱歉。” 盛亦声摇摇头,低头继续吃饭,但耳尖已经红了。 午饭后,陆怀远借口要去图书馆复习,匆匆离开了宿舍。 他需要时间整理思绪,想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办。 承认自己喜欢盛亦声是一回事,但表达出来、面对可能的后果又是另一回事。 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陆怀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盛亦声发来的消息:「谢谢你这几天照顾我。下周艺术系有场音乐会,我有独奏,你要来听吗?」 陆怀远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许久,心跳加速。 这像是一个邀请,一个和解的信号,甚至可能是更多可能性的开始。 他慢慢打字:「好,我很期待。」 发完这条消息,陆怀远长舒一口气。 也许,他不需要现在就弄清楚一切。 也许,他们之间还有时间慢慢来。 毕竟,如果命运让他们在十年后重逢,那么一定有其深意。 而现在,他只需要跟随自己的心,一步一步走向那个阳光般温暖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