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演贤妻,奈何权侯偏犯贱》 第61章 没有任何改变 夜静更阑,冷风将窗边垂束的纱帘吹得飞舞,连绵的阴雨打湿了冰凉的地砖,也打湿了程容珈单薄的衣裙。 她赤足站在夜风里,满头的青丝披散着,也遮挡不住脖颈触目惊心的红痕,有种凌虐的美艳—— 吹来的夜风冷,但她的心更冷,她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前世今生都是如此失败,都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苟且偷生。 这样的日子她还要过多久?还是说,根本就没有尽头。 每次当她觉得自己已经改变了命运,实际上,也不过是别人的掌中之物吗? 这样阴雨连绵的天总是让徐镇头痛欲裂,往往彻夜都辗转难眠,但今天他竟难得的沉睡了过去,大约是因为怀里那一缕暖香。 只是等他睁开眼时,看到的却已经是空空如也的床榻,而外面天已大亮。 徐镇撑着头坐了起来,陡然意识到什么,掀开被褥看到那一抹红后,他感觉自己的头更痛了。 “容珈?” 来不及穿好衣服的徐镇在屋里四处搜寻了一圈,没有看到那个往常总是围绕在他身边的温婉身影,让他心里一慌,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剜走了一样。 等他拉开房门出来,看到的却是站在门边正捧着他朝服的观剑。 “你们少夫人呢?” 观剑欲言又止,他跟徐镇也好几年了,最近着实是摸不清这个主子的脾性,尤其是他对少夫人的态度,有时候很恶劣,有时候又很在意。 “少夫人被夫人叫去东堂训话了。” 徐镇一惊,她身子都那样了,怎还能到处奔波! 都怪自己竟然睡死过去了,什么动静也没听到。 东堂里,于夫人脸色沉郁,看着依旧一脸清冷站在那里的程容珈,狠狠将茶碗掼到了桌上。 身边站了周氏宋婉等人,让她终于有底气训一训这个自己有些畏惧的儿媳。 “你自嫁入府里来,我何曾有半点亏待于你?你安平伯府傲气,不愿往来,我央着人三媒六聘迎娶你,你父亲瞧不上我们小门小户的,我们也不曾去攀附他。 徐家上下尊你敬你,但你又是怎么做的呢?” 她长叹一句,“我都不求你其他,只让你尽到妻子的责任,照顾好子正,给他相夫教子,如果你连这些都做不到,那就别怪我不顾及你的脸面。” “唉哟嫂嫂,还给她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叫她快将纳妾文书拿来就是。” 周氏甩着帕子叉腰指责程容珈,“昨日我好心好意去同她商量纳妾的事,就被她手底下的丫头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真是目无尊长! 不过说了两句,就敢摔门打脸,擅自出府去了,听说是直到夜里才被子正从别人的府上找回来。 不清不楚的,也不知道和谁私会去了,现在就敢不把你和子正放在眼里,这以后还得了?” “婶婶这就有所不知了,少夫人昨日并非去了其他地方。” 宋婉却在此时站出来说话了,只不过她的目光落到一言不发的程容珈身上,变得意味深长了很多。 一袭水墨青白的素净湘裙被这女人穿出了江南水乡的温婉,未施粉黛的脸看起来有些憔悴,微微红肿的双目如同春朝嫩杏。 这副病弱西子的样子真是惹人怜爱啊,只可惜徐镇这几日正忙着景王的事,只怕没空来救她于水火了。 第62章 清白 “什么意思?” 听到于夫人的问话,宋婉像是难以启齿,犹豫着才说,“其实昨日少夫人离府后我放心不下,本想派人请她回来,何曾想看到少夫人一出门就被昌华郡主接走了。” 她说到这眉目一转,似有些犹豫,“上京人人都知,郡主和宣王殿下亲厚,少夫人去了郡主府上,我倒是怕冲撞了王爷,便没有派人去接了。” 就是这样,她得快些巩固地位才是,这回务必要将程容珈彻底钉在耻辱柱上,让她以后再不能用正头夫人的派头压自己。 果然,于夫人听到这些话也是气得不行,这正是她担心的,程容珈这张脸实在是不安于室,方才远远就看出来了。 程容珈走路时腰肢僵硬,脚步虚浮,脖子上更是围着厚重的兔儿卧,都是过来人,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嫁进来这么久,儿子都不愿碰她,那就是另有其人了?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听到她们自说自话地给自己定了这么多罪名,始终冷静地站在那里的程容珈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眼里不见半点窘然,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扫视这屋里的人,从洋洋得意的周氏,到心怀鬼胎的宋婉。 这种眼神让众人都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周氏更是气得几步冲下来,一把扯开程容珈的衣领,果然看到了上面青青紫紫的痕迹,分明就是男女欢好后留下的。 “你看看这是什么,我就说你这狐媚子不检点,来人,给我把这狐狸精的衣服脱了,押到天井里去上家法,再让你这么放荡下去,徐家的脸迟早被你丢尽——” 在她咋咋呼呼的吆喝下,徐家的丫鬟婆子都有些畏惧,想不到这个世家大族里出来的少夫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她毕竟是郎君明媒正娶进来的主母,而且平日里对她们也和颜悦色的,是个极好的人,月钱也给得比那什么宋姨娘大度。 看没人敢动手,于夫人终于一拍桌案,让自己身旁的姑姑去脱程容珈的衣服,她倒是要看看,这女人到底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儿子的事。 于夫人的身边有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此时在宋婉的示意下,撸着袖子就要上前解程容珈的衣领。 “我看你找死!” 众人忽闻一声怒喝,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那个朝程容珈出手的婆子就已经飞出去了,是被大步赶来的徐镇踹飞的。 她肥胖的身躯撞到于夫人屋里的供案,竟将那梨花木的沉重书案撞得裂开两半,什么摆件梅瓶全都碎了满地。 这架势吓得屋里女眷全都惊声尖叫,离得最近的宋婉更是脸色惨白,今日她派人去西苑拿人时特意先把程容珈的侍女们都关了起来,确保了府里无人敢通风报信的。 徐镇不是该在宫里看护景王吗?他又是如何这么快赶来的? “子,子正——” 这巨大的动静吓得于夫人一颗心都要跳出胸口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识到自己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儿子是如何可怖。 她出身不高,在徐家鼎盛时也没养成什么主母之风。 年轻时因为做过一些蠢事,被老太爷批判育子无方,等徐镇五六岁时就被带到徐长忠身边去亲自教养了。 所以徐镇自小就不亲她,更向往他那个严肃的父亲一些,这点她是知道的,所以她就在丈夫儿子面前向来装得一副菩萨心肠,也只是为了在这个家有个立足之地。 可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她能管教拿捏的儿媳了,却头一次就被儿子给撞见了,她该怎么办? “子正,是你二婶说程容珈昨日夜不归宿,你也知道咱们家向来家风清正,容忍不下这些不清不楚的事,我只是想求证一番,若她无辜,自会还她清白……” 第63章 孤立无援的她 徐镇都快气炸了,他没想到自己不在的时候,程容珈在内宅过的会是这样的日子,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会把这样的脏水泼到她身上。 看着眼前站得笔直的纤瘦身影,脸色苍白,双目蓄满了眼泪也倔强的不肯落下,她就那样孤零零的站在那里,遭受了多少的羞辱,又忍受了她们多少的污言秽语?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就好像被人揪了起来。 他脱下身上的外袍把木直的程容珈包裹了起来,然后才看向那群看好戏的女人。 “这种话我只说一次,程容珈是我名正言顺娶回来的妻子,在这个家里,谁敢对她不敬,那就是和我过不去!” 最后才看向自己急于开脱的母亲:“母亲当知道一个名节对女子该有多重要,昨夜与她同床共枕的是你儿子我,若让我听到任何风言风语传出来,这个家,谁也别想好过。” 本不想解释这些的,但看着程容珈惨白的脸色,他真的不想再让她受到任何传言的伤害。 果然,徐家的这些女眷听到徐镇亲自承认这种事,也都是心下惶恐,徐镇的脾气她们是知道的,绝不会在这种事上袒护程容珈。 他说是清白的,那就没有任何人敢再质疑了。 那她们刚刚就是把人给得罪狠了? 原本以为徐镇并不喜欢这新妇,但现在看他亲自把人抱起来,小心翼翼带回去的样子,只怕他只是面冷心热,实际上是放在心尖上呢。 那以后该如何和程容珈相处呢?今日的这份屈辱,她定会一辈子记在心上吧。 不过几个庶女和妯娌也只是心里担心了一下,毕竟今天挑头的并不是她们,程容珈真要秋后算账也轮不到她们,那边宋婉和二房不还在那的嘛。 徐镇抱着程容珈走后,周氏的脸色青了又紫,一向能言善辩的嘴嚅嗫了半天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婉就更不用说了,她预感到,自己恐怕要完了。 从东南堂到西苑的路不算长,但程容珈埋在男人怀里的肩膀却轻轻颤抖了一下,徐镇听到有微弱的哭声传出来。 他又怒又悔,怒自己的疏忽,悔自己不该这么对她。 昨夜他本是在气头上才那么做,他知道那已经让程容珈伤心了。 本打算今日好好和她说说话,他们既然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那他以后只会对程容珈坦诚相待,才不负她对自己的选择。 可是这么快,徐家就又伤害了她一次,而且这还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到了屋里,徐镇小心翼翼地把程容珈放到床上。 “对不起,今日是我的错,以后不会再发生——” 他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双目却陡然愣住,因为他在程容珈的衣袖中,赫然看到了一把紧握着的剪刀,而程容珈双目中蓄满的眼泪,也终于在此时忍不住地决堤而出。 那是王姑姑平日里用来做针线活的剪刀,此时锋利的刀刃却已经划伤了程容珈细嫩的手掌,但犹自被她死死握着,甚至对准了自己。 原来刚刚那个婆子要是再上前一步,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刺出刀刃,为了保护自己最后的尊严。 她在这个徐家,到底是该有多害怕,才会防备到如此地步,而自己到底是让她有多失望,才会让她不惜用这种决绝的方式自保。 “容珈?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是我无能才让你遭受这些……” 他抱住了程容珈,一边小心安抚着她,一边慢慢把那把剪刀取了下来。 “松手吧,这样会伤到你自己的。” 面对这个男人两世都不曾有的温柔模样,程容珈只觉得讽刺,他竟然也会有怜惜吗?只不过这种廉价的东西,她现在已经不稀罕了。 “徐镇,你家人对我做的事,我忍了,所以希望我接下来做的事,你也能忍。” 程容珈推开了他,抬手擦掉了眼角的最后一点泪痕。 第64章 印子钱 徐镇呆住,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让自己去教训那些人给她出气吗? 宋婉也就算了,二房现在还没到可以剥离出去的时候,但是自己可以狠狠的惩罚她们,让她们再不敢兴风作浪…… 他正这样想着,前门就传来一阵马蹄的橐橐声,声势浩大,很快就有门房的人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郎君不好了,京兆府的官差们来了,说是我们府里有人私设赌坊,放印子钱,要来拿人呢!” 京兆府的人?徐镇头皮都跳了一下,皱眉道:“怎么会?”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回头震惊的看着程容珈。 刚才还泪盈于睫,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此时已经坐了起来,给自己整理着妆面,一边隔着门吩咐道:“请人去花厅,我很快就来。” 她的脸上没有一点意外,更没有畏惧,瘦削的下巴微昂着,回身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男人。 “我说过了吧,你既然下不了决心,那就管好她们,别来招惹我。” 像是寒风猛然灌入肺腑,徐镇彻底冷静了下来,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了解程容珈。 昨日她被那样欺辱,被赶出府,今天又被这样对待,自己以为她会委屈,会希望自己这个丈夫替她做主。 但实际上,她根本就不需要,哪怕刚才没有自己的自作多情,她今日也会将京兆府的人引来,给自己脱身。 程容珈先去了柴房,把被堵住嘴巴关起来的王姑姑的春浓放了出来。 “少夫人,您没事吧!” 今日一大早她们去东院请安的路上,就被宋婉带着人给拿住了,可怜在这偌大的徐家,竟然没有其他人帮她们。 王姑姑担心地把程容珈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她还好好的,才算是松了口气。 “我无事,现在该有事的是她们了。” 程容珈心疼地摩挲着王姑姑被绳索勒红的手腕,说到底在这个府里,一味的忍让也只会换来别人的得寸进尺。 她自己的软弱也只会害得身边人跟着自己吃苦受委屈。 “我之前让你查的那些东西都去取来吧。” 程容珈安慰着眼泪汪汪的春浓,这丫头别看平时咋咋呼呼的,其实一直都在暗中帮自己做很多事情的。 一切准备妥当,程容珈这才掖着手朝待客的花厅去。 在那里,京兆府的人已经把相关涉案人等给传唤到案了,有二房的诸人,也有执掌着徐家后宅的于夫人和宋婉。 刚刚还高高在上要脱程容珈衣服审问的这些人,离了内宅女眷的身份,在官差面前只有满脸的惊惶和无措。 “本官现已查明,你府上有多人涉恶贷,放高利钱,也就是朝廷明令禁止的印子钱,甚至还有伪造文书经营地下赌坊的,明明是官宦人家,却如此明知故犯,简直是胆大包天!” 程容珈没想到连京兆尹都惊动了,此时高坐主位的那个中年官员,脸颊瘦削,但双目精熠,看起来倒是一片不畏强权的正派。 第65章 审问 这是当然的了,上京是权贵林立之地,京兆尹的位置本就特殊,要真的不怕得罪人的硬骨头才能坐。 平日里发生在天子脚下的大案要案,大都被刑部大理寺一并管了,所以京兆府就只能办这些无关痛痒的小案。 程容珈出身安平伯府,虽然平时也是大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但对这几个重要的头脑还是有所了解的。 这位京兆尹杜成堂杜大人,说起来和母亲还算得上是同乡,同样出身弘农,只是他家世不显,走到今天的位置,全靠自己科举取仕,却因为屡出实绩,在上京有杜青天的名声。 所以现在他倒也没有顾及程容珈是同乡之女,同样板着脸盘问道:“你就是徐家执掌中馈的少夫人?那你来说说,这些从账房流出来的银子为何会被拿去放贷养赌?” 听到问话,程容珈穿过跪了满堂的那些女眷,走上前来,“大人明鉴,妾虽为徐府少夫人,但一是因为新嫁,二是因为无能,夫君婆母并未让我执掌银钱——” 程容珈虽然放手了徐家的中馈,却一直暗中留意着的,毕竟前世她曾见过通州首富宋家人和宣王暗中来往。 她怕被这个宋婉动什么手脚,到时候也好防备一手,给徐镇在官途上扫清障碍。 但她也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大胆,宋婉掌控财权后,为了报答二房,不仅将她们挂在账房上的债全抹了,还批了大量的条子给周氏夫妻,让他们支取徐家的银钱。 起初她以为二房只是拿这些银钱去挥霍,但看她们平时也不算大吃大喝。 细查之下才知道,周氏通过她那个儿媳的屠夫一家,在上京的地下赌坊故意做局,给那些赌到穷途末路之人放印子钱,以此谋取高利。 这是律法中明令禁止的事,更别说她们这样有官身的人家,如果现在不切除这个毒瘤,迟早会成为徐镇前进的绊脚石。 她本有更高明,更和缓的方法解决,但今日在东堂遭遇的一切,让她意识到,退缩软弱,换来的从来不是委曲求全,只会是别人的变本加厉。 她絮絮说着,将徐家的基本情况全都交代了一遍,因为她的确未涉这些事情,所以查起来也简单,很快被证明了清白。 周氏和其丈夫徐长礼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两人从几年前就开始在外放贷养赌,后来随着徐镇官职水涨船高,胃口也是越来越大。 借着徐镇京卫指挥使的名头,直接和上京的地痞流氓勾结,盘下了一处赌坊,专门做这种害人家破人亡的事情。 “想不到堂堂京卫指挥使的府上,竟然是一个外来的表亲在掌家,也怪不得会做出这样的事。” 杜成堂听了程容珈的供词,意味深长的看向站在那边的于夫人和宋婉。 于夫人脸色青了又白,刚刚她听闻官差上门,还以为徐家又要经历当年被抄家盘问的光景,吓得几乎站立不稳,现在也全都靠丫鬟搀扶着。 现在听到问话,哪里还有平日养尊处优的从容,早就脚软结巴了。 第66章 复仇 至于二房的人,此时早已经自知在劫难逃,跪在地上只求京兆尹看在徐镇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倒是宋婉一副不能接受的模样,恨恨地朝跪在地上的周氏冲了过去,撕扯着她:“你不是说你只是要钱给女儿攒嫁妆吗? 你害惨了我你知不知道,我给了你那么多银子还嫌不够,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她好恨,当初为了在徐家立足,为什么会选择攀附这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女人,她的那些钱被拿去放了印子钱,那自己还如何能清白的摘出来? 更别说在她掌家的时候,受周氏的胁迫用对牌批了那么多银子出去,这都是会扣到她头上的罪名啊! 周氏本就万念俱灰,此时还被宋婉质问,也光棍起来了,揪着她也骂了起来,“咱们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放贷得的钱孝敬给你,你有没有收? 要不然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遣散府里的老人,又哪里拿的出钱收买人心威风八面的,要不是有老娘在背后给你出谋划策,就凭你一个商户出来的下流胚子,哪里有今日的风光! 想当徐镇小妾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到过今日,现在倒是装起无辜来了,我告诉你,今日这事儿咱们都有罪,谁也别想装无辜……” 两个本就因利聚首的人,现在翻起脸来果然互不相让,为了让对方多担责,什么脏水都往对方身上泼。 都不用京兆尹审的,两人就互相抖落了个干净。 徐镇的二叔徐长礼此时才被人从外面捉拿回来,一看面前堆着的账本票据,也都知道再也无力回天了,交代了个干净。 “既然事情已经查明,那现在本官还有几点要厘清。” 杜成堂又传了赌坊的人来一一指认,还有徐家牵涉进来的奴仆,二房的儿子儿媳姻亲全都盘问了一遍,总算是把这件并不复杂的事情给定案了。 这样的事上京高门中不知道有多少,虽然法文禁止,但其实定罪也并不严重,所以他当场就能宣判了。 主犯的二房众人羁押京兆府,受笞刑二十,罚没所得,还要徭役三月,其余人皆有轻重不一的惩罚。 宋婉,因为是外姓女,还是因为越俎代庖出的事,也和二房诸人同罪,另还需判赔徐家损失。 事情到此看起来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但实际上二房的子侄因此毁去了科举之路,且那笞刑需被押到京兆府当众剥去衣物施行,打的还是腰臀这种私密处。 女子的身体还会留下再也无法遮掩的疤痕,这辈子的清白算是毁了。 判决下来,周氏哭得惊天动地,宋婉则是再也支撑不住地跌坐到地上。 输了,竟然这么快就输得一败涂地。 就在早上,她还是徐家呼风唤雨的新姨娘,还可以让人随意去脱程容珈的衣服。 她离那个想要的位置也只有一步之遥! 失去清白被人嘲笑的本该是程容珈,仅仅过去了一会儿,一切就都已经天翻地覆。 被人拖走的时候,她早已经流不出眼泪的双目里,朦胧中能看到的只有那个依旧端丽从容,站在那里的程容珈。 她就这样败给了这个女人,根本,一点都没有给她还手之力。 “此事本官也会上报都察院,追究徐指挥使治家不严的罪责,朝堂上难免会吃弹劾的,让他做好准备来京兆府接受问询。” 杜成堂在口供上按下官印,果然刚正不阿,压根没有因为徐家是官宦人家有什么网开一面或者偏袒讨好。 最后,这才看向程容珈和于夫人,严肃道:“程氏,于氏,你们两人身为徐家宗妇,本该掌理后宅,明察此等暗龃。 却因为庸碌惫懒放任身边之人做下如此祸事,此事虽与你二人无关,但事毕竟出于内宅,你们各罚十两,以儆效尤,要是下次再犯,你们也要受连坐不察之罪。” 对这个结果程容珈心里早有准备,平静地点头表示认罚。 倒是于夫人紧绷了许久的神经骤然一松,竟然白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徐家其他人又是好一通忙乱,倒是程容珈只是冷眼看着这个算得上是自己婆母的女人被七手八脚抬走。 她本可以做得更狠辣一点的,但现在毕竟寄人篱下,还要顾及一点那个男人的脸面。 但她这次也算是警告了于氏一次,如果她再犯,那就别怪自己也无情了。 第67章 宠妾灭妻 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就以这样雷厉风行的方式结束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徐家并不是没人知道二房在做这些事情。 只是他们畏惧周氏的淫威,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但他们同样清楚,这是二房先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程容珈好歹是这个家的少夫人,正儿八经的宗妇,早上被周氏那样对待,徐家上下都在等着看程容珈什么时候会报复回来。 只是他们没想到程容珈的反击来得这样快,看春浓站在一旁把那些早就整理好的票据有条不紊递上去的样子,就知道程容珈其实一直盯着这个家里的一举一动。 她也并非像看起来的那样温软好糊弄,宋婉就更不必说了,原以为会上演宠妾灭妻的戏码,但现在看来连郎君也都不站在她那边。 “少夫人留步吧,这种案子原不该归本官亲自审判,但今日你派人来呈递诉状时,身旁就有人提醒本官小心行事,不要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办完了案子,程容珈亲自送京兆尹杜成堂出府,在路上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宋家背后站着的是谁其实也并不难猜,只是给他打招呼的这个人到底还是不够了解他的为人,越是要教他做事,他就越要把事情办得清楚明白。 程容珈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为何今日这杜大人会亲自前来了,看来是怕自己被宣王安插进来的人给欺负了。 “容珈只是一介女流,若不是有大人的明察秋毫,今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幸好有大人的不畏强权,容珈不胜感激。” 她恭敬地屈身行礼道,能无视宣王的威逼,这个母亲的同乡的确是个极刚直不阿的人。 “我与你母亲皆是出自弘农,在这举目无亲的上京,这点同乡之谊还是有的,你是她女儿,私下里,你叫我一声世伯罢了。” 杜成堂竟然还记得母亲,程容珈感到有些诧异,但还是再次恭敬地改了口叫他一声世伯。 杜成堂看着眼前这个眉眼间有几分旧人神韵的小丫头,也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是那个人的女儿啊,怪不得能养得这么冰雪聪明,和她年轻时一模一样。 不,程容珈比她母亲更果敢一些,在后宅受了委屈,至少知道如何去反击,今日这壮士断腕的勇气,就是一些男子都未必有。 她却沉得住气收集了证据,亲自将欺压她的人收拾了,这点倒是比她母亲勇敢。 “看来你府上那个宋姨娘,背后可不简单,也怪不得敢嚣张跋扈到如此地步,想不到你与你母亲一样,都会遇到一个宠妾灭妻的丈夫。” 他摇摇头,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这才收敛了神色坐上官轿离开。 程容珈看着京兆府官差远去的队伍,觉得这个杜大人有些话里有话。 但不管怎么说,今日的事情也算是圆满解决了。 “少夫人,其他人也都还等在花厅里等你的吩咐呢,你看?” 春浓小声提醒她,那些过去都不把她们当回事的仆婢,此时一个个恭敬小心,老老实实地站在天井里等程容珈这个少夫人示下。 第68章 雷厉风行 程容珈点点头,这个后宅她迟早要掌起来的,不为别的,也只是为了能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她不是母亲那样一再退让的人,既然有了这个身份,那就要牢牢掌握这个权力,不然只会像李姨娘母女那样,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徐家所有听用的仆婢全都被重新聚集了起来,这回没人敢再轻视程容珈了。 她们毕竟是在后宅讨生活,今日程容珈临危不乱的风采,还有雷厉风行的出手,让她们看清楚一件事,少夫人就是少夫人,什么二房三房,还有来再多的姨娘,都是越不过她去的。 况且现在看样子,郎君对这个少夫人不说多喜爱,但至少是把她当做结发妻子相敬如宾的,于夫人向来软弱,那往后这个家里谁才是真正的掌家主母,难道她们还会看不清吗? “少夫人!” 看到程容珈回来,众人立马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也有心思活络的,上前继续告发宋婉掌家的这段时间都做了哪些事儿,还有二房又是如何在背后编排她的。 这些都是后宅最常见的勾心斗角,程容珈听着也并不作其他回应。 只是等所有人都冷静下来了,她才缓缓说道:“你们之中,有追随徐家多年的老人了,也有不久前刚刚来到府里做活的。 今日事情你们也都看到了,二婶自触律法,与宋婉沆瀣一气,你们中也有她们的陪房和院子里的人——”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向那几个垂着头的丫鬟婆子,正是曾伺候过二房的人,也还有前不久才被宋婉买进来的新人。 她们此时都忐忑极了,冤有头债有主,这个少奶奶收拾了二房和宋婉,不会开始秋后算账,也开始收拾她们了吧? 毕竟她们这段时间没少听从宋婉的吩咐,去为难程容珈。 “我不问你们的出处,只要在府里踏踏实实做事,我与郎君自不会亏待于你们的。” 就在这些人头越垂越低,以为自己马上要被赶出去时,头顶传来了程容珈清润的声音。 她扫视一圈,继续说道:“但要是你们还有异心,想要为旧主报仇的话,就早点站出来,结了工钱走人,不然让我发现故意怠懒的话,可就不会再像今日这么好说话了。” 所有人如蒙大赦,如果有一个斤斤计较的主子的话,每日难免提心吊胆的,现在程容珈连宋婉买进来的这些人都不计较的话,应该也不会再追究他们了。 “是,瑾遵少夫人吩咐。” 众人齐声说道,总算安心地散去了。 处理完了这些事,程容珈才在春浓的搀扶下回到西苑。 并非她矫情,今日她的确是累到了,而且双腿间的不适让她其实一直都是在强撑,此时一口气卸去,早已经全身无力了。 昨夜和徐镇发生的事,她只当做成为他妻子应尽的职责,她往后只把这个男人当做上司应付,他既然想要这种方式才能安心,那就如此吧。 来到屋里,徐镇竟然还没走,方才府里那么大动静,他始终坐在桌前静静听着,也没有出去打圆场,亦或是为自己的叔叔婶婶开脱。 因为他记得程容珈的话,如果他今日从这里出去,偏袒宋婉和二房的话,那就和她彻底离心了。 第69章 解气了吗 “夫君怪我吗?” 程容珈看着他负手的高大背影,只说结果:“二叔一家被羁押了,你的宋婉表妹恐怕也难逃连坐,这次我让徐府丢了个大脸,你在朝堂上也可能会因此受到攻讦弹劾。” 听到这放在任何家主身上都会暴跳如雷的消息,徐镇竟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回过身来看着她:“你解气了吗?” 他竟然还如此反问道。 程容珈眯了眯眼,有时候她也看不透这个男人,如果说他薄情吧,上辈子又甘愿让那些人趴在身上吸血。 要说他愚孝的话,刚才他竟然就忍住了没有出去。 她可不会以为就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徐镇就乖乖地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其实她已经准备好了防备徐镇的后招,哪怕他今日要出去偏袒宋婉和二房,自己也会一击即中的,大不了谁都别想好过。 所以此时这男人问她解气没有,程容珈只当他在说反话。 “当然没有。” 她有时候也显示自己并非逆来顺受的软柿子,她也是有自己的脾气的。 盯着徐镇的眼睛,慢慢说道:二婶可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脱我的衣服,冤枉我与人通奸,这是想置我于死地。 宋婉张口闭口就说我和宣王有私情,这是要让我身败名裂。 她们的用心是诬陷我的贞洁,让我受尽唾弃而死,现在只是受到如此不痛不痒的惩罚,我如何就能解气了?” 说完她只等徐镇的暴怒质问,但等了半天对面的男人竟然还是那副冷肃的样子。 倒是在看到她憔悴的脸色之后,点了点头附和了一句,“嗯,你说的对。” 程容珈不明白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徐镇已经拿起桌上的披风,准备转身出门了。 临走前,还回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情绪的眼里总算带了点温情,“昨夜你受累了,晚上不必等我,好好歇息。” 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程容珈刚刚还满是戒备的脸顿时有些羞窘得发红。 这男人,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 徐镇出了门,被秋日的冷风打在身上,他却愈发清醒起来,既然容珈说她没解气,那就去给她出了这口恶气。 宣王府 祁奕看着面前再次被退回来的奏表,气得额角都在突突的痛。 之前明明和昌华说得好好的,让自己下辖接管西北军,往后自己不仅会庇护她一生,也会好好善待她父兄留下的这些忠臣旧部。 但不知道突然这是怎么了,她突然就不肯了,甚至还和宣王府起了生分,现在连自己邀她来府里玩也百般推拒。 他现在急需壮大自己的势力啊,虽说这次抓住了景王的小辫子,但收服不了京卫的徐镇,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耍再多嘴皮子,手里终究还是要有支使得动的兵力才行。 原本他是希望往徐镇身边派点美人计,送点金银珠宝的,毕竟财帛不能动人心的话,至少还有英雄难过美人关。 但在看到程容珈之后,他发现自己真是想的简单了,眼前的上京,又有几个女人的姿色能比得上那个女人的。 徐镇有了程容珈这样绝色的妻子,眼里多半不会再看得上其他女人。 这次景王被软禁,他也曾暗示过徐镇动手,若是他能让这个自己的心腹大患就此暴毙,那也算是一纸投名状了。 可是这么久了,徐镇把景王府保护得水泄不通,祁瑄都还好好的,这条路看起来也难走通了。 “必须要拿下西北军,你再办个赏花宴,邀昌华来府里赴宴。” 宣王撑着桌案,对伺候在一旁的程清菱吩咐道。 听到这话的程清菱却是撇了撇嘴,脸带不屑,“这昌华郡主真是被宠坏了,王爷您对她那么好,她就是这么回报您的。 依臣妾看干脆直接越过她奏请圣上下旨算了,她毕竟是一介女流,现在又不过是个孤女,难道还能翻出什么天去不成?” 第70章 不如她 “你懂个什么!” 宣王冷冷地瞪了一眼程清菱,妾室养大的就是目光短浅,给再多的地位也拿不出手。 看看那个程容珈,三言两语就把昌华哄得团团转,两人现在好得不得了,昌华突然不与自己来往了,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程容珈在其中挑唆的。 程容珈…… 想起那个如山风朗月的女子,祁奕轻叹一声。 要是嫁进来的是那个女人就好了,她容色那般出众,不敢想象清清冷冷叫自己一句夫君的样子,只怕浑身都酥爽了。 而且她母亲是大族出身,人又知书达礼,自己也拿得出手带得出去。 看看身边这个女人,只知道拈酸吃醋,处处小家子做派,上次去一趟她们程家,因为她那个不知轻重的小妾生母,没少被上京的高门贵胄嘲笑。 他现在真是越来越不耐烦应付程清菱了,要不是现在程家还有用,他压根碰都不想碰这种扬州瘦马教养出来的女儿。 “妾身知道了。” 无端被吼了,程清菱却不敢反驳,她也不敢说是自己得罪了昌华郡主。 现在知道西北军对于王府的重要,她不敢想象,要是那天在花园的事被宣王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正说着话呢,下人来禀报宫中传口谕,让他速速进宫去一趟。 宣王有些诧异,今日的早朝不是刚刚结束嘛,父皇有什么话又要急召自己的? 多年的敏锐让他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况且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景王的事情一天没有定论,他都需小心谨慎。 一边更换着衣服拖延,一边召幕僚来询问可是生出什么变故了? “朝中替景王求情的人我们都已经按下了,矿场的事情也是板上钉钉的,翻不出什么天,倒是方才您安插进徐家的人被京兆府杜大人带走了。” 祁奕皱了皱眉,“京兆尹杜成堂?这么大的事你们为何现在才说。” 幕僚迅速将宋婉在徐家卷入印子钱的事情简单说了,他本以为,这也只是个宣王送去徐镇身边的美人计。 不过一个小小暗桩,弃就弃了,不值得府里再出面去捞人,所以根本就没有立刻禀报。 现在看到宣王严肃的样子,才意识到事情也许并不简单。 “罢了,迟早的事。” 祁奕捏了捏眉心,再睁眼时眼底只有冰冷的狠辣,“立刻去通知程肃,让他把那件事处理干净。” 御书房里,昭帝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奏报,双目越瞪越大。 这段时日因为操心景王的事,他鬓边都多添了几丝银白,现在仅剩下的老三也是如此的不省心,这让他还能如何泰然处之? “简直,大逆不道!” 皇帝将奏报狠狠地砸回了桌案上,御书房的众臣都大气也不敢出。 如果说景王私采矿场是重罪的话,那宣王这回更是触碰到了皇帝真正的逆鳞。 他竟然敢动江淮水利,那可是虞朝根基所在,根基不稳,则国祚动摇。 江淮湖广一带民多地广,但又饱受治水之苦,每逢灾歉之年,一个处理不好,便会滋生流民,引发动乱。 所以昭帝自登基起,就格外注重治水,去年因为刚刚经历大旱,他命户部工部今年务必保障民生,砸了国库的大笔银钱下去,总算是保住了夏秋两季的收成。 第71章 贪墨 但现在,却有人告知他朝中有人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贪墨了兴修水利的国库银钱,有多处堤坝在不久前的秋汛中纷纷垮塌,着实是豆腐渣工程。 而这里面,竟然还牵扯到了他的儿子,宣王。 先是看起来最老实守礼的景王,现在又是素来聪颖的宣王,两个皇子相继出事。 虽然他早就知道两个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为了那个位子,私下里难免明争暗斗。 身在皇家,这就是他们的宿命,但是你斗就斗了,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而且还要被人抓住把柄? “陛下,宣王殿下虽在户部工部观政,但从来只提政见,并不参与其中,这次的事情他虽失察,但并非主责,还望陛下明察啊。” 宣王的外祖吴大人现任内阁辅臣,已经迫不及待地站出来替他开脱了。 但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糊弄了,尤其是暗中拥趸景王的臣子,这可是个千载难逢把宣王也拉下马的机会,他们岂会放过。 “这次的事,吴大人休想用一句轻飘飘的失察就遮掩过去,密报上说得清清楚楚,是宣王殿下指使手下人敛财,收受地方贿赂。 要不是他对工部的偷工减料视而不见,岂会酿成如此大祸?现在黄水决堤,水淹千余户,良田受损更是不计其数,这可不是一两句失察就能开脱的吧!” “就是,要不是有地方官员冒死上报,真不知道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能隐瞒多久——” 文臣吵起嘴巴来是没完没了的,怎么惊世骇俗怎么说,怎么夸大其词怎么说,御书房里一时间吵闹成一团。 皇帝的头又开始痛了,他的目光扫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徐镇,在一众高官众臣中,挺拔笔直站在那的年轻的新面孔,倒是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 “徐指挥,你有何事要报?” 皇帝抬手打断了其他人的争论,看向了徐镇,他现在监管着景王,难道是也出了什么事? 徐镇只是一个京卫指挥使,在他上头的官员都不知凡几,要不是有这次皇帝的亲自钦点,他连这样面圣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他自知来的不是时候,只单膝跪地捡紧要的说:“陛下,末将本不欲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叨扰,但昨夜景王殿下在府中遇刺。” “什么!” 众人皆大惊,胆敢在皇城根下潜入王府行刺,这着实惊世骇俗啊,皇帝更是急得站起来,“如何了,可有受伤?” 徐镇摇摇头,回道:“因为臣派人日夜值守殿下的寝殿之外,察觉到异常之后便冲进去护驾了,所以景王殿下并未受到重伤,只是——” “只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昭帝焦急得不行,他虽对两个儿子怒其不争气,但毕竟骨肉亲情摆在那。 徐镇像是心一横,沉重地说道:“只是犯人将殿下的脖颈勒伤了,而且微臣赶去时,发现屋中还有人伪造了景王殿下畏罪自戕的绝笔。” 众人知道徐镇为什么不敢说了,因为这和当年先太子是多么相似? 他也是因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被诬陷谋反,最终不得不勾结了内宫的人试图给自己正名,失败后,自己留下绝笔上吊自杀了。 第72章 以身入局 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太子再犯错,虎毒不食子,皇帝也不会对他痛下杀手的,他何故会想不开自戕了?这件事本身就很有蹊跷。 现在景王也是,矿场的事情都还在查,他并未受到多大的苛责,就更不可能会畏罪自戕了。 连不太清楚内情的众臣都对这件事感到诧异,更别说已经经历过一次的皇帝了,他仿佛看到当年太子夜闯宫门时的焦急,或许他并非是要谋逆,而是真有冤屈。 当年太子的事情始终是他心口的一根刺,好好的孩子怎么就会在东宫想不开了,等他去时,已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一直以为只是那孩子自己气性太大,现在看来,真的是这样吗? “查,给朕好好的查!朕倒要看看是谁心肠如此歹毒。” 昭帝怒不可遏的吩咐徐镇。 徐镇也只是垂下头,恭敬道:“微臣领命,只不过那个对殿下动手的人已经服毒自尽,恐怕需再费些功夫。” 皇帝无话可说,只摆摆手让他下去,其实背后是谁还用得着猜吗,落井下石乘胜追击,谁最希望在现在除掉祁瑄? 他只是不愿相信,自己会养出兄弟相残的儿子。 徐镇阔步走出御书房,正与被传召而来的宣王祁奕擦身而过。 “见过殿下。” 面对徐镇略微低头的行礼,宣王连眼皮都没抬,依旧直视着前方等着自己的御书房,“上次说过的话徐指挥使还记得吗?你似乎没有选择站在本王这边呢。” 面对他威压而来的质问,徐镇同样报以冷漠:“微臣既是京卫的指挥使,那就只会是圣上的臣子,只会站在对虞朝最有利的那边。” 这种假大空的话让宣王不屑地冷笑了一下,终于偏头看了他一眼,“那你就做好自己的纯臣,别叫本王发现你阳奉阴违。” “殿下现在,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 几息交锋,两个男人就已经错身而过。 走下连绵的台阶,寒风吹得徐镇的衣袍猎猎作响,他丝毫未理会身后再次吵成一团的诸位大臣,只是如果隔得近了,能看到他那双如墨的黑眸中,沉寂着野心和彻骨的冰寒。 景王府,景王祁瑄脖颈包裹着伤药,仰躺在榻上,听着身旁皇帝派来的内监探望慰问,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只是想起早上那一幕,依旧让他心有余悸。 他没想到真的有人会如此大胆,对他这个王爷做出这样的事。 他脖子上的这伤,不是什么刺客所为,而是徐镇亲自下手勒的。 当那个男人用白绫把他吊起来时,他真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了。 “殿下要是不想就这样失去翻身的机会的话,就必须要以身入局。”把自己伤成这样后,徐镇依旧能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次矿场的事情毕竟是死局,他要想破局,不得不兵行险招。 于是徐镇就想出了这个法子,只为了激出父皇心中的阴影,让他怀疑起自己和当年的先太子是一样的,遭人陷害。 只需要在父皇心里埋下一点迟疑,他就还有机会翻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