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和前任又结婚了》 第1章 重生 “姐姐,你莫要怪我,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想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从小我俩一同吃、一同穿,你什么都比我强,我一直生活在你的影子之下,我亲你、慕你、妒你,但是无论怎样,我都明白,你对我最重要的人。” “你是如此照顾我,我祈明珠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从小到大你什么都让着我,可是这一次为什么不能继续让给我呢?姐姐,你要和我抢什么不好,非要和我抢尹长寻?” “明明我和你长的如此相似,可他处处眼里只有你,视我如无物,凭什么?好不容易我有了真正想要的东西,可却被你不费吹灰之力得到?” 云州郊外,空气中散发着森森冷气。 凉凉夜色,只有一轮明月散发出的光芒映照着大地。 祈今歌出门之时,带着七个仆从,如今已被人乱刀砍死,尸体横七竖八地散落,血流了一地,留下惊恐的表情,诉说着死不瞑目。 只剩下祈今歌还带着一口气。 她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高贵与平静,一身白衣绸缎早就被鲜血染红,原本就白嫩的皮肤已经然苍白如纸,脸上全然不见一点血色。 她瘫坐在地上,双手抚住血如泉涌的腹部,剧烈的疼痛让她全身都微微颤抖。 “姐姐,你放心,你今天走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长寻,我会代替你给他生儿育女,我不介意做你的替身,只要你不在了,他终是会看我一眼的……” 女子抬手,掩嘴而笑,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甚是好听,但在这死寂一般的黑夜,却显得分在瘆人。 鲜血不断涌出,身体越来越无力,祈今歌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头看向面前的祈明珠。 祈今歌与祈明珠二人乃是亲生姐妹。 二人并非双胞胎,但容貌依旧极其相似,从小便是美人胚子,待到二人豆蔻年华,便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艳不可方物。 要说有何区别,便是是祈今歌的气质如高岭之花,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而祈明珠则恰恰相反,翦水秋瞳,眉目含情,可谓媚态入骨。 二人只相差两岁,自妹妹出生开始,两姐妹从未分离过,可谓是亲密无间。 她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命丧至亲之手。 而这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丈夫——庆王尹长寻。 想到这个可笑的理由,祈今歌只觉得内心越发悲凉。 她强忍着疼痛与祈明珠对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 “就算你认为自己能瞒天过海,但是你真的以为我死了,你就能得到尹长寻的心?” 祈今歌和祈明珠出生于贫苦家庭,母亲诞下祈明珠之时便难产而死,自此二人由祈父祈成田独自扶养,一家三口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后云州又因突发旱灾,全家已经到了生死边缘,祈父不忍两个幼女跟着自己饿死,便只能把带她们进城,在街上叫卖,试图把她们卖给富裕人家,只求自孩子还有一口饭吃。 因为妹妹二人从小姿色出众,机缘巧合之下,便被殷夫人买了下来。 殷夫人虽为女子,却是云州有名的富豪,为人雷厉风行,做事霹雳手段,云州不少举足轻重的人都和她关系匪浅。而她能够如鱼得水的重要原因之子,便是培养了一批众多容貌姣好的女子作为家妓,用来结交达官贵人。 在殷夫人手下的日子并不好过,殷夫人对所挑选之人的要求,比青楼最为优秀的艺伎还要严苛积分,越是才艺优秀、容貌美丽者,便更有可能攀上大树,为殷夫人牵线搭桥,否则一旦年老色衰,便只能被扫地出门。 而祈今歌和祈明珠这对姐妹便是殷府家妓中的佼佼者,被殷夫人选定送给了尹长寻。 在云州,没有人不知道尹长寻的名字。 尽管庆王并非先帝嫡子,但是先帝独宠其母苏双月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因此爱屋及乌,先帝对尹长寻也是极尽偏爱,甚至远远超过了太子尹天志。 有传言称,如此下去,怕是要废除太子,拥尹长寻上位。 一时之间,朝廷之上波云诡谲。 然而在尹长寻五岁之时,他的母亲苏贵妃突患怪病而暴毙,形势又再度变化。 俗话说母凭子贵,但是事实上,很多皇子之所以能够赢得皇帝重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其母妃能够得到皇上的喜爱。 宫中的人口上不说,心里却是明白,苏贵妃出身平平无奇,没有家族势力作为支撑,如今七皇子没了母后的庇护,哪里还有什么本事和太子相提并论? 先帝驾崩后,事情果然按照众人预想的一般发展。 太子依旧按部就班继承皇位,而原本居住在京城的尹长寻却在不久后来到了云州。 新帝尹天志不仅不计较威胁过皇位的七皇子,还给他封了云州这么一块肥硕的地方,朝廷内外,皆称赞圣上海量。 纵然与皇位失之交臂,尹长寻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是无数人想攀上的高枝,是大宇国尊贵的庆王殿下。 但尹长寻生性就不爱和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性子冷傲得很,因此几乎所有人都是热脸贴冷屁股,连庆王的人影都见不到,而殷夫人却成了其中例外,成了唯一一个和庆王攀上了关系的人。 尹长寻之前从未接纳过他人赠送的女子,向来洁身自好,一时间,祈家两姐妹得以踏入庆王府,理所当然成为了众人羡慕的对象。 而殷夫人背靠大树,也越发在云州风头无俩。 祈今歌和祈明珠刚进庆王府之时,二人曾约定过二人之中无论谁得宠,都要相互扶持,不忘彼此。 殷夫人曾经教导过她们,但凡是殷府红芳院出来的人,无论男女,都只是权贵打发时间的玩物罢了,是万万不能交付真心的。 两姐妹也曾发誓,绝不轻易动情。 但事情的发展往往无法预料。 二人一同入王府,然而五年以后,祈今歌虽非正妻,却俨然已经是王府唯一的女主人,王府中的一切,尹长寻都交由她全权做主。 而祈明珠在这五年之中,却只能做一个从未得到临幸的妾室。 论相貌,祈今歌与妹妹相差无几,论才艺,二人也是各有所长,可两人待遇却是天壤之别。 不是没见过祈明珠偶尔流露过的哀怨神情,也不是未曾委婉请求尹长寻雨露均沾,可终究是没有任何改变。 尹长寻给了祈明珠另外一条路,若是愿意便让她离府,虽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祈明珠终究是没有应下来。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地重复着,谁也没能想到祈明珠会下此毒手。 祈明珠是终究是动了情,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时逢尹长寻被传唤进京,而祈今歌已经怀孕数月,却依旧胎心不稳。 自从祈今歌进府的第二年小产后,原本就孱弱的身子变得更加虚弱,此后三年,她的肚子始终不见动静,如一汪枯竭的死水。 绝境之下,祈今歌陷入绝望,以为这辈子怕是都无法再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然而在这时,她恰好听闻云州郊外不远处有一座小寺庙十分灵验,求香拜佛者络绎不绝,许多难以有孕的女子特去诚信供奉,不久后就迎来了喜讯。 从云州出发前往,只需三日便可到达,长久大门不迈的祈今歌于是起了出门的心思。 这才有了今夜的灭顶之灾。 祈今歌在内心自嘲,她对祈明珠的谋划一无所知,不知她竟然如此怨恨自己,更不知她是如何做到几乎日日待在府邸中,却能寻得身后这些黑衣人为她卖命。 可惜一切都迟了,自始至终,只有她将这份姐妹情当了真。 祈明珠闻言,讥讽地笑了笑:“那就不用你操心了,所有人都会认为你是被劫匪乱刀砍死。至于长寻,得不到他的心,得到人也是好的。姐姐,你占人又占心,我祈明珠不贪心,总得要有一样吧?” 随即她挥了挥手,身后的十几名黑衣人之中站出一人,从衣袖冲掏出一把匕首,递到了祈明珠的手上。 刀身出鞘,在月光照射下映出冷冷寒光。 “姐姐,这最后一程,妹妹不想假以他人之手,就由我亲自送送你吧。” 甜腻的声音,却说出最恶毒的话语,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 祈今歌知道自己难逃一劫,只恨自己识人不清,也恨自己没听尹长寻的嘱咐——在他回来之前,不要擅自离开王府。 哀莫大于心死,自己最为重视的亲人竟然为了男人谋害自己,而对两人二十多年的亲情弃如敝履。 祈今歌只觉得自己活的像个笑话,内心的疼痛几乎要将她撕裂。 纵然死到临头,愤怒到了极致,她已经到了气若游丝的程度。 连痛苦的悲鸣都已然发不出。 祈明珠看着祈今歌死到临头还一言不发的样子,内心残存的最后一丝温度也被日积月累的嫉妒所熄灭。 “嗤。” 纤长的脖颈被划破,鲜血四溅,极为可怖。 祈今歌直直地倒了下去,眼前的一切景象都逐渐模糊了起来,只有耳畔还回响着祈明珠癫狂一般的笑声,迟迟无法散去。 * 祈今歌睁开眼睛的时候,伴随的是脑海中撕裂般的疼痛。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清风微拂,春意正浓。 厢房古色古香,不远处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座莲花状的熏炉,青烟袅袅,从中散发出着一股清新的冷香。 房间布置的并不奢华,倒是也能看出藏在其中的雅致。 这分明是人世间。 可她不应该活着。 咽下最后一口气后,她不知道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前进了多久,久到连前世种种都渐渐模糊了起来。 唯独死亡的记忆是如此清晰。 等到在黑暗中再见到光明,她似是已经重返人间? 她低头一看,自己此刻正躺在床上,穿着一身单薄白色寝衣,盖着薄被,姿态慵懒。 她慌乱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却是光滑细腻,完好无损。 伤口竟然不见了。 想到脖颈被划开的冰冷,祈今歌只觉得身体发寒。 “姐姐?快起身吧,时辰不早了,别耽误了要事才好。” 熟悉的声音在房间回荡,祈今歌下意识望去,一见来人,惊得立马支起了半个身子。 床沿边坐着一人,正是害自己死于非命的凶手——她的妹妹祈明珠! 祈明珠见祈今歌脸色瞬间煞白,不知发生了何事,她贴心地从怀中拿出帕子,想要擦拭着祈今歌额头上的汗珠,祈今歌却紧张地一下就把她的手甩开。 祈明珠的右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脸上又是委屈又是不解:“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见姐姐不说话,祈明珠想了想,安慰道:“看来是等会就要见庆王殿下,姐姐太过紧张了。虽然殷夫人说如果出了岔子,就要扒了我们的皮,但那肯定是吓唬我们的。别担心,我们努力了这么久,一定不会出现失误的。” 庆王殿下? 已经嫁人的祈明珠怎么会这样称呼尹长寻? 她克服住心中的恐惧,抬起头细细打量祈明珠。 眼前的她比记忆中更为年轻,着一身鹅黄色的羽衣,衣服薄如蝉翼,身体的曲线被勾勒的玲珑有致,让祈明珠看起来更为轻盈飘逸。 此衣乃是献舞所用,平日祈明珠并不如此打扮。 祈明珠面上的妆容显然经过精心雕琢,本就艳丽绝伦的五官被胭脂晕染得恰到好处,只消惊鸿一瞥,便足以让人失了三分魂魄。 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涌来。 祈今歌心中不由得发毛。 她猛地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正是五年前发生的一幕! 小主们要是喜欢 就点个收藏吧[猫头][猫头](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重生 第2章 失误 五年前,祈今歌彼时的身份还是殷府的家妓。 既没有嫁入王府,亦没有和祈明珠反目成仇。 她很清楚地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此时尹长寻突降云州还不到一年,众人哗然。 云州虽然富饶,但是远离上京,鲜有权贵到来,而借着皇家的名号在大宇之内又能行不少方便,没有几个人不想和尹长寻扯上点关系。 上门拜访者顿时络绎不绝,但除了极个别人能有幸得见,大多数都吃了闭门羹,无法窥得庆王的庐山真面目。 尹长寻身为七皇子,从小就得先帝喜爱,急万千宠爱于一身,性子中多多少少带了点皇室的傲慢,性格更是难以捉摸,让人难以接近。 然而殷夫人却与尹长寻的幼时好友——云州太守之子明正有所交集,借着这一位的薄面,邀请到了尹长寻到府中一聚。 也就是在这场宴会上,祈家二姐妹献艺过程中被尹长寻看上,才得以有机会迈入王府。 祈今歌心下一沉,祈明珠对尹长寻的执着已经到了疯魔的程度,若是从未与尹长寻相遇,她和祈明珠是否还会走到不可挽救的境地? 尹长寻。 想到这个名字,祈今歌内心还有忍不住有一丝刺痛。 祈明珠认为是她占据了尹长寻的内心,然而果真如此吗? 她虽有正室之权,却并非觉得是尹长寻多在乎自己。 一来,尹长寻并未迎取正妻;二来,府邸中的事需要人来打点,尹长寻不会对府中繁杂的小事亲力亲为,因此相较于性格刁蛮的祈明珠,自然是性格温软的祈今歌更为适合管理府中事务。 说到底,这只不过是权衡利弊下做出的选择。 而尹长寻虽和她有肌肤之亲,却几乎不怎么与自己交谈,既不谈论他自己,更不会过问祈今歌。 至于为何会这样,祈今歌想,只有不在意一个人,才会不闻不问,才会无牵无挂。 这样的尹长寻,怎么可能喜欢她? 祈今歌从未看透尹长寻的内心。 殷夫人说过,男子大多薄情,喜新厌旧乃是常事,无论是国色天香还是姿色平平,终究是会有被厌弃的那一天。 祈今歌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她不会痴心妄想,奢望尹长寻今生喜欢自己,更别提只喜欢自己一人。 就算自己是尹长寻的枕边人,可是自她不懂尹长寻,尹长寻也从不关心她的所思所想。 祈今歌并不是个贪心的人,她只想安分守己,做好自己应做的,安稳度日便已知足。 然而这世上的事总是事与愿违。 入王府后的第二年,祈今歌有了身孕,平心而论,想到要初为人母,她是喜悦的,可是接下来她却不幸小产,遭此一劫,祈今歌心力憔悴。 之后三年祈今歌再没有过身孕,她心怀期待,想祈求上苍,等着她的却是不测之祸。 自己和孩子的命都没保住,这个残酷的事实让祈今歌觉得后怕。 仿佛是老天爷都在告诉她。 这是一段孽缘。 如果这一世还是嫁给尹长寻,纵然她能够防备祈明珠,保住性命,可在尹长寻身边,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祈今歌心下一沉。 她不敢再赌了,也不愿意再赌了。 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此生她只想过平静的日子,细细想来,无论是祈明珠还是尹长寻,避而远之才是最好的。 祈明珠看祈今歌神色恍惚,不知姐姐在想什么,只是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等候着着祈今歌的回答。 她的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妩媚动人之中却还带了一丝清纯,称得上是倾国倾城。 祈明珠长得虽媚,但唯独她一双黑眸却是十纯净又明亮,没有丝毫攻击性,足以让任何人放下防备。 任谁看了,也不会相信这双眼睛的主人能做出谋害亲姐此等丧心病狂的举动。 祈今歌掀开被子,站起身来,换上衣服,没有答话。 虽然她顾忌着姐妹情不忍以牙还牙,可是无论如何,祈明珠杀害自己的手段之残忍,她却是永生永世都无法忘怀。 她们两之间已经产生了无法弥补的裂痕,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祈明珠见祈今歌无视自己,越发觉得奇怪。 姐姐不可能没听见自己说话,很明显是不想搭理自己,她向来对自己百依百顺,有求必应,今日态度却很是冷淡,这到底是为何? 一个时辰以后庆王就要到来,殷夫人早就吩咐让她们要万无一失,对她们寄予厚望。 她都准备好了一切,正寻思为何还未见到姐姐踪影,结果来到房间才发现,她一向勤快的姐姐竟然还在这睡觉? 太反常了。 可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自从被买入殷府以来,祈明珠学琴,祈明珠学舞,两个人珠联璧合,配合得天衣无缝,凡事见过他们姐妹二人的,纵然不为容颜所动,也会为她们初众的才艺吸引。 祈明珠有信心,不管庆王多挑剔,只要他还喜欢女人,只要不出意外,她绝对可以获得庆王的喜爱。 可眼下祈今歌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要是耽误了接下来的演出怎么办? 她们姐妹二人色艺双绝,在殷夫人豢养的家妓之中,她们已经算待遇最优的。 可是她们始终身份低贱,是奴才而不是主子,因此一言一行要看殷夫人的脸色行事,还要面对其它家妓之间的勾心斗角,如今好不容易夫人决定让她们在庆王面前露面,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王爷要是看上她们了,她们姐妹二人便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这可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别说殷夫人不允许她们出现失误,祈明珠自己也断不容许自己出现任何意外。 想到这,祈明珠看到坐在梳妆台梳妆的祈今歌,心理隐隐升起了一股烦躁,但是最终还是将怒气在心田浇灭,轻言细语道:“姐姐,今日的宴会可不要耽误了时辰,夫人等着看我们表现呢。” 祈今歌沉默。 宴会,她自然是要去的。 殷夫人对于不听话的下人,向来是手段狠辣,绝不留情,即使她是夫人手中最花心血培养的人,她也绝不容许任何人冒犯她的威严。 姐妹二人在孩童时期,总有不听话的时候,为此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是没有过,自此以后心中总是对殷夫人怀有敬畏之心。 若是在夫人如此重视的宴会上忤逆她,便是半条命也要折了去。 只是...... 她和祈今歌在宴会上的表演不能够“安然无恙”。 只是,要如何做呢? 她可以选择自己弹奏失误。 只不过殷夫人的怒火就会发泄在她的身上。 祈今歌梳理了一下思绪,想到前世种种,垂下了眼睫。 不...... 不应该每次都由她来背负苦果。 这一次的代价应该由祈明珠来付。 只是尹长寻已经来了殷府,现在时间紧急,她必须立马找出一个法子,既能破坏殷夫人的计划,又让自己全身而退。 这不是件简单的事。 该怎么办…… 她眼神扫过房内,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最终在看到茶几上的立着的茶壶后才定了下来。 天随人愿,还真让她找着了。 祈今歌扭头看向祈明珠,道:“去,肯定是要去的,你放心,我是不会耽误的。” 见祈今歌许下承诺,祈明珠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于是她也站了起来,走到祈今歌身边,道:“姐姐,若是我俩去了王府,便再也不用过这低声下气的日子,再也不用看人脸色,每日穿金戴银,过不完的逍遥日子,你说多好。” 祈今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问道:“是吗?我倒是怕二女同侍一夫,最后我们两姐妹之间,反倒生了不和。” “怎么可能!姐姐,你纯粹是多心了!姐姐你从小真心待我,但凡你有一口吃的,就不会少了妹妹的,明珠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时时刻刻把把姐姐的好记在心里,只想有机会能报答姐姐。咱俩姐妹一条心,别说王爷,就是皇帝也让我们生分不了!” 她眼神明亮,一只手搭在祈今歌肩膀上以示宽慰,同时回答地颇为认真,信誓旦旦的模样,让人难以怀疑她的话语。 祈今歌笑的冷淡,也许彼时的祈明珠说这番话,的的确确是出自真心。 只不过这一切在遇到尹长寻以后,都将被彻底改变。 她站起身来,走到了茶几面前,拿起摆放在上面的茶壶给倒了杯茶,端到了祈明珠的面前。 她作往日的模样哄着祈明珠。 “你说的也对。你先喝杯茶,坐着休息会,让我收拾完,再一同前去。” 茶杯内散发出淡雅的草药味,里面泡着的是金黄的花瓣。 看上去不过是一杯平平无奇的菊花茶罢了。 但里面夹杂着的酸枣仁、知母的粉末,都是安神催眠的玩意儿。 祈今歌本来就有不寐的问题,向来睡得不怎么不安稳。 大夫给她开了方子,让她煎煮服用来安眠,可是祈今歌嫌药汤味苦,便将大夫里面药材研磨成了粉末,泡在自己的茶水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每每睡不着的时候,她便小啜一口,难以入眠的问题也会改善许多。 她加的药材不多,所以几乎喝不出苦味,只能品出菊花的清甜。 冲泡的效果虽然比不上煎煮有效,但是也算不上差,只需要不到半个时辰,基本就会感觉到有睡意。 祈明珠平日根本不关心这个姐姐,也不清楚她有这个毛病,更不知道她还需要服药才能睡得安稳,所以也不清楚茶水中掺了什么,也无法根据味道察觉其中的不对劲。 祈明珠接过茶盏,喝了几口润了润喉咙,一张樱桃小嘴瞬间变得水润,像鲜嫩欲滴的樱桃。 她将空了的茶杯还给了祈今歌,笑着道:“姐姐,这茶真甜。” * 碧陶园乃是殷夫人花重金打造的一块后花园,除了平日供她自己赏心悦目之外,便只有极为尊贵的客人前来才带来此处招待。 祈明珠从隔扇门探出头,观察着园中的情况。 视线落在某处,她的呼吸不由得一滞。 对于素未谋面,先闻其名的人,人很难不产生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祈明珠当然想过尹长寻到底是何模样。 或风流倜傥,或普普通通,或丑陋异常。 但是唯独没想过他是这般好看。 他身材修长,穿一身墨色缎袍,衬得他肤白若雪,一张脸生得异常俊美,约摸十七八岁的模样,既有着男人的成熟,却又带着少年的俊美。 他的模样是冷峻的,但是一举一动之间却流露出一股少年特有的散漫的不羁,使他几乎达到了堪称惊人的好看。 殷夫人于园内设了坐席,此刻他正慵懒地坐在锦毯长毡之上。 时值花开得正盛的时候,花团锦簇,争奇斗艳,教人看得应接不暇,可这些加在一起,却统统比不过这位庆王殿下。 他在日光和煦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祈明珠失了神。 殷夫人与他相对而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殷勤,而尹长寻兴致缺缺,漫不经心地举起酒杯,对面前唱着小曲的清丽歌姬甚至懒得多看一眼。 真是太过英俊。 祈明珠的心如小鹿乱撞,双手不自觉地抚摸上了脸颊,才惊觉不知不觉间自己面颊已经微微发烫。 上天垂怜,她苦了这么多年,竟然等来了这样神仙似的人物。 她在殷府见过的宾客大多数都相貌平平,甚至堪称丑陋,偶尔有个五官清秀的,院内的姐妹甚至还会争风吃醋。 怎敢肖想和这样炫目的人有关联,哪怕仅仅只是做个妾室。 不仅不用做一名供人取乐的家妓,彻底离开殷府,甚至这个人还是惊为天人的存在,便是整个云州的男子加在一起,又怎能比得上他? “明珠,你在看什么呢?” 祈明珠正看如痴如醉之时,被人打断了思绪。 转过头来站在自己身后的祈今歌。 相比于自己的浓妆艳抹,她几乎算得上是未施加粉黛,只是稍作打扮,随意抹了点胭脂,几乎与平日装扮无差,可饶是如此,仍是清水出芙蓉,不输祈明珠半分。 祈明珠突然有些不甘,尽管她们姐妹二人长得极为相似,可任谁都知道,若是细看,祈今歌就是比自己更为精致好看,更别说因为知道自己才华也略逊一筹,这才会在当初祈今歌选择学琴的时候,自己特意和她错开,选择了学舞,才免得处处被她压了一头。 祈明珠收敛了笑容,压住了有些荡漾的心思,对着祈今歌道:“没什么,姐姐,马上就要到我们了。” 祈今歌不语,上一世的时候,她也在相同的时辰和地点看到祈明珠用如此痴迷的眼光看着园内。 祈明珠也用同样的回答搪塞了自己。 虽然她也猜到了祈明珠对尹长寻自此一见钟情,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份痴迷最后会不受控制,逐渐将她吞噬。 如今经历生死,她方才意识到,祈明珠的目光中早已夹杂着一丝疯狂。 “啊,姐姐,到我们了。” 正当等候的两人陷入沉默之时,祈明珠看到唱曲的歌妓退出了碧陶园。 根据殷夫人的安排,她们祈家二姐妹将最后出场,在献艺结束以后,殷夫人会顺水推舟,提出把她们姐妹二人赠与尹长寻。 祈明珠不由得紧张了几分,有些慌乱地向前走。 祈今歌安静地紧随其后。 二人一同上前,院内候着的仆人已经迅速在空地处架好了古琴,祈今歌坐在椅子上,开始拨弄琴弦。 祈今歌的琴技高超,几乎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而祈明珠在一旁翩翩起舞,身轻如燕,足以倾倒众生。 直到这时,尹长寻才微微抬起头,正式看了二人一眼。 殷夫人察觉到尹长寻的动作,微微一笑,满意地朝着二人微微点头。 不愧是她煞费苦心培养的美人,终于有本事让尹长寻提起兴趣。 祈明珠立马就察觉到了这束目光,不由得有些激动起来。 她刚想进行下一个动作,可是突然之间,一阵眩晕袭来,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有些模糊。 她突然觉得身体有些疲惫,连带着她舞动着的四肢也迟缓了下来。 拍子乱了。 等到意识到了这等,祈明珠的内心瞬间感到一阵惊骇! 祈明珠凝神,调用全身的注意力,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可就算如此,一阵又一阵的困意如潮水一样袭来。 她拼劲全力抵抗,也仍旧收效甚微。 祈今歌微微一瞥,已经察觉到了祈明珠的不对劲。 她面上不动声色,继续拨弄着琴弦。 看来她给的那杯茶水已经生效了。 第3章 受罚 传闻尹长寻的母亲苏双月能得先帝独宠,不光是因为她长得花容月貌,更是因为她那一手好琴艺经验绝伦,讨了先帝欢心。 而尹长寻耳也受母亲影响,耳濡目染之中,从小便在音律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 也正是因为如此,前世祈今歌和祈明珠远超众人的才艺才能让尹长寻高看一眼。 也是由于上一世她们二人堪称完美的配合,才让殷夫人能够成功提出将二人送给尹长寻,从而攀上皇家这颗大树。 尹长寻眼界甚高,凡夫俗子不能入眼。 而她和祈明珠的表演相辅相成,祈明珠要是表现的不好,她的弹奏就算不出错,这出戏也算不上好。 所以这一次,出现失误的祈明珠绝不会为尹长寻所接纳。 她们二人也再无踏入庆王府的契机。 祈明珠察觉事情不妙,然而她此刻将这一曲舞完已经是极限,意识突然变得沉重,身体的僵硬也随之而来,一时之间,原本已经烂熟于心的舞姿竟然出了差错。 她自己都感受得到,更别说在观看的宾客眼中,她的失误便更加明显。 祈明珠心慌的不行,随即节奏更加乱了。 她无助地看了一眼祈今歌,只见她的姐姐依旧是淡然的表情,垂眸抚琴,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然而来不及细想更多,祈明珠已经看到了殷夫人望向自己如刀子一般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想到殷夫人的手段,她瞬间冒出一身冷汗。 祈明珠强行定下心神,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勉强使自己跟上了祈明珠弹奏的拍子。 然而纵然她尽全力调整好了自己的步伐,太过明显的错误也足以让尹长寻也没有了兴趣。 尹长寻看得想笑。 这殷夫人费劲功夫把她邀请了过来,结果这压轴的表演竟然和闹着玩一样。 比前面那些资质平平歌姬还不如。 一曲完毕,尹长寻始终没有抬头再看二人第二眼,除了殷夫人阴晴不定的面容,剩下的,便是祈明珠藏不住的惴惴不安。 殷夫人对祈明珠的失误看在眼里。 一旦殷夫人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祈明珠不死也要脱层皮。 想到祈明珠要面对的后果,祈今歌已经没有了前世的心疼。 “王爷,这两位小女一名唤祈今歌,一名唤祈明珠,乃是同胞姐妹,不知您认为她们二人如何?” 绕是二人的表现不如人意,殷夫人依旧决定还是赌一把。 把庆王请过来就已经实属不易,不把握这次机会,谁知道下一次再能牵上线搭上桥? 更何况就算除去才艺,祈家二姐妹的容貌也是绝世之姿,举世难寻。 庸脂俗粉,尹长寻自然看不上,可这两个神仙似的人儿,又有几人能做到不为所动? 尹长寻玩转着手中的酒杯,看了一眼站在前方等候他发话的二人。 原本以为殷夫人费尽心思请自己过来,大抵还是有什么新奇手段,没想到依旧是老掉牙的美人计。 并且还是两名学艺不精的美人。 便是作为花瓶也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于是他嗤笑道:“不怎么样。” 简单的四个字,却是判了殷夫人计划的死刑。 既然是“不怎么样”的女子,自然是配给“不怎么样”的男子,若是此刻再提出想要把她们送给尹长寻,岂不是有大不敬之意。 于是殷夫人尴尬地笑了笑,道:“我看也是,王爷自京城而来,自然是见多识广,她们两个毕竟是我自己养着取乐着玩的,还是难登大雅之堂。” 话音刚过,殷夫人却是转头看向祈明珠姐妹二人,恶狠狠道:“还愣着在这碍眼干什么?还不退下?!” * 祈明珠跟在祈今歌的身后。 二人沉默着,并肩走于游廊之上。 祈明珠出了碧陶园以后,才发现自己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身体也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 浓烈的睡意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已经被冲散了很多。 她惹祸了。 犯了大错。 她太清楚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下场是什么了。 殷夫人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可是...... 她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早上还好好的,精神抖擞的,为什么会突然困意缠身? 祈今歌悄无声息地瞥了一眼祈明珠。 精致的小脸此刻正一正青一阵白。 很明显,她在害怕。 现在的祈明珠还是非常信任自己的姐姐,所以她打死也不会想到,问题是出在了祈今歌递过去的那杯茶上。 祈今歌并不打算像往常一样安慰她,也不打算去夫人面前为她求情。 祈明珠要了她的命,而她只是让祈明珠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她并不会觉得愧疚。 祈今歌挪开了目光,微微加快了步伐。 祈明珠回过神来,上前直接拉住了祈今歌的袖子,忍不住道:“姐姐!刚刚你看到了吧,我搞砸了!方才我跳舞的时候,不知为何,竟然困得要命,头脑一阵眩晕,四肢好像不听我的指挥一样,这到底怎么回事?” 祈今歌垂下眼睫,回答道:“我哪知道。兴许是你昨晚没睡好,刚好犯困了。” 语气虽然依旧和平日一样温柔,但是言语之中,显得对此事颇为有些不在意。 或者说,简直是敷衍。 祈明珠觉得不可思议,这不该是祈今歌会有的反应。 “姐姐,你......” 祈明珠震惊到了失语的地步,这还是那个把她捧在心尖上的姐姐吗? 明明昨天的她都不是今天这个态度! 要是以前,祈今歌感到到祈明珠的不安,绝对会体贴地承受妹妹的一切情绪,为她出谋划策,想办法解决危机。 可她现在感受到的,只有应付祈明珠的疲惫。 目的已经达到,这出姐妹情深的戏码,祈今歌已是一刻不想再演。 祈今歌没心情听她长篇大论,直接打断了她:“我乏了,要回屋休息,有什么事,我休息好了再说。” 绕是祈明珠已经被祈今歌不以为意的态度气的手背青筋凸起,嘴上却是先服了软。 “姐姐说的是,大抵也是我们姐妹俩没这个命吧,也是不能强求。”她眼里闪过几分思量,又有些不安地问道,“可是夫人先前便已经交代了,若是出了差错,可没我们好果子吃,这可如何是好?” 她如往常一般在祈今歌面前撒娇,指望这个百依百顺的姐姐替自己想想办法,解决当务之急。 或者...... 直接替她揽下搞砸的责任,让夫人不再惩罚自己。 祈今歌侧过身,冷眼看向祈今歌。 她的心已遍体凌伤,怎么可能再对祈明珠百依百顺。 祈今朝看向她,眼神却冷淡得很:“刚刚是你出了错,我可没有。” 她的话说的明明白白,她只为自己的失误受罚,不会为祈明珠的错误负责。 祈明珠一下子就听出来祈今歌话中的意思,生平第一次,她有一种想给祈今歌一耳光的冲动。 祈今歌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她怎么就不能和以前一样懂事,承诺在夫人年前护着自己吗?! 哪怕夫人不罚她,那也证明祈今歌把自己放心上了! 为何祈今歌为何突然会像变了个人一样,态度竟然如此冷漠? 记忆里的祈今歌,只会唯恐妹妹受到一点伤害,哪里会和现在这样,将二人责任划分的明明白白。 到底怎么了? 她忍不住埋怨祈今歌,作为姐姐,她怎么能对自己这个态度?! 但她根本不好发作,既然机会已经失去了,她更不能再和自己的姐姐翻脸,她生来便是骄横性子,在府中得罪过不少人,已经有很多人看她不顺眼,明里暗里地使绊子。 她只不过是惯会在祈今歌面前卖乖,若不是姐姐护着,哪有好日子过? 既然已经进不去庆王府了,她就更不能失去在殷府中唯一的庇护。 祈明珠冷了脸,强忍着怒意,不再说话。 看着祈今歌先行远去的背影,她感觉到太阳穴突突地跳。 祈今歌对她这般态度,简直比不能成为庆王妾室的这件事还要可恨得多! * 两人落了红芳院,各自回了房。 祈明珠正在自己卧房里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她双手环胸,焦虑地在房间来回走来走去,做什么都没了心情。 祈今歌的闺房在祈明珠的隔壁,能够清楚地听到她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相较于祈明珠的焦虑不安,祈今歌则是截然不同的模样,她躺着休息够了,便走到了茶几面前,将茶壶里面剩下的茶水全部倒在了窗台案几上的盆景之中。 为避免节外生枝,以后这罐茶壶里便也只放普通茶叶。 如此,也算是不留痕迹,没有后顾之忧了。 她将茶壶放回原位,又走到了放置在房屋中放置着的矮脚木柜面前。 柜子用一把铜锁锁着,她拿出钥匙打开了柜门。 木柜里分为两层,一层摆放着瓶瓶罐罐,乃是各种医治跌打损伤的药物,祈今歌常年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不过说到底,习琴的她成日坐着,倒也受不了什么伤,说是备着,其实当初也是为了跳舞的祈明珠备着的。 毕竟每天动来动去的,少不了磕磕绊绊。 而另一层只有一只朱红色匣子放置在其中,看外表并无什么稀奇的,与普通的首饰盒无异。 祈明珠将首饰盒内的抽屉一层一层抽开,随机又慎重地将柜门锁上。 她这刚忙完,门外突然传来嘻嘻索索的声音。 祈明珠透过窗口往外看,果然是殷夫人的贴身婢女来了。 婢女带着祈明珠离开后,引得院子里玩闹着的其他家妓议论纷纷。 “喂,你听说了吗?这祈明珠自命不凡,不是向来想攀高枝吗,结果关键时候掉链子,真是可笑!” “是啊,瞧她平时那样,说话都昂着下巴,好像自己不是奴才,倒像个金枝玉叶的小姐。” “现在她把夫人的宴会搞砸了,我看她往后都没好果子吃。” “我跟你们说,今天夫人安排我去唱曲,那庆王竟然长得和谪仙似的,你说要是让她真成了这种人的妾室,那还得了?” “要我说夫人还不如让我上呢,我跳的也不必她差啊!” “你可拉倒吧!也不看看睡过多少男人了!庆王能要你这种千帆过尽的?你能和人家两姐妹的处子之身比吗!” “好你个巧儿,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讥讽声不绝于耳。 殷府的家妓都住在府邸红芳院之中,朝夕相处,原本彼此之间就矛盾众多,又加上祈家姐妹二人鹤立鸡群,已经足够招人恨,此时看好戏者不在少数。 祈今歌起身关了门窗,如此才得以清净半分。 大抵过了一个时辰,到了午时,祈明珠才回了院子。 她脸色苍白,浑身都在打颤,她单薄的后背处鲜血淋漓。 走回来的时候,血滴都滑落在了地面上,绽开出一朵一朵的血花,看起来十分骇人。 不少庭院中的人不都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 祈明珠没空理会她们探究的目光,强撑着走到自己的房间,气喘吁吁,没在半路上昏厥过去,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隔着一层薄薄的墙壁,祈今歌能够清楚地听见祈明珠痛苦的哀鸣声。 她应该是伤的很重,像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只能发出悲鸣,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没了力气。 祈今歌知道,殷夫人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她们姐妹二人对夫人还有用处。 祈明珠的痛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祈今歌听得有些心烦意乱。 她起身打开矮柜,从上层摸出一只药瓶,瓶上粘着的麻纸上写着“玉真散”三个字。 此药甚至昂贵,对活血化瘀、治疗跌打损伤有奇效。 手指摩挲着药瓶,瓷器的冰冷质感传递到了指心。 祈今歌看了良久,轻叹了一声,却终究还是把药瓶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第4章 选择 庆王府乃是云州最大的府邸。 雕梁画栋,朱门高耸,王府门口摆放着两座威武肃穆的石狮子,守卫们身穿银甲,手握长枪,气势威严,好不气派。 一辆低调又奢华的马车于大门口缓缓停下。 尹长寻刚下车,守卫便告知,明正在正厅等候着他。 若是一般人,没有庆王的点头,是万万不可能在没得到尹长寻的允许下,便先行让他进府候着的,可明正偏偏就是那个例外之一。 尹长寻初来乍到,在云州称得上为数不多的熟人之一,便这云州太守明守义的儿子明正。 明正这人,可谓是名不副实,不“明”且不“正”,反而行事作风带着几分邪气,与他父亲给他的期望背道而驰。 单说样貌,常年喜欢着深色衣衫,不是大红就是大紫,招摇又俗气,但是所幸一张脸生得俊朗,分外讨人喜欢,使得他看上去不仅不会显得过分怪异,反倒像只用心打扮的公孔雀,只让人感叹他的精致与奢华去了。 他常年握着一把玉竹折扇,使得他轻浮中又带点风度翩翩,便是再讨厌这人,也不能昧着良心说明正的皮囊不好。 与他相貌匹配的便是他那自来熟的脾气,不仅与男子称兄道弟,交友甚广,狐朋狗友众多,在女人间也是处处留情,小小年纪,已经惹得不知多少女子痴心错付。 再说才华,其实明正也算得上是聪明过人,毕竟虎父无犬子,明正并不输给他人分毫,但可能是由于他的父亲太过优秀,优秀到明正吃喝不愁,也能过逍遥日子,因此他也没了考功名的心思,反而是混吃等死,乐得自在。 此般模样,与他那古板清正的老爹完全是两模两样。 当初他还在京城之时,明守义在朝中做官,因文采斐然,先帝又宠爱尹长寻,便让明守义兼任太师,交尹长寻识字认理。 因此机遇,尹长寻与明正在孩童时期便已相识。 要说关系多好,在最无忧无虑的那几年,孩童时期的两人称得上一句“合穿一条裤子”的兄弟情义,哪怕分别多年,明面上不说,至少在私底下,明正都不需要向旁人一样尊称尹长寻为庆王殿下,只需要向儿时一样唤他“长寻”便可。 后来,因前任云州太守在旱灾中贪污一事东窗事发,震动朝野,其人被斩首示众后,云州太守的职位便空缺了下来。 先帝再三思量,决定任命明守义前去走马上任,于是明正与尹长寻这才分开了数年。 尹长寻迈步进入厅堂,便一眼看到明正正斜坐着喝着茶,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 所谓宾至如归,大抵便是这样,仿佛明正才是这府邸的主人,尹长寻反倒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尹长寻并不好奇为何明正会突然出现在府邸,他知道明正过来是干什么的,无非是看他和殷夫人“牵线搭桥”的计划是否成功。 看到尹长寻回来了,明正原本翘着的二郎腿立马放了下来,起身迎接道:“呦,这不是咱们的庆王殿下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怎么样?满意吗?” 明正问的,正式今日尹长寻去殷府一事。 明正花天酒地已经是习以为常,认识的人也是鱼龙混杂,干什么都有。 原本来到云州以后,尹长寻并不打算与任何前来攀附的人接触。 这些人想要的什么,他很是清楚。 无非是王爷身份背后连接的权利罢了。 尹长寻既不想从别人身上获得什么,也不想被别人利用。 而此次殷夫人邀约,他之所以破例赏脸,只不过是因为明正与殷夫人甚有交情,明正好说歹说,他才最终点了头。 当然,殷夫人明面上给的说法无非是小聚交个朋友,实际上是想通过赠送美人的方式将自己和尹长寻捆绑在一起。 两人都心知肚明。 尹长寻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尹正绕身看了尹长寻身后,发现空无一人,大失所望。 “不是吧?自己一个人回来的?!一个都没看上?祈家那两姐妹你一个都不要?” 明正捶胸顿足,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 尹长寻觉得好笑,看来这明正早就知道殷夫人的打算,甚至连要给他送几个女人,送的是哪几个女人都一清二楚。 尹长寻没有直接答他的话,只是说道:“坐下说。” 两人落了座,婢女上前续了茶,明正细细将尹长寻“空手而归”的理由问了一遍。 他听罢,嘴角一抽,十分不可思议道:“就这个理由,你就看不上人家了?有没有搞错?人家姑娘平日里水平不差,估计是见到你紧张才失误了,表现偶尔有点差池不是很正常?再说,不过是收下来做个妾罢了,又不是明媒正娶的夫人,要求这么多干嘛?做妾的女人,好看就够了,想看舞乐,大宇之内多的是人!你知不知道,我都想讨她们二人进门作妾,哪怕只得一人也是此生无憾了,只可惜殷夫人根本不舍得割爱啊,还得是你这种身份的人才有机会!你竟然拒绝了!” 一字一句中,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尹长寻不以为意。 像他这种出身的人,从小到大根本不会缺女人,纵然是倾国倾城之姿又如何?皇宫之内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姿容艳丽? 明正又嘀咕了几句,尹长寻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多年未见,明正还是如小时候一样聒噪。 明正说罢,又是神色一正,收敛了嬉皮笑脸的神态,一拍大腿,认真道:“长寻,你要是实在不行,看看我妹怎么样,芷玉对你可是痴心不改啊!” 尹长寻嫌弃道:“你妹?那免谈。” 明正皱眉:“没得商量?” 尹长寻道:“完全没有。” 明正干嚎道:“我妹怎么你了?她不就是吵了些闹了些刁钻了些,怎么就免谈了?长的也不丑啊,好歹也是太守千金,这么不给我们明家面子?” 尹长寻瞥了他一眼,轻笑道:“你到底是我兄弟还是我娘,这么操心我的婚姻大事。” 明正理直气壮:“也不看了咱们是啥关系,现在我不操心你的婚姻大事,难道等皇上操心你?” 尹长寻倒是笑了,明正这话说的不无道理,他娘走的早,他爹又薨了,无父无母,说的正是他了。 虽然外面都传当今圣上对庆王偏爱有加,说的他俩兄友弟恭一样,可是尹长寻心里清楚,他的大哥尹天志虽然对自己不错,可是和自己私下算不得关系亲密,甚至可以说不熟。 想来,还真的只有他这个幼年好友还愿意盯着这档子事。 明正继续道:“说起来,我掺和这事,也是因为我父亲。” 话题突然扯到恩师,尹长寻的兴致高了点。 他挑了挑眉,道:“哦?为何这么说。” 明正笑道:“这不是你刚来云州的时候便去见我的父亲了吗?你走后,我父亲就说,你这如今一个人在这云州,孤孤零零的,得给你找个伴才是。我这一寻思,我的父亲虽然平日大道理多,这句话还是实在。我又仔细想想,云州这里,身份配得上你的姑娘,能做正妻的,怕是选不出几个人,但是做妾,还是能找出几个貌美如花的,这不才主动掺和了这事。既然殷夫人也有意,我又想给你找个美人,这才一拍即合。” 尹长寻倒是理解老一辈的想法,无论性格如何,身份如何,几乎无一例外,他们所期望的都是后辈能够按部就班地成婚生子。 尹长寻只道:“恩师和你的好意我都心领了,不过.......你给我介绍这种不三不四的,你不怕你爹知道了打断你的狗腿?” 这话简直是当头棒喝,明正一拍脑袋,一琢磨,怎么把他爹忘了。 他爹的意思是给想给尹长寻找个门当户对的正经女子,可不是寻几个吹拉弹唱的烟花女子作小妾。 明守义向来痛恨他这花天酒地的作风,现在他还敢把洁身自好的尹长寻牵扯进来,要是他爹知道了,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于是明正干笑了两声,朝着尹长寻道:“这......这也是,我忘了这一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怎么着我也是好心不是?好兄弟,你可千万别和我爹说啊!” 尹长寻倒是知道明正这些年来的作风,已然见怪不怪。 他道:“你的好意我当然明白。不过......我现在对男女情爱方面,没什么兴趣。” 这么两个绝世大美人你都没兴趣?到底要求多有多高? 明正想说,却没有说。 他点了点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安静了片刻,随即神情又变得严肃了起来,欲言又止道:“长寻啊……” 明正一本正经的样子很少见,尹长寻看向他,问道:“有屁就放。” 明正的神情有些微妙,看起来有点为难,他的声音比先前压低了几分,道:“咳咳……听闻你在上京之时,也是和小时候一般不近女色,长寻,你莫不是……” 尹长寻就知道明正没安好心,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尹长寻制止了他不怀好意的揣测,毫不客气道:“闭嘴,我没那个癖好。” 明正摸了摸下巴,质疑道:“那你怎么这么多年身边都没个女人?” 论样貌,尹长寻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 论身份,王爷已经仅次于几人之下的贵族。 这样的人,哪怕自己自己不主动找女人,扑上去的女子也是不会少的。 男人嘛,明正哪能不懂,毕竟他自己就是男人。 有时候哪怕不喜欢一名女子,但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男欢女爱,你情我愿,图个片刻欢愉的时候也不少。 面对鱼水之欢,能不为所动的男子简直是凤毛麟角。 再说,他和尹长寻这样的身份就注定了,就算是姑娘家动了真情,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个说法,他们也可以轻易脱身。 尹长寻无论想和谁在一起,无论想找哪个女人打发时间,都没有后顾之忧。 他有这个权利,却没有用。 他可以选择做,却没有做。 这的确是很奇怪。 尹长寻却不觉得奇怪,一脸无语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见一个爱一个,是个女人都行?” 他的话说得颇为嫌弃。 明正听了这话却不生气。 毕竟尹长寻说的是实话。 他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道:“哦?那你给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温柔的还是妩媚的,英气的还是娇小的?大大咧咧的还是腹有诗书的?你倒是说个大概情况啊,兄弟也好替你物色物色不是?” 明正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抛了出来。 尹长寻只是一笑,给了一个彻底将明正噎住的回答。 “我哪知道。反正话和你一样话多的肯定不行。” 第5章 争吵 一个月后,正是孟夏。 浓烈的日光透过叶隙,留下一地斑驳。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祈明珠的伤势也在此时好得差不多了。 饶是如此,墙推众人倒,祈明珠坏了殷夫人的大计,这么大的事,显然是瞒不住的,一时间,殷府内已经无人不知。 往日,祈明珠仗着自己模样好看,夫人又给她姐妹三分殊待,平日里嚣张惯了,没少得罪人。 府中的男子被她的脸迷的神魂颠倒,色令智昏,不光不和她计较,反倒是对她有求必应,一幅狗见了骨头似的垂涎三尺的样。 但是府中的女子们可不买她祈明珠的账,可不会不记她祈明珠的仇。 平日里她们顾忌着殷夫人,不敢多说什么,多做什么,可是现在她们姐妹俩最大的靠山也已经懒得搭理她们二人了。 俗话说得好,痛打落水狗,现在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时候。 殷府的下人见风使舵,大到红芳院的家妓,小到婆子婢女,没一个少甩脸色给祈明珠看的。 就连最基本的吃穿用度苛刻了起来。 原本受罚的应只有祈明珠一人,可殷夫人太了解祈今歌过去的脾性,若是只惩罚一人,她断定祈今歌会宁愿自己受苦,也要让祈明珠少受点罪,将好的吃的、好穿的都让给妹妹都不是什么稀奇事,于是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殷夫人干脆大手一挥,将二人一起罚了。 只不过祈今歌并不觉得有什么。 小时候的日子比这苦多了,她也熬过来了。 这日上午,她正在屋内看着书,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有些苍老却又尖锐的声音。 “呦。明珠姑娘,这话我可说的不爱听了,什么叫咱们针对你啊?您这天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怕是不知道咱们府里的下人平日里就吃这么些玩意儿呢,您现在不适应,多吃几顿,便适应了。“ “不吃?真不吃?您也别吓唬我,您真不吃,大不了收回去便是了,到时候可别饿得发慌,没骨气地跑夫人那告状,诬告是婆子我没给您送饭啊。” “您也别冷着个脸了,甩给谁看啊?大家说到底,都是给夫人卖命的,为奴为婢罢了,就算做奴才的也要分个三六九等好了,可您也不能把自己当小姐对待啊,所以说啊,这人就是不能忘本,明珠姑娘您怕是好日子过久了,忘了自己几斤几两吧?” 话语里的一字一句都很是尖锐,甚至说的上猖狂。 “你欺人太甚!” 是祈明珠的声音。 她似乎很是激动,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只是她的反击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话刚刚说完,一阵阵哄笑声便随之而来。 听这阵势,动静还不小。 结合近段在殷府的处境,祈今歌都不用多看一眼,便清楚定然是祈明珠和说话之人发生了争吵。 至于那阵笑声…… 自然人是红芳院的其他人在那起哄看热闹。 她想一想,从椅子上起身推开门,一眼就看到祈明珠站在门口的墁地上,白皙的面庞气得都红了起来。 而在她的对面,站着的乃是一位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五官平平,嘴角下一颗媒婆痣尤为醒目,身材因为发福有些臃肿,她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提着木制的食盒。 她虽然穿的简陋,可是神色却很是精明,一张嘴能说会道,气得祈明珠直接说不出话来。 此人祈今歌再熟悉不过,厨房的易婆子,每日都是由她来红芳院送饭。 虽然她只是厨房的一个仆妇,身份低微,可是因为在府邸中干的时间久,因此名声不小,尤其是一张嘴伶牙俐齿,主打一个不饶人,至少是厨房那一亩三分地,谁都要给她点脸面。 只不过,以前她对祈家两姐妹可是卑躬屈膝,极为谄媚,毕竟她们姐妹二人在红芳院的众人之中,算得上是夫人面前的红人,哪有得罪的道理。 现在时殊事异,见风使舵的她又换了截然不同的面孔。 而在院子四周不少家妓也从房中出了门,三两成群地埋头窃窃私语着,一边的眼光不住地往祈明珠所在的方向瞟。 当她们注意到祈今歌出来了以后,眼神中的玩味更加浓烈了。 谁不知道祈今歌向来最护着她的宝贝妹妹? 虽然祈今歌并不骄横,与人为善,平日也十分低调,但是那又如何? 红芳院是人吃人的地方。 在这里,一人得的多了,另一人就得的少了,彼此之间就是你死我活,你争我抢的,从不是什么乐土。 在过去的这些年,祈今歌毕竟抢了太多太多人的风头,因此依旧是遭人嫉恨的。 眼下祈今歌既然现了身,自然是要为了祈明珠掺和这事的,家妓们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希望事情闹得再大一些。 祈今歌并不是与人争锋相对的性格,大多数时候都安安静静,一幅与世无争的样子,也向来是好说话的人。 这样没有菱角的人,若是有人铁了心要为难她,这样的人又怎会是在王府最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婆子的对手? 别的不说,光是嘴上就讨不到便宜。 无论是祈明珠还是祈今歌,若是没了夫人撑腰这层缘故,谁又怕他们呢? 眼下马上就能看到这对高高在上的姐妹花同时吃瘪,一时间内,院内众人的心中是既紧张又期待。 祈今歌走到了二人面前。 争吵的两人看她前来,都安静了下来。 祈明珠心中有点忐忑。 头第一次,她开始怀疑,姐姐到底会不会帮自己? 纵然是她再不敢相信,她也必须承认一个事实。 她的姐姐的确变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是从一个月以前,她的姐姐就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宠她、爱她、护她的祈今歌了。 单单说自己受伤以后得一个月之中,祈今歌几乎算得上是对祈明珠不闻不问,只是过问了几次恢复的情况,那也是屈指可数。 要是以前,祈明珠绝对会亲力亲为地照顾她,直到她康复为止,而不是让红芳院那名唤为翠儿的丫鬟代劳。 上心程度对比以前已经是天差地别。 而祈明珠打破头也想不明白,祈今歌为何会突然对她这么冷淡。 但是哪怕如此,祈明珠还是抱有期待。 祈今歌这段时间的变化只是暂时的,只要再过一段日子,她就会恢复如初。 所以现在,祈今歌会为自己说话吗? 祈明珠没有答案。 而易婆子的神色则没什么变化。 那副有些沧桑的面容依旧颇为趾高气扬。 毕竟她和祈今歌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说祈明珠还能脸红脖子粗的和她争几句,让她多费几口唾沫星子,那祈今歌则是争吵的力气都可以省了,她向来说不出半点狠话。 斯文又心善的人,本来在明争暗斗的红芳院就属于异类。 这样的人儿能安然无恙活到今天,得亏是长得好看又有才,能让男人们爱不释手,因而得了夫人的看重,所以旁人不敢胡作非为。 否则的话,早就被吃干抹净,欺压到死了。 如今她就算要帮她妹妹解围,又能如何呢? 无非是两方都说好话,让大家息事宁人,说不定,还得求着她易婆子少说几句呢。 易婆子扫过祈今歌,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嘴上还是乖巧道:“呦,今歌姑娘,您来了,今天的饭已经到了,我给你送进房里?” 祈今歌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祈明珠脸上还未褪去的潮红,又瞧了瞧易婆子提着的食盒,平心静气道:“易妈妈 ,这倒是不急,我还不怎么饿。我倒是想看看,今天是备了什么菜,让我这不懂事的妹妹如此大动干戈?” 易婆子倒是不怵她这要求,做都做了,还能不敢给她看? 于是她大大方方地打开食盒上的盖子,提到了祈今歌的面前,让她能够一览无余。 祈今歌低头看了一眼,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瞬间明白祈明珠为何发火了。 说是饭菜,倒也抬举了,无非就是两碗白米粥,一碟酸菜,一碟炸得有些焦黄的小鱼干,外加一小盘辣椒拌的萝卜丝,再无其他。 便是殷府之中最下等的下人,吃得也不会比这更差了。 这样的饭菜,别说祈明珠吃不下了,就算是祈今歌也是难以忍受的。 其实这一个月以来,祈今歌和祈明珠的伙食已经差了不少,但是尚且还能下咽。 祈明珠本身体就元气大伤,如今每餐都是清汤寡水,面色就更加不好看。 她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也只是发发牢骚,不敢多言。 只是先前再差,倒也没差到过如此境地。 按照殷夫人的脾性,纵然惩罚他们,也不会做到这么绝。 夫人惩罚他们七分,这帮看人下菜的家伙便要趁机添油加醋,打着夫人的名号,将事情做到十分。 能出现今日这样不堪入目的膳食,很明显是这帮下人狗仗人势,一来想踩踩平日里待遇与众不同的二人,让她们体验下跌落泥潭的滋味,二来便是认为这样拙劣的手段能够讨夫人好欢心。 简单点说,就是看二人失势,欺人太甚,彻底不把二人当人看了。 祈明珠发火还真不算是无理取闹,因为他人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人忍无可忍。 哪怕是一向善于忍耐的祈今歌,也觉得这的确是太不像话。 易婆子见祈今歌不说话,便认为祈今歌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好脾气,将事情忍了下去,于是便道:“姑娘,您看,要是没啥问题,我就给您放桌上了,不然菜都要凉了。” 祈今歌收回了目光,看向了易婆子,目光比寒冬的冷月还要凉。 易婆子被她这么一盯,不知为何,一股凉意从脚心蔓延开来。 她从未看过祈今歌出现过这样的眼神,虽然不发一言,却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简直就和殷夫人发威时的眼神一样令人胆战心惊。 这不应该是祈今歌会有的眼神, 一瞬间,易婆子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祈今歌收敛了神色,如平常一样微笑着说话,话语里却没有丝毫温度:“当然没有问题了,是我妹妹太不懂事了,这有什么好吵的?婆婆做饭也是不容易,哪里还有挑三拣四的道理。” 易婆子听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来刚刚的不安是多虑了。 然而话说到一半,祈今歌的话语却陡然一转,继续道,“只是我竟然不知道,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婆婆的厨艺长进得这么快,婆婆你也不能偏心,光给我们两姐妹吃独食享受,也该让红芳院的诸位姐妹一起品品才是。这菜色香味俱全,简直是人间极品,依我看,这红芳院我也不用待了,不如和您一起去厨房学做饭,倒也比成日学些没用的琴棋书画强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