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小少爷被强宠了》 第1章 梦回前世 大余朝嘉元四十三年,冬至。 寒意笼罩了整个京城,平常人群稀松的街道,此时却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人。 阵阵寒风呼啸,刮得人刺骨,但聚集的人都不肯离去,一个个手笼在袖子里,缩着脖子,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只见前头一行官兵围着,各个魁梧高大,手持簪缨枪,面露威严。 高台上摆着一张桌案,案后坐着一位容貌甚好,身体颀长,身着红色蟒袍,看着将近三十的大人,正是京城现今的新贵,文柏青文大人。 文柏青坐在黑漆交椅上,目光冷峻,扫视着台下的人群。他的身旁,一炷香正缓缓燃烧,烟雾缭绕。见时间差不多了,文柏青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 “押犯人!” 话音刚落,几名官兵押着犯人上前。 文云卿嘴里塞着破布,脸上被寒风吹得青紫,身躯肥胖,头发也乱糟糟的披散着,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脏破的囚衣,此时被人压着跪在台上,冻得瑟瑟发抖,忍不住蜷缩着身子。 文云卿饥肠辘辘,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照常来说,死囚都是有一顿送行饭的,可他平时横行霸道,得罪不少人,如今沦落到如此地步,自然有不少人上来踩上一脚,以此来宣泄心中恶气,要不是怕人挨不到问斩就死了,上面会怪罪,文云卿活不到这时候。 文柏青冷冷地看着他,挥了挥手,示意官兵将他嘴里的破布取下。文云卿一得自由,立刻破口大骂,只不过因为肚中饥饿,发出的声音毫无锐气:“文明虞,你个王八蛋,恶心的玩意儿,老子下辈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竟敢,竟敢杀我,你个断子绝,绝孙的混账东西。你要是杀了我,你有脸面去见祖母吗?……呜呜” 文柏青眉头微皱,也不再多言,抬手一挥,官兵立刻将破布重新塞回囚犯的嘴里,将他押到高台后方的斩首台上。台下的百姓见状,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这文大人和死囚是什么关系?怎么看着像是认识的?”有人低声问道。 旁边一位知情人压低声音回答:“这堂上坐着的大人是文大人,当今圣上的红人。而底下这囚犯,也姓文,你说认不认识?” 那人惊道:“他们两个是一家,看着真是一点都不像,那怎么?” 知情人低声继续说道:“虽是一家,但这两人却是天壤之别。文家家风甚好,待人宽厚,可这文云卿却是个横行霸道、鱼肉百姓的恶霸,甚至卷入了四皇子造反案,犯下了滔天大罪。文大人得知后,大义灭亲,亲自将他捉拿归案。如今文云卿被圣上判处死刑,文大人更是自请来监刑。” 那人听后恍然大悟,低声感叹道:“原来如此……文大人真是大义凛然啊!” 文云卿,字桓,就是台上即将斩首的囚犯,他从小就横行霸道,长大后更是不学无术,如今更是卷入四皇子造反案,犯下滔天大祸,也是死不足惜。 这个案子拖了好几月,文云卿本来是赶不上今年的秋后问斩名额的,可是圣上不想让这个案子再留一年,特意向刑部施压,连带着大理寺也是忙到脚不沾地,最终赶在冬至之前判案了。 文云卿也是碰巧,这行刑刚好卡在冬至这一天。 “时辰已到,行刑!” 文云卿双手被缚,口中塞着破布,无力反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泛着寒光的大刀向自己靠近。 “啊!!” 大余朝嘉元二十三年,春分,京城。 年幼的文云卿从噩梦中惊醒,月光透过窗棂,在床前投下隐隐绰绰的影子。 “少爷?” 一个面目清秀,梳着双丫髻,在外套着一件紫色无袖对襟圆领比甲的丫鬟走了过来,正是文云卿的贴身丫鬟语英。 烛芯"噼啪"爆了个灯花,语英揉着眼睛掀开帐幔,“可是要出恭,奴婢带……” 烛台亮起的刹那,语英一时失语,只见文云卿上身坐起,双手正死死攥着杏子红绫被,乌发散乱地披在锦缎上,一双眼睛瞪的很大。 语英吓了一跳,她拍了拍胸口,缓过神来,心里默念几句神佛,随后上前把人塞到被子里,用帕子给他擦了擦汗,轻声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这天还冷,少爷小心着凉了。” 文云卿此时心跳如鼓,眼神放空,没有说话。 语英猜测道:“可是梦魇了?” 文云卿一听此话,想起梦里那个奇怪的人最后的那一声哀嚎,打了个抖,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认还好好的,没有断开。 从梦中惊醒后,梦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可唯独那声哀嚎像是印在了脑子里,让他心里无端产生了一种模模糊糊的惊慌之感,一时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语英见自家小主子大声哭嚎,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哄道:“少爷,不哭,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哄了许久也没效果,见人一直哭,她也没什么法子,只好找出少爷宝贝的弹弓,放在少爷眼前,“少爷,你看,是弹弓,我们玩弹弓好不好。” 这弹弓是老夫人见文云卿想玩,特意叫老太爷做的,这可是府里头一份,连大少爷他们都没有。 文云卿最喜欢玩这弹弓了,往常拿在手上就高兴的不得了,如今却一把挥开了面前的弹弓,哭嚎不止。 此时天色还没亮,这哭声把院里不少人都吵醒了。 语英也不知道少爷昨个遇到了什么噩梦,哭的如此伤心,急得不行,连问了好几个,都被否决了,看着少爷的手好像捂着肚子,她又上前问道:“三少爷可是饿了,我去厨房拿点早食给三少爷垫垫?” 文云卿一听见吃的,那梦中饥渴难耐的感觉似乎又席卷而来,忙停住了哭泣,眼角挂着泪,瞪着她,恶声恶气地说道:“快去,我要吃的,去给我拿!” 语英连忙答应,见人不哭了,松了一口气,“少爷可有想要吃的?” “我什么都要,去给我拿!快去!”文云卿双手抓起床上的枕头,重重地砸向语英,大声催促道。 “是”,语英半点不敢耽搁,转身朝外走去。 天色还未完全敞亮,好在有丫鬟已经起了,正在院里忙碌着洒扫庭除。 语英出去看到庭院里的小洛,招呼道:“小洛,少爷饿了,你去厨房拿点吃的,如果有粥,包子就拿些过来,看看有没有松仁糕,有的话也拿过来,少爷爱吃那个。快去快回。” 小洛从小被府里从外面买回来的,前两年调到三少爷院里,刚刚她也听到了三少爷的哭嚎,连忙应了,快步去厨房。 语英又吩咐了几个粗使丫鬟去准备少爷洗漱的东西,转头回了屋子里。 文云卿听见动静转头看着她,见她两手空空,心情不太好,质问道:“吃的呢?” 语英:“已经叫人去厨房拿了。少爷可要起了。” 文云卿也不想躺着了,点点头,“嗯。” 语英连忙上前服侍,给人穿好了衣裳鞋袜。 门口传来敲门声:“语英姐姐,水好了。” 语英走到门口把东西拿了进来,伺候少爷洗漱好。 文云卿拿着弹弓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眼睛时不时看向门口。 “怎么还不来!”,文云卿发了脾气,把弹弓往地上一砸,因为他感觉肚子空荡荡的,越来越难受了,他捂着肚子,实在饿得难受,又开始哭起来。 语英连忙劝慰:“马上就到了,少爷不急。” 毕竟厨房离三少爷这院里还是有些距离的,也需要些时间。 弹弓掉在地上,弹了几下,正好落在门口。 “哎呀”,一位打扮和语英差不多的丫鬟进来碰巧就看见了这扔出来的弹弓,她是文云卿另一位贴身丫鬟桃芝。 桃芝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窜出来的老鼠,见是少爷的弹弓才松了口气。 她俯身捡起,放在桌上,“这是怎么了?” 文云卿没说话,只是哼哼唧唧地哭,似乎是饿得没力气了。 桃芝今早被少爷哭闹的声音吵醒,有些迷迷糊糊地,还以为听错了,后来才发现没听错,直接吓醒了。本来穿好衣服就要过来,但听后面没有声音再传出来,出门刚好听到语英叫小洛去厨房,知道是安稳住了少爷,也就不着急,又回去洗漱干净了,这才过来。 她看向语英。 语英把人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少爷今早上梦魇了,估计是被吓到了,给弹弓也不管用了,哭了一会儿,用吃的才把他哄住了,这会儿正等着小洛把吃的带过来。恐怕是等的有些着急了。” 连弹弓都给摔了,看来是真着急了。 桃芝看了眼小少爷,也小声问道:“少爷可有说做了什么梦,竟吓成这样?” 语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我问了,少爷也不记得了,只一个劲地哭。今天早上动静大,老太太肯定知道了,等下过去,肯定是要问的。” 桃芝听到这话也有些犯愁。 正说着,小洛拎着膳盒到了。院里的粗使丫头也端着水和干净的帕子在门外候着。 文云卿一双眼睛刷的就亮了,也不哭了,死死盯着那膳盒。 小洛:“我去的早,厨房还没准备好早食,这些都是用大火现做的,所以迟了些,拿了一份香菇鸡丝粥,一个葱油饼,一碟馒头,和一份松仁糕。” 桃芝拎过膳盒:“下去吧。” 小洛应声之后就退下了。 语英则招呼两个丫鬟进来。 两个粗使丫鬟,都是前年刚从外面来的,年纪不大。一个端着水盆的叫翠喜,另一个捧着巾帕的叫细娘。 两个人进屋候在一旁。 桃芝把膳盒放到桌子上,打开盒盖,里面还往外冒着热气。 一旁的文云卿急道:“给我给我。” 桃芝连忙把早食拿出来放到少爷跟前。 酸枝木八仙桌上,一大碗冒着热气的香菇鸡丝粥,浓稠的粥中掺杂着香菇与鸡丝,粥面还点缀着几粒葱花。一个有文云卿脸盘那般大的葱油饼,以及一碟垒起来的大馒头,有三个,最后是文云卿最喜欢的松仁糕。 文云卿直接埋头大口吃了起来,先喝了一大口粥,直接吞下肚,手里也不闲着,伸手还拿着馒头,一口馒头一口粥的吃了起来。 没多久的功夫,所有东西就全进了他的肚子里。 看的两丫鬟目瞪口呆,虽然平日里三少爷的饭量大,但是厨房一贯只做多不做少,平常三少爷是吃不完这些的,今天小少爷居然全吃完了。 甚至到了最后,文云卿还想舔碗,还好被语英眼疾手快地拦下了。 “小少爷,可吃饱了?” 文云卿这才觉得有些撑,糯米团似的手指沾着油星就往宝蓝缎面袄子上蹭。 "我的小祖宗!"语英慌忙拿帕子去擦,"这可是新裁的春衫,前儿才从苏杭运来的料子。" “吃饱了。大。”文云卿摸着肚子,嘟囔道。 语英上手摸了摸,笑道:“少爷这是吃撑了,下次可不能吃这么多了,小心吃出毛病来。” 桃芝在一旁收拾碗筷,回道:“只听人说,不吃饭饿坏身子的,倒还未听说吃多吃出毛病来的。” 语英拿帕子放盆里打湿了,拧干水,给少爷擦脸:“那饿肚子会得毛病,吃太多自然也会,肚子就那么大,你吃多了可不就是会出毛病,就像前头大小姐喂鱼,因为吃太多,那鱼就撑死了。” 文家情况特殊,文老太爷和文老夫人早年只有一女,就抱养了一个嗣子,也就是如今文府老爷,文见微,现任当朝户部侍郎,生了二儿一女,长子文柏青,二女文锦歌,次子文瑾。 文云卿的娘,是文老太爷和文老夫人在抱养之后生的小女儿,而文云卿是随着母亲姓的,府里下人们都叫声“小少爷”。 语英口中的大小姐就是文锦歌,是府里的二姨娘生的。虽是二姨娘所生,可身为文家的唯一一位小姐,又还乖巧可爱,因此还算颇为受宠。 那鱼是外头买来的小鱼,圆圆胖胖,看着格外喜庆,大小姐很是喜欢,每天早中晚的喂,听说早上洗漱完第一件事就是喂她的小鱼,结果没几天就全翻着肚皮死了,找人一问,才知是喂太多给撑死了。 因为这件事,大小姐哭闹了许久,底下伺候的人都叫二姨娘罚了,怪他们不知规劝。 听语英这般说,桃芝回道:“可人怎么好跟畜生比,总归是不一样,你吃多吃少总会有数,吃饱了自然就不吃了。” 语英擦完脸,又开始擦手:“少爷毕竟也还小,往常他吃个粥,一碟馒头,加几块点心也就差不多了,可今天还有葱油饼跟松仁糕,他全吃了。就怕他今天是吓住了,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 那一个馒头比她拳头都大多了,一碟有三个呢,全给吃了。 桃芝也觉得今天少爷吃的有点多,点点头:“这倒也是。” 吃完早食,语英桃芝领着文云卿去瑞安堂请安。 填之前的坑,希望能完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梦回前世 第2章 大哥 倒春寒的雨丝缠绵了数日,今晨难得放晴。 晨风裹着几分凉意拂过,文云卿攥着两个丫鬟的手,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湿漉漉的青砖上,远远就望见瑞安堂前的石榴树抽了新芽,红绡似的花苞在朝阳里半开半阖。 守门的丫鬟穿着藕荷色比甲,见他们来,竟不似往日直接打帘子,反折身进了里屋。 没多久,那丫鬟就出来让他们进去了。 进了屋里,语英和桃芝才明白刚刚丫鬟为什么要进来通报了。 一位穿着宝蓝云纹直裰的少年立在紫檀嵌玉屏风前,腰间悬着的和田玉佩泛着温润的光,看着十一二岁,已初现青竹之姿。 而他面前正坐着老太爷和老夫人。 语英和桃芝进屋后立马请安:“老太爷,老夫人,大少爷。” 少年正是文家嫡长子,文柏青。 今日正逢旬假,每次放假他都会在这个点来祖父母这里请安,老太爷顺便还会考考他的功课,平常待得时间也不算长。 刚好和文云卿时间错开。 文云卿一见到他,心中就不知为何想到那梦中奇怪的人,心中害怕,连祖父祖母也没喊,就躲到语英和桃芝两人后面了,一双胖胖短短的小手紧紧抓住语英的衣角。 "云卿来了?"老夫人从酸枝木交椅上探身,腕间翡翠镯子碰出清响。 老夫人一见文云卿就开心,见他如此害怕,就对一旁的长孙道:“柏青,不要板着个脸,小心吓到弟弟了。” 文柏青:“是。” 他嘴上虽应着,但脸上还是一贯的不苟言笑,倒让那尚存稚气的面容平添几分威仪。 老夫人招手,把自家长孙唤到跟前,摸了摸头:“小小年纪怎么就开始像你祖父了,少年人就应该多笑笑,不要学你祖父。” 文云卿的祖父,文家老太爷,作为曾经的御史,也总是板着一张脸,很有威严,如今已经退休回家养孙子,底下一众小辈都有些怕他。 老太爷:“咳咳”。 老夫人看了老太爷一眼,也不多说了,招手让文云卿上前:“云卿,过来,来祖母这。” 文云卿有些怯怯的,看着大哥的冷脸,骨子里本能的害怕,不敢过去,一直往语英两人身后躲。 见小少爷一直躲在背后不肯出来,语英心里叫苦不迭,不明白平常横行霸道的三少爷今天怎么见到大少爷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怕成这样,整个人都恹了。 她小心抬头看了老夫人一眼,微微转头小声对三少爷劝慰道:“三少爷,老夫人那有好吃的,我们过去好不好?” 文云卿一听有些迟疑,小心探出头,一双眼睛怯生生的,看向祖母那边的桌子,上面正放着一盘梨花糕。 祖母看出他想吃,拿起那盘糕点,笑道:“云卿,过来,祖母这有好吃的。” 语英见此,赶紧拉出藏在自己和桃芝身后的小少爷,让他去老夫人跟前。 文云卿没了语英遮掩,连忙跑到祖母怀里,一眼都不敢看文柏青,全无平常的盛气凌人。 “祖母。”文云卿乖乖喊道,又转头唤了声,“祖父。” 面对祖父祖母,他一直都挺乖顺的。 老太爷淡淡应了声,也不在乎他没有行礼。 老夫人摸了摸他的头:“云卿乖,来,吃梨花糕。” 文云卿仰着头看着祖母,说道:“谢谢祖母。” 老夫人满脸开怀,轻抚着他的脊背,拥他入怀:“大哥在这,怎么不叫大哥。” 文云卿把脸埋在祖母怀里,闷闷回道:“大哥”。 "柏青之后再与祖父论史。"少年躬身行礼,发间蓝绸带垂落肩头。 老太爷点点头:“去吧。” "我们云卿今日怎成锯嘴葫芦了?"老夫人捏捏孙儿肉嘟嘟的脸颊,转头吩咐道:"去小厨房取盏杏仁酪来,要多加蜂蜜。" 老太太抱着文云卿,“我听说云卿今天动静不小,怎么回事儿?” 一旁的老太爷拿着书端看,并不掺和老太太管理后宅事。 老夫人脸上虽带着笑,可一听这话,语英和桃芝立马跪下了,语英低垂着头,恭敬回答:“昨夜是奴婢当值,今天早上三少爷梦魇了,似乎是吓住了,所以醒来哭了一会儿。之后三少爷肚子有些饿,奴婢让人去厨房拿了早食,今早已经在敞竹轩吃过了。” 老夫人抬起文云卿的小脸,圆圆的,一双眼睛和鼻子还有些泛红,看着像是哭过的。又摸了摸他鼓起来的小肚子,是实心的。 “我知道了,起来了吧。”老夫人看了眼,“以后伺候小少爷要尽心点。” 两人低声应道:“是,老太太。” 文云卿靠在祖母怀里,感受祖母放在自己头上轻轻抚摸的手,汲取到祖母身上的温度,忍不住鼻子一酸。 “祖母。”文云卿撒着娇,喊出来的话甜滋滋的,濡慕地看着老太太,把自己手里的梨花糕递到祖母嘴边,“给祖母吃。” 老夫人有些乐,小小地咬了一口:“好,祖母吃一点,剩下就给云卿吃。” 文云卿觉得肚子还有点撑,可又感觉有点饿,小孩子控制不住自己,最后还是给吃了。 乳白的酪浆盛在白瓷碗内,文云卿小口啜着,舌尖甜意渐渐驱散心头阴霾。 祖母怜爱地拿着文云卿,“云卿,昨日是梦到什么了?” 文云卿思考片刻,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就听到有人在叫,又好像在哭。” 想到那声凄厉的惨叫声,他又害怕的靠在老太太怀里,不再说了。 老太太见此也没有再问,只是心疼地安慰他。 “云卿不怕,祖母在呢。” 老夫人和文云卿玩了会,底下人就传话,早食已经做好了。 因文云卿已吃过早食,老太太就放他出去玩了。 文云卿还是小孩子心性,忘性也大,刚刚被祖母安慰过了,心情很快缓和下来,现在一得到自由,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把早上做的噩梦也忘得一干二净,抛到九霄云外了。 他骑在一个高大的小厮脖子上,手里拿着弹弓,左瞄瞄,右瞄瞄,几个胆小的纷纷躲避。 文云卿看的哈哈大笑,他抱着小厮的头,趾高气昂的,一张胖胖的小脸在阳光的沐浴下,像是刷了油的大白馒头,软软的,让人看着食欲大开。 玩了许久,有些累了,他从小厮的脖子上下来,一张小脸红红扑扑的,像是在脸上晕了胭脂,白里透着红。 额角微微出汗,桃芝连忙上前用手帕给他擦了擦汗,语英则帮他整理散乱的衣服。 文云卿有些渴了,跑回祖母屋里,让人倒了水喝,那水里加了点蜂蜜,甜甜的,文云卿平常最喜欢喝了。 喝完了一大碗蜂蜜水,他又跑出去玩,跑到小园子里。看着花朵下面的蚂蚁搬家,恶劣的拿弹弓裹了石头,直直射下,石头直接阻断了蚂蚁整齐的队伍,见后面的蚂蚁乱成一团,立马眉开眼笑的。 他又跟着前头的蚂蚁一路到了他们的窝,见蚂蚁都往里钻,他动作有些艰难的把弹弓插在腰上,抓住旁边的泥土,撒到蚂蚁窝上面,把蚂蚁窝给堵住了。 祸害完蚂蚁,又要去祸害小园子里的花花草草时,正巧前头传话吃饭了,这才让剩下的花草幸免于难。 午食是在祖母院子里吃的,今天厨房备的是羊羹、鱼脍、盏蒸鹅、嫩笋炒肉、嫩炒黄瓜。 文云卿急急忙忙净了手,坐在桌前吃的很开心,虽一张嘴装的满满当当,但看着也没早上那么夸张。 见三少爷吃起来和平常差不多,桃芝和语英两人对视一眼,微微松了口气。 若是三少爷还和吃早食一样狼吞虎咽,到时候他们这些伺候的可能就会被老夫人责问,这样可就麻烦了。 吃完饭聊了会儿就要睡午觉了。 考虑到文云卿人小,祖父祖母年纪又大了,不好太折腾,所以文云卿一直是在祖母屋里的小榻上睡午觉。 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到榻上,文云卿的脸庞轻轻埋入枕头,盖着被子,微张着嘴,睡的挺沉。 光影西斜,等他醒来,祖父祖母已经起了。 候在外头的语英桃芝听见了动静,推门进来,上前给他穿好衣服,又打水给他梳洗了一番。 文云卿一收拾完又要跑出去玩。 一旁晒着太阳的老夫人叫住了他,“云卿。” 听到祖母叫他,文云卿拿着弹弓,捣鼓着胖胖的小短腿,嘚啵嘚啵地跑了回来。 他站在祖母面前,仰着头:“祖母,怎么了?” 老太太拉过他的小胖手:“出去玩,小心一些,我听他们说,你上午差点摔了一跤是不是?” 文云卿有些心虚,他上午在园子里见到一只小鸟,有些好奇,想去抓它,结果一个不小心差点崴了一下,幸好他很快稳住了,最后也没摔,但是那只小鸟却飞远了,这让他很是惋惜。 见他低着头不说话,老夫人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小调皮蛋。” 文云卿一听祖母的语气,就知道祖母没有生气了,抬头朝着祖母讨好地笑了笑,“嘿嘿。” 老太太伸手摸了摸他的衣服,发现有些薄,微微皱眉,看向一旁的语英和桃芝,“今日虽是春分,天气回暖,可也不该给少爷穿这么少的衣服,到时候着凉了怎么办?” 语英和桃芝连忙告罪。 语英谨慎回道:“回老夫人,少爷早上去园子里逛,出了不少汗,奴婢们想着下午可能更热,怕少爷出太多汗,又吹了风,到时候着凉,也就给少爷减了点衣服。” 桃芝身子微颤,低着头没说话。 老夫人沉声吩咐:“去给少爷加件衣服。” “是。” 语英和桃芝连忙带着文云卿回了屋里给加了件衣服,其实文云卿觉得现在这样刚刚好,早上穿的太多行动不方便,但因为祖母刚刚的话,此时也不敢多说,乖乖多穿了件衣服。 桃芝悄声凑到语英身旁,“多亏你了,不然我一个说不好,就要被罚了。” 语英:“无妨,下次注意些就行。” 穿完衣服出来,老太太感觉了下衣服的厚度,满意地点点头, “去好好玩吧,可不能再调皮了。” 文云卿乖乖点头:“知道了,祖母。” 被祖母叮嘱了一番,文云卿不敢跑去玩危险的游戏,就索性拿着弹弓,裹上小石头,开始射路过的小鸟,蝴蝶,蚂蚁,虫子,就连池里的游的鱼也没放过,石头刚一入水,池中的鱼就潜到其他地方去了。 “啊!我的鱼!”,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惊呼。 第3章 梦魇缠身 清脆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文云卿随声望去,只见刚刚鱼群聚集的池边站着几个人。 那里有几棵树木,正好挡住了他们的身影,所以文云卿一行人并未看到他们。 打头的是文家大小姐文锦歌,她穿了件时新月蓝花袖袄,下系银红百褶裙,正面色不忿:“文云卿!你为什么要赶走我的小鱼?” 文云卿叉着腰,丝毫不惧:“这鱼才不是你的!我就是射了一颗石头而已,谁知道他们就跑了!” 文锦歌很生气:“我不管,就是你赶走了我的鱼!” 文云卿凶巴巴地反驳:“就不是,就不是!” 文锦歌快要气哭了,手指着文云卿直接骂道:“你个大笨猪,大肥猪!” 文云卿被骂之后,呆呆地,有些懵,不一会儿就眼中泛泪:“你,你骂我,哇……” 桃芝连忙蹲下哄小少爷,“小少爷,不哭不哭。” 文锦歌见自己没哭,他反而被自己骂哭了,有些得意,“骂的就是你!你个大肥猪!” 文云卿哭的更伤心了,语英上前劝道:“大小姐,您快别说了。” 这时,一直在一旁远远守着的嬷嬷站了出来,她是老夫人派来看着小少爷的,“小少爷别哭了,等下眼睛哭肿了,可就不好看了。” 说完,她又转头对着大小姐,语气严厉:“大小姐,你怎可如此出言不讳,小小爷可是你弟弟!” 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文锦歌身边的丫鬟连忙出声:“李嬷嬷,大小姐也是一时心急,说错了话,您消消气。” 嬷嬷并不搭理她,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文锦歌,文锦歌也有些怕,委屈地哭了:“哇……明明是他,是他赶跑了我的鱼,他还不承认,我才骂他的,我没有错,是他的错。哇……” 见文锦歌哭的比自己还大声,文云卿觉得自己不能被比下去,也扯着嗓子在哭。 鹤青院。 疏散的阳光从窗子中透下,窗边的花开得正好,花香四溢,书房内寂静无声,静到连笔摩擦纸张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文柏青拿着笔正写的入神。 “哇啊……” 一道刺耳的哭声强力地插了进来,他提笔一滞,墨水滴下迅速晕染。 看着纸上墨团,文柏青皱起眉头,但随即恢复原样。 文柏青:“石湖。” 话音刚落,一个十七八岁,穿着闷青色衣裳的少年人推门进来:“大少爷。” 文柏青放下手中的笔,“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儿。吵吵闹闹的。” 石湖:“是。” 而此时两位当事人则是被一众丫鬟哄着,止住了哭声,各自愤愤离开。 石湖打听之后,也就向大少爷如实禀报了,文柏青想起早上在祖父祖母院里见到的‘弟弟’,也未再问:“知道了,下去吧。” 石湖应声退下。 文云卿哭哭啼啼地回了老太太院子,老太太自然问了情况,听是两个小孩拌嘴,并没有动手,虽有些心疼文云卿受了委屈,但知道是自己面前这个先惹的事,又没受伤,也就打算略过此事。 文云卿见祖母不给自己出头,伤心极了,“祖母,她骂我是大笨猪,还说我是大肥猪,哇……” 他说着又伤心地哭了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得往下掉,可见是非常委屈了。 听此,老太太脸色沉了下来,“真是不像话!来人,传给二姨娘几句话,让她好好教一下大小姐的规矩,对自家兄弟出言不逊,像什么样子!” 底下伺候的人见老太太动怒,连忙派人去思泉院传话了。 而还在安慰大小姐的二姨娘听到老太太的传话,自然连连应是,表示会教好大小姐的礼仪,改日让他去和文云卿赔罪。 里头哭着正伤心的文锦歌一听这话,哭的更加大声了。 文云卿此时也是难过的不行,这还是第一个直接骂他胖的人,可这说的又是事实,让人一时间还有些接受不了。 为了安慰文云卿,老太太赶忙让厨房做了点心,让文云卿尝尝。 小孩子记性差,有什么新奇的事情转移注意力,马上就忘了先前的事。 于是文云卿下午吃了道叫做花折鹅糕的点心,马上就把刚刚的不愉快给忘了,又跑出去玩了。 黄昏最后一丝余光消失,府里也点起了蜡烛。 文云卿晚上照常是在瑞安堂内跟着祖父祖母吃饭,今晚的菜是熘鸡脯,肉丝烧茄子,京酱肉丝,清炒山药,还有一道山药炖排骨汤,文云卿胃口好,连吃两大碗。 吃完饭,老太太派几个人送文云卿回去。 两个丫鬟在前头打着灯笼,桃芝和语英站在文云卿跟在后面,还有一个嬷嬷站在身旁,手里也提着灯笼照路。 夜色寡淡,一轮弯月冉冉升起,周边零星点缀着几点星光,淡淡的月光撒下,轻轻地落到了地上,给原本黑暗的道路上加了层柔光,四周时不时传来不知名的声音,倒是给寂静的晚上加了几分喧闹。 初春的夜晚比白日冷一些,文云卿走在路上能感觉到微凉的风吹在脸上,不过瑞安堂和敞竹轩距离不远,几人很快就到了。 语英和桃芝伺候自家少爷洗漱完,敞竹轩这边也就熄灯了。 本以为梦魇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文云卿也忘了自己今天早上被噩梦吓醒的日子,洗漱之后就沉沉睡去。 可夜里文云卿又被梦魇了,这次他怎么也醒不过来,感觉身体重的不行,像是有人压着他,不让他动。吓得他放声大哭,声音惊醒了在外当值的语英,连忙进了里屋,见小少爷满脸泪水,张着嘴在哭嚎,心下一急,连声叫着,“少爷,少爷,快醒醒,少爷。” 文云卿在梦中迷迷糊糊地听到语英的声音,赶紧追着声音的方向跑去,不一会儿就身体下沉,醒了过来。 一睁眼看到语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语英急得张嘴正要安慰。 “咕噜,咕……” 语英看向自家少爷的肚子,文云卿张嘴哭嚎的动作停滞了,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又摸了摸肚子,最后抬头看着语英:“我我,我饿了!” 语英又赶紧出门,找人去厨房拿吃食。 看了眼天色,和昨日差不多的时辰。 回到屋里,语英拿着帕子为自家少爷擦了擦泪。 她心中烦闷,等下到老太太那,恐怕不会像昨天那般饶过了。 到了吃早食,她发现小少爷这次还是如昨日一般,胃口比平常大得多,似乎比昨天还大一点,昨天还知道吃撑了,今天却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撑。 幸好小少爷吃完也没了,不然恐怕还会继续吃下去。 语英和桃芝来不及多想,提着心去了老太太屋里。 今日大少爷一大早就上学去了,只老太爷和老太太在堂上坐着。 文云卿一见到祖母就甩开语英和桃芝牵着的手,目标明确地跑到老太太怀里。 老太太抬起文云卿的小脸看了看,发现他脸色不好,心疼道:“天可怜见的,怎么就遭了这样的事儿。” 老太太拍拍文云卿的背,眼睛看着语英和桃芝,不怒自威:“你们都是怎么当值的,也不警醒些,院里的人一律罚半月月银。” 老太太果然已经知道小少爷又梦魇了。 语英心里凉了半截,可有苦说不出,只能嘴里喊道:“老太太恕罪,奴婢知错。” 文云卿难受地靠在祖母怀里,老太太的手一直抚摸着他,这让小少爷的心悸微微缓和了点。 看着怀里文云卿有些苍白的脸,老太太到底有些不放心,吃完早食就派人去请了大夫。 大夫来了之后把了会脉,又看了文云卿的面色,问了点问题,最后只说受了惊吓,没什么大毛病,就给开了些安神的药。 老夫人听他这么说,悬着的心微微落下,让人给了诊金,把人好生送了出去。 文云卿记事起生过一两场病,之前每次吃的药都让他难以下口,于是他向祖母求情:“祖母,我能不能不吃药呀。苦。” 老夫人见他苦着张一脸,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肉肉小脸,“可是吃药,我们云卿病才能好啊,如果云卿不吃药,这病可能就没那么快好了,到时候我们云卿可就不能出去玩了。” 文云卿小声说道:“那,那祖母,药能不能是甜的呀?就,就像,像我吃的糖水一样,甜甜的,可好喝了。” 说着,他眼巴巴地望着祖母,希望自己可以不喝药。 祖母自然不能答应他:“药哪有甜的,良药苦口,可不能因为药苦就不吃了。我们云卿最乖了,答应祖母,要好好喝药好不好?” 文云卿有些失望,可看着祖母期盼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好,我喝药。” 嘴上这么说,当真的要喝药时,他闻着那臭臭的味道,差点哭了出来。 可一想到自己答应了祖母,还是闭眼全喝了下去。 一喝完,他就忍不住吐出舌头,眼中泛着泪花,含糊不清地说:“苦。” 老太太见他喝完了,笑眯眯地往他嘴里塞了颗饴糖,夸赞道:“云卿真厉害,全喝完了。” 文云卿嘴里含着糖,又高兴了,嘴甜道:“谢谢祖母。”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药的缘故,他早上都没什么精神,也没有出去玩,躺在祖母屋子里的床上睡了许久。 直到吃午食才被叫起来。 吃过午食,又回去睡了一小会儿,下午才恢复精神,跑去园子里爬树,急的底下人连连惊叫,唯恐这位主子一个不小心有了差池,到时候别说半月月银,恐怕都得吃桂落。 幸好这树不高,枝干也粗壮,每次都能支撑得起小少爷,没出什么事,小少爷玩了一会儿也就腻了,自己乖乖下来了,底下人这才松了口气。 文云卿接连两天都做了噩梦,心中很是害怕,他不想再梦到奇怪的噩梦了,于是强撑着自己不睡。 可他到底还是小孩子,本就是觉多的时候,最后还是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这次依然梦魇了,幸好今天语英也没睡死,听到小少爷的动静,连忙把人叫醒了。 这次文云卿声音更加虚弱,吃的更多了,但是却嚷嚷的没吃饱。 可他吃的已经够多了,再吃就会出问题了,语英和桃芝也没敢给他再拿吃的。 语英和桃芝都一脸愁苦,昨天已经被罚了半月月银,今天老太太要是生气,说不定会挨板子。 到了瑞安堂,两人心里都紧张极了。 语英把今天小少爷又做噩梦的事情跟老太太仔细说了。 老太太蹙着眉,这次倒是没罚两人,只是派人去请了另一个有名的大夫,可这个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说受了惊吓,还有些积食,让少爷别吃太多,开了些安神消食的药就走了。 连续三天被梦魇困扰,加上今天又服了药,导致文云卿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 当天晚上,小少爷没有回敞竹轩,直接在瑞安堂睡下了。这次依旧陷入梦魇,但似乎与前三次的梦境不太一样。 [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梦魇缠身 第4章 寺庙 四周隐隐约约响起了哭声。 文云卿迷茫地看向四周,他之前几次做梦都很害怕,但可能是次数多了,现在害怕中带着丝好奇,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他顺着哭声往前走,没几步便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四周模糊不清,像是一间屋子,屋里正坐着两个人。 他们的身体似乎被打上了奇怪的东西,看不清楚,像是一层雾气。 “太医已经过来看过了,这腿是治不了,他没有办法。” “我的…,他还那么小,以后他可怎么办啊!” 文云卿循声望去,声音是从那两个人发出来的,听起来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夫人。她的言语间有几个字模模糊糊的,听不清。 “…现在难受,饭也没吃。”她又哭了,依然有几个字被模糊了,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好像是个人名。 “…跟他关系好,我今天请你们过来,就是想让他们一块玩,两个小孩在一块,也许会开心一点。” 这句话有几个字依然被模糊,让文云卿听着一头雾水。 ‘他’是谁,谁又和‘他’关系好? “好,…去跟…哥哥玩,”左边的人出声了。 他听着这声音,眼前一亮,是祖母! 身形好像也有点像,他眷恋地靠近,依偎在她身旁,一时间,心安定下来,感觉又没那么怕了。 “祖母…”文云卿喃喃道。 “好孩子,你帮…这个忙,让他吃点饭。” 突然,声音逐渐远去。 远远听到祖母说话了,“不过是两个孩子打架,怎么伤的这么重。” “那孩子心狠着呢,让人直接按着打…”声音哽咽。 周围环境一换,文云卿茫然四顾,见有人捧着药碗,有人端着饭菜,依然看不清面容,但感觉他们似乎都在着急。 “…少爷,你快劝劝我们家少爷,他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你快劝劝吧。”身旁看不清的人对文云卿焦急道。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另一个模糊的人把他带进去了,一进去,正好看到有人在掀饭菜,有一个碗正中他脑门,直直朝他飞来 “哎呦!”文云卿痛呼。 突然场景又变了,这次四周一片漆黑,文云卿捂着头怯怯地发声,“有人吗?” 静谧的空间让他想要醒过来,可无形中似乎有力量撕扯,把他囚困在这天地间,并不想他离开,吓得他恐慌不已,一直大喊。 “小少爷?小少爷?!”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眼睛干涩,额头隐约透着疼,他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发软,使不上劲,且十分饥饿,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小少爷你总算醒了。”是瑞安堂值夜的丫鬟,刚刚叫了好久文云卿才醒。 “饿。” “嗯?什么?” “饿……” 文云卿一张小脸惨白,平常的精气神也没了,一醒来就直说“饿”,吃了许多还在说饿,神情中还带着恐惧与害怕,眼泪一直流,看的老太太心疼不已,老太爷也皱着眉站在一旁。 连续四天做着噩梦,文云卿面色都有些恍惚了。 老太太恐他惊了神魂,当即便命人备好车马等事项,欲往寺庙祈福。 文府,菊安院。 风宜听完底下人的传话,“知道了,下去吧。” 她转头去了屋里。 文夫人上身穿交领短袄,宽袖,下身穿绿色花缎马面裙,底边饰织金璎珞串珠八宝纹裙襕,外罩着浅黄比甲,耳戴金珠。 她懒懒地靠坐在靠枕上,手里正拿着府里的账本看着。 风宜上前:“夫人,听下人回话,老太太刚吩咐人备马车,打算带着小少爷去寺庙里祈福,似乎是为了小少爷这段日子梦魇的事情。” 文夫人放下手中的账本道:“母亲既要出行,那我自然也是要一并去的,瑾儿可在读书?把他叫来一并陪着。” 风宜:“是。” 婆母这些天请了大夫,现在又要出去上香,作为儿媳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跟随服侍一番,不然落到外头,别人家难免会嚼舌根,觉得做儿媳的不伺候公婆,不知孝顺。 于是她索性也带上了二少爷,亲自去了瑞安堂,一块儿去上香。 几人来到瑞安堂,此时还未出发。 文夫人一袭银丝素锦镶毛披风,身侧是年仅六岁的文府二少爷文瑾。 文瑾长得与文柏青有三分像,才六岁,还未张开,但是眉眼精致,唇红齿白,披着一件金貂鼠皮袄,里面一袭靛蓝色长袍,腰上悬挂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身姿挺拔,好像仙人座下的小仙童。 他从小聪明伶俐,去年就跟着父亲启蒙,从小过目不忘,读书也聪明伶俐,一点就通。 如今文云卿还每天东耍西耍,可他如今三百千和论语已经背熟了,平时待人接物也有模有样,举止有礼,一看就知道是个教养极好的少爷。 老夫人额头围着貂皮卧兔套,身着圆领对襟长袄,内衬夹棉交领袄,外罩浅灰大氅,她抬了抬手:“坐吧。” 文云卿也上前给他们请安:“舅母,二哥。” 文夫人落座后便直言来意:“儿媳知道母亲要去寺庙祈福,便想跟着一块去,也好服侍母亲。” 老夫人听到儿媳要同行的请求,没有拒绝,“也罢,柏青明年入场,你既去祈福,便替他求个功名顺遂。” 文夫人恭敬低头应答:“是。” 文云卿默立祖母身后,连日的梦魇令他面色苍白,眼下隐见青影。 马车很快备好了,带了几个丫鬟、护卫,就启程去寺庙了。 祖母与小少爷乘一辆车,夫人与二少爷乘另一辆。 文家位于康乐坊往里第二间,出门不久便见街市熙攘。 文云卿很少出门,一路上满眼新奇,梦魇一事早已经被他丢到爪哇国去了。 他握着弹弓,探头向窗外张望: “哇,祖母,这里好热闹呀。” 马车后方猛地一震,似被什么撞上。文云卿猝不及防,身子一歪,额头磕在窗棂上,弹弓脱手坠地。 "好痛!我的弹弓!" 马车当即停下。 杨妈妈掀帘急问:"老夫人、三少爷可安好?" 文云卿忙去扶祖母。 文老夫人手中的银手炉已经跌落,幸而扶住车壁未摔下去。 她定神看向云卿道:"无碍。你可有受伤?" 文云卿摇头回道:“祖母,我没事儿。” 老夫人蹙眉:"这是怎么了?" 文云卿撩帘望去,只见一辆马车横亘后方,阻断去路——方才若非车夫机敏,怕已人仰马翻。 因刚刚一遭,道上行人如惊雀四散,惊呼迭起。 很快,后方一名侍卫上前抱拳:“我等是大皇子府上,马匹受惊冲撞,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文老夫人吩咐杨妈妈:“你去处置吧。” 杨妈妈:“是。” 文云卿扶着祖母:“祖母,我的弹弓掉下去了,我想去拿。” 祖母此时知道是马车受惊,缓过神来,“叫下人去拿吧。语英,桃芝。” 外面语英和桃芝上前:“奴婢在。” “云卿弹弓刚刚落在后面了,你们俩带人去找找看。” 两人低头行礼:“是” 她们带了几个小厮一块去后头找。 而此时后面文夫人想来看看情况,可是那马车比一般马车要大,此时直接拦断堵塞了道路,根本就过不去,听到去打探的人知道只是剐蹭了一下,并无大碍,也就稍微放下心来,只是那马车似有故障,所以需要点时间。 这一段路都被堵了。现在已经有人跑去报官了。 马夫在检查车况,怕刚刚被撞得那一下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车坏了可就不好了。 很快语英和桃芝回禀:“我等没看到三少爷的弹弓。” 文云卿:“他们可能不知道大概掉哪了。祖母,我知道,让我自己去找吧。我不乱跑,让语英和桃芝跟着我就好了。” 祖母不太赞同,现在这周围乱着呢,怕又出什么岔子。 “那是祖父特意做的,我很喜欢,祖母。让我去吧。”文云卿靠近祖母,抓着祖母的衣袖,低声哀求。 看着他面带期盼,老夫人只好同意了,“去吧,一定不可乱跑。” “知道了。” 话落,不待祖母再说,文云卿动作迅速地撩起车帘下车。 他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去了后面寻找,看了看道路两旁,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弹弓。 刚刚语英和桃芝都找过了,可是也没发现三少爷的弹弓,于是劝道:“少爷,要不算了吧,到时候再做一个。” 可是文云卿对弹弓还在腻歪期,不想再换一个,“我不!我就要那个!” 见少爷这么说,两人就不敢再劝,怕小少爷更生气。 文云卿回想弹弓掉落处,继续向前寻去,很快就走到了刚刚撞他们马车的边上,往他们马车底下一看。 因他身量尚小,一眼便瞧见了自己的弹弓,只不过弹弓现在被马车的车轮压着,看不出是不是四分五裂了。 见自己宝贵的弹弓被这样碾压,文云卿连忙跑过去:“我的弹弓!” 可还没等他近身,两侧就有许多护卫围了上来,不让他靠近。 一旁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文云卿仰着头说道:“我要拿我的弹弓。你们压着我的弹弓了!” “弹弓?” “就在那,被车轮压着了!”文云卿指着弹弓说道。 那黑衣男子俯身查看,见弹弓卡在轮下,摇头道:"已损毁了,小公子另买一个罢。" “买不到的!那是我祖父给我做的,只有这一个。我不管,我就这个!” 那人似乎有些头疼。 “怎么了?”车帘忽掀,一道暗哑的声音响起。 文云卿看去,马车里,坐着一位身穿一件简单的白色锦衣,面容俊美,看着比大哥大几岁的哥哥。 他的目光在他们两边打了个转,最后落在那男子身上。 那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回道:“大皇子,这位小少爷的弹弓被卡在了马车底下损坏了。” 萧风肃看了眼满脸泪痕的文云卿。 “你先回去吧。若是拿出来了,我会派人送到府上的。” “可是,可是它坏了,哇……”文云卿刚刚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弹弓,上面已有裂痕,显然破损了。 萧风肃被吵的头疼,“噤声!” 文云卿吓了一跳,眼泪无声落下,呜呜咽咽地哭,还难过的看着被压在车底弹弓一眼,又看萧风肃一眼,眼中满是控诉,明晃晃的写着,“坏人!” 萧风肃有些心烦。 “疏风,把府里帖子给他一份。” 疏风似乎有些惊讶,迟疑地看着文云卿一眼,但还是应下了,给了文云卿一份鎏金的帖子。 文云卿懵懵地拿着帖子,不明白他们不给自己的弹弓,给这个干什么。 萧风肃:“这弹弓我会找人看看能不能修好,到时候我会派人送到你府上,这帖子你拿着,若是你哪天有什么事情需要大皇子府帮忙的,你直接拿着这个帖子来大皇子府,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都可以。算是我给你的赔礼了。” 文云卿年纪尚小,还不懂手中帖子的意义,语英和桃芝资历尚浅,心里虽觉不妥,却也不知如何应对。 幸好杨妈妈见他们交谈过久,不放心前来查看。恰号听见大皇子这番话,急忙上前行礼道:"奴婢参见大皇子。承蒙殿下厚爱,只是此物太过贵重,恐怕我等受之有愧,恳请殿下收回。" 萧风肃淡淡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给了就给了,难不成是看不起本皇子?" 话说到这份上,杨妈妈也不敢多说了:“奴婢不敢,少爷,快谢过大皇子。” 文云卿不明白为何要道谢,脸上泪痕未干,鼻尖还挂着未拭的泪迹,还想争辩,就被杨妈妈眼疾手快地拦住:"我家少爷年幼,奴婢斗胆,代少爷谢过殿下恩典。" 萧风肃未再言语,放下了车帘。 那护卫装束的男子道:"回去吧。" 杨妈妈躬身:"奴婢告退。” 之后杨妈妈半哄半拉地将文云卿带回。 文云卿回头满脸不舍地看着弹弓,眼中蓄着泪,觉得出来一点也不好玩。 弹弓都没了。 杨妈妈将事情禀明老夫人,老夫人替文云卿拭泪道:"既是大皇子赏的,收着便是。" 杨妈妈:“是。” “祖母,弹弓没了。”文云卿伤心道。 "不过是个玩物,回头让你祖父再做一个便是。" 文云卿垂首不语,虽仍闷闷不乐,还是低声应了:"嗯。" 约莫半刻钟后,那马车终于整修妥当。文夫人的马车随后跟上,她牵着二少爷前来问安,确认老夫人无恙后,方才各自回车。 悬安寺。 一座坐落于城外落迦山,历史悠远,颇具有古韵的寺庙。 香客多来此祈求姻缘、前程与富贵,因而常年香火鼎盛。 远处望去,寺庙周围峰峦叠翠,古树参天,尽数沐浴在春阳之中,仿若坐落在九重天上。 文府素来在此供奉香火,早遣人先行打点。不多时,便有知客僧引他们至后院。 老夫人向僧人说明来意:"但求家宅平安,子孙顺遂足矣。" 僧人合十应道:"檀越宽心,贫僧必当诚心祝祷。" 文云卿在旁百无聊赖,忽见窗外墙头跃过一只狸猫,步态轻盈优雅,似是某位香客所养。 那身柔软光亮的毛发,瞧着就让人想抚摸。只见它灵巧地纵身落入院中,转瞬便不见踪影。 文云卿凑到祖母身边,悄声道:"祖母,我想去院里玩会儿。" 老夫人知他无聊,便允了:"去吧,莫要走远。"又转向文瑾:"瑾儿可要同去?" 文瑾摇首婉拒:"孙儿在此陪伴祖母与母亲便好。" 祖母知道他是安静的性子,便不再多言。 文云卿:“那我去玩了。” 话音刚落,人就跑个没影了。 第5章 寺庙游玩 禅院的院子里并不大,正中是一条可供一人行走的石板路,两边除了几丛花花草草,就只栽了两三棵树,那树倒是高大茂密,看着有些年头了,伸展的枝条甚至延展到了墙外。 文云卿出来后,粗略扫了一眼院子,没见到那只猫,便俯身去探看草丛,找了一会儿,总算让他在角落里找到了那只小猫。 刚刚在屋内离得有些远,如今凑近些才看清这猫的样子。 身材纤细,四肢修长有力,浅灰色的毛发看着浓密而柔软,一双耳朵尖而立体,眼睛明亮有神,嘴巴小巧玲珑,鼻子粉红而湿润,让人看着眼馋得紧。 小猫抬头发现了文云卿,朝他轻轻叫了几声,''喵,喵'',叫声悦耳动听。 文云卿忍不住伸手想摸,却被语英和桃芝急忙拦住,“小少爷,不可,这猫也不知是何处来的,若是野性难驯,抓伤了您可怎么好?” 文云卿看着那只小猫,手痒痒,他还没开蒙,也听不懂什么“野性难驯”,不顾阻拦,执意要去摸。 桃芝连忙去抓他的手,“小少爷,你要是受伤了,我们也不好向老夫人交代啊。” 文云卿努力想要挣脱,连声道:“我就摸一下,就一下!” 语英也在一旁拦着:“小少爷,可不能摸,摸了您就要喝药了!比您今天喝的还要苦的药,喝好几碗呢!” 文云卿一听要喝苦药,吓得缩回手,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桃芝见他害怕了,连忙肯定:“是啊,小少爷,您要是不信,您也可以问老夫人,那药可难喝了。要喝好久呢!” 文云卿没想到只是摸一下小猫就要喝药,想到之前喝的药,嘴里好似还有苦味,但看着漂亮的小猫,还是有些不甘心:“可是我见别人也摸了,为什么他们不喝药,林小尤家就养了一只猫,也要喝药吗?” 林小尤是文云卿难得的朋友,比他大两岁,在家排行第五,他们家老太太和老夫人有很多年的交情,以前他们经常在一起玩,不过今年林家五少爷上学去了,两人也很久没见了,他们家夫人养了一只小狸猫,很是可爱。 语英也不慌,解释道:“那是家养的,性子温顺,平常也不咬人,若是咬了人,自然也是要喝药的。这只不知是哪来的野猫,可不好说性子如何,咬了一口或是抓了一下,见了血,可疼了,还得喝药,这可不划算。” 文云卿只得悻悻作罢,眼巴巴望着小猫叹气。 那猫也不怕生,蹲坐着舔毛。文云卿眼巴巴瞧着,到底怕被咬去喝苦药,只得折了根狗尾巴草,远远地拿着,小心翼翼地凑到小猫面前逗他。 小猫被草茎引得左扑右抓,文云卿忽高忽低地引它,乐得直嚷:"猫猫,这里!诶——看这儿!" “球球,球球……” 院墙外面有声音传来,小猫耳朵一竖,倏地跃上墙头溜走了。外头声音渐近:"球球,你怎么跑那儿去了……" 见小猫就这样无情地走了,文云卿摔了狗尾巴草,腮帮子一鼓:"哼!说走就走,真不够朋友!我才不稀罕和你玩呢! 那小表情给语英两人看的直乐,可怕小少爷生气,也不敢叫他瞧见,憋笑憋得肩头发颤。 文云卿在院里玩了一会儿,日到正中。 要下午才做法事,于是文云卿等人中午在寺里吃了一顿斋饭。 文云卿吃完饭也没睡,跑去院子里继续逛,看着草丛里的蜗牛缓慢爬行,感觉很有意思,忍不住找来一根树枝,一点一点的推着那只蜗牛,有时力气大了,蜗牛就被推行滑动了一大块,文云卿看它缓慢爬行了一段距离,又伸手把它放回了原处,让他继续爬。 日头渐高,午斋用罢,文云卿毫无睡意,又溜到院中。 他看着草丛里的蜗牛缓慢爬行,感觉很有意思,找来一根树枝,一点一点的推着那只蜗牛,见它被推得滑出老远,又捏起来放回原处,让他继续爬。 玩着正兴起,忽瞥见一队蚂蚁搬运饭粒,整整齐齐,立刻丢了蜗牛去追,蹲在蚂蚁身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跟着蚂蚁来到墙角,见它们竟往墙上爬,文云卿好奇心起。转头瞧见旁侧有棵高过墙头的老树,当即手脚并用抱住树干,凭着以往在文府爬树的经验,蹭蹭两下就爬了上去。 文云卿吭哧吭哧爬到了树上,视野瞬间开阔,转头就把看蚂蚁的事忘了,他还是第一次爬到这么高的树上,格外稀奇。 语英和桃芝在树下急得直跺脚:"小少爷快下来!" 文云卿充耳不闻,还嫌她们太吵,“你们再说我就跳下去!” 吓得两人噤了声。 见她们不说话了,文云卿这才满意地骑在树杈上继续左右观察,正当他凌云壮志,透过树叶一览众山小时,忽见不远处聚着几个人影。 文云卿趴在树杈上,目光放在了长得很高的一个大哥哥身上,越看越眼熟,细想片刻,终于记起是马车里那位大哥哥。 萧风肃浑然不觉自己正被窥视。 方才他刚出院门,一只猫倏地从墙头扑下,眼看就要扑到自己身上,旁边的疏风眼疾手快擒住猫后颈。 "喵呜——"猫儿挣扎着,萧风肃正要开口,忽见一位戴白纱的小姐疾步而来,气息微促, “公子恕罪,惊扰了你,这是我养的猫,可否归还于我?惊扰之处,愿作补偿。” 萧风肃摇头示意,疏风当即松手把猫递给她。 那小姐抱着猫还有些愧疚,上前一步:“公子,我也有责任。还是……” 不等她说完,疏风侧身挡在前:“小姐不必挂心,我家公子无碍。” 正当他们说话间,小姐怀里的猫不知为何发了狂,凄厉尖叫,猛地抓伤了抱着他的小姐。 那小姐面上的白纱也被猫抓下,露出一副艳丽的脸,此刻眼眶泛红,手背赫然三道血痕。丫鬟云玲惊呼上前,猫却早已窜入草丛。 "不妨事……"小姐攥着受伤的手轻声道。萧风肃冷眼扫过,转身便走。 树上的文云卿看得起劲,只是年纪尚小,不懂大人间的弯绕,单觉热闹有趣。 语英和桃芝在树底下都快急死了,可又不敢大声喊,怕惊了人,一个不注意就从树下跌落下来。 见人都走了,文云卿才慢慢爬下树,离地面不远时,语英赶忙伸手将他揽下,稳稳按在地上:“小少爷,您……” 语英话还没说完,文云卿脚一沾地就跑去墙角的草丛前,身子往里面探,只见刚刚那只小猫静静窝在草丛中,似乎身体不适,正虚弱地在“喵喵喵”叫着。 文云卿刚刚在树上看到这只小猫跑到这来了,也不记恨它上午的绝情离开,拿着狗尾巴草继续逗它,可是它却警惕地看着文云卿“喵喵”叫着,弓着腰,嘴里嘶叫着,似乎想要震慑住面前这个奇怪的人。 文云卿见它如此警惕,兴致顿失,扔了草茎蹲到小猫正前方,直勾勾盯着它。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小猫腹侧有一片毛发逐渐被血渍浸红,忙叫来语英,指着那块道:“你看,猫猫是不是受伤了。” 语英仔细一看,这只猫还真受伤了。 文云卿想要带猫去医治,上前要抓这只猫,语英和桃芝两人虽极力阻止,这次却拦不住他。 语英见拦不住,只得自己上前捉猫,生怕少爷受伤。 小猫想要阻止人靠近,试图攻击,可是身体虚弱,还是被抓住了。 他们找上了寺庙的僧人,把这只猫交给了他,僧人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把猫抱了过来。 文云卿踮起脚尖扒着僧人手臂:“你能救救它吗?它多久才能好啊?” 僧人和声问道:“小施主是这猫的主人吗?” 文云卿:“我不是,我是在草丛里看到它的,它的主人好像是一个大姐姐。” 僧人:“这猫受的伤可能还需修养两天,我到时会在寺庙中寻找它的主人,不知小施主可还记得这猫的主人是何样貌?” 文云卿想了想:“好像是长长的头发,衣服应该是白色的,很漂亮的大姐姐,比我家里的姐姐漂亮多了。” 说完还肯定地点了点头。 僧人:“多谢小施主,那贫僧就先告辞去救治这只猫了。” 文云卿:“好,一定要救活哦。” 那僧人点头就抱着猫离开了 法事结束后返家,文云卿因午觉未睡又疯玩整日,刚上马车便昏沉睡去。 祖母怜惜他,没喊醒他,直接让小厮把他抱进院子里,直到吃晚食才被叫醒。 醒来时,他额头出汗,面色微微苍白。 刚刚他又做噩梦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白天睡觉做噩梦,不过这次只到开头就被叫醒了,文云卿还算承受得住。 语英和桃芝给他打水洗漱。 桃芝给他整理衣袖:“老爷和夫人大少爷他们都来了,小少爷稍后可要规矩些。” 文云卿仰头问:“二叔来了?” 语英给他梳头,“是啊,正陪老太爷他们说话呢。” 第五章啦[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寺庙游玩 第6章 破解之法 文云卿跟着嬷嬷来到餐桌前。 一位面白短须的中年男子坐在老太爷的下首,正是文府的老爷,文见微,字谦之,本朝户部左侍郎。 春分后衙门散值延至申正,比原先晚了半个时辰,今日他归家便迟了些。 他刚散值便得知大皇子遇险之事,未想竟牵连自家人。虽知无人受伤,仍直奔瑞安堂请安。见文云卿问安,只略一颔首,转而向文老夫人道:"今日母亲受惊了。" "无碍,只是没想到会是大皇子。"老夫人蹙眉,"他不过十五,怎就出宫了?" “昨日大皇子就出阁了。” "昨日?"老太爷捻须,"按例该是明年才是。" "太后与贵妃娘娘力劝,大皇子又执意请命,圣上虽不悦,终究准了。" 本朝皇子出阁的时间应该是最早十六岁,最晚十八岁。但这并不是直接就定死了,有时候皇子受皇上宠爱,到二十岁也是有的,而对于这方面,只要不是很过分,朝中大臣基本也是不会插手的。 大皇子萧风肃乃贵妃所出,其母出身北疆部落,早先格外受宠,可十几年过去,宫中一直在进新人,这宠爱慢慢就淡了。未料大皇子十五岁便出阁,比惯例还早了一年。 文老夫人不欲谈论朝堂之事,朝文见微道:“今日我和你媳妇一起去了悬安寺祈福,也保佑柏青明年下场能考中。” 文柏青躬身:“孩儿谢祖母,母亲垂念。” 老太爷:“再过段时间就是清明,祭祖的东西可要准备好。不可耽搁祭祖。” 文见微:“儿子谨记。” 文见微忽而踌躇:"父亲、母亲,大姐近日可有书信?" 二老面色一沉。文老夫人面带愁容:“也就月初来了封信,说是请了名医去看,有些好转了。” 看他面色迟疑,文老太爷叹气道:“你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了?” 文见微沉吟道:"颜家前日传信,去年塞进大姐家的那个庶子,因对子鹤出言不逊,已被逐回本家。" 文老夫人:“赶回去了?凝儿素来宽厚,就算子鹤病情好转,怎么会无缘无故把人赶回去?” 文见微冷笑:''那孽障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对子鹤口出恶言。 文老太爷眉头微皱,这件事他:“什么时候的事情?” 文见微:“就是前两天。” 文老夫人也反应过来:“凝儿一定是哄我了,若是子鹤病情真有好转,颜家那些混账恨不得上赶着巴结,怎么敢如此欺辱我的凝儿。” 说着,文老夫人就落下泪来。 文云卿正埋头扒饭,忽见祖母落泪,放下手中的碗,抬起头问道:“祖母怎么了。” 祖母擦了擦眼泪,慈爱地看着文云卿,摸了摸他的头:“祖母没事儿。” 文云卿快速嚼了嚼口中的饭菜,咽了下去,“祖母,您也吃,今天的饭菜可好吃了。” 给祖母夹了菜,“这个白白的好吃,这个也好吃,还有这个。” 他夹得是一块山药。 祖母:“好,祖母吃。你也吃。” 文云卿这才继续吃饭。 文老夫人的大女儿文若凝嫁到江南望族颜家的一个旁支。 当初这位颜家公子在京应试时尚未婚配,及第后文老太爷派人查访其家世品性,方将若凝许配于他,婚后外放为官,如今已升迁至四品,前程似锦。 两人育有一子,从小就聪明伶俐,去岁忽患怪疾,双腿萎弱无力,遍访名医皆未能确诊,年前还来京城看了,文见微求了恩典,却连太医院院判奉旨诊视亦束手无策,只得返回江南将养。 二老一直放心不下。 自悬安寺归来,文云卿枕头底下就压着求来的平安符,屋里也点着安神香,可每晚的噩梦还是不断,这几日便一直宿在老夫人房中。 噩梦做多了,症状也越来越严重,起初只是晚上梦魇,如今竟发展到白日小憩也会被梦魇缠身,偏偏醒来又食欲大增,活像饿了三日。请了三四位大夫,也只会开安神汤、消食丸,灌下去却也不见效。 这日清晨,文云卿又做了噩梦惊醒,迷迷糊糊起床找祖母,嬷嬷赶紧一把捞起三少爷,“我的少爷啊,还没洗漱呢。” 文云卿昨晚在梦里又被砸了一遍,浑身没力气,也就随着嬷嬷的动作了。 嬷嬷手脚麻利的把人拾辍干净,把那乱糟糟的头发也收拾的服服帖帖。 收拾完之后,嬷嬷仔细瞧了瞧:“真俊,三少爷像是观音娘娘身旁的小仙童一般。” 文云卿眼皮直打架,对嬷嬷的夸赞充耳不闻,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往前栽。 眼见时辰不早,嬷嬷牵着文云卿匆匆往前厅去。 进到屋里,一直乖乖跟着嬷嬷的文云卿却突然止步。 文柏青正在听老太爷讲话,闻声回首。 电光石火间,眼前清峻的脸似与梦魇中那张模糊的脸重叠,这冲击力把文云卿吓得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嬷嬷未察觉异样,只当是小孩子腿短乏力,便俯身将他抱起,径直送到老夫人跟前。 “老太太。小少爷带来了。” 有些人看似只是发愣,实则早已吓丢了魂儿。 文云卿僵在祖母怀中,直勾勾地盯着文柏青,那张清俊的脸此时在他眼里格外狰狞,好似一个会吃人的恶鬼,吓得他动弹不得。 老夫人以为他还没睡醒,就把他搂在怀里,揉了揉他的头发。 文柏青敏锐地察觉到视线,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有些不悦地皱眉,终究碍于祖母情面未加斥责,他冷淡地移开视线,继续回答祖父的问题。 少年声音清朗,语带条理,极为悦耳,可听在文云卿耳朵里,却反复回荡着梦里那句:“时辰已到,行刑!” 诡异的是,在这可怕的声音里,文云卿竟渐渐阖眼睡去,直至被桃芝唤醒:"三少爷,该用早膳了。" 他揉着眼睛坐起,忽然愣住——方才听着长兄的声音,自己竟未入噩梦? “我睡着了?” 桃芝回道:“是啊,睡了半个时辰呢。” 文云卿不自觉想到早上大哥读书的声音,大脑还有些懵。 当天晚上睡觉,不过睡了半个时辰,又做梦了。 可是明明早上没有做梦。 一个大胆的猜想浮上心头。为验证其真假,次日黄昏,他偷偷潜到书房窗外,蜷在廊柱后,大哥诵书的声音隔着窗棂传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他醒来后还有些发蒙,居然真的没做噩梦,他随即想要跑去找祖母。 有下人见到他格外惊喜。 "哎哟我的三少爷!"仆妇惊得手里的扫帚都掉了,"老夫人为找您都快急疯了!" 不待文云卿辩解,她已抄起文云卿往瑞安堂奔去。 此刻堂内早乱了套。听闻孙子失踪,老夫人摔了茶盏,若非急着寻人,瑞安堂的丫鬟婆子早该挨板子了。 看到人回来了,把人搂在怀里,长舒一口气,又恨不得打他两下,可到底没下得去手,只是狠狠拍了两下桌子,“你个泼皮猴子,真是气人!” 嬷嬷见状急忙上前,一手托住老夫人后背,一手轻抚她胸口顺气。 “您消消气,如今先给三少爷找个大夫看看才是要紧的,在外面吹了风,当心染了风寒。” 这话反倒让老夫人更急了:"快请大夫!等等——先去厨下熬姜汤来!" 仆从们慌忙跑去熬姜汤、请大夫。 大夫来的很快,给文云卿诊脉后开了驱寒汤药。文云卿裹着锦被缩成团,见那黑乎乎的汤药端来,小脸皱得像包子:"又要喝药啊..." 老夫人坐在床边,隔着被子轻拍他屁股:“这怪谁,也不知道哪个调皮捣蛋不听话的跑去屋檐下睡觉,吹了风,可不就是着凉,生病自然就要喝药了。” 见祖母生气,文云卿不敢多言,乖巧认错:“祖母,我错了。” 老夫人如今可不敢信他,“知道错了,就把药赶紧喝了,早喝早好。” 文云卿:“知道了。我现在就喝。” 他乖乖喝了药,偷瞄祖母神色。 祖母还在气头上,看到他的眼神,并没有给他糖吃,非要让这皮猴儿长长记性。 文云卿有些失望,可也不敢闹,怕又惹祖母生气。 药碗刚撤下,文云卿便揪着老夫人衣角央求:"祖母,我想跟大哥住一个院子。" 祖母疑惑:“怎的突然要跟你大哥同住院子了?” 文云卿:“就想跟大哥一块住一个院子。” 见祖母摇头,文云卿急得拽她袖子道:“祖母,大哥的声音能让我睡觉,今天我就睡着了。” 祖母心疼地看着他:“到底做的什么梦,怎么见天的做。” 文云卿绞着被角细想,“好像……好像是个砍头的梦。” 祖母更心疼了,还有些生气:“怎么让我卿卿做了这样的梦,是不是谁在你身边说嘴了?” 旁边的语英和桃芝立马跪下,“老夫人明鉴,奴婢万万不敢啊!” 文云卿也摇头:“祖母,不是的。没人跟我说,是梦到的,一直做这个梦。好吓人。” 祖母看文云卿和两个丫鬟反应不像作伪。 “你们先下去吧。” 身边人很快都退了下去。 祖母看着文云卿,抚着他的小脸:“卿卿,你说说,到底是什么样梦,你把你记的都告诉祖母。” 文云卿回忆道:“就是,好多人,还有雪,还有好多人拿刀,一个穿红色衣服的人,看不太清。” 说到这,文云卿偷偷看了一眼文老夫人:“祖母。” “嗯?” “我感觉那个人好像是大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觉得,可是我心里就是感觉他是大哥。” 祖母听他这么说,心中一惊,追问道:“就只梦到这些吗?” “不是,他说什么‘犯人’,然后旁边有人上去一个台子上,有个人后面有木板,穿白白的衣服,好像在说话。说了好多,好像有‘文’,什么‘祖母’,‘孙’的。” 祖母嘴角下沉,她看着文云卿:“还有吗?只有这些了吗?那个人,就是你说的后面有木板的人,他长什么样,到底说了什么,你听清了吗?” 文云卿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我不记得了。” “还有吗,后面还有什么吗?” “有,下面有人说话。” “说的是什么?” “说,说文大人,什么圣上红人,杀头,还有什么,什么”他努力想想,“有四个字,什么,叫,嗯,好像叫大义灭亲,后面我就记不清了。” 老夫人指尖一颤,茶盏在案几上磕出轻响——''大义灭亲''四字如惊雷炸在耳边,她看着眼前的孩子,心底有种会吞人的念头,那犯人,那犯人该不会是…… “祖母,怎么了?”文云卿牵着祖母的手撒娇,“祖母,让我跟哥哥睡吧。我听他的声音就能睡着了。真的。” 老夫人在想,这是不是上天的警示,预示着什么。 思虑再三,最后老夫人还是同意了,她不敢用一段似是而非,虚无缥缈的梦来给自己的孙子下定论,但她也舍不得因为这个梦就把她疼爱的孙子送走。 她终是长叹:"罢了,祖母依你。" [摊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破解之法 第7章 入住哥哥的院子 当天晚上祖母就把一家子叫来瑞安堂吃饭。 文见微还以为母亲是有事要嘱咐自己。 等人都齐了,祖母对着文见微夫妇二人说道:“今年云卿也七岁了,可他还未开蒙,再过两年,他可就要上学了,你们是个什么主意?” 文府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是五岁开蒙,文柏青是老太爷开的蒙,跟着老太爷学了几年,后面上学之后,老太爷也年纪大了,也就没有精力再多教一个孩子,所以二少爷文瑾就是文见微亲自开的蒙,一直到今年去学堂上学。 文云卿自幼由祖母抚养,因过分溺爱未曾正经开蒙。 文见微看了眼文夫人:“儿子还未有想法,母亲心中可有主意?” 老夫人:“既如此,我是打算让云卿去柏青院子里,让他跟着柏青,也不是开蒙,就是认几个字,压压他的性子。” 一听这话,文夫人立即出声:“母亲,这如何行,柏青还在读书,明年他可就要下场了。” 老夫人:“怎么不行,不是说温故而知新,云卿去了,柏青教他也可以温习以前的功课,这不挺好的。” 文老太爷也没想到老妻有这个想法,他皱着眉看了眼文云卿,正对上他眼巴巴的眼神。 “……” 文老太爷不好当面反驳老妻,也就没开口。 文柏青冷眼扫过文云卿,未发一言。 文见微面色迟疑,看了眼文云卿,不太想答应:“母亲,柏青如今正是读书的要紧时候,他明年也是要下场科举的,这时候……” 老太太打断道:“云云卿近日总去书房外听柏青读书,可见是个好学的,怎么不行?” 文见微没想到还有这茬,不好忤逆母亲,也就没再说话了。 文夫人不敢顶撞婆母,也就只好咽下了这口气。 当天晚上,文云卿就跟着下人提着包袱去了鹤青院。 文柏青虽不情愿,却也不愿违逆祖母,对这个硬塞来的幼弟,倒不曾恶言相向,只是态度也不算好,不正眼瞧他,更不跟他说话。 不过文云卿也很怕他,一见到他就躲,并不在意大哥的态度恶劣,只觉得这正合自己心意。 文云卿洗漱完毕,文柏青还在书房读书,没回来,文云卿这时候也不敢睡觉,就想去找大哥。 刚走出门外,忽又折返,出来时,怀里抱着睡觉的软枕。 语英急忙拦住:“我的小祖宗!这大半夜的抱着枕头要去哪儿?” 天有些冷,文云卿声音闷闷的,“我去找大哥。” 语英一听,说道:“大少爷现在还在书房读书,三少爷可是有什么事找大少爷?” 文云卿:“我想听大哥给我讲故事,陪我说说话。” 语英有些猜到他的意图,赶忙劝道:“那我们等大少爷回来,估计这会儿大少爷也快回来了。你要想听故事,奴婢给您讲,要想有人陪您说说话,奴婢也可以陪说话解闷。” 桃芝也劝道:“三少爷,现在这晚上还冷呢,您今天刚吹了风,还喝了药,可不能再受凉了,我们就在院里等大少爷回来吧。我和语英两个也可以和您聊天说说话。” 文云卿还是执意要去,不听桃芝和语英的劝阻,他就这样抱着枕头跑到了书房。 书房门口的石湖远远就瞧见三少爷过来了,见他想要进去,连忙阻拦了他,“三少爷,大少爷在里面温习功课呢,这时候可不能被打搅。” 文云卿来时其实是有些忐忑的,他一见到文柏青就害怕,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入睡,并不想见到大哥那张令人害怕的脸。 一听石湖这么说,他就胆怯了,“那我,那我就不进去了,我就在这里等大哥。” 他怕自己回去会等不到大哥就睡了。 身后的语英继续规劝:“三少爷,我们先回去吧,这天可冷了,我们回去等也是一样的。” 桃芝在一旁附和道:“是啊,三少爷,这天这么冷,我们回院里暖和些。” 文云卿不为所动,就这样站在门口。 石湖看着眼前穿的厚实衣服,鼻子通红的三少爷,又感受到了一下这寒冷的夜风,还是不敢让三少爷就在门口等,只好进去跟大少爷通报了。 “大少爷,三少爷在门口抱着枕头来找您来了。” 书房内点了灯,光线明亮。 文柏青看着手里的书,并不在意,“让他回去。” 石湖:“小的已经劝过了,可是三少爷说是在门口等您也可以,这夜里还冷着呢。” 文柏青执笔的手一顿:“叫他进来吧。” 石湖:“是。” 不一会儿,文云卿抱着个枕头进来了。 屋里放了火盆,他一进来就感觉到有股热气往身上窜,冲淡了周身的寒气。 “大哥。”文云卿乖乖喊人。 文柏青:“来此所为何事?” 文云卿:“我想大哥给我讲故事。” 文柏青头也不抬:“若要听故事,自去寻嬷嬷。”'' 文云卿没动:“我就要大哥讲!” 文柏青放下手中的笔,神情冷淡地看着他:“我没有时间给你讲故事。” 看着大哥的脸,文云卿后知后觉有些害怕,紧紧抱着怀中的枕头,手指几乎要在枕头上抠出洞来。 虽然害怕,但他怕晚上又做噩梦,“那,大哥念书也可以,我就在这里听大哥念书,只要是大哥的声音就可以。” 文柏青不知道之前这个见到自己就躲的堂弟现在怎么这么黏着自己。 可是看着文云卿可怜巴巴又带着点倔强的眼神,还是妥协了。 “既然如此,你就留下吧。” 得到他的首肯,文云卿自觉到了一旁的榻上,把枕头放好,躺了上去,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文柏青瞥见他鼻尖通红,沉默片刻,朝门外道:“石湖。” 石湖推门进来:“大少爷。” “你去给三少爷拿件厚实的被子。” “是。” 石湖很快抱来锦被,语英接过就连忙盖在了小少爷的身上。 文云卿裹着云缎被窝在榻上,书声渐渐变得遥远。 等文柏青搁笔就寝时,见他酣睡,也没叫醒他,直接叫几个人,连人带被子送回他的房间去了。 晨光透过纱窗时,文云卿难得自然醒转,昨夜并未梦魇,他雀跃地任由语英和桃芝打扮,脚步轻快地往瑞安堂去用早膳。 刚踏进瑞安堂,见到端坐的文夫人,文云卿才恍然记起今天是初一。 每个月初一和十五,文夫人是会来瑞安堂请安的。 文老太爷今日与老友有约,早早就出门赴约去了,唯有文老夫人独坐堂上。 文云卿上前见礼:“舅母。” 文夫人淡淡点头,并不熟络。 老夫人见文云卿脸色还好,看着也没哭,就知道他今天没做噩梦了。 文夫人继续和老夫人聊刚刚的话题:“母亲,清明需要的东西我已经备齐。这是采购的单子。” 文老夫人略微看了一眼:“嗯,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文夫人低垂着眼:“这是儿媳应该做的。” 文云卿踮脚从高几上摸了块茯苓糕,坐在交椅上吃着。 谈完事情,文夫人告退了。 没了噩梦的困扰,文云卿一早上都是精力充沛,到处拔花采草,园子被他弄得不成样子。 可到了中午睡觉却又梦到了那个噩梦,文云卿强装镇定,努力想要看清他们的脸,可是总有一层雾阻挡他的视线,怎么也看不清。 直到醒来,文云卿也没看清他们的脸,心脏“怦怦”直跳,想到梦中的画面,喉间突然涌上酸水。 “呕……”,他扑到榻边干咳,眼角逼出几分泪水。 外面候着的语英和桃芝连忙进来。 “三少爷,您没事儿吧?” 文云卿就是干呕,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症状。 “想吐。” 语英不敢放松:“桃芝,你照顾一下少爷,我去找老太太。” 桃芝连连点头:“好。” 没多久,老太太就进门来了,看到文云卿脸色苍白,“这是怎么了,早上不是还好好,下午怎么就变这样了。” 文云卿只觉浑身发软,胃里翻江倒海,偏又饿得心慌,“祖母,好饿,呕……” 老夫人又赶忙让人去厨房拿吃的,急得不行。 “快,快去,拿些吃的过来,快去!” 折腾了许久,看文云卿吃太多,连忙又叫人撤了下去。 “你们都下去吧。”老夫人把人都赶了下去。 抱着文云卿,也猜到是做噩梦了,有些心疼:“我的乖卿卿,怎么就遇到这种事情了呢,真是作孽。” 文云卿靠在祖母怀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看祖母一脸愁容,安慰道:“祖母,我没事儿的,别难过了。” 老夫人强颜欢笑:“好,祖母不难过。” 说话间,语英带着大夫来了,巧的是,大夫和文云卿也算是老相识了,前几次请的也是他。 “小少爷此乃惊悸伤脾、食滞胃脘之症,待我给他开些安神的药,至于消食的话,就用我之前的方子就好了,小少爷虽然在长身体的年纪,可是也不能这么个吃法,应该适量才是。”大夫收起脉诊道。 “多谢大夫了,我们会好好注意的。”一旁的杨妈妈说道。 随后就派人好生把大夫送出门。 在瑞安堂吃过晚饭,文云卿下意识往敞竹轩走,走了两步才想起自己要回鹤青院。 等文柏青下了学,在母亲院里吃过晚饭,说了会话,就回自己院子里了。 一进房间就看到文云卿坐在凳子上,正捧着块点心啃得碎屑满襟。 手脑不协调[小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入住哥哥的院子 第8章 清明 文云卿专心吃着点心,没发现文柏青进来了。 语英眼尖,瞥见大少爷的身影,慌忙行礼:“大少爷。” 文云卿抬头,看到了脸色微沉的文柏青。 “大哥,你回来了。给你吃。”文云卿仰头笑着,有些讨好地把最后一块没吃的糕点递给他。 正值玫瑰盛季,厨下新制的玫瑰饼酥皮泛着淡紫,甜香沁人。 文云卿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了。 文柏青眼帘微垂,目光在那块沾着指印的糕点上短暂停留,旋即侧身避开:"不必。" 文云卿:“哦。” 他缩回手,将糕点整个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慢慢抿化甜馅,细细品味。 “你在我房里做什么?”文柏青问道。 文云卿:“等大哥呀。我想听大哥读书说话。” 今日文云卿吃完晚食就直奔文柏青房间里了。 院里的丫鬟小厮拦了几下,可文云卿根本不听,还是进去了。大少爷不在,三少爷又是老夫人的心头肉,下人们素日里也听闻过他的名气。 前不久小少爷把大小姐气哭了,老夫人没有责怪小少爷,反而把教养大小姐的二姨娘训斥了一顿的事情,他们可都听说了,见到他这样,也只敢看着,不敢再劝了。 文柏青面色冷淡:“以后如非必要莫要再进我房间,回你自己屋里待着。” 文云卿乖乖点头:“哦。知道了,大哥。” 见他乖巧,文柏青也没多说什么:“出去吧。” 文云卿把最后一口点心咽了下去,下了凳子就捣鼓着一双小短腿出去了。 他的房间就在文柏青旁边,进了门,他就让语英搬来一张凳子,然后坐在房间门前,侧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桃芝不解自家少爷这是在干嘛:“三少爷这是做什么,怎么不坐屋里?” 文云卿把手指竖起:“嘘,我在听声音呢。” 桃芝还想再问,身旁的语英就扯了扯她的袖子,她转头看了语英一眼,见语英对着自己摇头,也就不说话了。 文云卿支着耳朵等了半晌,终于听见门外脚步声。他蹑手蹑脚拉开门缝,正好看到了大哥出门。 他连忙下了凳子,跑去里屋把自己的枕头拿了出来。 桃芝这才知道自家少爷做贼似的是要干嘛。 文柏青带着小厮在前面走着,他身量高,腿也长,为了跟上他,文云卿一双小腿跑得飞快。 到了书房,石湖转身守在门口时才看见跟在后面的文云卿。 “小少爷。” 正要往里走的文柏青听到声音转头一看,才发现文云卿一直跟着自己。 “怎么又来了?” 文云卿脸上红扑扑的,喘着气,抱着枕头进了书房,“听大哥读书。” 文柏青今日还要温习功课,也不想多费口舌,默认他进来。 文云卿熟门熟路地滚上窗边矮榻,语英把昨日那床被子也抱了过来,手脚麻利地铺好锦被。书声琅琅中,那团被子渐渐没了动静,只露出半张泛着粉的小脸。 待烛火熄灭时,守在外间的婆子们便轻手轻脚进来,连人带被卷成了个春卷模样抬回了房间。 早上醒来照旧去了瑞安堂,晨膳刚用了一半,外院管事匆匆来报:"大皇子府遣人送了个锦盒来,指明要给三少爷。" 文云卿还有点忘了大皇子府的事情,半晌才想起自己那柄被收走的桑木弹弓。 老太爷搁下筷子蹙眉:"前日不是已赔过礼了?"经老夫人解释弹弓之事,方颔首道:"让人进来。" “是。” 不过片刻,一名身着玄色劲装的护卫捧着鎏金暗纹锦盒入内。 管事道:“老太爷,老夫人,人来了。” “这是我家大皇子让我交与文家三少爷的东西。”护卫说道。 文云卿伸过手:“给我看看。” 下人把接过锦盒递给他。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只见里面还放着个红漆木匣,他拿出盒子,打开盒盖,只见红漆木匣里静静躺着一柄被金丝嵌补过的弹弓。原先断裂处如今缠绕着细密金纹,宛如天生木纹般浑然一体。 看着这弹弓,文云卿立马就落下泪来,“这不是我的弹弓,哇……,我的弹弓不是金的!” 说着,就将弹弓连同红漆木盒掷在地上。 老太爷见他如此失礼,立马斥道:“不许哭,成何体统!” 文云卿停住了哭声,眼角挂着泪,委屈地看着祖父:“嗝,嗝,我的弹弓,可是那是祖父给我做的弹弓,我想要祖父给我的弹弓,不要其他的。呜呜……” 老太爷皱着眉,“莫要哭了,我到时再为你做一副便是。” 文云卿低着头哽咽道:“可我就想要那一个,那还是我去年生辰,祖父特意给我做的。我最喜欢了。” 祖母让人把那弹弓拾起,拿在手里仔细辨认后道:“这就是你祖父特意给你做的那一副,不是别的。好孩子,快别哭了。” 文云卿眼睛通红:“不是!他明明不长这样。” 他走上前,指着祖母手里的弹弓说道:“祖母,你看,我的弹弓没有这个,这才不是我的弹弓。” 老夫人笑道:“这就是你那一个,这条金丝只是为了把你的弹弓修好才加的。你看,你的弹弓这里有个印的,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呢。” 文云卿仔细看了看,看到了那个印记,又破涕为笑了:“是我的,我的弹弓也有一个这样的。” 祖母把弹弓给了他,“以后可不能乱发脾气,哭哭啼啼的。” 文云卿拿回了自己的弹弓,泪珠子虽还挂在睫毛上,但脸上已经笑开了。 看着他这样子,祖母没忍住笑了下,摸了摸他的头:“你这孩子,怎么像个小花猫。” 四周的丫鬟婆子不敢当面笑话主子,眼中的笑意却是隐藏不住,就连老太爷看到了他这样子,都没忍住笑意。 祖母:“回去告诉大皇子,有劳他费心了。” 护卫始终垂首而立,闻言抱拳:“是。” 一旁的管事就带他离开了。 到了门口,管事想要给护卫荷包,那护卫没收,直接骑马离开了。 管事只好回复老夫人:“老夫人,那人没收荷包就走了。” 祖母:“既如此,那就算了。” 文云卿拿回自己的宝贝弹弓,又去园子里祸害昆虫鸟类,时不时就会惊起一堆飞鸟。 他潇洒了好几天,晚上听着大哥的声音睡觉,连中午都不做梦了,每天睡得很香。 很快就到了清明,文云卿想去郊外踏青游玩,文老夫人难得也同意了,还派了几个丫鬟小厮跟着。 到了地方,文云卿让人去买了纸鸢来玩,余光突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文云卿!”那人也看到了他,大声呼喊并疾奔而来。 粗略看去,比文云卿高半个头,一身杏色劲装,头发扎了个清爽的马尾,小小年纪,看着十分肆意。 文云卿也很快认出了来人。 “林小尤!” 林游生气反驳:“说了我不叫林小尤,我叫林游!逍遥游的游!没有小!” 文云卿理所当然回道:“可是我说习惯了呀,林小尤,林小尤,你听,多顺口。” 林游:“不行,你要叫我林游!” 文云卿不答应:“我不我不,林小尤才好听。” 林游:“你再这样,我就不跟你玩了!” 文云卿才不怕他:“哼,你真小气。” 林游瞪大眼睛:“我才不小气,你才是小气鬼!” 文云卿回瞪他,小手插着小腰,胖脸严肃:“那你怎么不让我叫?” 林游:“这太难听了!我才不要小呢。我可比大你大两岁!” 文云卿看了看他的体型,觉得他说的也对,“也是,那你怎么叫林小尤?” 林游恨不得用手去掐他脖子,直接吼道:“我都说了,我不叫林小尤。我叫林!游!逍遥游的游!” 文云卿被他吼的也怒了:“林游就林游!你说那么大声干什么!” 见两个小孩快要打起来了,语英赶忙拦住打圆场:“两位少爷,别生气,别生气。我这有纸鸢,我们去放纸鸢好不好。你们看,漂亮的纸鸢,还是一只老鹰呢。” 林游的丫鬟婆子也劝:“五少爷,你比文三少爷大两岁呢,你是哥哥,文三少爷是弟弟,我们让一下弟弟好不好?” 林游家里没有弟弟,他母亲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府里的庶子庶女最小的也比他大半岁,他是家里最小的一个。 一听自己是哥哥了,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文云卿,也就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好吧。” 他心想,谁让自己是哥哥呢。 林游拉过文云卿的手,文云卿还在生气,直接甩开他的手,手握成拳,藏进了衣袖里,不让他牵。 林游也不计较,拿过语英手里的纸鸢,“弟弟,我们去玩纸鸢吧。我放纸鸢可厉害了。我教你玩。” 文云卿不理会他的话,反而把头埋进桃芝怀里。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哥哥给你道歉,我错了。” 文云卿听到他的道歉这才不生气了。 见弟弟消气了,林游又去牵他的手,文云卿这次没有甩开,跟着林游一起放纸鸢。 天空已经有许多纸鸢了,各式各样的都有,老鹰、燕子、蜻蜓、蝴蝶等等。 林游没有夸大,他的放纸鸢技术确实很厉害,很快就帮文云卿的纸鸢飞了起来,而且飞得很高。 两人在一起疯狂地嬉笑奔跑,非常高兴。 正玩的开心,一个穿着华丽,看着**岁的男孩,带着一个小孩和下人挡在了他们面前。 看着来势汹汹,一旁看着孩子的语英等人,连忙上前候着。 林游似乎认识他们,一见到他们,脸色就立马不好了,拉着文云卿的手就要走。 那领头的男孩不依不饶,伸手一指,“给我拦住他们!” 那些下人就开始上前拦住林游和文云卿。 文家和林家的丫鬟婆子和小厮见此也急忙上前阻拦,“你们想干什么!我们可是户部左侍郎家的。” “你们休要欺人!” 对面的下人讥笑道:“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而已,我们少爷可是黎王的独苗!” 黎王!语英心里一惊。 黎王萧九耀,当今皇上的六弟,其下只有一子,就叫萧玉,很受宠爱。 周围听到声音前来的人知道惹事的是黎王家世子,也不敢施加援手,唯恐惹火上身。 此时林游和文云卿两人被围住,根本走不掉,只能对着萧玉怒目而视。 林游转身怒道:“萧玉,你别太过分了!” [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清明 第9章 清明被打 作为黎王唯一的儿子,萧玉嚣张跋扈惯了,谁也不放在眼里。 听到林游的话,萧玉不屑一顾:“哼,本世子就这样你能拿我怎么样?林游,今日我看你怎么逃!” 旁边的刘澈也嘲笑道:“林游,往日你在学里不是很嚣张吗?你今天还不是到了世子手上。” 林游:“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别牵扯到其他人,你放云卿走,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萧玉这才看到林游身后的文云卿,“你说放人就放人,凭什么,来人,给我打。” 身后的人得到主子命令,于是赶紧上前围堵。 文府和林府的下人也上前要阻拦,可是都被对面的下人困住,语英一急,挣脱他人的束缚,直接转身跑了。 旁边一些游玩的少爷小姐不敢惹萧玉,只在一旁围观。 林游死死护住文云卿,承受着别人的拳脚,那些人也知道不能下重手,林游现在倒是能撑住。 而林府的几个小厮见到自家少爷被打,直接冲上去挡着。 文云卿刚开始直接吓住了,可他见到林游痛苦的表情,和耳边时不时传来的闷哼声。 他立马回过神来,直接就怒了。 他摸到了腰间的弹弓。 从地上摸索到了好几颗石头,又隐约看到了外面好几个人对着护住的林府小厮出拳。 对着小厮,他们可就没有那么留情了,文云卿隐约还闻到了血腥味。 他胸腔的心脏开始“怦怦”直跳,他想用弹弓射他们,可是视线被挡,他根本看不见人。 他慌忙间又摸到了沙子,内心一个想法立马冒出来。 他装着一手沙子,手心冒汗,凑到林游耳边,小声哽咽道:“林小尤,你没事儿吧?用沙子,对着眼睛,他们会不舒服的。” 林游手上感觉到了他塞过来的沙子。 来不及多说,他也感觉到了小厮快撑不住了,再打下去,恐怕性命不保,“好,我数一二三,一起洒,记住,尽量要对准了,不要撒到自家人。” 文云卿点点头,“我会的,哥哥。” “三,二,一,撒!” 两人很快起身,狠狠对着周围出手的下人眼睛撒了过去。 那些人正好弯腰打着小厮,不然以两人的身高肯定不够,那沙子是对着他们的眼睛撒的,离得又近,准确率很高,尽管人下意识闭上了眼,还是有好几人捂着眼睛痛呼。 “我的眼睛,好痛!” “啊……我的眼睛!” 这时就有了缺口,几个小厮急忙护着少爷离开。 萧玉大叫:“快!给我抓住他们,要是放走了他们,本世子就叫父王母妃把你们全部杖毙!” 剩下几人害怕,上前又要围住他们,几个小厮见他们围过来,从刚刚的沙子受到启发,找到大一些的石头就砸向他们,大喊道:“少爷,快走!” 林游顾不得其他,拉着文云卿就跑。萧玉见他们就要跑了,急了,怒道:“废物!一群废物,你们回去就等着全部受罚吧!” 一些下人害怕连忙去抓他们。 林游两人身小腿短,很快就被追上,两人像是小鸡仔一样被抓到萧玉面前。 “跑啊,我让你跑”,萧玉上脚直接就是一踹。 林游被踹得极重,直接站不稳倒在了地上。 “哇!你个混蛋!”身后的文云卿见此急得大叫,冲上前直接抓住了萧玉伸过来的脚,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萧玉痛叫出声。 “混账!”萧玉直接用力扇了文云卿一巴掌,这时反应过来的下人赶忙控制住文云卿。 “给我狠狠地打!” 就在这时,“住手!”一个穿着官袍的男子骑着马,身后跟着一队官兵赶到。 “三少爷!”语英跑了过来。发丝略有凌乱,额头出了许多的汗。 此时文云卿脸部红肿,刚刚那一巴掌力道不小,手部也有些擦伤。 刚刚想要下手的下人很快就被官兵控制住了。 周修齐脸色阴沉地下了马,走了过来:“这是在做什么?!” 萧玉见自己的人都被控制住了,大怒:“你是什么东西!敢来管本世子的闲事儿!” 周修齐不听他废话,大手一挥,“把人都给我带走!” 官兵不理会萧玉的叫嚣,直接全部押走。 这时桃芝和其他人赶紧上来。 桃芝刚刚脸上挨了几下,很是狼狈。 见到三少爷的样子,桃芝没忍住哭了起来:“三少爷,您没事儿吧?呜呜……” 文云卿这时才放声大哭起来:“哇……好疼,呜呜呜,我要祖母,呜呜……祖母。” 而林游也很快被林家的下人扶了起来,林游比文云卿的伤势惨多了,全身哪里碰一下就龇牙咧嘴地喊:“痛痛痛……” 林家的下人见自家少爷被打成这样,也哭了,“少爷啊……” 周修齐被哭的头疼,可看着被打成这样的几人,也不好让人不哭。 手下的人这时上前禀告:“大人,有几个林府的下人伤势很严重,恐怕要及时医治,不然性命难保。” 周修齐紧皱眉头:“这么严重?” “是。萧世子的人下手极重。” “快送去医馆!记住,一定要保住他们的性命。顺便去黎王府,林府,文府叫人。伤势不严重的都带回衙门去,等他们府里来领人。刚刚那几个要动手打人的人单独押起来,找几个老手去审。” “是。” 一行人全部带回了衙门。 下面就站着萧玉一行人,文云卿和林游以及一众下人伤势比较严重,周修齐让人把他们带到后院,又派人去请了京城医馆最好的大夫来医治。 此时萧玉还在盛气凌人,刘澈此时倒是有些害怕,毕竟他家在朝中并不显赫,平时也只是借着黎王世子的名头耍耍威风,如今闹到了县衙,到时候回家一定少不了一顿打。 萧玉趾高气昂,抬着下巴对上面的周修齐嚣张极了:“喂!我劝你还是早点放了我,不然我父王和母妃一定不会放过你!” 周修齐并不在意他的叫嚣,只是问着一旁的师爷:“几家的大人可都来了?” 师爷回道:“回禀大人,今日是清明,几家的大人们都不用上衙,我们的人都已通知了。应该马上就到了。” 四家中,林家是最先到的,来的是林游的大哥,林逍,他父亲以为又是小孩间斗殴赌气,嫌弃这事丢人,并不想来,就直接打发了家中长子过来处理。 林逍比林游大九岁,和林游这个幼弟的感情还算亲厚,开始他也以为是普通的打架斗殴,他这幼弟不是吃亏的脾气,所以常常与同学打闹,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闹到县衙倒是第一次,往常都是直接带孩子上门说理的。 他直接骑着马就来了,所以快些。 他情绪还算稳定,看了一旁的萧玉众人一眼,看他们身上也没什么外伤,想着应该也不是大事。 向堂上的周修齐行了一礼:“拜见周大人。” 周修齐见是他来了,也不意外,直接让人给他安排了把椅子,让他就座,向旁边的师爷说道:“让人把后院的人带上来吧。” 师爷:“是。” 林逍正奇怪自家小弟为何不在时,转头就看到林游躺在担架上,四个人抬着他,一旁还有被语英紧紧牵着的文云卿,脸部又红又肿,还在边走边哭,桃芝在旁边时不时给他擦着眼泪。 看到这一幕,他吓个半死,直接就站了起来,快步走上前。 林家的下人见到林逍,顿时找到了主心骨。 “大少爷啊……” “大少爷,你可算来了。” 林游听到声音,抬头看着林逍,喊道:“大哥。” 见到自家大哥,一直没有落泪反而还在安慰文云卿的林游一下就红了眼眶。 文云卿也看到了林逍,一双红透了的眼睛看着他,带着鼻音喊道:“林大哥。” 林逍见到自家小弟意识还算清晰,声音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微微松了口气。 他走到林游面前,“这是怎么了?” 林游脸上没什么伤,但是衣裳下面有多处外伤,大夫说还有内伤,幸好那些打人的下人也掌握了点分寸,要是再重一点,这伤就不好治了。 一旁的林家下人立马就跪了下去,眼泪刷的落下:“大少爷,您可要为小少爷做主啊,您看看,您看看,小少爷被打的都站不起来了。” 林逍心中一惊,“什么?!” 他连忙用手去探自家幼弟的腿,“腿断了?” 林游连忙拦住:“大哥,没有,没断,我就是受了内伤,大夫叫我最好躺着,好好休养,腿没断。” 林逍:“腿没断就好,没断就好。” 周修齐也不想让他们在大堂上就聊起来,出声打断道:“林大少爷,先就座吧,等人齐了,我们再好好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逍闻言就先回座位上了,但也把刚刚那个下跪的林家下人叫了过来,问了一下大概发生了什么。 周修齐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问一旁师爷:“那林家两个伤势较重的下人怎么样了?” 师爷:“回大人话,刚刚送人去医馆的捕快来报,说是送到医馆就晕了过去,如今伤势已经稳定住了,但因伤势过重,所以还昏迷不醒。” 周修齐皱了皱眉:“告诉医馆,无论如何都要把人医好,要用什么药就用。” 师爷:“是。” 第二位来的是刘澈父亲,当知道是自家孩子跟着黎王世子把兵部尚书的嫡幼子和户部侍郎的侄子给打了,他就连忙坐着马车来了,一路上一直在催马车快点。 一进门就看到了对峙的双方,右边是黎王世子和自家孽子,左边则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地上则有个大一点的孩子躺着。 他一看那躺在地上的孩子,腿都快软了,这要是出了事,肯定是拿他顶前面,到时候他们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又看到了坐在旁边的林逍,见他面色沉重,刘大人站都快站不稳了。 周修齐见他脸都吓白了,连忙让人把他带到一边准备好的椅子上。 第10章 处理纠纷 紧随其后的是文府,来的是文云卿大哥,文府嫡长子文柏青。 文见微听到捕快说是黎王世子带人把自家侄子给打了,面露不悦,但也以为是小孩子打闹,只觉得丢人,不打算出面。 文柏青刚好和父亲在书房讨论近日的功课,见父亲有些不高兴,于是也就自请去解决这件事。 文见微本打算让管家去处理,见长子主动提出要去,虽不大赞同,但还是同意了。 文柏青上前向堂上的周修齐行礼:“拜见周大人。” 还没说完,一个小肉团就冲到了他的怀里,喊道:“大哥!” 文柏青被冲了个踉跄,差点摔了,连忙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 他低头一看,一张左边又红又肿,挂满泪痕的大圆脸就映入眼中。 文柏青差点没把人认出来,过了几秒才看出是文云卿,也吓了一跳。 他出手扶住文云卿,皱着眉,脸色不好。 文柏青一双胖胖的小手紧紧扒拉着自家大哥的衣服,委屈地看着大哥,因为脸色白嫩显得那红肿更加狰狞的脸越发不忍直视。 文柏青轻轻扫了眼对面的萧玉,没有再说,弯腰用手帕把文云卿眼泪擦干,转头又看到了躺在担架的林游和坐在一旁的林逍。 “文大哥。”林游喊道。 文柏青点点头,对一旁的林逍行了一礼,“林大哥。” 林逍刚刚听完自家下人的话,了解事情的经过,此时浑身充斥着低气压,见到文柏青时,脸色才微微缓和:“文弟,不必多礼。” 文柏青想文云卿站在林游旁边,自己入座。 可是文云卿被刚刚打架的事情吓住了,见到大哥之后,连之前因为噩梦产生的害怕都暂时忘记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紧紧埋在文柏青怀里,怎么劝都不听,就要黏着,怎么推也推不开。 文柏青挣脱不过,也只好满脸无奈的带着他入座。 周修齐看着才六岁的文云卿被打成这样也有些不忍心,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看不见。 刚入座没多久,语英就端着碗熬好的药膏过来了,“大少爷,这是按照大夫开的方子熬制的药膏,先给小少爷涂上吧。” 那碗药膏看着黑不溜秋,还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文云卿把头紧紧埋在文柏青怀里,充当缩头乌龟,摆明了不想涂。 文柏青把文云卿的脸抬起来,此时他大半张脸都已经肿了,隐隐能看到那手掌印,看着有些严重,不涂是不行了,否则好的慢。 “给他涂上吧。”文柏青朝语英吩咐道。 文云卿很抗拒,一直往文柏青怀里躲,文柏青按住他,低声道:“别乱动,不涂药,脸好得慢。” 文云卿在他怀里左闪右闪,就是不肯好好涂药,“不涂不涂。难闻!” 好话说尽,怎么劝都不听,文柏青索性接过语英的药,“文云卿。” 他语气不高不低,也没有生气的意味。 可文云卿一听,却不敢动了,还乖乖抬起脸任文柏青动作。 一旁一直看着的林逍忍不住一笑。 等文柏青把药涂完了,最后黎王府才姗姗来迟。 黎王妃去了寺庙,说是还愿,现在还没回来,黎王也没出面,直接就让家里管家过来了。 “拜见大人。”管家很敷衍地行了个礼。 见来的不是黎王,周修齐也不在意他的礼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本官也不多废话,开始升堂吧。” 周修齐身着官袍坐在堂前,大堂两边站着捕快。 大堂内分为两方,文林两家在左侧,对面则是萧玉等人。 对比萧玉等人,文林两家看着属实有些凄惨,伤的伤,躺的躺,甚至还有几个在医馆抢救的。 先由林家下人说:“我家少爷和文家少爷在一起放风筝,世子和刘公子突然就上来围住了我家少爷和文家少爷,我等察觉不对就要带着两位少爷离开,可是,可是世子让人把我们给挡住了,又让人把两位少爷围住,然后,然后……” 说到这里,他情绪不稳,直接哭了,停顿了一会儿,擦了擦眼泪,又继续往下说。 “世子就叫了几个人开始打两位少爷,眼看不对,棍子和刀子就直接跑到少爷面前挡住了,那些混账对他们毫不留情,下手很重。” 棍子和刀子就是林家冲上来护住文云卿和林游的那两个下人。 “趁着棍子和刀子挡住拳脚,两位少爷就从地上抓了把沙子往那些恶人眼睛上洒,想要跑,可是世子紧追不舍,又抓住了两位少爷,世子直接就踢了我们家少爷一脚,文家少爷看到了,替我们家少爷报仇,就在世子腿上咬了一口,世子就直接打了文少爷一巴掌,还下令要继续打两位少爷,要不是文家的语英姑娘请了大人您来,恐怕,恐怕我们家少爷生死未卜啊。求大人做主啊,大人。” 说着,那林家的下人就磕了几个头。 周修齐连忙让人制止,把人拉到一旁。 周修齐看向萧玉问道:“对于林家的辩词,世子这边可有异议。” 萧玉:“当然有!是因为他们对本世子不敬,本世子才下令打他们的。” 周修齐:“下官斗胆问上一句,不知是何不敬?” 萧玉指着自己的腿,露出自己的伤口:“就是这!因为他们先咬了本世子,本世子才下令教训了他们一下。” 那伤口很深,已经流出了血,依稀能够看出是用牙齿下了力气咬得,上面还有两个洞。 旁边的管家大惊道:“世子,怎么受了如此重的伤?快传大夫!” 周修齐让人把大夫请过来,又看着萧玉问道:“刚刚下官似乎问过世子可否受伤,世子当时可是说并无受伤。” 萧玉满不在意地回道:“本世子忘记了不行吗?” 听了他的话,文云卿急了,直接就跑上前,手直接指着萧玉,急道:“你,你厚颜无耻!你胡说八道!你,你不要脸!明明是你……你先让那些人打人的。” 也不知他是从哪听到的话,说的还挺符合。 萧玉懒得说话,身边的管家就直接开口了,"世子金尊玉贵,岂会与稚童计较?何须在此作假。" 管家斜睨着文云卿红肿的脸,"倒是这位小公子..." 话音未落,文云卿露出小兽般的尖牙:"你撒谎!" 文云卿还小,平常也没什么人跟他说这种世家贵族,君臣尊卑的东西,他继续说:“本来就是!他就是个骗子,不知羞!” 萧玉依然不为所动,脸上带着不屑:“随你怎么说我吧,无论你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你对我不敬的事实。我让人打回去也是合情合理。” 管家则是朝周修齐道:“这位小公子方才当堂污蔑我家世子,言辞粗鄙,形同市井泼皮。周大人身为父母官,难道就这般纵容藐视皇亲国戚之举?” 文云卿还想再说,此时文柏青出声制止了他:“云卿,回来。” 一旁的语英赶忙上前把自家少爷抱了回来。 林游躺在地上气得要死:“萧玉!没想到你居然敢做不敢当,你真是个,真是……” 他情绪一激动,又牵扯到了身上的伤。 “稚子言语不可当真”,这时周修齐出声打断,他朝萧玉问道:“世子,既然你说是文家少爷先对你不敬,不知文家少爷缘何如此?” 萧玉:“谁知道是为什么,他自己突然就像条狗一样咬了本世子一口。说不定是林游对我怀恨在心,故意指使他的呢。” 周修齐:“那具体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发生的呢?” 萧玉:“还能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不也看到了。” 周修齐:“容下官问上一句,那时候世子在做什么呢?” “我受了惊吓,不记得了。”萧玉道。 周修齐皱眉:“世子这样模棱两可,这让下官可不好判断。” 萧玉冷笑一声:“怎么,你不信本世子?” “不敢。”周修齐不痛不痒回了一句,转头问刘澈:“那刘少爷可还记得?” 刘澈有些紧张,低着头道:“我,我也忘记了。” 周修齐追问道:“都忘记了吗?” 刘澈出了点汗,低着头道:“都忘记了。” 周修齐点点头:“那依世子所说的,一切都是文少爷先不敬。为什么林少爷也被打了呢?而且看起来伤势更加严重。” 萧玉:“他自己要护着那贱人,管我什么事。怎么?他自己讨打,也要怪到本世子身上吗?” 林游听完,气得半死:“你,你胡说!” 所有人都知道世子在胡说,漏洞百出,可是却没有办法,他是世子,挨着皇家,周修齐肯定是不能按照一般的手段审讯的。 对比黎王,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蝼蚁。 如果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根本治不了萧玉的罪,甚至还会被倒打一耙。 文柏青感到有些棘手,本来以为只是一场比一般稍大的小孩子打闹,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欺辱皇室子弟的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是可以轻轻一笔带过的。 局面眼看僵持住了。 这时周修齐掏出了几张纸,不紧不慢道:“有些不巧,本官这里有几份按了手印的证词,倒是说了世子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而这几份正是世子家护卫的证词。” 第11章 要学习了 周修齐将几份供词在公案上一字排开,众人都看向了他手里的几张纸。 周修齐:“不知道世子可知这上面写了什么?” 萧玉面色微变,看向身后的下人们,不知道少了那几人,语气生硬:“我怎会知道。” 周修齐:“这上面是世子那四个护卫对今天这件案件的口供。既然世子不知道,那就让我来说一说吧。” “据这四人所说,刘少爷和林小少爷在学里闹了矛盾,而世子与刘少爷交好,便与林少爷也产生了冲突,所以今天特意带着人去堵林少爷,今天碰巧文少爷也在,两人也就一起被打了。” "据贵府护卫供述——"他故意顿了顿,"世子命人殴打两位小公子时,说的是''往死里打''。" 说完,周修齐看着萧玉:“世子可有什么话要说?” “谁知这是不是你在胡说八道?”萧玉反驳道。 周修齐沉下脸:“世子慎言!下官受的是朝廷的俸禄,此话有藐视公堂之嫌!世子若是不信本官,大可一纸诉状递到皇上面前,让皇上定夺!当时在场并不止你们几家,届时差人去问,自会见分晓。” 萧玉听到此话,一时无话可说。 周修齐见世子不说话,也就直接判决:“判黎王府支付林家重伤仆役汤药银五十两,文林两家少爷养伤银各一百两,另赔精神抚慰银五十两。” 说完,他一拍惊堂木:“退堂!” 文云卿抽抽涕涕地跟着大哥往外走。碰巧萧玉也脸色不好地往外走,文云卿一见他就怒目而视,无奈一张小脸蛋抹着药膏,小眼睛圆溜溜的,没有半点威势,反而有些滑稽。 萧玉冷笑一声,没有搭理他,直直往外走,后面跟着一脸殷勤的管家。 在衙门前,文柏青领着文云卿跟林逍和林游两人告别。 林游有些不舍:“文弟弟,你可要记得来找我玩。” 文云卿点头答应:“我会的,你可要好好养伤,不然你就不能跟我玩了。” 林游坚定点点头:“放心吧,我身体很好的,马上就能好的。” 林逍拆台道:“还马上就好,伤筋动骨一百天知不知道。” 林游苦着一张脸,哀嚎:“啊……” 文柏青:“林大哥,我们就先回去了。” 林逍:“好,走吧,今日云卿也是受游儿连累才会惹上这等祸事,也要感谢云卿最后帮我弟弟挡了一下,不日我们家会上门道谢的。” 文柏青自然是要推辞:“林大哥言重了。” 林逍摆摆手:“不重不重,瞧瞧云卿的小脸,哎呦,肿成这样了,云卿多白多嫩的小脸蛋,现在变成这样,我们心里也是过意不去。” 他还弯腰捏了捏文云卿没肿的右脸。 文云卿倒是不在意:“林大哥,是林小尤先替我挡住那些坏人的,那个人还踢林小尤,我就狠狠咬他,他是坏人,他厚颜无耻!不要脸!” 文柏青有些头疼:“你这是从哪听来的?此话可不能天天挂在嘴边。” 文云卿仰着头看着大哥:“我自己知道的啊。” 林逍:“哈哈,没事,柏青,这现在就只有我们两家人,说了不妨事。” 显然林逍也是认同文云卿刚刚说的话。 林逍:“你们先回去吧。” 文柏青:“告辞。” 林逍:“好,路上小心。” 林游躺在担架上,大声喊道:“云卿,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文云卿坐上马车,从车窗伸出小脑袋:“知道了,你好好养伤!” 回到文府,文云卿去了瑞安堂,文柏青就去了父亲书房说明今天在县衙发生的事情。 文老夫人见到文云卿脸上的伤,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我的卿卿啊,这是怎么了,出去玩怎么还受伤了?” 文老夫人轻轻摸着文云卿的脸,一脸心疼。 文云卿安慰道:“祖母,没事儿的,不疼。” 一旁出去伺候的下人都跪了下来,语英连忙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文老夫人知道之后更心疼了,“快,快去请大夫过来,再好好看看,这以后要是破相了,可怎么办。” 文云卿不太想叫大夫:“祖母,我看了大夫的。” 文老夫人:“县衙请的大夫,不知道医术怎么样,再让大夫看看,祖母也放心。” 大夫很快就过来了,看了看文云卿脸上的药膏,又沾了点闻了闻:“这应该是胡大夫开的方子吧,既然胡大夫看过了,那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胡大夫治疗外伤是出了名的好。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一旁的杨妈妈上前:“麻烦大夫了,不知道要是按照这位胡大夫的方子,会不会留疤?大概什么时候能好?” 大夫:“我看了伤势,如果照顾得当,再配上胡大夫的药膏方子,涂上一两个月左右,应该就差不多了。如果没有很深的伤口,应该就不会留疤。” 听到不会留疤,文老夫人这才放下心。 知道不用多喝药,文云卿也很高兴。 因为受了伤,老夫人不让他出去玩,把他拘在屋里,好好养伤,害他心情不好,吃饭又多吃了一点。 林逍和林游回到家,那是一顿鸡飞狗跳,林大人见到抬回来的幼子,气得不行,平常不露情绪的脸罕见显现怒气。 “怎么回事儿?!” 林逍让下人又说了一遍事情经过。 林夫人听到消息,也马上来了。 一见到林游,直接扑了下去,“我的儿啊,好好的怎么变成这样了?是谁打的,不是说只是跟人打闹吗,怎么下手这么重啊?我的儿啊。你受苦了。” 林夫人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流,旁人劝都劝不住。 见到母亲哭的这样伤心,林游毕竟也才八岁,所有的委屈都忍不住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直接和林夫人一块哭了,“母亲……” 看着两人抱头痛,林大人更加生气了。 “真是欺人太甚!” 等家人情绪稳定了,林逍骑上马出门,直奔大皇子府。 门口的护卫见到是他也没阻拦,也没通报,直接就让他进去了。 他知道这时候萧风肃在哪,目标明确直接就去了书房,门口的小厮见到是他,愣了一下,连忙行礼,“见过林大少爷。” 林逍就进了书房。 书房内,萧风肃正在提笔写字,疏风候在一旁。 萧风肃看到他:“你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林逍直接就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把今天的事说了一下。 “风肃,我今日来是想说,我们家打算告他一状,希望你这边也能帮个忙。” 萧风肃轻笑:“这话说得可真不客气,我可以帮你,但这件事,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林逍爽朗一笑:“风肃,你这就见外了,我两这关系,还谈什么好处不好处的。我弟弟就是你弟弟,弟弟受了委屈,你这做哥哥的不给他出头,说出去也不太合适啊。” 萧风肃不为所动:“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我之间再好的关系,你弟弟是我亲弟弟,这自然也要算清楚。况且你要我对付的是我亲叔叔,真论起来,我们两的关系可算不上什么。” 林逍自然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好处,叹了口气:“风肃,在京城不是挺好的,你为什么一定要往外面跑,你说你出去了,我们两见一面都难。” “听你这么一说,那我更应该出去了才对。” “你说这话可真伤人心。”林逍做西子捧心状。 萧风肃不说话。 林逍见此,思考了一会儿,正色问道:“你真这么想离京?” 萧风肃:“自然。” 林逍:“好吧。我答应你。” 萧风肃放下笔看着他:“这事你能做主?” 林逍:“这事我当然……不能做主。但是,只要你肯帮忙,我有个好法子可以助你离京,怎么样?想不想听?” 萧风肃仔细地看了看他:“什么法子?” 林逍靠在椅子上,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想听?那你必须答应我。反正我是咽不下这口气,你知道我的性子。要不是伤的重,我是不会专门来找你的。我自己教训我弟弟一顿都完了,毕竟男孩打打闹闹,都是自己本事儿,只要不出格,不管赢了输了,他们之间的事他们自己解决。可是那黎王世子直接叫人围殴,这可就不行了。” 说着,林逍把茶杯放下,声音越说越大,“我们家那两个下人现在还在医馆里昏迷不醒呢。要不是文家的丫鬟机灵去找人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正在巡逻的周修齐,恐怕现在游儿的腿真的要被打断了。” “这世子都欺负到这种程度了,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林家的面子直接就被人踩在地上了。别以为赔个一百两就能了结此事。我们家缺这一百两吗?” 萧风肃:“文家,户部侍郎家的?是谁?” 林逍:“文云卿,他爹在外任官,从小是在他们老太太跟前养着的,你也知道我家老太太跟文老夫人幼时就交好,常常见面,林游和他玩的还挺好,今天清明他也去了,两个人见面就一块玩了,谁知道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脸上被那黎王世子打了一巴掌,小孩子脸嫩,估计想恢复也需要一段时间。不知道会不会留疤。这脸上要是留疤,那可就不太好了。” 萧风肃:“看了大夫了吗?” 听他这么问,林逍说道:“周修齐请了京城医馆最好的大夫,就是那个胡大夫,你知道吧,之前想跟你府上大夫讨论切磋医术的胡大夫。给他看了,还给他开了药膏,熬起来黑不溜秋的,那小家伙还不乐意涂呢,被柏青叫一声就吓得乖乖涂了。怎么了。听你这么一问,你还认识啊?” 萧风肃:“也不算认识,就见过一两面。” 林逍好奇了:“见过一两面就让你关心人家伤势,不对啊,如果这样,那你一天得关心多少个人了。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萧风肃不说话了,林逍就看向一旁的疏风。 “那天去悬安寺,路上撞到了文府的马车,碰巧还把文少爷祖父给他做的弹弓给压住了,少爷为了赔罪就给了张府上的名帖。后面把弹弓修好就还给文少爷了。” 疏风解释道。 林逍:“什么?!就因为把他弹弓压坏了,你就把帖子给人家了?要是我没记错,你那天刚出阁才一天吧,你这是第一张贴就是送给了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孩?我跟你当兄弟这么多年了,怎么不见你给我一张?” 萧风肃看了他一眼:“你不用名帖也能进府里,既然如此,何必多此一举。怎么,你想要?” 林逍:“当然想要。” 萧风肃:“疏风,给他一张吧,顺便吩咐府里护卫,林大少爷没有府里的贴子,一律不准他进来。” 疏风:“是。” 说完就要掏名帖。 林逍急忙拦住:“诶诶,不用,不用,一张名帖而已,何必麻烦。” 萧风肃:“真不用?” 林逍嬉笑道:“真不用,真不用。收回去,收回去。给我也是浪费。” 萧风肃让疏风收回去,“说吧,什么法子。” 林逍知他是同意了,坏笑地把法子说了。 文府。 晚饭吃完,文云卿就回了鹤青院。 文柏青还在书房用功,文云卿又抱着小枕头来到了书房,他照常要去小榻上睡觉。 可今日文柏青叫住了他,“云卿。” 文云卿转头看着他,“大哥,怎么了?” 文柏青:“过来。” 文云卿有些疑惑,但还是走了过去。 文柏青:“祖母让你来我院里,本意就是要你认几个字,我虽然才疏学浅,与那些大儒自是无法比的,可这也不是正式开蒙,教你识字还是可以的。为了不辜负祖母嘱托,从今日开始,你都要跟我学习识字。知道吗?” 文云卿:“大哥,菜蔬学钱是什么啊?菜蔬干嘛要学钱,菜蔬不是都要放到厨房交给厨师炒菜吗?关识字什么事?” 文柏青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有些无言:“不是菜蔬,是才疏学浅。你过来。” 他知道文云卿没有开过蒙,心里对他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真到了这时候,还是会噎住。 拉着文云卿来到身前,用手在桌上的纸上写上“才疏学浅”四个字。 “我说的才疏学浅是这四个字,意思是学识不足的意思。” 文云卿转过他的小脑袋,一双还有些红肿的眼睛看着大哥:“那大哥怎么还要教我?” 听到他的话,文柏青有些头疼:“我教你识字还是可以的。” 文云卿期待地看着他:“我可以不学吗?” 文柏青的回答干净利落。 “不行。” 大哥不是祖母,文云卿碍于文柏青的威严,不敢像跟祖母一样向大哥撒娇,只能被迫答应了。 文柏青拿出三字经与千字文:“你要先学会这两本再说。” 文云卿面露哀怨,可看着一脸正经的大哥,还是乖乖跟着读书识字了。 文柏青教到一半就发现了不对劲,旁边文云卿的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 他看一眼,发现人已经半眯着眼睛,全凭本能在跟着自己说话。 “文云卿!” 一听到这三个字,就像是加的最后一点筹码,“啪”,文云卿直接就睡倒过去了。 文柏青有些无奈,看着天色似乎也确实不早了,还是没有叫醒他,让他继续睡了。 第二天一早,语英和桃芝给文云卿穿戴衣服。 “三少爷昨晚睡得可好?脸还疼不疼?” “好。有点疼。”文云卿还有些困,含含糊糊地回答。 桃芝笑道:“昨日少爷读着书就睡着了呢。” 文云卿打着哈欠:“困了就会睡着了呀。” 语英:“大少爷学问好着呢,三少爷跟着做学问,也要认真些才是,怎么好直接就睡着的。” 文云卿眼睛要睁不睁:“听着读书就困了。” 两人笑了下,也不好再说主子的话,只点到为止。 穿戴好了,语英带三少爷刷牙洗漱,桃芝去了厨房,把那早上熬得药膏拿了过来。 文云卿还有些抗拒,可是抹了这药,脸上确实没那么痛,他也就乖乖让他们涂了。 第12章 闹矛盾了 几人掐着点到了瑞安堂。 刚好看到了出来的文柏青。 文云卿主动喊了一句:“大哥。” 文柏青颔首,没说什么就走了。 进了屋里。 祖母今日脸色看着不大好,文云卿按照往常一样要到祖母那去,可杨妈妈阻止了他:“三少爷,今个儿老太太不舒服,还是不要近身为好,免得沾了病气。” 文云卿:“祖母生病了吗?” 祖母咳嗽了几声,回道:“是啊,今日生病了,卿卿可不能学祖母,要注意身体。咳咳。” 文老大人在一旁皱了皱眉:“行了,身体不好就别说这么多话。好好养着才是。” 文老夫人不在意的摆摆手:“一点小病而已,咳咳,算不得,咳咳,算不得什么大事,养几天就好了。” 杨妈妈拍了拍她的背,好让她顺气。 文云卿面带担忧:“祖母,您也要喝苦苦的药了吗?” 文老夫人嘴角带笑:“生病哪能不喝药,祖母生了病也要喝药的,就跟我们卿卿一样,喝了药过几天就好了。咳咳” 文云卿:“那祖母要好好喝药,快点好起来,陪我玩。” 文老夫人笑着点头:“好,祖母答应你。” 文云卿这才开心起来。 吃了早食,文云卿在园子里早已经玩腻了,他就拿着弹弓跑到大哥的园子里玩。 在书房里的文柏青听到了外面的嬉闹声。 “石湖,把三少爷叫进来。” 石湖:“是。” 文云卿此时正拉着下人在院子里玩捉迷藏,这里也没什么好让他拿弹弓玩,就拉着他们玩捉迷藏了。 石湖找了一会儿才发现躲在树后面的三少爷,那圆圆的小脑袋瓜正伸出一点,自我感觉悄咪咪地看着找人的语英。 其实语英早看见树后的三少爷了,只是装作看不见,四处寻找,“哎呀,三少爷,你在哪呀,奴婢怎么看不见呀。” 文云卿一看语英往自己这边看,就偷笑地缩回脑袋,过一会儿又伸出来继续看,看似隐蔽,其实非常明显,一眼就能瞧见。 一些当值的下人早发现了,正偷偷地笑,见到石湖,都站在一边,也不敢嬉闹了。 文云卿看到石湖直直往自己的方向走来,连忙使眼色,摆手,让他不要过来。 石湖径直来到文云卿身边,行了一礼道:“三少爷,大少爷让您去书房一趟。” 一听是大哥找,文云卿原本气鼓鼓的脸一下焉了,但也有些不解:“大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此时语英和桃芝也走了过来。 石湖:“奴才不知。” 文云卿不好不听,带着语英和桃芝就跟着石湖一起去了书房。 文云卿进了书房道:“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文柏青:“昨日我已说过了,我会负责教你识字,今日正好也有时间,我们继续学习昨日没有识完的字。” 文云卿不太情愿,碍于大哥的威严,也只好上前。 文柏青又教了他一些字,见他都会念了,就让他自己好好记。 他把石湖叫来,交代了他几句。 石湖看了一眼正在读书的三少爷,应下之后就退下了。 等文云卿吃完午饭,睡完午觉,他就不去鹤青院了,就拿着弹弓呆在园子里玩,可很快石湖就找来了,把他又叫回了鹤青院。 文云卿一脸不开心地进了书房,却发现书房有了些变化。 里面加了一小书案,还有一把椅子。 文云卿好奇地快步上前,书案上面摆放着一块灰仓色的端砚,制作精美,砚池深邃,池头雕有一鱼形纹,还有祥云,紧挨着的是一块上好的长条徽墨。几只上好的羊毫笔放在了一个檀木笔架上,有股幽幽的檀香,桌案上面还有一张铺得整整齐齐的宣纸,用镇纸压着。 他惊喜地转头看向大哥:“这是给我的吗?” 文柏青点头:“是,以后你就坐在这读书识字。” 文云卿喜不自胜,连忙坐下,他拿起一块徽墨就往砚台上研磨,他之前看大哥和石湖都是这样磨的。 文柏青连忙制止他的行为:“停下。” 他走了过来,“不可如此。” 说着就拿过徽墨,拿起水滴加了点水,开始研磨起来。 “你需给他加些水进去,不可干磨。” 那砚台遇水就变成了青紫色,文云卿感到惊奇,像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事,指着那砚台对大哥说道:“大哥,他变颜色了。” 文柏青嗯了一声,解释道:“这砚台干为灰仓色,沾水变湿则会呈现青紫色。” 文云卿圆润润的小脑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噢。” 似是看他懵懂的神情太过好玩,文柏青脸上出现一丝笑意,但转瞬即逝,无人发现。 “你学会了吗?”文柏青问道。 文云卿点点头:“我会了。” “那你试试。” 文柏青把墨和砚台交给了他。 文云卿就推着墨在砚台上磨了起来。 文柏青在一旁看着:“无需太大力气,你这是要给他磨穿吗?” 文云卿就放松了点力气。 墨磨好了。 文柏青看了眼点点头:“可用过笔?” 文云卿摇摇头。 文柏青拿出笔架上的一支笔,示范了一下。 “你看,这笔像我这般拿,右手执笔。” 文云卿从笔架也拿了一支笔,模仿他的样子,但他的手有些不稳。 文柏青放下笔,给他纠正了一下姿势。 “记住,练字需头正、身直、臂开、足安。” 文云卿仰头看着大哥,眼中透露出迷茫:“啊?” “不可歪头歪脑,身子坐端正。”文云卿把他头按了回去,调整了一下,又捏了下他的肩, “两肩齐平,左手按着纸张,右手执笔,小腿松弛,两脚平放,自然分开就行。” 文云卿就板板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文柏青把笔又拿了起来:“执笔需要指实掌虚,管直腕平,松紧适度,高低相宜。” 文云卿听不明白:“嗯?” “就是要手指执笔,掌心要虚空,不能碰到笔”,文云卿给他指了手指与掌心,又碰了碰笔管和他的手腕,“这是笔管,要和纸面垂直,这是你的手腕,他要与纸面持平。” “你初学写字,执笔可以紧些,但不可过紧,你手松一松。” 文云卿手松了点,结果松的太多了,笔没拿稳,直接掉了。 正好掉落在文柏青的脚边,他俯身捡起,递给文云卿:“也不可过于松。” 文云卿抱怨道:“怎么紧了要说,松了又要说。” 文柏青:“执笔讲究不松不紧,你过紧过松自然是错,既然错了,当然要纠正过来。” “好吧。” 文柏青又给他示范了一下。 “执笔高低并无严格要求,但也要记住,不可握着笔管顶端,也不要执笔太低,这是无名指,他以下笔杆长度应该是一寸,大概如此。”文柏青给他看了一下位置。 “好了,我今日先教你写自己的名字。” 带着文云卿练了半个时辰左右的字,文柏青就让文云卿休息了一下。 文云卿第一天练字,还很有兴趣,一直在兴头上,等停下来休息才发现自己手疼,脖子疼,哪哪都疼。 文柏青也不是一直呆在书房的,他带着文云卿在院子里休息了片刻,松了松筋骨。 文云卿有些饿了,想去瑞安堂吃糕点。 “大哥,我饿了,我想去祖母院里了。” 文柏青见文云卿圆润的体型,也想他瘦下来,就说道:“你如今还是有些壮硕,以后还需少些吃食,多锻炼锻炼。” 文云卿一听不给他吃东西都急了:“我不,我要吃!我饿了!” 文柏青坚定拒绝:“不行。” 文云卿肚子饿得难受,大哥又不肯让自己吃东西,委屈一下就涌上心头,鼻子发酸。 “哇……我要吃,我要吃。” 文柏青就看着他哭闹,既不安慰,也不劝阻,见语英和桃芝想去哄:“让他哭!” 声音暗含怒气,两人不敢违抗大少爷,只好不再动作。 文云卿委屈极了,迈着小短腿就要去找祖母。 文柏青:“不许他出去!” 鹤青院的下人就都上前拦着。 文云卿更加恐慌了,哭的格外大声,他一哭,立马就牵扯到脸上的伤,更疼了,他只好闭上嘴巴默默地哭。 他硬是要出去,对阻拦的下人又是踢又是打的。 “我要出去!我去找祖母,告诉她,你们都欺负我!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被挨踢的下人苦不堪言,三少爷平常的饭也不是白吃的,那力气不算小,打在身上也是很疼的,可他们不能打回去,只好任打任踢了。 语英和桃芝急忙上前拉住他。 “三少爷,别打了。” 文云卿根本不听,直接无差别攻击。 文柏青看着眼前的闹剧,怒不可遏,“住手!” 文云卿吓了一跳,也不哭了,偷偷拿眼看他。 文柏青铁青着脸,“石湖,去拿戒尺来。” 石湖劝道:“大少爷,用戒尺是不是……” 文柏青:“去拿!” 石湖不敢再说:“是。” 语英和桃芝急了,跪地求情。 “大少爷,三少爷还小,不可啊。” “大少爷,求您饶了我们三少爷这一次吧。三少爷还小不知事,您多教教,您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文云卿还没挨过戒尺,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看着语英和桃芝求情,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石湖把戒尺拿了过来。 文柏青手持戒尺,看着文云卿:“过来。” 文云卿害怕,不肯上前。 文柏青:“我再说一遍,过来。” 文云卿心里一颤,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纵然万般不情愿,他还是抽抽涕涕,一点点地挪了过来。 语英大惊失色,连忙护着小少爷,继续求情:“大少爷,不可啊,三少爷身上还有伤没好呢!” 桃芝:“大少爷,您要打就打奴婢吧,三少爷还小啊,大少爷。” 文柏青看了看文云卿脸上的伤,冷淡道:“脸上的伤怕什么。” “把手伸出来。” 文云卿怯怯的不想动,可在大哥的威势下,还是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吓得眼睛通红,没有受伤的右脸满是未干的泪痕。 文柏青:“左手。” 文云卿又把左手伸了出来。 “右手放下去。” 文云卿把右手放下了。 文柏青眉眼冷淡,“你可知我今日为何罚你。” 文云卿哭着地说:“因为我不听话。哇……” 文柏青:“你可知错?” “我知道错了。”文云卿声音哽咽。 文柏青冷着脸:“好,既然你已经承认了你的错处,那我今日就罚你五戒尺,你可认罚。” 文云卿擦着眼泪:“我,我认,呜呜呜……” 文柏青:“不许哭。” 文云卿只好闭上了嘴,但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手伸直。” 没等文云卿坐好心理准备,文柏青直接拿着戒尺打了下去。 “啪!” 文云卿被打了一下就直接破防了,“哇……疼。” 那养的白嫩的手迅速红了。 文云卿疼的直把手往回缩。 文柏青拉过他的手,快速打了四下,一点不留情。 那只手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又热又疼,还有些麻。 文柏青“哇……”的一声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