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反派的心尖宠》 1、第 1 章 “这位同志,这是你的结婚证,请收好。” “同志,你没事吧?” 姜菱回过神来,看见面前红色封皮的结婚证愣住了。 扎着麻花辫的工作人员穿着列宁装,正面带担忧地看着她。 眼前一切都与现代社会不同,穿着灰扑扑的妇女,老旧昏暗的室内装潢。 很明显她穿越了,穿越到了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 还有被递到她面前的结婚证,是谁结婚? 难不成是她结婚。 这对新婚小两口都长得赏心悦目,结婚登记处的工作人员愿意多看两人一眼,在办完结婚证后,没有催着两人快些离开。 她身边站着个面如冠玉的男青年,穿着与其他人相同的蓝色工装,却像是鹤入鸡群,格格不入。 他唇角含笑询问姜菱是否身体不适。 这人应该就是刚与她一起领了结婚证的丈夫。 听着他关切的话语,姜菱有些心虚,人家刚领证,她就顶了他的新婚妻子的身体。 “我爱人她身体不舒服,能在你们屋里休息一会吗?” 结婚登记处的大姐见这小伙子不仅生了一副好样貌,还对媳妇好,对他的好感直线上升。 “墙角有凳子,你带着媳妇去那边歇歇。” 坐在墙角,姜菱打开了手中的结婚证。 黄底黑字的结婚证书上写着:姜菱、宋观书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乎婚姻法的规定,发给此证,一九八三年,二月二十八日。 一睁眼来到了艰苦奋斗的八三年,这还不是令姜菱最眼前一黑的事情。 她叫姜菱,今天跟她结婚的男人叫宋观书。 可巧正对上她前些天看的一本年代文小说,小说中的阴暗反派就叫宋观书,为人阴险狡诈佛口蛇心,偏爱给男主添麻烦。 不知怎么,了解便宜丈夫是宋观书,姜菱占了别人身体的愧疚顿时少了一大半。 宋观书并非对原身体的主人有感情,他跟“姜菱”处对象,只为了给男主谢朗添堵。 姜菱是谢朗白月光,他心中有人家,却不好意思去追。 宋观书看出他的心思,将人变成了自己对象。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后期即便谢朗已经跟官配佟婉月在一起,他心里还是没能忘掉“姜菱”。 为了能让男女主全心全意在一起,“姜菱”黑化了。 谢朗爱着她的时候,她选择跟前程更加光明的宋观书在一起。 谢朗连破数个大案子,成为市局骨干。 宋观书被击毙,“姜菱”为求保护伞,在明知对方有女友的情况下,爬上了谢朗的床。 谢朗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将白月光从心底拔除。 没有谢朗护着以后,“姜菱”为了傍大款,去夜总会陪酒,却被人家老婆找的保镖打成了半身不遂。 姜菱小小叹了口气,指定是这个结婚证有点说法,总共俩人,一个被枪毙,还有一个半身不遂。 婚姻登记处的只靠着小煤炉取暖,屋内不暖和,盖章的工作人员时常需要哈气搓手。 宋观书的确是个“好丈夫”,他出去了一趟,不知从哪弄到的烤地瓜。烤地瓜还冒着热乎气,用油纸裹着塞在姜菱怀里,让她暖暖手。 登记处的工作人员笑着看两人互动,小两口长得养眼,感情甜蜜。 来登记的小情侣自然注意到了这一角,看着那位男同志长得斯文不说,还对媳妇好,自家热恋期的男友瞬间碍眼许多。 姜菱清楚,没什么爱不爱,他单纯表演欲作祟。 闻着香甜的地瓜香,姜菱被勾得饿了。 中午时,原主跟财务科科长请了半天假。没来得及吃饭,就匆匆往结婚登记处赶去。 宋观书是去年厂里分到的唯一大学生,生了一副好皮囊,厂里不少女孩暗恋他。 喜欢他,和嫁给他又是两码事。 宋观书是资本家出身,虽然政策上对成分放宽,普通百姓对成分不好的人依旧存在偏见。 导致他工资高长得俊,却没人敢给他做媒。 被宋观书追求,满足了原主的虚荣心,却迟迟没有答应他。 直到今年过年前,弟弟女友的父母来家里闹,说姜立文把女友肚子搞大了,不结婚就告他耍流氓。 对于不是正式工的准儿媳,姜家父母原不太满意,只是如今有了孙子,只能同意。 姜家父母以为同意婚事便是恩赐,姜立文女友的父母仍不满意,在姜家的房子中走了一圈,问起小两口婚后住在哪儿? 姜家是日化厂分的房子,一大一小两个房间,大房间拉了一道帘子老两口带着女儿睡在大房间,姜立文姜立武俩儿子睡在小房间。 赵红云父母的要求倒也不算过分,总不能让新婚小两口跟小叔子住在一个房间。 从前是姜菱和两个姐姐挤在一张床上,上头俩姐姐陆续成家,她终于能自己睡一张床。 姜家父母私下找了姜菱,让她把床让给小弟姜立武,她搬去客厅睡。 让已经二十岁的大姑娘睡在客厅里,平时家里来个客人,多不方便啊。 选择跟宋观书结婚是出于无奈,前天赵红云搬进了姜家,她在漏风且没隐私的客厅睡了两晚上,就决定嫁出去。 厂里有集体宿舍,姜菱跟工友们关系不好,住不来员工宿舍。 在追求她的男同志当中,数宋观书的条件最好,他是稀缺的大学生,下一批若是分房,他会是分到房的职工之一。 宋观书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温柔注视着她。 姜菱小心翼翼扒下地瓜皮,当着宋观书的面,两口吃完了一根地瓜。 宋观书脸上的假面差点崩开,难以忍受地移开了目光,他从小跟父母一起生活的时间不长,许多习惯已经根深蒂固。 即便后来下乡做知青,哪怕再累再饿,他都没有过不顾形象地吃东西。 姜菱短暂思考了一下刚领证就离婚的可行性,程序上行不行都是其次,重要是容易被宋观书记恨。 肚子里有了热乎气,对这个世界才算有了真实感。 她把结婚证顺手揣进兜里,“我没事了,回去吧。” 还没出正月,家家户户门边贴着的春联还是红艳艳的。 走出结婚登记处,姜菱才知道办公室内的小煤炉有在认真工作。 二月的北方室外一片萧索,毫无绿意,路边堆放着还没消融的积雪。 一阵风吹过,将棉衣彻底打透。 姜菱把脖子缩进薄薄的棉衣中,还是很冷。 宋观书推着自行车,不走心地说道,“我送你回去。” 姜菱当然不会拒绝,她的记忆还很混乱,光靠自己压根找不到家。 却偷偷心中腹诽,真会装。 这人的绅士风度全是装出来的,原主跟他都从日化厂到结婚登记处,他有自行车,原主却是靠着两条腿走过来的,不然也不会那么饿。 侧坐在后座上,第一次坐二八大杠,她还有点害怕。 路面不平,怕被颠下去,姜菱揽住了他的腰。 他从没有跟女同志有过这般亲密的举动,即便还穿了厚厚的棉衣,宋观书还是很不习惯。 他下意识想要跳车,把她的手甩开。 姜菱第一次坐这种车子,心里害怕,搂得特别用力。 一个想逃,另一个怕摔。 最终结果就是连人带车一起摔在路上。 正值工作日,路上行人不多。 可姜菱还是把围脖拉起来,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 冬天穿得厚实,地面却也相对其他季节更加坚硬。 姜菱的胳膊腿都摔得不疼,只有额头撞到了宋观书背部的骨头。 她揉了揉已经发红了的脑门,他的骨头真硬啊。 莫名其妙摔了一跤,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她指责道,“好端端的,你干嘛往路上栽!” 车和姜菱一起压在宋观书身上,他做了人肉垫子,被压了个结结实实。 北城人热心肠,路上见到有人摔倒,即便素不相识,有人已经停下了脚步,想要帮忙。 顾不上姜菱,宋观书自顾自爬起来,又扶起了自行车,没有对姜菱伸出援手,任由她自己站起来。 哪里还能看到在结婚登记处时的爱妻摸样。 宋观书当然不认为是自己的错,若不是姜菱突然搂他,他又怎么会摔倒。 他却习惯性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抱歉,是我的错。” “算了。”他认错态度不错,姜菱气消了大半。 姜菱活动了两下手和脚,发现全身上下只有额头疼,“你没受伤吧,胳膊和腿都没事吧。” 宋观书唇角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将磕破的手掌缩回袖子里,“我没事。” 姜菱提议,“也别骑车了,咱们还是走着回去吧。” 她怕又摔一跤。 宋观书的想法是两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只不过她既然提出来了,他也不好拒绝。 “好。” 两人一路无话,走回日化厂家属院。 日化厂职工服务站内,有几个大妈聚在一起闲磕牙。 “姜菱,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崔大娘眼尖,看见熟人,跑到门边,扯着嗓门问。 也没听说姜家的三丫头处对象。 “这小伙子是谁啊,长得可真俊。”【你现在阅读的是 】 2、第 2 章 姜菱处对象的事情连家里人都不知道,就更别提邻居大娘了。 对于姜家父母让她睡在客厅,原主心里有气。 负气与宋观书领证,准备默默搬出家里,再也不跟父母联系,让他们追悔莫及。 在这个时代,小伙子单独送姑娘回家,就算不是已经处上对象,也八九不离十了。 崔大娘虽开口问了姜菱两人关系,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姜菱想着,证都领了,以后也瞒不住,干脆直接说了,“是我对象。” 在北城,男女朋友关系可以叫对象,已经领了证的也能叫对象。 她说的是实话,就看几位大娘怎样理解了。 长得俊是一方面,推着自行车,打扮得清清爽爽,不像是工人子弟,更像是大干部家的孩子。 崔大妈是个大嗓门,“小伙子在哪儿工作啊,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其余几个大妈都好奇地竖起耳朵,想知道姜家三女儿找了个什么家庭的对象。 姜菱还记得原著中宋观书不喜欢提及自己的家庭,她含糊说道,“就普通家庭。” 她说得语焉不详,有人觉得这青年家里背景深厚,人家家里人不许在外说家庭。 还有人见不得姜菱过得好,相信了有关普通家庭的说辞。 冷嘲热讽道,“还当你心气儿高,能攀上什么高枝儿呢。” 崔大妈知道,许大花是为了儿子追求姜菱无果,反遭拒绝,记恨上了姜菱,在这故意落井下石呢。 崔大妈觉得也不能怪姜菱,许大花家那小儿子啥也不是,连个临时的工作都没有,整日到处游荡,说不好听就是个街溜子。 就是她有女儿,也不愿意嫁到他们家去。 两家又是门对门住着,谈不上关系多亲近。都是没有工作的家庭主妇,虽然有些看不上许大花,因着偶尔跟许大花一起买菜,崔大妈还是帮对方说了两句话。 “说什么胡话呢,孩子有了对象是好事。”崔大妈说,“她这人就是心直口快,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姜菱不至于跟个嘴巴刻薄的老婆子一般见识,她催着宋观书回去,“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宋观书柔声说道,“好,你照顾好自己,有事就让人去叫我。” 崔大妈发出善意的揶揄声,“看来今年还能再吃到一次你们家的喜酒了。” 正月十四,也就是前天,姜菱的大弟结婚,摆了两桌喜酒,邀请亲朋和邻居吃了顿饭。 许大花轻嗤一声,“请假谈对象,你也是够缺男人的。” 还没到厂里下班的时间,她提前回家,明显就是请假跟男人出去鬼混。 这话够难听的,其余的几位大妈都杵了她两下,让她积点口德。 孙一兰来服务社买醋,听见这话,气得大骂,“放你娘的罗圈屁,谁家二十来岁的孩子不谈对象。你家老大都三十了不结婚也不处对象,是想当一辈子老光棍啊。” 这是姜菱母亲,虽然重男轻女,也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被外人羞辱。 她噔噔噔走到柜台前,用力把钱和票甩在柜台前:“来瓶醋。” 许大花自觉是长辈,小姑娘脸皮薄,说两句难听话她也不敢反驳。 孙一兰就不一样了,都是彪悍的家庭妇女,自己又是理亏的那一方。 她把头一偏,拉着崔大妈等几个邻居,“回家去。” 走出便民服务社,她还大声嚷嚷着,“不跟她一般见识。” 以此为自己的灰溜溜离开找足了借口。 售货员默默接过她手里的醋瓶,打满了一瓶醋才小心翼翼交给她,生怕这大娘一时激动把醋给摔着了。 跟人吵了架,孙一兰的心气儿不顺,看见还杵在服务社门口的三女儿,没好气道,“走啊,还等着我请你回家呢。” 姜菱垂下眼睫,亦步亦趋跟在了她的身后。 “处对象了怎么不跟家里说啊,就因为我跟你爸让你睡客厅,所以记恨上了?”孙一兰问,“要是我今天不出来买醋,还得从别人口中知道你谈朋友。” 姜菱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这几天家里太忙,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你们说。” 筒子楼的楼道里没有灯,白天的时候还好些,晚上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很容易摔跤。 姜家住在三楼,是距离水房卫生间最远的一家。 好处是闻不到臭味和油烟味,坏处嘛也显而易见,坏肚子的时候还挺麻烦的。 姜家的房间只有四十平,能住下曾经挤下过一家七口人,随着姜家两个女儿的出嫁,空间总算宽敞了些。 好日子没过多久,姜立文娶媳妇了,而且马上要添第三代了。 孙一兰把醋放到外面的碗柜里,筒子楼里的家家户户都是这样,房间太小,碗柜只能放在门外,都是穷得叮当响,没有怕丢的东西。 家里其他人快要下班,孙一兰不急着回去做饭,她着急知道姜菱的对象。 “说说吧,他家里是做什么的,他在哪儿工作?” 姜家最小的弟弟姜立武读初三,明天开学。 因为马上就要中考,他正在客厅里看书。 他认真看书,然而那两人的谈话总往他耳朵里钻。 终于他放下书,“三姐,你处对象了?” 姜菱心里呵呵两声,不只是处对象,还顺便领了个证呢! 宋观书的情况倒也没有需要隐瞒的地方,姜菱直接说道,“是咱们厂技术科的。” 孙一兰曾经也是日化厂的员工,前些年大儿子姜立文面临下乡的情况,她就把工作让给了初中毕业的姜立文。 离开厂子好几年,新来的工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不过听说是技术科,孙一兰先点了点头,技术科是个好地方,没关系进不去。 “找机会带他来家里看看,差不多就把你俩的事儿给定下来。”她像是个关心女儿的母亲一般,“好歹也是个大姑娘了,不能总住在客厅。” 姜菱笑,心道你也知道呢。 她拉住了姜菱的手絮絮叨叨说道,“你别怪妈偏心,你是女孩子,总要嫁人。你二弟还得在咱们家继续生活,他马上要考高中了,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客厅人来人往,他晚上休息不好,白天会影响上课,你是他三姐,也不希望你弟弟中考落榜,他有了好前程,你们几个姐姐也能跟着沾光。” “我知道,不过我住在客厅晚上睡不好,也会影响白天工作,我准备住进员工宿舍里。” 孙一兰又变成了不舍得女儿的母亲,“你有了对象,眼看就能嫁人,妈还想再多看你两眼,你搬去职工宿舍,就只有放假的时候才能看见你了。” 她不只是舍不得女儿,还舍不得女儿每月上交的十块钱家用。 姜菱中午在厂食堂吃饭,早饭在家吃一顿,晚上要在家里睡觉。 她每月工资四十八块,光是给家里的,就要一小半。 姜家吃喝很普通,一家人的伙食费差不多十块多钱,姜菱一个人上交的就够了。 姜菱每月还会给姜立武零花钱,她给了,孙一兰就不用给了。 她如果住在职工宿舍,就不会再交家用,孙一兰当然不舍得她了。 姜菱反问:“那怎么办?” “你再委屈委屈,在家里住到嫁人。” 屋里不算太暖和,姜菱搓了搓冰凉的指尖,“小弟要中考,需要保证他的睡眠,你们俩晚上睡觉都打呼噜,他也睡不好觉。那不如让立文两口子去他老丈人家住一段时间,等小弟中考完了,我也差不多嫁人了。您舍不得女儿,亲家大娘肯定也舍不得自己的女儿。” 姜立武自然同意姜菱的提议,他跟父母一块睡有诸多不便。 要是能自己单独一个房间睡到中考前,那就再好不过。 “三姐说得有道理。” 孙一兰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看书去,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姜立武坐回了窗户边上的小板凳上,窗边有自然光,还能贴着暖气片,是整间房里最适合看书的位置了。 她有些为难地看向女儿,“你是咱们家最懂事的孩子,你一定能理解爸妈的苦衷,你弟妹是出嫁女,哪有出嫁的女儿带着女婿回娘家住的道理,要被人在背后嚼舌根的。” 姜立武撇了撇嘴,他妈总爱这么说,大姐二姐三姐都是她“最”懂事的孩子。 “我理解你们不容易,我搬去职工宿舍住是最好的选择了。” 见说不动女儿,孙一兰干脆先逃了,“你爸快下班了,我先去做饭。” 她拎着锅去外面做饭,姜立武立刻把手里的书一扔,蹿到沙发上。 “三姐,你下次跟我三姐夫出去玩,能带着我一起吗?” 姜菱瞥他一眼,“不能,你还是想着好好学习吧。” 姜立武正值变声期,公鸭嗓,“其实吧,考上了最好,考不上也没关系的。” 姜菱哪能看不出他的小心思,“别做梦了,你没考上高中,爸不会把他的工作让给你。” 且不说姜立文作为长子,更受父母的钟爱。 姜立文那时候没有工作要下乡,为了让他不下乡,孙一兰才会将她的工作让给儿子。 姜志福还没有到退休年龄,他一个月工资五十块,若将工作让给姜立武,他得从学徒干起,每月工资十八块钱,家里收入大打折扣不说,老两口都没有了工作,失去收入来源,得伸手跟儿女要钱。 当然了,姜立武也有自己的心眼。 大嫂是临时工,想要转正,肯定惦记着爸的工作。 家里有俩儿子,妈已经把她的工作让给大哥,爸的工作不给他,也不能给大嫂啊。 “别只看了眼前那一亩三分地的小利,你考上大学以后,学校分配工作,是坐办公室的,可比生产科的工人强多了。” 这姐弟俩关系不错,都不喜欢姜立文,经常一起说他的坏话。 姜立武狐疑地看她,“三姐,你今天有点奇怪。”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支持他。 姜菱拍了拍他的肩膀,“看透了而已,不要为了一时置气,影响自己的一生。” 说到底,姜立武想争的不只是工作,还有来自父母的公平对待。 “中专不好考,高中却没那么难,你想想你考上高中大学,爸妈肯定会供你读书,这七年间得花掉多少钱啊,你考上大学,就是父母心里的这个。”姜菱竖起个大拇指,意为心尖尖。 十五六岁的少年,想事情比较单纯,姜菱说坐办公室他没心动,可能取代姜立文成为父母的心头肉,他心动了。 姐弟俩说完,姜家其他人下班回来了。 “老三今天下班这么早。” 孙一兰跟在丈夫身后端出了晚饭,“你闺女真是出息了,谈对象不跟家里人说,如果不是我正好遇见,还不知道要瞒到什么时候。” 姜立武有眼色地帮着端饭。 赵红云听见这内容,忍不住变了脸色。 她比姜家人还关心对方是谁“三姐谈对象了,谁啊?” 她的车间主任家小儿子看中了姜菱,直到她嫁进姜家做儿媳,今天上班的时候,还特意跟她说了这件事。 还跟她暗示过,若是能够办成,她可以从临时工转为正式工。 她本来看中了公公姜志福的工作,想着等她生完孩子以后,靠着给姜家生孙子的功劳,公公把工作让给她。 但如果能够提前转正,那就最好不过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3、第 3 章 “他在咱们厂技术科工作。” 跟王主任家的小儿子对不上,赵红云顿时拉下脸来。 日化厂是个大厂,姜家一大家子都在厂里工作,厂里人虽不能都认识,却也认识个七七八八。 就算不认识,明天上班的时候还能去打听。 “技术科的谁?你说叫什么名?” 宋观书在厂里也算是个名人,这些年厂里头一个的大学生,样貌又极为出众。 听到名字后,还在日化厂工作的姜家人眼前出现了一张如玉的俊秀脸庞。 赵红云不假思索道,“三姐,你别是看中了宋观书那张脸才愿意跟他处对象吧。” “是,他确实长得好看。” 被姜立文瞪了一眼,不影响她继续说,“长得好看不当吃也不当用,找男人不能只看样貌,那关键得看出身啊。” 她这话,姜家其他人都十分赞同。 赵红云又说,“三姐是咱们厂长得最好看的女工,就连那电影明星都没你长得好看,你想找啥样的没有啊,别说厂领导家的孩子了,就是配政府领导家的孩子都绰绰有余。” “那宋观书无父无母,还成分不好,你说万一......对吧,连累你可怎么办啊。” “咱们厂很多领导家的孩子都稀罕你,你说给厂里领导做儿媳妇,怎么可能亏待你呢。”当然了,也不会亏待姜家其他人。 姜志福把筷子拍在桌子上,“红云说得对,你明天就去找那个宋观书,跟他说清楚分手!” 赵红云:“对啊,三姐你跟他分了,我给你介绍几个,保准比宋观书更好。” 她心虚,又补充了一句,“咱们是一家人,我总不能坑你。” 姜立武想要为三姐说两句话,却被父亲一个眼刀吓了回去。 姜菱没吭声,反正她明天搬去宿舍住,随他们怎么说。 孙一兰也想起了做饭前三女儿曾经说过要出去住,“姜菱想要住到职工宿舍,我觉得咱一家人还是住在一起更好。” 姜志福才拿起的筷子又摔在桌子上,“出去住,我看你是翅膀硬了,觉得爹妈都管不了你?” 姜立武弱弱开口:“三姐她是因为家里住不下,才想着去宿舍住。” 赵红云:“是我跟孩子多余了,我才进门,三姐就要出去住,不知道还以为是我赶姑姐离家。” 沉默了一晚上的姜立文终于开口,“三姐,你别出去住了,你是本地人,去职工宿舍住,叫外人听说要在背后议论红云的。” 姜菱微笑道,“那好啊。” 姜立文以为事情解决,低下头继续吃饭,就听见那道女声继续说道,“你搬到客厅住。” 他皱起眉毛,用你可真不懂事的语气说道,“红云正怀着孕呢,哪能住在客厅。” “对啊,我知道,所以是你——搬到客厅。”姜菱着重强调搬到客厅的只有姜立文,“反正你媳妇有了身子,你们晚上不能干别的事儿。” 她似笑非笑看他,“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孩子着想,万一你们小两口年轻火气大,做了点什么,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她光明正大把那种事搬到台面上说,除了姜立武真单纯的以外,都臊得满脸通红。 姜立文有些嫌弃说道:“三姐你好歹一个大姑娘,这也就是在自家人面前,若叫外人听见,要说你耍流氓。” 姜菱呵呵笑了两声:“有吗,还好吧,我只是说说而已就叫不知羞耻,那你们在婚前做了那种事叫什么?” 婚前谈性是不知羞耻,你和赵红云可是在婚前把孩子给搞了出来了呢。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是针对我的鸿门宴啊,才把我娶进门,话里话外讽刺我,嫌我多余我回娘家还不成吗。” 姜立文可害怕媳妇跑了,“三姐,这事是你做的不对,你跟红云道个歉,你俩各退一步,就当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 姜菱不理解,“是你跟红云道歉才对,虽说媳妇已经娶进门,也不能明里暗里骂她啊。” 她语重心长说道,“姐知道你心里还惦记着小张,你现在毕竟已经结婚了,马上孩子就要出生,踏踏实实过日子才对。” 赵红云本来想要拿捏姜菱这个姑子,听说丈夫心里还惦记着别人,这下真的被气哭了,一嗓子嚎了出来。 孙一兰怕影响到肚子里的孙儿,赶紧抚着她的后背顺气,“没有的事,她瞎说呢。” 姜立武一直看不惯大哥,恨不得能给他多添点堵,他也煞有其事说道,“妈,你就别骗大嫂了,要说小张姐姐已经过去了,大嫂你别担心,我哥心里还是有你的。” 姜立文恨不能给这两个胡说的家伙两拳,“没有小张,真没有。” 姜志福和孙一兰不知道儿子的情史,只想着把儿媳妇哄好,别把事情闹大。 听见儿子女儿都说这个小张,两人竟还真以为有这么一个人。 孙一兰也就顺着解释道,“傻孩子,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你。” 她这话没有起到解释作用,反而坐实了小张同志的存在。 赵红云顿时不吃饭了,摔摔打打回了小房间,姜立文赶紧跟她回房间。 孙一兰也想跟去,姜志福拉了她一把,让她别瞎掺和人家小两口的事儿。 姜家小两口在房间吵架,老两口食之无味。 只有姜菱和姜立武这姐弟俩吃得最欢,姜立武高兴着呢,很久没有吃过这么饱了。 孙一兰做饭严格按照定量来,绝对不多做一口,他半大小伙子正长身体的时候,他碗里的饭永远没有姜立文的饭多。 问就是:你大哥上班辛苦,咱们要多体谅体谅他。 他是个不挣钱的学生,自然不能再抱怨。 姜菱睡了一晚上硬沙发,说是沙发就是长木椅上铺了条褥子。 这一晚上腰酸背痛,加剧了她想要搬出这个家的念头。 出门上班时,她脑子里惦记着怎样搬去职工宿舍,孙一兰却催着她要去跟宋观书分手。 全家一起下楼,姜立文两口子经过一晚上,如今已经和好。 姜家唯一的自行车正在姜立文□□,他骑着自行车载上媳妇伴随着清脆的车铃声一溜烟走远了。 这是为了娶赵红云,才买的自行车。 赵红云父母要了三转一响,经过孙一兰和姜志福的讨价还价,最后只要了个自行车。 为了这辆自行车,就连已经出嫁的大姐二姐都送了三十块钱回家,这钱相当于她们俩一个月的工资。 更何况还需要在家吃用的姜菱,她拿出了五十块,扣除每月交给家里的钱,还有她的必要支出,要攒小半年呢。 为了姜立文结婚全家都出钱出力,独他一分钱没掏,坐享其成得了个媳妇。 姜菱不想跟姜志福同路,她干脆加快步伐。 到了厂里,按照记忆找到财会科。 她在财会科上班,科室里加上科长副科长一共八人,科长爱喝酒经常宿醉带着酒味上班。副科长手巧,喜欢上班时间打毛衣。 两个领导不干活,工作都交给三个小兵做。 科长唐国上班时又是一身酒味,脸上一团坨红。 于是姜菱询问正在缠毛线的副科长李春娇,“李姐,我想要搬到咱们厂职工宿舍的话,应该跟谁申请呢。” 李春娇放下毛线看她,“怎么想着从家搬出来了,我记得你弟弟前段时间刚结婚。跟弟媳妇相处不来?” 整天无所事事,听听下属家的八卦就当作是看电视了。 “家里太小了,住不开啊。”不了解她性格之前,姜菱当然不会跟她说家里事,“咱们厂什么时候能再分房啊,上次分房的时候,我们姐弟都还小,我爸妈带着五个孩子挤挤倒能住,转眼间我们长大了,姐弟不能挤在一起,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我小弟要是结婚,家里就更住不开了。” 厂里各家都住不开,也不独她们一家。 财会科其他人也有着苦恼,跟着姜菱一块吐槽。 坐在一块讨论了半上午关于住房问题,到了吃饭的时间,几人才打住。 还记得姜菱的问题,满身酒气的唐科长告诉她,“去后勤领申请表,我这里给你签字盖章,就能去职工宿舍住了。” 中午大家都是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午休一会,姜菱没有午休,在后勤处众人午休之前,去领了表,等下午闲下来的时候填表,顺便请唐科长签字盖章。 唐科长下午出去开了个会,姜菱赶在下班之前交了申请表。 等后勤通过,三天之内就能住进职工宿舍了。 刚过了年,财会科工作量很少,姜菱回去的时候,科室其他人已经提前下班了。 姜菱大姐姜莲的邻居在后勤处工作,两人相伴回家时,她听到邻居说姜菱申请了职工宿舍,当即把人抛下,跑来财会科找姜菱。 办公室都没人了,姜菱打算锁门回家。 正赶上姜莲风风火火跑过来,把她推进办公室。 如果她不是女人,姜菱都要怀疑对方要对她行不轨之事。 “好端端为什么要搬去职工宿舍住?”姜莲坐在妹妹的工位上。 她还是那套说辞,“你也知道家里住不下。” 姜莲却是有点不信的,“真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红云嫁进来前你不说住不下,她嫁进来了,你却说住不下,让外人怎么想啊。” “没人多想,都是厂里职工住房面积太小导致的。” “反正你快要嫁人了,不然就再忍一忍。”姜莲是非常要面子的人,“不然你来我们家,跟你外甥女一起住。” 姜菱实在有些不太能理解她怎么想的,“去姐姐姐夫家住,说起来更不好听,还不如住进职工宿舍。” “呦,莲姐也在。”门边出现个长相清爽的男孩子,小麦色皮肤,双目灿若明星,“我来办公室找我妈,看见你俩,想着来打个招呼。” 这正是男主谢朗。【你现在阅读的是 】 4、第 4 章 他今年在警校读大四,在厂附近派出所实习,不出意外他将来会留在派出所工作。 谢朗母亲是人事处处长,他从小在厂里众星捧月长大,几乎厂里每个职工都认识他,“你们派出所下班也挺早。” 姜莲探出头看了一眼,“白姐不在办公室吗?” 姜菱和谢朗是高中同学,从前上学的时候,他偶尔会去姜家找姜菱,跟姜家人很熟了。 谢朗斜倚在门框上,耸耸肩,“办公室没人她好像出去开会了。” 隔壁办公室锁着门,姜莲便请他进屋说话。 “先进来,走廊里面有风,怪冷的。” 谢朗依言进了办公室。 姜莲:“你在派出所实习还好?能习惯吗?累不累啊?” 对于这位原书中的男主,姜菱带着好奇与审视打量着他。 感受到心上人投来的目光,谢朗站在门前有些手足无措,“派出所还挺闲,不累的。” 这时候人穷,家家户户经常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起争端,很少会闹到派出所。 姜莲面带笑意夸道,“谢朗现在真是个板正的小伙子,也不知道谁家姑娘有福气嫁到你们家。” 一张俊脸羞得通红,“以后的事儿,都说不准的。” 谢朗家庭条件好,姜莲从前没想过这件事,今天是话赶话说到这了,“你跟我们姜菱就很般配啊,郎才女貌,又是高中同学知根知底。” 越说越觉得合适,谢朗涨红了一张脸。 “您别这样说,传出去对姑娘家的名声不好。” 姜莲是过来人,哪还能看不出谢朗对姜菱有点意思。 “这好办啊,在传出去之前,你俩在一起就好。” 不等姜菱先制止姜莲,谢朗便说,“我听人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错了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姜莲笑了笑,“你这孩子,咱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有话就直说呗。” “听到有人谣传,说姜菱有对象了。”他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勉强。 这消息传的可真快啊,应该是家属院那几个大娘传的。 姜莲率先否定,“怎么可能,肯定是外人胡说的,我们姜菱没有对象。” 正在这时,留了一道缝的办公室木门被从外推开。 门外站着个清润出尘的男青年,气质矜贵,眉目如玉,不是宋观书还是谁。 谢朗曾与宋观书同一村子当知青,宋观书先下乡,又年长他几岁。 故而谢朗称他为:“宋哥。” “宋哥怎么知道我在财务科?”他大大咧咧没多少心眼,后知后觉意识到不是来找他的,“你来财务处是有事要办?” 他大大咧咧介绍道,“姜菱是我同学,也是咱厂财务科的干事,有事找她就对了。” 宋观书微微点头,他长了一双凌厉的眼睛,却总是带笑,“我来接对象下班。” 谢朗被这一句话惊到了,他在屋里的姜家姐妹身上环视一圈,“来接莲姐的吗?” 姜莲早已结婚,孩子都满地跑了,自然不可能是她。 还能是谁,谢朗不愿去想。 真是个缺心眼的熊孩子,姜莲没忍住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 联想到方才从谢朗口中听到的内容,姜莲笑的有几分勉强,“你是我们姜菱的对象?” 谢朗不傻,姜莲能想到的,他也后知后觉想到了,只不过一直不敢相信。 听姜莲提起,他便屏息凝神,希望能从宋观书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宋观书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我们昨天领证了。” 这下连着姜菱都被吓着了,这人为了刺激谢朗,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姜莲作为姜家大姐,肯定不信自己最小的妹妹会干出领证不跟家人说的事情。 “这位同志,或许你是我妹妹的对象,但结婚是大事,不好玩笑。” 他掏出个写着结婚证的崭新红本本,递到姜莲面前,还极为“不经意”令谢朗看到了结婚证上的名字与照片。 确认不是伪造的公章,姜莲拿着结婚证忍不住拍妹妹的头,“姜菱,你是不是疯了,结婚怎么能不给爸妈说,还偷偷去领了证。” 姜莲气急了,下手重的很。 “哎,姐你轻一点!” 这话一出,宋观书这个正经丈夫的动作,还没谢朗这个高中同学的反应快。 挡在了姜菱身前,“莲姐,有话好好说,别打姜菱。” 宋观书:“大姐,一切都是我的错,您要是想打,就打我吧。” 姜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虚伪。 他要是真心疼她,早就上前了,何至于在姜莲被劝住以后,才说这句话。 而姜莲不知宋观书的真面目,却对他观感极好,这青年看着文质彬彬却能挡在妹妹身前,也是个爷们。 谢朗低下头小声说:“还在厂里呢,您小点声,叫其他人听见了,对姜菱的名声不好。” 姜莲就是再傻,这时候也看出谢朗对她妹妹有意思。 姜莲是真想抽姜菱这个混账一顿,这时候却要稳住宋观书,怕谢朗方才的反应被他看出来。 毕竟姜菱已经跟他领证,再是不愿,那都是两口子, “你别多想啊,谢朗跟姜菱是同学,他俩没什么的。” 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宋观书就算曾经没想过什么,听到这话也应该多想。 姜莲和谢朗都担心宋观书想多了,姜菱注意到宋观书弯起的双眸,心想这家伙要爽死了吧。 谢朗眼神黯然,却还是应和道,“对,我们只是同学。” 宋观书声音中带着满满深情:“姜菱这么好,有人喜欢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知道她心里只有我就够了,绝对不会多想。” “我说得对吗,姜菱?” 正偷着翻白眼的姜菱突然被点名,她回答道:“是呗,要不然干啥只跟你领证呢。” 从姜菱口中说出的话,对谢朗的打击更大,他难过地看着地面。 有人欢喜有人愁。 谢朗不开心,宋观书却完全不同。 姜莲心里点了点头,这青年还挺通情达理。 原本更满意谢朗做她妹夫,如今心中的天平更加偏向于宋观书了。 小伙子长得是真好看,跟电影里的明星似的,说话斯斯文文,对姜菱也挺好。 “小宋是咱们厂的职工吗?”姜莲问。 “是,我在技术科工作。” 谢朗:“宋哥可是恢复高考第一年就考中大学的大学生呢。” 他不无遗憾说道:“我当初也报了北城大学,不过我成绩差没考中,宋哥可厉害了。” 除了遗憾便是羡慕,似乎所有他想要的东西,宋观书都能轻易得到。 包括心仪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 姜菱有些同情地看了这二傻子一眼,第一年恢复高考,谢朗身为高中生,自然报名了。 只不过他没考上,而抄了他志愿的宋观书却考中了。 谢朗不笨,然而宋观书是高智商天才,有这么个人处处跟谢朗比较,他肯定会有挫败感。 看完大半本书的姜菱一直搞不明白,宋观书为何处处看谢朗不顺眼。 谢朗是个阳光的人,对任何人都没有敌意,不应该是他得罪过宋观书啊。 姜莲:“小宋父母是做什么的呀?” 无论什么时候,父母的工作都是挑选对象时的重要指标。 宋观书平静说道:“我父母都已经去世。” 谢朗真是个圣父了,虽然宋观书抢了他心上人,他却帮忙说话,“宋哥很能干的。” “是的。” 姜莲没好气的瞪了眼姜菱,是丈母娘看女婿,看宋观书越看越顺眼。 “你俩也领证了,今晚我带着你们一起回家,也得跟家里说一声。” 宋观书十分乖巧,“都听大姐的。” 他们三个是一家人,谢朗自觉多余,想要默默离开,却被姜菱叫住,“谢朗很长时间没来我们家玩了,今天家里人多热闹,一起吧。” 姜莲没忍住剜了这死丫头一眼,带着新女婿回家,把谢朗请去看什么。 “谢朗来人事处找白处长,你别添乱。” 不管姜莲的眼神有多吓人,姜菱端坐,岿然不动。 她当然知道不合适,可若是谢朗跟着一起,又外人在,姜家人即便想要发作,也得悠着点。 事后,她就会搬到职工宿舍去住。 “我,不太合适吧。”姜菱邀请,谢朗还挺想去的。 宋观书也邀请他,“一起吧,刚好人多热闹。” 既然作为姜菱丈夫的宋观书都开口了,谢朗也就不犹豫了,“那好。” 宋观书和谢朗各骑了一辆自行车,姜菱和宋观书是“夫妻”,理应让宋观书载着她。 谢朗平时没少载厂里的大姐大姨一段路,倒是习惯了。 姜莲麻利坐上谢朗的自行车后座,回头见妹妹还在磨叽,便催着她,“快着点。” 姜菱还记得昨天被摔在地上,她说,“我还是走着回去吧。” “我既然骑了自行车,就没有让你走回去的道理。” 豁,别忘了你昨天下午的壮举。 姜菱小小的刺他一句,“不会摔下来吧。” 宋观书淡笑,“你在后面,我一定会小心,万一摔下去我给你做人肉垫子。” 姜菱昨天摔在地上啥事没有,就得益于他这个人肉垫子。 姜菱搞不懂,这人是故意秀恩爱,还是在阴阳她。【你现在阅读的是 】 5、第 5 章 姜莲摇了摇头,“这俩人可真是够腻歪的。” 她这是说给谢朗听的,既然小妹已经结婚,就最好能让他打消对姜菱的好感。 “第一次去你家,还是应该带着礼品上门。” 日化厂距离家属区不远,宋观书却绕去供销社,买了两瓶罐头两瓶麦乳精。 姜莲和谢朗比他们俩先一步回去,除了在学校晚自习的姜立武,姜家其他人都在家。 孙一兰看见大女儿,刚想问一句怎么突然回来了,就看到跟在他身后的谢朗了。 尽管已经过去好几年,少年成长为青年,还是能够一眼认出这是谢朗,白处长家的儿子。 这可是稀客。 有谢朗这个外人在,姜莲不能立刻跟家里人说姜菱这死孩子跟人领证了。 姜志福和姜立文父子俩赶忙请人坐下,又拿出了前些天办喜事剩下的喜糖。 姜志文掏出一支烟递给谢朗,这是来家里客人的最高礼节了。 谢朗摆摆手,“谢谢,不会。” 姜志文塞了两遍烟,都被谢朗拒绝了,他便自己点上了火。 姜菱从外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子刺鼻的烟味。 客厅内烟雾缭绕,谢朗像个小媳妇,夹在姜志福与姜立文父子中间。 “老三,你这是?”孙一兰忍不住率先开口。 昨天听说姜菱有对象,看见他身后的男青年,众人也都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孙一兰心中埋怨姜菱带着男朋友回家,也不知道提前跟家里说一声。 “你是小宋吧,快进来。” 姜家房子小,客厅也小,沙发上能挤下三个人已然是极限。 “不知道您二老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点。” 宋观书将手里的布兜子递过去,孙一兰看见橘子罐头和麦乳精,眉眼先舒展了两分,这可都是贵重东西。 姜莲有点搞不懂自家的情况了,父母显然知道小妹有对象,但她不清楚父母知不知道他们领证了。 孙一兰按照惯例,把收到的贵重礼物放回大房间,姜莲也跟着一块进了屋。 整个小客厅,只有姜菱和宋观书是站着的。 姜菱找出两个小马扎,一个人一个,在角落坐下。 谢朗不抽烟,为了招待这位贵客,除了喜糖外,姜家父子还拿出了熟花生,请他吃。 他被姜家父子夹在中间,轮番询问大学学习经历,以及派出所的工作经历。 姜菱上前给宋观书抓了一把,“吃吧。”可怜见的,拎着一兜子礼物上门,连块糖都没混上。 宋观书有洁癖,熟花生带着壳,外皮沾着土,很脏。 就这样放到他的衣服上,他很难受。 罪魁祸首不觉哪里不对,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他忍着不适,说道:“谢谢。” 谢朗要应对姜家父子的盘问,余光观察到姜菱和宋观书的互动,内心一片酸涩。 姜家父子一门心思都在人事处处长的独子身上,对于女儿带回来的对象漠不关心。 宋观书没有半分因为被冷落而生出的不满,只默默地剥花生。 姜菱注意到,一开始只当他这是想自己吃,却没想到他竟将剥好的花生递给自己。 突然产生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有没有,书中最大的反派,没事就想着搞事情给男女主添乱的反派,竟然会给他剥花生。 当然,姜菱很快就反应过来,这狗东西除了又在给自己立人设,还为了当着谢朗的面秀恩爱,真是不要脸。 不多时,主卧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什么!” 姜菱压低声音小声同身边人说,“她也知道了。” 下一秒,主卧门从内打开,孙一兰站在门口大骂:“姜菱,你是疯了吗!” 姜莲已经批评过小妹了,这时候能够替她讲话,“妈,你小点声,别让邻居听见以后笑话,对小妹的名声不好。” 姜志福和姜立文不明所以,忙问:“怎么了?” 姜志福眼神示意妻子,有客人在呢,让她悠着点。 孙一兰哼了一声,“怎么了,问你闺女去!” 妻子不回答,姜志福便看向了大女儿,是大女儿跟妻子一起在房间中嘀嘀咕咕,她肯定知道什么。 姜莲担心就这样告诉父亲,会当着客人的面闹起来,她自然不能说。 她不说,姜菱却自己说了,她握住宋观书的手,十指交扣举起来,“没错,我们在一起了。” 宋观书想躲开的,他厌恶与人肌肤相亲,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谢朗也在。 他神态自若地微笑,没有挣脱开。 姜立文骂她不知羞耻,“知道你俩处对象了,毕竟还没领证,就这样手牵手,害不害臊啊!” 婚前牵手在小情侣之中十分常见。 别人说姜菱不害臊,她都接受。就是姜立文说她不害臊,她不能接受,“婚前牵手算什么,还有人婚前搞出孩子呢。” 姜立文想要发火,碍于谢朗在场,只骂了她一句吃里爬外。 谢朗弱弱帮她辩解,“姜菱和宋哥是两口子,牵个手算不了什么。” 两口子! 谢朗感觉不对劲,起身对众人歉意说道,“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一趟。” 都是姜菱的家务事,他不能再掺和了。 姜菱必然不能让他回去啊! 现在有谢朗在,让姜志福知道,当着客人的面,他总不会立刻闹起来。 姜菱挽留道:“你好容易来家一趟,总不能连顿饭都不吃,就让你回去,传出去要被人家讲我们坏话的。” 姜莲瞪了她一眼,这丫头是想干嘛啊。当着自己丈夫的面,挽留另一个男人。 姜莲在一旁打哈哈,“没事,家里要是有急事,就先回去。什么时候馋你婶子做的饭菜了,只管来家里,想吃啥就说。” 姜志福在这个家向来一言堂,三女儿未经过他的同意就跟人领了证,这明显挑战到了他作为一家之主的权威。 她犯了错误,还毫无后悔之意。 在姜菱挽留的目光中,谢朗最终还是离开了。 他离开以后,姜志福也不必再压抑着内心的暴怒,他上前一步,扬起巴掌。 “反了你这个小兔崽子,这几天过年,老子不跟你一般计较,真当老子怕了你。” 他在厂里做装卸工,力气大脾气暴,沙包一样大的拳头打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姜家三女两儿子,只有姜立文作为长子,较少被他上手打。 三个女儿经常被她打得浑身是伤,姜莲和姜荷这两姐妹是在出嫁以后,身为家里的外人,他不再伸手打她们了。 姜菱成年,在厂里有了体面的工作,姜志福在家里不经常动手了。 姜菱这具身体,对姜志福巴掌的记忆远超其他。 她一下子躲在了宋观书的身后,既然他有心扮演恩爱丈夫,也得给他个表演的空间。 宋观书看着瘦弱,却拦住姜志福将要落下的巴掌,“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姜莲站在小两口的身前,拦着想要打人的父亲,女婿还在家里呢,怎么能动手打姜菱呢。 得罪女婿不说,以后姜菱在丈夫面前哪里还能抬起头啊。 第一次带着丈夫上门,就被父亲打了一顿。 事儿不是这样办的。 孙一兰伸手要把姜莲拉开:“你们都别拦,也得让她长长记性!” 姜莲搞不懂,她爸糊涂就算了,她妈应该劝一劝,却在这添乱,实在太离谱了。 “妈,你就别在这添乱了。”她苦口婆心道,“您劝一劝我爸。” “大姐,您这话说得没道理,三姐做得不对,爸教育她又有什么不对,难不成你觉得爸的做法有问题?”赵红云凉凉地开口,给本就不平静的气氛又加了一把火。 家里这几个孩子,姜菱生得最好,姜志福对她最寄予厚望,希望能靠这个小女儿跟政府的大干部攀亲家,再次也得是厂领导家的孩子。 宋观书的父母双亡,而且成分不好,这个女婿他非常不满意。 姜志福明确说道,“你们的婚事我不满意,你们明天就去民政局离婚!” 哪有刚结婚就离婚的道理,姜莲说:“小宋人不错,对待三妹也好。” 父母的想法,姜莲大约知道,希望妹妹嫁到个好婆家。想要找个当干部的亲家,这是人之常情,只是小妹毕竟已经跟人领证,即便离了婚,那也是二婚,再找对象还未必能比得上宋观书。 姜志福这一巴掌没打出去本就心里窝火,右手被小女婿钳在半空中,更让他在妻儿面前失了面子。 他需得把这一巴掌打出去,才能找回面子。 “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姜莲急着讲话,语气不免有些着急,就让姜志福有了发作的理由。 他左手扇了过去,“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姜莲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孙一兰不心疼女儿,反倒冷嘲热讽:“该,都说了让你别管,非要上前添乱,惹你爸不高兴,你满意了?” 姜莲捂住脸,不可置信看向父亲,自打她成家以后,就再也没有被打过了。 她已经是三十来岁的人了,孩子都能上小学,却被父亲打了脸,疼是一方面,主要是屈辱。 见她脸上浮出巴掌印,姜菱皱起眉毛,“你是有毛病吗,大姐没有做错任何事,你凭什么打她。” “我是她老子,我想打就打!” 孙一兰也说,“怎么跟你爸说话呢,如果不是你胡闹,你爸怎么会打你大姐!” 姜菱能感受到手下姜莲皮肤在迅速发烫,“我有什么错,现在婚姻自由,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 “你们姐妹几个从小吃穿,全靠我在厂里装货,现在长大,翅膀硬了,还敢跟我顶嘴。早知道你们长大以后不孝顺,还不如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把你们给溺死!” 一家子没有劝架的人,姜立文两口子只恨打得不够严重,站在一旁默默拱火。 姜菱垂下眼睫,平静说道,“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您现在把我们姐妹几个溺死叫作杀人,你也不想被厂里知道自己打骂老婆孩子的事情吧,要是闹起来了,咱们都别想好过。” 姜莲拽了下妹妹的袖子,让她讲话注意点,毕竟是生养了她们的父母。 姜志福是老思想,认为老婆孩子都是自己的个人财产,他想怎么打骂都是家务事,即便是厂长也不能插手。 他还是有些欺软怕硬,听她语气强硬,心里还是有点犯嘀咕的。 家里只有老大那丫头是个好孩子,老二和老三都野得很,老二能干得出来跟厂里举报他的事情。 他曾经认为老三不会,现在也说不准了。 在家里当了这么多年的独裁者,姜志福有一套独属于他的办法,把握住妻子儿女们的命脉。 一句话概括便是,赶出家门大法好。 妻子娘家早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离开了这间家属院,她就要流落街头。 已经成年的妻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的几个孩子。 通常只要提出将他们赶出家门,不管哪个孩子都会乖乖认错。 这办法,姜志福极少使用,通常他都用物理手段解决。 姜志福暴怒道:“这里是我家,你们都给我滚!”【你现在阅读的是 】 6、第 6 章 姜菱心里直摇头,姜志福也真是的,这么多年都没长进。 被赶出家门,这是天大的事儿,从小养成的习惯,令姜莲早早替小妹道歉,“爸,姜菱不是故意的,您别跟她生气。” 姜菱蹬蹬蹬冲到大卧室,把原身早就已经收拾好的行李提上,看见随意扔在床上的麦乳精和橘子罐头,她略微停下脚步。 随即从姜志福两口子的卧室冲出来,一手拉着姜莲另一手拉着宋观书,离开的时候,还不忘甩下一句狠话,“走就走。” 姜志武从学校下了晚自习回家,楼道里没有灯,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楼,看见有人幽幽站在楼梯间,吓得他以为见到了鬼。 他不敢往上走,“鬼”却下楼来找他,越走越近不说,那“鬼”长得有点眼熟。 “大姐?!”是熟人他可就不害怕了,他拍了两下胸脯,“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啊,你咋回来了?” 也不怪他这样问,元宵节前一天姜家办喜事,姜莲回来过。 距离上一次回家,不足一周。 姜莲勉强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学校食堂能吃饱不?” 说着,他就要从兜里掏钱和票。 姜立武正是能吃的年纪,姜莲担心小弟吃不饱。 姜立武赶紧后退了两步,“三姐给我的零花钱还有,你那钱留着给孩子买糖吃吧。” 他愿意要三姐姜菱给的零用钱,不是因为跟三姐的关系更加亲近,而是姜菱还没成家,大姐有丈夫婆婆,不能一味贴补娘家。 况且,大姐她还有自己的孩子要养。 他看见姜菱手上拎着个大包裹,原先放在爸妈卧室的角落里,用以收纳姜菱的日常衣服。 姜立武有些不解,看这三人脸色不对劲,他跟着下了楼。 屋外寒风凛冽,姜莲艰难开口,“别送了,回去吧。” 姜立武对三姐身边的陌生男人很是好奇,然而当着对方的面,却又不方便问。 被姜立武打岔,走到楼下姜莲才想起问,“你带着行李出来,是想......” 姜菱:“我去职工宿舍住。” 姜莲突然想到了,她下午去财务室找这丫头的原因,难道她早就想到会被父亲赶出家门,所以提前跟后勤申请了职工宿舍。 可既然已经料到会发生什么,她为何不尽量避免被赶出家门呢。 本着家和万事兴的念头,姜莲劝道:“咱爸就是那么个性子,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他?听大姐的话,回去跟他服个软,就没事了,别跟他犟着来。” 一头雾水的姜立武总算搞清楚,他不在家的时候,爸跟姐起了冲突,他爸压制不住三姐,就搞老一套,嚷嚷着让人滚出去。 姜立武弱弱开口,“姐去宿舍住也好,总比住在家里强。” 姜莲:“这叫外人听说,多丢人的。” 姜菱揽住大姐,给姜立武摆了摆手,“哎呦我的姐,您已经嫁人了,就别操心家里这些破事。” 姜立武还想追上俩姐姐,仔细询问家里为何会闹起来,人已经走远,他只能背着挎包回了家。 家里的氛围很不好。 邻居们已经吃完了晚饭,孙一兰阴着脸在公共厨房里做饭。 姜立武回到家以后,大气都不敢喘。 姜菱离开这个家以后,他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他跟姜立文和赵红云两口子聊不来,更是不敢直接跟盛怒中的姜志福搭话。 直到躺在床上,他还是没有想明白,姜菱跟她爸为了啥事闹起来。 以及,刚才站在姜菱身侧的男青年又是哪位? 日化厂家属院周围路灯不多,散发着微弱的光晕。 姜菱从自己的包裹里掏掏掏,掏出了橘子罐头和麦乳精。 姜莲看着熟悉的物品,一时之间有些失声,“这不是......” 姜菱把俩橘子罐头塞到姜莲棉袄兜里,“带回去,给孩子吃。” 装着麦乳精的布兜被她挂到了宋观书的车把上,“带回去,自己留着吃。” 这么多年,宋观书第一次经历,带去别人家里的礼品,被原模原样地拿了出来。 姜菱她,真是一朵奇葩。 不过这个举动,还挺解气的。 姜莲点了点她的额头,声音中带着两分无奈,“爸妈肯定更生气,不会轻易原谅你了,下次做事之前要想想后果。” 她想不通今天的事情发展,本来是小妹带着对象回家给爸妈看,结果她跟小两口一起被赶了出来。 姜菱耸耸肩,正是因为想到了后果,她才会这么做。 想想姜志福孙一兰生气的摸样,她浑身轻松。 姜菱冲着宋观书点点头,“你先回家吧,我跟大姐今晚去宿舍对付一宿。” 宋观书:“两个女同志不安全,我送你们去宿舍再回去。” 自家在妹夫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姜莲面上无光的同时,又担心影响小妹在他心中的形象。 “小宋,让你见笑了,我爸脾气不好,但绝对不是个坏人,今后若多了解他,就能够知道,他这人最正直了。”都到了这时候,她还不忘给姜菱撑场子,“姜菱是我们家最小的女儿,我妈爸最疼她了。” 姜菱无语望天,她大姐胡说八道的能力真不一般,刚才姜志福还想要扇她,现在最疼她。 “你以后要是敢有半点对不起她,别说我爸妈,我们家三姐妹都不会放过你。” 正常情况下,这话该是姜志福和姜立文父子俩说,可现在指望不上他们,只能由姜莲开口。 对着睚眦必报的反派放狠话,不要命啦。吓得姜菱立刻捂住了大姐的嘴,她干笑两声,“我大姐跟你开玩笑呢,正是因为知道你是个好人,绝对不会欺负我,才敢跟你这样说。” 她正心中琢磨反派是否会生气,就听见黑暗中略微有些鬼魅的声音问。 “姜菱,你是害怕我吗?” 突然被叫,姜菱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 这人的直觉真是敏锐得可怕。 姜菱必然不能承认,她胡言乱语道,“瞎说,我爱你尚且来不及,怎么会害怕你。” 姜菱急切看到宋观书的反应,偏头去看,只看到在黑夜中格外冰冷的眼神,在与姜菱眸光相对时,他脸上重新挂上了熟悉的温和虚伪的笑。 变化来得太快,仿佛一切都是姜菱的错觉。【你现在阅读的是 】 7、第 7 章 姜莲有点小嫌弃,从前都没有发现,这丫头说话如此肉麻。 职工宿舍距离家属楼不远,姜菱姐妹在职工宿舍即将落锁之前进去。 厂里发的房子不大,许多人家都是几代一起挤着住。 平日里自家还能一起挤一挤,若遇上外地的亲戚朋友走亲戚,就得带着人来职工宿舍住。 说是职工宿舍,在某些方面,承担起了日化厂招待所应有的作用。 厂里职工的家属尚且能短暂住几天,更何况是本厂职工。 姜菱以家里住不下为理由,在职工宿舍暂时住上几天,等到后勤通过她的申请,她就能正式搬到宿舍里去住了。 姜莲不想顶着巴掌印回家,让丈夫和婆家人看见要回姜家闹事,她也就跟着妹妹一起住进宿舍,等明天脸上的巴掌印好了七七八八,她回家的时候不会再被注意到。 日化厂职工宿舍八人一间,房源紧张,两人被宿管塞到了一个没有住满的房间。 这间宿舍许是经常有外人来住,宿舍中的女工早已习惯,照常洗漱上床。 姜莲本想着睡觉前再跟妹妹说些知心话,免得妹妹对父母心生怨怼。结果这间宿舍外人在,家丑不可外扬,她只能压下心中念头,等再找独处机会。 住进宿舍,比不得家里自由,跟五个陌生女工睡在一起,却莫名觉得有了隐私。 姜莲婆婆在销售科做科长,大小算是个小干部。 姜莲一夜未归,怕婆家人担心,带着姜菱去销售科走了一趟,告知对方她昨天晚上的行踪。 她还想跟妹妹说两句知心话,姜菱举起姜莲腕上手表,凑近看了一眼,“要迟到了,上班去,有什么事咱以后再说。” 原本姜莲起很早,按照她的时间,姐妹俩手拉手能说半小时掏心窝子的话。 时间全都被姜菱赖床了,她从水房洗漱回来,姜菱还没有从被窝里爬起来。 睡在陌生的地方,姜莲一晚上都没太睡好,故而天不亮就醒了,只是担心起床会影响同宿舍女工睡眠,一直睁着眼在床上躺着。 听着头上传来匀称的呼吸声,回想姜菱昨天还跟父母吵了架,姜莲在心中感慨,这丫头真是心大,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耽误她睡觉。 只是她作为大姐,要比家中弟妹操心得更多一点。 父母和妹妹发生矛盾,她总要从中帮着调解的。 同宿舍女工都爬起来洗漱了,姜莲总算能下床了,然而姜菱还在被窝里一动不动,睡得那叫一个香。 姜莲担心她是不是睡过去了,还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有气儿。 睡梦中的人感受到脸上的凉气,带着鼻音撒娇道,“姐,我再睡一会儿。” 姜莲没办法,任由她睡了一会儿又一会儿。 虽然姐妹俩没迟到,但姜莲原计划讲知心话的时间没了。 姜菱匆匆赶到财务科,除了唐科长以外,财务科的人都齐了。 财务科共七个工人,除了喜欢喝酒的唐科长,以及爱在上班时间打毛衣的李春娇副科长外,还有个副科长叫魏明。 财务科并非大科室,员工不超过十个人,正常情况下只有一个科长和一个副科长。 魏明他是厂长的妹夫,厂办公室为了他,在财务科多设置了个副科长的职位。 李春娇主管资金,财务科两位出纳,于家凤和周迎春都由她负责。 魏明主管核算,两名核算员和一位财务科文员,都在他手下做事。 姜菱就是核算员,财务科另一位核算员是个四十多岁快要退休的男人叫陆建国,秃顶大腹,他的工位在姜菱对面。 姜菱对他的印象不太好,他衣袖上常年有着黑亮的油渍。 刚才椅子上坐下,陆建国就甩过来一沓子发票,“刚你没来,这是采购科刚送来的发票,劳烦小姜把这些发票给登记了。” 财务科的八个人挤在一个大办公室内,姜菱左侧坐着两位出纳。 只要不是厂里发工资的时间,于家凤和周迎春都挺闲的。 她俩跟副科长李春娇学习,听着收音机打毛衣。 收音机是魏明从家带来的,他当初把收音机带来时说,为丰富财务科的业余时间。 其他人都挺喜欢没工作的时候听一听收音机,靠着这台收音机,让空降进财务科当副科长的他一下子收获了好人缘。 别人尚且好命能够边听收音机边做自己的事情,姜菱就只能苦哈哈地干活。 原本应该放在魏明那里的档案柜钥匙,因为只有姜菱用,便一直扔在她的抽屉里。 唐科长不在,魏明替他去开了个会,这种事情时常发生,甚至有时候厂办会主动叫魏明去开会。 魏明开会回来时,办公室其他人已经收拾好桌面,只等中午下班就去食堂吃饭。 魏明打趣还在埋头工作的姜菱,“姜菱还在理账呢,真是上进的好同志,咱们科里的老同志得跟年轻人学习啊,学习姜菱同志的热爱工作的劲头。” 姜菱是财务科年纪最小的,也是进来最晚,资历最浅的,若非如此也不会所有苦活累活都落在她的头上。 这个时代大家都是非常有责任感,热爱荣誉,魏明把姜菱单独拉出来夸,其他人心里很不舒服。 别人也都是要面子的,顿时所有人都不太高兴。 看姜菱的目光里充满防备,仿佛她故意在领导面前努力工作,只为出尽风头。 姜菱心里烦得很,活儿没少干,结果还没得了好。 至于说多表现,在领导面前卖个好,将来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姜菱想都不敢想。 厂里讲究论资排辈,讲究领导家的亲戚好升官。 干得好不如生得好。 陆建军笑了两声,“年轻人上进是好事,我这年纪大了,再过上两年就退休了,将来科里核算的重担就要交到小姜肩头,她多学一些知识,将来也能够带新人。” 姜菱坐在靠门的位置,进进出出的凉风吹进来,握着笔的手被冻得发红,她时而哈气搓手。 窗户下有暖气,唐科长和两位副科长的办公桌靠近窗户边,一来视野好,二来冬天有暖气。 姜菱抬头看了眼办公室的挂钟,也准备收拾去吃午饭。 魏明却上前两步,来到了她身边,“我看看你做的账。” 魏明伸出手,不偏不倚要落在她手背上,姜菱轻巧地缩回手躲了过去。 他以为只是巧合,小姑娘很单纯,想不到其他方面。 魏明又伸出手,将要搭在姜菱的后背上。 姜菱在职场见惯形形色色之人,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脸上的笑容却没消失。 “您先看账,我去接杯热水喝。” 陆建军交给她的单据,已经全部做完账了,只剩下找时间再核对一遍。 魏明看见她已经做完账了,下意识认为光凭她做不到,一定是胡乱写的。 “姜菱,这我得批评一下你,咱们做财务工作,最重要的是细致,不能瞎写一气,将来若是厂里查账发现问题,那可就是大事,即便我哥是厂长,也帮不了你。” 魏明说的是大事,财务科其余几人目光齐齐看过来。 姜菱端着搪瓷缸,还没走远,就被他教育了一通。 她似笑非笑问道:“魏科长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魏明必然不能承认这一点,他在下属面前向来是个好相处的领导,且他是想让姜菱感觉到对她的“偏爱”。 姜菱没有按照他的想法发挥,这让他有些苦恼。 正常情况下,他提出质疑,姜菱应该解释自证,然后他再表示百分百的信任。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再机灵的小姑娘也要唯命是从。 “怎么会呢,我当然信任你的工作能力,当初招工的时候,你其实不太满足咱们财务科的要求,你太年轻又太稚嫩,组织上希望招个体力好的小伙子,但是我觉得你这个小姑娘不错,顶着巨大的压力把你招了进来,如果不是相信你的工作能力,我又怎么会把你招进财务科呢。” 魏明满心等着姜菱的感恩戴德,却看她皱皱鼻子说道,“厂领导歧视妇女,我要去妇联告他们。魏科长劳烦你帮我做证,咱们一起去妇联,您是个正直的好人,务必跟妇联大姐实话实说,告诉他们是哪个领导歧视我们女同志!” 魏明忍不住想要扶额,他怎么都没想到,他说了那么多,姜菱从中得到的关键信息是厂领导歧视妇女。 歧视妇女的“厂领导”固然可恶,难道我英雄救美的壮举不应该被你歌颂感动吗? 魏明有点怕这姑娘了,从前没发现,这丫头虎了吧唧的。 他当然不能去妇联告状了,不愿得罪厂领导只是表象,主要原因是歧视妇女的厂领导是他杜撰出来的,经不起推敲与对峙。他本意只是想获得女下属的崇敬。 不仅他不能去,还得拦住姜菱。 魏明笑着摇摇头,一副纵容的表情,“别怪领导们总说年轻人做事不靠谱,你这个小同志也太爱上纲上线了,要是再往前数十年,那得是个到处搞串联的红小兵。” 姜菱脸上笑容不变,这人可真够阴损,老百姓对红小兵那是要敬而远之的。 他把姜菱与红小兵对比,会让姜菱被同科室的干事孤立,偏偏姜菱还不能直接指出问题。 说他骂自己,就是说那是贬义词,这可是犯了政治错误,【你现在阅读的是 】 8、第 8 章 姜菱十分谦虚说道,“多谢魏科长抬举,我哪有那个本事啊,上学时候老师总说我木讷,比不上班里出去闹革命的同学,我那时候就知道,我就一普通人。” 别扯些有的没的,再往前数十年的时候,姜菱还在上学,她也没有出去闹啊。 魏明脸上笑容一僵,他很喜欢给人扣帽子,不管是对手还是亲人,想要控制对方的第一步,便是让对方有把柄在他手上。 他靠着扣帽子这一招,一直无往不利,没想到这次却失了手。 他心中姜菱只是个花瓶美人,他不认为对方是变得聪明了,只当她是误打误撞。 连着几次被下了面子,他脸上没光。 虽然只是个财务科的副科长,他一直以下一任财务科科长而自居。 身份地位不如他的工人干事总是捧着他,他都快要忘记被“冒犯”的滋味。 陆建军很有眼力见儿,帮魏明打压姜菱,“小姜啊,年轻人最重要的是谦虚谨慎,你年龄小不知道,咱们魏科长年轻时候可是咱们北城有名的神算子,青年才俊,也是日化厂运气好,在众多单位中把魏科长抢到了厂里。” 魏明是厂长的妹夫,光靠着这一层关系,就能让他用力去拍马屁。 不得不说,别看陆建军快到退休的年纪了,拍马屁的能力一点不差。 难怪古代的奸臣邪宦都是男人,男人在拍马屁上确实更加有天赋。 “让魏科长多指点指点你,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应该感谢魏科长愿意教你,而不是故步自封抗拒抵触。” 魏明年轻时候没有陆建军吹嘘的那般邪乎,是个有些才能的普通人,为了走捷径娶了厂长离过婚的妹妹。 他当上了小领导以后,经常听到关于自身的各种吹嘘,久而久之就真的以为那个人是他,很是得意。 魏明畅快地笑了,“不知者无罪嘛,这群孩子们总觉得有年龄优势,比咱们这群老帮菜强,实际上她们还都有的磨呢!” 姜菱意识到,她在吃饭前走不出财务科办公室了,她干脆把搪瓷杯放到桌上。 她愿意学习专业知识,却不想被魏明打着教学的名义揩油。 一次两次或许是巧合,次数多了就是故意。 姜菱唇角微微扬起,“我虽然是新人,进入财务科也有两年多的时间,这两年的时间,我兢兢业业学习财会知识,将所学到的知识认真贯彻到工作当中,自认为将前辈领导们教给我的知识都吸收了。难道说魏科长还有不外传的独门秘籍,没有传授给我。” 姜菱的语气卑微,却火药味很强,魏明带着几分恼羞成怒把账本扔到桌面上,“我不信你一上午记完了所有的账,这肯定是你瞎写的。” 姜菱本就做事认真,更何况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对于科室内的其他干事她都不熟悉,不能跟其他人聊天,手边上没有毛线。 陆建军给她交代了个工作,她就只能埋头去做。 认真工作,竟然成为了她的错。 “是或不是,您检查一遍就知道了。” 姜菱把票券和账本一起推了过去。 魏明自是不信姜菱有认真记账,这些票券,陆建军至少要用三天的时间才能完成登记。 姜菱她只用了半天,这怎么可能。 魏明是领导,检查属下工作的行为略有些掉价。 陆建军有眼力见地说,“我来我来。” 他已经做好了戳穿姜菱的准备了。 桌角摆着算盘,姜菱上午算账时一次都没有用过。 陆建军看姜菱拿着纸笔写写画画,还当她在磨洋工。 他时常这么干,只要领导交给他的工作一直做不完,他就能一直 反之,如果他每次都做得又快又好,领导并不会因此而赏识他,只会因为他能力出众,把全部工作都交给他。 他营造出看似很忙的氛围,但实际工作没有任何进展。 久而久之,领导就觉得他工作量大,需要有人合作。 这也是日化厂明明规模不大,却有两个核算员。招姜菱进厂里,就是为了解决工作量太“大”的问题,陆建军一个人不能按时完成上面交下来的工作。 姜菱还没有来得及进行复核,但她对自己有信心。 检查花费的时间比登记少很多。 姜菱看了眼即将吃饭的时间,催促道,“马上吃中饭了,麻烦稍微快一点,别耽误大家伙吃饭。” 财务科其他干事手上的“活儿”都续上了,假装自己在忙,没有在看热闹,实际上耳朵都快要竖起来了。 陆建军检查完,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算你走运,竟然蒙对了。” 姜菱气笑了,他还真是死鸭子嘴硬,坚持不肯认她靠实力。 这个结果魏明很意外,刚才是他信誓旦旦主张姜菱懈怠工作。陆建军检查没有出错,虽然找的借口是姜菱运气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并非运气。 魏明心中对陆建军带着两分的埋怨,都怪他从前干活太慢。 明明他是那个挑事的,却一副老好人的口气说道,“行啦行啦,不管是蒙对了数字还是如何,只要最终的结果没有错就行,也到了吃饭的时间,快去食堂吃饭,同志们不要因为这种小事耽误了吃饭。” 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把姜菱受到的委屈抹除掉。 姜菱心中吃饭更重要,懒得跟魏明再掰扯。 日化厂规模不大,效益却不错,其生产的香皂、洗衣膏销往全国各地。 因着效益好,日化厂食堂每顿都能见到点油腥味。 姜菱从前不爱吃肉,更喜欢吃蔬菜水果。 许是这具身体肚子里缺少油水,她连做梦都是吃肉。 食堂供应荤菜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在肉面前,魏明简直微不足道。 姜菱到食堂的时候早,抢到了肉菜,她幸福又痛苦地吃完了一顿饭。 趴在桌子上午睡了一会儿,下午闲着没事干,她从桌兜摸出一本书,故事有点无聊,但能够打发时间。 是前些年流传的手抄本,曾经被禁止的手抄本,只因环境不同,甚至能够出版发行。 她正看着,陆建军突然把一大摞票券摔到她的桌上。 “这是去年的账,你核查一下有没有出错的地方。” 姜菱的眉毛微微皱起,“去年年底不是才检查过一次,怎么还要检查?” 陆建军头顶没毛,出门的时候防止冻到头皮,会戴上个毛线帽,午睡的时候他没有取下。 冬天静电多,刚把帽子摘下来,那些仅存不多的头发在静电的作用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让你干你就干,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财务科是个好地方,厂里很多子弟想进咱们科,你要是不能干,不如趁早退位让贤。” 姜菱明白了,这是看她闲着了,故意给她找事做。 “我想请问一下,我是厂里的正式工人,工作上没有过错误,您想要开除我,是以什么身份呢?” 姜菱言外之意就是,都是普通工人,装什么大尾巴狼,还趁早退位让贤。 就是厂长都不能随便清退工人,更何况你呢? 自打上午的闹剧过后,魏明从家带过来的收音机没有被打开过。 他们科室可比收音机播放的新闻精彩多了。 姜菱这丫头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突然变得特别厉害。 拳打即将退休倚老卖老陆建军,脚踢厂长亲戚副科长魏明。 陆建军嘴皮子比不过姜菱,想起了找领导出头。 “唐科长,你可得管管小姜,她也太没大没小了,我好歹是她的前辈,她对我丝毫没有尊重。” 魏明作为关系户,每天忙得很,不是陪厂领导吃饭,就是跟别厂干部开会,他每天待在财务科的时间不长。 下午也是不出意外地不在财务科,吃饭前魏明吹嘘的时候,姜菱听了一耳朵,似乎是陪厂长姐夫跟政府的领导一块吃饭。 陆建军是魏明的忠实狗腿子,自打魏明进了财务科以后,他的眼里再也没有了其他人,只剩下了魏明一人。 唐科长和李春娇早就不被他放在眼里,若不是今天魏明不在,他又急于找人撑腰,未必能想起还有个唐科长。 “今天不尊重我,明天是不是敢跟你没大没小。” 作为领导,即便唐科长在财务科已经没有威信,他还是害怕陆建军假设的情况出现。 更何况陆建军是科里的老人了,在厂里的资历比他还要老。 即便心知是陆建军惹事,唐科长还是说道,“姜菱,咱们财务科跟钱打交道,出不得半点的错处,多检查两遍是好事,是为了更加稳妥,你是年轻人,别怕干活,再检查一遍。” 唐科长昨天才帮着姜菱申请宿舍的表格上签了字,欠了他的人情,姜菱只能笑着说好。 跟魏明和陆建军都起了龃龉之后,姜菱反而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在。 既然是核查工作,那就不急着做。 一下午的时间,姜菱只检查了一张发票。 下班以后,姜菱在食堂吃了晚饭。 食堂每顿饭都有供应,只不过中午在食堂吃饭的工人数量更多,绝大多数工人为了省钱早晚在家吃饭。 晚上在食堂吃饭的工人数量少,为了省事儿,通常把中午剩下的饭菜热一热再卖出去。 根本就没有肉,还要进行二次加工,那味道只能用难吃来形容。 吃完晚饭,姜菱一个人回到前一天晚上留宿的寝室。 寝室中的女工本来叽叽喳喳地聊天,在她进来以后陷入了死一般地沉默。 她们的聊天内容也不是多私密,只是突然进来个外人,就感觉有些奇怪。 姜菱想着以后说不定就是室友,要打好关系。 跟她们分享了糖果,有了零食破冰,姑娘们对待她就没那么强烈的抵触心理。 分享了各自科室的八卦,说说闹闹就到了熄灯时间。 日化厂女工多,住在宿舍的姑娘们情况相同,都是房子太小住不下,家里不舍得男娃出来住,反正女孩将来是要嫁去婆家,就先去工人宿舍住两年,等出嫁以后就不用再住宿舍了。 宿舍中的姑娘问了姜菱为何住宿舍,发现彼此情况相似,便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跟同寝姑娘第一晚相处不错,大家知道她已经向后勤处提交了住宿申请。 对于姜菱跟大家将来能成为正式室友,表示了期待。 宿舍住不满八人,就一直有日化厂亲朋前来借住,来来往往全是陌生人,对她们来说极为不方便。 明明是宿舍,却搞得像是旅店。 她们都非常希望宿舍能够尽快住满八个人,在跟姜菱的短暂相处中,感觉这人还不错,那就她了。 姜菱一直没等到后勤通过她的住宿申请,她白天上班的时候就问了一嘴,“唐科长,我申请的宿舍,几天能够通过?” 唐科长罕见地没有带着宿醉上班,他呲溜一口搪瓷缸里的茶水,“最快三天,最慢不会超过一周。” 他吐槽似的又说,“后勤全是关系户,办事效率低,你要是着急,就得去后勤催一催。” 姜菱思考片刻,便应道,“行,我抽空去后勤催一下。” 魏明原本正在看报纸,听见两人对话,放下端着的报纸,问道,“我记得小姜是厂里子弟,怎么想到搬进厂里宿舍住。” 姜菱心中骂他八卦,见这种事都好奇,她装作很忙碌的样子说道,“我弟弟成家,家里房子太小住不下,反正我也到了结婚的年纪,干脆就住进宿舍。” 姜菱暂时还不打算告诉同事她已经结婚,虽然这有可能让魏明收收那见不得人的心思。 但若是都知道她跟宋观书已经领证,那她就得搬去跟宋观书一起住。 宋观书的心眼比筛子还多,只正常聊天就发现了她害怕他,要是住在一起那还得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9、第 9 章 她有结婚的打算,这是魏明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守了这么多年,他还没有尝到滋味,难不成要被别的男人捷足先登。 魏明回去以后反省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想姜菱不是无缘无故地抵触,一定是因为哪里做得不到位。 他今天决定换个思路,走知心人路线,“是不是你在家里受了什么委屈,有委屈跟领导说,我和唐科长都会替你主持公道,咱们认识两年多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最清楚不过。” 他一副要给姜菱撑腰的样子,“我去跟你爸妈的领导说说,财务科在厂里的地位非常重要,她们在家里闹,耽误了你的休息,若是影响了你工作,那可是大事。” 姜菱微笑,“领导放心,我一定会平衡好事业和家庭,即便结婚生子也绝对不会影响咱们科室的工作。” 财务科其他大姐听见都觉得姜菱不错,这话讲得真好听,她们女同志能顶起半边天。 魏明却听得眉头直跳,这丫头今天怎么总说他不爱听的话。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你能住得惯宿舍吗,我记得你从前住过宿舍,跟同寝室的女工处不好,又搬回了家,要我说你还是先在家里住着,我从我姐夫那里听说,咱们厂准备跟市政申请把咱厂后面那块地盖成家属楼。用不上多长时间,就能住上大房子了。” 职工宿舍是集体生活,一举一动很不方便,比不得住在家里时自由。 他想干点什么也挺不方便的。 住房在如今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家家户户都有房子不够住的烦恼,就连不喜欢魏明的唐科长都忍不住开口,“这是厂长说的吗?” 说起厂长,魏明可骄傲了,“那可不,我昨天中午跟大舅子一起陪市里领导吃饭,饭桌上就说的这件事。” 这是好事,大家都挺高兴,终于不用过三代人挤在一间小房子中的日子。 高兴之余又带上了两分幸灾乐祸,这事还没有定下来,魏明就到处宣传,厂长他务必得把这件事办成了,不然民意沸腾,要被工人在背后骂得狗血喷头。 大家本可以忍受现在住房不足的现状,可你宣传了给盖家属楼,改善工人住房难的现状,都期待住上新房子,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出纳于家凤跟婆婆住在一起,她婆婆是乡下的,公公去世后就被她丈夫接到身边尽孝。 她跟婆婆八字不合,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吵起来。 她家里孩子多,儿子女儿不能混住在一起,她那婆婆是个难伺候的,明明是新社会却有封建大家长的做派,白天晚上都要有人伺候。 那死老婆子晚上觉少尿频爱打呼噜,于家凤不舍得女儿去当粗使丫环。 他们夫妻跟死老婆子住在一间房,特别不方便。 她还是个嘴巴碎的,每天家里发生什么,都得来科里念叨一遍,就为了多骂一遍婆婆。 日化厂像于家风这种情况的工人不在少数,因为房子因为穷,家家户户都有各种各样的矛盾。 财务科其他人的内心活跃起来,那可是分房子。 姜菱却冷静得很,不是她对房子没兴趣,而是她在原文中没有看到有关分房的剧情。 谢朗母亲是日化厂员工,若是分房子,剧情里不可能没有。 大概率这个计划会胎死腹中。 魏明非常享受来自于周围人的崇拜目光,因为他是厂长的妹夫,才能听说这些只有领导才知道的内部消息。 在众人一声声的吹捧中,他逐渐迷失自我。 魏明认真建议道,“上次厂里分家属楼的时候,按照工龄长短和家里人口数量来分。等这次家属楼再盖起来,至少得要个两三年的时间,为了你们家能分到面积大的房子,小姜还是先等两年再考虑结婚。” 他一副我这也是为了你好的语气。 男领导跟女下属说这种事情,非常犯忌讳。 两位出纳大姐彼此挤眉弄眼,财务科私下里都传姜菱和魏明有一腿,社会对年轻漂亮的女孩总是抱有很多恶意的。 漂亮姑娘凭什么得到异性领导的器重,只有出卖色相这一条路。 也正是怀疑两人之间有一些不可描述的关系,在姜菱和魏明发生矛盾的时候,没有人上前帮姜菱说话。 担心被魏明穿小鞋只是一方面,最主要原因是怕前脚帮了姜菱,人家后脚和好了,倒衬得她们里外不是人。 姜菱只做不懂他的意图,好奇问道,“我在娘家占房子,岂不是会影响到小家的分房面积。” “这......”魏明一时语塞。 这还真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丫头,还没结婚呢,就为小家考虑。 当爹的不喜欢这种闺女,男人却很喜欢这样的女人,这意味着有利可图。 魏明有些遗憾,姜菱的家世普通,她若是领导家的女儿,又长了一副这样的容貌,他是愿意娶她做妻子的。 只可惜,他现在需要仰仗大舅子的地方很多。 其他人听到姜菱这样说,还以为是狗男女在打情骂俏。 为了挽回在姜菱心中的形象,魏明最终说道:“我带你去跟后勤那边说一声,你是财务科的人,那就是我魏明的人。” “新社会,人民当家作主,没有奴隶,所有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存在谁是谁附庸的情况,如果一定要说,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本来一句很霸气侧漏的话,被姜菱打岔,变成了政治不正确。 魏明可不敢再接茬了。 也就是这几年政治环境宽松了,若是再往前十年,这句话足以让他被游街批斗。 魏明有点想放弃姜菱了,每次他自我感动到不行、热血沸腾的时候,她总能泼一盆凉水,让他直接羊尾。 他不懂,姜菱的心是铁打的吗,她怎么就那么地油盐不进。 看到那漂亮的脸蛋,他又不太舍得放弃。 他长这么大,还没看见过比姜菱更漂亮的女同志,瘦高个白皮肤,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 就这样放弃,实在是不甘心。 姜菱也在考虑,要不要让魏明去走一趟,他是厂长小舅子,出面肯定更有用。 她已经住在宿舍,后勤再晚些通过也没关系,只要能通过就行。 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魏明每天恶心她,让他多跑一趟也好。 她诚恳道谢,“谢谢科长,麻烦您跑一趟。” 原本有些偃旗息鼓的魏明瞬间翘起唇角,“不麻烦。” “不过这毕竟不是我的事儿,恐怕得你跟我一起去。” 姜菱指着桌上的一堆票券,说道,“我也想跟领导一块去,但是我现在太忙了,空不出手。” 陆建军是魏明的忠实狗腿子,“检查账目不着急,是个细水长流的活儿,你只管去。” 借口被堵死,姜菱试图放弃,“其实也没有那么着急,还是等后勤通知。” 陆建军:“你这年轻人真是反复无常,魏科长贵人事忙,愿意陪着你一块去,你就应该偷着乐,推三阻四不像话,总不能让魏科长一个人去为你办事。” 这就是说她不懂事了,姜菱的确理亏,她脸上重新出现大大的笑容,“是!您说得对!” 反正财务科到后勤的距离不远,来回十分钟而已,她忍。 走出财务科时,姜菱突然灵光一现。 “魏科长,咱们从这边上楼吧。” 魏明自然没有不答应她的。 魏明三十多岁,国字脸,用这个时代的审美来看,是比较端正的长相,不然也不会被厂长妹妹看中,当上关系户。 他对自己的外貌还是比较有自信的,认为年轻小姑娘没办法抵抗他这种成熟英俊的男人。 财务科除了姜菱年轻漂亮没对象没背景,其余都是已经结了婚的大姐。 作为地道的投机分子,魏明清楚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够招惹。 而且他审美正常,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家里的老婆长得丑,肯定要在外面找个好看的。 魏明想要趁着两人独处时,说些知心话,让姜菱感受到他的个人魅力。 还不待开口,就看到她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 “宋观书同志。” 宋观书正看向窗外发呆,突然被人喊了名字,他抬起头,刚好看到灿烂的笑容。 带着魏明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了技术科。 魏明别有用心,让他知道她已经有对象是最快的解决办法。 如果不是不方便将已经结婚的事情宣布,她更想要一步到位。 迎着技术科干事揶揄好奇的目光,宋观书走出办公室。 “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观书笑容温和,举止让人如沐春风,蓝色工装洗得干干净净,穿在他身上极为板正。明明是烂大街的工装,穿在他身上却显得腰细腿长。 除了不解姜菱为何来技术科找他,还搞不清楚她为何带着财务科的副科长一起来。 宋观书记性好,厂里每个人属于哪个部门,大到厂长小到普通生产工人,他都能记住。 姜菱搭上他的手臂,“这位就是我跟你介绍过很多次的魏科长,他平时很照顾我。魏科长特别热心肠,我申请咱厂的集体宿舍一直没有通过,他听说以后主动要帮我跟后勤交涉。” 魏明看见姜菱挽着青年手臂的熟稔动作,便下意识觉得不妙。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姜菱介绍道,“这是我对象,我只是一天没见他,这心里就抓心挠肝地想,所以自作主张绕到技术科来看他一眼。魏科长,你不会怪我吧?” 宋观书很快分析出发生了什么事。 他能理解姜菱此举是想要斩断烂桃花,只是她说话也太过于肉麻。 什么抓心挠肝。 这绝对不可能的。 “魏科长,多谢你这段时间对姜菱同志的帮助。”宋观书睫毛浓密纤长,低垂眼睫看她时,眼中满是温柔。 “日后姜菱在财务科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麻烦,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竭尽所能解决。” 姜菱有点没想到,宋观书竟然会替她解围。 从她在原著中对他的了解,宋观书既不善良也不温和,跟表现出来的性格截然相反,他偏执恶毒,喜欢看人承受痛苦折磨。 姜菱早就做好他不配合的准备,这显得事先做准备的她很呆。 魏明不仅被喂了一嘴狗粮,闻到了恋爱的酸臭气味。 更令他气愤的是,他看中的菜还没有尝过,被人端走了。 魏明瞬间没了去后勤处的心思,他说,“小姜啊,我突然想起还有个会要开,不能陪你一起去后勤处,你让小宋跟你一块去。” 见到没有利益可图,魏明不愿再付出。 当然,他也想让姜菱看看,男人还是得有权有钱,小白脸光长了一张好脸,没有办法给她的日常生活带来利益。 姜菱举起手挥了两下,“科长慢走!” 走廊只剩下两人时,瞬间陷入了沉默。 没有观众,宋观书懒得表演好丈夫。 而姜菱也不知道应该跟他说什么。 不是第一次有年轻小姑娘来技术科找宋观书,这个却是让他在外停留时间最长的一位。 技术科干事通过靠近走廊的窗户看向两人。 姜菱觉得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不能让他确定她害怕他。 她得大大方方,还要亲昵一点,然后姜菱脑子一抽问,“你办公室有零嘴吗?” 宋观书有些呆愣地缓缓点头。 “给我来点。” 说完姜菱就后悔了,宋观书回办公室的时候,她盯着雪白粗糙的墙面一脸生无可恋。 宋观书抱着一罐麦乳精,声音中带着些许歉意,“只剩下半罐子,我家里还有一罐没有开封过的,明天带给你。” 这麦乳精是前几天去姜家拜访时特意买的,后来因为姜菱被父亲赶出家门,她一气之下把带过去的礼物全都提了出来。 跟麦乳精一同购买的罐头被姜菱送给了大姐姜莲,让她带回家给侄女吃。 宋观书不挑剔吃食,他工资高花销少,若不是送礼不会买麦乳精这种非生活必需品。 他不喜欢麦乳精这种勾兑的口感,就将麦乳精带到办公室跟同事分享,技术科的干事们很喜欢这免费的麦乳精。 虽然都是工人老大哥,工资不低,但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工资都是紧巴巴,没有说无缘无故买麦乳精回家吃。 就算过年买了一罐子改善伙食,一大半都进了老人和小孩的肚子里。 他们这些中年人,赚钱最多,吃穿却是家里最差。 姜菱本就是抽风,哪里还能再管他要一罐麦乳精。 她赶紧说道,“不用了,一罐子就够吃很长时间了,你自己留着吃,你长得瘦,得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补身体。” 姜菱怕自己再呆下去,会做出一些无可挽回的事情,借口科里还有事忙,先回去了。 抱着麦乳精在办公楼狂奔,终于回到财务科。 科里才将收音机打开,下午有评书,几位老大姐拿出毛线,见出去办事的只有姜菱回来。 而且她出去求人办事,怎么还抱了罐子......麦乳精? 总不会是后勤处觉得自己部门工作做得不够好,故而送了一罐子麦乳精给姜菱赔礼道歉。 陆建军自以为跟姜菱关系不错,他先开口问道,“小姜,你跟魏科长一起去后勤,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你怀里这麦乳精是哪来的?”要是去后勤就有麦乳精送,那他一定要跑一趟的。 姜菱把麦乳精罐子放到桌面,先打开看了眼还剩下多少。 “这个是我对象给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第 10 章 这下财务科所有人都糊涂了。 姜菱的对象? 从前没听说过有这个人啊。 正在缠毛线的李春娇将收音机音量调小,评书还有重播,八卦错过就不再有。 因着姜菱同魏明一块出去,所有人都不出意料的想偏了。 大家还想呢,姜菱太大胆。 这种事怎么能说。 不说魏明已经结婚,他们可是乱搞男女关系,要蹲监狱的。 再说了,魏明可是厂长的亲妹夫,姜菱不怕在日化厂混不下去吗? 陆建军虽然是魏明的狗腿子,听到这消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跟厂长告密。 厂长不会容忍妹夫跟女下属乱搞,不管是撤职还是离婚,副科长的位置空下来,他很有机会在退休前当上副科长。 姜菱是故意话说一半,让其他人多想。 “你对象,是谁啊,不会是咱们魏科长吧,人家有老婆。” 姜菱一脸你在胡说什么的表情,“当然不是,你们都在想什么,我好歹也是一大好青年,三观正常,怎么可能当小三。” 她气哼哼说道,“我对象是技术科的干事,你们应该见过他,他叫宋观书。” 提到这个名字,唐科长和陆建军两个男同志还得思考这人是谁。 几位女同志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他。”这人长得太出色,厂里女工都知道他。 说起技术科姓宋,立刻想到他 两位男同志一头雾水,这人到底是谁,怎么大家都认识他,倒显得他们两个没见过世面。 唐科长不耻下问,“小姜的对象,很有名吗?” 李春娇一拍手,“不怪你不知道,这个小宋长得可好看......” 男人好色,女人也好色。 唐科长这下知道了,他为什么不认识姜菱的对象。 姜菱骄傲点头,“李姐说得没错,我对象长得特别好看。” 哪怕经历过后世各种美颜滤镜满天飞,她也不得不夸他一句俊美无双。 可以说他心理变态,人品有问题,但宋观书的脸绝对让人没话说。 他笑着摇摇头,“你们啊。” 财务科的大姐们都怀疑过姜菱和魏明私下有一腿,今天听说她对象是宋观书,纷纷打消怀疑。 姜菱只要是不瞎,就能在宋观书和魏明之间作出正确的选择。 大家曾经对姜菱抱有淡淡的敌意,误会她走捷径,不仅是社会不提倡的行为,而且还破坏了人家的家庭。 当然了,也看不惯她年纪轻轻跟老男人混在一起。 生了女儿的人,最看不惯年轻女孩堕落。 听说她的对象是宋观书,对于年轻人的甜甜恋爱,大家很好奇。 七嘴八舌问起两人如何认识,平时又是怎样相处。 宋观书跟她不太相处的。 但不影响姜菱到处宣传两人感情好,“他非常耐心,特别照顾我,一个眼神就知道我想要干什么。” 老大姐们听得脸上泛起笑容,纷纷附和,“光看面相就知道,小宋特别耐心,是个对老婆好的男人。” 陆建军牙齿差点被酸倒,他不懂,怎么能够看面相知道这人对老婆好。 “姜菱,你运气好,捡了小宋做对象。” 姜菱陷入巨大幸福之中的摸样,“他运气也好,有我这么漂亮的对象。” 老大姐们一脸姨母笑,还是看小年轻处对象有趣。 姜菱有一瞬间能够理解宋观书立人设秀恩爱,确实能够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你们跟小宋计划什么时候结婚?”科室老大姐语重心长说“小宋这种好男人,遇上了就不能放开。” 办公室大姐们对于宋观书一口一个好男人,可见他人设深入人心。 姜菱想,她也得跟宋观书学习。 她一脸娇羞回答,“看他想法,我都行。” 妥妥沉迷男色不可自拔的形象。 老大姐们都是从这年龄段过来的人,能理解姜菱的反应。 唐科长和陆建军俩位男同志却不能理解她的做法,女孩儿家应该知道羞耻,这也太...... 姜菱可不管别人怎么想,她一定要把恋爱脑的人设立起来! 她心里只有对象宋观书,别的什么牛鬼蛇神通通走开。 谢朗一巴掌,魏明更是降龙十八掌。 谢朗没有做错任何事,谁让他是男主,是女主的官配,那就应该远离。 女配不能靠近男主,会变得不幸。 “我记得,小宋不是咱本地人,他进厂时,厂里已经没有房子能发,他住在哪里,职工宿舍吗?那你们结婚以后怎么办,总不能小两口分居,你得去后勤问问,你们这种情况,厂里能不能特殊情况特殊分析,给你们分一个单间。” 日化厂员工都是本地人,从前没有这种情况出现。 姜菱笑着答应下,反正是不会发生的情况。 她没兴趣跟宋观书一起住,想来宋观书也不愿意跟她一起住。 于家凤问:“小宋不是本地人,那他婚后是跟父母一起住,还是只有你们小两口?” 姜菱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这些姐姐们想得也太长远了吧。 她答道,“不知道,他好像是孤儿。” 于家凤激动得直拍手,“孤儿好啊。” 对上其他人怪异的目光,她才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妥,于家凤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以后不用被婆婆磋磨,是个好事。”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继续打补丁,“也不是说,小宋的母亲会是个恶婆婆,婆婆和儿媳很难相处的,你以后少了麻烦。” 她又絮絮叨叨说起自己那个坏到透顶的恶婆婆,那简直是人神共愤。 “我当年生我们家老大的时候,我妈忙着伺候我嫂子坐月子,我们家老赵把他妈接到城里来,一个月给她十块钱,让她帮忙照顾我和孩子,她来了以后连饭都不做,我抱着孩子,还得做两个人的饭,数九寒冬用凉水洗菜,过了这么多年,我冬天都不敢碰凉水。” 陆建军作为男人,在媳妇和老娘之间,他更向着老娘,从而认为所有觉得婆婆不好的儿媳妇,都是坏儿媳妇。 所以他很是看不上于家凤,觉得对方蛮不讲理。 “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还拿出来说,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婆婆不容易,你毕竟是小辈,怎么能跟长辈计较呢?” 说起婆婆,于家凤就非常气愤,“那个死老婆子在我坐月子的时候没给我倒过一杯热水,现在老了不能动弹,让我给她端屎端尿,凭什么!” 女人家很能对她感同身受,即便听她吐槽过很多次,依旧频频点头。 倒是唐科长和陆建军颇不赞同,只是他们对自己的实力有正确的认知,知道争不过几位女同志,不敢随意插话。 陆建军不爱听女同志们的聊天内容,就问姜菱,“对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魏科长人呢?” 姜菱单纯说道,“魏科长说他突然想起要去开会,我就先回办公室。” 魏明郁闷地在卫生间抽了半包烟,才回了财务科。 他没有会议要开,不过是不想看到小情侣秀恩爱,故意走开了。 回到财务科的时候,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味道。 他回去以后,还不忘关心姜菱在后勤的办事进程。 “技术科的小宋陪你一起去后勤了吧,事儿办得怎么样。”他为自己临阵脱逃的举动解释道,“你知道的,厂里领导比较器重我,大事小情都喜欢叫我陪同。” 姜菱说:“您突然去开会,我没有去后勤,半路回来了。” 这结果不在魏明意料之中,但他很满意,没有他在场,就办不成任何事情。 他觉得姜菱还算懂事,知道光靠她那个技术科的对象是不够的。 魏明的声音中带上了两分得意,“下次找机会,我带着你去后勤,后勤都是纸老虎,没什么好怕的。” “你对象在技术科,还只是个小科员吧,不过是个跑腿的小喽啰,有什么本事?你跟他在一起会耽误了自己的前程。”他语重心长说道,“你是咱们财务科最年轻最优秀的干事,你的性格好人品好,按照你的条件,可以找到条件更好的对象。” “年轻人眼光要放长远一点,找对象不能只看皮囊,重要的是内在品性,以及外在的身份地位财富。咱们厂里很多领导都喜欢你,愿意娶你,你不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魏明恶意地想,长了一副唬人的外表,想也没什么能耐。 姜菱是个恋爱脑啊,她怎么会在意这些外在的条件呢,她满脸花痴说道,“我不在乎外在的条件,我就喜欢他,只要他顶着那张脸,哪怕什么活儿都不干,让我养他都行。” 财务科几位老大姐对魏明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虽然不太喜欢他平时装腔作势,他的确能给大家带来切实利益,平时多分到的年货,以及科室里还在用着的收音机。 吃人嘴短,能够忍受他的一些小毛病。 小宋是她们心中好女婿的代表, 好女婿被魏明贬低得一文不值,大家都不太高兴 魏明毕竟是厂长妹夫,厂里有名的关系户,不好当面怼他得罪人,只默默在心里将他划了个叉。 魏明虽然是关系户,却非常重视群众路线,很在意普通工人干事对他的评价。 他的目标不只是财务科科长,想要当上日化厂厂长。 魏明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 所以他很在意自己的名声,把家里的收音机带到科室,让同事一起听,以博得同事好感。 李春娇原本是财务科内定的下任科长,老唐退休以后,她就能上去。 结果厂里空降了个魏明到财务科,这人还是厂长的妹夫。 魏明比她年轻,又比她关系硬,她想要升职的可能性不大。 不同于科里其他干事,她对魏明的态度始终麻麻的。 凭借两人职级相同,她的资历更老,平日哪怕刺上他两句,魏明也不能说半句不是。 “人家小宋是大学生,咱厂当初为了留住人才,给开了副科待遇。小宋年纪轻,但是有出息啊。”她眼角带着嘲讽看了眼魏明,你还得靠着当厂长的大舅子才当上副科,宋观书年龄比你小,只靠着自己,也是副科,就问你怎么好意思说人家没出息。【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第 11 章 宋观书是副科级,姜菱都不知道这件事。 她笑着说,“我不在乎他的身份,不管他是普通工人,还是什么身份,我都稀罕他。” 魏明被打了脸,表情很难看。 他摇了摇头,为自己挽回自尊,“男人越来越吃香,你们不懂老男人的好。” 唐科长和陆建军都在老男人的行列,两人赞同地点点头。 财务科几位老大姐结婚多年,经历过丈夫从年轻到中年的过程,听见他这话,都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结了婚生了孩子的中年女性在谈论夫妻问题时十分大胆,荤素不忌,“你可拉到吧,哄我们是没结过婚的大姑娘啊,上了年纪的男人跟废物没区别,两分钟就完事,都多余脱裤子。” 几个男同志被臊得满脸通红,同时还有因男性尊严被挑战生出的恼羞成怒。 这个话题明显不能继续再进行下去,这种私密事情说不清楚,再说了戳中某些人的痛点,他心虚啊。 唐科长端起领导的派头,“小姜还是个没结婚的大姑娘呢,讲话的时候稍微注意点,别带坏她了!” 姜菱心想,这才哪到哪,真不用躲着她。 然而在大家心里,没结婚就是个孩子,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荤段子。 姜菱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的,我这也快结婚了,听姐讲讲结婚以后的事情,将来能更有经验。” 这位大姐一听,也不管唐科长的警告。 “姐是过来人,我跟你讲,找对象就得找年轻的,男人的花期短,超过那段时间就不行了,千万别找年龄相差太大的。” 这种话,她不会跟自己家女儿侄女说,太尴尬,跟外人就不同了,随便说。 姜菱当然知道这个原理,同时她在大脑中思索,宋观书他今年多大了? 书中没有详细介绍反派的年龄,谢朗叫他哥。 宋观书比谢朗大,不过他脸嫩,看起来比谢朗的年纪小。 魏明脸黑得像锅底,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啊,他感觉有被冒犯到。 偏偏他还不能插嘴,魏明给唐科长使眼色,让他管一管这几个人,唐科长却打了个哈欠,只当没看见他的表情。 魏明最近两年,总是有感觉力不从心,偏偏他媳妇一直没怀上孩子,在这事上特别热切。 本来是人世间最快乐的一件事,现在搞得他都产生了心理阴影。 唐科长和陆建军比魏明的年纪大,虽说没有媳妇追着同床的心理阴影,但也的确是不中用了。 两人也都有苦难言。 魏明本想要给宋观书上眼药,结果惹火上身,为不被想起,他直到下班都没有再开口。 下班铃响,姜菱对办公室没有任何眷恋地向着食堂冲去。 刚好跟外面进来的姜莲撞了个满怀。 姜莲是来找姜菱的,她把妹妹扶正,“怎么慌慌张张的,去了外面可不能走得太快,万一哪块结了冰,你摔倒了可怎么办?” 她有话跟姜菱说,跟财务科的几位干事点头打过招呼以后,便拉着她往外走。 姜菱怕冷,在打下班铃声之前,提前穿好外出的衣服,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只露出一双眼睛。 姜莲把她拉出去,走出办公楼,北风呼啸着吹在身上。 今年是个冷冬,已经立春,气温却没有回暖的意思。 室外天寒地冻,不方便聊天,最终还是去了姜菱的目的地——食堂。 食堂是吃中午的剩菜,姜菱要了个馒头,打了一道素菜。 姜莲看着小妹满脸痛苦地吃菜,她的两个妹妹都特别娇气,挑剔吃穿。 “没有肉的剩菜,真的很难吃。”她现在非常想吃肉。 姜莲笑着说:“下次大姐带你去国营饭店吃饭。” 姜菱瘪瘪嘴,“还是算了吧,你省下钱给小雅和小诗买肉吃,做新衣裳穿。” 姜莲急于解决家里矛盾,前天夜不归宿,她昨晚下班早早回家跟丈夫孩子报平安,已经事先说过今天会晚点回来,她下了班就去找姜菱。 “昨晚给小雅和小诗吃了橘子罐头,她们说很好吃。” “我告诉是小姨夫给买的,她们让我跟小姨和小姨夫转达谢谢,感谢小姨夫让她们吃上了过年才有的橘子罐头。” 姜莲夫家全是工人,还有在厂里做小领导的婆婆。 他们家的情况,远超过很多工人家庭。 但姜莲婆家极度重男轻女,姜莲公婆丈夫不舍得给她生的两个女儿吃好东西,家里有点好的全进了姜莲小叔子家的独子肚子里。 姜莲的工资上交给丈夫,姜志福即便知道她在婆家过得不好,却不可能贴补她。 没人贴补,姜莲又没有零用钱给女儿买零食,她的两个女儿小雅和小诗都没吃过多少好东西。 水果罐头都是少有的美食。 姜菱耸肩,“是宋观书掏钱,不用谢我,我下次遇见他跟他转达。” 姜莲正色问她,“你就准备一直住在厂里宿舍?” 姜菱:“不然呢,爸妈已经把我赶出家门,我不可能住回去。” “我的意思是,你跟小宋已经领证结婚,你们应该住在一起。” 姜菱收敛了脸上不正经的神色,一脸认真同她说,“我没有告诉身边人我现在已经结婚,我只说了我跟宋观书在处对象,姐你不要告诉别人,我领证的事情。” 姜莲这下有点不太懂了,姜菱跟小宋领了证,却不希望有人知道她已婚。 姜莲脸色严肃,“你可不能干对不起小宋的事情,你已经结婚了,乱搞男女关系是犯了流氓罪,要蹲监狱的。” 姜菱无奈摇摇头,“我的大姐啊,你就不能想我点好,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是那种乱搞男女关系的人吗?” 不是,但姜莲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 姜菱不想被人知道她和宋观书已经领证,主要不想要跟宋观书住在一起。 她已经结婚,出于家庭和谐考虑,后勤不一定会通过她的宿舍申请。 而且才刚结婚,就跟丈夫分居,妇联大姐是来劝她的。 事实上,不管是她还是宋观书,都不愿意同居。 姜菱随口编了个借口,“毕竟爸妈那边都没同意,就让其他人知道我们领了证,这不太好。” 姜莲气得想锤她,“爸妈不同意,也没耽误你去领证。再说了,你既然在意爸妈的感受,怎么还会把小宋带去的礼品拎回来,你糊涂啊。” 姜莲很了解自己父母,“就冲着你这举动,爸妈绝对不可能认可小宋。” 姜菱轻叹一口气,“时间会冲淡一切,爸妈现在不同意,以后就未必了。”说不定再过上几年,她跟宋观书都离婚了。 姜菱使出撒娇大法,“大姐,你想想,我突然告诉大家我领了证,周围人得多意外啊,说不定还要在背后讲我坏话。你应该知道咱们厂那些大婶子的嘴最难听了,恐怕要说我,急着结婚肯定是肚子藏不住了。” 姜莲挠挠头,小妹说得似乎有道理。 “你跟小宋就这样分开住,不利于夫妻感情,你别怪姐说话难听,男人容易变心,你得看好了他。” 这话或许适用在其他男人身上,跟宋观书完全不适配,这是个心中没女人的男人。 在原著中,他跟“姜菱”的感情不好,只是有一张结婚证的表面夫妻,宋观书没有跟任何女人搞过暧昧,他不是在给男女主添乱,就是在给男女主添乱的路上。 “我相信宋观书绝对不会变心。” 宋观书的心都没在她身上,谈何变心。【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第 12 章 姜莲直到跟姜菱分开,都没能说动她。 这丫头现在死犟,任她嘴皮子磨干了,也不听她的话。 得了姜菱的叮嘱,她不敢跟婆家人讲。 多亏她跟婆家关系不好,跟丈夫的关系也很一般,没有养成跟丈夫分享苦恼的习惯。 姜菱在食堂吃完饭,就跟大姐分道扬镳。 现在的饭实在是难吃,她回到宿舍时,还在琢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每天吃到肉。 她换下外衣以后,同宿舍的几个姑娘陆陆续续吃完晚饭回来了。 她们不像姜菱去食堂吃饭,都回不远处的家属院吃饭。 食堂的晚饭没有肉,花钱去食堂吃晚饭不划算,还不如在家吃。 姜菱躺在床上看闲书,见室友回来以后,她放下书。 “姜菱,你说今天去催催宿舍申请,后勤通过了吗?” 姜菱干笑,“没来得及去后勤。” 问话的女工立刻说道,“不去也没关系,后勤肯定会通过,女工宿舍还有四五间没人住,不会卡着你的。我是年前申请的宿舍,那时候后勤事儿忙,一共拖了半个月,才通过了我的申请。” 住在姜菱对床的女声说,“我那时候快,不到一周。” 姜菱这下心里有底了,年后事儿少,应该不会拖太长时间。 再不然,买两包烟给后勤主任送过去。 寝室内几人互相讨论着自己的住宿申请通过花费天数,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我听说姜菱在你们宿舍住。”门外有人敲了两下门,便自己把门打开。 是个穿着红棉袄梳着齐刘海的凤眼女孩,“姜菱在吗?” 都是日化厂的职工,住在一层楼的宿舍里,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即便彼此没有交流过,却知道彼此名字,和工作科室。 最早搬进宿舍的姑娘,寝室长白果开口道:“刘晓洁,你有什么事吗?” 被唤作刘晓洁的女孩在寝室众人脸上都扫了一圈,最终停留在姜菱身上,她冷笑一声,“你前年从寝室里搬出去的时候,说只有没有家的女孩才会住单位宿舍。才不到两年的时间,你就把这句话给忘了?” 她啧啧道,“行李都搬到了宿舍里,你不会是想在宿舍长住吧。” “刘晓洁同志,你突然冲到我们宿舍,辱骂我们寝室的成员,这是个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我希望你能跟姜菱同志道歉。” 姜菱对刘晓洁没有印象,不过听她话里意思,她们似乎在宿舍中发生了一些矛盾。 “同志们,我曾经是姜菱的室友,你们应该年纪不大,刚进咱们厂的时间不久,有些事情没有听说过,我不喜欢讲别人的坏话,你们可以跟自己的亲戚朋友同事领导打听一下,你们的这位新舍友姜菱,打听一下她上一次住进宿舍,都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就能够懂得我的心情。” 几个姑娘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头直打鼓。 从平常来看,刘晓洁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又特别理直气壮,难道她们的新舍友真的有问题? 姜菱脑中没有关于这段记忆的印象,她不能为自己辨别,只说道: “领导人教导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刘晓洁同志,我希望你能够用发展的眼光看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刘晓洁是抱着跟姜菱吵一架的语气进入寝室,没想到能从她口中听到如此通情达理的一番话。 她意外之余,甚至生出了一种看见漂亮姑娘改邪归正的欣慰。 “不管怎样,我要跟你说声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她是个爽利姑娘,即便曾经闹得非常不愉快,甚至达到了厂里其他人都听说过的程度。 刘晓洁记恨了姜菱将近两年的时间,无数次在背后讲她坏话。 在姜菱目光诚挚同她道歉时,她竟脸颊微红,“没、没关系。” 姜菱笑,“谢谢你的原谅,你真是大好人。” 她是个嘴皮子很利索的姑娘,罕见地说话磕磕巴巴,“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 姜菱竖起大拇指,“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同志。” 刘晓洁气势汹汹地赶来,离开时却带着两分落荒而逃。 刘晓洁就这样轻易地原谅了姜菱,宿舍中的几个女工却因着她的一番话,对待姜菱的态度没有从前亲热。 这也是人之常情,谁不想自己的室友善解人意,不是那种把寝室搅得天翻地覆的事儿精。 姜菱也没想到会横生枝节,但这又怪谁呢? 都有点不太欢迎姜菱来她们寝室,在刘晓洁离开以后,寝室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几个女工都不知道应该如何跟她开口,总不能直接问正主,她当年怎样跟室友闹翻天。都在心中琢磨,明天上班时再跟同事打听。 第二天洗漱的时候,在水房遇见了刘晓洁,与姜菱同寝室的女工将人拉到一旁,小声询问道,“原先你跟姜菱住在同一寝室的时候,她都做了什么出格之事,你跟我说说。” 才刚刚睡醒,刘晓洁的头发乱糟糟,她顶着鸡窝头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现在姜菱同志已经改好,你不用担心。” 刘晓洁拍了拍对方肩膀,豪迈地把毛巾甩到自己的肩膀上,撸起袖子去水龙头下洗脸。 留下这女工在原地气得想骂娘,合着现在不是要你跟事儿精当室友,你当然说没事了。如果真的没关系,又怎么会把寝室中的事情弄得全厂皆知。 姜菱从床上爬起来,神情恍惚地去水房洗脸。 冬天的自来水冰手,用凉水洗脸,她彻底地精神了。 一路小跑进办公楼时,却看见楼内大厅站着几个穿着制服的公安,谢朗穿着便衣混在其中。 看见姜菱时,他下意识走过来同她打招呼,姜菱微微颔首,指了指财务科的方向,示意她快要迟到了,有事下次再说。 姜菱挺好奇厂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缘何惊动公安。 不过这应该在公安工作的保密守则中,不方便透露。 他既然不能说,姜菱没必要让他为难。 再说了,她已经打定主意,要离谢朗远一点,就从今天开始。 回到财务科,她迫不及待地问科室内的几位大姐,“咱厂出什么事了,公安都来了?” 大家都不算消息灵通,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魏科长应该知道,等他来上班,咱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众人的期盼中,魏明迟到了半个多小时,他刚踏进办公室,大家便迫不及待问道,“魏科长,你知道外面的公安是为了什么事吗?” 魏明很享受被追捧着的状态,他把办公室的门关紧,压低声音小声说,“我只跟你们讲,你们别告诉外人,咱们厂招贼了,昨天晚上仓储科来了一批小贼,咱厂前几天才买的化工材料,被偷走了大半。” 说到这时,他看了眼姜菱,“就是让你入账的那批材料。” 才做过账,姜菱有印象,那一笔原材料花了将近五千块,丢了大半得要两三千块,厂里着急也正常。 “打烊的老陈三四点钟起夜检查,看见仓库的门大开,赶紧报了警。”魏明气得骂了句,“那伙子混蛋偷东西就算了,带不走的材料全被他们给霍霍了,要么原地倒掉,要么混在一块,好几千块钱呢,打水漂了。” 偷不走就糟蹋,这小偷太坏了。 “不仅是损失了财物,这个行为太恶劣,厂长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得把这伙子小偷抓到。” 这时代的工人把厂子当作自己家,自家被小偷光顾,非常气愤,恨不得自己上手抓到小偷。 姜菱早上起得晚,来不及去食堂吃早饭,她打了壶热水,准备泡一点麦乳精吃。 吃独食不好,她拿着罐子,给同事们都分享了一勺。 出纳于家凤笑着打趣她,“是小宋给你的?” 恋爱还得看别人谈,几位结婚多年的老大姐们满脸姨母笑。 魏明本来心情不错,带着科里人吃到了瓜,享受到了一波崇拜目光。 突如其来听到了讨厌的名字,一天的好心情都要被毁掉了。 他撇撇嘴,“你们女同志眼皮子不要太浅,几罐子麦乳精,几块大白兔奶糖就能把人给哄骗走,也太不值钱了。” 李春娇:“那也总好过有些男人铁公鸡转世一毛不拔。” 她看向姜菱说,“你是不知道,我对象抠得要死,我们处对象的时候,过年来我们家给我爸妈拜年,是空手上门的,连一块饼干都没带,我处对象的时候,他没给我买过一块糖。” 魏明致力于讲宋观书的坏话,“那这不是很好吗,证明姐夫是个务实的男人,找对象就得找那种实在踏实的人。” 李春娇气得骂娘,“实在个屁,年前我用自己工资买件新衣裳他都不舍得,一直让我给退了,我都三年没买过新衣裳了。小姜你记住,婚前都不舍得给你花钱的男人,结婚以后就更不可能舍得给你花钱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第 13 章 她这话说完,财务科几位大姐纷纷夸她这话说得有哲理。 “确实是这样,我对象结婚之前还挺大方,带我看电影下馆子,结婚以后完全变了一个人,本性暴露。好歹他还装一装,总好过李姐家那位,两手空空去老丈人家。” 成为被讨伐的对象,几位男同志想要辩解,又怕被女同志们集中火力攻击。 魏明跟科里其他人说了厂子被偷是小道消息,让他们不要到处跟人说。 等姜菱去吃饭的时候,这消息已经满天飞,全厂都知道了,食堂餐桌上全是在讨论这件事。 姜菱在科室内没有朋友,她跟财务科几位大姐的年龄相差太大,上班时候大家能够聊八卦,吃饭下班却没人带她,她们都已经自成了个小团体。 姜菱总是独自吃饭,突然对面位置有人坐下。 厂里用餐位置紧巴巴,从前也有人坐在她对面吃饭,姜菱连抬头都没有,一门心思吃饭。 听见熟悉女声期期艾艾道歉,“抱歉啊,姜菱,我去你们宿舍说你的不是,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你的新室友会对你有意见吧,我今天晚上去你们寝室跟她们解释一下。” 抬起头发现,竟然是刘晓洁。 刘晓洁听到姜菱的道歉,对过去释然了大半,躺到床上一直没睡着,她反省自己行为的不妥,越想越睡不着觉,觉得为着她给姜菱带来的困扰,她应该道个歉。 即便她掐尖好强,从来没有跟人道过歉,就是跟家里人都没有说过软和话,但她想既然姜菱都能为自己的错误道歉,她又凭什么不行。 “我确实有错在先,你只是实话实说,人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买单,她们对我有想法,也是因为我有不对之处。” 姜菱实在想不起跟这刘晓洁因为什么事情发生矛盾,原著更不会交代这个问题。 “其实也不只是你的错,我当时也有错。”承认自己的错误,需要极大的勇气,刘晓洁磕磕巴巴说道,“那时候年纪小,喜欢争强好胜。” 姜菱极为不舍地给她夹了一块肉,她饭盒里总共才三块肉,“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我们都应该向前看。” 刘晓洁将这块肉当作是她交朋友的信号,“谢谢,我今天被公安和保卫科盘查了一通,来食堂太晚,肉已经卖没了。” 刘晓洁在仓储科工作,作为仓库管理员,她成为公安的重点盘查对象。 都花了一样的粮票和钱,别人还有点肉末,她却是全素,说起这个就很气愤,“我住在寝室里,那些公安也不想一想,我怎么可能从上了锁的宿舍里跳出来。而且我一个女同志,怎么能搬动将近千斤的原材料。” 盗窃案是个小案子,并非刑事大案,原著开始的时候这个案子已经过去了小半年,谢朗因为破获一起恶劣的杀人案被上级单位表彰,调到分局工作,结识了女主。 姜菱从魏明和刘晓洁口中听了不少关于偷盗案的细节,她用自己看过许多刑侦剧的经验分析道,“被偷盗的原材料很重,小偷肯定有车,自行车太小,得是小轿车或者牛车马车三轮车。咱们厂有个大门,还有个小门,大门一直是锁着的,还有老刘看门,他应该走的小门。” “而且奇怪的一点是,一下子偷那么多化工材料,花的力气大不说,销赃困难,他有这精力,为什么不去偷电视机厂,一台电视机黑市不要票能卖五百多块钱,偷个三五台电视机,是非常轻松的事情,他为什么不去偷电视机这种贵重的,反而来咱厂偷原材料。” 听着她的分析,刘晓洁偶尔点点头,“对啊。”她也很好奇到底是谁偷了东西。 姜菱是真的不理解,这玩意它不值钱啊,去黑市脱手也困难,到底是非要偷化工材料。 电视机厂丢了三五台电视机,大张旗鼓报警的可能性不大。小偷把赃物在家放个一年半载,等风头过去,他把电视机拿到黑市卖掉,轻轻松松几千块入账。 “他把没有偷走的材料都给浪费了,这人要么性格极端,要么跟厂里有仇。他比较了解咱们厂,大概率是厂里员工或者是厂里子弟。” 埋头吃饭的刘晓洁逐渐抬起头来,认真听着她的分析。 “我感觉你说得好有道理,如果是我去厂里偷东西,我不会把其他东西倒掉。可是如果我跟厂里有仇,出于报复的心理偷东西,我就会破坏厂里的资产。” 话音刚落,自觉失言的她立刻找补道,“当然了,我不会偷东西,不会干坏事,我是用小偷的思维想问题!” 姜菱点头,“我知道的。” 两人吃完饭以后,一起去水龙头下将饭盒冲洗干净。 姜菱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菜里没荤油也不是没有好处,洗饭盒都不用费劲,随便冲一冲就干净了。 刘晓洁蔫头耷脑地回了仓储科办公室,厂里其他员工中午能够睡觉,她们仓储科出了事,公安还没有离开,她今天中午八成没得睡,公安要继续盘查。 她有些心直口快,嘴巴比大脑动得更快,在公安继续询问她这几天工作时有没有按照流程进行保管,竟然将她当成嫌疑人盘查,刘晓洁气愤之下,将中午时姜菱在饭桌上说的猜测像机关枪一样突突了出来。 警方办案有自己的流程,仓库管理员作为每天都会跟材料接触的人,成为怀疑对象也在情理之中。 听她叭叭叭分析了一通,感觉还挺有道理,审问的民警顺口夸了一句她,“你这小丫头思维还挺缜密。” 负责刘晓洁这一组记录的民警是谢朗,老公安瞥了眼空空如也的记录本,提醒他,“写啊,就算是百姓的猜测,我们也得进行记录,万一对我们的破案有指导意义呢。” 老民警看向刘晓洁,“姑娘你放心,如果你的猜测有用,我们会给你发奖金。” 刘晓洁不是贪功的人,她解释道,“刚才我说的那些话,全是财务科姜菱分析的,要是发奖金,那得给她发,别发错了。” 听到是姜菱的分析,谢朗突然抬起头,“同志,请你再说一遍刚才的分析。” 刘晓洁挠头不解,这位警官为何突然重视她的分析。 他转头跟自己的带教老民警说:“师父,姜菱她是我高中同学,她可聪明了,我觉得她不会有错。” 谢朗师父气得把手边空烟盒往他身上扔,这臭小子,净整些幺蛾子。 刘晓洁懵懵还想再重复一遍,被谢朗师傅洪警官叫住了,“小同志,你刚才说的分析我都记住了,不用再重复。” 谢朗嘟嘟囔囔,“可我没记住。” 洪警官不管徒弟,继续问话,“厂里有多少人知道,厂里刚买了一批化工材料,就存放在仓库之中。” 这不是第一次问她这问题了,她回答道,“那可就多了,我们仓储科的工人都知道,采购科的干事和工人负责采购,厂里领导应当也知道。生产线上在用的这批化工材料存在质量问题,质检科的工人上报之后,厂领导便批准重新购买新的化工材料。厂领导知道,我们仓储科还有采购科的都知道,仓库来来往往人不少,究竟有多少人知道,我也记不清楚了。” 虽然这批化工材料购置到厂时间也才三天,听这位女同志话里的意思,厂里大半工人都知道仓库里堆放着一批新材料。 这就难办了,厂里的工人和工人家属都有嫌疑。 光是排查,就要用上很长时间。 即便如此,洪警官让徒弟将刘晓洁分析的知情人记录下来,稍后会进行走访调查。 同样被审问的仓储科工人,不止刘晓洁一人讲述了有可能的知情名单。 洪警官又根据刘晓洁刚才所说的分析问道,“既然你说有可能是跟日化厂有仇的工人或者子弟作案,关于人选,你有头绪吗?我对你们厂不了解,你应该很熟悉,你跟我们说说,哪个工人跟厂子有仇。” 刘晓洁干笑两声,“同志,究竟是谁,我也不清楚,而且都是厂里工人,我不好讲同事坏话。” 洪警官把保温杯重重拍在桌子上,“你知不知道,日化厂被盗窃一案影响很大,就连市里领导都十分关注。你以为替同事隐瞒,就是为了他好吗,殊不知你这是包庇,就连你也要坐牢!” 民警气质凛然,刘晓洁被他身上的气势震慑住了,带着两分讷讷说道,“可是我不知道呀,我要是知道一定会跟你们说的。要是细细说来,似乎大家跟厂里都有不愉快,我不喜欢厂里每天七点半上班,时间太早了,可我在员工宿舍里,我没有作案时间。” 洪警官嘴角抽搐,何止是没有作案时间,他不信有哪个人会因为厂里上班时间太早,而故意盗窃厂里财物。 刘晓洁伸出手指头细数:“我们科孙哥家女儿高中毕业以后没能进厂,他在科室里面骂了两天厂领导,但他心里更稀罕儿子,不可能为了闺女,冒险做这种事。我们科黄姐想要升职,一直没能成功........” 细细数来仓储科每个人跟厂里都有小龃龉,但刘晓洁又在分析之后,将大家作案的可能性给否掉。 “虽然我们对厂里,都有着各种各样的不满,但咱日化厂福利待遇好啊,每月工资比兄弟单位高五块钱,还有额外的香皂洗衣膏做福利,多好啊。” 谢朗脾气急躁,他有点不太想记录了,这女同志话说太密了,都是没意义的内容,然而在洪警官的眼神威胁之下,他只得不情愿将全部记录到笔录上。 谢朗的性格跳脱,洪警官让他记笔录,就是想要磨一磨他的性子。 “师傅,咱们该去现场看一看。” 洪警官本想再抻一抻这个徒弟,最后还是没拗过他,让所里其他民警负责审讯,他带着谢朗去了被盗贼光顾过的现场。 有几位痕迹专家已经在现场勘验,日化厂一共两间仓库,东边的仓库存放化工材料,西边的仓库堆放着已经装了包装的成品,即将销往全国各地。 洪警官:“小偷大动干戈,为什么不偷已经制好的成品,而是去偷原材料呢。” 谢朗随意说道,“大概是成品销赃困难,而咱们公安追赃简单。” 日化厂有不少员工听说仓库招了小偷,在警戒线附近围观。 仓库现场没留下脚印,黏黏腻腻全是化工材料,谢朗看了一会,就跑了出来。 在围观人群中,他一眼看出了清瘦温润的宋观书。 “宋哥也来看热闹?”【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第 14 章 宋观书微微点头,轻声道,“听同事说仓库出事,我手头的工作都忙完了,就出来看看,万一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瞧宋哥这觉悟,那真是没话说,如果你们厂所有员工都能够有你这种主人翁意识,这案子早就能破了。” 洪警官正在看现场,跟在身后的徒弟突然不见了,他到处去找,终于在仓库外找到了他,这小子作为办案人员,竟然正在跟人闲磕牙。 谢朗父亲曾经做过革委会主任,并且浪潮退去之前,顺利功成身退,一跃成为领导班子中的一员。 谢朗过于跳脱,不符合洪警官对于徒弟的要求,洪警官是刑警队队长,是看在谢朗父亲的面子上,认了他做徒弟。 洪警官的声音中带着些许不耐,“不是说了要看现场,你跑来这边干什么?” “我在盘查厂里工人,这位是技术科的,他很厉害,恢复高考后第一届北城大学化工系大学生,说来也巧了,我当初高考志愿跟他填的一模一样。”谢朗挠了挠后脑勺,“只不过我的分数跟北城大学差得太多,我第一次高考没考上。要是咱们同事有什么不懂的技术问题,都可以问他。” 大家都很尊重知识,也尊重大学生,听见谢朗是北城大学的学生,洪警官倒是收敛了脾气,客气点头,“你好。” 宋观书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无害,“谢朗太客气了,技术指导谈不上,我主修化工,毕业后进入日化厂研究的也是这类问题,若是警方在工作过程中遇到问题,恰好是我能够帮忙的,我非常荣幸能够帮到你们。” 洪警官从业多年,直觉相当敏锐,虽然他行为举止得体进退有度,直觉告诉他,眼前的青年并非像他表现得那般无害,这是个极其擅长伪装的人。 “那就多谢了。”他跟宋观书讲话时十分客气,转头跟讲话时语气却颇为不耐,但亲疏远近一目了然,“别叭叭了,赶紧回来看现场。” 这徒弟虽然是个缺心眼,但好过伪君子。 他行事直来直去,可受不了那些弯弯绕。 谢朗冲着宋观书摆手,“等我完事以后去三楼找你。”技术科在办公大楼三楼。 原材料全部被毁,车间里还剩下一些前一天遗留没有用完的原材料,材料不多,车间工作了半个多小时,就全部用光了。 采购科得到了厂里的指示,赶忙去外地采购原材料,只是采购还需要几天时间。 车间的生产线就这样停了下来,车间主任去请示厂领导工人们怎么办,是给他们放假,还是让他们在车间里待着。 主任离开以后,车间彻底炸锅了,有人议论为什么化工材料突然没了,还有工人聊自家的事情,做什么事情的都有。 目前跟姜菱住在同一寝室的女工白果,想着这真是个打听事儿的好机会,她问了站在她对面的一个老大姐,这位大姐爱说个东家长西家短,在厂里待了很多年,想必厂里的大事小情她都知道。 白果先恭维了人家两句,然后图穷匕见,“陈姐,你知道咱们厂姜菱前几年在工人宿舍里搞出来的事情吗?” 车间里都在聊天,吵吵闹闹的背景音大,她大声重复了一遍,“你说谁?” “姜菱!” 时间过得太久,陈大姐有点记不太清楚了,被唤作陈大姐的女工还在想姜菱是谁,在白果不远处的赵红云听到了有人在叫姜菱的名字。 她凑近问道,“我没有听错吧,你们刚才是不是有人叫姜菱的名儿。” 白果跟赵红云是同一批进入日化厂的员工,不过白果是技校毕业,又是厂里子弟,进入日化厂之后,她是正式工,而赵红云初中毕业,是合同工。 赵红云跟外人相处时,跟家里人完全不同,外人对她的印象不错。 白果问:“你认识姜菱?” 姜菱又不是什么烂大街的名字,整个日化厂恐怕只有一个姜菱,那怎么会不认识呢。 赵红云点头,“当然认识了,她是我姑姐。” 赵红云结婚才不到一周,同事们却已经相当了解她的公婆与三个姑姐。 偏心小叔子的公婆,抠门的大姑姐,搅家精的二姑姐和三姑姐。 平时上班的时候,大家手上忙着,嘴里也忙着,有些人不喜欢跟同事讲自家丑事,有些人就非常愿意跟工友分享家中事。 赵红云就是后者。 这时就有人问起,“是你哪个姑姐啊?” 赵红云:“就哪个不孝顺父母,还喜欢挑拨我和我家那口子关系的三姑姐。” 在赵红云描述中,大姐姜莲抠门,二姐姜荷好显摆,这都是小毛病。 不孝顺公婆,还喜欢挑拨弟弟弟媳关系,这是品行有问题。 这时候周围的工友也都凑了过来,听了全程的工友问道,“姜菱是咱们厂的工人吗,怎么感觉这名字那么耳熟。” 赵红云忙不迭点头,“她在财务科。” 听到财务科,大家想起了这是谁,“就是财务科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吗?” 赵红云极不情愿地回答道,“对的,就是她,虽然长得好看,人很难相处。”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跟室友在宿舍骂起来,后来劳动了宿管插手,是不是就是她。” 这件事赵红云就不知道了,她进入厂子的时间不长,姜立文没有来得及告诉她,她自然不知道这件事。 白果知道了刘晓洁口中的多去打听打听是什么意思,这也太可怕了,竟然会跟室友骂起来。 那得是什么人啊,不孝顺父母,搅和弟弟的家庭,跟室友也处不来。 这人要是只跟室友处不来,那还能说两边都有问题,可若是跟亲生父母和弟弟都出不来,百分百是她的问题。 赵红云在抹黑姜菱上毫不手软,没有话题,都能被她故意引到我的奇葩大姑姐上,更何况大家正在讨论姜菱。 赵红云:“她前几天被我公公赶出了家门。” 众人震惊,被亲生父亲赶出家,这得是干了多么过分的事情。 白果心道,怪不得刘晓洁口中姜菱从前很瞧不上职工宿舍,却会申请宿舍,原来是因为被赶出家。 赵红云想到姜菱已经领证,跟主任家儿子没可能了,没有必要替她隐瞒。 她一脸神秘问对方,“你们知道她为什么被我公公赶出家门吗?” 众工友们催促她快说,不要卖关子。 “她跟人偷偷领证,没有告诉我公婆,领完证才带着人回家。” 赵红云工友们都震惊了,活了大半辈子没有谁家孩子偷偷结婚。 赵红云问白果,“你打听姜菱做什么,是不是她欺负了你?” 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白果不能乱说,她实话实说道,“是姜菱将要搬到我们宿舍去住,我好奇她人品,想要事先打听一下。” 姜菱离开家这么多天,姜家人还当她跟宋观书住在一块,原来没有吗? 她宁可住进宿舍,都不愿跟宋观书一起住,八成是他们感情不和。 得到这个结论,赵红云挺高兴,你姜菱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有那么多有权有势的钦慕者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嫁给一个没有父母的穷小子。 婚姻生活不幸福的女人,还不如别活了。 这人啊,才刚结婚就跟丈夫分居,估计婚姻状态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了。 赵红云心中琢磨,这件事要不要跟公婆说一下呢。 姜菱回到姜家,有人时时刻刻给赵红云添堵,这对她来说不好。可是姜菱恢复单身状态,就可以给她介绍对象了。厂里还有不少丧妻的厂领导,若是姜菱能嫁给厂领导做老婆,那就太好了。 赵红云认为自己这是在帮助姜菱,并不是用姜菱的婚姻替她牟利。 姜菱在婚姻问题上糊涂,她如果不帮忙抓点紧,姜菱恐怕二婚又要嫁给穷鬼了。 虽然要帮姜菱找下家,却又不能太上赶着了。 等姜菱在职工宿舍里跟室友处不来,只能灰溜溜回家的时候,那时就是姜菱求着她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第 15 章 姜菱还不知道赵红云的打算,此时的财会科办公室来了一尊大神,穿着格子大衣,脚上还踩了三公分的高跟小皮鞋,在这时代是相当时髦的打扮了。 这女同志刚踏进财务科,魏明的脸色就迅速的急转直下,随即他脸上挤出了个堪称谄媚的笑容,“媳妇,你怎么来厂里了?” 丁艳似笑非笑,“怎么厂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我不能来?” 魏明赶紧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妇联不忙了。” 妇联向来是个清闲衙门,他这话就跟放屁似的。 丁艳四十多岁,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只是跟做丈夫的魏明站在一块,还是有年龄差的。 她在财务科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姜菱脸上。 丁艳之前从未踏足过财务科,科里其他人见过她是通过其他的渠道。 唐科长对不喜欢魏明,却对魏明身后的丁艳很是尊重,“丁同志,你快坐下暖和暖和,外面冷,这一路走过来没冻着吧。” 丁艳坐在魏明的工位上,魏明局促地站在她身边,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丁艳是日化厂丁厂长的妹妹,早年丁厂长为了升职,把妹妹嫁给年龄跟他们父亲相仿的领导做老婆,在这位老领导也是他前妹夫的帮助下,丁厂长得以迅速升职,当上了厂长。 对这个妹妹丁厂长一直有亏欠,在前妹夫得了急症去世之后,他问过妹妹的意见,这下给丁艳找了个年龄小的丈夫也就是魏明。 丁厂长对魏明诸多关照,才进厂里两年,就破格让他当上了财务科的副科长。 厂里其他领导知道原因,没有从中阻拦,毕竟谁家还没有个孩子要安置呢。 姐弟恋的组合,看着真有意思。 姜菱忙忙碌碌理账,却不知道在忙什么。 丁艳突然问魏明:“昨天晚上你为什么没有回家?” 魏明赔着小心说,“我昨晚在大哥家,不信你去问大哥。”他口中的大哥是丁厂长。 “不对啊,我今早还碰见小小了,她说她爸昨晚也没回家,我大哥不在家,你怎么会在他家。” 小小是丁厂长家的女儿,在丁艳的安排下,毕业也进了妇联工作。 “我说错了,我不是说在大哥家,我的意思是,我昨天晚上跟大哥在一起,大哥晚上喝醉了,我陪着他在厂里眯了一晚上。” 姜菱比别人先抓住了他言语中的漏洞,当然其他人有可能想到了,但是不方便说,姜菱没有这个顾虑。 “不对啊魏科长,您如果昨晚睡在厂里,今天上班的时候怎么还迟到了一个多小时呢。” 魏明恼羞成怒地说,“那是因为厂里找了贼,我陪着厂长去处理,所以才会迟到,你要是不信可以问公安。” 丁艳想着事后去问一问他大哥,她不再追问。 这时候厚重的门帘中探出个头,“谁要报警啊。” 来人正是谢朗,在忙完现场侦查之后,他同洪警官请了个假,跟宋观书一起来找姜菱。 谢朗跟丁艳也是老熟人了,谢朗母亲交友广泛,跟丁艳是朋友, 丁艳嫁给老头以后,一直没能生出自己的孩子,她很喜欢小孩。 谢朗从小活泼,活泼的孩子很招大人喜欢,她常去丁艳家蹭吃蹭喝。 “丁姨也在呢?”谢朗从门帘中钻进来,“我没听错的话,是姨父说要报警?” 丁艳摆手让他走,“没人要报警,你哪儿来回哪儿去。” 跟在谢朗身后,宋观书也走了进来。 姜菱没忍住撇了撇嘴,财务科和技术科只隔了一层楼,宋观书从不会主动来找她,有谢朗在的情况除外。 看见宋观书,众人眼前一亮。 财务科老大姐们都想要调侃一下小情侣,只是碍于有丁艳在场,不好开口。 “我才不是被你们要报警的话吸引进来,我来找人的。” 没有人注意到,当谢朗说出来财务科找人的话时,魏明脸上的表情变了。 “找谁啊,查贼查到财务科了?”丁艳还没来得及听说日化厂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众人对话,知道是找了贼,她于是调侃道。 “不是的,我不是公干,姜菱是我同学,我来找她。” 姜菱笑着说,“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我帮你们发现了昨晚出现在厂里的人,我们魏科长昨天跟厂长都在厂办公楼,他们有可能会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谢朗挠头,丁厂长早上的时候怎么没过,“昨天睡在厂里,有没有听见小偷在半夜发出的响声?” “我们喝了酒,半夜睡得沉,哪里听见响声。” “行,等回派出所以后,我跟师父说一声。” 魏明:“我很希望能帮助你们破案。” 距离下班,还有半小时,不能早退,一群人在财务科办公室内大眼瞪小眼。 姜菱把手上在核对的票据收拾了一下,她边收拾边问,“嫂子,你跟魏科长结婚多久了?” “快五年的时间了。”其实这时间也好算,魏明在跟丁艳结婚以后,先在仓储科做了三年的普通员工,后因为工作上重大立功表现,被破格提拔到财务科当副科长。 科里大家都知道她们结婚这么长时间也没个孩子,李春娇问,“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都看缘分的,缘分到了孩子就来了。” 再说什么都不合适,李春娇点点头,“这倒是。” “我先回技术科。” 谢朗奇怪,“这马上就下班了,你跟姜菱不一起回家吗?” 他这话一出,其余人都奇怪地看他,似乎不清楚他何出此言。 于家风:“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小宋应该把姜菱送到宿舍楼下,这样他们还能多一些相处时间,对不对?” 谢朗感觉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 “不是啊,已经结婚了,难道不住在一起。”他突然灵光一现,“姜菱这段时间住在宿舍,你们之间产生矛盾了?” 结婚?!【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第 16 章 这是怎么说的,姜菱和小宋不是才处上对象,怎么就结婚了。 媳妇丁艳在身边,魏明安静得像只鹌鹑,非必要绝不说话,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 即便他非常想开口询问结婚是什么情况。 财务科几位大姐先后问道,“你跟小宋结婚了?不能吧,咱们天天见面,也没有听你说过。” 这暴露速度太快,是姜菱所没有想到的。 她干笑两声,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个牵强的理由,“没来得及买喜糖分给大家,就没有好意思告诉大家。” 这时候大家对于结婚认识不同,有人认为不领证就不是结婚,还有人认为不办喜宴就不是结婚。 虽然现在家家户户生活艰难,可结婚是人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就是日子过得再苦再难,也要办喜宴,哪怕说办得稍微简陋一点,有喜宴这个仪式在,才算是结婚。 大家想着姜菱只是领了证,还没来得及办喜宴,没有通知同事也很正常。 李春娇:“你跟小宋摆席的时候,可一定得通知大家伙,我们肯定都去参加。” 这时候同事之间赶礼也就五毛钱,五毛钱能带着全家一起凑个热闹,还是很值的。 关键是喜事儿,都喜欢沾沾喜气。 就连丁艳也说,“对啊,可得告诉我们,今天让我赶上了,我是一定要去的。”同时,她心里又有点忧伤,别人家比他们晚结婚五六年的小年轻都有孩子了,她这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都要参加婚礼,可她跟宋观书之间没有感情,怎么可能办婚礼啊,对彼此来说都是负担。 姜菱指望不上宋观书替她解围,她举起手小声说,“那我可能跟大家汇报一个不好的消息,我这段时间住在宿舍,是因为我爸妈还有弟妹要把我嫁给家暴的离婚男人。” 姜菱并不知道赵红云真的计划将她嫁给二婚男人,但不影响她抹黑他们。 反正都闹翻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姜菱伸出手指指向宋观书所在的方向,“我就偷偷跟他领了证,我爸妈听说以后就把我赶出家门了,所以说大家期待的喜宴,可能要泡汤了。” 婚礼都是由父母操办。 丁艳年轻时候,为了兄长的前途嫁给老男人,虽说那人是干部,行为举止儒雅,对她还算尊重。 她从穷姑娘,一跃成为领导太太,得到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财富与地位。 个中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一身老人味的老头,难伺候的继子继女,始终没有自己的孩子,还要被外人指指点点说她爱慕虚荣....... 这一切并非她想要,如果可以,丁艳更想跟门当户对的同龄人组成家庭,一起过两年穷日子,靠着双手辛勤致富,生两个可爱懂事的孩子无论男女都行。 当初她年轻,被父母兄长忽悠,稀里糊涂地同意嫁给老头子。 从姜菱口中听到她父母兄弟的打算,丁艳非常有代入感,她无数次想过,如果当时能够拒绝父母的要求,勇敢跟那时候的对象结婚,人生是不是又会是另一个光景。 所以在其他人听说姜菱没有得到父母同意就去领了证,还觉得她行为有些不妥。 他们这一辈的人都非常孝顺,简直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话刻进了骨子里。 父母虽然做错了事,终归生养了你一场。 更何况,几位大姐年纪都不小了,有时候看姜菱就跟自家孩子似的,代入自己家孩子背着爹妈跟人领证,简直要天塌了。 其他人代入父母,觉得姜菱这一举动有问题。 丁艳代入自身,敬佩她的勇气,觉得她干得好,“妹子,你放心,你爸妈不帮你办婚礼,大姐帮你张罗,绝对比旁人更热闹更喜庆。” 姜菱这下彻底呆住了,她并不想要婚礼的啊。 如果可以,她更想要离婚。 “大姐,你是个好人,正因为你是个好人,我更不应该麻烦你。”她太着急了,话像是机关枪一样从嘴巴里突突出来。 丁艳好像没有听出她在婉拒,一门心思规划起来婚礼,“你跟……小宋对吧,你们都是日化厂的员工,我跟我哥说一声,让他替你们主持婚礼,就在你们厂食堂。” 姜菱拉住她的手,“姐,这太破费了,不好。” 丁艳还当她是舍不得花钱,“放心吧,不让你们花钱,员工以厂为家,厂子把员工当作家人,父母帮着困难的孩子办个婚礼,这也是应该的,你不用不好意思。” 这误会太大了,姜菱绝对没有不好意思。 大庭广众之下,跟陌生人结婚,这也太冒昧了。 宋观书虽然不是陌生人,还不如陌生人呢。 至少她不用时刻防备着陌生人,跟宋观书待在一起,不一直警惕,恐怕他把你算计了卖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卖的。 姜菱求救目光看向宋观书:同志,你也不想跟我结婚吧,快动用你聪明的小脑瓜,找个合适的理由回绝掉。 宋观书不喜欢被关注,在厂食堂举办婚礼,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好处。 他参加过同事邻居的婚礼,席上新郎新娘像是猴子一样表演。 他从前不认为自己会结婚,更没有想过会有婚礼。 可是姜菱也不想要婚礼。 于是宋观书说:“那就麻烦丁姐了。” “哎哟,这小伙子嘴可真甜。”其实他并没有说什么好听的话,只不过话从美人嘴里说出来的感觉不一样。 姜菱忍不住气急败坏瞪他,这人是怎么回事。 宋观书善解人意道,“知道你怕麻烦丁姐,可丁姐她是真心帮忙,咱们不要再推辞,反而寒了丁姐的一片苦心。” 这几日在财务科,姜菱有意告诉大家她是个心里只有宋观书的恋爱脑。 现在这个恋爱脑人设成为了她的阻碍,恋爱脑不可能会拒绝一场跟心上人的婚礼。 现在不是破四旧那阵子了,婚丧嫁娶都讲究找个好日子。 就连挂历上都写了每一天的喜忌,丁艳看了两眼挂历,独断地决定道,“就这周天,宜嫁娶,还放假。” 魏明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艳姐,那毕竟是人家小两口的事情,咱们外人插手不太好吧。” 他就那样蹲在那里,一直没说话,大家都以为,这屋里没这么个人。 别看魏明是男人,丁艳在家却是做主的哪个。 他话说完,丁艳没看他一眼,继续跟众人说道,“我去楼上跟我哥说一声,很快下来。” 她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快要下班了,“小宋和小姜先别急着下班,等我回来。” 丁艳这话说完,别说宋观书和姜菱走不成,其他等着看热闹的也不急着回家给丈夫孩子做饭了,反正也不差这三五分钟的时间。 上下楼不超过五分钟,却不承想丁艳半个多小时,整个办公大楼的干事都走空了,他们财务科的办公室却亮起昏黄的灯。 有些下班晚的工人看见这一幕,还以为是厂里又要给发工资,财务科加急清点呢。 看着逐渐黑下去的天色,姜菱忧伤地想,今晚可能吃不上饭了,食堂晚饭供应取决于中午剩饭的数量。 中午剩得多,晚饭供应就丰富。 中午剩得少,就只有饿肚子。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间,丁艳终于下楼了。 “不好意思哈,楼上有点事耽误了。” 姜菱还想要再拯救一下,她十分善解人意说道,“丁姐,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不要因此影响了你和丁厂长的兄妹关系。” 丁艳没忍住笑道,“你这丫头想什么呢,我在他办公室遇见个熟人,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个,等他们唠完,一直等到了现在。” 她觉得家里的好日子都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中,觉得是家里欠了她的,让家里人给她帮忙是特别理直气壮。 丁家人也的确对丁艳有求必应,但不完全是亏欠的心理。 丁艳的前夫虽然已经死了,下属还在位置上,都卖她两份面子,这都是能顶大用的人脉,丁家当然得继续捧着她。 “你们厂长毫不犹豫同意了,让食堂提前打扫布置,他亲自给你们当证婚人,一切费用由厂里承包,你们不用操心任何事。” “丁姐,这太过劳师动众,别办了。” “傻丫头,举办一场活动,食堂工作人员能从中捞油水,他们很乐意干的。” “特殊待遇,让厂里其他青工怎么想。” 丁艳才不管别人怎么想,这些都是她哥要操心的事情。 “你们厂长说了,厂里才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借由你们的喜事冲一冲,厂子上下一齐高兴一下。不过嘛,喜宴由厂里承办,你们不能收礼金,想凑热闹过来。” 看姜菱还想再说什么,丁艳拍了拍她的肩膀,“再推辞就是不懂事了,听话哈。” 很明显,丁艳这人不管家里家外都要做主,而且容不得任何人忤逆她。 姜菱想不到,只是出来上个班,竟然半小时内把婚宴定下来了。 令她头疼的不是婚礼,是婚礼后要搬到一起住。【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20 第17章 第 17 章 “你打算,今晚让我睡进…… 有了这个小插曲, 姜菱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姜菱没回来的这段时间,暂住同一寝室的姑娘们彼此交换了今天打听到的消息。得出结论, 不能让这个人住在自己宿舍。 可是, 又不好直接撕破脸。 大家又讨论了一段时间, 最终想出委婉拒绝她来宿舍住的借口。 “姜菱同志,我们听说你已经结婚, 既然如此是不是就不太符合职工宿舍给厂里单身青工入住的规则呢?” 其实职工宿舍并没有只有单身工人才能入住的规定。 不过是已经结了婚的工人为了夫妻感情考虑, 必定要排除万难,跟另一半一起居住。 宿舍里没有一个已婚的工人长久住在职工宿舍, 看起来似乎只有单身工人才能申请。 姜菱彻底震惊了, 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 财务科的人知道她领证这不奇怪,她当时就在现场。财务科的同事一个小时前才知道她结了婚, 这么快连八竿子打不着的科室都听说这件事。 “我要先问一下后勤,是否有这个规定。”姜菱有什么办法,她只能这样回答。 在姜菱回来之前,几人已经问过宿管, 知道没有这条规章,不过是故意唬她,希望她能够知情识趣离开,彼此还能留些体面。 其中脾气最爆的女工不客气说道,“既然你听不出来好赖话, 那我们就直说了, 我们今天跟同事打听了一下你曾经的壮举, 觉得我们宿舍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刚好你已经结婚,干脆直接搬到你对象家里去生活,好过跟我们住在一起, 影响到我们。” 这女工虽然脾气暴,平时讲话时没有这么难听。她不傻,不能把人给得罪死,万一以后有用得着对方的地方。 可姜菱她不过是普通工人家庭,跟娘家的关系都不好,那可是她婚后唯一的依靠。 没有背景的女工,嫁了个父母双亡的穷鬼。 得亏姜菱不知道这些人对宋观书的评价,不然得要笑出声。 宋观书是资本家出身,特殊时期家产被抄没,家产在动乱中损失了大半,在拨乱反正之后,他父亲祖父的名誉被恢复,还留下的家产被归还。 其中就包括名下家产,小洋楼,公司地皮宋家曾经被斗得很严重,说是家破人亡也不为过,民国时期半个青城都是宋家的产业,宋家过于惹眼,哪怕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亲朋想要帮忙都不能。 说他是穷鬼,这真是天大的误会。 “你脾气不好,我们的脾气也都不好,万一咱们发生了矛盾,再打起来,会影响到咱们各自的工作,万一被厂里开除怎么办。” 这几个女工如此抗拒她,这也怪不得她们,谁不想要一个好相处的室友呢。 “你说得有道理,我会考虑。” 只是姜菱觉得自己有点无辜,她还什么都没有做。 “不要用老眼光看人啊,人都是会变的。” 姜菱不是不能替自己辩解,只是和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没有必要多费口舌。 姜菱本以为丁艳把事情交代给她哥丁厂长,她只等到婚礼当天去凑个热闹。 没想到丁艳竟把婚礼当作了个大事去办,第二天日化厂还没下班,她就又来了。 跟姜菱商量婚礼那天的事情,“你现在住在职工宿舍,小宋住在哪里,也是职工宿舍吗,还是住在家属楼。” 宋观书具体住在哪里姜菱不知道,不过他肯定没住在宿舍。 “这个,我也不清楚,丁大姐这个答案很要紧吗?” “重要啊,男方要去结亲的。” 姜菱:“不用这么麻烦的,大家一起去厂食堂吃顿饭就行了。” 丁艳正色,“那不行,肯定要越热闹越好。” 没有从姜菱这里得到答案,丁艳转头吩咐魏明去技术科问宋观书本人。 魏明在丁艳跟前,就跟小哈巴狗似的,指东他不敢打西。 “好嘞。” 财务科众人见到他狗腿子的模样,总算清楚了这几年魏明为何没有跟丁艳同事出现过。在丁艳身边的他是个小男人,实在是有损他平时塑造出来的英明形象。 “小宋说他在钢铁厂家属院那边租了小房子。”他故意强调是租的小房子。 魏明回来得很慢,这就不得不提,他去问话时,听说宋观书目前住在租的房子里,进行了一番冷嘲热讽。 对于姜菱跟这个人领了证,他有一万个不满意,在妻子面前不敢表露出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媳妇丁艳非常看好这一对,甚至连两人的婚礼都要插手。 由于丁艳这段时间总是来财务科,怕姜菱跟他媳妇告状,他在财务科里都消停得很。 宋观书在技术科的人缘很不错,他出手大方又好相处,同事听见魏明的嘲讽,立刻用他吃软饭的事情回怼。 吃软饭,这是魏明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伤痛。 在别人地盘上没有讨到好,魏明灰溜溜地回了财务科。 他把自己刚听到的信息告诉大家,却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 你们都怎么回事,没有听到吗,宋观书现在的房子是租的,还租了个小破房。 被怼的怨气太重,他难免带到了楼下,“要说这条件是真艰苦,结了婚是两个人一起受苦。” “再穷还能穷得过你们家,一条裤子兄弟三个轮流穿。” 只需要丁艳瞟他一眼,魏明就知情识趣地闭上了嘴。 像丁艳从来不觉得穷是什么难以忍受的苦难,这个时代每个人的日子都不容易,从小都吃了很多苦,灾荒时候天天喝凉水充饥,现在还不是都过去了。 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受苦。 丁艳很喜欢拍别人肩膀,这会有上位者勉励下属的感觉,她说,“你们小两口是双职工,只要认真上进,日子会越过越好。努力上进的人不会一辈子受穷,你跟小宋好好过,让那势利眼的爹妈看看,就算没嫁给有钱老头子,日子也不会差了。” 丁艳把姜菱当成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看待,希望这对苦命鸳鸯能够过好。 姜菱白天要应付热心的丁艳大姐,晚上回到宿舍也不安生,那几个姑娘话里话外希望她知情识趣赶紧搬出去宿舍。 她搬出去又能搬到哪里去呢。 姜家回不去,宿舍住不了,这时候没有铺天盖地的闲置房出租。 思来想去,丁艳强硬地要给她办喜宴,其实帮了她。 婚礼之后,她就能够顺理成章地住进宋观书家里了。 宋观书虽然是个白切黑,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姜菱不用担心自己会被骚扰。 一晃神,时间到了周天。 日化厂采用六天工作制,只有星期天放假。 厂里食堂的工人在周六临时受到领导通知,说是布置得喜庆一点,周末会有小年轻在食堂举办婚礼。 食堂工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厂里哪位领导家的孩子,能够有这个面子。 多方打听,始终不知道新人是谁,只听说丁厂长来做证婚人,这就更能印证大家关于是厂领导家孩子的猜测了。 为了在厂领导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大家工作的时候非常积极。 食堂外贴上了喜字,就连过年时挂在厂里大门上的红灯笼都被找了出来,打眼一看红彤彤一片。 不止食堂工人心里疑惑,就是周六当天来食堂吃饭的其他部门工人也在心里猜测,厂里哪位领导家的孩子到了婚龄。 赵红云和姜立文中午不回家吃饭,孙一兰中午只有一个人在家,随便对付一口吃的。 赵红云中午跟白果一前一后排队打饭,她这段时间跟白果走得近,一起讲姜菱坏话而收获的友谊。 她把自己的饭盒递给食堂大姐,又递过去饭票,“多来点肉。” 食堂大姐打饭时总能听见这样的要求,她从来不理会。每个人固定就是一勺菜两片肉,剩下给多给少全看她的心情,看见合眼缘又有礼貌的年轻人,她会多给两片肉。 要是遇见没有礼貌的工人,那对不起了,你今天花了吃肉的钱,吃到的只有素菜。 打完饭,赵红云迅速看了眼饭盒里的肉菜数量,两块肉,还行。 等着白果打饭时,她顺便问道,“咱食堂整得这么热闹,是哪位领导家孩子结婚啊。” 食堂工人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她说,“听说是厂长吩咐下来的,具体是哪位领导我们也不知道。” “我听说厂长家闺女也到了结婚的年龄,难道是她?” 食堂大姐微笑:“不知道呢,不过上面吩咐过了,明天厂里职工可以来凑热闹,不收礼钱,就图一喜庆。” 这下她俩更能确定就是厂长家的闺女了,除了厂长,别人也没那么大的面子。 这俩人久久不离开,食堂大姐催促道,“同志你们还有事吗,后面还等着打饭呢。” 工人们工作了一上午,肚子里都饿得很,早就有人在后面怨声载道。 白果和赵红云点头跟队伍后面的工友致歉,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们说话不影响吃饭,这俩人之间唯一能聊的只有姜菱。 光聊姜菱一个人,就能让她们友谊长存。 赵红云,“你们不是都跟姜菱说过,让她搬出宿舍,她还不打算搬出去吗,她脸皮可真厚。” “那可不,她在宿舍里,我们想做啥得防着她,特别不方便。” “那她想什么时候搬出去,别厚脸皮赖着不走了。” 白果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今晚找机会催一催她吧,你是知道的,厂里宿舍管理规定中,没有说不许已婚工人住进宿舍。” 要是有这条规定,她们早就去找宿管阿姨把姜菱给赶出去了。 她们现在只能尝试孤立姜菱,让她在宿舍感到不自在,最后搬离。 “我明天结婚,你们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厂食堂吃饭,不用赶礼,就大家一起热闹一下。” 宿舍确实打算明天去食堂参加“领导家闺女”的喜宴,这是中午时候从食堂大姐那里得到的信儿,不说在领导面前混个脸熟,就是白吃一顿饭也是好的。 从姜菱口中听到这话,室友们都怀疑姜菱疯了,怕不是在食堂里听说了厂长家闺女周天在食堂结婚的信儿,把自己当作厂长家闺女了。 吹牛皮也要打个草稿,大家都是一个厂里的工人,谁不知道谁啊。 姜菱爸就是厂里一个普通的装卸工,姜菱妈在把工作让给儿子以后,只是家庭妇女,姜家没有有权有势的亲戚,她的婚礼怎么可能惊动厂里。 几个女工互相对视一眼,怀疑姜菱这人不是不好相处,她是脑子有问题,犯了癔症把自己当成厂长家闺女。 这样的话,就更不能让她留在寝室里了,听说精神病杀人都不用负法律责任,万一她哪天突然暴怒打了她们,她们也是白受罪。 就连脾气最暴躁的女工都不敢说难听话了,对于精神病就得哄着来。 “好的,有空我们就去。” 也是这几人转变态度的时间短,姜菱没有察觉出来。 第二天早上,丁艳还有财务科的几位大姐一起到了宿舍,姜菱跟父母闹翻,她们就是姜菱的娘家人。 在其他人穿着大花棉袄工作服时,丁艳穿着小皮鞋呢大衣,光看衣着就觉得这人很有身份不好惹。 她风风火火地进来,“宿舍怎么也不布置一下,灰扑扑的,看起来哪有结婚的样子。” 在丁艳跟前,所有人的气势都要矮三分,不光是魏明,就连姜菱也是。 她挠头憨笑,“这里又不会有人来,简单一点就好。” “这怎么能行呢。”丁艳对着姜菱的衣服发型指指点点,“挺好看个小姑娘,怎么也不知道收拾一下自己,大喜的日子,也不知道去烫个头发,买身新衣裳。” 丁艳年前才烫了头发,弧度形状还在,不然她高低得再去烫一个。 跟姜菱暂住同一宿舍的女工都是最近半年才进厂,自己车间的同事尚且认不全,更何况是领导家不常露面的亲戚,只有一个姑娘看见丁艳时觉得眼熟。 不光赵红云不遗余力地抹黑姜菱,姜菱找到机会也是要黑一把姜家老两口。 她说,“我倒是想,钱全在我爸妈手里了,没有钱烫头发买新衣服。” 姜家两口子跟女儿要伙食费是真。 刨除伙食费,还有中午在食堂吃饭花掉的钱,她一个月还能剩下大概十块钱,姜立文姜立武这两个弟弟还是不时跟她要点零用钱,而原主作为爱美的小姑娘,偶尔要买件衣服,买根新头绳,买擦脸油…… 日化厂经常发洗衣膏洗发水,却不生产擦脸油,这就得她自己买。 这林林总总,她每月花销不少,几乎攒不下来钱。 丁艳不喜欢姜家父母,对这对素未谋面的夫妻没什么好印象,想把女儿嫁给二婚带娃的父母,还能是什么好人? 她略有些嫌弃地说,“你那两个爹妈,真真是不提也罢。以后跟小宋好好过日子,有什么难题就来找姐。” 结婚的大日子也不说好好打扮一下,丁艳本想叫姜菱重新再梳个头,她年前去南方的时候,看见那边的姑娘把头发扎在脑后,像是个花苞一样。 她觉得姜菱长得好看,扎那个发型肯定好看。 抬起手,看了手表,时间来不及了,新郎快过来接亲。 “磨磨叽叽,脑子也不灵光,也就长了一张脸,还算有用。” 虽然被骂了,姜菱这心里还挺舒服的。 “这屋里一股什么味啊。”她用手扇了扇风,“明儿我送你一瓶从南边带回来的香水。” 她这个年龄,喷香水要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还是小姑娘喷最合适。 丁艳本来准备转手送给她侄女,让姜菱赶上了,那就送给她吧。 “小姑娘家长得好看也得多打扮打扮。” 李春娇捂嘴笑道,“说起打扮自己,咱们丁主任很有话语权,丁主任年轻时候就是有名的美人。” 不然只靠着年轻这一点,大领导不会看上她。 姜菱跟着笑,“能看出来的,光看五官就能看出来,丁姐年轻时候肯定老好看了。不过现在也是别有一番味道,看不出来年龄的痕迹,你们不说年龄,跟我一起走出去,别人肯定以为我们是年龄相差不大的姐妹俩。” 姜菱是很会拍马屁的。 丁艳被打趣得脸红,“忙正事呢,别在这给我扯些没有用的。” 姜菱宿舍的那几个没来得及出去,坐在床上听着几位大姐跟姜菱聊天。 听到李春娇喊丁艳为丁主任时,大家心头齐齐咯噔一下。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的主任,再小的主任也是个官儿。 其中还有心思活络的,注意到她姓丁,跟厂长一个姓儿。 那这位大姐肯定是丁厂长家的亲戚。 此刻她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测,难道姜菱没有精神病,今天在厂食堂结婚、拥有厂长证婚的那个人是姜菱? 这女工心里有点抱怨宿舍长白果,埋怨她出去打听了一大通,还跟姜菱的弟妹混成朋友,都不知道姜菱还有通天的关系,认识厂长家亲戚。 姜菱早已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一个小包裹,就是她的全身家当了。 拥有数不清漂亮衣服的丁艳看着觉得心酸,这姑娘也工作了两年的时间,赚了两年的工资,却没能给自己攒下些许的嫁妆来。 可见,她父母对她很差劲。 同宿舍的女工跟着姜菱等人一起下了楼,她们倒要看看,是不是像姜菱吹嘘的那样,她今天也在日化厂食堂结婚。 一路跟到食堂,白果还在其中看见了熟人,不是赵红云还能是谁。 赵红云当然也是来蹭席的,她身边站着的是婆婆孙一兰,喜宴上的饭菜肯定要好,又不需要自家掏礼金,傻子才不来呢。 赵红云只在人群中看见被簇拥在当中的姜菱,还想着这三姑姐可真能凑热闹,人家结婚她挤在最中间,搞得她都找不到哪个人是新娘了。 她用力踮起脚,“你看见新娘子了吗,我这儿一直没看见。” 白果神色复杂,“不是厂长家闺女,是姜菱。” “哈?” 她又重复了一遍,“今天在厂食堂结婚的不是别人,正是姜菱。” 其实厂里关于在食堂结婚的对象早已传了出来,有人知道是财务科和技术科的两位干事结婚,都是厂里员工,并非厂长家的孩子。 不过具体是哪个人大家都不清楚,对于上头说的这段时间厂里过得不顺利,举办员工婚礼来冲一冲喜,没有人相信这说法。 肯定是厂领导家的孩子或者亲戚,所谓冲喜一说,不过是个借口,还真把大家伙都当成傻子糊弄了。 婆媳两人都当白果是在开玩笑,怎么能是姜菱那个贱丫头,她配吗? 还不等她们反驳,就看见被她们熟悉着的姜菱和宋观书,就站在厂长身边,厂长手里拿着稿子证婚。 孙一兰喃喃自语,“这丫头什么时候搭上了厂长的关系,也不回家里说一声。” 白果不久前听了姜菱对姜家人的抹黑,现在也搞不清楚,这一家子到底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 丁厂长担心今天劳师动众,会被工人们怀疑台上这对新人是他家亲戚,从而认为他在公器私用。 所以在证婚的时候,详细介绍了这对新人,一个是技术科的年轻技术骨干,家在外地。另一个是日化厂普通装卸工孩子,现在是财务科的年轻干事。 把两人的家庭背景掰开揉碎,只为告诉工人们,你们去打听打听,这对新人是不是我丁辉的亲戚,我这个人相当的大公无私。 姜菱都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过去的,脸都快要笑烂了,不过宋观书的情况也没比她强到哪里。 还好这时候的婚礼流程简单,丁厂长在宣读完证婚词后,还代表厂里送给了他们这对新人一个暖瓶,和一个搪瓷盆。 姜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正缺暖瓶。 当了小半天的猴,也不是没有半点收获。 吃完席以后,工人们都散得干干净净。 姜家人却还没走。 虽然丁厂长在证婚词中极力撇清跟新人的关系,大多数的工人都认为这对小情侣肯定跟厂长家关系不一般。 姜家人也是这样想的,在厂长讲证婚词的时候,跟同桌人说,“那个新娘是我闺女。” 人家就问了,“既然是你闺女,你们做父母的怎么没有上台讲话呀。”不说上台讲话,至少胸前要别朵红花,告诉大家这是新人的父母,而不是一味地用嘴说。 要搁在平常,孙一兰肯定要先骂姜菱不孝。 可现在,女儿女婿得了厂长的器重,是厂领导跟前的红人,她捧着他们尚且来不及,怎么可能说女儿坏话。 “忘记了。”总不能说,她这个当妈的都不知道女儿今天结婚。 想到这一点,孙一兰心里很生气,不过是骂了她两句,这丫头如此地狠心,就连结婚这种大事都不跟家里人说,真真是养了头白眼狼。只盼着她还顾及着生养她一场的恩情,发达以后也不忘提拔她弟弟。 工人们吃完拍拍屁股都离开了,姜菱和宋观书作为事主,得帮着食堂收拾碗筷桌椅。 孙一兰作为当妈的要面子,不好意思跟女儿低头。 姜菱收拾桌椅的时候,她就在身边帮忙,想让姜菱心软先开口。 姜菱乐得有人帮忙,不在意她的目的。 食堂加班有加班费的,见人家小两口懂事地收拾桌椅,觉得这两人可真不错,怪不得能让丁厂长证婚。 就这份眼力见,厂里很多人都没有。 食堂大姐善意地让他们别忙活了,“我们都干顺手了的,不用你俩,赶紧回去吧。”可不能耽误了洞房。 姜菱不爱干活,在食堂磨蹭帮忙,主要是不想跟宋观书单独相处。 孙一兰等着姜菱服软,见她跟陌生的食堂大姐有说有笑,却对她这个生身母亲置若罔闻。 她很想甩脸子,还记得这孩子如今翅膀硬了,不能当作小孩子看待。 她站在角落里告诉自己不能发火,她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终食堂的工作人员上前提醒她,“我们要锁门了,厂里早就说过,只有中午这一顿管饭,晚上不管饭。” 这工作人员的脾气不太好,这女人鬼鬼祟祟站在这里,不知是不是要偷东西。 她小声说道,“就没有听说过,谁家办喜事要管中午和晚上两顿饭,真把主家当成大户了。”对于这种爱占便宜的人,她的态度非常不友好。 这是把她当成是来蹭饭的。 孙一兰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她大声嚷嚷,“说谁吃大户呢,今天结婚的是我女儿女婿,你见过哪个来自己家蹭饭的?” 这人叫了声怪,“就算是你闺女,你也不能在我们食堂站着啊。” 正常人早就在吃完中午饭以后回了家,这人的行为举止处处透露着怪异。 食堂工作人员干了一天的活,很累了,想要早点回去休息,不是很在意她的最终目的,只要不是小偷就行。 中午的时候,只有孙一兰赵红云婆媳二人去蹭饭,家里那爷俩觉得丢人,宁可在家里下挂面。 赵红云是有身孕的人,孙一兰担心久站会影响到她,提议让她先回家,她一个人在食堂就行,找机会跟姜菱服个软。 孙一兰不仅是心疼儿媳妇肚子里的大孙子,她也是有私心的。 没有儿媳妇在,她能更方便跟闺女和好。 最终进展不能如她所料,孙一兰回到家里时,赵红云已经给那两父子分享了中午的见闻。 爷俩正等着孙一兰回家,他们都想知道,姜菱怎样搭上丁厂长。 孙一兰阴沉着脸回家,姜家父子便知道她的目的没有达成。 孙志福气得骂了句,“这真是个白眼狼。” 被骂作白眼狼的姜菱坐在宋观书的自行车后座上,她没有半点避嫌的自觉,搂住宋观书的腰。 姜菱担心宋观书会报人肉垫子之仇,故意摔她。没外人在的情况下,这人从不讲绅士风度,还记仇得很。 大庭广众之下搂住腰,在这个时代是比较惹眼的动作。 路上风大,行人忙着低头赶路,没人注意到。 宋观书不适应与人亲密接触,自行车载着人艰难地以蛇形走位前进,最后缓缓骑回了钢铁厂家属区。 钢铁厂的家属区是一片面积很大的平房,钢铁厂是万人大厂,念叨了很多年要改家属楼,却因为种种原因,大家还是住在从前的小院。 姜菱有些不太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这居住环境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一般。 这时期住房紧张,每家每户至少两三个孩子,自己家的房子都不够住,怎么可能把房子向外出租。宋观书能租到房便已然是极为罕见的情况了,虽然只是一间西厢房。 她不理解,已经归还给宋家很多的家产,他为什么要没苦硬吃留在北城,住在这种地方。 一道冷淡的声音打断了姜菱的思考。 “进来吧。” 只是一间小厢房,还分了里外间,外间是厨房,里面是卧室。 房子虽然简陋,却收拾得极其整洁,甚至整洁得有些过了头。 这个房间内,有必要的生活物品,却看不出任何的生活气息,就好像是一间样板房。 姜菱就着炕沿坐下时,宋观书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见她还要把包袱放在炕上,他终于忍不住截住了她的动作,“我来放。” 看着宋观书把她的行李放到地上,姜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人竟是嫌弃她。 仿佛知道姜菱看清他的真面目,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他就这样子,冷冷淡淡的。 厂里为青工提供免费提供宿舍,宋观书舍近求远在外租房,便是因为不愿与人共处一室。 但现在私人领地被入侵,他浑身上下极为不适。 姜菱难道不知道宋观书不欢迎她吗?她当然知道了,不管她干点什么,宋观书都一脸的欲言又止。 只要他没有直接说,姜菱就全当没看见。 谁让宋观书非要跟她领证,这就是他的福报。 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报应。 如果不考虑他是个反派,宋观书是个不错的室友,话很少,非必要时不会跟姜菱主动说话。 又爱干净,家里被他打扫得一尘不染,没有单身男人家里的奇怪味道。 天黑后,麻烦来了。 整间厢房只有一铺炕,大小大概只能容下两个人并排躺下。 宋观书按照自己的习惯,把被褥铺在炕中间。 炕头太热,炕梢太凉,中间是最好的位置,他从前就睡在中间。 姜菱看他把被子放在当中,无言两秒,才问他,“你打算,今天晚上,咱们两个人睡在你被窝里吗?” 她还是头一次在宋观书脸上看见震惊神情,姜菱本意想要嘲讽他。 他这反应也着实是有意思,姜菱没忍住又说道,“其实我没什么意见的,你知道的我可稀罕你了,能够跟你睡在一个被窝里,我半夜做梦都能够笑醒。” 却不想,这人反应完全出乎姜菱意外。 宋观书的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好啊。” 第18章 第 18 章 姜菱竟然把手伸进了他的…… 姜菱心里确定宋观书不会同意, 才会跟他开这个玩笑,他的反应属实令她有些出乎意料了,但是输人不输阵。 姜菱上前一步, 帮他脱衣服, 手才摸上他的衣扣, 宋观书迅速退后两步。 姜菱佯装不知他的防备,眨眨眼无辜问道, “不是要一起睡觉吗, 睡觉得要脱衣服的。” 白皙的脖颈染上红色,也不知道他是气的, 还是急的。 “别害羞嘛。”姜菱将他的反应解释为害羞, “咱们俩可是有结婚证的合法夫妻,睡在一个被窝再合理不过了。” 宋观书一言不发收拾铺盖, 给她让出位置。 这就认输了? 姜菱得寸进尺道,“我要睡在炕头。” 宋观书默默把炕上最暖和的位置让给了她。 来到陌生环境,哪怕身边躺着一肚子黑水儿的宋观书。 被窝里是热乎的,这一整晚姜菱睡得都很好。 姜菱一觉睡到大天亮, 宋观书则不然,耳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他知道那是姜菱,但因为第一次与人如此相近地睡在一张炕上,他很不适应, 一直到天光熹微, 他都没有睡着。 许是熬夜成习惯了, 宋观书脸上看不出一整晚没睡的疲惫,跟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姜菱睡醒的时候,宋观书已经备好了早餐, 只有一人份的,没有替她准备。 姜菱佯作不知他没有准备自己的早饭,一个饿虎扑食冲上去,稀里呼噜将早饭灌进了肚子里,还十分好心地给他留了一个鸡蛋。 “下次多准备一些早饭,就算家里日子过得再不容易,也得让你吃饱饭啊,我知道你关心我,将家里的好饭好菜都让给我。这种事情下次不要再干了哦,我不允许你虐待自己的身体。” 她双眼认真,看着宋观书。 宋观书不信姜菱不清楚这早饭没有她的份,她真能装傻充愣。 他没有揭穿,把剩下的水煮蛋吃了,姜菱倒了一杯热水,“喝点热水溜一溜,别噎着了,你先慢慢吃,我去洗漱,咱俩等下一起上班。” 姜菱害怕这人吃完饭以后,自己骑着车上班去了,她只能靠两条腿走到日化厂。 且不说路还不熟悉,就宋观书昨天骑自行车都花了半小时,她走过去至少要一个小时。 钢铁厂到日化厂距离不近,上班时依旧是宋观书载着姜菱。 姜菱的确是多虑了,宋观书怎么会在结婚第二天,自己骑着车上班,让新婚妻子步行上班呢。 这一路上不少步行或是骑车上班的工人,大家工作热情饱满,只有姜菱一个因为没睡够蔫头耷脑。 按照宋观书的时间去上班,到办公室的时间比姜菱从前提前了十多分钟。 她这次是财务科第二个进门的工人。 于家凤十年如一日地给财务科开门,姜菱进门时,她已经去水房打好了热水,搪瓷缸中飘起袅袅热气。 见到新婚的姜菱,她没忍住打趣道,“呦,小姜今天上班怎么这么早,看来还是得结婚啊,往常在厂里宿舍住,五百米的路程,你要掐着时间上班,现在住得远了,上班时间比往常还早呢。” 姜菱苦笑,她当然也不想跟宋观书一样这么来厂里,早到又不给奖金。 可若不按照宋观书的时间来,姜菱错过“班车”,就得自己走着上班。 早多睡五分钟,步行一小时。 姜菱又不傻,她当然知道应该怎么选。 不过她这小心思就没必要跟同事说,她只说,“昨天被丁厂长的证婚词所感动,我跟宋观书能有今天,都是因为厂里,我们一定要努力工作报效日化厂,才能对得起厂里对我们的栽培。” 这话太燃了,于家凤觉得今早财务科的温度要比往常热。 李春娇在走廊里,就听见这财务科内讨论得热火朝天,她掀开门帘进来,笑着问,“说什么呢,讨论得热火朝天。” 她大步流星进了门,把随身带着的装毛线毛衣针的布包丢在办公桌上。 于家凤回答道,“小姜说她以后要努力上班,以报答厂里。” 李春娇:“那感情好,下次见到丁姐,我可得跟她说说,她听见以后保准高兴。” 陆陆续续,财务科其他干事在上班铃声响起前到岗了。 见到姜菱这个新娘子,都要打趣两声的。 尽管她早就已经领证,但在众人眼中办了婚礼才能叫作结婚,不管这婚礼规模是大还是小。 魏明今天倒是准点上班了,昨天晚上他因为在床上表现不好,被丁艳骂了一顿。 男性雄风受损,本就不高兴,进到财务科就看见众人围着满脸春风的姜菱问东问西,他这个心情啊瞬间跌入谷底。 他不高兴,要表现出来,他不高兴,别人也别想好过。 魏明轻哼两声,“已经打铃上班了,听不见铃声吗,上班了还在唠嗑,都没有工作要忙吗?” 丁艳不在的情况下,他很能耍威风摆领导架子。 从前大家还当他是丁厂长的得意妹婿,丁艳来了两次以后,财务科众人摸透了他在丁家人心中的位置。 唐科长笑着打呵呵道,“她们都知道轻重缓急,过两天发工资,就得忙得脚不离地了,先让大家聊着吧,科里难得遇见喜事。” 魏明突然觉得,科里人对他的态度好像变了。 但具体哪里变了,这又不太好说,这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 唐科长说完以后,大家叽叽喳喳地继续聊天。 “姜菱,你出来下,有事找你。”来人是姜菱的大姐姜莲和二姐姜荷。 姜荷不是日化厂的工人,但她公公在日化厂工作。 周日的时候,她公婆本着白吃一顿喜宴的想法,来到厂里食堂,看见台上那人越看越眼熟。 俩老两口还小声议论,“那姑娘长得可真像咱小荷的妹妹。” 越看越想,但都没往那方面去想,毕竟他们家和姜家是亲家,亲家嫁女不会不跟他们家说,所以老两口只当是人有相似。 直到听见丁厂长说证婚词时念出了名字,俩人这才知道没有看错就是她们儿媳妇的妹妹。 其实是有点生气的,亲家有喜事不跟自家说,这是要断亲的节奏,是不想跟自家人处了? 但是想想,好像自家儿媳妇也不知道这件事,儿子儿媳难得周末放假,正在家里补觉休息呢。 妹妹结婚,做亲姐姐的都不知道。 老两口想去质问不远处的亲家孙一兰,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合适,回家以后把事情告诉了儿媳姜荷,让她自己看着办。 姜荷一脸不可置信,“你们是说我小妹已经跟人结婚了。” 老两口点点头。 姜荷的脾气很急,撸起袖子就要出门,“我要去问问姜菱,什么意思,是不是没有把我当成是二姐,我就知道这死丫头记仇,小时候抢了她的一条花裙子,记仇记到现在。” 老两口把暴躁的儿媳妇拦下,让她先冷静冷静,“婚礼都结束了,你知道那个小宋家住在哪里吗,你去哪儿找她呢?” 姜荷冷静下来,问公婆,“爸妈,你们跟我说说这个姜菱对象人怎么样?” 毕竟是当姐姐的人,对于妹妹的终身大事,不是不关心。 姜菱公婆回忆道,“长得是真好,一表人才,看起来很和气,是个好相处的人,就是听丁厂长说这小伙子是个孤儿,无父无母的,将来没有公婆照应。” 他们做老人的,是很在意家庭情况。 听公婆描述,姜荷这心跟有猫爪子在挠似的,恨不得能赶紧去审问姜菱。 好容易到了第二天,她在街道上班,蹬着自行车去街道请了个假,就直奔日化厂。 姜荷是工人家属,门卫倒是没有拦她,只让她找到人别待太久。 姜荷自然应下,她走到半路,想了想,没有直奔财务科,先上了二楼去找大姐姜莲。 看见大姐,开门见山问道,“你知道小妹昨天结婚了吗?” 姜莲是今天从同事口中听说的,昨天她小女儿生病,她带着女儿去医院输液,一大早上班同事还问她,“昨天你妹妹结婚,你这个当姐姐的人,怎么没去啊。” 姜莲一头雾水,听人解释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她肯定是要先替姜菱掩饰,“我家小闺女昨天发烧,我带她去医院了。” 人家赶紧问孩子怎么样了,这话题就被岔了过去。 姜莲心里很想知道发生什么,却只能压着好奇,等中午下班再去找姜菱。 没想到,二妹姜荷却是个急性子,已经先一步来找她了。 姜荷从大姐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这下子满意了,看样子不是因为花裙子的事儿记仇。 “走,去找她问问为什么结婚都不告诉我们。” 姜莲觉得上班时间去找人,太过显眼,“不太好吧。” 姜荷催促她,“我这就请了半天假,时间紧急,快点问完,我还得回去上班呢。” 姜菱被从办公室喊出去,看见两个黑着脸的姐姐,突然有一种做了坏事被叫家长的感觉。 姜荷双眼能喷火,她问:“你结婚为什么不通知我们?” 姜菱低头怼手,诚恳道歉,“对不起,我忘记了。” 姜荷很生气,“这种事怎么能忘记。” 姜荷有点伤心,她觉得她们姐妹三的关系比跟父母的关系好,姜菱不告诉父母是正常的,不告诉她跟大姐就很奇怪。 姜菱就没有把这个婚礼当成大事认真对待,她结婚时候穿的衣服跟前一天都没有任何区别。 她说,“我下次结婚一定通知两位姐姐。” 姜莲没忍住拍了她一下,“这种事不能胡说的,什么下次。” 姜荷语气不善,“既然已经结婚,那我就不说别的了,你们以后好好过,缺什么少什么就来找我。”她日子过得不差,大包大揽时都格外有底气。 说完扔了一块碎花布到她怀里,“拿去做新衣服穿。” 姜莲什么都没有准备,顿时有些局促,“小妹,你还缺什么,大姐给你添。” 她的日子不如姜荷过得好,姜荷丈夫是独生子,她公婆人好善解人意,她嫁人之后当家做主管着丈夫公婆,家里事事以她为先。 姜荷跟丈夫吃住都是她公婆承担,姜荷丈夫的工资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姜荷的工资自己拿着当零花钱。 姜菱知道姜莲婚后生活不容易,不可能要她的东西,姜莲手里的零花钱全靠她替同事顶班打零工赚到的。 “我什么都不缺,我有工资,宋观书的工资挺高的。” 姜荷也说,“我这不是送她的新婚礼物,是小时候抢她的花裙子,我怕她记仇,结婚以后不跟我来往了,特意赔给她的。” 姜荷讲话嘎嘣脆,“行了,你要是实在想帮她,你就拿这块布给她做条裙子,夏天之前做出来。” 姜莲笑着说好,她从不吝啬出钱出力,只是实在是兜里不宽裕,出钱做不到,让她多干活这倒是没问题。 姜荷最关心妹夫的情况,她细细问了一遍。 姜莲知道她家二妹心气儿高,怕她瞧不上宋观书,帮着说话道,“小宋还是挺不错的,就是没有父母,这一点不太好。” 姜荷瞥了她一眼,“这怎么能是缺点呢,这明明是大大的优点,要是遇见你那种恶毒公婆,整天撺掇着儿子和儿媳干仗,就老三这种蔫儿了吧唧的,还不得让人欺负的骨头都不剩。” 姜莲:“其实我公婆挺好的,还帮着我带孩子,要是没有他们……” 姜荷打断她的话,“要是没有他们,你过得肯定比现在好。” 她特别看不上姜莲婆家那群人,在日化厂大小是个领导,却欺负儿媳妇,也是她大姐软弱可欺,立不起来。如果是她摊上那样的一家子,哪怕自己过不好,也绝对不让她们好过。 这俩姐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姜莲还没请假,得赶快回到工作岗位上。 姜荷虽然请了假,但时间不长,回去太迟要扣工资。 姜荷带过来的碎花布被姜莲带走了,她要带回家去给姜菱做花裙子。 姜荷临走前还跟大姐说,“你跟小雅说,二姨下次给她搞块更好看的布料做裙子。” 上班时,姜菱怕宋观书晚上不等她一起下班,特意嘱咐了他一定要载她一起回家,要不然她就跟全厂工人说他坏话。 宋观书看着温和,骨子桀骜,逆反心强,最不喜被人威胁。 只是听见姜菱这小学生一般的威胁,他很难生出对着干的心理。 最终到底还是去财务科接她下班了,没有被扔下,姜菱挺高兴。 财务科其他人看着人家感情好。心里都挺乐呵的。 独魏明摇了摇头,用手隔空点了两下两人远去的背影,“看她那个不值钱的样子,见到自己的男人就扑了过去。” 李春娇:“哎呀,小年轻刚结婚感情好,你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还能不懂吗?” 说起这个,魏明格外的心酸,他确实经历过新婚宴尔,但他刚结婚的时候跟别人不一样,他那时候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跟四十岁的老女人结婚,各种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软饭并不是那么容易吃的,总之魏明刚结婚那阵,过得那叫一个暗无天日,他就是不能理解刚结婚的年轻人喜欢黏在一起。 姜菱的手环住了宋观书的腰,他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你这是做什么?” 魔音入耳,腰上的手越环越紧:“买肉吃买肉吃。” 她环住他的腰,还在他的腹部摸了两下,“别说,你的腰还挺细。” 这妥妥是耍流氓。 然而他们俩有结婚证,就是闹到派出所,公安也只会当这是夫妻情趣把他赶出来。 宋观书第一次感受到有苦难言的滋味。 他从牙缝里挤出个:“去。” “松开。” 姜菱可听话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嘞,全听您的!” 自行车掉了个头,去往最近的供销社。 供销社的肉摊前排满长队,等排到两人时,就只剩下内脏下水,姜菱指着猪肝说,“麻烦切一半猪肝。” 售货员手起刀落,猪肝入袋。 快要付钱时,姜菱看向宋观书,叫得很是亲热,“亲爱的,快给钱。” 大概是早就已经料到,宋观书甚至没有很意外,身后还有排队卖肉的顾客,他无意在此处跟姜菱发生争执,于是掏出随身带着的钱和票。 姜菱从售货员手中接过袋子,笑眯眯夸道,“宋观书同志,你可真是全世界最好的丈夫,英俊多金,帅气大方善良……” 无数夸奖的词汇不要钱地被她不要钱似的对到宋观书身上。 时人含蓄,经过的其他顾客听见都觉得耳热。 宋观书却只是冷淡地哦了一声。 他想,这姜菱真是个虚伪的人,她明明害怕他防备他,夸他的时候却毫不犹豫。 当然了,这种话他只在心底想想,永远也不会说出口。 姜菱也不指望从他那儿得到正向回馈,反正今天能吃到肉,她高兴,虽然只是猪肝。 一路回到钢铁厂家属区,七拐八拐眼看快要到家。 宋观书骑着自行车超过了前面牵着手的情侣,却被人叫住,“小宋?” 宋观书停下自行车,“刘哥。” “看着背影像你,只不过后面坐着个女同志,我有点不太敢认。” “这位女同志是?” 宋观书介绍道,“这是我媳妇。” 叫对象有老婆和女朋友两种可能,可要是叫媳妇那必然已经结婚了。 他给姜菱介绍道,“刘哥是钢铁厂保卫科科长,这位是他爱人,刘哥就住在咱们家前面的院子。” 刘科长身边站着的窈窕女人也就是刘哥爱人问:“呦,小宋结婚了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昨天,在我们厂里办的。” 韩瑞雪点点头,“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姜菱笑眯眯说,“刘哥和嫂子也很般配呢。”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夫妻。 刘科长生得英武,个子高身体壮,但是他看起来很显年龄,从面相上看他三十多岁。 他爱人生得漂亮,跟姜菱年龄相当。 这世界上许是有人生的老成,只从他能当上保卫科的科长,那必然不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韩瑞雪抿唇笑,指了指自家的位置,“有空来家里玩。” 道别后,宋观书骑着自行车,一路回了院里。 两人回去时,东厢房的住户在院里晾衣服,她三十多岁,短发,五短身材,比较圆润,面相凄苦。 宋观书有礼貌地同她问好,“晾衣服呢,李姐。” 被宋观书唤作李姐的女人,抖抖衣服上的水,便有些意有所指开口道,“女孩子应当自爱,做事之前应该多考虑考虑家人的感受,我是个有女儿的母亲,如果我的女儿长大以后搞三搞四,我这个做母亲的羞也羞死了。” 东西厢房是相对着的,李君前一天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就看见对门似乎有女人的影子飘过,她趴在自家窗前看了很久,还让小儿子到外面去听。 最后确定,宋观书半夜带了女人回来。 她原本对宋观书的印象不错,是个老实本分的男孩子,还想把她妹妹嫁给宋观书。 她妹妹虽然只是农村户口,但长得好看,十里八村就属她妹妹最好看了。而且她们家父母健在,这一点就比小宋失了双亲要强上许多。 所以看见宋观书带着女人回家,她内心深处很接受不了,还纠结着要不要再把妹妹嫁给他。 毕竟当初看中他是城里工人,还有大学生的身份外,还有就是这人性子好又老实,不是那种乱搞的男人。 她讲前半段的时候,姜菱还以为她是在说姜菱跟宋观书偷偷领证的事儿,听到后半段才感觉不对劲,这是说他们乱搞男女关系呢。 姜菱可受不了这个委屈,她反问,“你是说我们乱搞男女关系对吗?” 李君不言,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姜菱黑着脸让宋观书把锁打开,蹬蹬蹬进了屋。 李君是第一次见她,不清楚她这是想做什么。 宋观书知道姜菱脾气不好,怀疑她是回屋里找趁手的工具打人。 他暗自思索,姜菱打李君的时候,他是不拦呢还是不拦呢还是不拦呢? 最终姜菱手握这个红本本出来了。 她把结婚证怼到李君面前,“您认字儿吗,要不要我给您念一念。” 照片中郎才女貌格外登对,赫然是面前两人。 李君被打了脸,很快认错,“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你们,但我没有恶意,我是当母亲的人,看你们就像看自己的孩子,当妈的人最怕孩子走错路,现在发现只是误会,那就太好,祝你们新婚快乐。以后咱们邻里邻居,还得互相照顾,千万别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彼此的感情。” 姜菱脸上笑嘻嘻,“是呢,只要您别误会我跟宋观书的关系就成。” 这大姐可真是有意思,才见她第一面,就怀疑她乱搞男女关系,现在更有意思了,还想给她当长辈,什么玩意。 李君唉声叹气:“你们日子好过,小宋工资高。我一个女人拉拔着两个孩子,日子过得不容易,多亏小宋帮忙。小宋这人很好,能嫁给他是你的福气。” 姜菱心道,她开什么玩笑呢,宋观书乐于助人?他就不是那种人,你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多管闲事。 她嘴上却说着,“是的呢,远亲不如近邻,咱们邻里邻居就应该互相帮助。” 这人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单身男人热心帮助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这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要是不知道宋观书是什么样的为人,作为刚结婚的小两口,关上门来肯定要闹起来。 姜菱拍手道,“我看您也特别亲切呢,不过您年纪应该比我妈小,我以后就叫您李姨吧。” 李君脸上的笑容差点垮掉,一句李姨,直接给她喊老了十岁。 她是女人,自然也是爱美的,不愿意被人喊姨,平白年长了许多岁。 她勉强笑道,“小宋媳妇,你跟着小宋喊我李姐吧。” 姜菱佯装不懂她是什么意思,极其没有眼力见地说道,“我跟李姨一见如故,叫姨显得更亲近,让他跟我喊就行。” 李君气死了,她是缺心眼吗,怎么听不懂好赖话。 姜菱催促宋观书,“快,叫李姨。” 宋观书的笑容中带着两分无奈,“李姨先忙,我们还要做饭,就先回去了。” 宋观书果然听话喊她叫姨,李君差点起了个倒仰。 一共只有那么两件衣服,早就被李君晾在衣架上,按理说外面温度不暖和,她应该回去,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她并没有回家,反而站在院子里,听西厢房中的对话声。 姜菱拿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坑前,“宋观书,我想吃熘肝尖。” 她托着脸,看着在灶台前忙碌的人。 宋观书腰间系着围裙,勾勒出劲瘦的腰肢,“不会做。” 这简单呀,“你把猪肝切成片,然后” 他头也没抬,“没有青椒胡萝卜。” “不放配菜也没关系吧。” 宋观书用清水将猪肝洗了两次,“再啰唆你自己做。” 姜菱:“其实你是个好人,要是脾气能再好一点……” 李君站在院里,只听到这些内容,她心道小宋媳妇真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小宋是他见过脾气最好的男人,她却说小宋脾气不好。 她回到家里暗自腹诽小年轻可真不会过日子,花钱大手大脚,不年不节在家吃肉。她通过两人对话,猜到这俩人车把前挂着的是猪肝。 姜菱闻着屋里逐渐升腾起的香味,由衷夸道,“好香啊。” 北方冬天,家家户户的蔬菜只有白菜萝卜土豆,稍微富裕点的家庭,偶尔去供销社买块豆腐改善生活。 晚饭不能只吃猪肝,宋观书又切了一盘白菜丝。 他的刀工很好,切得既有韵律又有节奏,姜菱问他:“你从前专门学过下厨吗?刀工这么好。” 宋观书:“干得多了,熟能生巧。” 姜菱好奇,他从前不是大少爷来着,怎么会经常下厨呢。 随即想到,大少爷那都是他很小之前的事情了。应该是后来家里发生变故,亲人离世,朝不保夕,小小年纪的他学会了照顾自己。 再说回李君那边,她婆婆出去串门回来,看见她站在厨房还没做饭,心中极为不悦。 “彤彤和小磊快要放学了。” 李君赶紧拉着婆婆,“您知道吗,对门那小宋,结婚了。” 李君婆婆刘老太睁大眼,“你从前不是还想把你小妹介绍给他……” 她捂住了婆婆的嘴,“这话您注意点,可千万别让人听见了。” “小宋的新媳妇人怎么样啊?” 李君摇了摇头,“也就长了张好看的脸,剩下的一无是处。” 刘老太怀疑是儿媳妇没能把妹妹嫁给宋观书,故意抹黑对门的新媳妇,嘴里问的却是,“这是怎么说的?” “你是不知道,那女人嘴巴说话难听得很,还特别不会过日子,这才结婚,就开始大鱼大肉。”她努了努嘴,“人家正在家里煮猪肝吃呢。” 猪肝虽比不得正经的肉价格贵,那也是实打实的荤菜。 刘老太的眼神闪了闪,“那确实不会过日子,比不得你。” 婆媳俩正聊天呢,院里传来孩子的声音,是他们家的俩孩子回来了。 李君两个孩子,姐姐叫刘彤,今年十二,读四年级。弟弟叫刘磊,今年八岁,读一年级。 俩小孩回到院里,就闻到了肉味,“姐,肯定是咱家炖肉了,真香啊。” 推开东厢房的门,锅底坑连火苗都没有,家里更是没有一点肉香味。 “真香啊,奶,怎么不是咱家炖肉。”刘磊爬到刘老太身上坐着,“奶,咱明天吃肉吧。” 刘老太帮大孙子擦了擦脸上的鼻涕,“行,奶尽力让咱家大宝吃上肉。” 刘磊坐在刘老太腿上,听见李君说宋观书家正在做猪肝,他的哈喇子流了出来,“奶,我今晚能去对门吃晚饭吗?” 刘老太替他擦了擦嘴角,“想去就去吧,记得要有礼貌。” 刘彤想要跟在弟弟身后一起去,却被刘老太叫住了,“彤彤,你帮奶烧火。” 门口挤进来个胖乎乎,脸上顶着一坨“高原红”的小男孩,“叔叔阿姨,你们在吃什么呢,好香啊!” 姜菱笑着问,“你是谁家的小孩啊?” 这话问得没意思,她早就透过门玻璃,看见这小孩进了对门,又从对门来了他们家。 刘磊咂摸了两下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真香啊。” 他这是什么意思,宋观书知道,姜菱也知道。 无非是让俩人知情识趣主动给他切块猪肝吃。 宋观书只笑而不语,姜菱也不说话。 别看刘磊年纪小,心眼可一点不少。 他想,别看这阿姨长得好看,却一点都不善良。 宋叔叔心肠好,从前都是有求必应,他于是主动问宋观书,“宋叔叔,能让我吃两口吗,我不多吃。” 宋观书笑眯眯道,“这你要经过姜阿姨的许可,我们家都是她做主。” 刘磊眼巴巴地看她。 姜菱笑着问,“想吃啊?” 刘磊以为这女人良心长了出来,拼命点头,“想吃。” 她笑着说,“想吃让你妈给你做。” 这年头,肉稀罕,谁家都没有多余的,姜菱才没有那个好心做善事。 下一秒,刘磊发出了震天响的哭声。 姜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还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呢,这小孩就开始哭,真没劲。 刘磊哭声很大,对面他的奶奶妈妈听见飞速跑过来,“大宝,我的大宝。” 这婆媳二人跑进来先抱住刘磊,转而指责姜菱,“你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能欺负孩子呢。” 其实发生了什么事,她们也能猜到,宋观书新媳妇抠门,不舍得给他们刘家的大宝孙肉吃。 “小宋,你一个大男人,也得管管媳妇,不能让她趴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你说你们挺大一人,怎么连自己家孩子都管不好呢。”姜菱嫌弃地摇了摇头,“跟邻居要吃要喝,不知道还以为是旧社会的叫花子。” 这下可是戳中了两婆媳的肺管子,“你说谁是叫花子!” 姜菱掏掏耳朵,“谁到处要饭,谁就是。” 宋观书这时扮演的老好人出场,“行了,不管怎样千万别动手。” 说着,他给祖孙三人使眼色,让她们快走,“我媳妇脾气不太好,你们多担待。” 姜菱心中翻了个白眼,这个狗男人竟会往她身上泼脏水。 她刚转头,就听那男人又说,“咱都是邻居,可不能动菜刀。” 这刘家祖孙也就是想蹭点肉吃,可不想把小命留在这,听见要动菜刀,赶紧往外走。 往常“化缘”失败时,刘磊一哭二闹三上吊,刘家婆媳飞速赶来,被坑上的人家为了息事宁人,宁可损失几块肉,不管怎么说这孩子在自家哭了,没得传出去被骂欺负孤儿寡母。 这对祖孙三人来说,本是一套熟练的流程,还是第一次铩羽而归。 刘家祖孙三人离开后,狭小的厨房一下子宽敞起来。 姜菱气哼哼地说,“你诬陷我,我的名誉受到了损害。” 宋观书没搭茬,她自顾自说,“我今天晚上要多吃两块猪肝,才能弥补我受伤的心灵。” 宋观书一阵无语,她的心里好像只有吃。 他将猪肝切成片,只蘸酱油就很香。 两人正吃着呢,外面突然传来打骂孩子的声音,“真是眼皮子浅,我是亏了你吃还是亏了你喝,别人家吃肉你也想吃……” 隔着门窗都能听见大孩子的声音,很难想象这不是故意打给他们听的。 令姜菱感到奇怪的是,在如此气势汹汹的打骂之下,刚才能把房顶掀开的哭声没有响起。 难不成这真是在做戏,就连打孩子都是假的。 姜菱细细听来,似乎能听到女人声音之下,有一道像小猫似的哭泣声。 她问身边人,“你有没有听到似有似无的哭声。” 宋观书平静说道,“哦,他们家大女儿。” 姜菱想起,刚才刘磊进院子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个跟她身高相仿的小女孩。 宋观书转头问她,认真观察她脸上的表情,“你觉得她很可怜?” 姜菱微笑,“我更可怜,跟她们家做邻居。” 对于一个刚嫁进来的年轻媳妇,刚结婚就遇见这种事,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不愿跟邻居起争端,都会巴巴地过去劝架,再带上一碗肉。 宋观书问她,“你不去劝架?” 姜菱挑眉,“你不也没去,我只是个刚进门的新媳妇,不懂这个,还是你去吧。” 说完,两个人都没有动,继续若无其事地吃饭。 宋观书评价道,“你可真冷漠。” “谢谢你也一样。” 李君打孩子快打累了,始终没有等到对面的邻居来劝架。 她在心中暗骂,可真是两个心肠硬的人。 都怪姜菱,小宋以前很好的。 真真是老话说得对,娶妻不贤祸害三代。 傍晚的事情,只是小插曲,姜菱和宋观书没人放在心上。 睡前洗漱,姜菱用上了厂里送的搪瓷盆和枕巾。 厂里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被姜菱全部占为己有。 她刚好缺一个脸盆和毛巾,一对枕巾,一条还是当枕巾,另一条擦脸当毛巾,姜菱原本的毛巾光荣地退去二线当上了擦脚毛巾。 刚爬到炕上,就听见了外面似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是有人跳墙进院里。 这间院子一共住了三户,户主人是老孙,他媳妇去世得早,把儿子拉拔长大以后,帮着儿子成了家,娶了媳妇生了孙女,原本东西厢房是给小两口准备的婚房。 结果老孙的儿子命薄,得了病一命呼呜,老孙儿媳妇把女儿留给公公,自己改嫁。 老孙为了贴补生活,就把家里的东西厢房给租了出去。 家里只有一个老头带着小孙女生活,老孙比较在意安全,院墙比别人家的都要高,别人家的院门是木头的,独他们家的院门是铁门,上头还要长长的尖刺。 每天晚上,确认东西厢房的住户都回家以后,老孙会把院门用锁头锁上,确保不会进贼进强盗。 姜菱听见声响,就想踢宋观书,想起这人有洁癖,踢出去的脚停留在半空。 她的动作太大,宋观书想不注意都难,他视线从白皙小巧的脚背移到她的脸上,眼中带着询问。 姜菱干笑两声,把脚塞回被子里,她压低声音问,“外面是不是有动静。” 她通过窗帘中间的缝隙,注意到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贼头贼脑地进了院子。 大晚上正门不走,他偏偏爬墙,肯定是坏人。 姜菱听见宋观书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那人是不是进了对门?” 下一面,姜菱果然看见,那个男人左右张望了下,随即敲开了东厢房的门。 姜菱没忍住骂了句脏话,“那个男的果然进去了。” 就听宋观书又问,“是不是个子高,很壮。” 姜菱这下真的很意外,“这你也知道?” 那男人进入对门以后,知道这不是贼,姜菱就没有趴在窗户前看了,她凑到宋观书的跟前,“你肯定知道这人是谁。” 他惜字如金说道,“知道。” 宋观书的五官比例很好,鼻梁高挺,眼睛狭长上挑。 姜菱眼巴巴看他,迟迟没等到回答,吊足了她的胃口。 就在姜菱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这人你也认识。” 她也认识? 姜菱将所有认识的男人在大脑中过了一遍,不能跟这个人对上。 眼看她要发飙,宋观书才说,“钢铁厂保卫科的刘科长。” 姜菱想起了下午见到的那人,不可思议地问,“他俩有一腿?刘科长老婆那么好看。” “想知道为什么吗?” 宋观书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莹白素净的小脸,平日里嚣张的,很此刻语气十分谦卑,“您给说说。”是为了看热闹。 宋观书被这近在咫尺的脸吓得后退了两步,退回他的安全距离。 这下意识的动作很是伤人,不过姜菱也不是很在意这个,他更好奇刘科长和李君的故事。 宋观书怕她还会突然靠近,倒没有再卖关子“刘科长和李君曾经是两口子,后来离婚了。” 姜菱挠头,“离婚了还住前后院,半夜还会爬墙,这是离婚不离家,想搞古代东西两宫皇后那一套?” “这我就不知道。” 姜菱凑在宋观书身边问东问西,“刘科长的老婆也愿意吗?” 宋观书敷衍道,“你去问问就知道了。” 姜菱理直气壮道,“那我肯定是要去问问的。” 宋观书对姜菱的印象除了好吃,又多了个八卦。 “你都不好奇的吗,你们可是邻居呀?” 宋观书一改往日的温和,冷酷地说道,“我们只是邻居,我不像你那么关心邻居。” 姜菱谦虚道,“关心邻居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她啧啧两声,“宋观书同志,你暴露本性了。” 宋观书抿抿唇,反正她早就看出来了,再装也没意义。 姜菱让宋观书把灯关上,这样趴在窗上偷看时不会暴露。 宋观书倒是罕见地听话,顺手将灯熄灭。 正说着呢,听见细微门开的声音,一人影窜进黑暗中。 别说,果然能跟下午见到的刘科长对上。 姜菱没忍住感慨道,“他这也太快了吧。”从进去到出来,有三分钟没有? 宋观书脸黑了,“睡觉!” 姜菱趴在被窝里睡不着,问宋观书,“咱们明天吃什么呀。” 没等宋观书回答,她自问自答道,“明天吃红烧肉吧。”用红烧肉的汤汁拌饭,想想就要流口水了。 关灯以后,宋观书的眼睛很亮,旁光看到身侧躺着的女人用期待的目光看他。 黑夜可以卸去伪装,宋观书说:“你有钱的话,也可以吃红烧肉。” 姜菱伸出手脚,要往他被窝里钻。 “哎呀,我们是两口子,你的钱就是我的钱。” 宋观书裹紧身上的被子,咬牙切齿说道,“吃!明天就去买。” 他现在有点后悔跟姜菱领证,怎么就招了这么个喜欢动手动脚的女流氓回家。 带着对红烧肉的期盼,姜菱终于等到了下班。 宋观书倒是讲信用,载着她直奔供销社。 在肉摊前排了半小时的队,却告知他们五花肉已经卖完。 摊位上还剩下一副猪大肠,售货员问她要不要。 宋观书勾起唇角,看热闹的模样问她,“吃吗?” 姜菱倒是不嫌弃吃大肠,但是她心心念念了一整天的红烧肉。 走出供销社时,换她蔫头耷脑了。 宋观书骑上自行车时,在前面说风凉话,“不是我不带你吃,实在是你运气不太好,五花肉全部卖光。” “你肯定有其他办法。” 宋观书不语,只是一味地蹬自行车。 下一秒,有什么东西从他棉衣下摆伸了进入,抚上了他的后背。 姜菱,她竟然把手伸了进去! 第19章 第 19 章 反派晚上不睡觉 “去买, 拿出去!” 难得见到他慌张的模样,姜菱现在摸到了他的命门,那就是不喜欢跟人亲密接触。 反正这人腰细腿长, 摸他两下, 姜菱不吃亏。 宋观书的声音里带着两分气急败坏, “你要点脸吧,年纪轻轻的姑娘, 怎么能……”他活了这么大岁数, 第一次遇见这么流氓的姑娘,罕见有些词穷。 她理直气壮, “咱们俩可是两口子, 有结婚证的那种。” 这又能赖谁呢,谁让他要跟她领证。 宋观书把她放进钢铁厂家属区的附近, 让姜菱先回家,他一溜烟地骑得远了。 姜菱回去的时候,没有在院子里遇见对门的婆媳,反倒是见到了孙家的小孙女, 她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见到院子里多了个陌生人也很平静。 “我是宋观书的媳妇,前些天搬进来的。”她从兜里掏出两块糖,是李春娇在办公室分给大家伙的,她年纪虽小得了五块糖。 看见水果糖, 孙家小孙女的眼睛亮了亮, “谢谢。” 姜菱坐在家里等着宋观书回家, 屋里越来越暗,家家户户的烟筒里冒起炊烟。 她打开灯,昏黄的灯光照亮黑暗。 这时候门外传来自行车铃铛的声音, 是宋观书回来了。 他手上拎着一条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姜菱凑过去打开,就看到是肥肉和瘦肉相间分布的五花肉。 姜菱的眼睛很亮,热情地跟在他身后忙东忙西,帮着倒热水递肥皂,“宋观书,你真是太厉害了,连五花肉都能搞回来。” “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男人了,嫁给你可真是三生有幸。” 宋观书有些无语,这人为了吃肉,还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但是,这感觉好像也不是很差。 黑暗中,有一盏灯在等着他。 “呶,这是给你留的糖,今天李姐给我了五块糖,我没舍得吃,都带回来给你了。” “不是五块吗?”宋观书以为,是她没忍住吃了两块。 就听姜菱说,“我回来的时候,遇见孙家的小孙女,我就给了她两块。给了她两块,但是给你三块。” 对上她亮晶晶的仿若闪着星光的双眸,宋观书偏开视线,“谢谢。” “不用谢。”姜菱说,“你快做红烧肉吧。” 宋观书想,姜菱诡计多端舌灿莲花,无论开始怎样,最后都会变成是他做饭,既然如此,他不如省些口舌。 宋观书没有做过红烧肉这种复杂的菜,看到过厨子做过,做红烧肉的流程被牢牢印在他的心里。 “柜子下面有冰糖。”他吩咐姜菱打下手。 “好嘞。”姜菱二话不说就去找, 糖油下锅炒出糖色,将切成麻将块大小的五花肉丢进锅里翻炒上色,才刚刚第一步,姜菱就闻到了香味。 “喔噻,好香,你很适合去做厨师。” 耳边一直有人在叽叽喳喳,宋观书觉得姜菱很吵,他明明喜欢安静的环境,却没有把姜菱赶出厨房。 把事先准备好的料汁一股脑加进铁锅,再加入足额的凉水盖过五花肉,锅下加入大火烧开炖煮。 油烟味都聚在家里,宋观书顺手打开了厨房的窗户,让油烟顺着窗户出去。 这下可苦了周围的邻居,前后左右都能在院里闻见香喷喷的红烧肉味。 尤其是住在对面的刘家。 刘磊昨天就闹着要吃肉,刘老太给了李君肉票和钱,让她去供销社买块肉回来跟大孙子解解馋。 李君却是个抠门的葛朗台,钱进了他的口袋里,就没有出去的道理。 她去供销社转悠了一圈,最后回来告诉婆婆和儿子,“去得太晚,供销社的肉卖没了。” 刘磊挺不高兴的,吃饭前看到桌上只有白菜土豆,就大哭了一阵子,直到刘老太用香油给他煎了个鸡蛋吃,他才转哭为喜。 刚吃完鸡蛋,嘴上沾到的油还没擦掉,他就闻到一股子浓郁的红烧肉味。 大家肚子里却油水,红烧肉这种油大的食物,是所有人心中头等美味佳肴,能与之相抗衡的大概只有猪肘子了。 “是红烧肉,我要吃红烧肉!” 姜菱坐在灶坑前烧火,听见外面传来的动静,默默站起身把窗户关上,顺便把门从内锁上。 可别让她在最快乐的时候,遇见个要饭的。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堪称行云流水,转身时注意到宋观书在看她,姜菱疑惑问道,“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宋观书微微摇头,在对她的印象中又加了个不吃亏。 不只对门闻到了这霸道的香味,住在前院的刘科长家也闻到了。 刘科长家正在吃饭,白菜炖豆腐,是平常不舍得吃的饭菜,却在红烧肉香味的对比之下,被秒成了渣渣,瞬间觉得嘴巴里的豆腐不香了。 刘科长身边坐着媳妇韩瑞雪,对面坐着小舅子小姨子,刘科长的小舅子韩青竹咂摸了两下嘴,“姐,咱家明天也吃红烧肉吧。” 这味道是真香。 刘科长工资补助不少,但养着媳妇和媳妇的弟弟妹妹,开销不少,家里日子过得算不上太轻松。 韩瑞雪父母没有去世之前,她过着人上人的日子,花钱大手大脚,不会节俭度日,她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好啊,明天我去供销社买点肉,你和雪梅也很久没吃肉了,给你们俩补补身体。” 刘科长听见韩瑞雪的话,眉头皱了皱。 直到吃完饭,只有他和韩瑞雪的时候,他将人搂在怀里,想起了昨天晚上老娘的话。 “雪儿,咱俩要个孩子吧。” 韩瑞雪从他怀里弹出,“结婚的时候你答应过我,这几年先不生孩子,我现在还小,等过几年再生,这才过了几天啊,你就反悔了!” 小妻子柳眉倒竖,刘科长立刻气短了两分,认错:“是我思虑不周,咱先不急着要孩子,你千万别生气,别气坏了身体。” “是不是谁在你跟前说了我的坏话,让我猜猜,是你娘,还是你前妻?” 刘科长必然不能承认,他下意识否认,“不是的,你别瞎想,我的年纪也不小了,我怕现在不生,以后就生不出来了。” 韩瑞雪嗔他一眼,“我看你现在挺厉害的,不用担心。” 男人在这方面被夸,多少会飘飘然,只是他心里还想着孩子的事儿,“也是我年纪大了,感觉孤独,想要有个孩子在身边。” “你儿子闺女就住在后院,这还不够近吗?” 刘科长憨厚地笑,“我这不是听了你的话,都不跟他们联系。” 韩瑞雪冷哼,“你这是把我当傻子哄呢,咱们家的粮食每月为什么下去得那么快,你的工资是全部拿回家里了,那你的津贴奖金呢?”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刘科长只得替自己解释,“我娘在后院,她守寡把我和几个弟弟养大,我可以不管李君和俩孩子,却不能不管他啊!” 韩瑞雪伸出手指在他胸膛上戳了戳,“你那个前妻,就打着这个主意,你娘心疼孙子,你是孝子,不能不管你娘。” *** 晚饭的红烧肉有点咸,姜菱睡觉没睡实,总想着去喝水,又不愿意离开温暖的被窝。 听见身旁的响动,她被吵醒,迷糊着顺口问道,“你要去哪儿?” 问完她就后悔了,宋观书可是反派,他大半夜还能去哪儿,当然去搞事了? 一直没有再听见响动,姜菱摸不准他想干嘛,偷偷转身,想去看一眼,正对上一双暗沉沉的眼眸。 姜菱差点被吓死,这人却倒打一耙,“你怎么不睡觉。” 她无语说道,“还不是被你吵醒了。” 姜菱指使他,“你不睡觉,去给我倒一杯热水。” 宋观书听话的下地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姜菱小口小口喝完,总算缓解了口干舌燥 不用离开被窝,就有温水送到嘴边,姜菱忍不住感慨道,“有你可真好。” 宋观书冷笑,“是有我这个免费的保姆可真好吧?” “不。”他可不是免费的保姆,他是自己拿钱上班的保姆。 “你怎么能说自己是保姆呢,我不允许,你是我结婚证上的另一半,我们是同一个户口本上的亲人,是彼此的依靠。” “你在寒冷的黑夜给唯一的依靠倒一杯温水,你的唯一依靠一定会记住这件事。” “你放心的,将来如果你瘫了或者残了,我一定给你端茶倒水,端屎端尿。” 宋观书笃定道:“绝不会有那一天。” “世事无绝对,谁也说不准将来的事情。” 宋观书第一次主动凑近她,“我是说,我如果有一天瘫了或者残了,还请我结婚证上的另一半,帮我了结这份痛苦。” 他的声音很轻,在黑暗中,姜菱摸了摸胳膊上冒出来的细小汗毛。 姜菱罕见地过了很久才睡着,一直到失去意识之前,她都没有听见宋观书起身的声音。 她不知道宋观书这一晚有没有出门。 隔天早上,大概是怕自己的早餐被抢,宋观书准备了两人份的早饭。 姜菱和宋观书这一早彼此间没有交流,沉默着来到了日化厂。 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时,有人同姜菱打招呼,“姜菱,宋哥!” “又来查案子啦?”姜菱站在自行车棚外,等着这俩人锁车。 谢朗锁车时,还不忘抬头跟他们聊天,“昨天下午,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截中华烟头。想到有可能跟案子有关,我师父就派我来厂里查,咱厂有多少人抽中华。” 调查范围比较小,一包中华烟要两块钱,普通工人根本抽不起这种烟,只有厂里领导才能抽得起。 中华? 姜菱举起手,“我们科的魏明魏科长,他就是抽中华烟,希望能为你们破案提供帮助。” 谢朗赞赏地点点头,“姜菱你真是个热心的好同志,你提供的这条线索很有用,我会上报给领导的。” 谢朗要去找他在日化厂的最大人脉,他妈白处长。 人事科和财务科在同一方向,三人进了办公楼后,就跟宋观书分开。 独自面对昔日的心上人,谢朗多少有些不知所措,“上周末我们派出所有事,有人来报案,实在抽不出时间,不好意思啊。” 姜菱很是善解人意地说道,“没事儿,为人民服务要紧。” 在财务科门口跟谢朗分开之前,姜菱又说,“查案的时候,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事情,请一定要来找我。” 坑了魏明一把,姜菱回办公室的时候,都是开心的。 陆建军和魏明很喜欢在办公室抽烟,整间办公室被弄得乌烟瘴气。 唐科长极其喜欢喝酒,对抽烟倒是没有太大的兴趣。 在陆建军和魏明固定的抽烟时刻,姜菱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陆建军抽金鹿,魏明今天倒是没有抽中华,反倒是抽上了红塔山。 姜菱拄撑着脸问,“魏科长,我记得你平时都抽中华,今天怎么还降低档次,抽上了红塔山。” 听见姜菱这降低档次几个字,魏明就觉得很不顺耳,说得好像他抽不起似的。 “天天抽中华腻了,偶尔也得换换味道。”其实真实情况是,中华烟是大舅哥丁厂长送给他的,中华抽没了,他就又抽回了红塔山。 姜菱哦了一声,“还得是咱们魏科长有钱。”她没有误导谢朗就成。 下午的时候,谢朗就来找魏明问话了。 即便是厂领导,抽中华烟的人数也不多,只有丁厂长吴副厂长保卫科长还有魏明这个财务科的副科长。 问话内容简单,只有那天晚上在哪里做什么,有没有时间证人。 除了魏明和丁厂长,大家都在家里睡觉,证人是自家的老婆孩子。 魏明和丁厂长为彼此作证。 考虑到这几人都是厂里的领导,本身不差钱,公安怀疑自己的判案思路有问题。 小偷盗窃为了侵财,厂领导都没必要做出这种事来。 于是大家想到,这烟头或许是之前哪位厂里领导在视察的时候留下,刚好被当作证物发现。 可除了这个烟头,现场再未发现任何物证。 调查人员陷入了两难境地,放弃这个物证,调查又要陷入僵局。 姜菱和宋观书下班路上,遇见了谢朗,跟早上几乎一样的场景,谢朗在自行车车棚开锁,“等等我,咱一起走。” 宋观书和谢朗并排骑行,姜菱坐在自行车后座,听着两人聊天。 “宋哥,你跟姜菱现在住哪儿啊?” “就在钢铁厂的家属区。” “钢铁厂啊,我听说那块环境不太好。” “是,钢铁厂污染大,灰尘多。” 窗户玻璃永远雾蒙蒙,每天早上都要用抹布擦一遍自行车的车座和把手。 “不过我听说,就在钢铁厂家属区那边,开了一家家常菜的小饭馆,味道还不错,我请你们啊?” 前一天晚上才吃了红烧肉,姜菱对下馆子兴致缺缺。 谢朗很热情,“先别急着拒绝,咱们也好些日子没有一起聚聚了。” “那,好吧。” 谢朗是从同事口中大致听说了地点,七拐八绕在钢铁厂附近的家属区找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那家小饭馆。 还是宋观书根据他的描述,在胡同里找到了这家店。 没有招牌幌子,门口有一盏昏黄的灯光,很符合影视作品中对黑店的描述。 就连是派出所实习生的谢朗都心里打鼓,可千万别遇见个孙二娘。 走近店门,大家心头的顾虑被打消了一半,里面坐着两桌正在喝酒吃饭的客人,老板看见有顾客进门,十分热情地将简易菜单递过去。 计划经济之下,市场经济悄悄冒头。 就像昨天宋观书买到了五花肉的黑市,还有这种隐蔽在居民区之中的小饭店。 饭点开在老板自家的房子里,支了两张桌子,平常多是钢铁厂的工人来打牙祭,上门食客不多,两三张桌子足以应对。 近些年说是打压私营,社会环境较之往常好了很多。 虽说周围环境差了一点,谢朗却点了点头,小声跟身边两人说,“这服务态度还不错,比国营饭店的服务员态度好。” 说是简易菜单,上头只有不足十道菜,谢朗得过同事指点,“要一道油浸鱼,还有这个……” 老板并非本地人,操着南方口音。 上菜速度不算快,等菜的时候,谢朗跟老板要了一小瓶二锅头。 他给宋观书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杯,“你们结婚的时候,实在是抽不开身,见谅。” 宋观书抿了一小口酒,“工作要紧,可以理解。” 随着谢朗点的第一道菜被端上来,老板送上三碗冒着热气的米饭,“您请慢用,剩下的菜很快出锅。” 姜菱试探地吃了一口鱼,然后眼睛亮了,“这鱼味道真不错,你们别光顾着喝酒,多吃菜。” 在老板上汤的时候,姜菱还不忘夸赞厨师的手艺好,“这是我在北城吃过最好吃的鱼了。” 说起来,这也是她穿越到现在吃过的第一条鱼,没有能够对比的,说是最好吃的一条倒也不夸张。 暖乎乎的皮蛋肉饼汤入肚,姜菱突然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不能被美食治愈。 宋观书不常喝酒,只偶尔谢朗要跟他碰杯的时候,他才会抿上一口,他更多时候在喝汤吃饭。 谢朗喝酒喝得又多又急,他似乎是喝醉了,脸很红,从脖子红到了脑门。 他感慨道,“咱们可有段时间没有聚了。” “宋哥,自从你考上大学以后,咱就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这得有四五年的时间了吧,下乡的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多亏你还有村里的老知青照顾我,感谢的话都在酒里了。” 杯子里的二锅头又被他给一口闷了,姜菱手在桌下捅了捅宋观书,“少喝点酒。”万一喝醉了,还得把他给送回去,多麻烦啊。 谢朗酒量不行,醉得厉害,才喝了小半瓶,就有点大舌头,“咱们那些同学,现在还有联系的,也只有你和赵亮。” 他伸手还要跟姜菱碰杯,姜菱手上就只有汤碗。 宋观书举起杯跟他碰了下,“姜菱不能喝酒,我替她喝了。” 果然,在外人面前,他人模人样。 “姜菱,我是真没想到,你会跟宋哥走到一起。”心上人嫁人,越想越心酸,他用手擦了下眼角的泪水,“不过嘛,只要你们过得好” 他说话时有些语无伦次,姜菱把桌上的酒杯收起来,“行了,都别喝酒了,多吃点菜,今天的菜味道很好。” 姜菱一个人吃掉了半条鱼,两碗汤,两碗米饭,这还不包括其他的炒菜。 带着醉意的谢朗都忍不住问道,“宋哥是不是不给你吃饱饭啊?” 这一点,姜菱还是要替宋观书解释一下,结婚两天,连续两天晚上吃肉,这就是领导家也不一定能天天吃肉,在吃食这方面,宋观书没有亏了她的嘴。 姜菱揉了揉圆滚滚的肚子,“他挺好的,我们在家也经常吃肉,不过怕长肉,不敢吃得太多,今天遇到你请客,那我肯定要吃一点。” 多吃了两口菜,谢朗许是借了酒,能够连贯讲话,“宋哥,你还记得徐友兰吗?” 宋观书神情淡淡,“记得,村里的知青,她有什么事吗?” 姜菱竖起了耳朵,以为能挖掘到宋观书的桃色往事。 谢朗用筷子将鱼翻身,“原来她也考上大学了,就我们警校旁边的师范学院,我前两天回学校办事,可巧遇见了她,我们聊了很长时间,她说起当年下乡时候的事,让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谢朗下乡的时间晚,他七五年才下乡,下乡的地点经过他父亲的挑选,就在北城附近的村子,甚至在周末的时候他都能够回家里吃饭。 因为下乡的时间晚,平日在村里待的时间不长,跟知青们的关系算不上太好。 尽管下乡时间短,在乡下的一些经历,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那段时间,在经历的时候觉得苦,想要逃离,可一旦走出去,却又无比的怀念。 宋观书平静地听他讲话。 谢朗看向姜菱,“你不知道,那时候真不容易,春天撒种,夏天拔苗沤肥,秋天收苞米,冬天修水渠……” 姜菱问,“你为什么下乡。” 那时候谢朗父亲在革委会,母亲在厂人事处当处长,一个任人事处处长的母亲,至少能给他安排个工作,让他不用下乡受苦。 看书的时候,姜菱就想不通这一点,她便直接问了出来。 “那时候我爸想让我进他们那地方,我不愿意去,跟家里反着来。”他耸耸肩,“我就背着家里报名去下乡。” 合着是叛逆的原因。 姜菱偷偷看向宋观书,没有猜错的话,他选择下乡,要么是逃避城市中的运动下乡避祸,要么是想要离开那片失去亲人的伤心地。 宋观书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他依旧很平静。 “徐友兰还说自从你离开祁家屯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你,听说我经常能见到你,还问了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盘里鱼肉只剩下鱼头和鱼骨,谢朗将鱼眼睛挖出,塞进了嘴里,嚼了两下就咽下。 “对了,她还跟我提起,祁家屯那个民兵队长王铁山,你应该还记得他吧?” 宋观书点头,“记得,被狼咬死了。” 谢朗拍拍胸脯,“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死人,还死得那么惨,我九月份到祁家屯,十二月份末刚过冬至他就让狼给咬死了,我只在电视上看见过山里有狼,没想过狼会上村里吃人,不说假话,那次给我吓得,都想让把我爸找关系给我迁回家里。” 宋观书笑了笑,“确实挺吓人,你运气不好,我们下乡很多年才遇见那一次狼,你下乡三个月就遇到了。” 谢朗摇头,“听徐友兰说才知道,王铁山不是个好东西,祸害了不少女知青,要我说叫狼给吃了也算是罪有应得,恶人自有天收。” “哦?竟还有这种事,那还真是活该。” 正在揉肚子的姜菱觉得这两人好像都在意有所指。 谁也不知道谢朗他是喝醉了,还是没有喝醉,吃完饭站起来时已经醉醺醺。 宋观书主动去前台结账,谢朗踉跄着向前,“说好了我请客,怎么能让你掏钱。” 老板也见惯了醉鬼抢着付钱的场景,笑呵呵地问,“两位,您看是谁买单呢?” 宋观书已经掏出了钱,“我来。” 要说这小饭馆虽然菜价偏贵,是国营饭店价格的两倍,却有一点好的,不用粮票肉票,只收钱。 这要是算下来,是比国营饭店要划算。 看他喝完酒之后走路都费劲,姜菱怕他在摔死在路上,或者晚上在马路上躺一晚上。 现在虽然已经零上,在外面躺上一夜冻不死却能冻坏身体。 姜菱就说,“咱们把谢朗送回去,别让他半路出事了。” 宋观书没说不好,只问,“你很关心他?” 姜菱白他,“废话,万一出事让咱赔钱怎么办。”还得在日化厂工作呢,还指望着谢朗给魏明添堵呢。 谢朗抖着手蹲下给自行车开锁,没听见这两人的对话。 姜菱皱眉看着谢朗骑上自行车,这人走路都走不了直线,他真的能骑自行车吗? 姜菱提议道,“要不咱们走回去吧。” 走路摔倒总比骑车摔倒强,至少恢复得快。 谢朗摆摆手,“我没事,我能骑。” 话音刚落,不知是为了证明,还是确实脑子不大清醒,他一溜烟骑远了,没管身后俩人。 姜菱赶紧拍了拍宋观书的背,“快跟上。” 把谢朗送到了他们家楼下,目送他上了楼,两人沿着原路返回。 不知道是那一段路有钉子还是什么,骑到半路,宋观书突然转头跟姜菱说,“后车胎没气了。” 姜菱就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开始还以为这人是讽刺她胖,很生气地想骂回去,慎重起见她低头看了眼,就发现自行车后面的轮胎瘪了。 这明显不是被她压的,是被尖锐物体刺中,导致漏气。 “天杀的,是哪个人这么缺德,在路上扔钉子。”姜菱看他,“那怎么办?” 宋观书示意她下来,“走回去吧。” 走回去至少半小时,夜里温度低,姜菱搓了搓胳膊,不大情愿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 这时期的晚上无论哪个地区都没有夜生活,娱乐活动少,大家睡得都早,八点钟早就上床睡觉了。 倒是家里有电视的人家,上床的时间能晚一点。 就算睡得再晚,也是在自家看电视,听收音机,或者做一些床上体操运动,没有说晚上还在外面跑。 因此街上除了两人外,再没有别的行人。 夜里行人少,却不代表没有,两人走出这一条主干路,在将要走进钢铁厂家属区的时候,听见年轻男人放声唱着歌,很明显是个醉鬼。 大晚上,无论是姜菱还是宋观书,都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去探查醉鬼是谁。 然而有时候,你不来找事儿,事儿会主动来找你。 那一伙人看见夜间还有两人在街上走,看身形里面还有个女人。 作为头头的肖兵挥挥手,大舌头说,“走,去看看,那有个妞。” 五个人路都走不直,却呈包抄的队形将宋观书和姜菱围住了,很明显他们做这种事不止一次两次了。 姜菱小声抱怨,“刚才车胎漏气,我就知道今天不宜出门。” 肖兵是父亲是钢铁厂的副厂长,平日在厂子里作威作福,欺男霸女不在话下。但他有个好爹,只要不杀人放火,别管是打人还是欺负姑娘,肖副厂长花点钱都能解决。 光是看这些人流里流气的打扮,就觉得不像是什么好人。 更别提一张嘴,流氓味道扑面而来,抖着腿说,“妹妹,大晚上的不回家,是不是在等哥哥啊!” 夜里视线差,凑近才看清楚姜菱的脸,这一看之下差点惊住,他从小到大就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小弟抖着腿,“兵、兵哥,这妞可真好看。” 肖兵一个巴掌扇过去,“再好看也是老子的妞。” 小弟被打了也不敢还手,反而低下了头,像是被人类完全驯化过的狗。 姜菱这时候在心中思索,她跟宋观书今晚都没有喝太多酒,两人都是清醒的,能不能把这五个醉酒的小混混打趴下。 肖兵人高马大,脸上一脸麻子,有点像成了精的癞蛤蟆,姜菱没有密集恐惧症,却恶心地偏过了头。 对于漂亮姑娘,肖兵很有耐心,态度也还不错,先哄着来,哄不动的话,再进行威逼利诱。 “妹妹,你叫什么呀,家住在哪里,处对象了没,要不要跟哥哥好啊。” 站在姜菱身边的宋观书已经彻底被无视掉了,这小子长得像个小白脸,估计也不是那种有血性的。 肖兵越看这妹妹的小脸越稀罕,忍不住上手去摸,下一秒就被宋观书掀翻在地。 变故来得太快,别说姜菱了,就是肖军和他的几个小弟都没有想过,这小白脸还敢动手。 姜菱在心里给宋观书点了赞,真男人,她以后一定少在心里蛐蛐他。 姜菱迅速后退两步,不能站在战场中间,给宋观书添乱。 别看那几个混混长得人高马大满脸凶相,五个人被宋观书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宋观书下手是真的狠,他打架的目的不是赢,是想要对方的命。他倒是也知道,姜菱就在身后,他不能杀人。 下手的时候却一点都不含糊,混混的惨叫声越来越弱。 姜菱脸上的表情,伴随着听到的各种骨头碎裂的声音变换。 肖兵在钢铁厂作威作福了多年,倒是有几分血性,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放狠话,“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爸肖振华,是咱们钢铁厂的厂长!” 他以为把爸爸搬出来就有用了,然而他还在继续挨打,肖兵于是继续放话,“你知道我大伯是谁吗,我大伯肖振邦,是咱北城粮食局的ju长!” 他不提大伯还好,就只是跟小弟们一样,被打断了一条腿。 宋观书听说他大伯是当官的,他的两条腿都折了。 教训了这些小流氓是解气,姜菱也怕她和宋观书惹祸上身,毕竟这人的父辈有权有势,万一被他们找到,肯定要报复的。 姜菱似乎是被吓哭了,假装要拦架,“二哥,你别打了,别出事了!” “二哥,你才刚从那地方出来,不能再进去了,你不知道,你进去的时候咱妈在家快要把眼睛哭瞎了……” 宋观书是聪明人,很快明白了姜菱的意图。 他心里觉得有趣,倒是没有再打,举起手刀,把这五个人都给打昏了。 姜菱和宋观书一起离开了现场。 两人回去的时候才八点钟,对门和孙老头两家的灯已经熄灭了。 宋观书把自行车推到厨房里,明天上班要骑自行车,他得把车胎给补好。 姜菱在进入院子后,就把大门给锁上了。 宋观书接了一盆水补车胎。 姜菱在一旁默默洗漱,她洗了个脸的时间,宋观书就将一个带着锈的图钉从车胎里拔了出来,啪嗒扔进了水盆里。 “好端端的,街上怎么会有钉子。” 宋观书笃定道,“有人故意扔的。” 知青返城大潮后,有一些知青一直没有找到工作,也没有考上大学,就在家附近支了个小摊补车胎,可毕竟没有那么多车胎要补,于是乎有些人就动起了歪脑筋。 躺进被窝以后,姜菱没有立刻睡着觉,她知道宋观书也没有睡。 她平躺着,跟宋观书说,“今天的事情,我会烂在肚子里,不会跟任何人说。”他俩现在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笑意,“睡吧,放心,不会有事。” 第二天下班回家,宋观书第一时间去洗外套。 前一天晚上被混混碰过的衣服他觉得脏,需要赶紧洗一洗。 姜菱没事干,就坐在院子里看他洗衣服。 李君和隔壁院的菊香进到院子里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李君撇了撇嘴,给菊香示意,看吧我说得没错,这小媳妇是个懒鬼,奸懒馋滑样样精通,就没看见过哪家的媳妇叫自家男人来洗衣服。 随即又觉得遗憾,小宋多好的一个男人啊,真是好汉无好妻。 菊香是隔壁院的三儿媳妇,她看见姜菱笑着打了个招呼,“洗衣服呢,你就是小宋媳妇吧,早就听说过你了,今儿总算有机会见到你了。” 她跟姜菱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催着李君,“君姐,我跟小宋两口子唠唠嗑,你回去翻翻我借给你的那双鞋样子,我在外边等你。” 菊香指着西院,“我住在你们家西院,叫我菊香嫂子就行,咱们邻里邻居的,有什么事要搭把手的,去西院喊我跟你三哥就行。” 姜菱觉得,这人讲话,就比李君顺耳多了。 “好啊,谢谢嫂子,我们两个小年轻,刚结婚也没有父母亲戚在身边,有时候还需要倚仗邻居们呢。” 菊香大气地说,“这算个啥,人生在世,那不就是我帮你、你帮我。” 李君回家翻找鞋样子,一直没有找到,菊香就一直站在院子里跟姜菱聊天。 “姜菱你在哪里工作。” “我在日化厂的财务科。” 菊香听到之后没忍住竖起了个大拇指,“那可是好地方。” 说着,她还看了眼东厢房,语焉不详地说道,“你跟小宋都有正式工作,还在都在日化厂工作,可真是般配呢。” 她又问姜菱,“你是城里人吧。” 姜菱笑笑,“无论城里人还是农村人都是社会建设的螺丝钉,不过我爸妈从前也在日化厂工作。” 父母都是工人,那就是城里人了。 菊香说,“那你家庭条件很好了,自身有工作,父母也是工人。” 人家小姜长得好看,是城里人,有厂里的编制工作,哪里不比李君那个妹妹强上百倍,也就她心里没有数,平时在吃喝上占小宋的便宜就算了。 还想把妹妹嫁给小宋,一大家子都想要赖上人家。 菊香扬声问进了东厢房的李君,“君姐,你还没找到吗?” “还没,快了!” 菊香嘲讽地笑了笑,跟姜菱宋观书这对小两口说,“借给君姐的东西,总是很难找到呢。” 菊香和李君一起进入院子时,姜菱看她俩亲亲热热地挎着彼此的手,还以为她们是关系很好的闺蜜,原来是塑料姐妹花啊。 还没到做饭的时间,菊香不急着回去。 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们知道吗,咱们钢铁厂出事了。” 说完,想起这对小两口都不是钢铁厂的员工,于是她就又换了套说辞,“你们小年轻,晚上可不能随便出门,很危险的。” 姜菱猜到可能跟昨晚的事情有关,于是问道,“这是怎么说?” “听我男人说,昨天肖副厂长家的儿子在咱家属区附近被人给打了,听说打得可严重了,好险没被打死!” 姜菱被吓了一跳的模样,“怎么会有这种事,那现在肖副厂长家的儿子没事吧。” 菊香摇了摇头,“很严重,两条腿被人打断了,胳膊好像也折了。而且他被人扔在外面冻了一晚上,人没有被冻死,身上好像冻出了毛病。” 姜菱一脸不落忍地说道,“天啊,得是什么样的人会这么狠心,下手也太狠了。” 第20章 第 20 章 洗澡时候一定要锁好门!…… 菊香的声音又小了两分, “话说,也是活该,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货。你不是外人, 嫂子就跟你直说了, 那小子欺男霸女专门挑好看的大姑娘小媳妇祸害, 你长得好看,千万别让那混球看见你的脸。” “咱厂里烧锅炉的老于家闺女, 还没结婚呢, 跟对象出去看电影,晚上回来得晚了一点, 就被那混球给糟蹋了, 这姑娘没想开跳了井。” “就没有王法了吗,姑娘和姑娘的家人不报警抓他吗?” 菊香觉得这姑娘真是单纯, “傻孩子,肖兵的爸可是厂长,在钢铁厂里谁敢跟他对着干。还报警?他们家以后想不想在厂里混了。老于那也是一家子窝囊废,闺女让人糟蹋了, 连个屁都不敢放。” “那他可太坏了,我以后肯定离他远一点。” 菊香满意地点头,“对了,就得这样,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她叹了口气, “要我说, 也不知道是肖兵在外面欺负了什么人, 被人给报复了。” 她解气地骂了声活该,又给她介绍,“这小子横行霸道, 养了几个小弟,看谁不顺眼就要打谁,我小叔子就被他打过,他们还是同学呢,被打的头上缝了五针。” 正在这时,隔壁院里传来声,“赵菊香,回来做饭!”是菊香的丈夫苗金辉叫她回去吃饭。 菊香应了一声,“等会儿,我跟人唠嗑呢。” 菊香丈夫是知道自己媳妇是个大嘴巴,怕她出去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巴巴撵了过来,想要把人带走,“别什么事都往外面说!” 苗金辉在保卫科工作,这事恰在他的工作范围内,所以他知道得比别人详细。 宋观书已经搓洗好衣服,正在往衣架上晾,他跟苗金辉打招呼道,“三哥下班了。” 几乎每个邻居看见姜菱的第一句话都是:“这就是小宋的新媳妇,长得可真好看。” 苗金辉也不例外。 姜菱笑着跟人问好,“三哥好,听嫂子说厂子附近出了坏人,抓到人了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苗金辉一大老爷们不太好意思拂女人面子,“还没抓到呢。” 姜菱又问出了刚才的问题,“得是什么人,才能如此穷凶极恶,这世界难道就没有王法了?” 苗金辉知道自己媳妇是个大嘴巴,回来以后没敢跟她说,架不住菊香一直问他,他没办法只说了一小部分。 “肖厂长儿子说,好像是一对兄妹俩,当哥的还曾经进去蹲过。” 苗金辉还说自己媳妇是个大嘴巴,他的实际情况也没强到哪儿去。 姜菱面上惊讶,“那就难怪了,大概只有进过监狱的恶人,才会下手那么狠。” 苗金辉:“是啊,肖厂长家已经报警了,咱们这一片有过前科的犯罪人员,都是重点盘查的对象。” 保卫科会配合派出所的工作,因此苗金辉知道那嫌疑人的特征。 “不过嘛,你们也放心,这段时间咱们保卫科在厂里还有家属区都日夜巡逻,我们会保障大家的安全。” “咱钢铁厂保卫科的大哥们都是这个。”姜菱竖起大拇指,“有你们在外巡逻,我们晚上能放心睡觉了。” 姜菱随即小声道,“这毕竟是三哥的工作内容,应该需要保密,我们夫妻俩肯定不跟外人说。” 她这话一出,苗金辉心里很是熨帖,他瞅了眼自己媳妇,“你看看人家小姜,你能不能跟小姜学学,涉及我工作中的保密内容,不要瞎问,也不要到处传。” 菊香觉得自己委屈得很,“你要是能憋住不告诉我,我就是想到处传也不行啊。” “你还有理了。” 苗金辉菊香两口子吵吵闹闹地回了家。 宋观书洗完衣服,姜菱也跟在他身后回家。 关上门以后,姜菱眉飞色舞地求夸奖,“怎么样,我很厉害吧,现在的查探重点是蹲过监狱的兄妹俩。” 宋观书点点头,“很厉害,像是个中老手。” 他这人也是,夸奖说出来像是嘲讽。 从这一天以后,钢铁厂的家属区外日日有保卫科巡逻,保卫科和派出所挨家挨户地查探,却始终没有找到和蹲过监狱的兄妹俩。 钢铁厂家属区内,一切曾经有过案底的人这段时间相当苦不堪言,派出所每过一段时间都要来家里问话。 不知道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命案。 众人打听方才知道,不是大案要案,是肖厂长家的宝贝儿子在家属区附近被人给打了。 对于肖副厂长家的宝贝儿子,钢铁厂的员工和家属这些年来深受其苦。 听见他在家附近被打,没人心有戚戚,没人心疼他,也没有人担心下一个受伤的会是自己,大家都觉得解气。 有许多曾经被肖兵欺负过的家庭甚至有些遗憾,遗憾他怎么就没有被直接打死你。 那姑娘被糟蹋的老于家,不年不节甚至买了一盘鞭炮,拿到闺女坟前去放。 家属区后面曾经有一座荒山,运动结束以后,为了祭扫方便,工人以及家属将祖宗迁到了荒山,于是那座山自发地变成了坟山。 于家父母去坟山放鞭炮,算是精神胜利法,这家伙虽然没有进监狱,但是也算是受到了一些报应,尽管不知道是谁干了这件大好事。 要不怎么说百姓们的想象力丰富,这事传来传去,就变成了是于家姑娘的鬼魂为自己报仇,于家老两口去山上放鞭炮是为了让闺女报仇的时候更有力气。 甚至有越传越邪乎的架势。 震惊,于家人没有否认不是于家姑娘的冤魂作案。 而且根据小道消息,肖兵说伤害他的是一男一女,他不记得男人的模样,却记得那女子生得漂亮。 于家姑娘还活着的时候,就是钢铁厂有名的美人,她要是长得一般,也不会被肖兵看中糟蹋。 至于说一男一女中的男人,对于他的身份,大家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于姑娘在阴间认的哥哥。 当然最能得到大家认可的说法是,那个男人是于家姑娘阴间的哥哥。 还真有那好信的人,去坟山上看了,上去一看可不得了,就在于家姑娘“房子”后头有个小坟包,那里面就住这个曾经进过监狱的狠人。 得,大家就说,也不是什么兄妹俩,给于家丫头报仇的人是她的“邻居”。 就是这个邻居吧,他有点阴间。 因为有理论支撑,大家都认可这条传闻。 就连姜菱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怎么说呢,还是要感谢人民群众的想象力,给她和宋观书解决了不少麻烦。 各种消息虚实交错,查案人员也都有点相信是女鬼报仇,查案的时候消极怠工。 说实话,刨除掉小部分人泯灭人性,大部分人还是有底线和良心的, 哪怕是公安都觉得这玩意罪有应得。 钢铁厂内部流传着女鬼报仇,钢铁厂领导确实不信的。 尤其是肖兵的亲爹肖副厂长,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催着厂里打压掉内部传出来的这股歪风邪气。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想给儿子报仇。 仇人如果是女鬼,他就没办法报仇了。 大多数时候,堵不如疏,越打压反而越有反抗。 肖副厂长带头打压这股子女鬼报仇的流言,这传闻反而像流感病毒一样四处传播。 不说全部北城人民都知道,至少大半人都听说了这个故事。 谢朗也听说了,听到肖兵出事的时间,他很快想起了自己酒醉的晚上。 那天晚上,姜菱和宋观书在把醉酒的他送回来以后,他们回去的时候,有可能会遇见他们。 同样是一男一女,同样是女人生得很漂亮。 直觉告诉他,他们的嫌疑很大。 但是肖兵也说了,打他的是兄妹俩,这一条跟宋观书夫妻对不上。 谢朗很纠结,要不要跟领导汇报。 肖副厂长一门心思给儿子报仇,催着保卫科和派出所去查人,与此同时,女鬼报仇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跟桃色有关的故事传播得最快,尤其是还扯上了精怪鬼魂、权势压人,在背后不存在推手的情况下,北城百姓都知道了钢铁厂副厂长的儿子曾经逼死过一个女同志。 就连许多上层领导都听说过了。 从前肖兵能够逍遥法外,不是社会黑暗,是肖副厂长使用钞能力将这件事压了下去,导致很多清廉为民的领导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就有人提出与其大动干戈调查肖兵被打,倒不如查一查逼死女工人的事情。 肖兵还坐在轮椅上呢,就有人来病房里问话。 他不知道这是来调查他的过往,还以为这是他爹肖副厂长找来,替他寻找那个伤害了他的恶人。 要说肖兵也是被他爹和他大伯养成了个没脑子的废物,工作组不管问什么,他都毫无保留地回答。 就连问她于家姑娘的事儿,他也直说,“我就是玩一玩她,谁能想到她心眼那么小,竟然跳河了,可把我吓坏了,一晚上没睡着觉。” 他害了于家姑娘,反而觉得自己才是受害者。 调查组经常跟坏人打交道,是第一次遇见审问过程如此顺畅的情况。 当然,这也证明,肖兵对自己的行为没有半点悔过之心,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调查组是上面派来的,就连肖兵那个在粮食局当局长的大伯都插手不了。 只不过他现在是半残状态,还不能被收监。 至于说肖兵的副厂长父亲,也因为儿子被打,在上头面前露了脸。 纵子行凶,现在虽然没有连坐的刑罚,受到了影响。 他儿子仗势欺人,倚仗的又是谁的权势? 还不是他这个当副厂长的爹,那他也算是凶手。 肖副厂长是诸位副厂长中最年轻的一位,年轻有为,又有许多靠山。 本来他很有希望在厂长退休之后,被提拔成为新的钢铁厂厂长。 现在各种负面消息满天飞,哪怕厂长和书记跟他的关系再好,也要考虑一下影响。 如果将他提拔为厂长,领导们会不会对钢铁厂有意见? 下头的群众是不是也会在背后议论厂领导呢。 厂领导本就不太干净,非常在意被人背后议论。 于是肖副厂长的重用计划,就被“暂时”搁置了。 肖家现在满头包,肖副厂长眼看能被提拔,这下直接打水漂了。 当然了,跟家里唯一的男丁相比,自己的前程不重要。 肖兵□□妇女被判刑,幸运的是他腿断了,能够申请保外就医,不用去监狱里遭罪。 为了替肖兵活动,全家齐上阵,费了很大的心力。 至于说让保卫科继续查是谁打伤了他的宝贝儿子?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件事了。 一来是,他无望成为厂长后,在厂里的权力骤减,指示不动保卫科了。 二来是,无论是女鬼报仇,还是歹徒伤人,保卫科和派出所都认为是肖兵罪有应得,犯不着花大力气去找人。 说起来肖家还得谢谢凶手,如果不是肖兵腿被打折了,他现在就得去监狱里蹲着了。 也就是肖兵两条腿都被打断了,不然一定会跳起来骂,如果不是被人打断双腿,又怎么会被人扒出多年前的事情。 特事特办,案子判下来得很快。 街边的柳条才刚吐出嫩芽,肖兵就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相比于失去生命的于家姑娘,这刑罚还是太轻了一点。 可于家父母也知道,肖兵毕竟是副厂长家的公子哥,能让他坐牢,就是告慰自家女儿的最好祭品。 于家父母听说肖兵被检察机关判了有罪,这次买了更多的鞭炮去坟头庆祝。 家属院不少跟于家父母熟识的,还有于家姑娘生前的朋友同学,都一块上山了。 姜菱也跟着一起去了,宋观书嫌弃山上灰尘多,怎么说都不肯去,难得的周末,他在家里搞卫生。 这人洁癖很严重,只要闲下来,就得打扫卫生洗衣服。 姜菱也算爱干净,却比不得宋观书。 从山上下来以后,还没踏进家门,宋观书就让姜菱把外衣都脱掉,不要穿着脏衣服进门。 姜菱一阵无语,半天不见,他的洁癖又严重了。 从前只是不许穿着外衣外裤上炕,现在是不能穿外衣外裤进家。 姜菱微笑歪头看他,“你总不能让我裸奔吧。” 宋观书脸上再次出现了虚假的笑容,“我尊重你的想法。” 相处的时间久了,姜菱发现,这人每次假笑就是不开心了。 不过姜菱搞不懂他为什么会不开心。 反正宋观书不开心,不会影响到她,他只会默默生闷气,那就随他去了。 有时候,姜菱都会忘记,这是原著中搅和风雨的反派。 “姜菱,姜菱你在家吗?”隔壁院子的菊香嫂子听见姜菱跟宋观书说话的声音,在家里扯着嗓子叫她。 “我在家,嫂子你过来吧。” 姜菱知道,菊香嫂子找她是为了什么。 日化厂有残次品的香皂洗头膏内销给工人,价格很低。 说是残次品,只是外包装存在小问题。 残次品价格比供销社便宜一半,不过很少有工人会买,倒不是嫌弃残次品档次低,而是厂里逢年过节会给工人送产品使用,送的产品尚且用不掉。 菊香嫂子听说之后,没有跟她要厂里免费送的日化品,而是让她帮忙买那些打折的残次品。 这并不麻烦,姜菱干脆应了下来。 菊香打开香皂的包装闻了下香味,“还是你们日化厂的福利好。” 钢铁厂就不存在残次钢筋打折卖给工人的情况。 姜菱道,“钢铁厂过年每人发一斤肉呢,还是肉最好。” 菊香跟着笑了,这话也对。 她又跟菊香嫂子说了两句话,将人送走了。 菊香给姜菱钱的时候,李君没有看到,只看到姜菱给了菊香一袋子日化品。 她坐在厨房里,气得牙根痒痒,明明她跟姜菱门对门住着,将来这小两口遇见问题,也是她能提供更多的帮助,可姜菱她却跟菊香一家更亲近。 菊香那女人一肚子心眼,也就姜菱宋观书这俩小年轻看不透。 姜菱虽然跟宋观书顶嘴,还是非常尊重他的习惯。 就冲着他每天孜孜不倦地打扫卫生,离了他哪还能找到免费且身兼数职的保姆。 姜菱听话地将外衣外裤放在外面,李君就坐在自家厨房里看见她奇怪的动作,搞不懂姜菱为什么这么做,但不影响背后讲她小话,说她不庄重。 姜菱脱衣服前,特意把宋观书喊出来,“来,我把衣服脱掉了哈。” 外衣被她无情的仍在外面,姜菱絮絮叨叨抱怨道,“现在春天,外套里面还有衣服,等到夏天的时候,你再让我脱,那就真的只剩下内衣了。” 宋观书皱眉看她。 姜菱认输地摆摆手,“行行行,我不说了。” 这人看似好脾气,实际脾气大得很。 宋观书作为技术科骨干,要陪着厂领导去广交会见世面。 在他离开之后,姜菱就能一人独享两间屋。 刚听说这消息时,姜菱相当高兴,嘴角比AK都难压,却昧着良心说,“那真是太遗憾了,你不在的话,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会非常想你的。” 宋观书浅笑:“想笑可以笑,不用伪装。” 姜菱嗔他,“那你真是误会我了,你不在家我多孤独啊,我只能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上下班”艾玛,不能再说了,再说要憋不住笑出声了。 她赶快转移话题,“行李收拾好了吗,几号出发,去几天,几号回家,带了几件衣服,得随身带上感冒药和腹泻药。” 随着她叮嘱得越来越多,宋观书脸上的表情逐渐由阴转晴。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心情变好,但姜菱适时提出要求,“上车饺子下车面,今天晚上煮饺子吃为你送行吧。” 姜菱大方地从兜里掏出钱,“我请你!”她才发了工资,手里宽裕。 “你去买肉,我在家洗脏衣服。”别说宋观书嫌弃衣服脏,她也觉得脏了应该洗。 宋观书出去一趟,回来带着肉回来。 姜菱也洗好了脏衣服,晾在衣架上。 看见宋观书回家,她热情地迎了上去,“回来啦。”声音都比平时更甜。 晚上吃饺子,本来挺高兴的一件事,总有那不长眼色的爱多管闲事摆长辈的款,“你们家又吃肉了?” 没人搭理,李君自顾自说道,“你们双职工赚得多,那也得考虑将来养孩子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姜菱心情好,不跟这个女人一般计较,她应了声“好的”,就拽着宋观书回屋,然后啪的一声把门关上 虽然没跟李君吵起来,还是把她气了个半死,这是赤裸裸地敷衍她! 姜菱不会做饭,和面、擀皮、拌饺子馅儿全由宋观书一力承担。 她只负责站在一旁鼓掌,在他擀皮的时候她说,“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完美的饺子皮了,薄厚适中,圆度刚好。” “你很吵。” 嘴上说着人吵,就连宋观书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捏饺子的时候,他不自觉翘起了唇角。 宋观书跟厂领导一起坐上周二晚上九点半的火车去往广城。 厂里提前开好了介绍信去火车站买票,买到车票后,便将火车票分发给去广州的诸位同事。 周二上班的时候,去广州的参会人员带好行李,等下班以后,由厂里开车将人一起送到火车站。 因着这人要去出差,姜菱想着对他好一点,他将要离开的时候,给他做一顿早饭。 靠着超凡的意志力,她终于有一天比宋观书起得早了一点。 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亮,姜菱只能抹黑穿衣服。 从前她起床穿衣服的时候,宋观书已经做好了早饭,自打搬来姜菱就没有体验过摸黑穿衣服的痛苦。 本来就睡得不太清醒,还要在黑暗中穿衣服,衣服也不听话,怎么穿都不对劲。 直到一旁本来在睡眠中的宋观书幽幽说道,“你穿的是我的衣服。” 姜菱一下子清醒了,将努力的半天的裤子提起来进行辨别,就发现宋观书说得果然没错,这不是她的裤子,是宋观书的衣服。 她把人家的衣袖,当作了自己的裤腿。 姜菱心里又羞又囧,这人还不知道在黑暗中观察了多久。 麻烦的不是穿错衣服,是宋观书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姜菱跳到地上拉开灯,以小日本最喜欢用的姿势道歉,“不好意思,我去衣柜给你找件干净衣服,这件衣服你出差的时候,我保证给它洗得干干净净,没有我的气息。” 她虽然没有洁癖,但是尊重宋观书的洁癖。既然是她的原因给别人带来了麻烦,就应该她来解决。 宋观书的视线却落在她赤着的双脚上,连鞋子都不穿就急着跳到地上,姜菱是得有多怕他啊。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没有出现以往的虚伪假笑,“你先上来。” 早春的地面虽然没有冬天的时候冷,却也挺凉的。 姜菱最擅长就坡下驴,宋观书喊她上炕,她就绝对不带委屈自己。 “好的,我先去给你找件衣服,把这件衣服给替换掉。” 她去衣柜翻了一通,发现能穿出门的衣服全被宋观书装进行李袋中作为出差的换洗衣裳。 当然了,被她错穿的衣服也算一件。 姜菱干笑一声,赔着小心说,“要不你先把换洗的衣服拿出来穿,等到了广城去买两件新衣裳,那边供挑选的款式多,咱们这落后地区跟人家没法比。” 宋观书摇了摇头,“就凑合穿这件,不用麻烦。” 他越是好说话,姜菱反倒是有些害怕。 不怕反派生气,就怕反派记仇。 然而宋观书的态度也很坚决,两相拉扯的结果就是差点迟到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做。 洁癖严重的宋观书没有再换外套,还是穿了差点被姜菱误穿的外套出门。 快要迟到,两人急匆匆地出去,差点把他的行李拉在家里。 可虽然把行李给带上了,却没有人注意到,桌面的玻璃下压着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着宋观书去广城的火车票。 赶在上班铃响之前抵达了办公室,收获到财务科诸位大姐揶揄地说,“听说小宋要陪着厂里领导去广交会,你这是舍不得男人呢?” 这是打趣他俩即将分别,晚上胡闹,导致早上起得晚了,差点胡闹。 姜菱也不解释,不害臊地顺着她的话接茬道,“我俩才刚结婚,就要分开,当然舍不得彼此。” 魏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道真是不知羞。 这次去广交会不是丁厂长带队,是主管技术的副厂长带队,所以自然而然就没他这个财务科的副科长什么事。 他平常没少跟姐夫外出开会,可要说去广城那么远的地方,那是没有过的事,所以他还挺想去的。 但想去没有用。 罗副厂长最为刚正不阿,不吃关系户这一套,带去广城的参会人员全是厂里的技术员,是要去广城学习国内外最先进的技术与产品,并不是简单地走个过场。 晚上九点半的火车,技术员第一波被厂里派车送去火车站。 宋观书也在第一波之中,同去的多是他的熟人,大多数技术科的骨干。 这是日化厂第一次组团去广交会,大家都很激动。 “我一晚上没睡着觉。” “我也是呢,咱们代表厂里去开会,可是很光荣的。” “你们是不知道,我一晚上没睡着,我媳妇也是,写了一个采购清单,让我去给她买,你说这娘儿们她是怎么想的,咱们是去开会,可不是去采购。” 旁边就有结婚多年的老大哥开解他,“小伙子不要太死板啊,咱们也不总是一直开会,休息之余买点礼物带回去,是不是能哄得全家都高兴?” “也是哈。” 老大哥又看向了上个月才结婚的宋观书,“小宋你也是,顺道给媳妇买点礼物,那媳妇不是……对吧?” 男人们同时发出心照不宣的笑声。 有位技术员大姐听不惯这些男人的话题,打岔说道,“火车票和介绍信都带了吧,再检查一遍,现在忘记带回去取还来得及。” 忘记带票这可是大事,大家齐齐把票和介绍信掏出来。 宋观书却在这位技术员大姐提醒时面色一变,想起了被压在桌面玻璃下的火车票。 技术员李姐很关注同行人的表情,看他表情,赶忙问道,“是忘记带票还是介绍信?” “抱歉,我今早出门太急,把火车票拉在家里了。” 李姐叹口气,“叫我怎么说你好呢,你平时做事稳妥,没有丢三落四的坏习惯,这次是怎么了。” 她举手看了眼腕表,“还好发现得早,还来记得,车站门口就有公交车,你快去快回,如果回来的时候找不见我们,咱们就在车厢里会合。” 宋观书跟同行人道了声抱歉,便匆匆往外赶。 姜菱总算把宋观书盼走了,虽然他是个很好的室友,毕竟是异性,日常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 就说洗澡,钢铁厂有澡堂,主要面向本场工人以及家属,更重要的是公众浴池,所有人脱得干干净净一起洗澡,姜菱觉得没有隐私,不去外面洗澡,只在家里进行擦洗。 而宋观书在家的时候,虽然对方不会偷看,姜菱却觉得很没有安全感,总是随便擦擦洗洗就结束。 在宋观书出差之后,姜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烧一锅热水,认真地洗个澡。 宋观书不在,姜菱懒得做饭。 这段时间吃得很好,她肚子里没那么缺少油水,不吃晚饭也不会觉得很饿。 拉上窗帘,将烧好的热水搬到卧室,插上卧室门的插销。 热气很快将卧室熏成白雾缭绕的仙境,她把衣服脱下搓搓洗洗。 姜菱没有注意到,桌上摆了个信封,里面装了一张去广城的火车车票。【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30 第21章 第 21 章 会不可避免看到不该看的…… 与此同时, 宋观书坐上了回钢铁厂家属区的公交车。 盆里的水稍微凉了一点,姜菱就把暖壶里的热水兑进去。 不得不说,宋观书不在家是真的很爽, 她想洗多久就洗多久, 甚至可以放飞自我不穿内衣。 洗完身上, 用毛巾简单地擦了一下,她就套上了短袖, 家里现在很暖和, 只穿短袖也不会冷。 宋观书随身带着钥匙,不用喊姜菱或者孙大爷给他开门。 用钥匙打开大门之后, 他直奔西厢房。 看见早早拉上的窗帘, 他心中疑惑,姜菱这么早就准备睡觉了? 宋观书没料到卧室会被反锁, 只用了平常的力气,然后听见啪嗒一声,插销被他拽下来了。 正在洗头发的姜菱没想到会有人闯入,吓得尖叫一声。 “是我。” 宋观书在打开门的瞬间, 看清楚卧室内的一切,便迅速地将门又关上了。 孙大爷作为房东,要有保护租客的责任,尤其宋观书跟他说过,这几天出差, 让他帮忙照看姜菱。 他来不及穿衣服, 只穿了一条大裤衩, 就举着手电筒冲了出来。 孙大爷看见西厢房的门被人打开,还以为家里进了贼,想要欺负宋家小媳妇。 宋观书跟冲出来的孙大爷解释, “我有东西落在家里,被姜菱当成是贼了。” 原来是这样啊,孙大爷趿拉着拖鞋回去。 对门传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东厢房的刘家连灯都没有打开过。 在宋观书出去跟孙大爷解释时,姜菱简单地收拾了下自己。 她的头上还滴水,她用手攥着湿头发“你怎么回来了?” 听到宋观书的声音,她心里倒是安稳了许多。 宋观书的视线放在哪里都不合适,姜菱的衣服不长,只能将将遮住屁股,雪白修长的大腿全部裸露在外面。 可若是盯着姜菱的脸,就会不可避免看到不该看的部位。 “我把火车票落在家里。” 姜菱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那你拿了票,赶紧回去。” 宋观书将火车票取出来,揣进兜里“我不在家的时候要把门锁好。” 姜菱嘟嘟囔囔说,“我锁了,被你一下子给拽开了。” 他的语气罕见地严肃,“最外面的门也要锁好,两道门都要锁。” 他这语气好像是训小孩,姜菱不愿意听,想赶他走,“我知道了,以后会锁好的,你拿上票赶紧走吧,再晚赶不上火车了。” 宋观书看了眼手表,“不急,我先把这个锁修好。” 家里没有螺丝刀这种工具,他去跟刚爬上炕的孙大爷借。 孙大爷听见动静,又爬了起来。 宋观书出手大方,给的房租多还从不拖欠,孙大爷自然愿意投桃报李。 “没事的,我今晚锁好外面的锁,明天找孙大爷帮忙修一修,你赶紧去赶火车吧。” 这人还在不紧不慢地修插销,姜菱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不想跟同事一起去广交会。 宋观书做事着实麻利,很快就修好了门内的插销,“记得锁好门,有事就喊邻居帮忙。” “知道啦知道啦。” 将人推了出去,隔着窗户跟门外的人摆了摆手。 宋观书计算好了时间,赶在火车开动前坐上了火车。 副厂长跟厂里工人一样买了硬卧,日化厂的工人都在同一车厢。 也是技术员的王强说,“差点以为你要赶不及了,怎么回去了这么久?” 宋观书笑笑,“家里门锁坏了,我爱人不会修,看了下时间还来得及,我就先将门锁修好。” 本来还觉得这小伙子做事有些毛躁,怎么能把火车票落在家里,差点影响了厂里的工作,对他的印象不太好。 听见宋观书临行前为家里修理门锁的做法,领导们想法各异,同行唯一的大姐却夸道,“小宋可真疼媳妇,这就对了。” 虽说男女平等了,技术工作中还是有些歧视女性,技术员李姐作为出差中唯一的女同志,除了本领过硬外,她家里是有些背景的。 是以尽管只是普通技术员,她说的话,哪怕是领导都不敢小瞧。 纷纷附和着,“对啊,咱们厂就需要这样的年轻人。” 宋观书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哪怕是他的领导。 如果姜菱在,就能发现,他脸上又挂上了虚假的笑。 这一行人会在广城停留七天时间,这是日化厂第一次参加广交会,并不熟悉参会的流程,不参展只是见见世面,以及跟同行交流。 领导们到处跟人寒暄拉关系,普通的技术员只需要跟在领导身后。 大多数时间大家要在展会上混着,除去参展的空余时间,宋观书的同事们在旅馆待不住,要到处逛一逛。 宋观书婉拒了同事们同行的邀请,却在同事们离开房间之后,也鬼使神差地出了房间。 这段时间,通过周围人的闲谈,他知道哪里是商贸中心,哪个地方热闹。 同事们逛到很晚才回旅店,那时候宋观书已经回去了,大家还以为他在旅店待了一整天。 明天就要回北城了,好不容易出趟远门,都想给家里买点特产。 出去一看,全是家里没有的东西,全都想买回去,奈何囊中羞涩,只能在其中进行取舍。 王强还记得李姐夸宋观书疼媳妇,同是技术员,他进厂早,七六年就进厂了,他是工农兵大学生,那时候是厂里和科里的香饽饽。 谁承想,这世道变得太快,这才几年啊,国家恢复了高考,他们这些工农兵大学生不吃香了。 专业对口的大学生反而成了宝,宋观书就是厂里顶替他的大学生。 他一直跟宋观书不对付,都是大学生,凭什么你更受厂里重视。 王强总是找各种由头在同事和领导面前贬低他,“出来一趟,怎么不给媳妇买点礼物?别是装作疼媳妇,实际上连给媳妇花钱都不舍得。” 房间内还有其他同事在,觉得王强说话难听,不管小宋舍不舍得给媳妇花钱,那都是人家的家事,用不着你一个同事多管闲事。 就听王强又说,“要说给你当媳妇怪可怜的,我给媳妇买了不少的东西,你给弟妹选一个。” 他把袋子张开,让宋观书来选。 这其实是种很羞辱人的行为,但凡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侮辱,哪有给同事买的礼物借花献佛送给媳妇的道理。 另外两个同事感受到了王强的恶意,想着怎样进行调解。 宋观书却笑笑,“行啊,那我就替她谢谢你了。” 别说他这反应其他同事没想到,就连王强都是始料未及的。 在大家的相处中,宋观书不是个抠门爱占便宜的人。 比起同事的震惊,王强才是最肉疼的人,他买的特产没有便宜货,更没有一个是多余的,都经过了精心地计算,确保每个家里人都能分到。 如果要给宋观书,就意味着有一个人收不到他的特产礼物。 可怕的是,这还是他自己许诺的,当着同事的面,他不能拒绝。 宋观书出去买了一点小东西,他知道各个商品的价格,于是他善良地在王强购置的商品中选择了一个价格最贵的。 “谢谢你,我爱人会喜欢这个特产的。”他笑眯眯地道谢。 王强的内心都在滴血,这是给他媳妇买的,也是价格最贵的。 却强颜欢笑,“弟妹喜欢就好。” 隔天,一行人收拾行李退房,在旅店门口汇合。 宋观书包裹很重,他拎着有些吃力,王强觉得宋观书是个斯文书生连个包裹都拎不动,他主动上前想要帮忙。 “来,我帮你,这才多点东西,就这么费劲,老话说得对,百无一用是书生。” “不用。” 王强已经上手要拎,结果他没拿动,包裹险些摔在地上,多亏宋观书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他震惊了,“你这包里都装了啥啊,怎么死沉死沉的。” 也不是他为自己挽回尊严,是宋观书的这个包真的很重。 宋观书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懊恼,“闲着没事的时候出去买了些特产带回家。”不小心买多了。 同事们都能理解他买特产回家的行为,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到广城,见识到不同的风土人情,想让家里人看看,都给家里人买了特产。 不过大家都觉得王强的反应过度,那只是一个行李袋,又能有多重,还用上了死沉死沉这词儿。 “你去买特产了?!”他像被人踩住了尾巴。 宋观书理所应当地点头,“出来一趟,给家里人买点礼物。” 王强差点破防,“你既然买了特产,怎么好意思要我的东西?” 他的笑容中带着两分纯善,“是你硬要给我,我怕不要会影响到同事感情。抱歉是我误会你了,我以为你很大方,不在意这些小东西。既然你这么在意,我这就还给你。” 王强是个极为要面子的男人,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在意十几块钱的东西呢,说出去没得让人笑话。 于是他明明很在意,还要装作大方说道,“笑话,我怎么可能在乎……” 这边动静不小,引得厂领导回头关注,“什么事,吵吵闹闹的。” 宋观书脸上的笑容十分诚恳,“王哥可真是个敞亮人。” 在厂领导面前过了明路,王强就更不可能把东西要回去了。 回去的火车上,他看宋观书的目光充满了怨气。 宋观书却无害地冲他回以微笑。 领导同事不傻,久而久之看出了门道,都在私下里讨论,王强是不是针对小宋啊? 火车要坐两天两夜,上车前买的报纸早就看完了,没有其他的消遣,领导们又不能带头打牌,八卦成为打发时间的最好方法。 王强比宋观书年龄大,进厂的时间又比宋观书更长。 在领导们眼里,是王强仗着自己是厂里的老人,欺负新来的年轻人。 当然,这也不怪王强,实在是宋观书太会伪装。 在领导眼中,这就是个无害的乖孩子。 欺负人这种事经常出现,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霸凌,领导也不总爱多管闲事。 谁让宋观书他是大学生呢,是稀缺资源,就得稍微保护一下。 王强自己都想不到,他损失了一条十几块的丝巾,只是瞪了宋观书几眼,就被厂领导记在了小本本上。 宋观书出差的这半个月时间,姜菱过得还算悠闲,就是少了打扫卫生做饭的人。 她每天早晚下班得自己乘坐公交车,得自己动手做饭。 广交会一行人从火车上下来以后,副厂长作为同样在火车上颠了两天两夜的人,给同行的人放了个假,“今天周五,明天不用来厂里上班,你们在家休整两天,咱们周一到厂里开会。” 宋观书回家的时候,姜菱还没有下班。 说实话,姜菱虽然没有宋观书有洁癖喜欢打扫卫生,她也经常收拾卫生。 家里保持得比较干净。 宋观书还是拿起抹布,把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 姜菱下班回家,看见家里门窗大开,窗户上还有未干的水珠,她没忍住吹了声口哨,“呦,咱们家是来田螺姑娘了。” “今晚吃面条吧,宋观书。上车饺子下车面,今晚吃手擀面庆祝你回家。” 姜菱说想吃面,她又不会下厨,只能是让宋观书来。 “好。” 姜菱还意外,这人今天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抬头看见李君正蹲在他家厨房看着这边,顿时心里明了。 果然,这男人最喜欢在外人面前伪装男人了。 姜菱刚进屋,就看见小山似的行李包,她顺口问道,“给我带广城的特产了没?” “在包里,你自己翻吧。” 姜菱简直受宠若惊,虽然宋观书说了让她自己翻,她还是没敢动手,等他忙完以后再说,就乖乖坐在行李旁边,隔一会儿看一眼,她是真的很好奇宋观书会给她带什么礼物。 宋观书回到卧室时,就看到她双手放在膝盖上,时不时看一眼行李,乖巧得不像话。 总算等到宋观书干完活,姜菱摆手让他赶紧过来,“快来,我等了很久。” 他打扫卫生,担心衣袖被蹭脏,将衣袖卷起,露出白皙结实的小臂。 进到卧室之前又去洗了手,他的手臂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姜菱坐在旁边,瞪大眼睛,等待着特产礼物。 就见他随手将牛皮纸包装的东西放到她手边,很明显这是给她的,姜菱将之拆开,没忍住惊叹道,“喔噻是广式腊肠,宋观书,你也太会买了吧,闻着就好香。” 买的时候,就想到,她有可能会是这个反应。 姜菱抱着腊肠心满意足,“今晚煮面的时候可以切两片腊肠放进去,一定很香。” 宋观书翻包的动作没有停,姜菱难以置信地看着摆满了半铺炕的特产,这个旅行袋好能装,竟然装了这么多的东西。 而且原著中也没有提到,宋观书是个嘴馋的,带回来的特产全部都是美食,有凤梨酥、老婆饼、鸡仔饼、陈皮梅……甚至还有一包雀巢巧克力。 将这旅行袋掏空,最下面是宋观书带去的换洗衣物,早就在沉重的压力之下,被压成了扁扁的形状。 将旅行袋里装着的东西都掏出来,最后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掉了出来。 宋观书把礼盒递给姜菱,“给你的。” 打开一看是一条丝巾,姜菱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竟然是宋观书送给她的礼物。 震惊让她变得面目全非,姜菱不可置信问道:“这是送给我的吗?” 这丝巾摸起来滑溜溜,就是有点丑,印满了玫瑰花。 宋观书点头,“是送给你的。” “是我们科的技术员王强送你的。” 姜菱:??? “为啥啊,他想挖墙脚?”姜菱也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性。 宋观书略有些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敬佩她想象力丰富,对自己可真有自信。 “他说,我出差一趟不给家里带礼物,你很可怜,非要把这条丝巾送给你。”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前因后果,姜菱却能够确定,这个王强绝对被宋观书给坑了。 这是不要钱的丝巾,姜菱越看越觉得好看。 姜菱真心实意夸道,“王强同志真是个好人,有机会我一定去技术科跟他当面道谢。” 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他面上带笑,“那他一定会很感动。” 询问过宋观书,他带回来的糕点零食她也能吃,姜菱尝了一块凤梨酥,很甜很甜。 她心里高兴,好听话不要钱一般被往外说 宋观书在锅台边上和面,姜菱手捧着块凤梨酥,跟在他的身边。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糕点,你知道为什么吗?” 宋观书没有搭理她,只一味低头和面,姜菱自顾自答道,“大概因为是你买的糕点,所以味道格外好吃。” 他薄唇撇了撇,“花言巧语。” 随即侧过身,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闲着没事,姜菱还挺喜欢逗一逗他。 半个月没见到他,嘴贱都没处使。 可算是过了嘴瘾,姜菱不跟在他后头,坐在灶坑前烧火,等宋观书切好面条,锅里的水开了,就能直接丢到锅里。 晚上吃了一顿用腊肠做臊子的手擀面,面条爽滑弹牙,面汤清甜。 姜菱一不小心就吃多了,她瘫在炕上,宋观书躺在被窝里看书,她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眼,是她看不懂的专业书。 老话说饱暖思□□那真是一点没错,她现在吃得好还有睡的地方,就考虑一些精神层面的追求。 就比如说晚上吃完饭以后确实很无聊,姜菱看着房顶,决定赶时髦,她要攒钱买个收音机。 第二天是周末,宋观书还能在家休息一天。 因着他在广城带回来不少特产,中午可以炒腊肉腊肠吃,姜菱就没有去供销社排队买肉。 春日的阳光暖洋洋,中午吃过午饭,姜菱坐在小板凳在院子里晒太阳。 周末不光是工人放假,学生也不上学。 对门刘家的两个孩子放假在家。 这俩孩子是姐弟俩,刘磊在附近没有朋友,平时都是姐姐刘彤带着他一起玩。 姜菱刚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刘磊就从外面跑了回来,听见声音,她又睁开眼。 就见刘磊脸上挂着泪花,跑到李君身边,“妈,我想吃糖。”刘彤跟在他身后护着他,像是个小保姆。 估计看见别人吃糖,他也想吃了。 听见儿子回家为了要钱买糖,李君顿时摔摔打打起来,“我哪有闲钱给你们买糖,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把你们两个小祖宗拉扯大就很不容易了,我一个月只赚十五块,要养活咱们一家四口,磊磊彤彤你们也心疼心疼我啊,妈实在是没有钱。” 婆婆刘老太不在家,吃完饭以后她就去别人家串门去了,能唠嗑打发时间,主人家偶尔会掏出点零嘴,就能让她占到这个便宜。 把俩小的打发了,李君就回到炕上躺着了,她白天上班下了班回家还得做饭,她很累。 俩小的被李君留在院中,刘磊没从姜菱这里讨到好处,她想要占便宜的时候,就不会第一时间想到姜菱。 因此即便是很想吃糖,即便是姜菱就坐在院子里,这姐弟俩没有上前跟她讨要吃的。 他们站在院子里嘀嘀咕咕,一字不落全都落进了姜菱的耳朵里。 小的那个愤愤不平地说,“明明我才是爸的儿子,他给那狐狸精的弟弟妹妹买糖吃,也不给我。” 大的那个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咱们毕竟是爸亲生的,去跟他要,他不会不给咱的。” “得了吧,从前跟他要钱要吃的,他从来没给过我们。” 刘彤眼珠子转了转,“不就是想吃糖吗,姐有办法。” 在家属区住了一段时间,姜菱是在菊香嫂子口中听说的八卦,刘科长现在的妻子韩瑞雪父母去世,她的一双弟妹还没有成年,现在是刘科长养着小叔子和小姨子。 虽然菊香很不喜欢爱占便宜的李君,说到这件事时,还是带上了两分义愤填膺,“刘科长也是个糊涂蛋,哪有不养自己家的儿子,反而把小舅子和小姨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养,难道他老了以后,还能靠着小舅子和小姨子养老吗?” 在听菊香说之前,姜菱还以为刘科长的小叔子小姨子是暂时住在姐姐姐夫家,这倒是也不奇怪。 姜菱在家没有地方住的时候,姜莲还曾经邀请她来家里住。 但要是说刘科长不管亲生儿女那也不对,姜菱就不止一次看见过刘科长半夜跳墙去对门屋里。 大半夜去前妻家,不可能是为了那种事,那就只能是送钱了。 这话姜菱倒是没有给菊香嫂子说,菊香嘴太大,她前脚说出去,刘科长媳妇后脚就能知道。 这是要把刘科长一家子都得罪了的节奏。 吃力不讨好的事她不会做。 暖洋洋的阳光晒在身上,姜菱有些困了,就回到家里睡个午觉。 周日是难得的休闲时光,像她上班时是没有躺着睡觉的机会,只能在桌上趴着睡一会儿。 姜菱去睡午觉的时候,宋观书还在看书,她有时候佩服他的毅力,能够孜孜不倦地读书上进,哪怕他看书的目的是搞事。 下午睡觉是件非常舒服惬意的事情,像是漂浮在云朵中,只是姜菱才刚睡着,就被外面的声音给吵醒了。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怎么了?” 刚刚睡醒,讲话像是撒娇似的。 宋观书从书中抬起头看了被子当中小小一团的姜菱,将目光移向窗外,“大概是谁家在打孩子。” 打孩子?那这动静属实是不小。 眼看着声音越来越大,姜菱没办法再睡了。 她推开窗户,试图分辨声音来源的方向,正好看见对门的李君匆匆出去了。 带着好奇,她也跟了出去。 李君步子不停,匆匆去了前院的刘科长家。 隔壁的菊香和婆婆妯娌也站在外面看热闹,姜菱跟菊香比较熟,主动走过去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菊香比她多看了会儿热闹,“刘家那姐弟俩去刘科长家偷东西,被青竹发现了。” 按理说工人打架该叫保卫科来,却没人去喊保卫科。 这怎么叫,打架的人一个是保卫科科长的前妻,一个是保卫科科长的现任妻子,保卫科的小伙子管不了这事,只有让刘科长来管。 看见儿子和女儿被韩家姐弟拿着笤帚单方面殴打,李君急了,上去将韩瑞雪手里的笤帚夺过来,把儿女护在身后。 韩家姐弟都生得瘦弱纤细,在膀大腰圆的李君面前不够看。 “贼婆子养出了两个小偷。”韩瑞雪叉着腰破口大骂,“我就说家里怎么会经常丢钱,原来是这两个小偷干的呀!” 韩瑞雪指使弟弟去报警,“青竹,你去报警,找保卫科过来,就说咱们家里进贼了。” 李君自是不能相让,“刘磊和刘彤都是老刘的孩子,吃他老子用他老子,那都是应该的,你是老刘的媳妇,容不下我就算了,可他们都是老刘的亲骨肉,你作为俩孩子的继母,怎么能轻易地往孩子身上泼脏水,说他们是小偷,你知道这会对孩子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吗?” 在没人看见的角度,李君重重地拧了下刘彤,小姑娘得了暗示,顿时哇哇大哭。 “我跟弟弟来找爸爸,我们没有要偷钱,呜呜呜呜……” 人都有偏向弱者的毛病,刘家姐弟俩是周围人看着长大的,从前没有听说过俩孩子有偷东西的习惯。 因为刘科长跟糟糠之妻离婚,娶了年轻貌美的韩瑞雪,大家对韩瑞雪的印象很不好,认为这是个腐蚀好同志的狐狸精。 尤其是两家如今明明前后院住着,刘科长养着小舅子小姨子,却对亲生子女不管不顾。 刘科长那可是个仗义的好人,不管孩子不是他的做派,那只能是因为受到狐狸精蛊惑。 周围邻居见到孩子哭了,都同情起刘彤,觉得韩瑞雪的态度有些咄咄逼人。 “小韩,要不还是算了吧,彤彤不是会偷钱的人,会不会误会她了。” 围观人想着给韩瑞雪个台阶下,这事就直接过去了。 韩瑞雪差点被起了个倒仰,“你放屁,我们进来的时候,你手上正握着钱,我们家装钱匣子明显被人翻过,不是你们两个小毛偷还能是谁!” 事情还得倒回一小时前,刘家姐弟没有从李君那里要到钱。 刘磊又一直闹着想吃糖,刘彤想起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前院的韩瑞雪去公交车站接韩青竹,他们家应该没人。 于是就动了歪脑筋。 她不是小孩子了,有思考能力,知道那是她爸爸的家,就算被人抓了个正着,也不会拿她怎样。 当然了,刘彤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从前也有过几次趁着家里没人溜进去偷东西的行为,始终没人发现。 就算被邻居撞见,只说去找刘科长就行。 养成了这个习惯,想要钱的时候,她就会趁韩家姐弟三个不在家的时候溜进去。 却不想,这次运气不好,被韩瑞雪和韩青竹抓了个人赃并获。 难得放假,刘科长出去了,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大事。 苗金辉到处去找他。 苗金辉那是很不容易的,邻居们都能围在刘科长家周围看热闹,他却不行。 他是保卫科的工人,刘科长是他的直属领导。 领导前妻和领导现任妻子打起来,他应该帮哪一个,帮谁都不合适,找个理由躲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韩瑞雪的头发被李君扯出,她伸出了九阴白骨爪在往李君脸上招呼。 韩瑞雪生得细长,论力气比不过李君,她占了个子高手长腿长的优势。 一对一,韩瑞雪是吃亏的,她被李君压在身下扇嘴巴。 她的那对弟妹也是奇葩,弟弟青竹不顾男女有别,上前就去拽李君,刘磊和刘彤看见妈妈要被欺负,抱着韩青竹的腿不让他上前。 韩青竹没有不能打小孩的觉悟,一脚一个,将人踢得老远。 几位大娘都觉得他的行为不对,站出来指责他,“再怎么说都不能打孩子啊。” 这时候出门唠嗑儿的刘老太挤进了战场,她一进来就看到自己的宝贝大孙子被韩青竹踢开。 这老太太年轻时候打架是一把好手,她抄起一旁的烧火棍就往韩青竹身上打,烧火棍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黑印子。 韩瑞雪的弟妹是一对龙凤胎,韩红梅是姐姐,韩青竹是弟弟。 韩红梅见到姐姐弟弟都在打架中吃亏,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但她又害怕被打。 于是看向周围围观的邻居,“各位叔叔婶婶帮帮忙,求求你们搭把手,我大姐小弟身子骨弱,经受不住这个,麻烦大家帮帮忙,将人分开。” 大家都不愿意插手,干这种里外不是人的事。 却有一个小伙子站出来了,他是菊香大伯子家的二儿子,比韩红梅大了两岁,却跟她是同学。 小伙子看心仪姑娘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大家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小伙子对韩红梅有意思。 要不是遇见事儿,还发现不了呢。 韩家姐弟三人皮相长得都不错,少年慕艾,这再正常不过了。 可韩家姐弟在家属区的名声不好,韩瑞雪不做家务还等着男人伺候她,谁家都不想要这么个儿媳妇。 苗家大嫂的脸黑了,连着叫了两次,都没能把自己儿子喊回来。 小伙子想要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就是亲妈也不能阻拦。 为了在众多追求者中脱颖而出,苗爱军用了全身力气,将地上的韩瑞雪和李君分开。 地上的两人早就打得面目全非,韩瑞雪被抓成了鸡窝头,大片大片的头发被拽掉。 而李君的脸则被韩瑞雪的指甲抓成雪花。 苗爱军站在韩红梅一边,肯定会偏帮韩瑞雪,李君因此被多挠了两下。 她心中恼火苗爱军帮着韩家姐弟,这也是她的邻居,却帮着韩家姐弟,那能是为了什么,必然跟老刘一样,是被韩家那小狐狸精给蛊惑了。 李君跟男人打架,论力气她比不过,但她有巧劲儿,她冲着下三路动手,起手就是想把人给废了的节奏。 苗家大嫂可以在心中埋怨自己的蠢儿子,却不允许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有人将她儿子变成太监。 于是没有犹豫地,苗大嫂也冲了上去。 李君眼看站在韩家那对小狐狸精姐弟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她大骂,“李二花,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来掺和什么。” 相骂无好话,李君有些口不择言,“你儿子看上了韩家的小狐狸精,你看上了韩家的男狐狸精!” 这骂得就有点太难听了,明眼人都知道苗大嫂是为了帮儿子,在李君的口中却变成了看中了韩青竹。 那韩青竹跟苗大嫂儿子年龄相仿,围观众人纷纷不赞成地摇摇头。 李君忙着跟人打架,无暇关注周围邻居的态度。 苗大嫂被人侮辱了,她气得扯住李君的头发,啪啪俩大耳刮子扇过去。 李君和苗大嫂才是一个重量级的对手,都是在家经常上山下厨的人。 韩瑞雪平日在家连饭都不做,瘦弱得像个风一吹就会倒的美人灯。 她不是李君的对手,被李君坐在身上打。 李君在面对苗大嫂时就有些不大行了,她在韩瑞雪身上耗费了些力气。 韩瑞雪虽然力气小,下手却阴狠,她这胸前现在还火辣辣地疼。 “我让你造谣我。”啪啪啪几个巴掌扇过去。 “我让你打我儿子。”啪啪啪又是几巴掌。 这场战役因为刘家两孩子到刘家偷钱,最后却演变成了李君和苗大嫂的大战。 苗大嫂跟李君打成一团,将韩瑞雪解救出来。 韩瑞雪不能眼瞅着弟弟被刘老太打,可她又不能跟刘老太打架,那毕竟是她的长辈,刘科长的亲娘。 刘彤刘磊看见亲妈被苗大嫂单方面殴打,拿起小棍,就要打苗大嫂,还没进入战场,就被苗大嫂一个胳膊肘拐到了一边。 只是儿媳妇被打,刘老太是不在乎的。 看见她的俩宝贝孙孙坐在地上,委屈地大哭。 刘老太一蹦三尺高,挤进这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当中,想要倚老卖老,用脑袋往苗大嫂的身上撞。 “没天理啊,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苗大嫂可没有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 苗大哥见事情越闹越大,还加进来个身体不好的老太太,可不能打老太太,万一出事他们家赔不起。 于是上前一步想要拉媳妇回去,“行了,别打了,赶紧回家吧。” 苗大嫂正在气头上,哪能轻易跟他回家,反手给了苗大哥一巴掌。 “呸!真当我不知道你和李君之间的那点破事,我看在俩娃的份上,不跟你计较就是了,要放在早几年,那是要给你们两个挂上破鞋到处游街批斗的!” 围观群众:?! 本来是来看热闹的,谁承想还有额外的瓜吃。 苗大嫂只凭借一句话,让围观群众安静下来。 韩家三姐弟前一秒正怒目看向李君,下一秒目光变得澄澈单纯,和其他人一样视线在苗大哥和李君之间来回移动。 成年人都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有刘家两个孩子目光懵懂。 苗金辉自以为去到处找刘科长,是个聪明的做法,既在领导面前露脸了,又不至于面临帮现嫂子还是前嫂子的艰难抉择。 结果当他带着好不容易找到的刘科长匆匆回家时,就看到他的亲大嫂,正压着他们领导的前任打。 当然了,就目前来看,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最可怕的是,他嫂子那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就是后一条街住着的家属都能听见。 苗金辉第一次希望刘科长他有听力障碍,最好能够听不见这句话。 自己大哥有什么毛病,苗金辉最清楚不过。 没有抓奸抓双,却毫不怀疑他大嫂那话的真实性,确实是他大哥能干出来的事儿。 苗金辉都不敢去看刘科长的脸色,虽说刘科长和李君离婚多年,李君一直没有再找,还是跟前婆婆住在一起,大家便倾向于将李君还当作刘科长的媳妇。 苗金辉像是大太监似的,跑到人群中传话,“刘科长来了,大家先别打了。” 刘老太一听儿子回来了,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立刻坐在地上哭爹喊娘,“儿啊,你要替我做主啊,有些人她没良心,打了你儿子,还想打你娘。你要是不管,那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刘老太哭丧的功力是一绝,每句话都落在不同的调子上,姜菱忍不住心里感叹,这才是真正的民间老艺术家啊。 刘科长要面子得很,赶紧上前两步,想要把老娘拉起来,“娘,你这是做什么,这么多邻居看着呢,快起来,儿子把你送回家。” 男人一回来就直奔老娘,完全将她给忽视了,韩瑞雪不乐意了,“我们姐儿三今天可是遇见了无妄之灾。”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十分好看,围观的男同志都看得呆了,难怪刘科长要跟李大姐离婚,有韩瑞雪这样的美人勾引,谁能顶得住啊。 刘科长将老娘放在凳子上,直奔媳妇,“谁欺负你了,你给我说说。” 李君的脸肿成了发面馒头,站在原地看着刘科长从她身边路过,却直奔韩瑞雪这个狐狸精身边,她的脸色非常难看。 当然了,脸都肿成发面馒头,脸色能好看才奇怪。 她是忠贞的女人,这辈子就只认定了刘科长是她的男人。 老刘是个能耐的男人,农村小子进城当上了工人,一步步成为保卫科的科长。 所以哪怕是离了婚,她也要住在前夫家附近,就是希望刘科长能够回心转意。 那韩瑞雪不过是生得好看了一点,她不贤惠不会做饭生孩子,不是个合格的女人。 男人贪图颜色只是一时的,他总有一天会知道,只有自己才是最适合他的人。 在李君的心中,刘科长还是她的丈夫,韩瑞雪不过是姨太太。 男人无视她这个原配,直奔姨奶奶身边,让她面子上下不来。 韩瑞雪并不知道她有结婚证,却只是姨太太。 她正跟刘科长告状,“刘磊和刘彤来咱们家偷钱,被我和青竹学妹抓了个正着,李君她不说道歉,上来就打我。” 她把自己脸上的伤展示给刘科长看,“你看看她把我给打的。” 说实在的,韩瑞雪脸上的伤并不如李君的严重,她的颈部有一圈发紫的勒痕,头发被拽掉了一缕。 而李君先被韩瑞雪的长指甲挠花了脸,又被苗大嫂不知道扇了多少个巴掌。 自己媳妇的小脸受了伤,刘科长不是不心痛,只是他更好奇,如果一开始因为刘磊姐弟偷东西,让瑞雪和李君打了起来,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苗大嫂和李君的战斗。 还有苗大嫂口中,李君和苗家老大之间,又是怎么个事儿。 李君听不得有人说自己孩子是小偷,尤其那人还是韩瑞雪。 她立刻满血复活,“刘磊和刘彤没有偷东西,你挺大个人,怎么能往小孩子身上泼脏水呢!” 她又看向了刘科长,“你是磊磊和彤彤的父亲,你得说句公道话,不能让孩子小小年纪就背上了小偷的名声,以后老师同学该怎么看他们。”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女儿,刘科长面上不管孩子是碍于韩瑞雪给的压力,他心里还是心疼俩孩子的。 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就像李君说的那样,他作为孩子的父亲,不能让孩子背上盗窃的罪名。 刘科长冲着周围鞠了一躬,“对不起了,占用大家伙的时间了,是我媳妇误会了俩孩子,以为他们偷了钱,实际上没有的事儿,磊磊和彤彤都是好孩子,绝对不会偷钱的。” 围观群众也都是这么想的,韩瑞雪从前就看不惯磊磊和彤彤,肯定是她故意惹事。 就有人说了,“刘科长,你得管好自己老婆啊,你说闹出来多大的事儿,彤彤和磊磊平白被冤枉,多可怜啊。” 刘科长点头,“是是是,大家说得有道理,我今后一定严加管束媳妇,绝对不会让这类事情再发生。” 刘科长认错的态度好,邻居们平白看了场热闹,也没人揪着这件事不放手。 韩瑞雪没缘由地成了欺负继子继女的恶毒后妈,她当然不能愿意。 韩瑞雪眼里含泪,跟李君打架的时候她没哭,现在却委屈得直掉眼泪,“好好好,合着你们才是亲亲的一家人,我永远都是个外人。” 韩青竹和韩红梅也说,“姐夫,刘磊和刘彤偷钱,我们亲眼所见,绝对不是我大姐欺负小孩。” 刘科长不在意真相如何,他现在只想息事宁人。 “真相如何,我自有辨别。” 刘科长拼命给韩家姐弟三人使眼色,希望她们能够稍微顾及下他的面子。 韩家父母去世之前,韩家姐弟三人也是被父母娇宠着长大的。 父母去世前,由父母疼着宠着。父母去世后,刘科长跟她结婚,把她当祖宗宠。 韩瑞雪没受过这种委屈,她气得原地摔东西,家里有什么摔什么。 锅碗瓢盆,暖壶菜刀,家里顿时变成了垃圾场。 这变故来得太快,就是围观邻居都没有想到。 李君肿着一张脸,说风凉话,“好歹是个大男人,连个媳妇都管不住,可真是没用。” 刘科长要气死了,都是她惹出来的事,她在这里煽风点火。 他指着李君的鼻子骂,“赶紧给我滚,滚远点。” 李君委屈地跺脚,看向刘老太,“妈,你看他。” 刘老太那肯定向着自己儿子,不管她有多么瞧不上韩瑞雪这个新儿媳妇,却不想自己儿子夹在中间难做人。 她拍拍李君的手,“臭小子就是这么个人,你别跟他一般计较,脸上的伤还疼不疼,咱回家,妈给你们上药。今天晚上妈做饭,你好好歇一歇。” 李君感动得不像话,“妈……”如果不是有个好婆婆,她真不知道能不能再坚持下去了。 周围人也说,“刘老太是这家里最通情达理的人了,儿子离婚后,还能跟前头的儿媳妇住在一块帮着儿媳妇照顾孙子孙女。” 姜菱自然听到了邻居们的议论。 通情达理吗,她不这样认为。 一铺炕上睡不出两种人,刘老太要真是个好的人,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儿媳妇到处占便宜不管。 眼看着李君被刘老太带回了家里,刘科长冲着众人致歉,“不好意思啊,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剩下的是我们自家的事情,大家还是先散了吧。” 李科长已经这样说了,大家多少得给他点面子,不能硬堵在人家门口看热闹。 围观的邻居们都散得差不多了,苗家大嫂还想让刘科长给她个公道,难道她就这样被李君白打了一顿? 苗大嫂的男人硬拽着将人带回了家,这娘儿们打架的时候可一点没吃亏,库库往李君脸上不知道甩了多少个巴掌,别等李君回过味来,反而讹他们一笔。 姜菱离开刘科长家的时候,还能听见刘家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韩瑞雪尖着嗓子大骂。 刘科长大概知道自己理亏,默默地任由她打骂。 姜菱回到家的时候,宋观书还在看书。 看热闹太入神,都忘记了他还在家里。 外面打得噼里啪啦,他在家里岁月静好。 “我回来啦,你是没看见那场景,那家伙……”姜菱手舞足蹈地给他描述当时的场景,“哎呀,你没有看到真是太可惜了,下次要是还有这场景,我一定叫你一起看。” 她说得眉飞色舞,一抬头就看见宋观书唇角含笑看她。 她被看得浑身发毛,“怎么了?我身上有哪里不对吗?” 第22章 第 22 章 这姜菱也真是不知节制,…… 姜菱举起镜子上下左右前后各照了一下, 都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 就听宋观书说,“没有哪里奇怪,只是下次看热闹记得喊我。” 听他竟然主动说要看热闹, 姜菱心中的疑惑更加明显。 “你今天很奇怪, 怎么突然喜欢看热闹了, 从前不是毫无兴趣的吗?” “闲着无事,看看也无不可。” “好啊, 下次遇见喊你。”姜菱说, “我估计也快了,苗大嫂和李君之间肯定还会打架的, 为了男女那些事。” 姜菱神秘兮兮凑到他面前, “你跟他们做邻居的时间更长,你说李君和苗大哥之间, 存在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吗?” 宋观书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猜。” 那这就是有那种事了,姜菱激动地在他胳膊上拍了拍,“不愧是你啊, 宋观书同志。” 宋观书看向落在他胳膊的白皙小手,姜菱随着他视线看过去,随即意识到他有洁癖,不愿意跟人接触,她干笑两声收回手。 姜菱举手发誓:“我以后尽量改掉喜欢动手动脚的坏习惯。” 宋观书唇角噙笑, “你最好能做到。” 他才不相信姜菱能改掉这个习惯。 为了岔开话题, 姜菱问他, “咱们今晚吃什么?” “随便吃点。” “别随便呀,你好容易回来,咱当然得庆祝一下, 吃点好的。” 宋观书无奈合上书,这人的脑子里好像只装了吃。 “容我提醒你一下,咱们昨天晚上已经吃了面条庆祝。” 姜菱很有自己的一套道理,“不一样的,吃面条是盼望着你能够长长久久地留下来,这哪能算是庆祝。” 宋观书抬眼问她,“你想怎么庆祝?” 姜菱举起手指向家里装着食物的柜子,“今晚吃腊鸡!” 宋观书没想到,她就这个出息,费了好大的劲儿,只为了吃腊鸡。 就算姜菱不提,他也不打算让那只鸡活太久。 “好。” 姜菱眼里亮晶晶,“不是我吹,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没有之一。” 姜菱早早坐在灶坑前,以提醒宋观书该出来做饭了。 宋观书倒也识时务,放下书来厨房煮饭。 凉油下锅,油热时倒入切好的腊鸡块,加入干辣椒和其他调味料翻炒,厨房内顿时充斥着香辣咸香的味道。 往铁锅中加入能够没过腊鸡的热水,盖上锅盖大火焖煮。 宋观书无所顾忌地推开厨房窗户,因着对面刘家不久前才出了丑,对门闭门关窗在家,不会在这时候出来化缘。 姜菱没有阻止宋观书开窗的动作,她站起身想去看刘家的动静,刚巧院里叮铃铃骑进来一人一车。 是谢朗。 他看到姜菱眼前一亮,冲着身边人道谢,“找到了,没错是这家,谢谢了。” “可算是找到你们家了,我这一路上不知道问了多少人,都说不知道,还好有个小哥就住在你们家附近,知道我说的是谁,把我给带了过来。” 姜菱打开房门,招呼他赶紧进来,“怎么突然想起来我们家?” 路过厨房时,谢朗深深吸了口香气,“这是炖啥呢,味儿可真香。” 说出这句话,就等同于等着主人家邀请他来家里吃饭。 姜菱于是主动说道,“宋观书去广城出差带回来的腊鸡,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饭吧,也尝尝广城的鸡跟北城的鸡有什么不同。” 谢朗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这怎么好意思呢?” 上次本来他想请姜菱两口子吃饭,最后付钱的却是宋观书。今天正好来钢铁厂附近公干,下班以后就想着回请他们一顿,结果来得不巧,人家正在做菜。 姜菱:“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留下来一块吃吧,人多热闹。” 谢朗大大咧咧说,“那行!” 宋观书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假笑,只是在谢朗答应留下吃饭时,他嘴角不自觉地向下撇了撇。 姜菱留谢朗在家吃饭,没有询问宋观书这个重要家庭成员的意见,主要原因是她以为这是对方想要的,留谢朗在家吃饭,故意在他面前秀恩爱。 姜菱觉得自己可真是太贴心了。 在屋里坐下时,谢朗才提起来找他们俩的原因,“隔壁棉纺厂发生了一起命案,我跟师父负责那起案子,下班回家的时候路过钢铁厂,就想着来看看你们。” 姜菱瞪大眼睛,难道是剧情开始了:“命案?” 谢朗这个大嘴巴,没有半点保密意识,案件的相关信息全让他嘚嘚出来了。 “一个女工去世,现场像是自杀,她丈夫发现现场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大夫,先去找隔了两条街的父母和大哥来看,接着请隔壁下乡时候跟着赤脚医生学过两年的邻居帮忙看病,还是那年轻人让他们赶紧让医院请大夫,大夫来了人早就没气了。” “本来当作正常死亡发丧,女工的娘家人来了以后,感觉到不对劲,女工的哥哥去公安局报了案,派我们过来查案,这大周末的也没个休息的时间。” 姜菱说:“你们保护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身上的担子很重,但正是因为有人民卫士的存在,我们才能安心。” 谢朗露出一口白牙,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厉害。” 姜菱笑笑,“不过,你们警队应该有保密守则吧,事关案件,不应该随便跟外人透露。” 谢朗脸上的笑容僵住,保密守则当然是有的,也确实像姜菱说的那样,不能跟外人透露案件内容。 这不是遇见姜菱,他一时之间没忍住, “你跟宋哥又不是外人,咱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知道告诉你们,相信你们的人品,你们绝对不会在外面宣传。” 姜菱挑眉道,“这可说不准,万一你哪天得罪了我们两口子,我说不定要去跟你们领导告状,说你透露案情。” 谢朗连忙作揖求饶,“这毛病我以后肯定会改,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师父,他骂人可凶了。” 姜菱一本正经点点头,“不仅告诉你领导你违反保密守则,还要告诉你师父,你背后说他凶。” 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谢朗配合地垮下脸,想起他师父那张黑脸,没忍住笑出声来。 姜菱也笑了出来。 谢朗觉得姜菱现在变得开朗,变得更容易相处了,跟以前很不一样,没有了从前高高在上的感觉。 他认为可能是姜菱已经结婚的缘故,再见到她时没有了曾经的悸动。 两人笑得开心时,正在厨房的宋观书出声,“姜菱,过来帮忙往灶坑里加把火,有点忙不过来了。” 姜菱心中疑惑,宋观书从前做饭都不需要她帮忙的,她坐在灶坑前烧火全因为没别的事儿干,坐在那儿烧火显得她有在干活。 她应声,“行。” 谢朗却已经先一步行动了,“我来我来,小时候经常帮我妈烧火,我是熟练工了。” 也不顾自己是客人,他没心眼地跑到灶膛前烧火。 谢朗这个客人在厨房帮忙烧火,姜菱自然不能在里屋坐着。 谢朗是个典型的自来熟,不管跟谁都能聊上两句。 “没想到,宋哥还有这手艺,这味道可真香。”他弯下腰把晒干了的秸秆灶膛里塞,“早知道你这么会做饭,在知青点的时候,就应该叫你做饭,我还能多吃两顿你做的饭。” “那时候我的水平跟大家一样,不太擅长下厨,我的厨艺是在姜菱的调教之下,进步神速。” 姜菱怀疑这人在内涵她又懒又馋。 谢朗竖起大拇指,“那还是姜菱有一手。” 爆炒腊鸡跟着米饭出锅,因为有客人在,不能只做一个菜,姜菱还去买了块豆腐。 宋观书将买回来的豆腐切块焯水,加入切好的小葱段,加香油酱油盐调味,一盘香喷喷的小葱拌豆腐就做好了。 为了表示重视,还煮了个紫菜蛋花汤。 坐在桌边,谢朗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姜菱,我能把我妈送到你这里培训一下厨艺吗。” “你是不知道,我妈做饭那叫一个难吃,我跟我爸能吃外面的饭菜,绝对不会吃家里的饭。”他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 姜菱指使宋观书给她舀了一碗汤,“白处长是女强人,她在外忙事业也很重要,她每天上班就很辛苦,下班回家你们爷俩还能歇一歇,她要马不停蹄给你们俩做饭,你们却嫌弃她做的饭菜难吃。” 谢朗被她批评得神色讷讷,从前没发现,姜菱的嘴皮子竟然这么利索。 姜菱继续说道,“你要是想要在家能吃到好吃的饭菜,我倒是有个主意。” “你说。”谢朗忙不迭说道。 姜菱轻笑一声道,“你嫌弃白处长做饭不好吃,你可以自己学做饭,这样不仅白处长回家以后能歇着了,你们一家三口都能吃到美味可口的饭菜。” 谢朗能当上男主,还是有一定可取之处,他虽然冲动单纯,却有一颗赤子之心。 他受教地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像是现在被姜菱批评,他也半分不见生气。 从前任由母亲在下班之后还要干家务,是因为他周围都是这样的社会分工,女人做饭男人休息,他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可当听见姜菱的话,看见他们家就是宋观书做饭,他才意识到原来并不是女人就一定要做饭伺候家里人,男人也可以在下班之后围着灶台转。 “以前是我错了。”说着他开玩笑道,“我妈也抱怨过类似的话,要是我妈知道你跟她想法一样,肯定会把你引为知己,想办法把你变成她的儿媳妇。” 说完这句话,谢朗才意识到眼前的姜菱已经结婚,他在人家丈夫面前说这话,颇有些挖墙脚的意思在。 这真是无心之失,可要是真开玩笑倒也没什么,彼此间嘻嘻哈哈一笑而过。 可谢朗他曾经是真有过那份心思,所以他慌了,赶忙摆手解释,“我不是那意思,我开玩笑的。” 说完谢朗懊恼了拍了下自己的嘴,“我怎么总是管不住自己这张破嘴,我没别的意思,你们也知道,我”想把口误怪罪到喝酒上,想起今天桌上没有酒,只有汤。 要说他这解释也是多余,谢朗的那点小心思,姜菱和宋观书都知道。 “那可不行,宋观书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丈夫,给座金山银山我都不换。” 又能赚钱,还天天做饭做家务,她才不要嫁到谢朗家里当老妈子,就算谢朗是男主都不行 姜菱这话虽然让谢朗有点小伤心,但也帮他解了围。 他不敢再乱讲话了,“要说,你俩这感情可真好。” 宋观书一直没淡笑着没说话,只在姜菱说给座金山都不换的时候,他主动帮姜菱添了半勺汤。 谢朗这性子,说得好听点叫不拘小节,说得难听那就是缺心眼。 前一秒刚因为说错话而懊恼,下一秒就把自己的空碗递给宋观书,让他帮忙盛半碗汤。 小时候白处长曾经教过他,粮食珍贵,去别人家吃饭不能扯着肚皮吃,要被人家说没家教的。 为了少吃点肉,他只能多喝汤。 姜菱看谢朗眼睛瞅着肉,却在不停地喝汤,像是眼馋吃肉的大型犬。 姜菱不方便给他夹菜,就说道,“宋观书,你给谢朗夹两块肉,他第一次来咱家吃饭,不好意思吃肉。” 这怎么能承认是因为不好意思,所以没有夹肉呢。 谢朗说,“不是,我是觉得宋哥煮的这汤味道更鲜。” 宋观书唇边笑容凉凉的,他将爆炒腊鸡的盘子推到谢朗面前,“看姜菱多关心你,还担心你吃不饱。” 谢朗没啥心眼地笑道,“那当然,我们可是老同学。” 两菜一汤还有一盆米饭,被三人吃得干干净净。 饭后谢朗帮着收拾碗筷,在宋观书挽起袖子要刷碗时,他主动说道,“我来,宋哥做饭辛苦了,我来刷碗。” 宋观书轻声细语道,“怎么能让你一个客人做家务。” 又来蹭了一顿饭,谢朗已经很羞愧了,他赶忙说,“咱们之间这个关系,什么客人不客人的,咱们都不是外人。我来你们家吃饭,你们招待我,又是肉又是汤,我总不能吃完饭以后拍拍屁股回家了,那也太不是人了,你要还当我是自己人,今天这些碗,就让我来刷。” 宋观书神色微动。 谢朗继续再接再厉,“我刚才不是也说了,回家以后学着做家务,帮我妈分担,咱可是朋友,你们得让我学着刷碗做饭,给我这个机会好吗?” “可是我们家只有这几只碗,如果被打碎了,以后就得用手捧着吃饭。” 谢朗反手要把这对小夫妻往外推,“要是被我打碎了,我给你们换新的碗,成不?” 作为主人的姜菱和宋观书被推出了厨房,反倒是谢朗这个客人在厨房刷碗。 这是何等的倒反天罡。 姜菱已经发现了一切,宋观书不喜欢刷碗,洁癖不喜欢油沾在手上的触感。 每次她跟宋观书吃完饭,在今晚谁刷碗这一问题上,两人总会爆发激烈的讨论。 谢朗不仅把谢朗和姜菱推出了厨房,还把卧室的门顺手关上了。 姜菱和宋观书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姜菱催着宋观书去灶台边上指导宋观书刷碗。 她压低声音说,“谢朗以前没干过,你哪怕不去刷碗,去教着他怎么刷碗也行。” 宋观书没听她的话,找了张椅子坐下,“他说会赔。” 姜菱:合着你没想让人刷碗,是计划让他把碗打碎了,给你换新的。 姜菱不放心谢朗刷完刷碗,她走出卧室,指导在外忙得手忙脚乱的谢朗,“你这个碗没有刷干净。” “不是这么刷的……” “不仅外面要刷,里面也得刷……” “你要用这个作为工具刷碗……” 坐在卧室的宋观书听到姜菱的说话内容,没忍住笑了笑,还当她善心发作,主动帮着谢朗刷碗,原来是跟从前对他的时候一样,也只是干动嘴。 指导别人刷碗,并不比自己亲自动手更轻松。 在谢朗刷完碗以后,姜菱像伺候从前的宋观书一般,习惯性地递上一块香皂,让他洗干净手上沾着的油污。 宋观书原本平静的面容,在看到姜菱递过去的那块香皂时,反倒是笑了。 这俩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卧室,正对上一张笑脸。 姜菱了解宋观书,知道这人不知道为什么又不开心了。 谢朗即便跟他也相处过一段时间,却对他的本性一无所知,只看外表,觉得这是个和气的好人。 眼看着天色将黑,谢朗便说,“我该回家了,最近晚上不太平,我妈不许我晚上在外面逗留,让我下了班就赶紧回家。好像别的市里发生了抢枪杀警的事情,我爸妈就害怕咱们北城也有,害怕我被人给盯上。” 他耸耸肩,“要说他们是真的想太多,哪能每个市都有这种恶性事件发生呢,再说了,我这人命好,不会让我遇见的。” 姜菱理解地点点头,“小心驶得万年船,你父母也是担心你。” 谢朗站起身准备走,“上次咱们一起喝酒那次,我喝醉以后,多亏你们把我给送回家,我妈事后听说钢铁厂那个肖什么的被人打断了两条腿,还说得好好感谢你俩,万一我一个人回家,保不齐就会遇见这个事儿。” “你俩从我们家回来的时候,没有遇见坏人吧。” 好端端,他怎么会提起半月前的事儿。 有心还是无意呢? 谢朗的眼睛很亮,许是经常工作的缘故,被他盯着有一种被置身审讯室被讯问的错觉。 姜菱若无其事白他一眼,“你能不能盼我俩点好,我们俩要是遇见了坏人,还能有点好,估计咱现在也不能面对面讲话,你得上医院里探望我们了。” 谢朗被她逗笑了,“还好你们没有遇见,要是因为送我,反而让你们遇见了歹徒,我得愧疚一辈子。” “不过,我俩也是运气好。”姜菱耸耸肩,“听说他被打的位置,就在我们俩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你说但凡我俩要是回家再晚一点,遇上了那人,就我俩这小身板,绑在一起还不够别人打的,肖兵被打得住进了医院,我俩就得夫妻双双躺板板。” 谢朗:“是啊,你们运气好。” 姜菱镇定自若地说道,“不作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们前段时间倒是听了不少有关肖兵做过的事情,他这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谢朗的话音一转,“你们说,行凶的人是谁啊,真是传说中那个被害死的姑娘鬼魂报仇?” “建国以后不许成精,哪有什么鬼魂的存在。”姜菱正色道,“谢朗同志,你可是公安干警,应该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怎么会相信市井流言。要我说,肖兵坏事做尽,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人,仇家前来寻仇。” 姜菱认真地分析了起来,“好像也不对,我们听隔壁钢铁厂保卫科的大哥说,凶手是一男一女,好像是兄妹俩。若是寻仇,应该不可能带着妹妹一起,这不合常理。” 见姜菱一板一眼地分析,谢朗的怀疑顿时打消了一半。 同时,为着自己的疑神疑鬼感觉到愧疚。 就因为姜菱和宋哥夫妻当天也经过那个地方,他竟然怀疑她们俩,实在是他没良心了。 要知道,他们会在那个时候路过,也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 另一头,姜菱还在一板一眼地分析,“正常情况下,不应该带着妹妹去寻仇,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肖兵从前欺负过的女孩家哥哥来报仇,当哥哥的把妹妹带过来,为了让妹妹看到肖兵的惨状,以消除妹妹心中的心理阴影。” 谢朗摸着下巴沉思,姜菱给出的推理似乎能达成逻辑闭环。 “行,有机会的话,我会跟师父汇报。”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想不到当哥哥的打架还会带上妹妹,这不合常理。”姜菱又提出了另一种猜测,“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俩不是亲兄妹,江湖上认的干哥哥干妹妹。” 谢朗立刻斩钉截铁地否定,“绝对不可能,据我师父说,肖兵义正辞严地表示,那就是兄妹俩,他没有说错。” 他师父洪警官在北城的刑侦界都是排得上号的人物,否则谢朗父亲也不会把独子交给他来带。 按理说,并非大案要案,也没在他们派出所的辖区内,这件事不归洪警官来管。 只是这事传得满城风雨,又是女鬼报仇,还有钱权压人,牵扯太大,如果把事情的真相调查出来,是会影响警方的公信力。 所以谢朗师父也参与了这个案子。 谢朗这人好奇心重,洪警官参与到这么热闹的案子,那他一定要问下内部消息,是以他比其他同事知道的消息更多。 说起这事来,也更加的笃定。 谢朗说,“我师父说,问话时,也有经常问起,会不会不是亲兄妹,肖兵非常坚定地肯定是亲兄妹,那个打他的那个男的还进过局子。” “有个范围,查人的时候也能方便点,总好过大海捞针。” 谢朗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跟师父现在主要忙棉纺厂女工离奇去世的案子,在命案面前,其他事情都得放一放。” 姜菱问他,“那我们日化厂进贼这个案子呢。” 谢朗摇了摇头,“一直没线索,而且也不是什么大案子,可能要被暂时地搁浅了。” 姜菱哦了一声,估计这个暂时就等于永远了。 厂里不会一直保留现场,仓库还得存放原材料和成品,看警方这边不查案子了,估计厂里很快会把仓库打扫出来,嫌犯留下的痕迹会全部被打扫干净。 “那就希望你们尽快破了这个案子,能空出时间,帮着我们厂将藏在人民群众中的蛀虫揪出来。” 谢朗笑时露出一口大白牙,“那就借你吉言了。” 姜菱和宋观书将他送出院门口,谢朗跨上自行车。 临行前,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们应该也听说过肖军家里有点势力,肖家为他办理了保外就医,他好像已经回家休养了。” “你们平时出门稍微注意着点。”谢朗看了眼钢铁厂厂领导们居住的三层小楼,笑了笑,“毕竟这人横行霸道鱼肉乡里,要是他欺负到你们头上,你们就来找我,我还不信了,这世道还没有王法了。” 这话从谢朗口中说出可信度偏高,肖军大伯是粮食局的局长,谢朗父亲的位置可一点不比他低。 两人含笑将谢朗送走,在转身的一刻脸上的笑容齐齐消失。 宋观书说,“他怀疑你了。” 姜菱将家里的两道门都反锁上,她迟疑着说,“不能吧。” 原文中谢朗不是个有心机的人,大大咧咧做事一根筋的直肠子,他如果怀疑她们,要么直接询问,要么上报给领导。 宋观书像是看透她心中所想,“他不是已经问过你了。” 姜菱摸着下巴思考,“要是这么说的话,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这摸下巴的动作不久之前出现在谢朗身上,姜菱她不知为何学会了,宋观书不喜欢谢朗,连带着厌恶这个动作。 他伸出手,把姜菱的手从下巴上挪开。 姜菱思考得入神,没有注意到宋观书的动作。 谢朗在原著的前半部分中天真单纯没心机,是个十成十的傻白甜。 他的蜕变源于挚友离世,他一夜之间成长,但他始终是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性子。 难道说,他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般傻白甜? 越想越觉得下午时他话里有话,难道谢朗还会拐着弯地试探人? 这个结论让姜菱有些挫败,合着她看完大半本书,都没有真正了解男主。 姜菱抬起头时,发现宋观书正在看她,她疑惑问道,“怎么了?”这人最近有点奇怪。 宋观书没有回答,反而问她,“想到了什么?” 姜菱长叹一口气,“我这人可真单纯。” “夸奖的话要从别人嘴里说出来。” 姜菱笑着看她,理直气壮道,“那你夸我。” 看着那双弯成月牙的眸子,宋观书一时语塞。 这时候厨房外的木门被人敲得嘭嘭响,正在对视的两人被吓了一跳。 俩人迅速移开目光。 姜菱没话找话,“谁啊,大晚上敲门。” 能在这时候敲门的无非是房东孙老头,或者是对门的刘家婆媳俩。 走到门口,姜菱没有轻易开门。 隔着木门,她问,“有什么事吗?” 敲门声没有停止,还在继续,“开门,小宋。” 光是听声音,就知道这是谁了。 宋观书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厌恶,他非常不喜欢对门这一家子。 “有事吗?”姜菱站在门口,依旧没有开门。 “磊磊发烧了,小姜你快点开门,让小宋骑自行车送她去医院。” 这理直气壮的语气呦,姜菱没忍住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刘磊是宋观书的崽。 姜菱冲着他摆了摆手,小声说道,“明天晚上你刷碗,我帮你打发了。” “行。” 姜菱扬声道,“不好意思啊,我们已经歇下了,实在是不方便,你找别人去吧。” 新婚小两口说不方便,结过婚的人都懂她这是什么意思,毕竟是晚上,做那种事很正常。 李君经历过,自然知道姜菱指的是什么。 她面前迅速浮现出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庞,李君没忍住啐了一口,真是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就说这种事。 这姜菱也真是不知节制,就缠着男人做那种事。 心里头骂完姜菱以后,想起儿子在家里还发着烧,她言辞恳切道,“小姜,我们家磊磊现在很危险,你让小宋送他去医院,我谢谢你。” 她的声音带着哭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凄凉。 第23章 第 23 章 她正在与他的腹部肌肤相…… 宋观书是足够狠心的, 就算他们一家都死在他眼前,他连眼皮都不带撩一下,只是这女人在这里哭诉, 传出去会影响他和姜菱的名声。 姜菱还在跟李君对峙时, 宋观书已经默默穿上了外套。 说了会帮他解决, 姜菱就绝对不会食言。 刚把谢朗送走,姜菱还没有来得及换睡衣, 就遇见了李君敲门。 终于把门敲开, 在看见姜菱也要一同去医院时,李君脸上的笑容僵住。 姜菱是个难缠的, 她跟着一起去医院, 李君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姜菱很是自来熟地跟她道歉,“不好意思啊, 我俩刚刚实在是不太方便,孩子没事吧!” 说着她羞涩一笑,冲她使了个你懂得的表情。 心中暗骂了句妖精,李君迅速调整好脸上的表情, “磊磊烧得很严重,还要麻烦小宋跟我一起把他送到医院去。” 刘磊被李君抱在怀里,她看见宋观书出来,就想把孩子塞到他的怀里。 宋观书非常厌恶与人肢体接触,厌恶脏东西。 刘磊并不是个干净的小孩, 他白天到处野跑, 身上脏兮兮。 在她把孩子塞到宋观书怀里之前, 姜菱拉着宋观书的手,打开大门,狂敲前院刘科长家的后门。 刘科长家很早就关灯睡觉, 韩瑞雪听见敲门声,不愿意从被窝里爬起来,一脚把刘科长踹起来,“去开门。” 刘科长披着衣服下炕,没有点灯,怕影响韩瑞雪。 敲门声还在继续,屋里住着的就是聋子都能被叫起来,韩瑞雪不能再睡了,她气哼哼说,“谁啊,大晚上不睡觉,还影响别人睡觉。” 刘科长打开后门,看见门口站着的两人愣了愣,“小宋啊,你们有啥事吗?” 大晚上的来敲门,一定是非常紧急的事情。 姜菱面带焦急地说,“刘科长出大事了,刘磊他高烧不退,李君姐让我们来喊你把他送到医院去。” 刘科长听见她说刘磊发烧了,顿时非常着急,“你告诉她,我马上就来。” 他立马回去换衣服,取钱。 韩瑞雪年轻听力好,听见两人的对话,在刘科长回来之前,将家里放钱的铁皮盒子藏了起来,然后躺回被窝假装睡觉。 刘科长在回屋之后没有看见钱时,就意识到是炕上的韩瑞雪将钱藏起来。 那一头亲生儿子还发着烧,急着送到医院去,他没有跟韩瑞雪发生争吵,默默拿出自己藏的私房钱。 他娘刘老太说得有道理,男人不应该什么事都告诉家里的女人,应该藏一些私房钱以备不时之需。 李君在意识到姜菱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拦不住了,姜菱已经敲上了门。 其实孩子发烧,李君是想要去找前夫刘科长一起把孩子送到医院去。 一家三口能够联络感情,还能膈应一下韩瑞雪。 婆婆刘老太拦住了她,说,“他明天还得上班,陪你去医院,明天万一影响工作怎么办?” 她觉得婆婆说得有理,自己的男人自己心疼,于是她就去找住在家对面的小宋帮忙,年轻人面皮薄心地善良不会拒绝。 没想到第一步就遇到了阻碍,姜菱那个死丫头多管闲事,不给开门。 好容易等到开门,她却敲开了前院的门。 还一副求表扬的模样,“不用谢我,咱们是邻居,这都是举手之劳。” 李君死妈脸,真没人想谢你。 要是想找老刘带着孩子去,难道她自己不会敲门吗,非得你来代劳。 刘科长没想那么多,披上衣服,去院子里骑上了自行车,绕到家后那条街。 他伸手摸了一把刘磊的额头,是挺烫的,“你抱着孩子坐后头,我带你们去医院。” 已经将人给惊动了,时隔多年,李君终于又一次坐上了刘科长的自行车后座。 这时,在东厢房内一直默不作声的刘老太推开窗户,“小宋,你是年轻人,身体好精力旺,你刘哥他毕竟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人,大娘麻烦你了,你跟他们一起去,互相照应着。” 姜菱扯住了宋观书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大娘,不是我不想帮您,实在是我一个人在家,心里害怕。要是孩子病得严重,照看不过来,我们不帮忙是我们混蛋。刘磊发烧,有父母两人照顾,足够了,去的人太多反而是累赘。” 刘科长催促李君赶紧上车,“妈,您就别添乱了,又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跟李君两人就够了,您和彤彤在家锁好门窗,我们会尽快回家。” 他冲着姜菱和宋观书歉意笑笑,“我妈就是这个性子,你们见谅。” 刘老太不舍得儿子操劳,可事已至此,她只能说,“路上注意安全,要是太晚了就别回来,在医院将就一晚上,快清明了,晚上不干净,别遇见了什么脏东西。” 大后天就是清明,这几天夜里路上都没有行人赶路,就怕遇见脏东西。 刘科长心疼儿子,怕把脑子给烧坏了,心急如焚,快速蹬着自行车,因此没有注意到自家后门的窗户边,站着一个人影,正是他媳妇韩瑞雪。 把这娘俩甩了出去,姜菱锁门回家。 睡前,她还不忘提醒宋观书,“明天你刷碗。” “行。” 李君和刘科长赶到医院,挂了急诊给刘磊看病。 医生面诊后,下了诊断说是受惊过度导致的高热,所幸送医及时,影响不大。 给开了几瓶吊瓶,让先在医院住两天,观察一下。 闲下来,坐在刘磊的病床边上看吊瓶,反倒让李君找回了两人还是夫妻的感觉。 刘科长听了老娘的话,没有半夜赶回家,刘磊打完吊瓶以后,他在医院的空床上凑合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直接去了保卫科上班。 他一晚上没有回家,还是跟前妻李君待在一处,这让韩瑞雪有些不安。 刘科长下班以后去了医院,看见刘磊清醒了,他放下心来,才想起家里还有个媳妇在等着他。 不管回家之后要面对怎样的疾风骤雨,他都得赶紧回去,回去得越晚死得越惨。 然而当他跟刘磊和李君说自己先回去的时候,刘磊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哭着闹着让他留在医院陪他,怎么说都不肯放他离开。 刘磊的身体本就没有痊愈,哭闹之下,直接吐了出来。 刘科长哪里还顾得了其他,去跟清洁工借来拖把扫帚。 李君清扫地面,“他还在病中,你就依着他的想法来,万一哭坏了身体,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刘科长就这样又在医院待了一晚上,第二天去厂里上班,下班以后他担心刘磊不许他离开,就没有去医院,直接回了家。 距离他送刘磊去医院的那天晚上,刘科长已经两天两夜没回家了。 邻居之间没有秘密,当天晚上姜菱敲门的动静不小,大家都知道刘科长他半夜的时候跟前妻一起带着刘磊去医院了。 按理说,他作为孩子的亲生父亲,在生病的时候,带着儿子去医院,这也是情理之中。 可他跟是前妻一起去的医院,家里还有个媳妇呢。 加上他连着两天没回家,大家都在背后说刘科长要跟李君复合,都说韩瑞雪可怜。 要是刘科长当时没有送刘磊去医院,邻居就要在背后议论他妻管严,议论韩瑞雪无情无义。 好赖话都让这些人给说了。 韩瑞雪不上班,但她的弟弟妹妹上学,不可避免地听到闲话,回家以后就说给她听。 刘科长预料到,回家以后韩瑞雪要跟他闹,毕竟他没有问过媳妇的想法,就带着刘磊去医院。 他没想到的是,他媳妇听到了不少有关他想要离婚的传言。 于是才踏进家门,他前妻李君曾经享受过的九阴白骨爪,就招呼到了他身上。 刘科长任由她发泄,“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是磊磊病得实在严重,医生说是受惊过度导致,要不是昨天……” 韩瑞雪连连冷笑,“那能怪谁,如果不是他偷东西,又怎么会有后来的事情,他就算发烧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刘建设我告诉你,你已经跟李君离婚了,你现在的媳妇是我,你要是还跟李君打着照顾孩子的名义纠缠不清,那咱们就离婚,你还真当离了你我就活不了了,当年不知道多少人想娶我,全是小伙子。要不是你对我最好,我怎么会嫁给你这个二婚头。” 没有人愿意跟情敌放在一起对比,刘科长面对小妻子是再是舔狗,也不愿意听见这话。 “跟我离婚以后,你就变成了自己瞧不上的二婚头,你以为当初喜欢你的年轻小伙子还能看上你吗,充其量跟你玩一玩,总不能把你娶回家。” 韩青竹姐弟俩放学回家,就听见姐姐姐夫之间在吵架。 他们虽然都不喜欢这个姐夫,却不希望姐姐跟他离婚。 像是刘建设这种能养着小舅子小姨子的冤大头姐夫着实不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万一大姐跟刘建设离婚,大姐没有工作,还得继续靠着男人。再找个对象,万一那人不愿意养他们姐弟二人怎么办。 姐弟俩对视一眼,冲进屋里,将正在吵架的两口子分开,“都消消气,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韩青竹就跟刘建设说,“姐夫不知道,这几天你不在家,我姐担心你,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韩红梅给自己姐姐说,“我姐夫对你多好啊,你可别不知足,满家属院找找,哪还有比我姐夫更好的男人?” 她这不光是安抚自己姐姐,也是变相地夸奖了刘科长。 被夸了两句,刘科长的心情转好。 韩红梅又跟他说,“姐夫,你别怪我姐生气,你是不知道外面都在传,说是你要跟她离婚了,要跟后院的复婚,就是我听了这流言都生气,更何况我姐她那么在意你,听见以后难免生气。” 在韩家姐弟的劝解之下,刘科长夫妻和好如初。 刘科长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以后肯定不会跟李君再来往,这次是事出有因。我有多讨厌李君,你还不知道吗,好容易能跟她离婚,我又怎么会跟她复婚,这真是你多想了。” 见她面色转晴,刘科长搂住她的肩膀,“明天清明,还没给爸妈买香烛纸钱吧,我跟你一起去,咱多买一点。” 古诗说清明时节雨纷纷,似乎每次清明节前后都要下雨。 姜菱早上出门时天是阴着的,没有下雨,但能感觉到空气中潮湿的水汽。 两人上班时,正遇见菊香从外面回来,姜菱顺口问了句,“嫂子,这么早出门干啥去了。” 菊香把手上拎着的东西抬起来给她看,又指了指家属院后的坟山,“等会上山去。” 姜菱点点头,是哦今天清明,要去先人坟前祭拜。 下午的时候,坐在宋观书的自行车后座上,路过十字路口时,见到有人在烧纸。 她感觉到宋观书的视线似乎多向那人看了两眼,车子已经骑出去了两条街,姜菱才问他,“今天清明节,你不给父母亲人烧点纸吗。” 宋观书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风中传来的声音带着几分失真,“人死之后归于尘土,消失在这世界上,上坟祭拜都是封建迷信。” 姜菱心里叹口气,可是这些活动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是一份心理寄托。 她拍了拍宋观书的后背,“别急着回去,我们去附近供销社买一点纸吧。” 宋观书虽然不赞成她的行为,还是将车子骑到了最近的供销社。 清明祭祖集中在上午,绝大多数人清明早上或者是提前一天买好了香烛纸钱,没有顾客会选择在晚上来买纸钱。 售货员将没有卖出去的纸钱收到库房里,等到今年的七月十五拿出来再卖。 听姜菱说要买纸钱,售货员没忍住多看了两人一眼,清明节都快要结束了,这俩人才想起来买纸钱,还真是孝顺。 不管售货员怎样想的,最终还是买到了香烛纸钱。 宋观书很沉默,姜菱坐上后座之后继续发号施令,“你家在南边,我们去靠南一点的十字路口烧。” 骑车的宋观书很听话,一路向南骑,差点骑出城。 最后,他将车子停在了没有人经过的十字路口,姜菱捡起树枝画了个圈,把纸钱扔在圈里,滑动火柴点燃黄纸。 姜菱拉着宋观书一起蹲了下来,“给你爸妈多烧点纸,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也能做一个有钱人,不用苦哈哈地上班挣钱,每天有数不完的钞票花,他们日子过得潇洒,最好空闲之余保佑咱们心想事成平安顺遂。”保佑你们儿子别走上原著的老路了。 听姜菱絮絮叨叨地念叨,宋观书没忍住笑了。 姜菱怒目瞪他,这人是怎么回事,“这是非常严肃的场合,你怎么能笑呢。” 宋观书声音清越,柔和的春风从他身侧拂过。 “我母亲还没死,恐怕收不到你烧的钱,也不能保佑你当个有钱人。” 姜菱:??? “不是你到处说自己是孤儿的吗?”在原著中,他也是这么说的。 姜菱十分肯定,绝对不是她误会脑补。 “我有说过吗,是你记错了吧。” 姜菱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最后问出口的只有一句,“那你父亲呢?” “他,确实不在了。” 姜菱把黄纸一股脑全部塞到宋观书手上,“那就给你爸烧点。” 宋观书向来不相信这个,在看到他人的祭扫行为会嗤之以鼻,可当他手里拿着纸钱时,他没有抗拒,平静地往火里扔纸钱,火苗明明灭灭。 在他手中的纸钱将要用尽时,姜菱就往他手里塞一把。 宋观书麻木地往火里扔纸钱,直到手彻底地空了,他茫然看向姜菱。 她摊手示意没得了,火苗彻底熄灭,剩下地上只留下冒着白烟的灰烬,宋观书才彻底回过神来。 姜菱拍拍他的肩膀,“中元节的时候再来,让你爸自己准备一个能装钱的箩筐。” 宋观书笑了笑,“他应该听到了,下次来会记得自带工具。” 天色将黑,路上的行人不多。 姜菱坐在后座上,思考宋观书他妈是个什么情况,无缘无故死而复生。 目光随意扫过路对面,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她拉了拉宋观书的衣服,“你看那个是不是丁厂长。” 姜菱的声音把他从自己的世界唤醒,他根据姜菱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丁厂长跟一个年轻时髦的女性手挽手进了招待所。 姜菱问:“那个女的是丁厂长老婆吗?” 宋观书只见到了一个女人的侧脸,他回答道,“不知道,从前没见过。” 姜菱啧啧两声,“我觉得应该不是,就没听说过有人会带着媳妇去招待所,又不是没有房子住,难不成是为了寻求刺激。” 在姜菱的要求之下,宋观书调转车头,骑回了招待所门口。 她像做贼一样,探着头往招待所里看,只看见两人并排上楼,最后消失在楼梯间。 “回去吗?”宋观书知道这人好事儿,“还是继续等?” 姜菱抬头看了眼天色,有些可惜说道,“还是回去吧。” 这时候就在他们身边,一个摆着修车摊子的年轻小伙子问,“二位认识刚才那俩人?” 这是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坐在自制的躺椅上,很是悠闲。 姜菱狐疑地扫了眼这条街,道路两旁的摊贩早已回家,他是唯一还在摆摊的人。 她不懂就问,“这时候,还有人要修自行车吗?” 小伙子开朗笑道,“万一有人自行车坏了,我是这几条街上唯一还在工作的,他们只能选我了。” 姜菱回头捏了捏自行车前后车胎,嗯,都没有漏气。 看见姜菱的动作,这小伙子没忍住黑了脸,“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往路上扔钉子的缺德事我不会干。” 他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刚才那俩人你们认识吗?” “认识其中一个人。” 这人点点头,“难怪呢,我在这里修车,经常几乎每周三下午,都能碰见他俩来。” “这俩人是两口子吗,还是出来搞破鞋的?” 这小伙子也是非常地八卦,眼睛里全是对八卦的渴望。 姜菱能理解他这种心情,“我没见过那人的老婆,我不敢确定他们是不是夫妻。” “肯定不是啊,哪家的中年夫妻天天出来开房。”这人话音一转,“你既然认识其中一个,你能不能去打听一下啊,打听到了,顺路来告诉我一声。” 到了这世界以后,姜菱还是第一次遇见比她还八卦的人。 他搓了搓手,“万一人家是两口子,咱误会了人家,那可就不好了。” 他眼角有一道疤,笑起来的时候挤压出一个小窝。 “一定要来告诉我,我要是不在,转达给这条街上的其他摊贩也成,我叫陈向阳,以后要是修理自行车就来找我,我免费给你修。” “你叫陈向阳?!”姜菱上上下下看了他两遍。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他敏锐地问道,“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了,不过是从原著中认识的他。 谢朗有两个白月光,一个是变了质面目全非的心上人“姜菱”,一个是惨死的好兄弟陈向阳。 原著中,陈向阳是个小混混,在老家得罪了有头有脸的人,不得已跑到北城避祸,在街上混日子的时候认识了谢朗。 谢朗看他机灵,把陈向阳变成了自己的线人,为他提供情报帮忙盯梢,谢朗会付给他一些报酬。 虽然是警方和线人的关系,谢朗和陈向阳意气相投,俩人关系非常好。 陈向阳还挺像当公安的,不过他有案底,还是被通缉的状态,考不了警校,就靠着帮谢朗提供情报,间接性完成他的公安梦。 结果就在帮忙盯梢的时候,因为谢朗的决策失误,陈向阳被抢劫犯发现杀害。 他在北城没有父母亲人,只有几个狐朋狗友,和偶尔会联系的谢朗。 没有人第一时间发现陈向阳的失踪,谢朗联系他时没找到,还当他跑回家了,直到嫌犯落网,交代罪行,谢朗那时候才知道陈向阳早就在半月之前死了,尸体直接被扔进江里。 谢朗自责他的死,从那一瞬间他迅速成长。 不过这时候谢朗还没有正式参加工作,陈向阳还没有被他发展成为线人。 看着眼前会嬉笑怒骂的陈向阳,姜菱说,“我听说过你,听说你修理自行车很厉害。” 陈向阳骄傲地躺回躺椅上,“原来我的名气都这么大了?” 他大手一挥,“我帮你们看看自行车有没有啥毛病,放心吧,咱是朋友,不收你们的钱。” 陈向阳这人非常的义气,在老家会得罪人,那也是为了兄弟义气给朋友出头。 姜菱和宋观书还没说话,他已经上手检查了,“车子真干净……车链子有点松,我滴点油紧一紧。” 他检查了一通,手上蹭到了一些机油,身上也蹭得脏兮兮。 人家自行车保养得干净,陈向阳没好意思碰车身,只让宋观书推着试一试,“是不是比从前更加轻便了?” 陈向阳眼巴巴地看向宋观书和姜菱,姜菱无奈道,“好的好的,我们要是打听到了,肯定第一时间跟你说。” 几人正试车呢,才进去不久的丁厂长从招待所里走了出来。 三人就站在马路对面,这条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丁厂长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三个,包括其中的两个熟面孔。 丁厂长已经看到他们了,要是厂里其他普通工人,丁厂长认识的概率不大,遇见了还能假装个不认识。 但他给姜菱和宋观书当过证婚人,他跟姜菱隔着马路四目相对,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丁厂长没想到会在城南最偏僻的招待所附近遇见自己厂里工人,而姜菱是没有想到丁厂长这么快就出来了,这才多久啊,修个自行车聊个天的时间。 姜菱作为下属,隔着马路,主动打招呼,“丁厂长,您这是跟嫂子来……” 丁厂长轻轻咳嗽一声,“不是,这不是我媳妇,我过来接朋友,她来咱们北城出差,住在招待所里。” 得,这下也不用姜菱特意来跑一趟告诉陈向阳,这俩人是不是乱搞男女关系了。 丁厂长已经明确告诉了大家,这不是他媳妇。 三人要不是亲眼见到他们一起进了招待所,可能就信了他的鬼话。 姜菱点点头,“那是我误会了。” 丁厂长把话题岔开,“你们这是,自行车坏了?” 姜菱指着自行车链子说,“对啊,自行车掉链子了,走了几条街,才找到一个修理自行车的。” 车链子上油亮亮的,地上还掉了两滴机油,符合据她所说,刚修理了自行车链子的内容。 陈向阳眼睛差点掉出来,这位还真是说谎都不打草稿的典范。 在丁厂长的注视下,姜菱问陈向阳:“同志,修理自行车多少钱?” “你这个简单……”不要钱已经到了嘴边,在姜菱的眼神示意下,他说“给两毛吧,欢迎下次惠顾。” 姜菱摆摆手,“还是别了,自行车坏在半路上太不方便了。” 姜菱的表现和对话无懈可击,丁厂长想这俩人不是故意跟踪他,只是他运气着实不巧,遇见了熟人。 丁厂长分别问了宋观书和姜菱的工作情况,勉励了两句两人要继续努力工作,便提起要离开。 礼貌的跟厂长摆摆手,“我们也要回家了。” 姜菱坐在自行车的后座,离开之前跟陈向阳没有一句额外的交流。 “以后自行车坏了,记得来找我啊。” 丁厂长不免摇头笑了笑,这年轻人为了招揽生意,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城南距离钢铁厂的家属院不近,姜菱正在跟宋观书讨论晚上吃什么,突然感觉脸上一凉,还以为天上飞的鸟类在随地大小便,雨点儿就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雨越来越大,两人都没带伞,只能任由雨水滴落在身上,不一会身上就全都湿透了。 宋观书将自行车骑得很快,姜菱害怕被甩出去,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知道他不喜欢肢体接触,为了彼此能够愉快相处,姜菱坐在后座上时,通常选择把住车座,今天是特殊情况。 说来真是奇怪,彼此不熟悉的时候,能够做出一切亲密动作。 可当彼此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再搂住他腰的时候,姜菱只觉得哪哪儿都奇怪。 尤其是,他的衣服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皮肤上。 姜菱就有一种错觉,她正在与他的腹部肌肤相贴。 第24章 第 24 章 两人都能够感受到彼此的…… 冰冷的雨水打湿衣服, 能感受到水滴冰凉的触感通过布料渗透到皮肤。 感官传递的冰凉触感只是错觉,人的皮肤是有温度的。 在姜菱搂住宋观书的腰时,两人都能够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灼热的、滚烫的、不属于自己的体温。 春雨越来越大,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但似乎没有雨滴刚落下时那般地冷了。 两人一身狼狈地回了家。 李君伺候一家老小用过饭以后,就躺到了炕上, 听见外面有开门的动静, 她起身向着窗外看了一眼,看到对门的小两口这个时候才回家, 她没忍住撇了撇嘴, 还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呢。 被雨水浸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宋观书倒还好, 男同志的衣服料子厚,看不出什么来。 姜菱爱美,早早换上了轻薄的春衫,贴在身上勾勒出身体轮廓, 藏在宽松衣裳下的好身材顿时一览无余。 宋观书只看了一眼,就匆匆移开目光,“你先换衣服。” 在姜菱换衣服的时候,他往灶坑里添了一把柴,两人都淋了雨, 需要洗个热水澡。 姜菱急着换衣服, 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走光的边缘。 她在卧室匆匆换好衣服, 就去换宋观书。 彼时宋观书正坐在灶坑前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换好了,你去吧。” 锅里烧着的水几近沸腾, 宋观书顺便打了盆热水,去到卧室里将身上擦洗干净。 他洗漱换衣服的速度很快,姜菱还没把凳子坐热乎,他就手拿毛巾,顶着湿漉漉还在滴水的发梢出来了。 灶坑里烧着火,坐在灶坑周围,身上烤得暖暖的很舒服。 宋观书帮着姜菱把装着热水的盆和暖壶搬到卧室,姜菱洗澡废水,她头发长,洗澡需要至少两盆带一暖壶热水。 宋观书进厨房前询问她的意见,“今晚简单煮点挂面,凑合一下。” 奔波了一天,姜菱也没有吃大餐的心思,简单吃点就行。 “没问题,辛苦你啦。” 姜菱头发湿漉漉得难受,她先洗头发,将洗发水挤到手心,眯着眼睛没有注意到洗发水的质地跟往常大有不同。 等将手上的洗发水抹到头发上时,她才感觉到哪里不同,怎么有一股怪味。 这味道越来越大,她没忍住哕了一声。 正在做饭的宋观书听到动静,站在卧室门边问道,“发生了什么,是身体不舒服吗?” 门边的窗户上挂了一层布帘子做遮挡,俩人洗澡的时候把布帘挂上,平常就会放下布帘。 “这洗发水一股臭味。”说话中,闻到头发上的味道,她又“哕~” “洗发水怎么会有臭味呢?” “我怎么会知道!”姜菱头发沾到了臭味,本来就生气,听到他那疑问的语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话时的语气都重了两分,“前两天用的时候还是正常的。” 站在门边上的宋观书沉默两秒,又说道,“许是不小心沾进了什么脏东西,变质了。屋里的水够吗,我再烧一锅吧。” 姜菱闷闷地嗯了一声,“不够。” 锅里的热水本来准备用来煮面条,现在全都给她洗头发都不够。 “水开了,我把热水放到门边,你开门自己取?我不会回头。” “不用。”还没到脱衣服的那一步,用不着他避开。 姜菱一手捏着湿漉漉的头发,另一手开了门。 她憋着嘴,看起来有些可怜。 宋观书鬼使神差说道,“要我帮忙吗?” 说完,他是有点怪自己多嘴的,然而姜菱已经答应了。 “好。” 姜菱蔫哒哒地蹲在盆前,一整个脑袋埋在水盆中。 她没有洁癖,但受不了自己头发上有臭味。 任由宋观书将水倒在她的头上,她这人没有自觉。 他只是帮忙,姜菱直接把对方当成理发店的洗头小哥,她也不伸手自己洗。 宋观书为数不多的恻隐之心致使他一手拿着水瓢浇水,另一手揉搓她的头发。 姜菱倒也不是等着伺候的大爷,啥也不干。她至少稳稳拽住了衣领,不让干净衣领被水溅湿。 宋观书他做事认真,既然答应了她,就没有糊弄的道理。 顺滑飘逸的墨色长发在他手中划过,有几缕发丝缠绕在一起,需要手指仔细疏通。 发丝在指尖缠绕,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突然有些痒痒的,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又用清水洗了三遍,为了确保没有味道,宋观书微微低头闻了闻,现在头发上只有水还有一些只有姜菱身上的味道。 “可以起来了,已经洗好,没有其他的味道。” 宋观书的话,在姜菱这里可行度还是蛮高的。 她站起身,宋观书顺手将搭在脸盆架上的毛巾盖在姜菱头上。这原本是枕巾,被姜菱充作毛巾用。 姜菱擦头发的时候,宋观书默默用拖把将地面擦干,又打了两盆热水进来。 “你先洗澡,我去做饭。”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姜菱还是闷闷不乐的。 饭桌上格外平静,宋观书有些不习惯地多看了她两眼,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在饭后,他把被姜菱扔在角落的洗发水拿出来。 从瓶子里挤出来一点,仔细观察,又打开了家里没有开封过的洗发水与之对比。 姜菱的心情很差劲,但看见宋观书坐在桌前捣鼓,她很好奇宋观书在做什么。 好奇心打败了她的坏心情,她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是有人偷偷往我的洗发水里加了脏东西吗?” 家里总共就俩人,要说有人偷偷往她洗发水里加东西,那她倒是有个怀疑对象。 “不是。”宋观书言简意赅道,“这些洗发水都有问题。” 迎着姜菱疑惑的目光,他又添了一句,“质量上面的问题。” 宋观书看着几瓶洗发水的生产日期,陷入了沉思。 姜菱铺好被褥,迅速钻进被窝里,“所以这段时间,厂里生产的产品销售困难,是这个原因吗。” 姜菱在财务科工作,厂里的进账情况她很清楚,进账少出账多,厂里的账很难看。 “你先睡吧,这些事会有人管的。”宋观书看了眼被子里只露出半个头的人。 姜菱从没想过把看见丁厂长开房的事情告诉别人,她没有证据,说出去就是诽谤。 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她不会做。 她以为丁厂长会当作无事发生,没想到第二天打着找魏明的名头来了财务科。 这是自打魏明来财务科之后,丁厂长第一次主动找他。 财务科其他科员都觉得蓬荜生辉与有荣焉,更何况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魏明,胸脯都比平常更加挺直了。 丁厂长找魏明聊了两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艳儿脾气不好,你多包容她。” 魏明连连称是,他心里却开始打鼓了,他平常经常能够见到丁厂长,两人一起应酬吃饭,他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难道是自己哪里伺候得不到位,丁艳回去跟丁厂长告状了,丁厂长这是特意替妹妹撑腰来的? 除此之外,魏明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他赶紧说,“她脾气很好,对我也好,要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您直说。” 丁厂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好的,我相信你能照顾好她。” 交代完魏明后,丁厂长的目光在科室其他人身上转了一圈。 先是落在科长老唐身上,“昨晚没喝酒?” 这下老唐怀疑领导过来是敲打他的了,他陪着笑脸说道,“喝酒误事,工作时间不敢喝酒。” 丁厂长哈哈笑道,“酒是粮□□,越喝越年轻,喝点酒也没事的,别工作时间喝就行。” 老唐弓着腰点头,“您说得对。” 丁厂长伸手下压,“坐下坐下,别整那一出。” 他看了眼众人,“我是来找魏明的,你们大家伙该干嘛干嘛,不用管我。” 话是这么说,谁也不敢忽视领导啊。 打毛衣的几个女同志在丁厂长进来之后,赶紧将毛线和毛衣针塞进了抽屉里。 “小李是吧。”丁厂长伸手点了点李春娇,“我对你的印象很深刻,在货仓着火时,及时抢救了厂里的物资,挽回了重大损失,你的这份精神,值得厂里其他工人学习。” 这几个都是丁厂长能够喊出名字的人,他林林总总说了很长时间,把大家感动得不行。 每天带薪织毛衣的李春娇被感动得不行,恨不得为厂里燃烧自己。 丁厂长最后才看向姜菱,“我记得小姜上个月才结婚,还是我给证婚的。” 李春娇刚被勉励了一番,此刻十分热情地帮忙回答道,“您的记性可真好,小姜小宋这对小两口都是咱厂干事。” “小两口男才女貌感情好,真不错。”丁厂长连连点头。 “我俩感情确实挺好,只是我俩都懒得很,平时上班累得很,下班之后直奔家里,压根不愿意出门动弹。”这话说得亏心,姜菱和宋观书通常下班之后直奔供销社。 她在变相告诉丁厂长,我们晚上不出门,自然不可能在外面遇见你。 她这话说的突兀,像是为自己工作认真而邀功,也像是在秀恩爱。 科里其他人听不明白,丁厂长却听懂了。 见姜菱如此上道,她十分满意。 “你们年轻人能在上班时认真工作,这真是再好不过了,咱厂以后还得靠你们年轻人,我听丁艳说过你,说你干活利索,好好干,我看好你。” 这下除了姜菱外的其他人都看不懂了,这是想要提拔姜菱? 只有姜菱清楚,这是画饼。 她要是能够守口如瓶,就能够受到丁厂长给的好吃。 魏明的面色不太好,丁厂长进来之后先是敲打了他,夸奖了跟他平级的财务科副科长李春娇火灾中抢救物资的壮举,然后又说看好他的属下姜菱。 跟着两个人的聊天,透露出来的都是想要提拔和重用这两个人。 李春娇跟他同为副科长,是晋升为科长的竞争对手,从前魏明从没有把她放在眼中,毕竟他大舅哥是丁厂长。 可现在,听到这俩人的对话之后,魏明不敢肯定自己一定能够当上科长。 至于说姜菱,一定是丁艳在她哥面前说了不少好话,丁厂长想要让姜菱在李春娇升职之后,坐到李春娇现在的位置。 魏明怀疑,丁厂长后面跟李春娇和姜菱的谈话,也是在敲打他。 这还真是他多想了,丁厂长没有其他意思。 他只是想要隐藏自己来财务科的真正目的,才拉拉杂杂跟财务科众人说了不少的闲话。 丁厂长之所以跟李春娇和姜菱聊天,那是因为整个财务科,他一共就认识这几个人。 跟姜菱说看好她,也并不是真的看好姜菱,只是为了让她保守秘密罢了。 丁厂长画的饼除了姜菱没有当真,其他人都听进了心里。 科里其他人对待姜菱的态度隐隐有变化,都把她当作了下一任的副科长看待。 下班时,姜菱将丁厂长来财务科敲打她的这件事当场笑话讲给宋观书,问道,“他今天又去找你吗?” “夫妻一体,你既然告诉了他不会在外宣传,他便没有必要找我。”宋观书说,“再说了,同一天时间去了财务科和技术科,这样的举动本身就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在,这种蠢事他不会做。” 马路上浩浩荡荡,全是骑着自行车回家的人。 这场景很壮观,姜菱盯着自行车大军,问道,“你说,他会给我升职吗。” 宋观书轻笑出声,“没想到你这么天真。” 就这样被嘲笑了,姜菱没忍住锤了他一下,“还不许人家对未来充满幻想。” “他提拔了你,然后呢?他会担心欲壑难平,你会捏着他的把柄,要求一步步向上爬,这对他来说始终是个威胁,提拔你只是他的下下策。”宋观书的声音很轻,“他的上上策是,除掉你。” 姜菱搓了搓被他吓出来的鸡皮疙瘩,“不至于吧,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怎么说得像是解放前的事儿,他还要除掉我?我不过是看见他跟别人一起进出招待所,我又没有他搞破鞋的证据,不至于吧。” “这就要看他的想法了。” 姜菱被他给唬住了,“我要是哪天突然死了,凶手肯定是丁厂长,你一定得替我报仇啊。” 想起这人在原文中的一些阴损手段,姜菱继续说,“咱俩毕竟夫妻一场,这段时间大家相处得还是比较愉快的,你不能让我枉死!” 说话间,自行车骑进小院。 宋观书将车子停好,转头看她,“我胡说的,你不用当真。” 姜菱变了脸色,忍不住伸手打他。 宋观书一脸无辜,“你也经常跟我开玩笑。” 这能一样吗,他利用了她的信任! 两人打闹间,菊香嫂子端着盆进来了。 “下午的时候,我家那口子去摘了些榆钱,我们家吃不完,不知道你跟小宋爱吃不?” 姜菱把她往家里领,“谢谢嫂子,宋观书最喜欢吃榆钱了。” 莫名其妙就被安上最喜欢吃榆钱的宋观书: 他点头,“对,我喜欢吃。” 菊香嫂子顿时十分高兴,“你们喜欢吃就成,榆钱这玩意只有四月份才有,你们平时要上班没时间弄这个,什么时候想吃就告诉就让我们家苗老三去弄。” 这小两口大方,经常给他们家孩子分糖果吃,菊香不愿意占人小两口的便宜。 姜菱一口应下,“行,什么时候想吃,就麻烦苗三哥了。”说归说,姜菱并不会去麻烦外人。 她喜不喜欢吃榆钱还两说,家里就有现成的劳动力,何必麻烦别人呢。 菊香端着盆高兴地出去,迎面正撞上李君。 她就在厨房做饭,自然听见几人的对话内容。 明明菊香跟她们家当邻居的时间更长,姜菱和宋观书都是后面才搬来的。 李君对于菊香有东西先想着姜菱两口子的行为十分不满,虽说榆钱算不上什么好东西,跟肉没法比,至少是不要钱的。 不要钱的东西,在李君心里全是好东西。 “这是给小宋两口子送榆钱吗,我刚才听了一耳朵,你说老三摘了不少的榆钱,能给我一些吗?我们家老的老小的小,没人能爬树摘榆钱,俩孩子想吃榆钱,我只能干着急没办法。” 她说得言辞恳切,菊香想起他们家的确是可怜,没忍住同情心泛滥,“我回家给你拿点。” “那就谢谢你了。” 答应之后,菊香就后悔了,她每次都被李君所迷惑,回过味来就后悔。 姜菱第一次吃清蒸榆钱饭,因为新鲜感,觉得榆钱味道不错。 她对菜不像对待肉那样,有着强烈的渴望。 姜菱没有麻烦苗嫂子,也没有让宋观书去摘榆钱。 倒是半月之后,苗嫂子又送来了一盆榆钱。 许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她这次进院子的时候静悄悄,生怕惊动对面的蝗虫一家。 “一年也只有现在能吃上榆钱,现在不吃,下个月想吃还没有呢。” 这时候的人,跟后世的很不一样,除了李君这种喜欢占便宜的奇葩外,很多人都特别地热情,应了那句远亲不如近邻的老话。 “谢谢嫂子。” “谢啥谢,我们家也是要吃榆钱,也不是特意为了你们去摘的,这都是顺手的事儿。” 在离开之前,菊香突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拉着姜菱到一边,神秘兮兮说道,“家属院后面的坟山上闹鬼,你跟小宋最近不要去后山。” 这话是怎么说的,怎么就又闹鬼了。 前一阵子于家姑娘鬼魂作祟的时候,大家也没说不敢上山,甚至有不少色胆包天的小伙子仗着自己年轻火力旺,想要一睹女鬼真容,晚上成群结队去上山。 菊香把她的沉默当成怀疑,“真的,我没骗你,我公公前两天过生日,我们全家带着祭品上山去给他过生日,结果清明时候带上山的祭果不知道被谁给吃了,只剩下了果核。” 她说着说着反倒把自己给吓到了,“你听说了没,肖军被放回来了,依我看就是于家那丫头看到不能依靠法律报仇,只能靠自己,就是她出来找人的。” 即便发生了穿书的灵异事件,姜菱也是不信神鬼存在的,她说,“大概是哪个饿极了的人路过吃掉的。” 菊香不信,更苦的日子她也经历过,都没想过跟鬼抢吃的,她不信会是这种原因。 当初是不是于家姑娘向肖军报仇,姜菱和宋观书夫妻二人最清楚不过。 他俩犯不着跟菊香解释这个,只说不会上山。 笑话,他无缘无故去坟山上干嘛呀。 那山上又没有他俩的先人,闲着没事干给别人家的祖宗烧纸? 姜菱和宋观书都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菊香素来是个嘴巴大的,在多方添油加醋地传播之下。 几天之后,风向变了。 菊香的于家姑娘报仇论被另一种说法取代,就说家属院后山上埋着一个王姓的地主,地主在解放前就死了,他无儿无女,死后没有把万千家财送给侄子侄女,金银财宝宁埋山里不留后代。 解放之前,钢铁厂这片原是乡郊,确实属于一位姓王的地主,这些大家都是知道的。 开局一张图,下文全靠编。 这地主埋宝的传闻,除了王姓地主的存在,其余内容全是大家在传播过程中编的。 王姓地主其实有一个儿子,后来参加了革命,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失去了儿子的地主在去世之前,把家财都捐给了解放军,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家产留给其他亲人,但当时就有一些人认为他是将钱埋在地下了。 菊香的于家姑娘报仇论,反倒是勾起了某些人的回忆,把这件事翻了出来。 因为这种说法迎合了普通人想要快速致富的心理,便更加广为流传。 都说不是于家姑娘出来报仇,是有人晚上偷偷去山上挖宝。 加上确实有家属看见半夜有人扛着“铁锹”上山,那这不是挖宝是什么? 只要是人,就会想要一夜暴富。 钢铁厂的工人赚着死工资,饿不死但是也不富裕,周围有一些人偷偷做小生意赚到了钱,他们也想赚钱又不想冒险,去山上挖地主留下的金银财宝,就是最好的选择,哪怕只找到个瓶瓶罐罐,也能够让全家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于是说干就干,钢铁厂的大半家属结队去山上“挖宝”。 菊香作为闹鬼事件的传播者,明明到处告诫周围人不要上山,在听见山上可能会有宝藏之后,就忘记了前头自己说的话,还特意跑来问姜菱要一起去不? 这事情的发展,是姜菱始料未及的。 她不信山上有宝贝,婉拒了菊香的好意。 姜菱不去,李君想去。 她听见宝藏的传闻,眼馋得很,如果能挖到个金元宝,她就不用上班了。 心动归心动,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没人陪着一起去,她不太敢去坟山。 听见菊香去对面邀请姜菱,她立马冲到西厢房的门口,“小姜不愿意去,我愿意啊,咱人多还能够彼此装个胆。” 菊香自然不愿意跟李君一起去,李君跟她大伯子的关系不清不楚,她把李君带上,她大嫂要生气的。 再说了,李君喜欢占便宜,万一自家挖到了好东西,她跑过来占为己有怎么办? 李君的想法非常明确,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错过菊香,下次还不知道能遇见谁,她就是赖也得跟紧菊香,至于说菊香的想法,那不重要。 李君就这样跟着菊香一起回了家。 菊香男人看她竟然把李君给带了回来,没忍住多瞪了她两眼,今天别说挖到宝了,就是消停别打起来,他就偷着乐了。 菊香男人本来不准备跟着一起上山的,但是李君和俩孩子都跟着一块去了,他怕在山上闹起来,只得跟着一起去。 姜菱在家也是很忙的,她跟李春娇借了织毛衣的书,准备学习下做手工。 织毛衣倒是其次,主要是能够打发时间。 开始之前,她跟正在看书的人立下雄心壮志,“等我给你织个围脖冬天戴。” 只是姜菱手笨,总是不得要领,一上午时间都没能成功起针。 她烦闷地想把毛线扔到一边,听到了外面喧闹的声音说,“刘科长,山上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韩家三姐弟在家,刘科长出去跟朋友喝酒了。 韩瑞雪本来已经站起身了,听说打架的人里还有李君,她就又坐了回去。 至于说苗家老三问刘科长现在在哪? 不知道呢,他去哪里又不会告诉我。 苗老三没办法,只能一家家去找人。 坐在家里的姜菱也听见了这话,她兴奋地说,“走走走,咱们也去挖宝。” 说是挖宝,连个工具都不带,究竟是挖宝还是看热闹,也只有姜菱知道了。 姜菱和宋观书不像是家属院的人对坟山熟悉。 两人中只有姜菱一月前来过这里,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走,就按照上次去于家姑娘坟头的路线。 一路上,姜菱有些怀疑自己走错了,一直没有遇见拿着铁铲铁锹挖宝的人。 已经看到了于家姑娘的坟,却一直没看到人,姜菱尴尬笑笑,“好像走错了。” “回去吧。” 转身之前,姜菱看到于家姑娘坟头似乎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坟包上有新土。 对于这个可怜的姑娘,姜菱十分怜惜她。 她没忍住骂了句,“什么人啊,挖宝怎么能挖到人家的坟头上,也太缺德了。” 姜菱走过去想去看看有没有被挖漏出棺材,伸手帮忙压实一点,免得下雨时被冲刷漏出棺材板。 结果刚伸手,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宋观书就站在姜菱身后看她忙活,就看姜菱摸着摸着,从土里摸出了被雨布裹着的东西。 打开一看一把猎枪,还有一把手枪。 要说这两把枪,也是大有来头,隔壁胡城不久前发生了杀害民警抢枪的恶性事件。 这时谢朗还曾经跟姜菱和宋观书说过,就因为抢枪事件的发生,谢朗父母不许他晚上在外逗留,生怕他也成了那个被抢的倒霉蛋。 那劫匪叫陈麻子,不久之前,就带着抢来的枪去储蓄所抢钱,一共抢了三万。 胡城全城戒严查人,彼时劫匪陈麻子已经带着钱和枪跑到了北城。 他原本没想把枪藏起来,毕竟北城还没有封锁查枪查人。 在市井游荡的时候,陈麻子听说了于家女鬼报仇事件。 能做出抢劫杀人的凶犯,骨子里都有股逞凶斗狠的劲儿,听说这件事之后,他就想着去那座有名的坟山上,看一看到底是厉鬼更凶,还是他手里的枪更厉害。 他带着枪,摸黑爬上了坟山。 由于是夜间行动,对坟山十分不熟悉,他找了一晚上,才找到于家姑娘的坟。 要说清明过后的坟山,着实物种丰富。 这些人都封建迷信,宁可自己吃得差一点,也不能让祖先亏嘴。 祖先亏没亏嘴不知道,陈麻子是没有亏嘴的。 他饿了渴了就吃人家坟头供奉的供果供饭,遇见带了白酒,他也一点没放过。 吃饱喝足,在于家姑娘的坟头睡了一觉,心道也没有传说的那么厉害嘛,看来恶鬼也怕恶人,他对女鬼怕自己一事很是得意。 天光大亮,他才起身,山下家属院的烟筒中飘出了袅袅炊烟。 虽然内心狂妄,认为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却不敢叫人看见自己拿着枪出门。 于是他干脆把枪埋到了于家姑娘的坟头,反正现在于家姑娘闹鬼的传闻,全北城都传遍了,不会有人来她的坟前。 宿醉状态的时候,脑子是不清醒的,他忘记了,自己就是特意过来找刺激的。 反正他在北城没有用到枪的地方,他离开北城之前,再来坟山取枪就行。 于是他自信满满地下了山,还十分嚣张地穿过家属院,就像是个真正的行人。 当然了,陈麻子把枪埋在山上的时候,不会想到,钢铁厂家属院会兴起坟头挖宝的活动。 他更不会想到,自己再想要拿到枪,是如此地艰难。 姜菱第是一次看到这东西,往常都是在影视作品中才能看到。 她用手掂了掂,还挺沉手的,看到这铁疙瘩,姜菱的第一反应是上交。 “这?”她抬头看向宋观书,“交到派出所吗?” “犯不着。” 宋观书从她手里取过枪,他手上的动作很快,拆开的枪支很快被复原,姜菱眼尖看到,这人往里面塞了什么东西。 第二把枪,被同样的如法炮制。 “你放了啥?” 宋观书轻轻笑了笑,“好东西。” 第25章 第 25 章 坟头,干柴烈火 姜菱和宋观书俩绕了一圈, 才在坟山周围找到战场。 这时候她心里就有个疑问,坟山这么大,大家为什么会非常集中地汇聚在一起挖宝呢。 这不合常理。 战场中间赫然是李君和苗大嫂, 上次两人的战斗没有结束, 还未决出胜负。 两人肚子里都憋着一团火, 李君记恨苗大嫂把她和苗老大的事情捅出来。害她在众人面前丢了脸,尤其是让她前夫刘建设也知道了这件事。 苗大嫂只恨上次扇她脸不够用力, 让她到处勾搭有家室的男人。 刘科长前后两任老婆, 苗大嫂都看不上,要是跟李君相比, 她还是觉得韩瑞雪人品还行, 别管周围人怎么骂她狐狸精,至少韩瑞雪没有勾引有妇之夫。 李君倒是被人说可怜人品好, 那又有什么用,让李君跟他们家当两天邻居,就知道什么叫有苦难言了。 上山的时候,刘磊和刘彤两姐弟也跟着李君一起去了, 俩孩子在家属院的玩伴不多,听说自己妈要上山挖宝,顿时就闹着要一起去。 李君和刘老太都不愿意让孩子去坟堆,毕竟阴气重,俩人的劝阻刘磊是听不进去的, 他躺在地上打滚也要去。 一来婆媳二人溺爱孙子, 二来苗家出发在即, 不能耽误了,于是李君给姐弟俩拿了两个小袋子,让刘彤背着个小铁铲, 就这样出门了。 被泥土糊上,看不清楚本来的面貌。 但只看神秘兮兮的外形,就觉得这应该是值钱的东西。 李君悄悄看了眼周围人,小声跟儿子说,“快藏起来,别让人看见,是值钱的东西。” 彼此间的距离不远,李君跟苗大嫂距离很近,苗家全家都是老实人,按理说听见这种话也不会到处瞎传。 但苗大嫂跟李君有旧怨,她挖了这许久都没有见到除了土之外的东西,见到死对头都先她一步挖到了东西。 心里极度不平衡,苗大嫂没忍住嘲讽道,“你家什么时候见过值钱东西啊,别人的东西都是好的,要不然也不会老想着占别人便宜,别人家的东西、别人家的钱,别人家的男人你最稀罕。” 被当众羞辱,李君还想卖惨,“嫂子是不是误会什么,我跟苗大哥之间没什么的,你误会我没关系,误会了大哥影响你俩感情就不好了。” 李君很会经营可怜的名声,虽然在宋观书和姜菱这对小两口那里总是败北,家属院的其他邻居都觉得她可怜,她因此受到了许多实实在在的便利。 其他人正热血沸腾地挖地,听见有争吵的声音,便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发现发生争端的这两位,也算是大家的老熟人了。 钢铁厂人员多,不在同一车间科室又不是邻居,大家认识的可能性不大。 刘科长是个名人,本身是厂里的领导干部,他因桃色新闻和感情生活复杂而被厂里其他工人所熟知。 刘科长在离婚之前,就是厂里的名人了。 那时候李君的名声还没有现在的好,她每天疑神疑鬼怀疑刘科长有外遇,经常到厂里去闹,那时候全厂都在看刘科长家的热闹。 就连厂领导都找刘科长谈过话,家属经常来厂里闹,影响实在太差。 钢铁厂的员工家属们听说了前一阵子李君跟苗大嫂打起来,不少人只听过描述,却没有亲眼见过。 眼见两人打起来,都放下手里的铲子,以为能够弥补上个月的遗憾。 菊香男人苗老三看见情况不对,赶紧飞奔去山下找人,至于说找谁,那当然是刘科长了。 凶犯陈麻子正混迹在人群当中,他本以为将枪藏到坟山上就安枕无忧了,尤其是这坟头还曾经出过闹鬼的流言。 谁承想,这钢铁厂家属院的稀奇事那是一件接一件。 他把枪埋进钢铁厂后的坟山,自然比较关注跟那一片有关的风声。 结果就听说,坟山那边埋着宝藏,许多人闻讯赶过去挖宝。 他才埋了枪,就有人去挖宝。 能不能挖到宝藏他不知道,但是挖到枪的概率肯定比挖到金银财宝的可能性更大。 他好不容易搞来的手枪,要是丢了,那还得再抢。 这对他来说很麻烦,陈麻子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于是他去市场上买了个新铲子,混进挖宝的人群当中。 他可以误导意图挖宝的重任,让这些人远离于家姑娘的坟头。 还能找个机会,趁着夜色,把枪给挖出来。 说干就干,陈麻子这人嘴皮子挺利索,从风水的角度,说他听说过老人讲过有关王姓地主的故事角度。 层层分析,最终得出结论,在距离坟堆比较远的这块山地,更有可能是王姓地主的埋骨之地。 这地方埋着王地主,就意味着这里有可能挖到他随葬的金银珠宝。 一通忽悠,原本挖了一半的人都换了地方挖。 看着周围百姓都听他忽悠,他在挖宝的群众中俨然成为了小头目,陈麻子还挺有成就感的。 目光所见,全是听他指挥的人。 人群中突然有人吵了起来,陈麻子才站起来,想要制止这俩女人的行为,结果这俩人直接打了起来。 陈麻子人傻了,北城娘儿们都这么彪悍吗,能动手绝对不吵吵。 陈麻子把自己当成了小领导,“好端端的,怎么就打起来了,周围人拦一拦,别让她们再打了。” 之前李君跟人打起来的时候,刘彤和刘磊这俩孩子都急着要护着妈妈。 那次之后,刘老太偷偷嘱咐过两个孙子,“你们妈再跟人打起来的时候,你俩可千万别往前凑,你妈是大人,能够保护好自己。你俩人小,万一受伤就不好了。” 俩小孩的正是树立三观的年纪,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刘彤和刘磊都觉得他们奶奶说得没错,上次只是被推了一下,他俩屁股疼了好几天。 所以这次李君再跟人打架的时候,俩小孩子只是在一旁看着,不像往常那样上前帮忙。 陈麻子身材短小,身高不足一米七,却因为穷苦出身,身体十分壮实。小时候经常跟人逞凶斗狠,导致他极其擅长与人肉搏。 他不怕打架,也擅长打架。 李君和苗大嫂打得非常激烈,周围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不敢上前。 只有陈麻子将苗大嫂和李君分开,他像是拎小鸡仔一样,一手一个拎起来,然后扔在地上。 他厉声道:“别闹了,继续干活。” 姜菱和宋观书绕了一圈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所有人都在 说实话,大家都被陈麻子眼中表现的凶悍震慑住,生怕被打一顿,都没人再敢闹事。 姜菱跟身边人说,“咱们这是来晚了吗?” 所有人低着头沉默挖挖挖,只有一个人中年男人扛着铲子没有在挖,视线在挖宝的众人身上扫过。 他不像是挖宝的人,倒像是这群人中的包工头。 姜菱拽了拽宋观书的袖子,“你有没有感觉,有点奇怪。” 宋观书轻声说道,“上山匆忙,忘记带铲子,回去吧。” 对于他的建议,姜菱没有异议。 于是转身下山,刚好这时陈麻子抬起头,刚好看见俩人下山。 他眯起眼睛,盯着这两人相偕离去的背影。 众人都被陈麻子给吓坏了,中午没敢下山,直到下午才各自找理由回家。 从这天开始,没人再敢来山上挖宝了,也顾不上所谓的泼天富贵,毕竟传言当不得真,还是小命最重要。 喧嚣了一整天的坟山顿时安静下来,陈麻子麻利地去到于家姑娘的坟头,现在山里没人,他要把枪挖出来,等到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把枪带出去。 以后这群蠢货把这座坟山挖空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手枪被他别在腰上,猎枪长早已就放进了装着铲子的布袋中,外人看来也不会怀疑。 做好这一切,准备下山时,一道突兀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有一瞬间,他想到了这地方闹鬼的传说,素来不信鬼神的陈麻子以为于家姑娘爬出来了。 他缓缓转过身,看到一张略微有些熟悉的面庞,是白天的时候被他摔在地上的女人。 “白天你一直忽悠大家伙去另一头挖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人不简单,藏着坏心思,让我发现了吧?” 陈麻子不清楚李君看到了多少,他的手悄悄挪向后腰放枪处。 “你回来做什么?” 李君见到这人往布袋子里装东西的动作,没看清楚那是什么,联想到这人白天的时候一直组织大家往坟头这边挖。 她顿时醒悟了,这人肯定挖到了好东西。 白天的时候,李君就知道这男人很有劲儿,她知道不能跟对方硬碰硬。 于是她选择迂回战术,“我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你特别有男人味,说实话我早就被你的魅力所折服。” 陈麻子快五十岁的人了,家里穷得叮当响,没结过婚,也没有过女人。 李君的做法,他哪里见过。主动送上门的女人不要钱,他拒绝才傻。 虽然还对她心存疑虑,却也迅速地沉迷了。 两人就这样在坟头边上,上演了一出活春宫。 陈麻子还存了两分理智,一直紧紧把着腰间的枪,就连脱裤子的时候都不敢松手。 事后温存时,李君依偎在陈麻子怀里,“冤家,你可真厉害。” 陈麻子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他从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拿去花吧。” 随手一掏就是二十块,这男人可比她前夫大方多了。 她果然没看错,这男人果真是个有本事的。 李君是在离婚之后,学会了用嘴巴哄人。 她工资不高,想要养活一双儿女和婆婆刘老太,光靠工资和前夫刘建设时不时送过来的几块钱贴补明显不够。 于是,她想到了其他的谋生手段。 李君不会料到,她跟陈麻子的互动都落进了一双稚嫩的眼眸中。 她的女儿刘彤正躲在暗处偷看,没下山时,李君将儿女托付给邻居,请他帮忙一起带回去。 刘彤不放心母亲,让邻居帮忙照顾弟弟,她则远远跟在李君身后上了山。 刘彤虽然年纪小,虽然不知道她妈在做什么,却知道不能贸然冲过去,尤其是看见那个男人塞给她妈妈两张大团结,她知道她妈是在赚钱。 从那天之后,李君就跟陈麻子在暗中有了联系。 虽然始终没从对方口中问出金银财宝的下落,至少每次事后男人都十分大方,少则二三十,多则七八十,一天就能赚到这么多钱,这可比刘建设的月工资还多。 手里有钱以后,李君花钱变得大手大脚。 就是姜菱都看得连连咋舌,李君好像是想要跟她比着花钱。 她家前一天买肉,李君第二天必定要去买只鸡。 姜菱把大姐二姐合伙送她的连衣裙过了遍水,晾在院子里的晾衣架上。 李君第二天不光给自己买了新衣裳,她们家上到刘老太,下到俩孩子都换上了新衣裳。 姜菱私下里没忍住问宋观书,“李君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钱,这很不正常。” 宋观书从书本中抬起头来,“炫富输给她,你不甘心?” “才不是!”姜菱强行把他的书抽走,“她平时特别抠门,能不花钱就绝对不花钱,能花别人的钱就绝对不会花自己的钱,她没有升职加薪,她的工资还是不变的,是什么原因,让她突然开始挥金如土了呢?” 宋观书拍开她捣乱的手,把书抢了回来,“实在想知道,你可以去问她。” 姜菱瘪嘴,“那还是算了吧。” 李君是为了从陈麻子口中哄骗出金银财宝的下落,陈麻子却是动了真心,李君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接近他,跟他说甜言蜜语的女人。 长久的单身时光,让陈麻子以为自己是遇见了真爱。 陈麻子知道自己的身份见不得光,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北城久住,北城跟胡城距离太近,陈麻子怕自己会被胡城的警方抓到,他至少得逃去南方才能够安心。 陈麻子不敢让心上人知道自己的行当,只说自己是做小买卖赚到了一些钱。 这几年,有不少人偷着做生意赚到了钱。 李君对此深信不疑。 然而当陈麻子提出要带她去南方的时候。李君却迟疑了,她在北城有亲人有孩子,她不愿意抛下现在的一切。 陈麻子不可能为了她留在北城,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金钱故,两者皆可抛。 可他在李君身上投入了太多,他林林总总给了李君小几百块。 虽然他一共抢劫了三万块,几百块只是其中几十分之一。 这对于他这个穷苦出身的人来说,等于在村里的一处大瓦房,被骗的时候他是很大方的,事后回去冷静下来就后悔了。 他在大方与后悔之间来回横跳,最后他送给李君的钱,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 沉默成本太高,他不愿意放弃李君。 在听到李君坚决说不肯跟他一起离开北城时,陈麻子掏出了枪,抵在她的腰上,“现在还不愿意去吗?” 李君最初以为这男人是在开玩笑,直到摸到枪托的冰凉手感,以及男人凶狠的眼神,她才知道不是。 她只是想要赚点小钱,不想把命搭进去。 李君一下子瘫软在地,“我的孩子还小,我跟你走了,他们就没有妈了。” “你不跟我走,他们也会没有妈,你可以自己选择。” “我我我可以跟你走,我想在走之前,再跟孩子相处两天。”她惨然一笑,“离开之后,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陈麻子是喜欢李君的,大方说,“可以。” 李君神情恍然地回了家,先是看见前屋里韩瑞雪跟刘科长打情骂俏,又听见对门传来了姜菱的银铃般的笑声。 她觉得自己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倒霉的人,凭什么别人都能够过得那么好,她却始终生活在阳光难以普照的黑暗之中。 李君原本想要去派出所报警,把陈麻子给抓起来。 但她现在改变主意了。 在下一次见到陈麻子时,李君格外地热情,使出了浑身解数,勾得陈麻子欲罢不能。 陈麻子以为李君想开了,心情不错。 他不想杀李君,他更想要跟对方一起过日子。 李君自己想开了,倒省了他不少事儿。 陈麻子把她搂在怀里,规划未来,“我手里有钱,咱去了南边好好过日子,南边有钱,比咱们这破地方强多了,你想要啥咱买啥。” 李君嗯了一声,“你说什么我都信的,不管日子穷富,能跟你在一起就行。” 这话说得陈麻子身心舒畅,就听李君又说,“我在北城家属院有两个仇人,你帮我解决她俩,我就跟你去南边。” 李君不知道这男人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这男人的过往,只从他手里的枪猜测出,这怕不是个亡命之徒。 陈麻子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值当她用这么郑重的语气去说。 他手上的人命不少,也不在乎再多上两条。 “你的仇人叫什么,住在哪里,把他们的活动轨迹告诉我?” 陈麻子本以为是前些天跟李君大打出手的苗大嫂,听到她说名字和特征时,却全然不是。 “叫韩瑞雪和姜菱是么,我知道了,你收拾好行李,三天内我会解决掉她们,到时候记得跟我一起离开北城。” 李君计划得很好,利用这个人解决那两个贱人,她再跟派出所举报,如此一石三鸟。 “这俩贱人长得还都不错。”她的语气中带上了浓浓的嫉妒与狠厉,“解决之前想做什么都随你。” 第26章 第 26 章 她穿着轻薄的睡衣,从炕…… 从这一天晚上开始, 陈麻子开始为了能有个媳妇而奋斗。 他天不亮蹲在街上盯梢,家属院人来人往,即便出现了新面孔, 也没有人怀疑什么。 通过一天的盯梢, 陈麻子准确了解了李君两个仇人的活动时间和活动轨迹。 叫姜菱那个每天准点上下班, 不过她每天跟对象一起上下班,要想向她下手, 那就得一起杀了她对象。 反正她男人看起来瘦弱斯文, 一起杀了也不难。 叫韩瑞雪的那个不上班,也不出门, 白天男人孩子上班上学, 家里就只有她一个女人,方便下手得很。 不过家属院附近就是钢铁厂, 怕引来厂里的保卫科,他不能用枪。 不能用枪,用随处可见的工具杀人,这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经过一天的盯梢, 陈麻子发现李君的这两个仇人都如她说的那般,都长得非常出色。 一旦尝过了女人的滋味,他就开始食髓知味了起来。 杀了她们之前,顺便爽一把,也不是不行。 陈麻子就像是个不起眼的普通路人, 在姜菱和宋观书回家之后, 观察韩瑞雪家的目光便转投向两人家院子里。 直到看见院子里进了个穿制服的警察, 身后还跟了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胡麻子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怀疑,这俩警察是李君找来抓他的。 直到看见两年轻大小伙子进了属于年轻小两口的西厢房, 他还是没有完全打消这份怀疑。 李君每次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往对门的方向看去。 尤其是听见院子里传来自行车的铃响声,她抻长脖子,看见俩小伙子进来了,其中还有个穿着警服。 谢朗不是第一次来家里找姜菱和宋观书,只是上一次来的时候,李君刚跟韩瑞雪经历了一场恶战,他们全家都没脸见人,正关门闭户在家休养,她不知道谢朗是姜菱朋友。 李君心里有鬼,看到警察的第一眼,就以为陈麻子落网了,还把她也给供了出来。 但看见警察不是来抓她的,而是直奔对面。 李君就搞不清楚,来的这俩人是怎么回事。 穿着制服来找姜菱的警察正是谢朗,他身后跟着的年轻小伙子也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在招待所门前一起见证了丁厂长搞破鞋的陈向阳。 一身挺括的制服穿在身上,小伙子看起来别提多帅,姜菱看见以后不自觉眼前一亮,“这套衣服好,穿着可真精神。” “哎?”原本蔫头耷脑的陈向阳看见姜菱和宋观书像是见到了新大陆,“你不是那个……?” 他眉飞色舞,就要说出一起围观搞破鞋的事情。 谢朗母亲是人事处处长,他认得丁厂长。 她打断了陈向阳的话,“没错,前几天你帮我们修了自行车。” “兜兜转转都是熟人啊。”陈向阳揽住谢朗肩膀,“兄弟,你看咱这都熟人,能不能放我一马?” 谢朗斩钉截铁道,“不行。” 谢朗把肩头扛着的箱子放到桌上,“有人前天给我们家送了箱子蛋糕,听说是京市那边的口味。” 应该是下属给谢朗爸妈送的礼,结果转头被他送了出去。 姜菱:“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他们年纪大了,医生说应该少吃甜食。” 姜菱问:“陈向阳你犯了什么事?” 谢朗回答道:“他在街上跟人打架,正好让我看见了。” 陈向阳摆摆手,“我可不是跟人打架,我是见义勇为,那个小流氓欺负小孩子,跟小孩子要保护费,大家都常说,小孩子是祖国的花朵,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祖国花朵惨遭蹂躏呢。” “跟你打架的人跑掉了,你怎么说都行,你就算说对方持刀抢劫也没有人能跟你对峙。”谢朗疾言厉色,“你说那个小流氓欺负小孩子,那被欺负的小孩子在哪里,我路过的时候只看到你们两个人在打架。” 陈向阳无辜得很,“我们打起来的时候,那小孩就跑掉了,说起来他可真不讲义气,我明明是为了他才跟人打架。” 其他人姜菱不清楚,如果是陈向阳的话,他作恶的可能性不大。 他能被谢朗误会,除了大家的行为外,他的长相很吃亏。 他长得实在是太像个坏人了,一米九的高个子,虎背熊腰,眼角还有道疤,不认识的小混混见了都得喊一声大哥。 谢朗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臭小子,还不老实。” 姜菱没忍住说了句公道话,“你用外套拴着他,他要是诚心想跑,你会损失一个犯人以及一件外套。” 陈向阳委屈地点点头,“就是啊,看你面相应该是个好人,我愿意跟你回去解释清楚。” 他生得高大,双手被衣服捆绑住,像一只戴了嘴套的大型犬。 谢朗哼了一声,“他还跑?我让他先跑一百米,他都未必跑得过我。” 警校的体能训练很严苛,谢朗自认为对付个小流氓绰绰有余。 “谢警官,不要小瞧任何人啊。” 原书中,陈向阳虽然没有接受过系统性的训练,却是全书体能天花板。 所以在他被犯人杀害时,成为许多读者的意难平。 陈向阳活动了下筋骨,“要不咱出去比划比划?” 谢朗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你缺心眼吧,我是警察,怎么可能跟你这个嫌犯一起比划,传出去警察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陈向阳嘟囔道,“我看你是怕输吧。” “我是怕你趁机逃跑。”谢朗做出要打陈向阳的手势,却被他轻易躲开了,他看向姜菱和宋观书。“我带他先回去,你俩有事就来派出所找我,今天工作的单位定了下来,就离日化厂最近的派出所,本来想跟你们说这件事,没想到半路遇见他,让他一打岔,差点给忘了。” “哥,我真是无辜的。” “我管你有辜无辜,跟我走!” 姜菱和宋观书将谢朗二人送到大门口,他身上穿着的这套衣服过于显眼,不少邻居在偷偷打量着他们。 谢朗目光如注在周围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陈麻子脸上,他的眸光锐利,像是能看透内心。 他低声问,“宋哥,街边那个穿着灰白格子的大叔也是你们邻居?” “不是。” 谢朗哦了一声。 陈向阳嘴上不服,在谢朗还没有骑上车的时候,他率先坐上自行车的后座。 谢朗扬声说,“以后有谁欺负你们,就去找我!” 这是怕小两口在陌生地方受到欺负,特意穿了制服给两人撑腰。 看热闹的邻居们彼此议论纷纷,姜菱笑着说道,“各位邻居都挺照顾我俩,你就放心吧。” 谢朗跨上了自行车,后座坐着小山一样的陈向阳。 这俩人吵吵闹闹离开。 隔壁菊香站在门口看热闹,在谢朗离开后,他才敢凑过来,“小姜啊,刚才来的那小伙子是你朋友?”“是啊,我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家里得了点好吃的,就给我俩送过来。” 菊香哦了一声,从小一起长大,这关系一听就很铁。 “这小伙长得可真俊。”她于是问,“他有对象了没?” 虽然谢朗跟女主还没在一起,但谢朗是有官配的,姜菱可不敢乱点鸳鸯谱。 “应该没有吧。”她模棱两可地说道,“他家里管得很严,婚姻大事应该听家里的安排,具体我也不清楚。” “我妹妹是大学生,已经大三了,马上就要毕业,我想着他们年龄差不多,一个警察一个老师,很是般配。” 虽然跟菊香的关系还不错,姜菱却无论怎样就是不接话茬,“能成固然是好事,不过我做不了他的主。” 回了家以后,姜菱才开口,“感觉,他好像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姜菱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这段时间,谢朗的形象一直在她心中重建。 每一次觉得谢朗讲话在意有所指的时候,都会被他表现出来的大大咧咧所掩盖。 宋观书勾唇浅笑,“他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你才是。” 这啥意思,说她蠢笨? 原文中的男主单纯形象过于深入人心,都是原文误她。 “我才不笨。” “是,你不笨。你很聪明,所以你觉得他是好人,我就是坏人。” “我什么时候觉得你人坏了?”姜菱瞪他,“你不要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啊!” 宋观书不语,只是默默地去洗菜做饭。 不能让他误会自己啊,这关乎了两人将来能否和睦相处。 以后还得靠人家做饭呢。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宋观书身后,“我想你一定是误会我了,我从来没说过你是坏人,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男人。 “说实话,别人怎么样我不清楚,但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她像个小狗腿子,跟在宋观书身边夸夸夸。 李君始终担心警察是来找她的,锅里的菜糊了都没有注意,而是一门心思观察对面。 见到警察离开,李君才放心,这不是来抓她的,只是对面这小两口竟然还有警察朋友,这是她没想到的。 对面传来清脆的笑声,李君愤愤地铲了两下锅里的菜。 笑笑笑,看你们还能笑到几时。 她最讨厌的人当属是住在对面的姜菱, 他们小两口是双职工,日子过得好,却抠门得要命。她家磊磊那么乖的一个孩子,只是跟她要了一些吃的,她不给就算了,还说难听话。 邻居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她家磊磊发烧,人家小宋明明已经答应了送磊磊去医院,她却拦着小宋不许去。 这人真是太坏了。 更气人的是,这样品行有问题的人,日子竟然能过得还不错,能经常吃肉,跟丈夫的关系也很好。 凭什么自己生活在泥潭中,姜菱就能轻而易举地过上好日子。 她需要很努力很努力,她每天白天上班,下班回家要洗衣做饭伺候家里一老两小,家里的日子却过得紧巴巴,吃肉都得算计着来。 她这样好的人,丈夫跟她离了婚。 姜菱这样的贱人,在家什么家务都不做,懒得要死,宋观书却也不曾说过她半句不是。 正思索间,放学的刘彤刘磊姐弟回家了。 “妈,锅里糊了!” 李君这才回过神来,把锅里的菜铲出来。 姜菱自然不知道,就因为自己日子过得好,就被李君给记恨上了。 她想吃麻婆豆腐,买不到牛肉,只买了小块猪肉凑合。 为了打消宋观书的疑虑,做晚饭时,姜菱格外殷勤的打下手。 宋观书把豆腐切块,她就麻溜地把盘子递过去。 锅热下油,往锅里倒入托人买的红油豆瓣酱,小火炒出红油后,加入肉末辣椒面,加水盖过豆腐,慢慢炖煮,最后加入水淀粉收汁,一盘香喷喷的麻婆豆腐就出锅了。 这一顿饭下来,宋观书这个主厨还没怎么样,姜菱被累得气喘吁吁。 买肉的摊位附近有摊贩在卖煎饼,为图省事,买了两块煎饼。 现在天不冷,不需要特意放到锅里加热。 宋观书每次做饭以后,都要把锅灶擦洗干净以后才吃饭。 姜菱摆好碗筷以后,不像往常一样坐在桌边等他吃饭,跑到灶台边上,适时递上他所需要的工具。 “我今天才发现,你每天做饭非常辛苦。”姜菱继续夸他,“这样优秀的你,谢朗哪里能够跟你相比呢。” “花言巧语。” 收拾好灶台后,宋观书用香皂使劲搓洗手上的油污,洗完手才去吃饭。 麻婆豆腐又麻又辣,为了解辣,姜菱连着吃了两张饼。 饭后她有些不大满足地说,“下次煮麻婆豆腐不应该图省事,麻婆豆腐和米饭才是最好的搭档。” 宋观书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默默把姜菱洗澡要用到的水抬到屋里。 “够了够了,我不用洗发水,简单用清水洗一下头发,两盆水足够。” 自从上次用了有臭味的洗发水,姜菱对日化厂自己生产的洗发水有了心理阴影,她宁可用清水冲洗,也不愿意用洗发水。 听宋观书说,洗发水会有异味,是因为用了劣质的原材料。 作为财务处的一员,经常要审批采购科采购的原材料单子,她知道厂里用的原材料都是国内目前能用上最好的。 至于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让最好的原材料变成了劣质材料,那姜菱就不清楚了。 只是,她开始怀疑自己厂里生产出来的产品。 当你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暗处可能已经出现了无数只蟑螂。 同理,当她发现厂里生产的洗发水存在质量问题时,可能其他的产品同样存在问题, 她可不愿意把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用在身上,有臭味都是其次,万一用完之后脱发怎么办。 姜菱每天都掉很多头发,以前找不到原因,现在她怀疑是洗发水的副作用。宋观书每天铺被子之前要在炕上捡头发,把她无意间掉的头发收集起来,颇为嫌弃地扔进垃圾桶里。 洗完澡躺到炕上,姜菱算了下自己的工资,再过一个月就能攒够去黑市上买收音机的钱了。 家里的开销几乎全部由宋观书负担,姜菱只偶尔买菜,她每个月的大半工资都能够攒下来。 躺着酝酿了一会睡意,发现宋观书既没有上炕,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看书,他坐在桌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姜菱穿着清凉的睡衣,从炕上跳下来,凑到他身边。 走近以后,更加疑惑了,桌上摆着一堆瓶瓶罐罐,“这是什么?” 宋观书不答,“你先去睡,我很快就忙完了。” 他既然不说,姜菱也不再多问,反派他有很多秘密,估计这人又想要搞事了吧。 “你忙完了早点睡,明天还得早起上班。” 说完,她格外想念后世的双休制度,明天是周五,但对她来说只是周四。 宋观书低低应了一声,“好。” 第二天清早,姜菱艰难地从炕上爬起来。 她都不知道宋观书前一天晚上什么时候上炕睡觉的,她睡着的时候,对方还在忙碌。 这人不愧是反派,睡得比她晚,还能起得比她早。 姜菱嘴里叼了块鸡蛋糕,“家后面那条街开了个买早餐的小摊,你每天早上准备早饭也很辛苦,明天早上你歇一歇,咱去买豆浆油条吃吧。”其实是她馋豆浆油条了。 “行。” 与此同时,北城的一座老旧筒子楼中,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孩从床上爬了起来。 佟婉月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狭小的房间,熟悉且老旧的格局,这是很多年前的她家。 具体多少年前,她已经记不清楚了。 佟婉月干脆下床跑到镜子边,镜子边上挂着年历。 1983年,这是她参加工作的第二年。 她还只是个普通的小警察,多年以后她的丈夫谢朗成为行业中的翘楚,她直到退休还只是个普通的基层工作人员。 尽管因为丈夫是谢朗,即便是局里的领导也不敢随意轻视于她,她应该对现状满意的,丈夫身居高位对待她始终如一,儿女听话懂事。 不少人都羡慕她那顺遂的一声,可佟婉月本人并不满意,她本来不应该这样的,她当初进入这个行业的时候,也曾经有一些雄心抱负,也想要匡扶正义。 可是怎么就变了呢,她结婚以后怀上了孩子,因为要照顾孩子,要照顾谢朗。 社会、家庭,还有她自己都认为应该将丈夫和孩子放在第一位,于是她渐渐从一线被调到了后勤岗位上。 她一点点被温水煮青蛙,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 她的丈夫谢朗一生勘破无数大案要案,达成了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 可是她呢,她努力了一辈子,别人说起她的时候,只会说一声:“那是谢朗的太太。” 可是,她原本也是警队重点培养的人才。 她父亲曾经是位非常著名的画家,后来在那十年中,父母双双离世。 但父母带给她的影响,却是刻在骨子里的,她的绘画水平比不得父母,却画得一手好侧写。 佟婉月接触过网络世界,曾经以为重生穿越只是天方夜谭,将领在自己身上时,才知道竟然是真的。 然而留给她伤春悲秋的时间不多,看到日期时,她想起了上一世发生在北城的一起重大夜间持枪灭门案。 凶手原本是隔壁胡城人,在胡城杀警抢枪之后,又抢劫了个储蓄所,他逃窜到北城,与受害人发生冲突之后,夜间潜入受害人家,将一家七口全部杀害,而他也在杀人之后外逃。 两城警方联合作案,历时两年,最终将凶手捉拿归案。 佟婉月捏了捏拳头,既然有上辈子的经历,她就不能再让那可怜的一家七口被杀。 她换好衣服,到局里上班。 佟婉月已经记不清楚那凶手的真实姓名了,提起笔来却能够将那人的脸给画出来。 她找到领导,把画像递给对方,“我这段时间看了胡城关于杀警抢枪以及储蓄所抢劫案的报道,根据报道中幸存者的描述,画出了这张嫌犯的侧写。” 佟婉月的领导是个干实事的人,她接过画像点头,“我会把这幅侧写让胡城那边 ???? 确认。” “年轻人,就是得像你这样勤奋上进。” 距离灭门案案发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心急如焚,顾不得迂回,“另外,我还有个想法,北城离胡城很近,嫌犯有没有可能逃窜到咱们北城来呢,如果说他逃到了北城,嫌犯凶狠异常,对北城的群众生命和财产安全是个巨大的威胁,我提议局里组织人手夜间巡查,尤其是在一些环境比较混乱的地区。” 听她提起这个,领导没有立即同意。 犯罪嫌疑人是否逃到北城,这只是个猜测。 若是只因为佟婉月的猜测,让局里上下几十号人夜里不回家,跑去巡查,真能找到人还好,找不到呢,大家白忙活一场。 过于兴师动众了。 “婉月,你先回去,我考虑一下。”她晃了晃手里的素描画像,“你放心,这个侧写我会尽快去办,如果胡城那边确认了你的侧写无误,那你可就立了大功,咱们北城警方也跟着你长脸。” 佟婉月有些不甘心地退出了领导办公室。 下班前,她被领导叫进了办公室,“我用传真机把侧写传给胡城那边,他们找幸存者确认了,说跟凶手一模一样!胡城那边已经开始对着侧写找人了,相信很快就能将嫌犯捉拿归案。” 领导邹主任的语气有些激动,“婉月,你立功了。当初挖你来警队,是个正确的选择啊。他们胡城办不了的事儿,叫咱们北城做到了,婉月这件事干得漂亮。” 意料之中,佟婉月倒没有特别兴奋,她把早上时说的要求,又重新提了一遍。 看在她才立了功的份,邹主任考虑了下说,“北城这段时间的夜间治安不太好,我跟局里其他领导商量一下,能不能各个局里合作夜间巡查,重点整治一下治安问题。就前一阵那个钢铁厂鬼魂报仇的案子,闹得满城风雨,什么女鬼报仇啊,我看就是小混混之间夜间械斗,咱北城毕竟是省会,治安问题是大问题。” 邹主任上面还有领导,她得给领导商量。 鬼魂报仇?这是个陌生的名字,她上辈子好像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是被她忘记了,还是这是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事? “谢谢领导,这事能不能快一点。” 邹主任她也不好办,但她还是劝道,“婉月,我知道你关心工作,但你先别急,我来想办法。” 把佟婉月劝走以后,邹主任就去了局里领导的办公室。 她不能说这是个小科员的建议,只说“咱们的干警抢在胡城那边之前画出了罪犯侧写,这简直打了那边的脸,万一罪犯逃到咱们北城,咱们赶在对方之前抓到犯人,这不仅是大功一件,胡城的面子里子都要丢没了。” 局里领导确实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却犹豫说道,“毕竟没有证据指向他逃往咱们北城,大动干戈,如果这人没在北城,咱们局要被其他兄弟单位嘲笑了。” 邹主任已经找好了理由,只等领导通过便可。 她把曾经跟佟婉月说过的那一套又搬了出来,咱不是找胡城的悍匪,咱是整治治安的过程中,顺便排查一下,有无可疑人员。 局领导隔空点了点她,“你啊你,一肚子鬼心眼。”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隔天上午,佟婉月就收到了夜间巡查的通知。 组长这样跟她说的,“你是女同志,按理说应该让你坐镇后方,只是邹主任特意通知让你也一起去。” 佟婉月激动地点点头,“我愿意跟大家一起去巡查,这是我跟邹主任要求的。”虽然极有可能遇到危险,但她不放心其他同事。 组长叫了声奇怪,还有人愿意主动参加这种活动,哪有正常人愿意大晚上不睡觉到处巡查。 佟婉月跟组长沟通,“罪犯穷凶极恶,手上捏着多条人命,咱们同事在巡查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 她希望能够护住那一家七口,也不想同事因此流血牺牲。 各个派出所以及分局都要抽调干警夜间巡查,谢朗作为警队新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自然会落在他的头上。 警局下发罪犯侧写,让警务人员在巡查过程中注意此人。 看到画像,谢朗立刻出现了曾经出现在姜菱家门口的中年男人。 他跟领导打听,这人犯了什么案子,听到说是系列杀人案的凶手。 谢朗心里骂了句脏话。 第27章 第 27 章 宋观书将她压在身下 谢朗赶紧跟领导汇报。 上面下发协查通知时, 各个分所领导都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毕竟没有确切消息指向嫌犯逃窜至北城,都觉得下发的协查罪犯画像有些多余。 只是多年来听命行事的习惯已经深入人心,虽然觉得多余, 却没人阳奉阴违。 谢朗到自己师父洪队长的办公室, 不顾办公室内还有人, 开门见山说道,“画像上的人, 我前两天见到过。” 要说洪队长办公室内的客人, 也算是大有来头,他是洪队长大学时期的室友。 与洪队长一身本事却仕途不顺相反, 他在工作之后顺风顺水, 年纪轻轻已经当上了分局局长。 “有什么事,慢慢说, 什么画像啊?” 李局却开口,“是才下发的,胡城系列抢劫案的凶手画像吗?” 老刑警的眼神锐利,像刀子一样, “你说你见过?在哪里见过他?你确定没有看错?” 这时候洪警官也意识到自己徒弟说的是哪件事,“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我有朋友家里住在钢铁厂家属院,我前天晚上下班的时候去了朋友家,出门的时候看见这人在他家附近, 我感觉这人有些不对劲, 还顺便问了句, 是不是家属院的家属或者职工,我朋友他们夫妻都不是钢铁厂的职工,只是租住在那里, 他们对钢铁厂的工人不熟悉,跟我说从前没有见过,具体是不是他们也不清楚。” “你确定没认错?” 越到关键时候,越要稳住,不能因为立功心切,搞出乌龙事件。 李局脸上笑了笑,“又是钢铁厂家属院。” 虽然案件不是发生在北城,毕竟同属一个系统,又是重大杀人案,作案细节他们在内部文件上看到过。 “嫌犯两次作案,一次为了枪,另一次为了钱。他抢枪的最终目标,也是为了能抢钱。他出现在钢铁厂家属院,要么是暂住在附近,要么钢铁厂有他的目标。” “目标要么是保卫科的枪,要么是财务科的工资款。” 李局拿起桌面电话打了出去,“去查一下,钢铁厂几号发工资?” 五分钟后铃声响起,谢朗也能听到电话内容,“钢铁厂上周四发了工资。” “为了钱好办,还有大约一个月的时间,要是为了枪,那就迫在眉睫了。” 李局摆摆手,让他过来,“你叫什么?” 洪队说:“他叫谢朗。” “小谢,你有朋友在家属院,你从前也去过你去那边不会引人怀疑,你打着看望朋友的名号去钢铁厂跑一趟,看看嫌犯是否还在附近逗留,也要最终确认是不是画像上的人,注意不要惊动嫌犯。” 谢朗应了一声就要出去,李局摆摆手叫他回来,“真是个急性子,我还没说完呢,我们会在你离开之后开会制定计划配合你,你从钢铁厂记得所里跟大家商讨对策。” 谢朗离开前,李局特意沉声嘱咐,“尽量留活口,但更要保护好自己和群众的生命安全。” 谢朗快把个自行车蹬成了风火轮,为了掩盖目的,他还不忘跑去供销社买了条鱼。 鱼被挂在车把上,因为骑车速度太快,鱼不停地拍打自行车横杆。 买的时候还是活鱼,等到了姜菱家时,鱼快要被自己给拍死了。 谢朗没有像以前那样,骑着自行车直接进院,他在门口下车,把自行车推进院子里。 在下车时,他不经意地回头张望了一下,没有在附近看到嫌疑人。 他大声喊道,“宋哥、姜菱,我今天路过市场,看见鱼特别新鲜,今晚吃鱼吧!” 正在默默备菜的宋观书听到谢朗声音时,眉头微微皱起,这人怎么又来了。 自谢朗进门,院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他手里拎着条半死的鱼,“快过来搭把手,把鱼接过去。” 姜菱应了一声,跑出去接鱼。 宋观书冷眼瞧着,不过是停个自行车,有必要搞得那么兴师动众吗。 她手里拎着鱼,献宝一般跑回来,“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宋观书凉凉地说,“去买肉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高兴。” 然而姜菱没听见他这带着酸味的话,姜菱把鱼扔进空盆里,就跑了出去。 李君在谢朗进门后,就密切关注对门的动态。 陈麻子一直没有动手,她不知道对方是胆怯了,还是有别的计划。 距离陈麻子的三天之期越来越近,她害怕陈麻子没有按照她的计划来,反而想要强硬地把她带走。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应该报警。 姜菱这个贱人的朋友是公安,这人来家里找姜菱和宋观书,现在就应该是她报警的最好时机。 不知道陈麻子有没有在暗中监视她,如果她去派出所报警,对方有可能会知道。 至于说陈麻子,他在谢朗上门之后,就有些打退堂鼓了。 倒不是说害怕公安,他这种悍匪,如果有敬畏之心,就不会做出杀警夺枪的事儿。 他是担心李君把他卖给警察,正好演了一出请君入瓮。 “今天怎么又想起我们了?” 谢朗看了眼院子里还有外人在,有些话不好开口,他只打哈哈道,“想吃宋哥做的菜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小瓶白酒,“今晚一起喝点。” 姜菱回到厨房,跟宋观书商量,“今晚再加个红烧鱼?” 这时候又想起他了,他轻声说道,“看你的态度,我还以为他不仅能给你买肉,还能做饭呢。” 姜菱听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不过能感觉到,宋观书好像不太高兴,她哄着人说道,“我来处理鱼,不用你动手。” “你处理不干净。” “可别小瞧我。” 宋观书看向谢朗,淡笑道,“姜菱不会处理鱼,杀鱼处理鱼鳞,这些你应该会做吧,我要忙着炒菜,可能要麻烦你了。” 谢朗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在家的时候他妈都不用他干厨房里的活儿。 但是宋观书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谢朗没把话说得太死,“我可能做得不太好。” “我来教……” 宋观书没有给她指导谢朗的机会,他“你把蒜剥了,炖鱼的时候要用。” 姜菱哦了一声,坐在灶坑前的小板凳上扒蒜。 “她要剥蒜,我来教你,很简单,你一定能学会。” 谢朗不解:“宋哥不是忙着做饭。” “没关系,指导你,不需要耗费太长时间。” 有了谢朗的加入,这一顿饭做得做得格外艰难。 好悬赶在天黑之前出锅。 谢朗掏出白酒,家里没有喝酒的杯子,就用饭碗替代,他给宋观书和姜菱各倒了一小碗。 他把碗里的酒一口干了,才说,“其实今天是有事找你们。” 宋观书:“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请讲。” “前几天在钢铁厂家属院,发现了一个疑似是系列抢劫杀人犯的嫌疑人,警方不清楚这人为啥会出现在钢铁厂附近,这人非常危险,你们一定要小心。” 姜菱回忆原著,没有找到相似的情节。 她不懂,这是被她蝴蝶出来的嫌疑人,还是原文中没有提到过的这个人。 正思索间,就听宋观书问,“这个人犯了什么罪?” 谢朗摇了摇头,“别提了,杀害警察抢劫储蓄所,简直罪大恶极。” 谢朗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就是这人,你们进出见到他,一定要小心。” 这张画像,是谢朗从所里偷出来的。 “是他?” 姜菱和宋观书都想起了,他曾经在坟山参与过挖宝,像是个小头目。 前几天还出现在他们家的附近。 “你们认识他?”谢朗连忙问,他以为这嫌疑人在钢铁厂家属院落脚,姜菱和宋观书都知道这人,如果这样就好办了。 姜菱说,“在家属院见过他两次,最近的那次就在家门口,你有印象吗,你还问了我那是不是钢铁厂的职工或者家属。” 谢朗当然有印象了,“对,我就是凭着那一次,认出他的。” 说完,他又问,“你也觉得画像上的嫌犯,跟那个男人有九成相似对不对?” 姜菱心底是觉得很像,是一个人。被谢朗这么一问,她又开始不确定起来,“大概吧。” “宋观书,你说呢。” 要说记忆力,宋观书是他们这里面最好的,他还记得这几次见面时,那人穿了什么样的衣服鞋子。 与谢朗有关,他不太想回答。 只是姜菱问了他,他不情愿地说道,“如果画像没错,就是这个人。” 白皙如玉的手指在图像的脸上点了点,“那个人的颧骨上有一颗黑痣。” 姜菱和谢朗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那人脸上的黑痣应当不是特别明显,就连模拟画像上,也只是轻轻一点。 谢朗没忍住感叹,“宋哥,你太牛了,怪不得你能一次就考上大学。” 姜菱忙跟着点头,“那可不,宋观书他很厉害的。” 被夸很厉害的宋观书并没有很高兴,听着这两人默契地齐声夸他,他反而觉得这夸奖有些刺耳。 “既然宋哥说了,那也能够确定,那个人就是嫌犯。”谢朗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等会我回所里跟领导汇报这一情况。” 谢朗是真的很喜欢喝酒,他再要喝的时候,姜菱一巴掌拍下他想要给自己倒酒的手,“别喝了,醉酒误事。”不仅耽误工作,她和宋观书的小命还拴在裤腰带上呢。 谢朗的酒量很差,只喝几杯就醉,容易醉还喜欢喝,堪称人菜瘾大的典范。 谢朗把下午时候领导分析的内容,毫不保留地分享给姜菱和宋观书,让他们能够多了解凶犯。 姜菱聊天时不忘吃鱼,“要是说起抢枪,我们家前面住着的是钢铁厂保卫科的科长,我们家西边的邻居也是保卫科的,这人在我们家附近出现过,有没有可能把他们俩当作目标呢。” 这是谢朗这个人外来人所不知道的消息,他正色说,“你提供的情报非常重要,等会儿我会跟领导反映。” 至此,谢朗心中的天平倾向于嫌犯想要抢枪,把保卫科当成目标。 从姜菱口中得知,这位刘科长家里只有四个人,夫妻二人和两个孩子。 而苗家的人口众多,兄弟四个,除了老四尚未娶妻外,其余三个都结婚生子,林林总总加起来十多口子人,从稳妥角度来讲,刘科长会是更好的下手对象。 这下谢朗连饭都来不及吃了,他把随便扒拉了两口,嘴巴里塞得很满,“我先回去了,你们注意安全,晚上别睡得太死,锁好门窗,我同事晚上会在附近巡逻,宋哥麻烦你照顾好姜菱……总之,万事小心。” 虽然这是男主,应该不会出现意外,但气氛已经烘托到了这里,姜菱叮嘱道,“你在路上要小心,毕竟如果那人想要抢枪,你也在他的目标范围内,你在路上一个人,他下手反而更方便。” 谢朗应了声,“知道了,我挑热闹的街,绝对不图方便走小路。” 尽管跟谢朗关系算不得亲密,在他走后,姜菱却有些吃不下饭了。 她第一次感受到,公安干警时刻与危险作伴。 看书时惊险刺激的情节,落进现实中,她有些替朋友担心。 宋观书没有被影响到,照常吃饭。只看她这食不下咽的模样,很是碍眼。 他跟姜菱说,“吃饭的时候要专心。” 晚饭有鱼有肉很是丰盛,姜菱却说,“算了,不吃了。” 宋观书抿抿唇,到底没再说什么。 晚上躺在炕上,姜菱还记着谢朗说过的话,他说晚上别睡得太死。 她看了眼宋观书躺着的方向,关了灯以后房间一片漆黑,看不清这人睡着了没。 她试探地问了句,“宋观书,你睡着了吗?” 半晌没得到回复,还以为这人已经睡着了,结果听到了一声,“还没。” 姜菱盘腿坐起来,“你说,那人会在咱们家属院动手吗?我觉得,他踩点应该需要一段时间,应该不会这么迅速,最好在公安部署好一切之后,他再动手,被抓了个正着。” 宋观书的声音有些低沉,“不清楚,只是他想动手,大概率会选择夜晚。” 夜间是警惕心最低的时候,即便有几声枪响,人在睡梦之中,不会注意到。 晚上的时候,路上没有行人经过,逃窜十分便利。 姜菱被说得有点害怕,她和宋观书一个反派另一个是炮灰,都属于没有主角光环的那类人,想要活命不仅不能给主角添乱,平时也得保护好自己。 姜菱摸黑翻到了剪刀和水果刀,分别塞到她和宋观书的褥子之下。 宋观书颇为不赞成地说道,“那个人有枪。”言外之意是,这些东西都没用。 姜菱一本正经说道,“十步之内,枪快。” “那十步之外呢?”宋观书以为她会说刀快, “枪又准又快。” 宋观书沉默一瞬,才说,“那你还?” “图个心理安慰呗。”不然怎么办呢,枕头下压一杆枪,更有用,那也得她有啊。 跟宋观书聊到了半夜,都是些没有营养的内容,姜菱心里却放松不少。 她正准备躺进被窝里,听到了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她的神经迅速紧绷,她立刻弹跳起来。 “你听到了吗?” 宋观书他也坐了起来,“听到了。” 两人从窗帘正中的小缝往外看,院子外很明亮,快到十五了,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 透过玻璃的反光,隐约能看到,对面的窗户玻璃碎了一块。 没过多久,东厢房的门从内打开了,李君只披了件外套,就从屋内走了出来。 她不仅出了屋子,还打开了大门。 这举动实在是奇怪。 “你说,她这是干什么?” 姜菱回头看向宋观书,想要他用聪明的小脑瓜分析一下。 回头时,才意识到他们俩的距离很近,近到姜菱能够感受到宋观书清浅的呼吸,正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后颈。 李君做了个梦,梦中陈麻子硬要把她带走,她逃脱无果,最终被打晕带上了南下的火车。 这于她而言,简直就是噩梦。 惊醒时,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她正想应该怎样脱身,就听见了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出于直觉,她立刻意识到,这有可能是陈麻子找她的信号。 依从内心来看,李君并不想出去见陈麻子。她又害怕自己不出去,这人做出什么极端的举动,她的两个孩子都在家里,她不敢赌。 李君心里有苦难言,她只得打开大门,就在门口看见那张对她来说犹如噩梦的面孔。 陈麻子还不清楚警方的行动和部署,但谢朗出入姜菱家,给了他一个警醒,这是个公安经常出入的地方,他曾经被公安看到了脸,这个地方他不能久待了。 他准备赶紧离开北城,至于说替李君除掉死敌,这对他来说是顺手的事,但他还是不想为了外人惹麻烦。 “带上你的行李,咱们走。” 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吗? 李君当然不能跟他走了,真跟着他一块私奔,死在哪里都没人清楚。 她想要尽量拖延时间,“那两个贱人都没死,她们还活着,我就不能跟你离开。” 陈麻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李君心中已经很害怕了,眼神却毫不退缩,她在赌这个男人心里有她。 陈麻子暴躁地抓了下头发,“真是麻烦。” 说着他拿出手里的枪,就要往院子里进。 在他进院子之前,李君叫住人,“等会儿,你不要杀其他人,只杀那两个贱人就成。” 陈麻子冷冷地扯了一下嘴角,“想不到,你还是个心善的人。” 李君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嘲讽,她在思索脱身之策,这是她家,孩子还在家里,为了孩子的安危,她不能惹怒这人。 或许她可以等陈麻子杀韩瑞雪的时候,高声喊邻居出来。 没错,这是可行的。 姜菱和宋观书守在窗户边,没等到李君回家,反而等到了个陌生男人。 这张熟悉的脸,两人傍晚的时候,还在谢朗拿来的画像上看过。 姜菱在过于紧张的情况下,抓住了手边的东西。 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宋观书的手臂被她牢牢抓在手里。 晚上跟宋观书闲聊的时候,姜菱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人今天晚上动手,更没有想到,他会直奔她们家。 这时候,姜菱的大脑已经装载不了太多内容了。 书中,不管是原主还是宋观书,都没有遇见这件事啊。 刚才还兴致勃勃地给自己和宋观书各准备了个武器,可看到这人手里拿着枪的时候,她大脑一片空白。 总不能拿着把剪刀就跟人火拼,刚才她跟宋观书说的话还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不管是十步之外,还是十步之内,能打败枪的,大概只有加特林了。 正在这时,宋观书从放在炕梢的小盒子里,翻出了个小东西。 这盒子一直放在那里,姜菱好奇,但是从来没有打开过。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姜菱也很好奇,宋观书这个反派会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掏出什么东西来。 她定睛一看。 这不就是后世的呲水枪吗,她小时候也玩过这个。 姜菱严重怀疑,他是想要把坏人给萌死。 宋观书没有错过姜菱眼中流露出的怀疑神色,他素来不喜欢解释,这次却破天荒说道,“是硫酸。” 姜菱:要是这样的话,我们也并非只有死路一条。 夜晚静谧,陈麻子暴力破门的声音不小,却没有惊醒睡梦中的人。 陈麻子从不认为杀个人有什么难的,直到破开两扇门以后,迎接他的不是炕上睡得像死猪的夫妻俩。 他刚进门,就被说不清什么东西泼在了脸上,这玩意灼烧他的皮肤,火辣辣的感觉刺痛着。 陈麻子是个很能忍痛的人,这时候却痛得难以忍受。 他端起枪,朝着奇怪液体来源的方向射击,刚扣动扳机,就感觉到与往日不同的生涩感。 然而,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手心传来一股热浪,猎枪的零部件炸开,有几个部位被气浪崩到了他的身上,深深的扎了进去,才受过伤的面部,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他已经说不清,到底哪个部位更痛。 疼痛超过了生理极限,他蜷缩在地上打滚。 姜菱举起椅子,把地上的人砸得失去了意识,这才松开手。 她赶紧去扶起宋观书,“你还好吧。” 枪支炸膛时,炸开的零部件四散,宋观书眼疾手快将她压在身下,但是不知道枪体的哪个部位划破他的手臂,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宋观书捂着流血的手臂,“我没事,叫人来。” “有没有人啊!着火了!” 公安夜间时,秘密在钢铁厂附近巡逻,在听见有人喊着火,他们迅速朝着声音来源跑去。 炸膛的动静不小,许多人在梦中被惊醒,还以为是厂子那边的动静,都没有当回事,听到喊着火了的响声,出于自身安危的考虑,迅速从房间内跑了出来。 公安夜间时,秘密在钢铁厂附近巡逻,在听见有人喊着火,他们迅速朝着声音来源跑去。 佟婉月听说嫌犯曾在钢铁厂家属院出没后,自愿加入夜间巡逻小队。 因着就在附近巡逻的缘故,公安干警们比钢铁厂保卫科先一步抵达现场。 跟其他同事一起循着声音找过去,看清楚有人受伤,公安们赶紧跑过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而佟婉月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在看清楚受伤人是宋观书时,神色一凝。 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今天发生的事情,又有多少是他的手笔呢? 第28章 第 28 章 这个床,睡两个人,会很…… 谢朗不在夜间巡查的队伍中, 在派出所的时候,他不小心给外人看了嫌疑人画像的事情秃噜了出去,然后被指违反保密规定, 被领导要求在所里写检查。 哪怕他跟领导申请了, 能不能延后再交检查, 先让他参与案子,等结案以后再上交检查。 领导不给通过申请, 谢朗没办法, 在同事们在各地巡查的时候,他咬着笔头, 坐在办公桌前艰难地写着检查。 灯亮了半晚上, 信纸上就只有个标题:检讨 他的心早就跟着同事们一起飞到了钢铁厂,谢朗这时候还不知道, 自己都错过了什么。 公安将宋观书和姜菱围住,“着火?哪里着火了?” 姜菱从谢朗口中听说过,有公安干警夜间在周围进行巡查,看这些人腰间都别着真家伙, 她指着屋子里,声音中带着颤抖,完全是被吓到的模样,“刚才有个人,手里拿着枪, 闯入了我们家。” 几人心中一震, 出现在钢铁厂家属院, 手里还拿着枪,是胡城系列案的嫌疑人无误了。 从听到的传闻中,可以知道, 这人凶悍异常,几人顿时带上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佟婉月作为女同志,被留下来照顾姜菱和伤员。 跟着她一起被留下的,还有位老同志。 其余十几人端着枪,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子。 看见屋子里的地上躺着个人,几位公安仍不敢放松警惕,慢慢试探,直到看清楚已经面目全非的男人,几人沉默了。 “枪口向上!枪口向上!” 这人腰间别着枪,老公安迅速上前将他腰间的家伙卸下来,即便人已经昏迷,也不敢完全放松警惕,拿出手铐,把他铐了起来。 老公安见过不少惨烈的现场,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嫌犯这么惨,脸上已经面目全非了,身上像是筛子。 相比于外头那两个只是手臂受伤的群众,他们一时之间摸不准,到底谁是犯人,谁是凶手。 按理说,有群众受伤,佟婉月应该迅速带着人去医院。 再见到宋观书给她带来的震撼太大,以至于她一时之间没有想起这件事。 她认识宋观书,不仅认识,而且十分熟悉。 上辈子在宋观书暴露本性之前,他甚至一直都是谢朗口中的邻家好大哥。 她那时候跟谢朗走得很近,听到过很多次他夸宋观书聪明的话,遇见过他几次,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对他的第一印象,甚至比谢朗的第一印象要好。 正因如此,后来在知道他的真面目时,佟婉月会非常震惊。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人从不作案,但他享受将办案人员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他很聪明,聪明到先公安机关知道杀人凶手是谁,他故意给办案人员设置障碍。 哪怕后面过了很多年,佟婉月还是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佟婉月这么多年看过不少穷凶极恶且杀人如麻的歹徒,与那些人相比,宋观书的双手干干净净,却给她留下了最深的印象。 一个在所有人心中都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摇身一变成为所有人心中冷心冷情的疯子。 按理说,他没有真正参与任何犯罪,即便被戳穿真面目,他也只是妨碍办案。 谢朗从没有想过要杀他,但他却主动迎上了那颗子弹。 这件事,给谢朗带来了很严重的阴影,那是一颗从他的配枪中射出去的子弹,而宋观书也并非恶贯满盈的危险分子,按照规定,给予了他降级处分。 在心理层面,谢朗误杀了视作兄长的人,即便这个人不是个好人,但他没有害死过人,没有坏到要用命来抵的程度,他经常能梦到这个人。 如果这就是宋观书自尽的目的,那他赢了。 只是宋观书如此不重视自己的生命。 他只是失去了一条命,却给谢朗带来了一生的噩梦, 这真的值吗? 读不懂的人,佟婉月一律按照疯子处理。 她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这么早就遇见了宋观书。 还有——姜菱。 时间过去了三十多年,佟婉月只是隐约记得,印象中有一个谢朗曾经喜欢过女孩,后来却走上了歧途。 年轻时候听说这个消息,心中满是义愤。 当经历过更多的事情,再想起这个姑娘的时候,心中便只剩下了惋惜。 尤其是她的女儿成年之后,作为母亲,她想只是没有正确的引导,所以她才会走上那样的一条路。 姜菱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物,春天的夜晚还有些凉。 她的头发披散在肩头,露出尖尖的下巴,像营养不良似的。 跟宋观书这个疯子做夫妻,她一定很可怜,佟婉月看着一阵心疼,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姜菱身上。 姜菱身上一暖,感觉到带着香味的衣服,盖到了她的肩头。 佟婉月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怕,我们都在。” 姜菱还不知道,站在她面前的女孩就是女主佟婉月,她只觉得这个女警的眼神很温柔,像妈妈似的。 正出神时,听见宋观书轻轻地吸气声,想起这人胳膊上还有伤,这是因为她才受的伤,“怎么样,很疼吗,去医院吧,那人的枪肯定很脏,上面说不定还有铁锈,得去医院打破伤风针。” 诸位邻居们听见响动起身,在自家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火苗,出于热心肠,端着装着水的盆子出来了。 走在街上寻找,是谁家着火了,看见孙老头家的大门开着,以为是他们家着火了。 房东老孙头爷孙早就醒了,老孙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透过窗户看见自家院子里进了一群人,这些人气势汹汹人高马大,手里还拿着家伙事。 公安们都穿着便衣,他还以为是进劫匪了,解放前没少听说这件事,虽然这些年没听过,但万一呢。 他吓得捂住了小孙女的嘴巴,让她不要发出声音。 看着邻居们都到了,他才敢出门。 刘科长作为邻居之中的主心骨,询问道,“哪里着火?你们又是谁?” 佟婉月掏出自己的证件,“公安办案,辛苦大家出来一趟,这里没有着火,诸位可以回家了。” 本来大家还没有说一定要留下来,听到公安说发生了案子,瞌睡虫瞬间消失,都不想回去睡觉了。 “麻烦各位配合我们工作,无关人员请尽快撤离,不要影响我们办案。” 刘科长和苗老三把邻居们都轰了出去,自己却留了下来,“我们是厂保卫科的,有什么需要厂里保卫科配合的吗?” 听到是保卫科的,佟婉月倒是没有把人赶走。 李君一直在外面猫着,她听见了一声枪响,以为是陈麻子得手了,正想着陈麻子去杀韩瑞雪的时候,她应该怎样逃掉,就听到了姜菱喊着火的声音。 怎么回事,难道刚才姜菱没有被杀,可她听到了枪声。 不是姜菱,还能是谁? 正想着应该怎么办,就看到一大群人气势汹汹跑进自家院子。 不清楚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但李君心头莫名出现不好的预感,陈麻子一直没有出来,难道那声枪响,死的人是他? 如果死的是他,那倒也不错。 对她和孩子有威胁的人死了,比死的是姜菱还让她高兴。 只是李君搞不懂,陈麻子他手里可是有枪的,他怎么会死呢。 到底是姜菱还是宋观书,是谁这么厉害。 想起这两人斯斯文文弱不禁风的美人灯模样,李君觉得不可能是他俩其中的任何人。 她在外面草垛里趴着,始终没等到回家的机会。 各位邻居们拿着盆来家里救火,这可让她逮到机会,她趁机混进大部队,所幸天黑视野差,大家刚睡醒迷迷瞪瞪,也没有注意到身边还混进来了个她。 别人不知道,姜菱是知道的,在各位邻居们撤离之后,她指着衣衫同样单薄的李君说,“李君大姐,请问为什么你要睡觉睡到一半,打开了院门,在你打开院门之后,那个持枪的恶徒就进了我们家。” 本来姜菱没有怀疑李君跟歹徒认识,刚才脑子里一直想着脱身之策,没有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她只是气愤这人打开大门举动,说的时候才意识到,鬼子八成是李君给引来的。 佟婉月原本温和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无比锐利,她刚才进到院子的时候还在疑惑,这家为什么晚上的时候既不关门也不锁门,现下终于找到了原因。 合着是有人把院门给打开了。 李君没想到姜菱会知道是她把门给打开了,她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 这时,冒着生命危险去屋子里逮捕嫌犯的公安把死狗一般的凶手给拎了出来。 在院子中,没有见过陈麻子惨状的几人眸光一滞。 这个人,是凶手? 为首的公安冲着佟婉月点头,“缴获一支51式手枪,跟胡城案被抢的枪是同一类型,带回去确认编号以及弹道检测。另外,还缴获了半支猎枪。” 佟婉月不解,“为什么是半支?” “其余部分炸成渣了。” 佟婉月: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枪里面塞的是子弹,不是炸弹,怎么会炸呢。 那公安耸肩,“不信你就去看呗。” “两位同志,可能需要你们配合调查。”他们都想知道,嫌疑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以的,配合警官办案,是我们应尽的职责。” 多么善解人意的话,无端让人生出好感。 佟婉月眼底泛出笑意,她就说姜菱原本是个很不错的姑娘,肯定是被宋观书给带坏了。 “只是,我爱人他受伤了,可能需要先去医院包扎上药,还要打破伤风的针。” 公安干警都是非常的善解人意,对待嫌犯时,尚且要顾及嫌犯人权,更何况这两人是配合调查的普通群众。 “可以,正好陈麻子也得去医院,咱们一起去。” 临走前,宋观书的视线落在了姜菱身上不属于她的外套上,“抱歉,请稍等一下,我们这样去医院不合适,能否让我们去换件衣服。” 其实,他没必要换衣服,这人哪怕是睡觉的时候,都穿得严严实实。 佟婉月对宋观书的防备很重,下意识觉得这人想趁机做什么事情,干脆地说道,“不行。” 同行公安拍了拍她的肩膀,“婉月,你太紧张了,放轻松。” 他冲着两人歉意一笑,“换衣服当然没问题,还请你们两位换衣服的时候,不要破坏现场。” 佟婉月只好妥协,“换衣服也行,但要在我们同事的陪同之下。” 老民警呵斥她,“婉月!”他们又不是犯人,犯不着的。 “抱歉我们的年轻警察第一次遇见大案,有些反应过度了。” “没关系的,可以理解。”宋观书揽着姜菱回去。 家里狼藉一片,地上有一摊血迹,枪支炸膛的时候,碎片崩得到处都是。 姜菱有话想问宋观书,因着外头有人的缘故,怕被听见了,只能赶快换衣服。 “你胳膊还好吗。” 宋观书低头看了眼被姜菱简单包扎过的手臂,时间紧急,裹在伤口外的是她计划明天穿的上衣,碎花的衣服上浸染出一点点血迹,“还行。” “不知道他们开没开警车,如果开车出来,还能快点。” 姜菱出来的匆忙,忘记了佟婉月的外套,宋观书没有忘记,他深吸两口气,举起她的外套,递到外面,“这位警官,这是你的衣服,谢谢你把外套借给我爱人。” “谢谢你啊,同志,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姜菱出来的匆忙,来不及扎辫子,只把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很是青春。 “我叫佟婉月,你叫我婉月姐,或者佟公安都可以。” 看外表和行事风格,佟婉月觉得姜菱一团孩子气,像是个小妹妹,她便觉得姜菱的年纪比她小。 但实际上,姜菱和谢朗是同学,两人同岁,佟婉月比谢朗还小一岁,她的年纪也比姜菱要小。 听到这名字,姜菱差点愣住,这不是女主吗? 还以为,要过上很长时间才能跟佟婉月见面,没想到竟然这么早。 “婉月姐。”姜菱大方叫道。 佟婉月没忍住摸了摸姜菱的头,“真乖。” 女主的手可真温暖,姜菱笑眯了眼。 宋观书淡笑道,“抱歉,我的胳膊有点疼,我们能尽快去医院吗?” 哦对对对,“要赶快去医院。”姜菱问,“同志你们开警车了吗,他胳膊要尽快处理。” 佟婉月心中冷哼,真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她要看好姜菱,可不能让她被宋观书带入歧途。 这次出来执行特殊任务,怕警车会惊动陈麻子,于是就没有开警车,大家骑着自行车过来的。 宋观书胳膊受伤,不能骑自行车,他被安排在一个老公安后座上。 同为女同志,载着姜菱的任务,自然落在了佟婉月的头上。 佟婉月不是个爱说话的性格,姜菱对于她非常好奇,一路上问了佟婉月很多问题,有些问题逗得她哈哈大笑。 宋观书就坐在老公安的后座上,默默听着身后传来的笑声。 所幸,钢铁厂是大厂,附近就有职工医院。 半夜两点多钟,医院急诊值班的医生护士都已经找地方睡觉了。 晚上来急诊看病的人不多,更何况是凌晨这个时间。 医生护士在睡梦中被叫醒,见到进来个男同志,生得斯文俊秀,手臂胳膊上的衣服露出一点点猩红的血迹。 医生吓了一跳,赶紧让护士取工具处理。 姜菱不敢看这个,刚才包扎的时候,是硬着头皮上。 她偏过头不看,明明没有看到伤口,受伤的也不是她,她却“疼”得龇牙咧嘴。 佟婉月微笑地看她,觉得她真是可爱。 医生忙着给宋观书伤口消毒上药,转头又被抬进来了个面目全非的人。 医生上药的手一顿,重重摁在了宋观书的伤口上,他重重吸了口气,引得不敢看伤口的姜菱闻声回头。 “怎么了?很疼吗?” 宋观书扯出了一抹勉强的笑容,“我没事,大夫也不是故意的。” 佟婉月眉头越皱越深,上辈子宋观书受了致命伤还能发癫,像个没事人似的。 这不过是道小伤口,就能疼成这个样子? 姜菱瞪了眼这位走神的大夫,“麻烦你上药的时候,稍微小心一点。” “不好意思啊。”这位大夫知道是自己的错,认错的态度很好。 当然,也有很大原因,公安们别在腰间的铁家伙带来的震慑作用。 给宋观书绑上绷带后,医生让护士也来帮忙,“快来人,来了个大活儿。” 因着有人吩咐说,“别让人死了就成,他需要活着接受人民的审判。” 他对待这病人不像普通病人那么尊重。 为了方便保存,硫酸被稀释,陈麻子没有露出骨头,只是脸上和身上有不同程度地被浸蚀。 此刻,各级领导都收到了从医院打来的报喜电话。 大半夜被吵醒,没有一个人有怨言,这可是个大好事。 不光立了功,还打了麻城的脸,你们没有抓到的凶手,被我们抓到了。 “两位同志,关于今晚发生的事情,请你们如实回答。” 他俩不是犯人,所以只是找了间空病房,进行问话。 虽然不是犯人,怕他们俩串供,问话是分开进行的。 “今晚发生了什么事?” “同志是这样的,我们有朋友在你们系统内工作。” 佟婉月想,姜菱口中的这个朋友应该是谢朗。 “他曾经在我们家门口见过陈麻子,今晚他来过家里让我们小心一点,说是这个人很凶狠。” 姜菱怕有些内容涉及谢朗的保密协议,没敢全说。 宋观书就不一样了,有啥说啥十分坦诚,他是个配合警方办案的好同志。 从看到画像,再到姜菱半夜紧张的睡不着,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然后对门的李君走了出去。 问话的公安神色一凛,他们急着去医院,离开的时候没有带上这人一起,现在看来这个李君是同伙的可能性很大。 其中一个公安离开了病房,让同伴回去将人带回局里。 姜菱和宋观书在警察到来之前,关于令陈麻子最初受伤的东西,两人之间进行了一个简单的对话。 不能隐瞒,因为肯定是瞒不住的。 “我爱人做实验剩下了一些,没舍得扔,一直留在家里,没想到这次用到了。” 佟婉月对姜菱这话持有怀疑态度,但她不认为是姜菱撒谎,她觉得是宋观书骗了姜菱。 姜菱特别单纯,她不知道枕边人是个怎样的疯子。 同时,佟婉月心中庆幸,多亏宋观书别有用心在家里存了硫酸,要不然面对持枪的凶徒陈麻子,还不知道他们要怎样面对呢。 佟婉月清楚宋观书的真面目,才会如此怀疑他,审问他的两位公安在得知他大学所学专业后,便没有怀疑他话中的真假。 这两个受害者没有理由撒谎的。 至于说会觉得对嫌犯下手太狠?抱歉,他们并不会这么想。 同时,他们还得感谢这俩小年轻呢。 这嫌犯手上握着人命,公安进行抓捕的时候,一定会进行誓死抵抗,甚至因为被抓住了只有死路一条,可能会抱着多带走两个公安就赚了的心态。 这对他们每一个公安都是 虽说选择了这一行,就选择了跟危险作伴,能活着谁想死呢。 “他的枪不知道为什么炸开,我爱人在保护我的时候还受伤了。” 听见姜菱有些愧疚地说,“我看见枪,太害怕了,怕他拿枪杀我们,就拎起板凳打了他两下。” 她吸着鼻子,眼眶发红,“看见他昏倒之后,我就没有再打他了。” 佟婉月安慰她,“你做得没错,遇见歹徒千万不能手软。” 她想起后世经常听过的一句话,说道,“宁进法院,不进医院,你做得很对。” 姜菱正沉浸在表演当中,都没有注意到佟婉月说了句后世流行的话。 这话实在不像一个警察说的,一同审问的公安多看了佟婉月两眼。 两人结束问话时,天已经亮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夜没睡,倒也没觉得困。 姜菱回到宋观书所在的病房,问他的想法,“你想在医院多住两天,还是打完破伤风疫苗后回家休养?” 钢铁厂的职工医院没有破伤风疫苗,需要去市人民医院去打。 按照姜菱的想法,最好还是回家住。 昨晚医生说过,他只要按时来医院换药就行,住在医院哪哪都不方便,还是回家住着更舒服。 宋观书的视线落在姜菱发红的眼眶上。 她哭了? 佟婉月一拍脑门,想起了前辈叮嘱她的事情。 “抱歉,你们现在还不能回家,你们家是案件发生的现场,我们需要对案发现场进行勘察,大概三五天的时间。你们如果回家休养,我们的同志会打扰到二位,而且案发现场需要维持现状,你们回去,势必会打乱现场。” 宋观书不喜欢医院这地方,很脏,人来人往,还很吵。 他带上了假笑,在说到夫妻俩字时,他加重了咬字,“我们夫妻二人住在医院,不太方便。” 佟婉月这边也提供了她能想到的最好解决方案,“先在我们局招待所住两天怎么样,我们会尽快勘验现场,让二位回家里住。” “那就麻烦你们了。” 佟婉月咬牙切齿道,“怪我们没做好工作,让两位受惊了。” 跟领导申请之后,佟婉月就拿着局里盖过公章的介绍信,把两人送进了招待所。 进去以后,姜菱才发现,这好像不太方便。 招待所虽然装修得很好,但是这床比不得炕上宽敞,炕上能轻轻松松睡下两个人。 这个床,睡两个人,会很挤。 第29章 第 29 章 宋观书能够清楚感知到她…… 这招待所的规格很高, 三餐都由服务员送上门来。 两人吃完中饭后,姜菱有点困了,昨晚一整天没有睡觉, 现在难免会困。 姜菱打了个哈欠, 看向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看报纸的某人。 招待所没有他惯看的专业书, 却提供每日的北城日报,他进来之后已经看了很久报纸。 姜菱没忍住赞了一声, 哪怕穿着朴素, 这人身上的贵气却是压都压不住的。 坐在装饰考究的招待所的漆皮沙发上,就像是哪家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姜菱问他, “你身上受了伤, 要睡一会儿午觉吗?” 宋观书哪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他说, “你睡吧,我不困。” 听见这话,姜菱满意地霸占了唯一的床,“那我先睡一会儿, 等会儿换你去睡。” 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她再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金乌西坠,床边的座钟显示四点半。 宋观书不在房间内,姜菱还以为他在卫生间, 许久没有听到动静, 她喊了一声, “宋观书——” 房间内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姜菱昏昏沉沉地从床上爬起来,房间内仔仔细细找了一遍,就连角落都没有放过, 没有看到宋观书的人影。 她刚刚睡醒,人还不太清醒,没有看到沙发的报纸上有一张写了字的白纸。 宋观书打开门,就看到盘腿坐在床上,头发乱七八糟,眼睛都没有睁开的姜菱。 他进门后,顺手开了灯,房间内亮堂了起来。 姜菱眯着眼睛,问他,“你去哪儿了,我起来没有看见你。” “关于昨晚的事情,他们还有事询问,就把我叫了出来。”宋观书眼底闪过一丝懊恼,“我给你写了纸条,交代行踪。” 他拿起正静静躺在报纸上的纸条,“怪我,应该放在更加醒目的位置。” 姜菱搓了搓脸,“没关系的,你现在回来就成。” 她又问,“叫你过去,又问了什么,昨天的问话还不够详细吗?” 宋观书把被她睡乱的被子叠起来,将床恢复至两人早晨进门时的样子。 姜菱身上懒洋洋,打不起什么精神,就瘫在床头看他收拾,“其实,晚上我们也要盖的,没有必要收拾。” 宋观书瞪她,姜菱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错了,您继续。” 宋观书边叠被子边说,“问了些昨晚的细节,又问了平常跟李君的相处。” 说起这个,姜菱就来了精神,她问,“你说,为什么李君把门打开以后,这人直奔咱家。” 她说话懒洋洋的,像是在撒娇,“是不是他找错人了,想去找李君,结果找到了咱家。” 宋观书无语凝噎,浅茶色的眸子眨了眨,他说,“还好,你当初没有选择报考公安大学。” “我很聪明的!” 她可是看过很多刑侦类的影视作品,各种名捕、名侦探、神探 “所以千万不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不擅长的事业当中。” 两人正说笑间,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这又会是谁? 招待所的服务员,还是来找两人的公安。 姜菱以手作梳,梳了两下头发,才冲着宋观书点点头,示意他开门。 才从内打开房间的门,就听到了一声热情且熟悉的声音,“宋哥姜菱,你们俩没事吧!” 他嗓门大,引得走廊里的服务员连连回头。 宋观书态度平淡地点点头,“还好,没什么大事。” 谢朗进门看了一圈,不方便在人家两口子的床上坐着,那就只有沙发能坐。 “我听同事说了,说是陈麻子昨晚去了你们家,这简直太凶险了,还好你们运气好。” 谢朗本来还在写检讨的,听说抓到陈麻子,还听说了凶险的过程,立刻来到招待所探望两人。 宋观书的手臂上还包着绷带,谢朗关切问道,“听说宋哥受伤了,伤口还好吧?” 宋观书平静回答,“小伤。” “去医院了吗,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好生修养就成。” 谢朗放心点点头。 姜菱:“说来还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提醒,我们晚上不会那么警觉,说不定我俩现在已经凉凉了。” 谢朗一副受之有愧的表情,“还是你们运气好,即便你俩当时不在清醒状态,那陈麻子的枪中途炸了膛,你们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他愤愤地锤了下沙发扶手,“我作为跟领导申请了去钢铁厂夜间巡逻的人员,领导不许我去。” 跟好朋友倒是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他说,“因为我把嫌疑人画像带给你们看,回去跟领导开会的时候,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领导说我违反保密守则,罚我写检讨,不写完不许参与这次的缉捕活动。” 原来这个大嘴巴早就自己透露了,昨晚佟婉月问话的时候,她还有意帮忙隐瞒来着。 姜菱于是问他,“那你的检讨写完了吗?” 谢朗理直气壮,“没写完,我现在觉得我不仅没有错,反而立功了,我回去以后就要跟领导说说。” 姜菱跟着点点头,“确实多亏了你,你是抓到嫌犯必不可少的一环。” 谢朗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了。 “嫌犯人醒了吗?能够确认这人就是胡城系列犯的凶手吗,我记得他的脸好像看不太原貌。”姜菱有很多问题想要搞清楚。“要是涉及保密协议,不方便说就算了。” 案子已经进入最终阶段,又不涉及特殊身份的人,没有需要保密的地方,谢朗捡他听说到的内容说,“陈麻子还没有醒,尽管他现在的脸看不出本来面目,但是那支51式手枪上的编号做不得假,就是胡城被抢枪的枪支编号。就算他不是陈麻子,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大晚上打着枪跑进你们家里,他是想干嘛?” 说到这里,他没忍住夸了一句,“你俩真挺厉害的。” 谢朗听同事提起陈麻子的现状,用一个惨字不足以形容病床上的他。 姜菱和宋观书夫妻,是第一个从陈麻子枪下逃脱的人,不仅活了下来,还让陈麻子生不如死。 就是他们荷枪实弹的公安干警在面对这等凶徒时,都不敢说能够全身而退,他们两个人却只是胳膊被轻微擦伤。 也不知道要说他们是运气好,还是实力强大。 姜菱也说了,“他进入院子里的时候,外面的月亮很大,我和宋观书趴在窗户上看到了他的脸,跟那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她转头看向坐在身侧的宋观书,征求反馈,“对不对?” 屋里唯一能坐下的地方被谢朗所占,他于是坐在了床边。 宋观书点头说,“是。” 谢朗还有许多话想说,只是服务员敲门送来了晚饭。 只有两人份的晚饭,他赖着不走就太没眼力见了,也影响人家吃饭。 他主动提起告辞,“我还得回去写检讨,先回去了,宋哥你一定要好好保养身体,有什么要求就跟服务员提,千万别不好意思,你们俩帮了公安大忙,大家都得感谢你们。” 抓到悍匪陈麻子,系统内从上到下参与此案的都能够立功,最关键的是没有人员伤亡,这是最值得吹嘘的地方。 就谢朗在派出所里听说到的内容,大家都非常感激宋观书和姜菱,他们俩把匪徒解决了,公安干警赶到只需要做些收尾工作。这样的受害人简直百年难遇。 “你俩在这招待所住个十天半月都没事,我回去跟领导说,应该给你们在招待所住到养好伤。” 姜菱却并不想在招待所继续住,住一两晚对她来说都很为难,还让她在这里住十天半月,这简直要了她的命。 她赶忙说,“不用的,也不能给你们添麻烦,等警方结束我们家的勘验,我俩就立刻搬回去。这里虽好,然而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狗窝。” 谢朗把这话给默默记下,等回去的时候,要复述给他领导听,让他看看咱们群众的觉悟有多高,他好意思不多给点奖励补偿吗? “你们吃饭吧,我要回去了。” 宋观书和姜菱把他送到了房间门口。 两人在漆皮沙发旁的小桌子上吃完了晚饭。 这是内部招待所,不对外开放,不是有钱就能够住进来,姜菱和宋观书是因为特殊情况才能够住进来。 单说卫生间能洗澡,这就领先同时代的大多数宾馆。 穿来小半年的时间,姜菱终于感受到了淋浴洗澡的快乐,她洗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洗完换宋观书进去洗澡。 招待所的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宋观书洗澡的时候,下楼管前台又要了床被子。 宋观书洗澡的速度就很快,姜菱才抱着被子进屋,他湿着头发走了出来。 没想到会被他当面撞破抱着被子回来,姜菱笑了笑,掩饰不自然,“我睡觉不老实,怕影响到你,就下楼跟服务员要了床被子。” 姜菱指了指床上的被子,“你盖那个,我盖这个。” 想起这人的胳膊上有伤,她的话戛然而止,“医生说你的伤口不能碰水,你洗澡的时候没有碰到水吧?” 宋观书举起缠着绷带的手给她看,“没有。” 没有碰到水就好,姜菱下巴点了点床,示意他先上床,“我还要再擦擦头发。” 宋观书的头发也没有干,他现在上床也不会睡觉,只是他没说啥,默默地上了床。 貌似,如果两人一起上床,会有点奇怪。 宋观书将被子盖在身上,给还没上床的姜菱留了一半的位置。 他躺下以后,才意识到不对劲,这床被子姜菱下午午睡的时候盖过了,被子和枕头上全都是她身上的味道。 然而这时候想到已经晚了,他已经盖过了这床被子,再还给姜菱就不太妥当。 这时候,姜菱抱着枕头和被子上床了。 宋观书只得压下想说的话。 “明天别忘了喊我起床上班,我把你的病历带上,跟厂里请个假。”命真的好苦,上了六天班终于遇到了周末,结果好好的假期,就全都浪费在陈麻子身上。 “不用请假,我还能去上班。” 姜菱打了个哈欠,“还是算了吧,我明天上班的时候给你请个假,你先休养两天,再说回厂里上班的事儿。” 她伸手把床边的台灯关上,缩进被窝里睡觉。 宋观书后悔没有把被子换给姜菱,越是静谧的环境,越能够感觉到被姜菱的气味环绕。 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下,即便已经超过三十六个小时没有闭眼,他很难睡着。 房间内太安静了,只有床边座钟嘀嗒嘀嗒的声音,还有姜菱平稳的呼吸声。 姜菱她,似乎从来没有睡眠方面的苦恼,她不管换到哪个环境,都能够轻易地睡着。 当初搬进他家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住在招待所里也是这样。 她作为一个女孩子,跟他待在同一张床上,似乎从来没有担心过他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举。 哦,不对,她是害怕他的。 这样就更奇怪了,她心里明明害怕他,却能够毫无防备地跟他睡在同一个房间里,甚至是同一张床上。 不知是不是被她的呼吸声所感染,宋观书渐渐有了睡意,在他将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腿上一凉,有什么东西,伸到了他的被子里。 在这张床上,除了他,只有姜菱。 所以他缩着身子,向着床边推了推。 然而有些人她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感觉到热源离开,她蹬鼻子上脸更加过分,刚才还只是一条腿伸了进来,现在变成两条腿。 当然,这也不能怪姜菱,她本身体温偏低,这段时间睡在热炕头,每天晚上被窝里都是热的。 陡然睡在柔暖的床上,她反而不习惯,床不会自动发热,她睡得不是特别安稳 姜菱的脚很凉,就搭在他的大腿上。 他的第一反应是后退,可是再退,他就要从床上掉下去了。 宋观书尝试把她多余的部位送回去,一伸手触到了冰凉滑腻的皮肤,睡梦中的某人并没有自觉被碰到,感觉到他手掌的热度,蹭了蹭他的手。 宋观书指尖发抖,迅速撤回了手。 始作俑者睡得正熟,并且因为腿脚迅速暖和了起来,而感觉到舒适。 却苦了宋观书,不能再向后退,也不能将她的腿送回去。 一整晚的时间,都被他用来平复心情,几乎是一种默许放任的心态,他不再管被窝里的不速之客。 天将亮的时候,他勉强能够 只是这时是一整晚,最冷的时候,自己被子里的温度快要散去,睡熟的人只有寻找热源的本能。 待在温暖之地的身体部位告诉大脑这里很暖和,于是 向着热源进军 宋观书是被怀里的凉意被惊醒了,低下头才看到被子里多了个人。 姜菱她……她竟然…… 宋观书有些头疼,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尴尬。 她身上只有薄薄的春衫,宋观书能够清楚感知到她身体的柔软。 他虽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可他也是个正常男人。 然而某人没有意识到,她只知道哪里暖和,化身八爪鱼,牢牢地缠在他身上,把他当成了个大型的暖宝宝。 在某一瞬间,睡梦中的姜菱意识到不对劲,这被窝里怎么那么暖和。 而她这睡梦中不动脑的行为,也将会在清醒之后,给她带来长久的尴尬。 夜里睡得很舒服,姜菱想要伸懒腰,看到眼前的白皙胸膛,她心里叫了一声不好,缓缓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清明的眸子。 姜菱在心里唾弃了自己无数次睡相差,一开口便指责对方道,“你就算再喜欢我,也不能趁我睡着占便宜啊。” 她飞速从人家被窝里撤离,跑到床头穿衣服,“念你是初犯,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下不为例哈。”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倒打一耙,宋观书没有太意外。 他说,“你看清楚,我睡在自己的位置上,是你半夜钻进了我被窝里。” 姜菱滑跪道歉的速度很快,她迅速鞠躬道歉,“对不起,都怪我睡品不好,念在我是初犯,能不能原谅我,我以后一定会约束好自己,绝对不会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姜菱是害他一晚上没有睡好觉的罪魁祸首,她理应跟他道歉。 只是她这撇清关系的态度,让他心里更加不爽了。 姜菱自以为认错态度良好,然而宋观书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就起身洗漱,没有搭理她。 她没有恼,易地而处,如果她是宋观书,莫名其妙被占了便宜,她肯定比宋观书更加生气。 没错,昨晚是她占了宋观书的便宜。 虽然她是女人,宋观书是男人,按照常理来说似乎是她吃亏。 谁是占便宜的那一方,姜菱作为当事人最有发言权。 且不说宋观书那张脸,就他那长年裹得严严实实的身材,姜菱现在还记得那紧实的手感。 姜菱怀着愧疚的心情,在宋观书去洗漱的时候,把两床被子都给叠好了。 他从洗漱间出来,姜菱挂上了讨好的笑容,“你手臂有伤,被子我已经叠好了,你去沙发上歇着,早饭送来以后不用等我,你先吃就行。” 她像是老佛爷身边的大太监,主动上前要搀扶他。 “我不是腿受伤。”宋观书躲过了笑容格外殷勤的人。 姜菱眼尖,看到了他手臂上的红。 她伸手抓住了宋观书还想要往后藏的右手,缠着伤口的绷带上渗出了些许血迹,光是看着就够让人心惊肉跳。 “是伤口裂开了,还是伤口渗血?” 宋观书不自然地抽回右手,“不疼。” 服务员敲门送来早饭,姜菱把早饭放到宋观书面前,“先吃饭,吃完饭去医院。” 她匆匆跑去洗漱,得赶紧洗漱吃早饭然后去医院。 都怪她睡相不好。 宋观书不甚在意说道,“重新包扎一下就好,用不着去医院。” 宋观书受伤是为了护着她,伤势加重更是因为她。 哪怕对方说不要紧,姜菱却不能昧着良心说不去医院。 她的态度十分强硬,“不行,必须去,刚好去医院复查,去完医院,我再去厂里上班,带着病历去技术科给你请个假,你这几天都不要上班了,厂里又不是缺了你就不转,你先在家好好歇着。” 厂里产品销售遇到难题,生产的产品卖不出去,厂里的工人的生产积极性自然不高,迟到早退无故旷工都是家常便饭。 像姜菱这种有正当理由的请假,只要在事后补上假条就行了。 没有去钢铁厂职工医院,而是选择了昨天打破伤风疫苗的人民医院。 北城人民医院是全省最好的医院之一,大包小包远道而来看病的病人不少,即便是周一,这种情况依旧没有改善。 姜菱跑前跑后挂号排队,让宋观书去座椅处休息。 这可把其他排队看病的男同志给羡慕坏了,人家媳妇不仅长得好看,还疼男人,这是哪儿找的好媳妇啊。 有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伸手使劲点着跟他一起排队的媳妇,把小媳妇推得连连后退。 “看看人家老婆,再看看你,能不能学着点!” 乱糟糟的医院大厅瞬间安静下来,病人们的视线在姜菱宋观书和那对两口子身上来回徘徊。 姜菱正扶着宋观书坐下,在她的对比之下,似乎那个小媳妇有些没用,她呆呆地站在丈夫身边。 可是她手上拿了很多的东西,拿着病历本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男人中气十足两手空空,看不出哪里生病。 “他对我也好啊,爱都是相互的。”她冲着这位开口指责媳妇的男同志笑得温柔,说话内容却十分不留情面,“有时候不能光羡慕别人,也得想想自己配不配。你对自己媳妇好,遇到事了你媳妇肯定对你好,所以没事还是要反省反省自己。” 这人上来就指责自己媳妇,想也不是个多疼媳妇的男人,在怼起这种人时,姜菱格外地不手软。 这男人斗嘴比不过,就想叫宋观书这个丈夫管好媳妇,“同志,你管管自己媳妇,一个女人说话这么难听。” “这位同志,你一定是来医院挂号看精神科,这么快就忘记了刚才我爱人说过,我很爱她,那我便不可能因为外人的一句话,就对她恶语相加。” 宋观书这人真不错,一点都不扫兴,姜菱很高兴,没忍住捏了捏他没受伤的那只好手,以表示自己心情很好。 这个醉醺醺的男人也就是个窝里横,看宋观书和姜菱都穿着干干净净,衣服上没有打补丁,讲起话来斯斯文文,不像是他能欺负的软柿子,最终只将气发到了自己媳妇身上。 “走啊上楼,等什么呢?” 急诊就在一楼,宋观书和姜菱用不着上楼。 急诊这位大夫连着两天上班,昨天就是他给宋观书打了破伤风的疫苗。 大夫还记得这对小两口,两口子都生得极为出众。 而且昨天才看诊过的病人,他当然不会忘记。 “怎么又来了,伤口哪里不舒服?” 大夫还以为宋观书的伤口感染,很担心,立马问他哪里不舒服。 宋观书把受伤的手臂放在医生的办公桌上,“只是伤口裂开,我感觉没事,她不放心,一定要来医院检查。” 医生夸了句姜菱,“你爱人这样是对的,小心行事才对,宁可往医院多跑两趟,也不能因为无知,断送了自己的生命。” 医生小心打开渗着血迹的绷带,没忍住感叹了一声,“呦,这怎么搞的,你的伤比昨天还要严重。” “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 宋观书说的不是假话,只不过是被姜菱给压到了。 大夫看了眼宋观书眼下的青黑,心下了然,“不能仗着年轻身体好,就胡作非为,毕竟受伤了,还是要节制一点。” 第30章 第 30 章 粉粉的 姜菱只恨自己懂得太多, 一下子听出了大夫的言外之意。 只是这种事情不好解释,解释容易越描越黑。 于是两人低着头被大夫批评了十多分钟,为了让宋观书能够长长记性, 在给他上药的时候没有特别小心。 宋观书很能忍痛, 姜菱在一旁观看, 小脸皱成包子,她没忍住开口道, “大夫, 您稍微轻一点。” “你倒是心疼男人。”大夫轻哼一声,“昨晚胡闹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他身上还有伤?” 这怎么还没完了, 姜菱尴尬的抠手指, 她抬头想去看宋观书的反应。 刚好与他的视线相对,大概胳膊上的伤口有点疼, 宋观书的脸颊微微泛红。 出了医院,姜菱把宋观书送回招待所,她还要去上班。 同事还是第一次遇见她迟到,她跟老唐把周六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 表示她不是无故旷工。 这可把办公室的同事们给吓了一跳,谁也没听说过身边有人发生这种事。 平常婆媳吵架这样的家庭伦理话题都能引得大家竞相讨论,更何况是这种掏出真刀真枪的刑事案件。 这些案子普通老百姓平常都接触不到,还是身边人经历过的。 大家都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姜菱。 姜菱跟大家道了声抱歉,“我还得去技术科给宋观书请假,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的。” “对对对, 你赶紧去技术科请假。” “病例带了没, 多请几天假,叫小宋养好身体再来上班。” 姜菱来到技术科,找到技术科的科长, 把宋观书的病例,还有周六晚上发生的事情大致复述了一遍。 技术科的科长听说之后,没有吝啬,“先给他批七天病假,一周后根据小宋身体的具体情况再说。” 姜菱拿起假条,笑着冲他点点头,“谢谢科长。” 姜菱转身瞬间,却被技术科的其他干事围住了,“小宋对象,你再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信息匮乏的年代,大家的好奇心都很重。 姜菱跟技术科科长请假的时候,都是捡着重点内容说的,省略了许多不重要的细节。 哪怕被省略的只是细枝末节,大家也想听。 于是姜菱就从跟宋观书聊天到半夜开始讲起,技术处的干事们却不相信两口子会聊天聊到半夜,肯定干了别的事儿,小年轻不好意思说。 所有人脸上都出现了略显暧昧的笑容,姜菱说的正起劲,都没有发现大家脸上的笑容不对劲。 从听见玻璃声音,再到她看见邻居打开大门走出去,紧接着门外进来了一个拿着枪的男人。 众人纷纷说道,“你这邻居有问题。” “就是,为什么半夜打开大门,这很奇怪。” 虽说早就知道姜菱宋观书这对年轻人没有出事,却着实为这俩人捏了一把汗。 “你们都别打岔了,让姜菱继续说。” “对对对,小姜你继续说。” 在面对公安干警的时候,姜菱和宋观书都没有隐瞒硫酸,毕竟陈麻子经历了什么,警察简单调查便能够知道,他们隐瞒反而会引起警方怀疑,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可面对这些会跟宋观书朝夕相处的同事,姜菱自然不能说宋观书在家里放了硫酸,没得让人怀疑宋观书这人的危险程度。 虽然,他的确很危险。 同事都要在相处过程中担心,他会不会一言不合泼硫酸,影响他的正常社交。 邻居同事又不会知道陈麻子究竟经历了什么,姜菱就只说这人在扣动扳机的时候突然炸膛,炸开的零部件崩到了他的脸上,让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她和宋观书才能躲过一劫。 姜菱有意在同事面前替宋观书美言,着重描述了在炸膛时候,他英雄救美的壮举。 “关键时刻护住媳妇,小宋真是不错。” 姜菱十分懂事的说道,“都是技术科教得好,还要感谢各位领导对他的栽培。” 跟宋观书素来不合的王强不屑的撇撇嘴,只是受个伤而已,叫宋观书媳妇说的像是获奖感言。宋观书招人烦,他媳妇跟他一样。 同事们不喜欢听这种话,领导却很喜欢听别人奉承自己,尤其是奉承自己的人长得很漂亮,一瞬间虚荣心爆棚。 科长刚给宋观书批了一周的假,大手一挥又加了七天,“科里没事,让小宋养好身体再回来上班,他年纪还小,千万不能留下病根。” 听完这个惊险刺激的故事,技术科的干事们吓得拍拍胸膛。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坏人自有天收,你跟小宋都是好孩子,遇到危险也有老天保佑你。” 宋观书在同事心中形象非常好。 还有人记得那个半夜开门的邻居,“虽然坏人被抓了起来,你们的邻居很奇怪,一定要让公安仔细查一查,说不定就是她把坏人引进来的。” 姜菱点头,“跟公安说过了,他们会调查她。” 调查结果还没出来,大家在心里已经确定了就是这个邻居勾结凶手。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大家把视线看向了副科长李铁军,他老婆娘家人在钢铁厂上班,李铁军在宋观书入职之后,听说他要租房子,给他介绍了钢铁厂的房源。 李铁军这时候正在心里细细琢磨,宋观书家对面住的是谁。 毕竟只是钢铁厂的女婿,对厂里的人事关系不熟,不知道是哪家人这么坏。 他还想呢,回去得问问自己媳妇,到底是谁。 “说你们运气好吧,你们遇到了百年难遇的小概率事件,还有这种坏邻居。可要说你们运气不好,叫你们碰见了枪支炸膛,这更是很少见的事情。” 姜菱心里呵呵,枪支炸膛到底是老天保佑,还是因为宋观书一些小操作,这还是个未知数。 她心里怀疑,陈麻子手里的枪,曾经被埋在后面的于家姑娘坟头上,被他们遇见,然后宋观书进行了小小的改动,所以最后炸膛了。 哪有什么命好,都是有人在负重前行。 姜菱一直没有找到跟宋观书探讨这件事的机会,哪怕是在招待所内,房间里只有俩人。 姜菱防备心重,怕房间里有窃听器,没敢跟宋观书说这个。 姜菱被技术科的同志放还给财务科已经是中午时分。 自姜菱离开,财务科众人便等着她回来详细说说,结果等啊等啊等啊,就是不见姜菱身影。 就知道了,她一定是被技术科的那群人绊住了脚步。 心里把那群人给骂了无数遍。 姜菱捏着半月假条回到财务科时,其他人脖子快要伸出二里地。 在众人期许的目光之下,姜菱不得已将才说过一遍的内容又复述了一遍。 大家讨论了一番,听说技术科那边给了宋观书半月的病假,唐科长也不甘示弱,给姜菱放了三天的假,让她回家压压惊。 唐科长怕姜菱心里不平衡,解释道,“毕竟小宋受伤了,给假名正言顺。” 上班到一半,姜菱拿着她和宋观书的假条回了招待所。 考虑到宋观书这几天流了不少血,姜菱路上还去买了一斤红糖。 宋观书看到红糖的时候,整个人是懵的。 “我不用红糖。” 姜菱不由分说的用热水给他冲泡了一碗红糖水,“你需要。” 在姜菱期待的目光之下,宋观书不得已将红糖水给喝掉。 有了第一天晚上的教训之后,在之后同床共枕的两个晚上,姜菱睡姿特别规矩板正,没有任何出格之举。 在招待所住了两天,公安第三天告知他俩可以回家去了。 家里很乱,陈麻子的猎枪炸膛,到处都是枪支碎片,地上有陈麻子的血,炕上有宋观书的血。 这两天刑侦人员前来勘察现场,小屋子进进出出许多人,家里被这些人翻的乱七八糟。 宋观书有洁癖,受不了看到这种场景,自打踏进家门,脸上嫌弃的表情溢于言表。 他是行动派,找出抹布就要打扫卫生。 姜菱还记得大夫的叮嘱,不能让他干重活。 他的伤口本来就不浅,二次撕裂之后,伤口拉扯的更加严重了。 抢过宋观书手上的抹布,推他去一旁坐着,“我来就行,你歇着。” 姜菱推他去坐下,宋观书稳稳的站在原处。 姜菱还以为对方不好意思让她一个人干活,就说,“平时你没少做家务,现在你受伤了,就让我来干吧。” “脏。”家里的桌椅板凳还不知道被多少外人碰过。 姜菱:自作多情了不是。 认命地先把椅子擦了一遍,“您请上坐。” 两人才回家不长时间,姜菱只把炕擦了一遍,就有邻居跑过来,打着关心宋观书身体的幌子,实际上是来问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他们听说了一些,但总觉得自己听到的内容不够全面,想来当事人这里打听一下。 姜菱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尤其是事关李君的部分,她说的特别详细。 哪怕她什么都不说,刘家祖孙三人也不会记住她的好,肯定会在背后编排她,免不了一番颠倒黑白,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她亲自来消除大家心里的疑惑,谁也别想往她和宋观书头上泼脏水。 邻居们跟李君相处时间长,虽然她在跟刘科长离婚之前,有一些举动不合适,离婚之后的她却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女人。 有着好印象打底,与李君相识的众人一开始不相信她是包藏祸心,还都帮着李君说话。 “是不是巧合啊!” “也许就正好赶上了。” 姜菱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全听公安的,公安说是巧合我就相信是巧合。”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又不是她一句话就能定下来的,也得让这些人知道,李君最终宣判结果跟她没关系,那都是由司法系统依照证据来的。 这些邻居也不是在说李君和姜菱一定要偏向某个人,只是说跟李君朝夕相处,感觉她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听姜菱这么说,没人反对,纷纷表示赞同道,“对,就看公安的结果了。” 李君被带走调查有三天的时间,一直没有被送回来,这结果就已经能够透露出一些问题了。 这一时期的老百姓朴素,还想不到这一点。 不过还是有稍微懂一些法律的人,就比如说前院的刘科长。 他在保卫科工作,懂得一些当时的法律。 在前妻李君被带走调查却迟迟,警方已经结束了姜菱夫妻家这一现场的采证工作,人家俩小两口都回家了,李君没有被放回来,他心里就知道坏了。 不是说他对前妻的感情有多么深厚,而是前妻进监狱之后,没有人能够照顾刘磊刘彤还有刘老太,那是他老娘儿子,他自然而然得照顾。 就李君被带走调查的这几天,他稍微跑过来照顾一下祖孙三个,他媳妇韩瑞雪的怨言很重,如果将来需要长久地照顾,他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为了日后家庭和睦考虑,刘科长厚着脸皮来找宋观书和姜菱小两口求情。 他是要面子的人,求人办事没有空手上门的道理,带了一箱子鸡蛋。 “听说小宋受伤了,我们老家的人前段时间送来了土鸡蛋,都是山里散养的鸡下的蛋,很有营养。”刘科长笑着说道,“小姜,你每天早上给小宋煎个鸡蛋,有助于伤口恢复。” 姜菱不动声色跟宋观书交换了个眼神,刘科长上门的目的绝对不单纯。 接过这一箱子鸡蛋,姜菱从兜里掏钱,“谢谢刘大哥的好意,我们也不能占你便宜,按照市价跟你买。” 刚才接过鸡蛋的时候,姜菱大致掂量了一下鸡蛋的重量,递给他一张面额为五块的纸币,“钱要是不够您就直接跟我说。” 刘科长是来求人办事的,怎么能收他的钱,他要推辞,姜菱却严肃说道,“刘大哥要养老婆孩子,你赚钱不容易,你要是不要钱,这鸡蛋你还是拿回去吧。” 刘科长没办法,只好收下了钱。同时在心底又觉得这小两口不占不贪,人品上没话说。 对于说服两人谅解李君,刘科长有了信心。 “能不能给李君出个谅解书,她是被人给骗了,不是有意想要害你们。” 然而在他提出要求的时候,两人又都变成了滑不留手的泥鳅。 姜菱瞪大眼睛,“什么,难道说李君姐半夜打开大门,是真的想要把坏人引到我们家里来?” 她一副惶恐的摸样,“我俩姐姐不在身边,我是真的把李君姐当成自己的亲姐姐,她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是我哪里惹她不开心了吗?” 大家都不知道李君为什么要这么做,刘建设几次开口想要打断她,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亏我这些天还一直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一定是误会,李君姐没有想要害我的心,原来都是假的吗。我刚跟宋观书结婚搬过来的时候,她还跟我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彼此照应,原来这都是假的吗?” 看人家女同志难受的神情,刘建设都不好意思说请她原谅的话,李君她真不是个东西啊。 但是如果不开口,他就要家宅不宁了。 他硬着头皮说道,“这事是李君做的不地道,你们俩的感情好,你能不能原谅她,她是一个有着俩孩子的母亲,她去蹲笆篱子,刘磊和刘彤这俩孩子就没有了妈妈,你忍心看着俩孩子失去母亲无人照顾吗?” 这就开始道德绑架了。 姜菱单纯的眨眨眼,“我这心里没有怪过李君姐。” 刘建设大胆提出他的要求,“那你能不能给李君写一封谅解书?” “可是我从小听父母长辈说,犯了错就要受到相应的惩罚,惩罚不是目的,最终目的是不会再犯。我是可以轻易地原谅她,可是刘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你的两个孩子会觉得触犯法律无足轻重。蹲笆篱子对犯人是惩戒,会对周围人起到警示作用,在他们想要触发法律的时候,想想犯法的后果是什么,就不敢再这么干了。如果你在孩子还小的时候,给他们输出这样一种错误的价值观,那孩子将来会长成什么摸样,我不敢想象。” 姜菱苦笑,“抱歉,谅解书我们不能签,就当是为了孩子。” 被姜菱给教育了一番,刘建设一脸愧疚的离开了他们家。没有被拒绝的恼怒,反而认为自己的觉悟还不如个年轻的女同志。 还想要道德绑架她,真有意思,她跟李君之间压根没有所谓的姐妹情深好吗,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李君都想要搞死她和宋观书了,她还要心疼李君的孩子没人照顾,那又不是她的崽,跟她有个毛线的关系。 相比于还算好说话的刘建设,刘老太是个顶顶刻薄的老太太,记恨姜菱和宋观书把她儿媳妇送进了局子,她每天泼脏水的时候都要往西厢房门口倒。 这不是什么大事,每天如此还挺影响心情的,像是癞蛤蟆跳到脚背上,不咬人但膈应人。 宋观书胳膊上的伤口还没有好,不能做大动作,姜菱一个人将房间打扫干净,这时候她才知道宋观书收拾屋子的不容易。 眨眼,姜菱的三天受惊假期结束,她得回去上班了。 留宋观书在家里养伤,上班前姜菱还特意叮嘱她,不要做太大的动作,不能为难自己的病体,有事就等她回家来干。 宋观书就不是个听话的人,家里只他一人,他做事不像姜菱在家时那般束手束脚。 他上午出去了一趟,直到姜菱下班前才赶回家。 因为做了一些幅度比较大的动作,洁白的绷带上渗出了许多的血迹。 宋观书在回家之后才注意到,他有些烦躁的啧了一声,被姜菱看到又是麻烦。 姜菱才上了小半天的班,就提前下班了,连着几个月没有津贴奖金,工人们的工作积极性很低。 大家都提前下班,姜菱也跟着一起下班。 在随着众人一起挤上公交车的时候,姜菱心里还在想,现在只是发不出奖金,估计再过上几个月,厂里连工资都发不出了。 厂里账上剩下的钱不多,如果厂里生产的产品再销售不出去,就真的发不出工资了。 宋观书去广城开会的时候,姜菱就是做公交车上下班,她对公交线路已经很熟悉了。 公交车上人挤人,看着车窗外缓慢后退的道路,姜菱心想,她也得给自己想想出路了,万一厂子倒闭,她怎么办。 宋观书面无表情地拆下染血的绷带,紧紧缠上干净洁白的纱布,伤口似乎有些撕裂,正在向外渗出血珠。 取纱布的时候,不小心把血蹭到了衣服上,就在前襟最明显的位置,姜菱回来能够一眼看到。 换好绷带后,他去衣柜取了一件干净的衣服。 刚把衣服脱下,姜菱推门而入,随着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充满活力的声音,“我回来啦!” 宋观书正赤裸着上半身,他没想到姜菱会回来的这么早,他动作麻利的将染血的衣服和绷带都藏了起来。 姜菱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年轻美好的□□身上,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常年衣服覆盖下,他的皮肤很白,不是病态的白,是健康的粉白。 线条结实紧绷,没有多余赘肉。 最令姜菱意外的是,宋观书看着很瘦,身上竟然有一层肌肉。 不是夸张的虬结块状,是长期历经困难,锻炼出来的实用型肌肉。 姜菱的视线有如实质,宋观书强作镇定,从容不迫的穿衣服,就像没这个人。 直到被姜菱一声,“粉粉的。” 宋观书再也绷不住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好像有细小虫子在他皮肤…… 宋观书低下头, 然后默不作声地穿上衣服。 姜菱说完以后就后悔了,后悔自己嘴巴太快。 宋观书只留给她个背影,姜菱补充道, “其实挺好看。” 他心中气恼, 姜菱怎么能这般轻佻, 他活这么年第一次看见像姜菱这般女子,说话大胆举止更加大胆。 宋观书强忍着没有回头看姜菱, 他走到灶坑前, 将换下的纱布一股脑塞了进去。 怕姜菱突然闯入看见,他刻意将此事翻篇, “今天厂里放假, 你回家很早。” 按照他的计算,不会被姜菱遇见他换衣服。 姜菱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 “大家都提前下班,我不提前下班显得我吃亏了。” 宋观书划动火柴引了一把火,看着染血纱布在他面前全部化为灰烬,他才又往灶坑里塞了一把柴草。 他问, “今晚想吃什么?” 姜菱总不能让个病号给她做饭,这几天都是她做饭。 “我做饭,你歇着就行。”姜菱把他往厨房外推。 去碗柜里看了眼,姜菱问他,“你中午没吃饭吗?”盆里剩下的米饭跟她今早出门时一样多。 姜菱许久没有下厨, 生疏得很, 蒸米饭总是过多。 昨晚蒸的米饭, 还剩下了大半盆,多亏现在天气不热,不会变质。 宋观书平静回答, “中午不饿,就吃了两块蛋糕。” 这怎么能行呢? “你受了伤,补充营养能让伤口恢复得更快,你总是凑合,伤口什么时候能够愈合。” 宋观书举起自己的右臂给她示意了下,“没那么娇贵。” 姜菱对此颇不赞同,“这不是娇贵不娇贵的问题,受伤是特殊时期,就应该好生养着。” “今晚吃蛋炒饭,你去歇着,不用你烧火,高温环境不利于伤口恢复。” 姜菱做饭的手艺不差,她喜欢研究各种各样的美食,口头指导宋观书做菜时也并非纸上谈兵。 只是平常都有宋观书做饭,她懒得动弹。 现在宋观书受伤,就只能靠自己。 直接被推出了厨房,厨房门在他面前关上,宋观书静静看着面前晃动的花布。 他们现在好像是真的一家人。 陈麻子在医院抢救了一段时间,这人的身体是真的不错,当初送过去的时候,医院都说了不一定能活,结果他还是顽强地挺了过去。 他闯过鬼门关不代表死劫已经过去,他会在苏醒之后接受人民的审判。 陈麻子最开始想要凭借自身毁容的优势,否认自己就是胡城系列杀人案的凶手,面对如山的铁证,容不得他狡辩。 身体有伤能让他不必坐在审讯室面对公安,可也因为身体不行,他的心理防线更加容易被攻破。 警察审了他半天之后,陈麻子交代了全部的犯罪过程。 麻城系列案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发生在钢铁厂家属区的杀人未遂案却有许多疑点不够明朗。 听他交代完麻城案后,警方便问起他为何会逃窜到北城,又为何会来到钢铁厂家属院想要杀人,难道他们从前存在着单方面的仇怨? 李君是陈麻子的第一个女人,他对她有感情,不然也不会想着带她一起离开北城去南方。 同时陈麻子又非常怨恨李君,若不是李君让他杀人,他也不会有今天,凭借着他成熟的反侦查意识,绝对不会被警方抓到。 陈麻子单纯地认为,自己会进入警方的视野,完全是因为在去杀姜菱的时候,姜菱这人很难杀,运气又特别好,他被当场炸晕,最终被送到了派出所。 如果不是李君,他又怎么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他身上背着几条人命官司,注定死路一条。他过得不好,李君也别想好过。 对于李君这个曾经的爱人,陈麻子没有任何包庇意识,他想要把李君咬死。 陈麻子全招了。 说他逃到北城之后听说女鬼传闻,在坟山藏枪以为这地方没人注意,结果坟山这边莫名其妙传出了有宝藏的流言,他出于无奈到现场,晚上去拿枪的时候正好被李君撞见,李君这骚娘们不知道为什么勾引他,两人感情渐深之后,他想要带李君离开北城,李君却以帮她杀人为要挟。 杀个人而已,这对他不是什么难事,陈麻子就去了。 但他没有想到,姜菱这么难杀,家里有神奇药水(硫酸)物理攻击,还有玄学护体(炸膛)化学攻击。 陈麻子是真的服了,他这辈子就没有遇见这么难搞的人。 根据陈麻子的供述,公安又去提审李君。 李君咬死了都不能承认自己教唆杀人,可是她找出的理由过于单薄,都经不起推敲。 陈麻子交代的内容跟姜菱宋观书两口子当晚看到的内容一致,李君只说自己做噩梦了想要出来散散心,这完全没有逻辑。 李君是个意志力坚定的女人,无论警方如何盘问,她都不承认自己跟陈麻子认识。 可是陈麻子供述出来的逻辑链充足,陈麻子一个外地人,连李君家有几口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怎么会不认识她呢。 预审科专家从李君的孩子入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从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完全可以将你送进去,但是量刑多久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你难道不想早点出来看自己的两个孩子吗? 这样一番攻势之下,李君只得全部交代,包括怎样认识陈麻子,又为何会让他代为杀人。 警察问起她教唆杀人的原因,李君不觉得是自己做错,她认为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被逼的,她的日子过得这么苦,就住在她家对面的姜菱却整天过得都很潇洒,洗衣做饭都是男人来干,她还能顿顿都吃上大鱼大肉。 预审科的公安都无语了,这人说得理直气壮,实际上就是嫉妒别人过得比她好。 这种嫉妒心强烈的人警方也看过不少,犯罪分子们都有相似的奇葩特征。 受害者有权利知道案情进展,李君供述之后,警方就把姜菱和韩瑞雪叫了过去。 李君不会交代她还让陈麻子对韩瑞雪下手,毕竟陈麻子是在想要杀姜菱的时候被抓住,他那时候还没来得及对韩瑞雪下手。 她对法律不了解,认为叫陈麻子去杀一个人比叫他去杀两个人的量刑更轻。 那陈麻子又不会替她隐瞒,陈麻子恨不得李君跟他一起死。 警方在预审的时候,对李君的社会关系就已经打听清楚了,韩瑞雪是李君前夫的现任妻子,出于女人的嫉妒心,她让陈麻子去杀韩瑞雪这也在情理之中。 而警方在大厅李君和姜菱的关系时,无论是周围邻居还是姜菱本人,都说过跟李君之间不存在不可调节的矛盾,所以她指使陈麻子去杀姜菱原因,就成为警方审问的重点。 在此之前,韩瑞雪以为这件事跟她唯一的关系就是,李君进去以后,刘建设得经常去照顾刘磊刘彤那两个小崽子。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也在李君的暗杀名单上。 差一点,只差一点,自己就没有命了。 她不认为自己有姜菱的好命,如果陈麻子先去的是自己家,估计她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姜菱和韩瑞雪是在各自爱人的陪同下到派出所了解情况,宋观书和刘建设在走廊里等着她俩。 韩瑞雪又气又怕,刚从房间里走出去,就使劲捶了一顿刘建设。 “你知不知道,李君想杀的还有我,我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你儿子闺女是小偷,爱来家里偷东西,你说那是你的孩子,不能跟孩子一般计较。你前妻那就是个该挨枪子儿的,离婚这么多年还惦记着你,真是不要脸。” “她想要把你抢回去,可以走正规途径,竟然想要把我给害死,她好带着孩子跟你复婚!” 韩瑞雪力气小,打人是不疼的,只是毕竟在外面,就这样被媳妇给打了,刘建设面子上过不去。 他向身边人求救。 这是人家家里的矛盾,公安不管这个。 姜菱和宋观书就更不会拦着了,他们看热闹还来不及。 要说刘建设的心里头苦啊,前妻李君被判了五年的有期徒刑,这五年间刘老太和刘彤刘磊俩孩子就得由他来照顾。 韩瑞雪对刘磊刘彤的敌意很大,还不知道家里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韩瑞雪和姜菱都是被公安叫走,在邻居们的眼皮子底下,在他们离开之后,大家都在私下里议论她俩被叫走的原因。 因为想要听到一手八卦,大家都不舍得回家,一直坐在刘家后门口,等着她俩回来。 等到半下午,两人才终于回家了。 邻居们纷纷迎了上去,七嘴八舌询问都发生了什么事,“把你们叫去派出所干嘛呀,为了什么事?” 姜菱和韩瑞雪都不会替李君隐瞒,刘建设倒是还想拦着韩瑞雪,给李君留点脸面。 刚被韩瑞雪打了一顿,韩瑞雪还在气头上,他不敢触媳妇的霉头。 韩瑞雪知道这些邻居不喜欢她,更喜欢李君,所以她得让这群有眼无珠的家伙看看清楚,李君到底是怎样的人。 韩瑞雪的嘴巴不饶人,“李君她跟杀人犯好上了,她教唆杀人犯杀我和小姜,因为想要跟老刘复婚,因为嫉妒人家小姜日子过得好!” 众人的第一反应还是不大相信,“不能吧,李君不是这样的人。” “平时相处的时候没有发现。” “李君跟刘科长离婚之前,倒是挺难相处的,难道她都是装的吗?” “就算我会说假话,难道公安会说谎吗,公安已经调查出来了,是哪个杀人犯亲口说的,李君让他把我和小姜给杀了,这人可真是恶毒。” 韩瑞雪得意扬扬的扫视众人,“李君她恶有恶报,教唆杀人,即便是未遂,她啊被判处了五年的有期徒刑。” 人群中的苗大嫂有一种自己讨厌的人终于被大家发现的快感,她说,“你们这群傻娘们,回家以后去盘问盘问自家男人,跟李君有没有那样的关系。” 家里最能干的人进了局子,还将要长期在局子里待上五年,刘老太恨死了姜菱,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日子过得太好,李君这个蠢货又怎么会生出嫉妒之心。 刘老太这下不忘西厢房门口泼脏水了,她站在姜菱和宋观书家门口大骂了姜菱几个小时。 她在院子里骂,邻居们都能听见。 虽然刘老太是长辈,跟她认识的时间更长,大家心底都觉得她太过无理取闹了。 姜菱和宋观书都不把刁蛮老太太放在眼里,关好门窗,她的叫骂声就变成了背景音。 这个老太太年龄比你大,身上的毛病比你多,不能跟她一般计较,不管跟她吵架还是打仗,这老太太往地上一躺,后半辈子就算是赖上了你。 往常有李君在前冲锋陷阵,还觉察不出这死老太婆的可恶。 姜菱和宋观书就只当她是背景音,其他邻居看不过去了,这老太太骂的也太难听了。 大家都是有善恶观的,按理说人家小两口是受害者,刘老太反倒倒打一耙。 不仅是正义感驱使,无法对此坐视不理。 刘老太的嗓门大,骂的又难听,也影响到大家的日常生活了。 于是就有人去找刘科长,让他去管一管刘老太。 刘科长他想管早就管了,两家前后院住着,刘老太的嗓门不小,他早就听见了。 韩瑞雪还跟他说了,“你去后头管管你妈,骂的真难听。” 刘科长就是不动弹,他心里有气,怨恨宋观书和姜菱不肯签谅解书。 直到邻居们都找了上门来,他才和气地说,“不好意思啊,影响大家了,刚才没注意外面有动静,我去跟我妈说。” 邻居:“是啊,小宋小姜俩年轻人不容易,不能让他俩在咱们这儿受委屈啊。” 刘建设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复又挂上笑脸,“是是是,我这就去。” 邻居笑着点头,“你这人品,那真是没话说。” “妈,你讲讲道理,姜菱也是受害者,你别骂了,还没给彤彤和磊磊做饭吧。” 刘老太最听儿子的话,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立刻停住,“我去给磊磊做饭。” “你好好照顾他们,我先回去了。” 李君还在的时候,这家里的活都是李君来干,刘老太每天特别悠闲,天天去别人家里唠嗑。 现在李君不在,刘老太不舍得儿子受累,洗衣做饭这样的活儿,只能她自己干。 她现在还不到六十岁,这些不算繁重的家务她是能干的,只不过她像老太君一样被李君养了好几年,陡然由奢入俭让她做家务,她十分不习惯。 刘老太这心里更恨姜菱了。 作为一个院子里的邻居,姜菱和宋观书比别人知道得更多。 这些日子,刘老太经常做完饭菜,就给孙家爷孙俩送。 一两次或许是巧合,次数多了,就连姜菱都忍不住私下嘀咕,“刘老太是不是看中孙老头了,以前有这个苗头吗?” 宋观书有些无语,她这人可真爱关系别人家的事儿啊,但他嘴上还是回答道,“不知道,但是以前没有送过饭。” 李君只有占别人家便宜的份,从不会让外人吃到她家的一口米。 姜菱拄着脸看宋观书捣鼓这些瓶瓶罐罐,“有没有一种可能,李君从前一直阻碍婆婆的黄昏恋,如今李君离开,刘老太也不用再顾忌她了。” “哎不对,要是刘老太和孙老头在一起了,按照刘老太对我的厌恶程度,她作为房东太太,一定会鼓动孙老头不把房子租给咱们,那咱俩就要露宿街头了。” 宋观书刚想跟她说,孙老头爱钱如命,不会有这种可能性。 就见姜菱笑眯眯说,“跟你一起,露宿街头我也愿意。” 宋观书心脏险些漏跳一拍,这个骗子总是喜欢说些让人误会的话,姜菱对他有没有感情,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他捏紧拳头,面上故作镇定,抬起头示意姜菱向外看。 就见孙老头的胳肢窝里夹着铝饭盒,溜溜达达的出了门。 “孙老头去哪里了?” “你想知道?” 姜菱每天上班,自然比不得宋观书这个在家养病的人知道的事情多。 那当然想知道,可是这人还在卖关子,姜菱要急死了。 想要让他赶紧说,视线落在他还包着绷带的胳膊上,姜菱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最后轻轻落在纱布的边缘。 “也该去医院复诊了。” 姜菱隔着纱布轻轻碰了一下,没有用力。 宋观书却感觉,好像有细小虫子在他皮肤下蠕动,不疼,但是痒痒的。 “不用了,我心里有数。” 姜菱却不管他的态度,强硬地拽着他,要去医院。 半拉板拽着,宋观书跟她一起出了门。 站在大门外,姜菱却不急着走了。 宋观书似乎明白了姜菱的意图,他有些无奈地说,“我可以告诉你。” “用不着,我自己能看。” 不多时,见到老孙头从前一条街最东边的人家后门里出来了,这户人家,姜菱从前跟他们家没有来往,但是他家的事情姜菱听说过。 他俩的老头在过年前因为国营厂的卡车撞死,厂子里给了老头家里一大笔赔偿金,老头的几个子女都想要分这笔钱,彼此打成一团。 方老太太攥紧赔偿金,哪个儿孙都不给。 赔偿金具体有多少,姜菱听到了许多版本,有人说八百,还有人一千五,没有一个具体的数额,只知道那不是一笔小钱。 姜菱大大方方地跟孙老头打招呼,假装没看见他带着饭盒出门。 “孙大爷出来遛弯呢!” “是啊,吃完饭出来遛一遛。”孙大爷若无其事道,“你们小两口这是……” 姜菱:“陪他去医院复查。” “坐公交去?”孙大爷说,“那路上可得小心一点,别让人碰到小宋的胳膊了。” “谢谢您关心,我会注意的。” 目送孙老头进了家门,姜菱拉着宋观书的衣袖,“走啊,想啥呢。” “不是……只是” “别啰唆,待会医生下班了。” 两人最终还是去了医院,医生给开了瓶消炎的药,让注意点,千万别碰水。 与此同时,肖兵也在人民医院复诊。 他这段日子过得极为不顺,他被公安机关调查,定了□□罪,这都是小事,有他爸和他大伯在,他不会进去受苦,给他申请了保外就医。 表面上他在医院接受康复治疗,他实际上在家里养伤,生活得十分自由。 除了他两条腿断了,要在轮椅上生活,跟从前没有什么区别。 算得上是大事的只有跟他爸前途相关的事情,因为他的□□案被闹得满城风雨,他爸肖副厂长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下任厂长,厂长的位置鸡飞蛋打。 肖副厂长回家以后没少骂他,咒骂生了个冤家。 肖兵并不在意,因为他是肖家这一辈里唯一的男孙。不论他犯了什么错,出于保住血脉的考虑,他爸还有叔叔伯伯都保住他。 前一阵子,突然有个女人找上门来,说是肖副厂长跟她之间有个女儿,要让他爸妈离婚,家里闹得很凶,他爸妈整天打架。 厂里也在调查他爸,说是有人匿名举报他收受贿赂、倒卖厂里钢材…… 为了不让那个女人在这时候添乱,他爸肖副厂长给了那女人一大笔钱,买她闭嘴。 那女人是闭嘴了,听说那笔钱的数量之后,肖兵他非常不高兴,他爸的钱以后都是他的。 肖兵腿上的伤口比较严重,生气的时候带着腿疼,肖副厂长为了厂里调查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管他这个儿子。 肖副厂长媳妇推着他去人民医院复诊,肖兵的大脑被怨恨填满,从那天晚上挨打开始,一切都变了。 肖副厂长在家骂他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这段时间家里才会诸事不宜。 肖副厂长原本坚定的认为儿子是被仇家给打了,家里各种倒霉事频频发生,他现在跟其他人一样,怀疑女鬼报仇,还找了几个大师偷偷做法事, 哪怕身边所有人都认为是于家姑娘化作女鬼报仇,肖兵却不会这样想,作为被打的人,他能够清楚感知道,打他的人一定是活人,不是女鬼。 肖兵爸肖副厂长忙着找大师做法事,忙着处理身上的烂摊子,肖兵就去找大伯帮忙找凶手。他大伯比他爸对他还好,特别听他话,一直催着公安查人办案。 肖兵坐在轮椅上,愤恨的想,那张脸太漂亮,只要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立刻锁定她。等抓到他们,他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许是朝思暮想,那张脸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32章 第 32 章 警局处处是熟人 仇人近在眼前, 肖兵激动的想要上前抓住她。 他忘记了自己此刻是半瘫状态,两条腿都断了。 肖兵要站起来,使不出来劲儿, 结果就是直接从轮椅上滚落下来。 周围路过的病人惊诧地看着有人在地上打滚, 肖副厂长夫人瞬间想起了尖锐的爆鸣声。 “兵儿, 兵儿你怎么了,别吓妈!” 肖副厂长夫人在轮椅后面推着他, 看不清他的表情, 以为儿子突发恶疾了。 绑着夹板的腿和胳膊都疼的很,肖兵难受的蜷缩成一团, 经过的医护见状要扶起他, 却被他一把推开,他指着刚才看见姜菱的方向, “妈,你快追,就是那个人打了我!” 姜菱是个好奇宝宝,看见病人们围在一起, 她必要凑到跟前看个究竟,结果就被肖兵指了个正着。 她心里骂了声晦气,怎么来医院还能遇见这人。 全怪她好奇心太旺盛。 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是一脸懵懂,这时候不能慌张不能跑, 哪一种反省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 肖副厂长夫人跟肖兵不愧是亲母子, 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呼吁周围围观的众多病人, “麻烦大家帮帮忙,帮我们抓住这个伤害我儿子的凶手,我儿子他落得今天的下场, 都是她害得啊!” 别说,就肖兵目前的样子,在医院这个可怜人众多的地方,都能被人称得上一句身残志坚。 手臂和腿都打着石膏,这明显是胳膊腿都断了,这得是出车祸了才能有这么严重的伤。 周围病人都是热心肠,被肖副厂长夫人号召抓人,便一股脑把姜菱围了起来。 等要上手的时候,大家犯了难,这女同志长得这么好看,不像是会出事伤人的那种人。 而且如果是这女同志害了人,她为什么不跑呢,这不合常理。 “你们还等什么!抓人啊!”肖副厂长太太在医护的帮忙之下,把儿子扶到了轮椅上。 肖副厂长夫人做惯了领导太太,说话时免不了带上了些趾高气昂。 围观者原本是好意想帮忙,却被她高高在上地骂了一通,谁也没有特殊癖好,喜欢被人批评。 要么是这漂亮的女同志伤了人,要么是面前这对母子撒了谎。 至于说孰是孰非,大家心里有一杆秤。 都有同情弱者的心理,原本大家更加偏向于全身石膏的母子二人,被肖副厂长夫人一通骂之后,众人在心里给肖家母子二人头上盖了个不讲理的标签。 不讲理的人,说话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姜菱茫然看向肖家母子,“你们是谁啊,为什么说我害了你儿子?” 这时,宋观书去取药窗口排好队取好了药,他个子高,一眼锁定了人群之中的姜菱。 肖兵只记得姜菱的摸样,对于那天打他的人长了啥样,他完全不记得。 即便他的胳膊腿都是宋观书给打断了,他却在面对姜菱之时格外激动,对于缓缓走来的宋观书无动于衷。 姜菱和宋观书不愧是两口子,两人俱是一脸茫然。 “怎么了?” 姜菱无奈耸肩,“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同志说我害了他。” 见到了熟人,许是有人壮胆,她的语气变得大胆,“讲讲道理好吧,我根本不认识他,我都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害他呢!” 热心肠的大娘看脸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瞧那小两口都长得老俊了,肯定是好人啊。 这对母子俩看起来就面目可憎得很,说话也难听,就像是刚在厕所里吃完饭。 “姑娘别怕,咱们都不傻,不会被她骗。” 姜菱感激地看向围观众人,“谢谢大家,你们都是好人。” 肖副厂长的媳妇快要气死了,她本就怨恨伤害了她儿子的人,仇人近在眼前,却颠倒黑白,简直没有天理。 她气得跳脚,“你们这群人都瞎吗,看不出谁好谁赖!” 这下用不着姜菱跟她对线,群众无端被骂,自然不能白吃这个亏,也得骂回去。 在医院保卫科赶来的时候,肖副厂长媳妇跟围观的病人以及病人家属骂的正欢。 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不能允许病人在医院里吵架或是打架,已经影响到了医院正常的医疗秩序。 肖家母子三人,连带着一小撮围观群众,被保卫科“礼貌”的请去了保卫科的办公室。 肖兵和肖副厂长夫人还记得不能放过姜菱,被保卫科请走的时候,骂骂咧咧地说不能放过她,让她别跑了。 作为被“诬陷”的可怜人,姜菱不仅不能走,还得积极报警,请警方还她公道。 大家在听完肖家母子的话后,知道了原来这人就是大名鼎鼎名扬北城的肖兵,害了人家黄花大闺女,引得女鬼前来报仇。 本来就有些看不上这娘儿俩,现在目光里满是鄙夷。 主动护着姜菱的那位大妈心直口快,“小伙子是不是被女鬼吓得失了神志。” 她颇为慈爱的拍拍姜菱后背,“姑娘别怕,我看这小伙子就是看你长得漂亮,逮到个漂亮姑娘就说害了自己。” “别光顾着带孩子看外伤,治精神病得去341医院,就南平路那个。” 她还颇为好心地指点肖副厂长夫人。 这是说他/她儿子有精神病,这娘儿俩都是掐尖要强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 肖副厂长夫人指着老大娘的鼻子骂,“我看你跟这个死丫头是一伙的。” 她命令的口吻跟医院保卫科工作人员说,“你们去查查这个老娘们,她肯定跟这死丫头有勾结,说不定她也是打我儿子的凶手!” 五六十岁上了年纪的大娘再是和蔼,那也都是非常彪悍的一个群体,就连她男人肖副厂长都不敢轻易得罪。 生活中的磨难赋予了她们极强的战斗力,跟邻居斗,跟婆婆斗,跟丈夫斗贯彻落实了领导人说过的那句话——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也。 “我看你们啊,一家子疯子。你儿子是个该吃枪子的□□犯,不是说已经把他关进监狱里了吗,他怎么还能到处跑!” 老太太的儿媳妇提醒婆婆,“您难道没听说过,人家家里有权有势,是厂长的儿子,要是咱普通人肯定早死八百次了,那人家不仅没死,就跟个没事人似的。” 老太太儿媳妇貌似畏惧强权,跟婆婆说道,“您少说两句,人家得罪不起,跟司法系统还有所勾结,万一找个莫须有的罪名把您给抓起来怎么办,您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还经得起折腾。” 老太太确实不怕的,“我老婆子祖上八辈贫农,根生苗红,我还怕他?有本事就把我抓起来,我还好奇会往我头上盖什么样的罪名。” 别人打嘴仗,姜菱怎么能不插话呢? 她说:“说不定会说您□□少女。”姜菱举起自己的细小胳膊给众人看,“就我这小胳膊小腿,人家都能说是我把他打残。” 在场除了肖家母子,就连医院保卫科众人都哄堂大笑。 姜菱的身高在女同志中算高个子,但是她长得瘦弱。肖兵自小营养充足,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也能看出这人从前是个彪形大汉。 说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把他的腿给打断,这委实有点离谱。 男女体力有差异,在同等体重的情况下,女人也未必打得过男人,更何况这□□犯的体重都能有两个小女孩。 在这些围观者中,当属这位大娘的笑声最大。 姜菱又说,“大娘,我觉得您说的有道理,这人怕不是精神失常了,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被众人用看小丑的目光看着,肖兵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地侮辱,他气的破口大骂,“我什么时候说过是她动的手,我说是她大哥动手的。” 肖兵指着站在姜菱身旁的宋观书,“她身边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帮手,我看你们都向着她,一个个居心不良。” “可是这是我爱人。” 肖兵那件事人尽皆知,消息传播的很广,北城老百姓听过许多次了。 “就是啊,你当初不是说是一对兄妹吗,人家是两口子。” 肖兵不记得打他人的面容长相,他这人好色,就只记得姜菱的脸了。 他迅速改口道,“那就是她带着她哥哥打了我。” 围观者惊叹,“你这人真奇怪,不记得谁打了你,就记得漂亮姑娘了。” 老太太说,“害,你忘记了,这人就喜欢迫害漂亮姑娘。” 姜菱无辜好奇问,“难道现在不是新社会了吗,这种迫害姑娘的行为算黄世仁吗?” 那怎么不算呢? 不管看过多少遍白毛女,提起黄世仁都恨的咬牙切齿。 肖兵对大家来说就像是故事中的人,虽然觉得这人可恶,但对他具体的可恶程度没有实感。 即便肖兵已经站在自己面前,对大家来说,这就是个有点讨人厌的人。 有姜菱提醒大家,一下子将他做的坏事与黄世仁将比较。 要不怎么说,理论和实践应当结合。 这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现实版黄世仁吗。 宋观书适时开口,“所以,他是想强抢民女。” 这俩人一唱一和,配合得相当默契,“压根不是被我打了,是看上我了。” 肖家母子势单力薄又不得民心,听得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肖副厂长夫人气的尖叫一声,“我要报公安,把你们这些人都抓起来,你们都是一伙的!” 医院保卫科听到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头都要大了。 看热闹是挺有意思,可他们是保卫科,还是得解决问题。 医院保卫科的职责是维持医院正常的医疗秩序,该他们干的事儿已经做完,能把麻烦送走是最好的。 终于找到了这个机会,把这些大神给送出去。 保卫科科长立刻说,“对对对,你们的事情,还是请公安来处理。” 但是送到医院附近的派出所,还是送到钢铁厂附近的派出所,这是个问题。 保卫科经常跟附近派出所打交道,大家关系不错。 这一波人都是不好惹的,为了不给兄弟单位惹麻烦,医院保卫科就说,“回你们钢铁厂的派出所,毕竟那件事发生在钢铁厂家属院附近。” 姜菱还不乐意呢,“同志,您也听说了,这位是钢铁厂厂长的公子,他爸是钢铁厂厂长,就看他明明被判入狱,却能正常外出,就知道这件事有猫腻,他们家肯定跟附近的派出所有来往,我们要是去钢铁厂附近的派出所,那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她把担忧都摆在了明面上,保卫科也觉得她担心得不无道理。 “那就去我们医院附近的派出所。” 肖副厂长夫人不乐意了,她丈夫跟厂子附近派出所的很多人关系不错,去到家附近的派出所,他们家能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她的想法无人在意,她激烈的反抗态度反而印证了姜菱的说法。 在没有成为特权阶级之前,所有人都厌恶这一群体。 医院保卫科还算尽职尽责,一路护送把人送到了附近的派出所,离开之间还为兄弟单位的同志们掬了一把同情泪,这群麻烦精就交给你们了。 不光是肖家母子和姜菱小两口这四个当事人去了,其余围观病人也浩浩荡荡的跟去。 姜菱还听见那婆媳俩的对话。 “妈,你不是说头疼,咱还是先找大夫看病吧。” “能看热闹,我现在身上没有难受的地方。” 姜菱:巧了,俺也一样。 “姜菱,观书,你们怎么来了?” 姜菱和宋观书在警局是有熟人的。 之前北城各个警局抽调人手夜间巡查,钢铁厂家属院是重点,王五作为人民医院派出所被抽调出的警力,参与到了钢铁厂的夜间巡逻。 他去屋里搜查陈麻子的公安之一,抓到通缉犯立了功,前两天刚被提为副队长。 姜菱无奈地笑笑,“他手臂碰水有些感染,我们来医院复诊,结果就遇见了这两个人,这位非说是我把他打伤,要让公安抓我。” “你瞅瞅,你们这都什么事啊。”公安一下子想到了他们被动招惹的案子,“你俩没事去找大仙看看吧,这也太倒霉了。” 没有参与巡查的公安好奇问他,“哥,他们是谁啊?” 王五拍了拍肩膀,“军功章上有他俩一半。” 这是王五第一次破获大案,他总跟同事说,如果没有受害者小夫妻,也不会有他的二等功。 医院保卫科众人问道:“老王,你们认识?” “小姜和小宋前段时间帮着我们警方抓捕了逃窜中的杀人犯。” 围观凑热闹的众人哇了一声,能帮着警察抓凶手,抓的还是杀人凶手,这不仅厉害,还有正义感。 肖副厂长夫人像是抓到了把柄似的,“他们连杀人犯都能抓,完全有能力把我儿子打成现在的样子。” “他们是认识的,谁知道会不会存在包庇行为!” 王五冷笑一声,“你要这样说,全北城的公安干警都认得小姜和小宋,你们得去其他地方报案。我们警方办案绝对不会徇私舞弊,不会错怪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医院保卫科急着把人送出去,却不着急回医院,他们也想多看一会热闹。 问清楚来龙去脉,知道肖兵就是那个□□姑娘,害的人家跳河自杀的混账。 公安干警最厌恶这种渣滓,谁家还没个妹妹闺女,易地而处要是自家人遇见这种事情,那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去医院附近的派出所折腾了一圈,最后还是回了钢铁厂附近的派出所,因为当初肖兵被打的案件卷宗在钢铁厂附近的西河派出所。 王五安慰姜菱和宋观书,“你俩别怕,有哥在,不会让他们家诬陷你们。” 姜菱面上无所畏惧,心里还是有点慌,毕竟确实是做了亏心事的。 “多谢你了,王哥。” 她真情实感说道。 西河派出所距离人民医院比较远,围观的病人及其家属不愿意一起去,就只剩下婆媳二人。 姜菱:这是何等的看热闹精神啊。 回到钢铁厂附近,肖家母子就好像回到了自己主场,瞬间变得神气起来。 姜菱在心中思索脱身之策,王五说是会帮忙,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充满了不确定性。 她偷偷瞟宋观书,这人脸上始终挂着风轻云淡的笑,仿佛出门踏青。 姜菱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复诊了,真是麻烦。” 宋观书垂下眼睫,意味不明说道,“再等等,很快了。” 西河派出所的公安认识肖兵,他两个月前才来报过案,那时候派出所的所有公安都被派出去寻找凶手,那叫一个兴师动众。 当然了,劳师动众去找凶手,却始终没有找到。 “同志,您有什么事吗?” 肖兵指着姜菱大喊道,“就是她打了我,你们快把她抓起来!” 他的声音很大,整间派出所都能听见。 从里间办公室走出一个身着制服的年轻女同志,她被声音吵到,出来查看情况。 招待肖兵的公安赶紧跟人致歉,“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指导员,我这就带他们去会议室。” 姜菱眼睛一下子亮了,这也是个熟人啊。 陈麻子一案子,佟婉月立了个人二等功和集体二等功,局里要给她升职,她却拒绝了,说想去钢铁厂附近的西河派出所。她要看住宋观书,及时把他想给警方添乱的心掐灭在萌芽中,也不能让他带坏姜菱。 才立了功,领导不舍得人才离开,不愿意放佟婉月去西河派出所。 最后实在是拗不过,就说去西河派出所历练两年,过两年回分局。 佟婉月立了功,又是从分局下来的,来了西河派出所就是指导员。 第33章 第 33 章 被柔软的唇瓣擦过 “你们怎么会来派出所?”看见宋观书, 佟婉月的刻板印象认为是他搞事。 姜菱两手一摊,无辜的很,“去医院, 然后这人硬是说他身上的伤是我打的。” 佟婉月可不认为姜菱会打人, 上辈子“她”做出最过分的事情就是脱光衣服勾引谢朗, 后来又去夜总会陪酒。 从她做出的这些事情能够看出,“姜菱”是个喜欢使用身体投机取巧的人。 说她在男女感情上跟人有纠缠, 佟婉月不会怀疑, 可你要说她把人给打成半残,那真是太高看她了。 佟婉月问:“是你做的吗?” 姜菱诚恳说道, “我俩从前不认识他, 为什么要打他呢,这不合常理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心虚, 确实不是她打的,是宋观书打的人。 佟婉月看向肖家母子二人,“姜菱说不是她打的人,你们怎么说?” 肖副厂长夫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同志,您是怎么当上公安的,她说不是她,您就相信她,我还说就是她干的, 您怎么不相信我呢, 依我看你这就是包庇。” 她气的指着佟婉月和王五大骂, “你们这些人官官相护,都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简直没有天理了。” 姜菱一瞬间瞪大眼睛, 到底是谁官官相护,到底谁才是小老百姓。 这简直是倒反天罡,这女人到底怎样的厚脸皮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佟婉月还不知道故事的前情提要,不知道眼前这对母子就是□□姑娘逼着人家跳了河的元凶。 姜菱为肖副厂长夫人鼓掌,“您可是厂长太太,您要是小老百姓,那我们这些普通工人该叫什么?奴隶吗?” 大老远跟着来了西河派出所的大娘说,“新中国没有奴隶。” 姜菱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厂长家公子□□了工人的女儿,靠着当厂长的爸爸和当局长的伯伯,把这件事给压了下来,害得可怜女孩跳河自尽。反正我们普通小老百姓是没有当厂长的爸爸和当局长的伯伯,要是这身份都能说是小老百姓,被逼死的姑娘总不能是奴隶主或者是贵族阶级吧?” “到底是谁在官官相护,欺负普通老百姓啊。” 佟婉月是个聪明姑娘,她根据两方的话结合从同事那里听说过的女鬼报仇传闻,瞬间理清楚了前因后果。 她指着轮椅上的肖兵问,“你就是那个被女鬼报仇的钢铁厂副厂长的儿子?” 肖兵气死了,这些人是猪吗,都听不懂他说话,他大骂道,“都说了不是女鬼报仇,是你眼前这个女人害的我!” 佟婉月疑惑的问,“你这时候不应该正在服刑吗?” 姜菱心中给佟婉月点了个赞,不愧是女主,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跟你没关系,少管闲事。”肖兵咬牙切齿道。 他对自己的厂长父亲和局长伯伯十分有自信,自以为所有事情他们都能解决,即便是捅破天都不需要害怕。 肖兵没看得起佟婉月,觉得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公安,掀不起风浪。 姜菱站在一旁善意提醒道,“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官官相护,暗箱操作” 这些事情佟婉月后来也听说过不少,包括曾经在影视作品中看到过死刑犯通过运作又复活的真实案例。 肖副厂长夫人见人下菜碟,她瞧不起普通群众,是因为普通人没有权力,不能给她带来利益。同时她欺负普通老百姓没有后果,就像是往水中扔了一块石头吗,能够宣泄情绪,何乐不为呢。 她看出这位女公安在派出所里大小是个领导,虽说从前没有见过,肖副厂长夫人殷切解释道,“这孩子身受重伤,不符合服刑的身体状态,正在监狱外积极接受治疗。” 佟婉月有些怀疑肖兵身上的伤是买通医院做假来的,他这个色鬼拉着姜菱一弱女子说是凶手,也全是因为姜菱长得好看。 佟婉月问一旁公安,“肖兵的案件卷宗在咱们所吗?” 佟婉月是上边空降来的,在西河没有根基,还是女同志,手底下的普通公安面上敬畏,实际阳奉阴违。 “不知道。”被她指使着,下边人有点不爱动弹。 来看热闹的大娘没忍住开口道,“不知道就去找嘛,现在这年轻人真懒。我家有个小儿子,特别听话勤快,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要是不嫌弃,可以让他来咱这儿工作,肯定跟这个小伙子不一样。” 刚才还不愿意动弹的公安干警脸黑了,哪有来派出所报案还带着给家里人找工作的,而且这人明显是想要抢他的饭碗。 “大娘,没您这么办事儿的啊。” 老太太笑了笑,“我这不是以为你不想要这份工作,要说你们这工作幸苦又危险,想换工作也是有情可原。” 她拉着佟婉月的手絮絮叨叨说,“我那小儿子不一样,一直希望能够成为人民公安,人民公安为人民,再苦再累都不怕。” 眼瞅着自己的工作要没了,小公安暗搓搓瞪了眼老太太,脸上挂上笑容,“指导员,我没有不喜欢这份工作,我这就去找卷宗,马上就出来。” 佟婉月冲着大娘感激的谢谢,她虽说多活了一辈子,跟人扯皮的机会不多,她冷不丁遇见这种事,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她刚来新地方,人生地不熟,如果没有立刻树立起威信来,将来不管什么人都能够欺负她。可是如果树立威信太过不留情面,又会过犹不及。 其中分寸很难把握,她得谢谢这位大娘,帮她不动声色地解决掉了这个麻烦。 大娘要了佟婉月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她是真的想要替小儿子找个工作,既然刚才那个懒蛋都能当公安,她家聪明懂事的小儿子为啥不行。 人应该有竞争意识,小公安很快就把肖兵的卷宗翻了出来。 西河派出所辖区内有一个钢铁厂和一个纺织厂,这俩厂子都有保卫科,厂子的工人和家属小打小闹的琐事斗殴,厂子保卫科都能解决。 一旦出了人命,西河派出所没有解决大案要案的能力,就会求助兄弟单位。 就像是之前纺织厂出了个命案,跟谢朗师父求助。 就像是后世的校医院,小病不用治,大病治不了。 能送到西河派出所的案子,都是不大不小。 一个月才能有一两起案子,两三个月前的卷宗,随便翻翻就能够找到。 佟婉月缓缓翻看卷宗,越看眉毛皱得越紧,肖兵口述的嫌疑人画像,除了姜菱跟那其中的女嫌疑人一样都是漂亮姑娘,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共同点。 佟婉月指着宋观书问,“凶手是他吗?” 这样问话不符合逻辑,应当让嫌犯混在一群人之中,让受害者辨认。 只让受害者辨认嫌疑最大的嫌疑犯,这会对受害者产生暗示心理,即便这人不是凶手,对凶手印象不深的受害者会将这张脸修正成为基因中伤害过他的那张脸。 肖兵已经知道了宋观书跟姜菱认识,站在一群人中让肖兵去指认,就已经失去了意义。 佟婉月这样问,不是想要把罪名往宋观书头上扣。 恰恰相反,她还是希望听到否定的答案。 肖兵记不清楚那男人的脸,但是他还是摇摇头,因为姜菱曾说过,她身边这男人是他的丈夫。 记忆中打他的男人和这个女人是兄妹俩,还曾经有过前科锒铛入狱。 于是他坚定地摇头否认,“不是他。” “你确定吗?” 自己说过的话这样被质疑,即便这个女公安长得还挺有味道,肖兵依旧气的想要拍桌子,“我当然确定了,我又不傻,还能连打我的人都认不出来?” 听到跟宋观书没关系,佟婉月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愿意跟这个多智近妖的人为敌。 “金公安,你来跟这个案子,我跟姜菱认识,应该回避。”她又转头看向姜菱,“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被冤枉。” “谢谢你,婉月姐。” “举手之劳。”佟婉月语气轻松说道,“即便你我不认识,我也会如此,所以不必有心理负担。” 心里负担姜菱没有,就是有点心里发虚。 佟婉月说是回避,只是不参与案件预审,为防止刑讯逼供等一系列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发生,她全程陪同。 宋观书和姜菱被分开审问的。 许是前不久才经历过一场审问,这次姜菱没有太过紧张。 “姜菱同志,今年三月十七号你在做什么?” 姜菱当然记得这一天就是她和宋观书晚上遇见了肖兵,还把他给暴打了一顿。 她陷入了长久回忆,“抱歉,我需要想一想,麻烦问一下,三月十七号,是周几啊?” “周三。” “周三,我白天肯定在上班,晚上下了班以后,跟我爱人一起回家。”她不确定的说。 “我记不太清三月十七号的事儿了,但是你要是问我,肖兵被打的那天在干嘛,我却记得很清楚。” 坐在姜菱对面的公安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你为什么会单独记住那一天,是不是就是你参与过殴打肖兵?” 姜菱受了惊吓的摸样,疯狂摇摇头,“我没有,是因为我邻居是在钢铁厂保卫科工作,她在事发第二天跟我们说起过,让我和我爱人外出注意安全,我们听说过发生过什么事情以后,还庆幸前一天晚上没有遇见坏人,我们俩前一天晚上跟朋友在外面吃饭,朋友喝醉,我跟宋观书担心他在半路出事,把他送回家里,应该在肖兵被打之前,我俩还从那条路上经过了。” 当天从那条路上经过,而且姜菱还被肖兵亲口指认,她的嫌疑很大。 跟他一同经过那条路的宋观书却被肖兵亲口否认掉了,那就还得从姜菱的关系网入手。 你说 𝑪𝑹 你更早时间经过那条路,那得有证据证明。 姜菱诚恳说道,“其实我也不确定自己是更早经过,听说肖兵一直到第二天才被其他家属发现,我们俩路过的时候即便再目不斜视,不至于忽视掉路上躺着的人,我俩没有在路上看见受伤的人,由此推测,他是在我们路过之后被打了。” 公安问他,“你也认为肖兵被打是女鬼报仇吗?” 姜菱:“除了被求鬼神保佑我变有钱以外,我都不太相信封建迷信,应该是他得罪了什么人,然后被人给报复了。” 除了正常问话之外,姜菱的表情被对面公安重点观察。 坐在姜菱对面的人说:“其实我觉得肖兵被打是活该的。” 姜菱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那人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他醉酒后调戏路过的你,估计还想对你做不好的事儿,所以才会被跟你同行之人给打伤,其实不怪你,你不可能打伤几个大老爷们,你只要把伤人的朋友供述出来,这件事就跟你没关系了,你一个女同志也不想在冷冰冰的派出所里过夜吧。” 他发动感情攻势,“你跟你丈夫的感情应该很好吧,你为了朋友一起维护其他男同志的时候,你有考虑过你丈夫的感受吗?” “而且,即便我们抓到了凶手,因为他打人事出有因,警方不会追究他的,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难道跟外面那些官老爷官太太沆瀣一气?” 姜菱无辜道,“可是真的不是我,我那天除了白天上班,剩下时间一直跟我爱人待在一起,不信你问他。” 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姜菱都咬死了不是她。 审讯的公安都怀疑真的跟他没关系。 只是因为她有很大的嫌疑,暂时不能让她离开。 宋观书只录了一份证词,就被公安告知可以回家了。 问及姜菱时,公安只说,“她还需要配合我们调查。” 宋观书很意外,他没有想到,姜菱竟然为了保护他, 在他的认知里,人性是脆弱的。他和姜菱不过认识了几个月,名为夫妻,实际上只是关系融洽的室友。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以为姜菱会把他给供出去,即便不是审讯开始的时候,也会在公安的威逼利诱之下。 他这个真正的凶手都能够回家了,姜菱却要在派出所过夜。 原来即便是没有感情的夫妻之间,也不会发生大难临头抛下另一方的情况。 可是他父亲和那个女人的事情又该怎么解释呢,他们曾经是世人眼中的恩爱夫妻,在危难来临的时候,那女人毫不犹豫的离开,并带着她的新婚丈夫来宋家抄家。 所以姜菱他为什么没有把他供述出来? 是受到的诱惑不够大,还是自信不会有事,还是? 她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 想起这是两口子,公安想要从宋观书入手,“离开派出所之前再去看一眼你媳妇吧,你作为丈夫,劝劝她不要为个外人影响你们夫妻正常的生活,她其实没有罪,但是她如果一直不说,那就犯了窝藏罪。” 宋观书淡笑,垂眸掩下眼底的一片冰冷,“我们俩一直待在一起,这件事跟姜菱没有关系,但是还是谢谢您能让我看她一眼。” 姜菱托着下巴看着前方,宋观书进门之后她眼睛亮了。 “我等会回家,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做好给你送过来。” 姜菱摇摇头,“算了吧,你手臂有伤,医生说不要碰水,你回家也不要做饭,出去吃点。” 多么善解人意的小天使啊。 围观公安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仿佛不是在所里的审讯科,而是在电影院。 “派出所把我留下,应该会管我的一日三餐。” “我带了盒饭给你吃。” “那你怎么办。” 佟婉月嘴角始终扬着笑,“我回家吃。” 怕姜菱一个女孩子晚上留在派出所里害怕,她又说,“我吃完饭就回来,放心晚上我就待在派出所里,别怕。” 姜菱眨眼,“婉月姐,你真是好人。” 其余几个公安简直没眼看,这嫌犯的待遇好的简直突破天际,吃着指导员亲手做的饭,晚上担心她害怕还在派出所里陪着。 一直沉默着的宋观书开口道。 “多谢佟公安照顾,我会给姜菱送饭,盒饭还是你留着自己吃吧。”宋观书顿了顿又说,“麻烦你今晚在派出所陪着她了。” 见姜菱要说话,宋观书声音清越道,“我不下厨,出去买。你前天还念叨着想吃鱼,就去家属院的那家做辣菜的馆子。” 姜菱像是小狗点头,“好。” 宋观书又说,“晚上天冷,我把你的被子送过来。” 姜菱只当宋观书是想要在人前扮演好丈夫,对自己有利,她不会拒绝。 “好呀,那就麻烦你了。” 走出审讯室,有个公安犹豫再三,终于没忍住问道,“你们刚才说的哪个饭馆在哪儿,好吃不?” 宋观书给他指了具体位置,“味道还可以,我爱人很喜欢。” 走出两步,宋观书说道,“是这样的,我去付账看见过他们家收钱时会在收款单据上写上日期,警方是否可以根据我付款离开饭馆的时间,推测我们会在几点钟的时候经过家属院,跟肖兵案件发生的时间来做对比,这样是否能够洗清我们夫妻二人的嫌疑?” “这么重要的线索,你怎么才说?” 宋观书无害笑笑,“我忘记了。” 这是他留给自己的脱身方法之一,如果姜菱没有捱过警方的刑讯逼供,而把他供了出来 “我带你们一起去吧,刚好我需要去这家饭馆给姜菱买饭。” 宋观书比公安多一个回家取被子的过程,他比其他人回来得稍晚一些。 姜菱如愿吃上了心心念念许久的油浸鱼,她招呼佟婉月过来吃,“婉月姐,你过来尝尝。” 她没有一点身为嫌犯的自觉。 作为被看管的对象,竟然招呼公安来跟她一起吃饭。 都不知道该说她是心大,还是该说她没心没肺好。 不过想想她这段时间的经历,遇见杀人犯,还被烂人诬陷,各种各样的麻烦,如果不心大一点,那这日子没法子过了。 “抱歉,我刚才听到佟公安说她带了盒饭,没有带她那一份。我怕你一个人在派出所吃饭无聊,想着陪你一起吃。” 姜菱说:“鱼是发物,你不能吃。” 宋观书唇角含笑,“我吃青菜。” “婉月姐,我吃不完一条鱼,咱们换菜吃,我还没吃过你做的菜呢。” 原著中说女主做菜很好吃。 佟婉月宠溺说道,“好。”她给谢朗做了几十年的菜,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她的一双儿女外出上学,最想念她亲手做的家常菜。 活了大半辈子,佟婉月不会为了省钱在吃食上委屈自己,饭盒里两荤一素,在这一时代算是顶好的饭菜。 刚打开饭盒,姜菱没忍住感慨了一声,“好香啊。” 宋观书唇角的笑容淡了淡。 跟宋观书一起去馆子里取物证的公安倒也没有白去,他给自己和同事都带了饭。 霎时间,派出所上空笼罩着浓浓的饭香味。 来看热闹的婆媳俩还没走,老大娘拉着小公安问进派出所需要什么条件,可把小公安被问的烦不胜烦,又怕对群众表露出不耐烦来,自己会成为那个被顶替的对象。 同事把饭带回来,他也有了正当理由可以赶这个没眼色的老太婆离开。 肖家母子二人也没有离开派出所,见到姜菱跟佟婉月熟识。 担心佟婉月会徇私枉法,肖副厂长夫人给丈夫肖副厂长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他们母子二人都在西河派出所,肖兵在医院抓到了伤害他的凶手,但是那人跟西河公安相熟。 “你快过来跟这些人说说。”她打着什么主意不言而喻,希望丈夫能来给派出所施压。 肖副厂长夫人跟丈夫打完电话以后,肖兵把电话打去了粮食局,请他大伯出马。 粮食局距离西河派出所更远,肖兵大伯却先一步赶到。 他找老所长去办公室详谈的时候,肖家母子二人就坐在走廊中听着这些人笑闹。 肖副厂长气势汹汹从门外进来,肖副厂长夫人上前两步,就要跟丈夫告状,“你终于来了”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她的控诉。 “你这个贱人,让老子当了这么多年的绿头王八,替别人养野种。” 一时之间,还没回家的警察纷纷来到走廊观看。 原本正在吃饭,听着走廊里的吵闹声,姜菱举起手,打申请,“能让我去走廊外吃饭吗?” 她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光听声音,就觉得很刺激。 金公安求助的看向佟婉月,她说是回避,姜菱的审讯她全程都在,只是没有开过口。 “就是真正的犯人那也是有人权的,更何况姜菱还只是有嫌疑。” 佟婉月扬扬下巴,让姜菱去看吧。 姜菱手上带着手铐,刚才吃饭的时候都是宋观书亲手给她喂饭。 作为成年人,还像个小孩一样被人喂饭,这着实有点羞耻。 宋观书却无所谓说,“我手臂受伤的时候,你做了很多事,夫妻之间互相照顾合情合理。” 佟婉月本来想要替她解开手铐,只拷住左手,这话被外面的吵闹声打断。 姜菱想要去大厅看热闹,必须双手都拷住。 她蹲在审讯室门口,被拷住的双手端着饭盒,宋观书一口菜一口饭的喂到她嘴巴里。 他好像从喂饭中获得了某种乐趣,在姜菱说吃饱了以后,他还要替她擦干净唇角的污渍。 姜菱虽然全身心都在肖副厂长两口子身上,却不代表她没有感觉,她以为宋观书有洁癖,应该是不小心。 姜菱偏头,原本落在唇角的手指,刚好被柔软的唇瓣擦过。 第34章 第 34 章 我媳妇跟我大哥搞在了一…… 姜菱瞬间瞪大眼睛, 不是为了这尴尬的碰触,她记得这位有非常严重的洁癖。 宋观书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 姜菱谄笑着,用衣袖把那根手指上下擦了两遍。 “干净了。” 宋观书垂眸掩盖住眼底复杂的神色, 语调平静问道, “要喝点热水吗。” “要的。” 跟肖副厂长肖振华相好的女人叫淑华, 跟他原本是邻居,淑华没了丈夫, 跟肖振华是邻居, 一来二去搞在了一起。 淑华愿意跟肖振华在一起,为了钱, 也为了厂里能有个靠山。 她跟前头男人没有孩子, 跟肖振华在一起之后,偷偷生了个女儿, 对外说那是她弟弟的女儿。 男人真是个奇怪的东西,虽说肖振华自己有妻有子,却更相信外面的女人。 许多肖振华媳妇都不知道的腌臜事,淑华知道的清清楚楚。 淑华跟了肖振华这么多年, 要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但她的诉求非常简单,只为了钱。 生下女儿是为了弥补她没有孩子的遗憾,也是为了能够从肖振华手里搞出来更多的钱。 作为厂里最有前途的男同志, 淑华愿意为了钱为了利益一辈子做肖振华见不得光的情人。 可是, 原本板上钉钉能够成为下一任的厂长, 就因为肖兵那混账在外面胡搞,直接搞没了。 为了疏通关系,肖振华把存在她那里的大部分脏钱都拿走了。 那些钱是淑华安身立命的根本, 虽然肖振华拿走的时候说过了,只是借用。 肖振华拿什么能把这笔钱给填上去,当初他能从厂里搞钱,不只因为他是副厂长,还因为他是当选厂长的热门人选。 现在肖振华已经从热门人选变成厂里的边缘人物,她无论如何不能财财两失。 这时候有个神秘人给她出了个主意,看完方法后,淑华能够看出,这应当是个跟肖振华有仇的人。 但那又怎样呢?对她有利就行。 淑华从肖振华手里搞到了最后一笔钱,她准备带着父母和女儿去广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 哪怕人生地不熟,只要手里有钱,心里就永远不慌。 离开北城之前,淑华善意地提醒了肖振华一件小事。 肖振华曾有一段时间犯了错误,去学习班学习。 两家中间的墙皮薄,说话的声音都能听到,更何况是那种声音。 淑华也不清楚肖兵具体是不是肖振华的种,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反正肖振华头上的绿帽子结结实实的带了二十多年。 要说男人也的确是有意思,他自己能在外面乱搞,却受不了媳妇给他带绿帽子。 正在跟所长在沟通的肖振邦听到走廊的动静,是他弟弟的声音。 他跟所长一起去从办公室走出来,肖振邦是家里的大哥,在家里一直说一不二,尤其是对着下头的几个弟弟。 他觉得弟弟在外面大吵大闹很丢人,出声呵斥道,“有什么事回家说,在外面急头白脸的干什么!” 姜菱捧着搪瓷缸呲溜温水,看到这位肖副厂长三步并作两步,化身扇脸狂魔,上去就给了刚还训斥他摆谱的肖局长一个大逼斗。 哦豁,姜菱好像猜到了是谁给他戴了绿帽子。 肖振邦当惯了领导被捧着,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打脸,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被自己亲弟弟打了脸。 不光脸疼,还有面子扫地。 “肖振华,你干什么!” “肖振邦,你不要脸,亏我还把你当作最敬重的人,你就这样对我。我去学习班上课,麻烦你照顾我媳妇,你就照顾到了炕上去?” 这信息量,饶是刚跟肖振邦一起侃侃而谈的所长都禁不住长大了嘴巴。 这两兄弟年岁只相差五岁,都养尊处优惯了,一时之间,分不清谁占据上风。 肖振华他憋着一口气,下手格外的狠,拳拳到肉,姜菱甚至看到了一颗牙齿被打了出来,吓得她赶紧捂住饭盒和搪瓷缸,可别飞进她的饭里了。 宋观书有些好笑地替她盖上饭盒盖子。 “肖振华你给我冷静一点,不管你从谁口中听说的这件事,我跟弟妹之间绝对没有那种关系,你不相信我这个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大哥,倒去相信个外人的话。”肖振邦被打得满脸是血,全是从嘴巴里面流出来的。 “跟你说这些话的人肯定是别有用心,想要挑拨咱们兄弟二人的感情,你要是信了他的话,那才是中计了。” 肖副厂长夫人被打了脸,尘封多年的不堪往事被人所知,她难堪得双眼通红。 “肖振华你这个混蛋,我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你竟然不相信我!” 肖振华跟自己大哥打架的同时,还能跟他媳妇嘴上吵架。 “放你妈的屁,你那是为了老子付出吗,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好大哥,你们这两个贱人,还想要把我当傻子骗。” 在派出所里打起来,这实在是太难看了。 所长指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让他们把人分开。 俩小伙子没能把人给分开,最后四个小伙子才成功将人分开。 多亏派出所的公安今天都在办公室等着同事去饭馆带饭,没有急着回家,要不然现在得人手不足了。 肖振邦痛苦的捂着下半身,明显在刚才两人的贴身肉搏中,他弟弟给了他弟弟致命一击。 被强行分开之后,肖振华的愤怒不减,他跟一旁的公安说,“我要报警,告这对奸夫□□通奸,还生下了个奸生子。我就说为人正直,怎么能生出肖兵这个坏种,感情这是你们俩的孩子。” 肖兵从十几岁就开始惹事,包括且不限于:盗窃、伤人、□□猥亵 每一次的麻烦都被他和肖振邦用钱解决,他曾经还为了麻烦大哥而感到愧疚,现在看来自己真是这世界上最蠢的人。肖兵是他亲儿子,肖振邦给肖兵擦屁股是应该的。 可笑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绿王八,甚至没能当上厂长也是因为肖兵。 若肖兵是他的种,这也就罢了,可肖兵是他大哥和他媳妇通奸的产物。 肖振华越想越气,被人拉着不能打肖振邦,他跑去打轮椅上一脸呆滞的肖兵。 肖兵前几个月被打得伤还没有好,如今伤上加伤,他嗷一嗓子喊了出来。 肖副厂长夫人看不得别人打她儿子,即便那人是她丈夫也不行,她扯着肖振华的衣领往后拽,衣领紧紧卡住他的喉咙,给她带来了窒息,“让你打我儿子,让你打我儿子。” 所长后悔下班以后没有立刻回家,接了肖振邦的电话在办公室等着他,以至于他现在要解决这个麻烦。 按照常理来说,在派出所里打起来,面对这种比较嚣张的群众,一般会采取先把人拷在暖气管子上一晚上,杀杀威风,等第二天再来解决。 可肖家这兄弟二人跟普通人略有些不同,他们都是领导。 肖振华接受内部审查一事,外界尚且不知。 在对待他们二人时,所长比较慎重。 经过深思熟虑后,他下了论断。 “快快快把人给分开,给他们都送到医院。” 所长跟白天时医院保卫科的想法一样,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甩给别人。 这一家四口在离开派出所之前彼此骂得别提多难听,走出派出所的大门,几人齐齐安静下来,他们都有领导包袱在身上。 派出所有一辆警车,平常不用,今天破例被所长指定用于运送这四个人。 肖振华抢先一步坐上了副驾驶,“我成全你们一家三口。” 司机小赵被赋予了运送四颗定制炸弹的重担,他有些欲哭无泪。 临行前,领导特意嘱咐他,在病房中陪床,若这四个人打起来,尽量拦一拦,拦不住的话就去找医院保卫科,再不济医院附近还有派出所。 把肖家四位活祖宗送走之后,所长没有半点犹豫的蹬上了自行车回家,派出所不是久留之地。 派出所一下子安静下来,还没走的几位公安夹上饭盒,把饭带回家。 派出所里就只剩下姜菱两口子,还有值班的公安和准备在所里陪着姜菱的佟婉月。 大老远跑来看热闹的婆媳二人去钢铁厂门口等公交车回家,回到家以后,家里人询问医生怎么说的。 老太太手抚住太阳穴,“脑袋不疼了。” “大夫的医术这么高?”爷俩齐声说道。 在家里念叨了一个礼拜头疼,钻心的疼。早就说让老太太去医院看看,老太太听到些谣言,竟说医院治头疼是用锯子把脑袋给锯开。 倔强的老太太不肯去医院,还是疼得实在是受不了,用不着医院来锯,她自己都想用锤子锤两下。 “才去了一趟医院,就没事了,早几天去也不至于受罪了。” 知道实情的大儿媳笑着摇摇头,“你们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依我看咱妈以后身体不得劲,去家附近的派出所坐上俩小时,保证啥毛病都没了。”身体康健,百病消。 老太太回到家以后还在回味,连丈夫儿子跟她说话,她都爱答不理。 在医院里陪同四个火药桶看病的司机小赵极为不易,肖家四人身上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 肖副厂长夫人身上的伤轻,她只被肖副厂长打了一巴掌,比不得被打掉牙的肖振邦,也比不得伤上加伤的肖兵。 急诊医生看清楚肖兵的状况后,赶紧给骨科打电话,让下来会诊。 骨科医生一见到肖兵,心里头还喊了声熟人,下午才给肖兵看诊,晚上就又被送来了。 骨科医生看见急诊桌上一排姓肖的病例,没忍住感慨道,他们肖家是对医院有特殊的感情吗?下午看了一个肖兵,晚上肖兵还带上了肖振华和肖振邦。 肖振华、肖振邦,听名字就知道是亲兄弟,什么原因让两兄弟同时受伤呢。 也算见多识广的医生们没有猜到真是原因。 西河派出所的司机小赵被指使的跑前跑后,推着肖兵上下楼,把他们送到病房里。 每间空病房有四个床位,医院十分人性化,看着他们是一家子,特意给安排进了一个病房。 还没到病房呢,肖振华先闹了起来,让小赵给他换病房,他不要跟人家一家三口住在一起。 肖振邦有老婆孩子,他长时间没回家,他家里人担心,给最后跟肖振邦通话过的西河派出所打电话询问情况。 接电话的人是佟婉月,她做不到背后讲别人的坏话,就建议肖振邦的老婆孩子去人民医院找他。 去派出所办事,最后却进了医院,听起来不像是小事。 肖振邦老婆和带着俩女儿匆匆赶到医院,肖振华看见他大嫂和侄女便不急着让小赵去换病房。 他躺在靠墙的病床上,翘着二郎腿,嚣张地抖着腿,“大嫂来了呀,你可能还不知道,肖兵不是我儿子,是我大哥的种。” 肖大嫂和两个女儿担心丈夫出事,急匆匆的从家赶到医院她,以为即将面对最坏的结果是丈夫不省人事。 现在从肖振华嘴里听说到的消息,是另一个程度上最坏的消息。 她差点被气昏过去,还是两个女儿眼疾手快将她搀起来。 可能是祖坟出了问题,肖家的男丁就没有一个正派人。 不管说她丈夫做了什么离谱的事儿,她都相信。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肖家分上下三册。 肖振邦看着人模人样,实际上已经烂透了。 跟老二家媳妇有染,这也只是私德有亏。 肖振邦他就是个该挨枪子儿的。 肖振华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自觉,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引得路过的病人以及家属停下脚步,向着病床内探头观看。 肖振邦要面子的,他呵斥道,“老二,这种事情不能开玩笑的。” 肖振华存着自己不好过,大家都别想好过的想法,才不会替他们遮掩丑事,甚至恨不得更多人能够知道这件事,让这对奸夫□□颜面扫地。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去派出所闹事。 肖振华看见他大哥假惺惺的老大做派就生气,“装什么呀,你们俩趁着我去学习班搞在一起,我还替你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 他用流氓的语气说道,“来肖茹肖意,肖兵是你们的亲弟弟,以后你们姐弟之间要相互照顾啊。是不是一直搞不清楚为什么你爸对肖兵那么好,我以为他疼我所以关心肖兵,你们以为他重男轻女,关心侄子胜过了亲生女儿,现在搞清楚了吧。肖兵是你爸亲儿子,唯一的亲儿子,怎么可能不疼他呢!” 肖茹肖意呆滞地站在母亲身边,她们第一次面对家庭变故,有些不知所措。 门外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越来越多,看得津津乐道,肖振邦自觉丢人,让西河派出所的司机小赵把病房门关上。 肖家大嫂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老二,她最终还是晕了过去。 这是在医院,最不怕生病了。 医生询问晕倒原因时,肖茹肖意不好意思把自家的丑事告诉医生,只说她母亲是受惊过度了。 医生给肖大嫂开了两片安神的药,考虑到俩女同志应该没办法把母亲给带回家,于是又给开了住院的条子。 至此,肖家全体成员在人民医院团聚了! 肖振华肖振邦身上的伤不严重,肖振邦嫌弃丢人还遮遮掩掩地。 肖振华不一样,他像是一只打赢的大公鸡,整个人趾高气昂。 肖家大嫂被俩侄女扶出去以后,他还到医院走廊里看情况,逢人就说,“我媳妇跟我大哥搞在了一起,就连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都是我大哥的种。” 路过的病人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这是怎样一个成了精的深海绿毛龟啊。 “什么?你问我大哥是哪个?” “我大哥是粮食局的肖振邦。” “没错,他是局长。” 根本没人问他大哥是哪个,全是肖振华自言自语。 路过的病人听说这还是个当官的,顿时眼睛更亮了,只是苦于对方身份,不能跟他多聊两句。 肖振邦躺在病房里,他亲弟弟已经让他在小范围内颜面扫地,明天之后这个消息将会以更快的速度更广的范围传播。 肖振邦把小赵当成他自己的司机,指使起来毫不手软,“小赵,你去把那个孽种带回病房,别让他在外面胡言乱语丢人。” 小赵心中苦笑,他们兄弟俩一个是局长另一个是副厂长,他只是个小司机,谁都得罪不起。 他应了声好,就出到病房外去跟肖振华商量,“肖厂长,您身上有伤,医生说应该静养,您还是回病房里歇着吧。” “您要是不喜欢那个病房,我去跟医院商量一下,给您换个病房您看怎么样?” 肖振华出来恶毒时间不短,他也有点累了,他答应了一声。 小赵心头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这位祖宗又说,“换到跟我大嫂一间。” 小赵现在万分后悔为什么要提出换病房的建议,他们家这是想干啥呀,弟妹和大伯子住一间病房,小叔子要跟嫂子住一间。 小赵只说,“我去跟医院商量一下,病房具体怎样安排还要看大夫。” “去吧。” 小赵找到大夫说要换病房,绝口不提小叔子要跟嫂子住一间。 安排病房的大夫不知道是出于巧合还是故意,最后将肖振华与肖大嫂安排进了一间。 小赵拿着单据带着肖振华去新病房,然后就看到了不久前晕倒的肖大嫂虚弱的躺在病床上。 这时候,小赵也非常想要去晕一晕,还不知道今天晚上要发生多少事呢。 小赵想要回家,但是所长向他下了命令,他任务就是把这几位给照顾好。 在医院内,他经历了毕生难忘的一晚。 第二天早上,他还得去给两个病房的人买早饭。 肖振邦害怕丢人到工作单位,没有叫秘书司机来照顾他。 肖振华是个关心兄长的弟弟,担心肖振邦没有秘书司机不习惯,他上午借了医院的电话打到粮食局里,告诉他们肖振邦住院了,此刻正在人民医院。 领导住院,正是属下表现的机会啊。 秘书司机还有几个下属紧急去买了两份礼品,直奔人民医院。 还没有见到肖振邦呢,就在病房门口看见了肖振华。 肖振华从前三五不时经常去局里,大家知道这是局长的亲弟弟。 他们领导应该就住在这间病房了,合伙来看领导的几人关切问道,“我们肖局可还好,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肖振华不在意道,“没什么大事,他啊跟有夫之妇偷情,叫别人男人打进了医院。” 能来探望领导的几位,在单位里都不是小喽啰,属于小领导这一行列。 情商不低,却不知道此刻应该怎样应对。 于是笑着打哈哈道,“您真会开玩笑,肖局他要是不方便,我们先回去了。” 肖振华正色道,“怎么能说是开玩笑呢,我从来不开玩笑。说起来也巧了,跟他偷情的女人不是别人,正好是我媳妇。” 为首的那位是办公室主任,他悄悄擦了擦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是不是开玩笑,他能听出来。原来他们这几个来看望领导的,都被当成是肖振华报复兄长的工具。 肖局这时候应该不想看到单位里的人,迅速权衡过后,他给身后几人使了个眼色,“抱歉,单位确实还有事儿要忙,我们先回去了。” 看着几人落荒而逃的背影,肖振华扯着嗓子问,“要带你们跟他问好吗?” 几个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你当我们今天没有来过就行。 司机小赵看见了来探望肖振邦的几个人,他还以为顶替他的人来了,谁承想这几人才刚来就回去了。 在小赵郁闷的时候,他的同事都非常地忙碌。 找到了谢朗确认姜菱证词,那天他们是否呆在一起吃了饭,姜菱和宋观书在饭后把他送回了家。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他们骑着自行车载人测试经过事发路段的时间。 肖兵被打的时候,手表受到撞击被摔坏,手表指向的方向就是事发时间。 宋观书姜菱离开小饭馆的时间,和事发的时间是确定的,只要骑着自行车在姜菱和宋观书行驶的路线走上一圈,就知道姜菱有没有撒谎。 一连走了几次,都比案发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经过事发地。 能证明姜菱有罪的信息越来越少,虽然说肖兵一口咬定就是她,可肖兵那时候喝醉了,肖兵又是个好色之徒,他的话可信度不高。 又把肖兵的几个狗腿子给叫到了西河派出所,让他们在一群漂亮姑娘的照片中辨认。 这些人中有人指了姜菱,还有人指了佟婉月,还有人指认了画报上的模特。 派出所的公安早就开始怨声载道了,“查什么查,肖兵那混蛋被打活该,街上那些小混混斗殴哪个没有打断腿或者打断手的经历,也没见谁来派出所报案啊,咋地他就不一样了,就因为他是领导家的孩子。” “我看,保不齐是他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晚上敲了闷棍报复。” 平白多了工作量,还是为了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坏人讨“公道”,大家觉得讽刺极了。 “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姜菱她不能总在派出所里待着,不管是洗清嫌疑还是坐实有罪,都要把这件事尽快解决,事后我请大家去国营饭店吃饭,咱们一起聚一聚。” 本来公安对佟婉月印象不好,觉得上面空降来的,摆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 这几天一起处理案子,觉得她这人还可以。 没有因为跟姜菱相识就徇私,更没有为了展现出自己铁面无私,就跟姜菱划清界线。 在能力范围内,愿意给姜菱最大的帮助,包括给她带饭,晚上不回家,在派出所里值班。 铁面无私的领导大家敬佩归敬佩,却不敢跟她深交。 大家更愿意跟有人情味的领导相处,谁敢保证自己将来不会遇到困难。 没有所长施加压力,大家的想法都是一致的,“姜菱看似有嫌疑,当天从案发现场经过,又被肖兵指认。可是再没有其他的有力证据,现场有她留下的物证。而且根据肖兵所说,应当是兄妹二人作案,姜菱她没有兄长,只有两个弟弟。案发时间里,姜菱的两个弟弟一个在学校上自习,另一个在家里陪媳妇。全都没有作案的时间。肖兵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遗传性的问题。” 司机小赵这几天回来了两趟,跟同事们分享了肖家人尤其是肖振华在医院里有些疯癫的所作所为。 比如说他逢人就说自己媳妇和自己大哥有染。 别管这事是真的假的,哪个正常人遇见这事不是遮遮掩掩,生怕叫外人知道。 他倒好,生怕外人不知道。 都怀疑,他们家是不是有遗传的精神疾病。 “再说了,就算真的跟她有关系,那打的又不是别人,也是肖兵活该,就这样吧。”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 经过大家的一致商讨,姜菱被放了出来。 这段时间在派出所里,她好吃好喝没遭过罪,宋观书一天三顿来送饭。 惹得其他公安连连夸赞:小宋真是好对象。 姜菱偷偷撇撇嘴,这才是宋观书的真实目的。 宋观书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脸上笑容越来越大。 回到家里,隔壁菊香正在门口倒脏水。 见到姜菱顺口问道,“你回娘家了吗,这几天都没看见你?” 姜菱摊手,“遇见了肖副厂长家儿子,非说是我害了他,我去配合调查了,查清楚以后就把我给放了回来。” 菊香惊得张大嘴巴,“肖兵是不是看上你了,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小心一点,避开他。但凡是长得好看的姑娘,肖兵都想沾一沾。” 她啐了一口,“满脑子都是脏东西的腌臜货。” 菊香男人在院子里听见了她的话,赶紧出来捂住她的嘴。 肖兵再不是东西,那也是厂长的儿子,轮得着咱们说三道四嘛。 虽然在派出所没受罪,总也不如家里舒服。 宋观书烧了一锅开水,让她好好洗个澡。 洗漱完,姜菱就钻进了被窝里。 实在是太困了,头刚挨上了枕头,她就失去了意识。 见她闭上眼睛,宋观书便关上了灯。 姜菱睡的迷迷糊糊,感觉旁边人半夜起来,她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开门声。 只听到开门声,一直没有听见关门的声音。 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才感觉到隐约有一道黑影摸上了炕。 姜菱迷迷糊糊喊了一声,“宋观书?” 那人影沉默两秒,才应道:“是我。” 第35章 第 35 章 他们不是夫妻吗?他跟外…… 姜菱哦了一声, 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趴着睡,她侧向了宋观书所在的位置。 宋观书发现了规律,姜菱喜欢侧睡, 入睡前她总是面向墙壁, 她睡觉又极其不老实, 一晚上数不清会换多少姿势,最后总会变成面向他。 姜菱睡容恬静, 嘴巴微微张开呼吸, 枕巾的印花在她脸上印上了道红印子。 宋观书的视线从姜菱脸上,移到了门边上的脸盆架上, 那上面挂着条喜庆的擦脸毛巾, 原本是枕巾,跟她枕头上的是一对, 却被姜菱当毛巾用了。 这段时间姜菱已经形成了准时的生物钟,准点睁眼,虽然睁开眼睛的时候,人还非常地不清醒。 她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 才爬起来穿衣服,要去上班。 “我说你身体不舒服,给你请了一周的假,先在家里歇一歇再去上班吧。” 姜菱哦了一声,便重新钻回被窝, “那我再睡一会, 等会要喊我起来吃早饭。” 她又睡了个回笼觉, 被宋观书叫起来的时候,房间内全是豆腐脑的香气。 “好香啊,你出去买豆腐脑了。” 宋观书把豆腐脑端到了炕上, 他下地的时候把被褥叠起来放在角落。 “小心,不要撒到被子上。” 姜菱何曾享受过这种待遇,在被窝里吃早饭,就是上辈子也只有生病的时候,才能享受到。 但凡有洁癖的人,大多都有轻微的强迫症,宋观书也不例外。 他规律得就像是个假人,固定时间做计划好的事情,不允许计划外的事情发生。 坚持在饭桌上吃饭,不仅是他的强迫症,还因为在炕上吃饭容易弄脏被子。 这很吓人了,姜菱拉住他的手,眼含热泪,“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刚从被窝里出来,她的手很热乎,宋观书没舍得把姜菱的手拍掉,“别胡说。” 宋观书扯出两张报纸垫在她腿上,“你该去买毛巾了。” 姜菱也有这种感觉,她现在只有一条毛巾,还是枕巾充当的。没有能换洗的毛巾,每次洗澡的时候如果顺便洗头,就非常不方便。 她现在的工资都是握在自己手里,两条毛巾还是能买起的。 嘴里有饭,姜菱含糊的应了一声,“喔,找时间去买。” 宋观书已经吃完了早饭,他看着姜菱吃,在她吃完之后,把用完的碗端出去。 姜菱听见厨房内哗啦啦的洗碗声音,意识到宋观书正在刷碗,她赶紧喊道,“你别刷碗,污水碰到伤口就不好了,放着我来刷。” 门外水声不停,姜菱披好衣服下地,他已经把碗刷干净,放进了碗柜里。 姜菱到厨房时,他认真的往手上打香皂。 她殷勤递上毛巾,“辛苦啦。” 宋观书擦干手上的水,姜菱拿出自己擦脸的雪花膏,抠出一坨放在他手背上。 “油脂伤手,这么好看的手要好好保护才是。” 宋观书的手长得那是真好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刚碰过凉水,指节处泛着淡淡的粉。 他没有拒绝姜菱的好意,将雪花膏均匀的涂在手背上,十指交叉慢条斯理的涂抹在指缝以及掌心中。 不知为何,姜菱觉得这个动作色气满满。 没有一处漏点,却看起来十分少儿不宜。 姜菱接了一盆水,跑去洗脸。 宋观书问:“今天有事要忙吗?” “没事。” “家里有一些东西需要添置,如果你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去买吗?”他又补充道,“你不方便的话,我自己去也没关系的。” 既然是家里的东西,那他们两个人都会用到,怎么好意思让宋观书一个人去买。 不说废时废力,还要掏钱呢。 姜菱毫不犹豫应下,“好呀,被关了两天,我也想出去逛逛。” 雪花膏香味浓郁,只靠着熟悉的味道,姜菱能感觉到宋观书就站在她身后。 出发之前,姜菱还从她存钱的小盒子里捏了两张大团结出来。 宋观书瞄见了她掏钱的小动作,唇边的笑容淡了两分。 出了门,正遇见从上房端着盆衣服出来的刘老太,盆里的衣服是老头款式,她给谁洗衣服不言而喻。 “小姜,听说你前些天被关进派出所里了。” 刘老太真是一点没变,故意捡别人不爱她的说。 “确认我是清白的,就把我给放了出来。”姜菱笑意盈盈看她,嘲讽意味很明显,“公安是公正的,不会冤枉好人,更不会放过坏人。” 刘老太的脸色唰一下变了,端着盆扭头就走。 出了门,姜菱才小声问宋观书,“看来我不在家的这两天,刘老太和孙老头进展飞速啊,咱俩距离被赶出出租屋,无家可归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不会,他俩不会在一起。” 姜菱:“为啥?不是都给洗上了衣服吗?” 宋观书觉得她真是单纯的可爱,他问,“你接受我做饭做家务,难道是你对我有多深的感情?是因为你需要一个免费的保姆。” 他对自己的定位倒是很准确,姜菱心虚的轻咳两声,“没有这回事,我不是那种人。” 不过宋观书这个比喻倒是很贴切,姜菱好像看懂了孙老头的想法。 姜菱的反应坐实了宋观书免费保姆的身份,他脸上却未有不虞神色。 兴平路聚集着许多摊贩,售卖着各种各样的小商品。 不是假期,买东西的人不多。 姜菱在街角看见了个熟人,是陈向阳。 “你不是在”姜菱手指了另一个方向,是清明那天,三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那块人太少了。”陈向阳约莫比前些天更黑了,“我就换了个人多的地方。” “你这样修自行车,能赚到钱吗?”现在骑自行车的人不少,同样修理自行车的摊位更多。 回城的知青找不到工作,又没有顶班,大多数就会开个修理自行车的小摊。 至于说能赚到多少钱,那也仅限于饿不死。 陈向阳诚恳说道,“我就会修理自行车,再没别的手艺,只能干这个。” 姜菱给他提建议,“你去南边批发些小商品,不管是去农村大集上,还是去车站附近人流量密集的地方,你长了一张巧嘴,应该都能卖出去。” 陈向阳天天出来修自行车,周围全是做小生意的。 来修车的顾客少,他有时候会帮着旁边摊位忙不过来的摊主收钱卖货。 他只看着,就能计算出这人一天的营业额。 看别人赚钱,说不眼红是假的。 陈向阳也想摆摊卖东西,只是他没有本钱。 他从家里出来得太急,带的钱早就花光了,他租房子要花钱,日常生活也要花钱,修理自行车赚到的钱,只能勉强维持生活。 姜菱那是多么善解人意的一个人啊。 她说:“你要是本金不够我借给你。” 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从姜菱手里借到钱,她很在意钱财。 在这本书中,她只愿意借钱给佟婉月和陈向阳。 陈向阳再是缺心眼,也不好意思跟才认识两次的人借钱。 “不用了,太麻烦了。”姜菱的好意他心领了,哪怕没有接受她的好意,陈向阳还是很感激,他身无长物,没有能够报答他们的,就问道。“你俩没骑自行车来吗,我帮你们检查一下吧。” 宋观书手臂受伤,两人坐公交车来的这个地方。 “我们没骑自行车出门,自行车好着呢,有空来家里吃饭啊。” 拜别陈向阳,走出很远,姜菱才听见宋观书说,“也没听说主动借钱给我。” 姜菱转过头,上下看了他两遍,总感觉她听错了,宋观书这话什么意思? 但是目的为何,这是个送命题,回答不好容易得罪人。 姜菱选取了最不容易出错的一个回答公式,“拜托,他哪能跟你比啊。” 宋观书刚刚翘起唇角,就听姜菱又说,“他没有你有钱,我甚至需要被你扶贫。” 虽然姜菱没有说什么话,可这心里莫名觉得很不爽。 姜菱兀自不觉,继续说道,“我刚才算了一下,我那点钱,借给他可能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他要是来咱家借钱的话,可能” 她的声音中带上了两分赧然,“可能需要你来支援一下,我会让他写借条的,他肯定会还钱。” 姜菱信誓旦旦保证道,“他要是不还,我就替他还。” 宋观书话里带上了两分他和姜菱都没有觉察出的酸味,“才见过他几次,就愿意主动借钱。” 这要怎样解释呢,姜菱于是说道,“我觉得他有点像,我异父异母的亲弟弟,有一种亲人的感觉,你能懂吗?” 其实是,姜菱每次看见她,想起原著中他的尸体长眠于冰冷的江水之下,觉得他可怜,忍不住心生怜悯。 宋观书微笑,“我是孤儿,不懂。” 这一不小心说错话,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姜菱身手自己的嘴巴,怪它没有把门的。 “我只知道,你连他家在哪儿都不知道,却愿意借钱给他,他带着钱远走他乡,即便手里拿着借条,也再也找不到他。” 宋观书很快想到了陈向阳卷钱跑路的后续,他会成为姜菱的债主。 这样想来,这种情况倒也不是很差。 他突兀的说,“好,我可以支援你借钱。” 想起网上看过的一个段子,非常符合当下这个场景。姜菱笑了,她跟宋观书说,“我想起了一个书上看过的笑话,朋友找你借钱,不借会失去朋友。借了会失去朋友和钱。” 宋观书顿时莞尔。 经过卖小物件的摊子,上面挂着毛巾,宋观书停下步子,“你不是想要买毛巾?” 摊主见到顾客,卖力的吹嘘。 “想买毛巾吗,客人您真有品味。您看看这都是从南方来的新货,好看着呢。” 她拿出几条款式不一样的毛巾,有的是格子、有的带着花纹都非常有时代特色。 姜菱在白毛巾上摸了两下,确认是纯棉的,她说:“我要三条。” “三条白毛巾,收您一块五。” 宋观书递钱的手比她更快,摊主看见小两口都要付钱,觉得有意思,她只收了宋观书的钱,笑着跟姜菱说,“女同志的钱留着买雪花膏新衣裳。” 在街上逛了一圈,姜菱只需要毛巾,宋观书买了些家里要用到的日用品。 这人付钱速度太快,姜菱揣着两张大团结出门,又把钱原样带回了家。 回家以后,姜菱立刻用新毛巾换掉了充当毛巾的花枕巾。 宋观书正在归置出去一圈买到的东西,突然来了一句,“我没有枕巾。” 姜菱手里刚好拿着从毛巾岗位上光荣退居二线的枕巾,她低头看看枕巾,又抬头看看宋观书。 她干笑两声,“这枕巾是我用过的,我如果没有用过,肯定给你。” 宋观书可是有洁癖的,别提多嫌弃被别人碰过的东西,姜菱说,“下次找机会出去,给你买条枕巾。” 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低头继续收拾东西,姜菱摸不透他的态度。 在家歇了两天,姜菱就回去上班了。 她一连请了几天假,办公室少了个干活的人,同事们没有不高兴。 看见她回来,纷纷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当初宋观书来给姜菱请假的时候,用了是她身体不舒服的理由。 厂里生产的产品库存积压,不少工人都经常请假。请假不会扣工资,那为什么不请假呢。 姜菱从前没有请过假,她这次身体不舒服还是病号宋观书来给她请的假,同事自然不会怀疑什么。 再说了,财务科的工作轻松,厂里处于半停工状态之后,要入账的内容更少了。 关于姜菱身体不适,同事们都各有猜测。 出纳大姐问,“姜菱,你跟小宋结婚也有一段时间了,你是不是有了,我跟你讲头三个月最关键,你们两个小年轻没有长辈在身边照顾,更得小心一点。” “要不然,你回家跟你妈服个软,让她照顾你这几个月。” 姜菱瞪大眼睛,过了好久,才意识到这几位大姐都想什么呢,她哭笑不得,“不是的,不是那个原因,我只是单纯的身体不太舒服。” 听说姜菱不是有了,魏明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不是怕姜菱怀孕影响他勾搭,而是姜菱和宋观书这对晚结婚的都怀上了孩子,要是让丁艳知道,那他这半个月的晚上都别想消停了。 考虑到姜菱身体不舒服,老唐又让姜菱提前下班回家。 姜菱刚回到院里,孙老头的孙女孙敏抓了几块糖给她,“请你吃喜糖。” 孙老头比较抠门,不光对外人,就是对自己家人也是一样,卖菜不舍得放肉,更不会给孙敏零用钱买零食吃。 姜菱吃零食的时候看她可怜,会给她递过去一些。 小姑娘也是要面子的,知道不能总吃别人的东西,可她又没有能还礼的东西。 姜菱大惊失色,“你才几岁啊!” 宋观书听到声音,从屋子里走出来,“不是她,孙大爷要跟方大娘结婚。” “这么快?”姜菱脱口而出,才意识到孙敏还在。 她笑着说,“那恭喜你爷爷了,祝他和方大娘恩爱到白”她想说恩爱到白头,想想这对新人头发都已经白了,姜菱迅速换换了个词,“呃恩恩爱爱,天长地久,百年好合。” 还有个早生贵子的祝福语也被姜菱隐去了,时人都喜欢听早生贵子,可孙大爷和方大娘孙子都有了,再祝人家早生贵子实在是不好听。 不过孙大爷才五十来岁,这年龄放在后世还能再生。 孙大爷从理发店把头上的白发染黑了,这么一看年轻了七八岁。 他们俩年纪都不小了,这么大年纪再婚本来说出去就容易被人讲究,商量说以后就不像小年轻那样办酒席,给身边人发两块喜糖,大家高兴一下就行。 姜菱严重怀疑,孙大爷不办酒席不是害怕被人背后议论,他是单纯为了省钱。 听见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声音,一盆洗菜水从东厢房的窗户里泼了出来。 姜菱和宋观书经常能够遇见,两人又年轻,能够迅速躲避,孙大爷就不行了,他刚染的头发就这样被泼上了脏水,他头上还粘上了片菜叶子。 姜菱看的忍俊不禁,在孙大爷去找刘老太说道说道的时候,她还在背后说,“幸亏只是洗菜的水,不是洗脚水,要是洗脚水,那才真是晦气。” “刘三妞,院子里还站着人呢,你就忘外面泼水,脏水全都泼在了我身上,我刚去染了头发,你要陪我染头发的钱。” “我往院子里泼水,又不是故意往你身上泼,别人都能够躲开,你躲不开赖谁。” 孙大爷气死了,刘老太简直是胡搅蛮缠,亏她这几天还装出了一副通情达理的贤惠摸样,多亏他没有上当。 “我看你就是刻意针对我,就因为我没看上你,不愿意跟你结婚,你就恼羞成怒,想要报复我,我就没看过像你一样不知羞耻的老太太,主动跑到男人家里,要跟他结婚,我看你家儿媳妇李君就是跟你这个婆婆学的。” 刘老太在屋里气得跳脚,透过小小的厢房门,姜菱能看见的内容不多。 “我再是不要脸,还能不要脸过你吗?你要是不愿意跟我好,为什么吃我送的饭,还让我给你洗衣服。” “又不是我让你干的,是你主动要给我洗,拦都拦不住。” 刘老太:“我不跟我结婚,吃了我的饭,还让我给你洗裤衩子,你不给我结工钱,就是耍流氓,我们去派出所!” 刘老太还记得自己儿子在保卫科工作,不能给儿子添乱,于是跳过保卫科,要去派出所说理。 刘科长在厂里忙了一天,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他老娘说给孙大爷洗裤衩子的事儿。 他差点昏了过去,“妈,你能不能消停一点。” 孙大爷拉着刘科长,“建设,你是讲理的孩子,你过来说说理,你妈做的对不对,你要说你妈做得没错,大爷愿意吃这个亏。” 刘科长还能怎么说呢,他不能向着自己家人,传出去没得让人家议论他徇私。 而且他妈和刘彤刘磊还得继续租住在孙大爷家的西厢房,不能把房东给得罪了,万一不把房子租给他们家怎么办。 如今房源紧俏,能够需要租房子的人多,家里有多余房子能出租的人少。 孙大爷不缺房客,他们家离了孙大爷,却不一定还能租上房子。 刘建设跟孙大爷道歉道,“刘大爷,千错万错都是我妈的错,您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块钱,“你再去理发店重新修理一下头发,这钱当做我妈赔给您的。” 如愿要到了赔偿,孙大爷满意了,被泼了脏水就能赚到一块钱,值了。 他不可能再去理发店修理头发,让孙女在家里烧点水,洗一下头发就行。 韩瑞雪就在家里听呢,听到刘科长为了给她妈解决烂摊子,又搭进去了一块钱。 她就又跟刘科长吵了起来,这段时间为了他前妻的事情,为了他妈的事情,家里不知道搭进去了多少钱。 又过了两天,方大妈跟孙大爷领证之后,就搬进了这间小院。 这下,这院子里,被刘老太不喜欢的人就又多了一个。 方大妈丈夫刚去世没多久,就又找了一个老伴。 刘老太就以这一点攻击方大妈。 刘老太丈夫去世了十多年,一直没有再找,在这一方面,她认为自己很有资格指责方大妈。 方大妈也不是个好惹的,一时之间院子里热闹非凡。 姜菱买收音机的需求都没有从前那么强烈了。 就在方大妈搬进院子之后,钢铁厂也发生了件大事。 在厂里还没有着手调查副厂长肖振华被举报的事情,上面下来了专门调查的工作小组。 工作组是省里下来的,肖振华不是没有想过用钱收买,但是那群人油盐不进。 他就知道,这次可能要完了。 不仅副厂长的位置保不住,还会锒铛入狱,但至少要保住他非法所得的钱财。 调查组肯定会检查家里,包括他岳父岳母家里。 就是没有出他老婆给他带绿帽子这件事,肖振华都不敢把钱让她媳妇藏。 更何况,他现在不相信这女人。 调查组肯定不会去外人家里搜钱,可他又信不过外人,他怕外人收了钱转头把他给举报了,更怕外人会带着钱远走高飞。 不光是藏钱,还得等他入狱之后,有人能拿着钱走关系捞她。 媳妇大哥都骗了他,他还能相信谁呢? 他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淑华了,这是个死心眼的蠢女人,一直爱着他多年未婚,偷偷摸摸为他生下了亲骨肉。 淑华会去家里来闹,也是为了能有个名分。 于是,肖振华就把钱都交给了淑华,包括告诉她日后应该找什么人疏通关系。 工作组的效率很快,因为举报信上他的非法行为十分详细。 工作组下来后不到一周,肖振华的处罚结果就下来了,开除副厂长的职务。 除此之外,他还将面临着十年的有期徒刑,没关系,只要有钱在,就可以疏通。 此时正被肖振华寄予厚望的淑华在哪里呢?在肖振华把钱交给她以后,她带着父母女儿和肖振华麻烦她代为保管的巨款来到了深城。 至于还等着她捞的肖振华?那就等着吧。 在淑华离开北城后的第二天,肖振华大哥肖振邦家也发生了一件稀奇事儿。 清早,粮食局家属楼外的树上,被挂上了一具白骨化的尸体。 过于骇人听闻,这一栋家属楼被迅速封锁。 警方对楼内住户进行调查的同时,确认尸体身份。 原本只是正常的盘问,在问到肖大嫂的时候,她却一下子瘫在地上,反应过大,公安不得不怀疑她。 将她带到局里审讯,还没等问,她就全招了。 那尸体是他丈夫的情妇,怀上孩子来家里闹,肖振邦怕影响前途,就把人给杀了,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尸两命。 肖振邦立刻被带走。 肖大嫂不只供述了这一件事,杀人、贿赂、清除异己、栽赃陷害肖振邦干坏事不会跟妻子和弟弟隐瞒。 肖振华虽然也不是个东西,比起肖振邦来,他至少还有些许的良心。 肖振华至少还能跟人分享,把事情都说出来,就像是把心里的垃圾给倒出来,心里能好受一些,淑华还会安慰他两句。 肖大嫂不敢跟任何人说,就连亲生女儿都不敢说,事情憋在心里,一直在拷问着她的良心。 案子太大,牵扯到的人太多,一直没能结案。 佟婉月却在听说树上“长”出了尸体,迅速想到了一个人。 在上辈子,宋观书也用过类似的手法。 虽然现场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指向宋观书,佟婉月已经认定了他就是凶手。 这一次,宋观书又想要干什么! 明明已经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为什么他还能做出这种事。 带着一腔的愤怒,佟婉月去到了姜菱和宋观书家。 彼时,宋观书正在灶台前炸肉丸子。 邻居们闻到了油炸的香味,顿时香的快要流出口水来。 大家都是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舍得过油。 尤其是住在对门的刘家祖孙三,刘磊这个小胖子非常馋,又不敢上门跟姜菱要。 在家里打滚哭闹,让刘老太炸。 刘老太气的在屋子里骂姜菱和宋观书,都是他们惹出来的事情。 显着他们了,不年不节吃这么好的东西,不怕烂舌头。 “磊磊乖,好东西吃多了要害牙疼的,咱不吃。” “不!牙疼我也要吃。” 姜菱就坐在小板凳上烧火,她面前摆着个小碗,刚从锅里捞出来的肉丸子放凉了才能吃。 佟婉月进门的时候,心急吃肉丸子的姜菱被烫得龇牙咧嘴。宋观书就站在一旁笑。 十分家常烟火气的一幕,佟婉月莫名平静下来。 姜菱抬头时看见站在门外的她,“婉月姐,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 姜菱招呼她进来,“宋观书做的炸肉丸,可好吃了,你来尝尝。” 姜菱实在热情,佟婉月拗不过她,从姜菱的小碗里拿出一个肉丸。 这炸肉丸确实好吃,咬开后肉丸内部爆出鲜香的汁水,肉质紧实弹牙。 姜菱期待着她的反应,“好吃不?” 佟婉月轻轻点头,“还不错。” 像是自己受了夸奖一般,姜菱笑道,“宋观书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做饭也是。” “真的太好吃了。”姜菱又忘自己嘴里塞了一个炸肉丸。 姜菱和佟婉月在一旁聊天,宋观书就站在灶台前默默干活,捞起浮在豆油表面的炸肉丸。 这样的宋观书,跟佟婉月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到底哪个才是真是的他? 思索间,听见姜菱说,“晚上留下一起吃饭吧。” “我晚上还要回去值班,时间上不太允许。” 宋观书淡笑着说:“前段时间蒙你照顾姜菱,我们夫妻一直想感谢你,苦于没有机会,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佟婉月:“我” 姜菱继续所说;“吃完饭再去值班嘛。” 这时院子外有个大嗓门在喊:“姜菱,宋哥,你们在家吗?” 这道声音佟婉月再熟悉不过,是她上辈子的丈夫谢朗。 谢朗轻车熟路进了院子,看见厨房里还多了个人,他愣了愣。 他声音里带上了两分油腔滑调:“小佟公安也在。” 谢朗认识佟婉月,源于谢朗作为肖兵被打一案的证人,佟婉月要向他求证。 她本以为这辈子没有在分局继续工作,应当没有跟谢朗再见面的机会。 这样也好。 却没想到,命运最会捉弄人。 佟婉月正色道,“请叫我佟指导员。” 不管命运再怎样安排,她这辈子不想跟谢朗在一起。 被下了面子,谢朗神色讪讪。 不知道男女主什么时候认识的,但这俩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不太好,女主似乎有些抗拒谢朗。 厨房气氛尴尬,姜菱打哈哈,从中调节,她关切的问谢朗:“你受伤了?” 谢朗头上缠了一圈绷带,他满不在意说道,“追捕犯人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小伤。” “那你可得注意点,千万不要碰水,很容易感染。”她指了指宋观书的胳膊,“他那伤口好好坏坏,等天气炎热之后,伤口痊愈的速度就更慢了。” 谢朗呲牙笑,“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宋观书站在灶台前,听着这熟悉的叮嘱,他受伤的时候,姜菱也说了一样的话。 胸腔被油锅的温度炙烤,微微发热。 谢朗他不过是个外人,他凭什么能得到姜菱的关心。 他们不是夫妻吗?他跟外人应该不一样的。 第36章 第 36 章 他的眼睛里像是有钩子,…… 才说了两句话, 谢朗就赶姜菱和佟婉月两个女同志去卧室歇着。 “我给宋哥打下手,你们俩去屋里玩吧。” 佟婉月跟他当了几十年两口子,第一次从他口里听见这种话。 往常她做家务的时候, 谢朗何曾主动做过家务。 原来他不是不会做家务, 只是在她做家务的时候假装看不见。 越想她脸上的表情越冷, 姜菱不知道佟婉月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只知道,佟婉月在谢朗进门之后, 一直表情平淡。 姜菱心中推测, 难道她记错了,男女主在原书中的定位不是日久生情, 是欢喜冤家? 在她看过的原著中, 佟婉月最开始对谢朗的印象不错。佟婉月父母早逝,她缺爱渴望家庭, 被谢朗这种阳光开朗的个性吸引。 两人经历了一连串的危机,终于能够正视自己的感情,决定相携终身后,佟婉月这时候发现, 谢朗父亲与她父母的死有关。 全书中只有这一个阶段,她对谢朗抱有抗拒态度。 姜菱现在已经搞不懂剧情发展到哪一步了,她现在经历的许多事情,都是原书中没有的剧情,干了一辈子内勤的佟婉月, 竟然转到了一线, 当刑警。 姜菱也搞不清楚, 佟婉月对待谢朗冷淡,是否因为已经知道了父母之死。 佟婉月没忍住问出口,“你还会做饭?” 谢朗说, “不会啊,但是我可以给宋哥打下手烧火。” 他想要展示自己并非一无是处,“我还会刷碗呢,上次来蹭饭,我把碗刷得干干净净。” 谢朗可骄傲了。 佟婉月这下沉默了,不知道该夸姜菱宋观书大胆,还是夸他勤快。 “挺厉害的,很多男同志都不会做家务。” 炸好的肉丸子跟白菜一起炖得软烂,被盛到了大海碗里,谢朗带了只烧鸡过来。 不仅带了鸡,他还带了瓶酒过来。 谢朗是真的爱喝酒,头上还有伤呢,也不稍微注意一点。 佟婉月虽然心里告诉自己,这辈子不要跟谢朗再有联系,可当看见他受伤还不忘喝酒时,眉头不免蹙了起来。 只是碍于身份,她不好开口。 姜菱没什么顾忌,一筷子拍在谢朗的手背上,“头上还有伤呢,就敢喝酒,不要命啦。” 宋观书乖巧得很,把倒好的酒杯推远,“我的伤还没好,我不喝。” 这还差不多。 姜菱的话里带上了埋怨,“你自己喝就算了,还要带着宋观书一起喝,真是过分。我明天要去跟白处长告状,让她知道你带着酒来我们家。” 谢朗伸手求饶,“别别别,我错了,可别让我妈知道,要是被她知道,那要念叨死我了。” 他带着烧鸡来找姜菱和宋观书,不是为了一起吃饭,主要是家里不许喝酒,他借口出来吃饭喝上两口解馋。 宋观书把酒杯推远,似是要跟谢朗划清界限。 他起身给自己和姜菱倒了一杯温水,“我还是喜欢喝水。” 每次谢朗带着酒来家里吃饭,饭后谢朗走后,姜菱总是皱着鼻子透风,姜菱她不喜欢烟味和酒味。 宋观书就说,“喝酒对身体不好,姜菱不许我喝酒,你以后要是还想带酒,就不要来我们家了。” 他心里想,最好不要再来了。 这人就像是牛皮糖,沾上以后甩不掉。自从知道他们家的地址以后,三五不时来家里蹭饭。 谁家也不缺那一口吃的,关键这人跟苍蝇似的,喜欢在姜菱身边嗡嗡嗡,烦人的很。 屋子里虽然有酒味,饭桌上却没人喝酒。 饭后,在佟婉月惊诧的目光中,谢朗起身收拾碗筷,去锅边刷碗。 她想起了上辈子结婚的时候,婆婆跟她说,“我这个儿子,一辈子都没有干过家务,他的手是干大事的手。” 那双干大事的手,此刻正在刷碗。 佟婉月很想把这一幕录下来,拿给她前婆婆白处长看一眼。 饭后,夜已渐深。 佟婉月和谢朗一起从姜菱家出来。 谢朗骑了自行车,佟婉月是从派出所过来的,步行只有五分钟,不值当骑自行车。 谢朗推着自行车跟在佟婉月身后,“小佟同志,你回家里,还是去派出所?我送你一程呀。” 谢朗和佟婉月的声音逐渐远去,姜菱打开窗户通风,她很不喜欢酒和饭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姜菱洗完脚后,盘腿坐在炕上数钱。 这几个月的工资没咋花,因为工资太少,攒了几个月,放在一起也没有多少。 姜菱守着钱匣子唉声叹气,国营厂看似是铁饭碗,现在吃香着,再过个几年,下岗潮席卷全国,连现在一月几十块的工资都没得了。 不能跟着厂子一起溺水,要在厂里垮台之前,及时换一艘船。 她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趁着改革开放的春风下海经商。或者去读个大学,有文凭在身,再找工作总不会太难。 姜菱不是个喜欢奋斗的人,光是想想做这两件事有多么麻烦,就觉得很累。 宋观书听她拿着钱嘀嘀咕咕,于是问道,“厂里鼓励停薪留职,你想要下海经商?” 他很贴心地问,“你缺钱?” 姜菱还没回答他呢,宋观书就从柜子里翻出了个铝饭盒。 宋观书目光示意她打开饭盒,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姜菱疑惑的打开了饭盒盖。 刚打开就被饭盒里码放整齐的大团结吓到了。 “这这这”姜菱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声音,“快放起来。” 约莫这饭盒里大概能装下二百张的大团结,那就是两千块。 想她原先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如今只是见了两千块,就成了这个样子。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的?” 宋观书是副科级待遇,还有一系列的津贴奖金,每月大概有五十块工资。 现在的工资透明,谁家每月赚多少钱同事邻居都知道。 宋观书来厂里工作了两年时间,这两年间他就算不吃不喝,也碰不到两千块的边。 “这几年的工资,还有读书的时候,课余时间闲着没事,也赚了一些钱。” 姜菱非常爱花钱,她不能理解,宋观书读书的时候不花钱还能攒下来钱,这是怎么做到的。 “你不吃不喝吗?” “学校食堂有饭菜供应。”只是味道不太好罢了,他同班以及同寝室的同学会选择在周六周天去国营饭店打牙祭。 国营饭店的菜和食堂的饭菜,对于宋观书来说都没什么差别。 他对吃穿住用都没有要求,能够维持每日人体所需的营养物质就足够了。 宋观书没有强烈的食欲与物欲,同学们来到新环境之后攀比吃穿,他没有这样的需求,钱自然省了下来。 他的成绩好,升入高年级之后,学校老师会找他担任助教以及帮忙代课,并会支付给他一定的报酬作为课时费。 姜菱不理解,“你怎么能忍住的?”大概这就是反派和普通人的区别吧。 宋观书问她:“你不是缺钱?” 姜菱受宠若惊问道:“我缺钱,你就把钱全都给我?” “可以给你,但要写借条。” 姜菱切了一声,那这叫什么给,这明明是借。 不过这也打消了这几天觉得宋观书有些奇怪的念头,反派还是那个反派,他没有变。 宋观书唇角挂上淡淡的笑意,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个月还十块,一年还一百二十块,十年还一千二百块,我在家里还有一些钱,都借给你。” 经过他这么算,有一种一辈子都要还债的感觉。 吓得姜菱摇摇头,“不借,我不借钱,再这么算下去,下辈子还得还债。” 他愉悦地说道:“没关系的。” 你是没关系了,合着不是你拉了一腚沟子的饥荒。 姜菱虽然月光,却不喜欢欠债。 “不要!” 宋观书把钱往她眼底推了推,试图用人民币腐蚀好同志。 姜菱一把盖上饭盒盖子,她凑近宋观书,她跟宋观书的脸隔得很近,“你就不怕我打着借钱的名义,把你所有的钱全都卷走了,就算是写了借条,你找不到我又有什么用呢?” 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满挑衅的神色,这是用白天的时候,宋观书说姜菱借钱给陈向阳,有可能遇到的结果,来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你不会的。” 这是什么见鬼的信任,算是反派给她发的好人卡吗? 以后姜菱要到处宣传,她是一个经过宋观书认可过的好人。 他眼角眉梢尽是笑意,“我还有很多钱,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 合着不是相信她的人品,是相信自己的财力。 宋观书的父辈确实是留下了供子孙挥霍了几辈子的财富,宋家小辈都已经死绝,就只剩下宋观书这个独苗苗。 归还给他的钱财,是一笔普通人难以想象的金钱。 姜菱不甘示弱,“说不定我这人目光短浅,只能看到眼前的两千块,看不到长远利益,卷了钱就跑。” 宋观书叹口气,“那样的话,我就要四处乞讨度日,被人呼来喝去,你忍心吗?” 他知道姜菱心肠硬,但她也心肠软。 姜菱伸手在他下巴上摸了一把,“不至于,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有富婆愿意买单。” 宋观书的瞳孔睁大,随即垂眸低下头,露出更加柔顺的姿态,任她予取予求。 然而姜菱就只摸了下他的下巴,再没有其他动作。 宋观书心中暗骂自己反应太慢,他问,“那你呢。” 这个问题可把姜菱难住了,她是有色心没色胆,敢对宋观书有xx想法,不要命啦。 姜菱说:“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正直不过。” 他唇角的弧度渐渐扩大,姜菱没有立刻否认,而是顾左右而言他,证明她喜欢他的脸。否则她怎么会认为,富婆愿意为了她的脸买单? 宋观书充满诱惑的说道,“我把钱借给你,你去下海经商,赚到了钱就还给我,就算没有赚到钱,你还回厂里上班,每月只需要还我十块钱就够了,这对你来说,是个无本万利的生意。” 他笑盈盈的看着姜菱,就好像在问:难道你不心动吗? 姜菱心动的很,这是一个处处是黄金的年代,只要你勤劳肯干,就一定能够赚到钱。 国营厂的工作很快就不是铁饭碗了,刚才她还想着下海经商但是没有本金,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她哪能不心动啊?但是宋观书这么主动借钱给她,总觉得这事有猫腻,他会有这么好心? 他像是伊甸园中诱惑亚当夏娃吃下苹果的那条蛇,宋观书虽然没有再开口,只是看着她。 他的眼睛里像是有钩子,姜菱又不是个擅长抵抗诱惑的人。 她伸手捂住了宋观书的眼睛,“打住,我这个人意志坚定,不会轻易受人蛊惑。” 一不小心她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这两人谁也没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 宋观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掌心,她为什么不压上来呢。 姜菱的手挡住了他视线,宋观书看不到姜菱的脸,只能看到眼前的掌心,她的手小却细长,似乎还带着淡淡的馨香。 “总之,我暂时不考虑停薪留职。”察觉到宋观书的睫毛轻轻扫过掌心,姜菱吓得立刻收回手。 “这些钱你还是你收起来吧,留着等到有需要的时候再用。” 因她拒绝,宋观书心中生出了短促的焦灼感,为什么不用他的钱,把他当作外人吗?就连只是借给她,她都不愿意要。 他面上看不出有任何的变化,“可是厂子,可能很快就要倒闭了,你不考虑其他的赚钱方法,恐怕连每月几十块的工资都领不到了。” “你怎么会知道?”把心里话脱口而出,姜菱就又说了句找补道,“咱日化厂虽然规模不大,那可是国营的厂子,国营厂怎么会倒闭呢。” 宋观书:“乡镇企业生产的产品已经冲击到了国营厂销量,乡镇企业的发展会越来越好。海城衬衫厂的厂长作为被需要的模范而广泛出现在报纸上,国营厂存在的一些弊病,只能通过改革,才能让厂子维持下去,厂领导们应该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所以我才会说厂子很快要撑不下去了,毕竟普通消费者又不是傻子,一个味道发臭的洗发水,和洗完没有异味的洗发水,他们会选择哪一种,这应该很好选择。” “所以我说,离开厂里最好的时候,就是现在。” 姜菱找到了他话里的漏洞,这人只说她,却不说他自己,“你一直说我,那你呢。” 宋观书低下头,心情很好的样子,“你下海经商当上富婆,应该会愿意为我的脸买单。” 姜菱有点无语,她不会是给宋观书打开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新世界大门了吧。 “宋观书同志,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话,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以财示人,财尽而交疏。” 宋观书的脸上笼上一层阴霾,许久后,他笑了,“没关系,我会一直保持。” 这说的都啥啊,感觉他俩今晚谈话内容越讲越偏,姜菱及时打住,免得往更加奇怪的方向跑去。 “行,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不管厂子倒闭不,我现在还得为了一个月只几十块的工资而努力,明天还得上班,现在得早点睡觉了。” “我笨嘴拙舌不会照顾富婆,怕日后会因为照顾不当,被打断双腿,能让我在你身上练习一下吗?” “你正常一点!” 姜菱气的把枕巾丢在了他脸上,她晚上就躺在枕巾上,枕巾上全是姜菱的味道。 被她的味道笼罩着,枕巾下的笑容逐渐扩大,小心翼翼呼吸着面前的空气。 即便是被拒绝了,宋观书脸上倒也不见恼色。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你又不用上班,不要早起准备早饭了,我早上起床的时候随便煮点米粥,就着昨晚炸的肉丸子。” 宋观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第二天姜菱睁眼时,房间内已经被米粥的香气笼罩着。 姜菱揉揉眼睛,“不是让你多睡一会?” 宋观书把温水倒进她的洗脸盆里,“左右睡不着,就起来了。” 姜菱也是很敬佩他的精力旺盛,怪不得他能当反派。 总让宋观书做饭,姜菱为数不多的良心都开始痛了起来。 姜菱洗脸的时候,问站在门边上的人,“今晚想吃什么,我下班的时候顺道去市场买。” 宋观书向来不在意吃食,也只有姜菱把每顿饭都看得极为重要。 他说,“头茬韭菜味道好,买点韭菜回来炒鸡蛋吃。” 昨天路过刘科长家的时候,宋观书听见姜菱夸他们家的韭菜炒鸡蛋味道香。 姜菱带上宋观书给她准备的饭盒,饭盒里装着昨天晚上的炸肉丸,要带去厂里给财务科的同事们分享。 “算了吧,韭菜是发物,对伤口恢复不好。” “我吃别的就行。”宋观书不忘叮嘱姜菱,“饭盒里的肉丸不要全部都分给同事,给自己留几个中午吃。” 姜菱做出个没问题的手势,她又不是小孩,当然知道就算分享,也应该先紧着自己。 刘老太听着这两个人黏黏糊糊依依不舍地分离,没忍住啐了一口,搞什么,知道的是上班,不知道的还以为生离死别呢。 这院子里原本只有他们家里人是齐的,对门的小宋是光棍,正房住着的孙老头是鳏夫丧妻丧子。 现在一眨眼,她儿媳妇进了局子,他儿子和儿媳妇天天因为俩孙孙吵架。 住在对门的小宋有了媳妇,而孙老头也再婚了。 孙老头吝啬,方老太花钱大方,她手里头捏着亡夫的抚恤金,那是一笔不少的钱。 看别人过得好,刘老太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李君这个儿媳妇,在某种程度上是随了她这个婆婆。 恨人有,笑人无。 孙老头白嫖了她这么长时间的劳动,让她免费洗衣做饭,最后还从她儿子手里骗了一块钱。 刘老太恨死这个死老头了。 作为街坊,刘老太知道方老太那几个已经出嫁女儿的工作单位。 曾经有一段时间,刘老太还挺喜欢去方老太家里坐着唠嗑。 方老太喜欢吹嘘自己和女儿,为了显示自己过得好,她家里摆着的零嘴都是好的。刘老太爱占便宜啊,像方老太这种人傻钱多的冤大头,就是刘老太最喜欢的老姐妹。 方老太死了男人,就不爱让人去她家里坐了。 当然,即便方老太有钱,刘老太也不愿意去了,他们家还背着孝呢,晦气。 送走去上学的孙子孙女以后,刘老太把家里门锁上,去“恭喜”方老太的女儿有新爹了。 方老太的女儿们都盘算着从亲妈手里搞钱,别让其他两个姐妹占到了便宜,根本没想到会有被外人捷足先登的可能性。 要说老头老太之间有爱情,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呢?那肯定有。 但你要说一个手握着几千块亡夫赔偿款的老太太,跟一个视财如命的老头子之间发生了奇妙的爱情,他们绝对不相信。 也不光为了钱的事儿,她们爸才死了多久啊,也就三个月的时间,亲妈就再找了。 对于儿女来说,最接受不了这件事了。 刘老太才不会说自己是奔着方老太的三闺女去家里头闹,她说,“我就是怕你们不知道,来告诉你们一声,你说你们爸多好一人啊,你们妈这么快就再找,也不考虑你们姐三个的感受,她结婚之前至少应该问问你们的。” 方老太的女儿知道她这是来挑拨离间的,可还是得谢谢她,至少早点通知她们,免得她们爸的赔偿款都被孙老头给骗光了,等到那时候就晚了。 “大娘,谢谢你啊,我知道了,我下班了就回娘家一趟。” “邻里邻居的谢啥啊,我看着你们姐三个长大,不忍心看你们吃亏。不过我来过这事,就别让人知道了,我怕叫你妈知道了,背后埋怨我,我闹得个里外不是人。” “放心吧,大娘,不会跟我妈说的,以后家里有什么事,还得靠您通知我们呢。” 目的达成,刘老太喜滋滋的回家了,就等晚上看热闹了。 算好了姜菱回家的时间,宋观书慢条斯理在卧室里换衣服。 始终没等到姜菱推门而入,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听着院子里吵架的声音,宋观书顺间福至心灵,姜菱已经回来了,之所以还没进家门,只因为她被院子里的吵架绊住了脚,没急着回家。 这群邻居们,可真是够讨人厌的。 他这辈子,就没有见过这么喜欢闹事的人。 第37章 第 37 章 她那动作不像是挣扎,更…… 宋观书猜测得没有错, 姜菱回家的时候碰见方老太的女儿找上门。 为了看热闹,她没有急着回家。 她更不知道,屋里正有个人等着她回去呢。 方老太一共三个女儿, 方招娣、方迎娣、方来娣, 从名字上就能看出老方家对儿子的渴望。 方老太小时候跟着父母逃荒来到了北城, 她父母亲人都死在了半道上。是方老头的父母把她给捡回家,给儿子当小童养媳。 童养媳在婆家没地位, 就跟旧社会的卖身丫鬟似的。 直到方老太的公婆都去世以后, 她在这个家才稍稍有了些话语权。 方老太对她还是不好,女儿们也都看不起她这个当妈的。她的日子在方老头去世之后, 才彻底地好过了。 手里有了一笔巨款, 经常对她吆五喝六的男人死了,日子简直不要太好过。 方老太这辈子没有遇见过男人对她好, 所以在孙老头经常去家里嘘寒问暖,还带着吃食上门时,她不可避免地沦陷了。 大女儿招娣在钢铁厂当临时工,她结婚七八年未能生下孩子, 婆家那边怨言很大。她一直觉得愧对公婆丈夫,这次父亲去世,得了一大笔抚恤金,她公婆那边鼓励她去争。 她想着如果自己不要,会便宜了两个妹妹, 那还不如她要到了手里, 将来留给自己的孩子。 为着这笔赔偿款, 方家三个女儿已经闹翻了,彼此间不讲话。 如果不是亲妈不声不响地把自己给嫁了,她们这种互不来往的状态会持续到几十年以后, 那时候姐妹三个都死绝了。 “这世界上,你就只剩下我们三个至亲了,结婚这种大事,您怎能不跟我们说呢。” 面对女儿,方老太有些心虚,说出去确实不好听。 但她也蛮无赖的,我已经领证了,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总不能压着老娘去民政局离婚吧。 孙老头:“现在讲究着婚姻自由,父母无权干涉子女的婚姻,女子也没有权力干涉父母的婚姻,我跟你们母亲都是成年人了,我们有权利追求爱情。” 方招娣气地骂人,“您那是追求爱情吗,你那是追求我爸的赔偿款。呸,臭不要脸的死老头,看我妈手里有点钱,就想要骗她。” 她指着天说,“我爸就在天上看着呢,你这么欺负我们娘儿四个,信不信天上一道雷打下来,把你给劈死。” 方招娣的丈夫接到了媳妇传来的消息,下了班就直奔岳父岳母家,他得帮着媳妇争家产啊。 她丈夫叫赵林,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在小学当班主任,他先前还有过个媳妇,不知啥原因他俩离了婚。 他在这里充当老好人,“妈,招娣她刀子嘴豆腐心,是她太关心您了,总担心您会被骗,您一直被家里人保护着,哪里知道外面世道险恶。” 对这个家里唯一的文化人,方老太愿意给他面子。 “要不是她们姐儿三个总惦记着你爸的补偿款,我至于连结婚这种大事都不敢告诉她们吗?” 赵林连连点头,“这件事她们做得确实不对,那是爸用命换回来的钱,理应放在您那儿。” 这次是方老太这半年间第一次见到大女婿,他是这个家里唯一向着她说话的人。 方老太面上的神情稍稍转晴,“这家里,也就林子说的话是人话。” “招娣她是担心你,你知道的,她心眼不坏,太实诚了,有时候容易好心办坏事。” 方老太被哄得高兴了,大发慈悲道,“先进家里说吧。” 他们一家子进了家,姜菱没有站在院子里的必要性了。 她回到家里时,宋观书正若无其事地叠衣裳。 胳膊上的绷带已经被拆掉了,姜菱凑近看了看,已经结痂了。 很长的一道伤疤,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像是一条蜿蜒的蚯蚓。 宋观书声音发闷,“很丑吧。” “怎么会呢,漂亮极了。”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了一个形容词,“像缠上了一条藤蔓。” 安慰了他好一通,姜菱才察觉出了不对劲,“不对啊,你不是不在意这种东西吗?” 宋观书轻叹口气,“身上有了这么丑的伤疤,富婆会不喜欢。” 这人的戏瘾也太强了,都过了一天,还停留在当小白脸那部分。 “不会的,富婆更看脸。”姜菱敷衍地安慰他。 宋观书迅速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是太累了吗? 他似是不经意问起,“今天上班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啊?”姜菱疑惑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话来。 宋观书继续说:“我手上的伤已经结痂,可以销假上班,明天一起上班。” 姜菱又去看了眼他的手臂,“好呀,我失去了上班搭子,每天上下班可无聊了,咱俩一起还能说说话。” 她话语中不自觉地依赖和熟稔,让宋观书受用极了。 “明天发工资,你去上班顺便还能领工资。” 宋观书知道她为了什么高兴,他说,“领了工资去买肉吃。” 姜菱路上没有买菜,经过菊香家门口的时候,她给姜菱塞了几根茄子。 “今晚就吃茄子炖土豆吧。” 姜菱坐在灶坑试着用玻璃碎片刮土豆皮,她看宋观书从前也是这样子刮的,她第一次用玻璃片,艰难刮下土豆皮的同时,还要尽量不要伤到手。 宋观书把茄子洗干净,正准备给土豆刮皮,四处没有找到玻璃片,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令他心惊肉跳的一幕。 “你别动,放着我来刮!” 他的声音向来沉稳平和,还是头一次这么严肃。 姜菱正在刮土豆皮,本需要用尽全身心的注意力,被他这么一叫,分了神,玻璃片锋利的边缘从她拇指肚划过,鲜红的血液瞬间流出。 姜菱不是没有受过伤的瓷娃娃,她准备站起身去水龙头下冲一冲。 宋观书的动作比她快多了。 下一刻,姜菱感受到,宋观书的唇舌在舔舐她的伤口。 这动作实在太暧昧,姜菱尴尬地想要把手抽出来。 然而,男女在力量上有差距。 尤其是,宋观书曾经下乡,干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农活。 他身上的肌肉都是在长期艰苦劳作中生出来的,虽然不张扬,却没有一块死肌肉。 姜菱的动作,在宋观书跟前就像是小儿科。 她那动作不像是挣扎,更像是在调情。 宋观书握住了她的手,姜菱的手只在他口腔中搅动了两下,在他的舌面上划过。 姜菱的大脑瞬间充血。 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宋观书脸上的表情太吓人,他一向带着春风般的笑容,即便是心情不悦,脸上能挂着虚假的笑。 姜菱何曾见过他冷若冰霜的模样,都不敢问他为什么要把她的手塞进嘴巴里。 宋观书前段时间受伤的时候,去医院买了一些外伤药。 虽然他用不上了,却能给姜菱用。 宋观书拿着棉球,轻轻往她的伤口上按压。 “只是个很快就能长好的小伤,你如果不碰,说不定下一秒就会痊愈了。” 宋观书微微扯动唇角,发出急促的冷笑声,“怪我多此一举。” 姜菱哪里还敢火上浇油啊,宋观书一副要吃了她的表情。 “我不是这意思,其实唾液虽然能够消毒,口腔里有一些细菌,可能会导致感染,当然你爱干净,你嘴巴里肯定没有细菌的。正常情况下,清水冲洗,加上消毒水消毒,就可以隔绝掉大多数细菌了。” 宋观书眉毛蹙起,捏着她受伤的手指,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他脸上的表情很吓人,看他这个样子,姜菱却有些不忍心,“不过,唾液应当可以让伤口痊愈得更快” 惯会胡说八道插科打诨,宋观书没好气瞪了她一眼,“闭嘴。” 这不能怪姜菱,她感觉到尴尬的时候,就想要胡乱地说话,这能够缓解她紧张的心情。 宋观书的眉毛始终紧紧皱成一团,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自责,“怪我,我刚才不该叫你。” “没事啦,一点也不疼。”姜菱安慰道,“一点点血而已啦,不算多,我每月失去的血可比这个多多了。” 宋观书过了许久,才意识到姜菱说了什么。 他气得满脸通红,“流氓。” 姜菱晃了晃被包成粽子的手指,“要不要这么夸张,裹成这个样子,我还怎么正常吃饭。” 宋观书脸上的怒气渐消,恢复了往日的风轻云淡,他说,“怪我突然叫你才让你受伤,我应当承担责任,你现在不能正常吃饭,我应当负责。” “不用了。”姜菱弱弱地说,她只是想要宋观书把伤口外缠着的纱布略微放松两圈,没有想让他自我反省。 “在你手上伤口痊愈之前,你想要做任何事,我都可以帮你代劳。” 姜菱歪头看他,“去方便,你也能够帮忙吗?” 姜菱能够清楚地听见他运气的声音,她想宋观书一定是被她气坏了。 说实话,姜菱还挺有成就感的。 宋观书微笑道:“如果你想,我没有意见。” “这还是不要了吧,怪麻烦你的,我于心不忍。” “不麻烦,我害你受伤,这段时间理应当照顾你。” 只是把他上次受伤的时候,姜菱买的红糖拿了出来,用热水冲了一碗红糖蛋花汤,让她喝掉。 姜菱一脸为难看着眼前的月子套餐,“我只是手划破了个小口子,真不要紧。” 宋观书不理她,蛋花汤往她面前推了推,“喝掉。” “全都喝掉的话,我今天晚上就没有肚子吃饭了。” 宋观书思索下,妥协道,“先喝一半,余下的睡前喝。” 睡觉前喝糖水,那岂不是要胖死。 姜菱也提出了个各退一步的解决方案,“我喝一半,你喝一半。” 他还要再说什么,姜菱干脆耍起无赖,“要不然我就不吃了。” 宋观书拗不过她,只得从碗倒出一半来,“别人家为了吃个鸡蛋要打起来,你倒是好。” 他还能说谁家,说对面刘彤把家里鸡蛋偷带出去,小胖子刘磊看见以后,告诉了刘老太,刘老太拎起笤帚疙瘩狠狠抽了刘彤一顿。 姜菱笑嘻嘻地喝了口红糖水,“那是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我吃到了鸡蛋,就希望你也能吃到。” 宋观书急着做饭,姜菱却催他先喝红糖鸡蛋水,“趁热喝,味道好。”不然鸡蛋有股子腥味。 第二天姜菱和宋观书一起上班,姜菱举着只裹成粽子的手上班。 正巧大姐姜莲来给她送自家腌制的咸鸭蛋,临近端午,家里腌的咸鸭蛋能吃了。 看见姜菱被裹严严实实的手指,她以为姜菱手指骨折,才会裹成这个样子,吓得赶紧问,“手指头咋的了,好端端的怎么会骨折呢?” 姜菱艰难地给她表演了一个食指弯曲,“没有骨折,刮土豆皮的时候不小心划上了一道口子,宋观书怕我怕不小心碰到伤口,就裹成了这个样子。” 姜莲收起自己的担心,有些嫌弃地白了她一眼,“还真是狗长犄角,竟整那洋事儿。” 姜菱嘿嘿笑了两声、 “这咸鸭蛋别不舍得吃,吃完了我再给你拿。” “好,谢谢大姐。”姜菱应下,吃完以后,她不可能找姜莲去要的,大姐的日子不好过。 “我回去上班,有什么话领工资的时候再说。” 送走姜莲,姜菱回到办公室,很奇怪以往两位出纳大姐都挺早就来上班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还没来上班。 想想等会儿要发工资,心情就很好。 所有同事刚进办公室就看到了姜菱的手指,每个人都关心问了她的手指。 科长老唐也不例外,只是还没等到姜菱解释,老唐就一脸阴沉地说,“今天不能发工资了。” 这是怎么说的,几个小脑袋唰地一下抬头看向他。 李春娇问,“怎么回事,于姐昨天下午不是去储蓄所取工资款了吗,发什么什么事,又说不发了?” 老唐搓了一把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是去取钱了,半路遇见了抢劫的,几千块的工资款,全没了。” “啊!” 财务科的干事们同时失声尖叫起来,等发工资这一天,大家已经等了二十九天。 姜菱心中了然,怪不得两位出纳大姐还没回来,她问老唐,“于姐她们没事吧,人还好吗。” 这就是老唐心情不好的另外原因了,“她护着工资款,被劫匪捅了一刀,现在还在医院里呢。” 不光工资款被抢了,手底下的员工也受了伤,放在谁身上,心情都不会太好。 “已经报警了,但是钱没了,这个月工资可能要晚点发了,还得看厂领导怎么说。” 财务科要么不出事,要出事肯定是大事。 老唐也发愁啊,厂里账上的钱本就不多了,如今屋漏偏逢连夜雨,太难了。 跟手下都交代了一遍,老唐就被厂长秘书叫走了。 估计是去商量这个月发不出工资的事情。 至于说报警抓劫匪,老唐和厂领导们都心知肚明,很难抓到这个人。 没能按时发放工资,厂里工人议论纷纷。 中午吃饭的时候,姜菱没有料到宋观书会在办公室门口等她,要跟她一起吃饭。 “你手上有伤,我怕你手上的伤影响吃饭。” “不会的。”姜菱掏出勺子,这就是她的秘密武器。 食指受伤确实会影响吃饭,勺子就会完美解决这个问题。 宋观书出于好心,姜菱总不能赶他走。 “那中午就一起吃饭吧。” 然而宋观书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太久,才走到楼下,姜菱就被一个女同志抱住。 这个女同志不是别人,正是刘晓洁。 姜菱在办公室内没有饭搭子,自从刘晓洁为了道歉跟她一起中午吃了顿饭后,她就跟姜菱约好了中午一块吃饭。 连着两段时间,姜菱被迫不能上班,还担心过自己的饭搭子。 宋观书忍住没有把这个女同志从姜菱身上扒下来。 不行,会吓到姜菱的。 他淡笑地问,“这位女同志是?” 刘晓洁松开了姜菱,“你好,我是仓储科的刘晓洁,你是?” 宋观书微微颔首,“我是姜菱爱人,我姓宋。” 刘晓洁尴尬收回伸出要握手的手,“原来你就是姜菱的爱人宋同志,她经常跟我提起你。” 对这个话题,宋观书更感兴趣,他问,“是吗,姜菱都说过我什么了?” 刘晓洁那不过是一句客套话,谁承想宋观书竟然还会刨根问底。 她只能发挥自己的想象力现编,“姜菱说你待她很好……还说你这个人很好,总之呢,非常幸运能够嫁给你。” 在听到刘晓洁说姜菱夸他人很好的时候,宋观书就知道她说了假话,姜菱怎么会觉得他人很好,姜菱怕她还来不及呢。 宋观书似乎没有看出来,他声音中带着些许惊喜,转头看向姜菱,询问道,“是这样吗?” 否认了就等于刘晓洁在说谎,也说明她没有在外人面前夸过宋观书。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还是应该存在一些善意的谎言,姜菱理所应当地点头道,“当然了,这些全是我的肺腑之言。” 姜菱拍了拍他的手臂,“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啊,宋观书同志。” 宋观书的心情不错,哪怕这些话不是真的,姜菱愿意哄着他,至少能证明他跟别人不一样。 三人来到食堂,各自打了饭,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下,听见厂里其他工人议论工资款的事情。 刘晓洁好奇地询问这个三人当中唯一的财务科干事,“菱菱,你是财务科的,这个月为啥不发工资啊,你知道啥时候能发工资不?” 宋观书正在沉默吃饭,突然听见刘晓洁对姜菱的称呼,瞬间睁大眼睛,随即很快恢复到继续吃饭的状态。 姜菱忙着聊天,没有注意到宋观书,她向着不远处几个人聊天的方向努努嘴,“她们说得没有错,工资款被抢了。” “啊!那我们这个月的工资怎么办?” 姜菱摊手表示不知道,“看厂领导怎么办了,我们财务科的同事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 这事儿闹得,刘晓洁骂了两句抢劫的劫匪。 下午的时候,厂领导就对此事提出了解决办法。 用厂里生产的产品抵工资,姜菱下班前收到了一箱子的牙膏。 宋观书工资比姜菱高,下班时来财务科找姜菱的时候,他搬了一箱子香皂,还有一箱子洗衣膏。 不只他们家是这样,厂里其他工人也是如此。 本来同事们约好了去医院探望受伤的同事,现在每人都要搬至少一箱子东西回家,就没有办法去医院了。 老唐就说,“明天吧,明天下班再去医院探望她们,这次大家先把东西搬回家。” 宋观书找了个网兜,把箱子塞进网兜里,一左一右挂在车把上,姜菱坐在后座上怀里还抱了一箱子。 两人歪歪扭扭地把自行车骑回家,把车把上的东西搬回了家里。 看着三箱子的牙膏香皂,姜菱无语地说,“本来还说发工资去买肉吃,就是不知道拿着香皂牙膏去换,老板愿不愿意用香皂换肉。” 宋观书说:“家里不缺钱,想吃肉就去买。” 姜菱没好气说,“就是不缺钱,也不能让这些东西一直在家里放着,这玩意有保质期,一年也就用上几块香皂几盒牙膏。” 家里洗发水都变质得很快,其他的日用品还好,牙膏香皂这些东西都能正常使用,姜菱和宋观书在选择的时候特意避开了洗发水。 她在家里气得骂人,“厂领导怎么想的呀,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 宋观书把三箱子的东西都搬到卧室的角落放着,他说,“放假的时候拿出去降价卖一卖,比国营商店卖得便宜不要票,许是会有人愿意买。” 不是钱的事,是这东西摆在那儿看着闹心。 姜菱说,“再说吧,我有一种预感,咱们家的香皂牙膏会像线面一样繁殖,越来越多。” 厂里会选择用生产的产品给工人发工资,只能说明,厂里账面上没钱了,连发工资的钱都没。 未来会变好吗,那肯定不会啊。 厂里不给工人发工资,工人的生产积极性差,生产出来的产品数量就会减少。 生产的产品不是全国各地销售,而是给厂里工人发工资。 产品不卖出去,厂子账面上就没有钱,由此就会陷入了恶性循环。 可能,日后每个月,她和宋观书都会收到几箱子香皂作为工资。 姜菱问宋观书:“你说,香皂能吃吗?” 宋观书: 第38章 第 38 章 某个人不要脸的鸠占鹊巢…… 天气越来越热, 窗外蝉鸣阵阵。 姜菱换上了短袖替代春装,她手上那个不大的口子早已痊愈,反而是宋观书手臂上那道结痂的长疤痕, 迟迟未见好。 姜菱不知道他不愿被人看见身上的伤疤, 还是单纯不怕热, 不喜欢穿露皮肤的短袖。 宋观书一直穿着长袖春衫,姜菱光是看着就觉得很热。 端午节, 厂里给所有工人都放了一天假。 姜菱和宋观书买了些粽叶和糯米, 两人在家里试着包粽子。 姜菱上辈子看过许多视频,理论经验丰富, 实践起来啥也不是。 反而让宋观书根据他的动作, 加上一些理解,成功地包上了粽子。 尽管那粽子跟正常粽子在外形上有些微差距, 不管怎么样,只要不漏米,那就是好粽子。 包了三种馅料的粽子,分别是花生、红枣还有红豆。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没有能够保存食物的冰箱,一次包太多粽子,容易变质。 别看他们煮了一大锅水,用来煮粽子,实际上一共包了十个粽子。 粽子在锅里煮了一天的时间, 中午的时候两个人只简单地吃了两个粽子锅里煮出来的鸡蛋将就。 下午时, 粽子将要出锅, 宋观书翻箱倒柜找白糖。 吃粽子不蘸白糖,总觉得不是那个味。 姜菱想起自己又一次不小心把装着白糖的瓶子打碎,怕宋观书骂她, 没敢告诉他,她一个人把白糖和玻璃瓶的碎片打扫干净,然后毁尸灭迹。 “还没找到吗?”姜菱主动请缨道,“我去买吧。” 宋观书看了眼外面的大太阳说,“你在家里看火,我去买。” 姜菱摆摆手,已经起身走了,“两步路而已,我不知道粽子什么时候应该出锅,还是你看着锅吧。” 去家属区杂货铺买了一斤白糖,这一路走来很热,姜菱想要吃根冰棍凉快一下,杂货铺的冰棍已经卖完了,却没人补货。 姜菱犹豫再三,决定去那家新开的小卖店买冰棍吃。 小卖店的商品多,唯一的缺点就是距离家里不是那么近,不像是杂货铺,走两步路就到了。 姜菱想要说服自己不要去,为了根冰棍要在大太阳底下多走五分钟的路,这真的值吗? 大馋丫头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说明到底值不值。 姜菱打怵去小卖店,除了距离更远,还因为中途要经过一片玉米地。 玉米地是钢铁厂种的地,关于青纱帐,总有各种各样的传说。说是早年间有姑娘经过这地方的时候,被糟蹋了。 姜菱虽然没有完全当真,心里头却有点膈应这条路。 肖兵的两个父亲先后入狱。 谁也不知道究竟他大伯才是他亲爹,还是他二叔是他亲爹,就是肖兵妈也说不准这件事。 肖兵大伯因为故意杀人,被判死刑,立即执行,他甚至没有在看守所里多待几天,就直接被架上了刑场。 肖大嫂犯包庇罪,也被判了刑,但因她主动坦白,给司法机关省去了许多麻烦,她只被判了一年半。 肖大嫂的两个女儿前脚死了爹,后脚妈也进了监狱,俩人刚参加工作没多久,由于父母的事情,工作上受到了排挤。 她们没有办法承受这一切,跟单位申请调去了偏远山区工作,至少在那里没有人知道她们的过去,姐妹俩互相作伴,也不怕受了委屈找不到诉苦的人。 肖兵的“二叔”入狱以后,厂里分给他们的房子就被收了回去,肖兵家里的钱早就被调查小组带走了,肖兵妈手里没钱,跑去投奔自己弟弟。 肖兵舅舅是钢铁厂的工人,曾经因为亲姐夫是领导,他当上了个不大不小的小领导。 他嘛,作为厂领导的亲戚,平时为人处世带上了几分傲气,同事领导早就看他不顺眼,碍于他有了厂长姐夫,不得不忍着他。 在肖振华入狱之后,肖兵舅舅迅速被撤职,别看只是个小领导,工资津贴比普通工人高出一大截来。 这在肖兵舅舅家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有人埋怨肖振华不走正道带累了家里人,还有人怨他贪了那么多钱也不说给家里人一点。 就在这时候,肖兵妈带着肖兵去投奔弟弟家。 就算是肖兵舅舅本人,都不太愿意招待他们娘儿俩,更何况还有舅妈表弟,这两个血缘上算不得太亲近的人。 再一问,不是要短期借住,是要长期住下去的意思。 肖兵舅舅不好赶亲姐姐亲外甥走,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了肖兵舅妈。 肖兵妈也不是个好惹的啊,她拿自己早年为弟弟家做的贡献说事,现在她丈夫出了事儿,弟弟弟妹就想要把她一脚踢开。 邻居们都是看着肖兵妈长大的老人,觉得贪污的肖振华可恶,可这娘儿俩又有什么错呢。 大家都过来劝肖兵舅舅让这苦命的娘儿俩住进来,其中不乏一些说话有重量的长辈,肖兵舅舅捏着鼻子让这娘儿俩住进家里。 即便是住进了家里,对他们娘俩的态度非常之不好,呼来喝去,像他是什么脏东西。 肖兵从出生开始就是厂领导的儿子,身边无论大人小孩,没有人不恭维他。 前一段时间来求着他们家的舅舅,如今变了一副嘴脸,肖兵的心理落差很大。 原先他手底下的几个小弟,曾经跟着他一起为非作歹,整天喊他兵哥兵哥,现在见到他就只当没看见,甚至躲了老远。 家里没有能够时不时让他去医院住一住的条件,他的腿就只能靠自愈。 他的腿虽然好了,却留下了病根,被肖振华打过的右腿走起路来会一瘸一拐。 肖兵舅舅家的表弟为此笑话过无数次,他这是坏事干多了。 这个表弟跟被肖兵害了的于家姑娘亲弟弟是同学,同学们知道他表哥的所作所为,都背地里孤立他,他是个正常人,不可能觉得肖兵是好人做得没错。 肖兵被打的那一次,他跟着同学们一起讨论肖兵怎么没有被打死,靠着骂肖兵最狠,他成功被同学接纳。 因为经常跟着同学们一起骂肖兵,他是这个家里最恨肖兵的人。 如今的这一切,对肖兵来说就像是一场梦。 不久之前,他还是无数人捧着的厂长公子,不过一夕之间,他就变成了人人嫌弃的过街老鼠。 像是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肖兵不知道是谁,也找不到证据。 但是他之所以会成为一个肮脏丑陋的跛子,跟姜菱有脱不开的干系。 虽然公安把姜菱放出去,说那件事跟她没关系。 肖兵却能够确定,那天晚上出现的女人就是姜菱。 至于说,并非姜菱动手,他为何一直揪着不放。 这就要说起他欺软怕硬的劣根性了,他当初带着几个小弟,都被那个赤手空拳的男人打得浑身多处骨折,现在他只身一人,腿脚也不是很灵便,哪里打得过那个男人。 况且找那男人还需要时间,姜菱却是近在眼前的。 肖兵舅舅家就在钢铁厂家属区住着,肖兵没有工作,在外面流荡的时候偶尔能看见姜菱,不过姜菱丈夫总跟在她身边,这很不好下手。 肖兵妈找了个去医院做保洁的活儿,每天给宝贝儿子塞上几毛钱,怕他在家里吃不饱饭。 肖兵用他妈省下的钱去买烟,他原来抽几块钱的烟,现在就只抽得起几毛钱的烟。 他又去杂货铺买烟的时候,遇见了姜菱从里面拎了一瓶白糖出来。 肖兵下意识躲了起来,等看清楚她只有一个人,肖兵捏着裤兜里的刀跟了上去。 下午路上行人不多,今天是端午节,厂里给工人们放假,路上的行人比从前多。 才跟了两步,就遇见了好几拨行人,肖兵想要放弃,这不是个好时机。 就看见姜菱换了个方向,虽然不清楚姜菱是想要去哪里,他还是跟了上去。 随着姜菱越走越偏僻,肖兵都要怀疑她发现了自己,暗中跟人做局,想要把他引到荒无人烟的地方给害了。 不过肖兵没有退缩,他还有刀,这次他未必会吃亏。 看见路上的那片玉米地,他搞明白了姜菱的意图,走过玉米地就是西家属区,他家原来就住在西家属区。 西边的厂领导多,就有职工家属在西家属区开了个小卖部,小卖部的商品又多又全,就是价格贵。 肖兵大喜过望,就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他看着前面窈窕纤细的身影,短袖露出了雪白的手臂,肖兵心中生出了淫邪的念头。 他是个好色的人,自从腿断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沾过女人,平时在舅舅家不方便,冷不丁看见女人,还是个漂亮女人,某些念头就像是野草一样生了出来。 “姜菱!”远远地,有人在大声喊姜菱。 隔得太远,姜菱没能分辨出那人是谁,直到这人小跑着来到他跟前,姜菱才认出来,是陈向阳。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大老远看见背影,就觉得像你。” “你怎么来了?” 陈向阳把挎着的筐给她看,露出金黄的杏子,“我邻居家树上摘了些杏子,味儿不错,我不喜欢吃甜,想着你们小女孩喜欢吃,就给你送一些。” 肖兵被陈向阳的声音惊到,迅速地跑开了。 陈向阳指着一瘸一拐跑开的人,“那个人你认识吗,他刚才好像一直在跟着你。” 压根不是什么隔着大老远就看见了姜菱,他跟姜菱才见过几面啊,哪里就几十米开外光看背影就知道是她。 陈向阳却是来找姜菱的,邻居因他前段时间帮着免费修理自行车,给了陈向阳一篓子黄杏。 他不爱吃杏子,留着浪费不如送人。他在北城的朋友不少,却一下子想到了愿意主动借钱给他的姜菱。 他带上黄杏来找姜菱,谢朗曾经带着他来过一次,他大致记得路,走错了几次,正想找人问路。 就看到一个猥琐的男人在尾随姑娘,凭借他多年混社会的经验,这男人肯定不是好人。 他想要提醒被尾随的姑娘,又怕被当作是一伙的,于是他干脆大喊姜菱的名字,就当他是认错人了吧。 令陈向阳没想到的是,那竟然真是姜菱。 姜菱没有意识到有人在跟着她,她只觉得这条路格外的阴森。 光看一瘸一拐的背影,姜菱没有认出那人是谁,肖兵借住在舅舅家恶毒时候营养跟不上,他瘦了将近三十斤,他后背还有些佝偻,就像是个久经风霜的老头,很难将他跟肖兵放在一起。 “不认识。” 陈向阳提醒她,“以后一个人不要走这种路,外面很乱的。” “谢谢,我以后会注意的。” 陈向阳笑的时候,眼角的疤格外明显,“你别嫌我多事就行。” 他有提醒别人,却被当成流氓的经验。 “正好你在,陪我去小卖部买两根冰棍。” 姜菱买了三根冰棍,陈向阳分了一根,她把冰块咬得嘎嘣脆,手里还拿了一根买给宋观书的。 怕回家之后,冰棍化掉,她走得很快。 在家里的宋观书迟迟没有等到姜菱回家,他有些不安,姜菱她是不是不要他了? 他不应该放任姜菱自己去买白糖的。 他不能安心待在厨房里,宋观书站在院子里等姜菱。 没等到姜菱,反而等到了方老太的大女儿大女婿骑着自行车进到院子里。 方老太大女儿一家跟二女儿三女儿不同,两个小女儿因为母亲急着再婚,要挟母亲如果不跟孙老头离婚,她们以后就不给她养老。 没有儿子的人,其实很在意养老问题,方老太内心有些动摇。 孙老头搬出了自己的孙女,而方招娣跟俩妹妹不一样,俩妹妹越是要挟老娘,她越表现得通情达理,能够理解母亲。 只要有一个女儿站在自己这边,方老太心里都有底气,这证明她做得没有错。 大女儿婚后愿意跟她亲近,是方老太愿意见到的,至少将来还能靠着大女儿养老。 孙老头其实不太愿意方招娣带着丈夫来家里过节,这就意味着他们还要吃他家的粮食。 这对于抠门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切肤之痛。 方招娣的丈夫看见宋观书后,顿时眼前一亮。 他伸出右手,要跟宋观书握手,“同志你好,我是招娣的爱人,我叫赵林,这段时间我岳母多亏有各位邻居照看。” 宋观书不喜与人肢体接触,从前还能装一装,现在连装都懒得装了,他冷淡地点头,“你好。” 赵林似乎没有注意到宋观书的嫌弃,他继续说,“同志也是钢铁厂的工人吗,从前我陪着爱人回娘家,似乎都没有见过你。” 这个人像是苍蝇一样嗡嗡嗡,吵得很,宋观书想要去街上等姜菱。 “宋观书,我回来了,看我买了什么。” 姜菱把没有拆开的冰棍高高举起。 刚才还冷若冰霜的俊颜,刹时间冰雪消融,赵林不由得看呆了。 才绽开的笑容,在看见姜菱身后跟着的陈向阳时微微僵住。 他怎么来了? 赵林跟宋观书的反应恰恰相反,在看见姜菱时,他眉心蹙起,很是嫌弃。 却在看见跟在姜菱后头进了院子的陈向阳时眼睛亮了,比见到宋观书的时候更为激动。 他的眼神像是激光射线,在陈向阳身上上下扫描着,他满意得不得了。 “这位小同志是?” 陈向阳就不像是宋观书的态度爱答不理,他不设防说,“我叫陈向阳,是姜菱和宋哥的朋友。” 他学着谢朗称呼姜菱和宋观书。 赵林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尤其是在他伸手时,陈向阳也伸手握手。 “去买冰棍了,路上遇见了陈向阳,我俩就一起回来了。”姜菱手里一直拎着的冰棍递给他。 宋观书先接过被她抱在怀里的白糖,“先回家。” 他们三个人依次进了西厢房,赵林面上有些依依不舍,转头看见方招娣那蠢女人的脸。 他忍住恶心,温和说,“我们也进去吧,咱妈要等急了。” 陈向阳把杏子放下就要回家,姜菱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刚好粽子要出锅,她就说,“一起留下来吃饭吧,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吃,咱们人多还能热闹一点。” 姜菱殷勤地把冰棍外面裹着的包装纸撕开,“我跟你说,刚才多亏陈向阳,后面好像有人尾随我,被他给吓跑了。” 本还因为姜菱突然把这个人带回家里,而有些不开心,听了姜菱的话,立刻问她当时的情况。 “不该让你一个人出去的。”他心里一阵后怕,“那人长了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陈向阳也说,“女同志一个人出去不安全,我在街上听说过很多这样的案子了,宋哥你可得注意一点,平时出门尽量陪着姜菱。” 宋观书沉沉说道,“这次是我疏忽了。” 因着陈向阳才帮了姜菱,宋观书对他没那么强的抵触心理。 姜菱和宋观书再三挽留他在家里吃饭,闻着厨房里飘香的粽叶味,陈向阳想家了,顺势答应下来,他确实不想回到出租房内面对着冷锅冷灶。 两人原本的晚饭比较简单,粽子蘸白糖,就着一锅出的粽叶味鸡蛋。 陈向阳真是能吃,他两口就能吃掉一个鸡蛋,光鸡蛋就吃掉了五个。 姜菱看得目瞪口呆,“怪不得你长得壮呢。” 姜菱嫌粽子腻,晚餐就只吃了一只粽子。 陈向阳不只吃了鸡蛋,就连粽子都吃了两只。 吃完饭他擦擦嘴,不好意思地笑笑,“好久没吃饱饭了。” 陈向阳麻利地收拾桌子洗碗,他比谢朗更擅长干活,他从小就没少干家里家外的活,离开家以后就更会看人的眉眼高低。 他不愿意给人添麻烦,干完活就主动提出回家。 收了陈向阳的杏子,姜菱不好让人空手回家,视线在卧室里搜索了一圈,看见她和宋观书不久之前发的“工资”。 家里现在最多的就是香皂洗衣膏,用不完根本用不完。 姜菱从箱子里拿出一些香皂牙膏,放进陈向阳挎着的筐里。 陈向阳已经在她们家吃了不少好东西,哪好意思再要。 “我又不是小姑娘,用不上这些东西。” “家里多的是,你自己不用,送人也好啊。” 陈向阳:“那你自己留着送人。” 撕扯间,姜菱想到了一个想法,她说,“你摆摊修车的时候,能帮我们把这些东西给卖出去吗?” 姜菱把她和宋观书收到的工资打开给陈向阳看。 陈向阳吓了一跳,“你们家,怎么这么多?”就是小卖部的库存也就这么多了。 姜菱耸肩,“厂里没钱发工资,就给我们发了些香皂牙膏抵工资。” 产品抵工资,在这一时期不算少见。 陈向阳去摆摊的时候,就遇见有人出来摆摊把厂里抵的产品卖掉,还曾遇见过有人把自己厂里发的东西跟别的厂工人以物换物。 给朋友帮忙,陈向阳从来没有二话,“行啊,没问题。” “就按照国营商场销售价格的七折来卖。”姜菱思索后说道。 “这……你们要亏很多钱了。” 姜菱说,“这东西就摆在家里,我俩一分钱都没有,日常生活又不能吃香皂喝牙膏,低价亏钱卖出去,总好过全部放在家里等着过期。” 陈向阳叹了一口气,“你们也不容易,还以为双职工家庭日子过得好,要是遇见这种两口子在同一厂里,两人一起不发工资,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放心吧,肯定帮着你们尽快卖出去。” 姜菱又说,“你抽一成作为佣金。” 陈向阳给朋友帮忙,不可能收钱,“帮忙可以,不要佣金。” “亲兄弟明算账,不能让你白干活的。” 陈向阳还要再说,被姜菱打断,“你先卖着,万一将来我们的工友同事需要你帮忙,就按照这个一成的佣金,怎么样。” “不管怎么样,就是不能收你们的钱。” 姜菱把筐塞进他怀里,要送他离开,“你家住哪儿,我们明天把这三箱东西送你家。” 陈向阳报了个地址,两人记下了。 解决了萦绕在心头的大问题,姜菱轻松地拉伸了下身体,随即发现,卧室的温度太高了。 锅里煮了一天的粽子,灶台连接着炕,将热气传到卧室。 即便是开门开窗,炕上的温度还是很高。 姜菱还躺在了炕头,冬天的时候,炕头是个好地方。 夏天的时候不烧火做饭还好,一旦烧火,炕头就很热。 尤其像今天这种烧了一整天的炕,身下垫着褥子,姜菱都能感觉到炕下的燥热。 她躺在炕上,像是烙大饼一样,一晚上不停地翻身。 许是太困了,临近后半夜,姜菱终于睡着了。 炕尾虽说没有炕头热,但也不好受,宋观书也一直没有睡着。 后半夜,身下的温度渐渐凉了下去。 有人比宋观书更先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尽管已经睡着了,寻找凉快地方的本能还在。 宋观书睁开眼,看着黑暗中姜菱的动作。 她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蹬开了,宋观书摸黑起来小心翼翼拿起她的被子,要给姜菱盖上。 他刚盖上,就被姜菱蹬开。 连着几次,不知道是为了躲避被子,还是感觉到炕尾更凉快。 在宋观书好心给她盖被子的时候,某个人不要脸的鸠占鹊巢,躺在了他的褥子上 宋观书呼吸一滞,他以为刚才不小心把姜菱吵醒了,仔细观察,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她呼吸匀称绵长,不像是被吵醒的样子。 总算是来到了舒服的位置,她睡得更沉了。 宋观书犹豫了片刻,也躺了回去。 第39章 第 39 章 都说梦是现实的投射,她……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 姜菱像往常一样睁眼时,正对上了一片白的令人眼晕的肌肉,她在心里唾弃自己睡相差, 难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梦游的坏习惯? 还好她醒得早, 在宋观书睡醒之前, 先睁开了眼,方便逃跑。 姜菱鬼鬼祟祟地观察宋观书, 正对上一双缓缓睁开的眸子。 宋观书震惊极了, “你怎么?” 逃跑失败,姜菱老老实实道歉, “对不住, 我好像梦游了。” 宋观书默默把被子拉在身上,把身体全部盖住, 像是个被轻薄了的良家妇男。 姜菱心中的愧疚更加严重了,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那可是宋观书啊,就连夏天都不穿短袖,长衣长裤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古板一个。 她怎么能睡着睡着跑人家被窝里, 还不止一次做出这种事来。 她可真不是人啊。 都说梦是现实的投射,她晚上经常梦游爬宋观书的床,难道是说,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有多馋宋观书的身子。 看了眼被被子裹住的他, 被子下的身体宽肩窄腰大长腿。 好吧, 她确实挺欣赏。 “没关系, 你不必自责,我们原是夫妻,即便……也没关系的。” 宋观书如此通情达理, 衬得她更不是东西了,姜菱低声下气说,“我保证以后肯定不会再犯,这次只是个意外。” 她越说越觉得心里没底,似乎第一次爬进宋观书被窝的时候,她也这么保证过。 姜菱有点担心他会用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来说,万幸宋观书没有。 为了约束自己的行为,姜菱说,“咱俩中间放点东西当间隔,万一我越界,也能有个提醒。” 没有注意到宋观书越来越黑的脸色,姜菱还在想放什么做间隔。 看见炕边上的炕柜,她指着炕柜说,“把炕柜放在咱俩中间!”她不是说说而已,是下了决心的。 宋观书抿唇笑,笑容中带上了两分明晃晃的落寞,某个不解风情的人没注意到,她满心都在炕柜身上。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这件事不能完全怪你,若将炕柜放置你我二人中间,若谁不小心给踢倒了砸到了睡梦中的另一人,造成惊吓事小,若是砸伤了身体,那就麻烦了。” 宋观书说得也有道理,姜菱觉得,按照自己的睡姿,宋观书梦中受伤的可能性很大。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昨晚发生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意外罢了。” 房间内一共只有两个人,清早又是极为安静的时刻,姜菱不聋,她自然听见了宋观书的叹息声。 宋观书他虽然没有指责她,堪称是通情达理的典范,但不知道为什么姜菱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 她是想要弥补宋观书,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姜菱尴尬地想要岔开话题,她拿起宋观书放在枕头边上的手表,“我看看几点……我去,七点了,上班要迟到了。” 刚好有个理由能够正大光明地让她逃开这个尴尬的环境,姜菱麻溜地穿衣服下炕。 她穿好衣服后宋观书还没动,姜菱疑惑催他。 宋观书揉了揉额头,“抱歉,我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没来得及起来做早饭,梦里一直被人压着,一晚上在做梦,很累。” 姜菱的头默默低了下去,她能懂这种晚上睡不好的感觉,“我去给你请个假?你在家好好休息一天,补个觉,白天绝对不会有人打扰你的睡眠。” 宋观书沉沉地呼吸两下,“不用了,你先洗漱。” 才做了错事,姜菱乖得不像话,“好的,不急,你慢慢来,不急着去上班,好多人都旷工呢,咱们能去上班就不错了,厂里应该懂得感恩。” 宋观书被她这话给逗笑了,她总有很多的歪理邪说。 因为俩人同时起得晚了,今早没有热乎乎的早餐,每人饭盒里装了个粽子,他们会在上午上班的时候找机会吃掉。 姜菱坐在自行车后座的时候还在想,宋观书一直起得很早,他起床的时间似乎很固定,雷打不动,今天怎么就起得晚了呢。 而且他睁开眼的时间太巧了,但凡晚一分钟,她已经逃之夭夭,不会被宋观书抓了个正着。 难道他在装睡? 时间太巧,姜菱有点怀疑,随即她将这个危险的念头从大脑中踢了出去。 绝对不可能,宋观书这人洁癖多严重,没人比她更加清楚了。 再说了,他没有装睡的必要。 估计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太困没起来,以至于他睁眼的时间很巧,那估计是被她的动作给吵醒了。 算来算去,还是她的问题。 所以这一整天,姜菱都极为乖巧配合。 习惯了从前的她,宋观书反而有点不习惯,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心理。 下班以后,宋观书和姜菱回家把厂里发的“工资”装到自行车上,根据陈向阳给的地址找了过去。 陈向阳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匆忙,带的钱不多,他租不起太好的地段,在偏僻的城郊跟人合租。 合租在这个年代提起来似乎有点格格不入但的的确确是合租,一间房里几张床,陈向阳的室友指着角落的一张床说,“那是陈向阳的位置,你俩坐他床上等吧,正常情况下他很快就回来了。”不正常情况是,陈向阳又多管闲事去,那回来的时间就不一定了。 有时候半夜回来还带着一身伤,室友们睡得好好被他吵醒,都觉得他很烦人。 今天他倒是没有多管闲事,没有等太长时间,陈向阳就回来了。 “这地方又偏又难找,还以为你们找不到了呢。” 姜菱得意地说,“我们小宋司机可厉害了。” 宋观书自来不在意来自外界的评价,他知道姜菱是个爱说好听话的,从她口中说出的话未必真心,只是客套与逢场作戏。 可是明知如此,他的心情还是十分愉悦。 陈向阳跟着附和道,“厉害厉害。” 不用姜菱和宋观书动手,陈向阳把三箱日化品搬到床下,还不忘跟宋观书和姜菱保证道,“你们放心,我肯定努力去卖。” 陈向阳的室友好奇地关注着几人的动作,房间内还有外人在,三人到院子外聊天。 几人闲聊了两句,宋观书又问起陈向阳那日尾随之人的样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旧事重提,毕竟是重视媳妇的表现,陈向阳挺乐意跟他讲。 根据回忆,陈向阳重新描述了一遍。 “头发有这么长。”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个子不矮,高高瘦瘦,看起来很脏,像是个捡破烂的。” 别看陈向阳穷,他这人不脏,去不起要掏钱的公众浴池,就趁晚上的时候去河里洗洗,绝对不会把自己给搞得脏兮兮。 “对了,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在大庭广众之下,陈向阳模拟起那个人走路的姿势,“这人为老不尊,年轻时候也不是什么好货,估计坏事做多了,被人给打瘸了。” 说到一瘸一拐和被人打瘸,宋观书心底倒是有个猜测,这人刚好与姜菱有仇。 可是,姜菱和陈向阳都一口咬定那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子,年龄上又对不上。 陈向阳生平最痛恨这种欺负小姑娘的混蛋,他说,“宋哥,你要是想对付这个老混蛋又人手不足,找我帮忙。” 他露出自己的肱二头肌,“保证把那个老小子的隔夜饭给打出来。” 宋观书淡笑道,“多谢你的好心,心意领了,只是我们夫妻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会与人打架,我打听这人的样貌只是为了将来遇到的时候心里有个防备。” 姜菱不认为宋观书打听那人样貌是为了帮她报仇,可听见从他口中说出自己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这句话,姜菱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这种话,就连她都不好意思说出来,宋观书他是怎么好意思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应该不会痛,他应该没有良心这种东西 不能暴打老流氓,陈向阳有些遗憾,“那有啥事要帮忙的就来找我,我这人没啥能耐,就一把子力气。” 姜菱和宋观书上门的时候没有空着手来,带了一个西瓜,让陈向阳分给室友邻居。 陈向阳不好意思白拿人家的西瓜,去院子里薅了好多西红柿、黄瓜、茄子,房东老太太在屋子看见了指着他骂,“陈向阳,你这个小兔崽子!” 陈向阳和房东老太太关系好,他性格讨喜,找上了年纪的女性喜欢,是奶奶们的梦中情孙。 房东老太太的儿孙不在身边,家里有个啥坏了,都是陈向阳主动来修理。 这小伙子又勤快,干活的时候从来不吝惜自己的力气,院子里的菜地都是他种下的。 “大娘,再过几天又长出新得出来了,这些你又吃不完,我帮你解决了哈。” 房东老太太气得把窗关上,关窗之前还说,“房后还有桃子,带着你朋友去摘点带回去。” 陈向阳一点也不客气,就像是自己家似的,“好。” 摘了人家的西红柿、黄瓜,姜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够了够了,足够我们吃很长时间了。” 陈向阳不以为意,“这有啥的,大娘吃不完也是浪费,咱们帮了她,她还得谢谢咱呢。” 他又去摘了一些桃子放进筐里,“也不知道你们爱吃李子不,我就又摘了些李子,这李子可酸了。” 说着,陈向阳做出皱眉的表情。 临走前,姜菱跟他说,“你给房东拿两管牙膏两盒香皂,不能白吃人家东西。” 陈向阳催着他俩赶快离开,“昨天你们塞给我的香皂洗衣膏,我全部给大娘了。” 姜菱这才放心。 路上去给陈向阳买西瓜的时候,姜菱本来说回家的时候也买个西瓜吃。 现在手里有了许多水果,别说吃西瓜了,他们家很长一段时间用不着买菜了。 “回去吃糖渍西红柿,夏天的时候吃这个很舒服。” “好。” 姜菱和宋观书回到家时,西厢房的门口正一坐一站着一男一女。 见到他俩终于回家,坐在门口的谢朗激动地喊了一声,“你们终于回来了。” 谢朗怀里还抱着个大西瓜,佟婉月只抿唇笑。 姜菱跳下自行车,宋观书停车她开门。 姜菱开门,让佟婉月和谢朗进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谢朗把西瓜放在案板边上,“厂里工资款不是被人给抢了吗,我听说佟公安很擅长给嫌疑人画像,就请她帮个忙。” 谢朗算是半个日化厂人,厂里出了事,虽然不会影响他们家的日常生活,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事关下个月能不能发工资,姜菱当然关心了,她问道,“怎么样,画出来了吗?” “那……” 谢朗到了嘴边的话被佟婉月打断,“嫌疑人很狡猾,头上戴了头套,估计就是厂里的员工,怕被发现,做了层层伪装。” 谢朗不知道佟婉月为什么没有说实话,嫌疑人确实做了许多伪装,但是佟公安很厉害,将嫌疑人露出来的部位做出完成复原,画得活灵活现,现在厂里已经在安排各个科室的工人指认了。 但既然佟婉月不愿意说,谢朗也没有拆穿。 姜菱失望地皱皱鼻子,“那我们下个月是不是又要发牙膏当工资了。” 佟婉月满眼笑意,揉了揉姜菱的头,眼神中充满了慈爱,每次看见姜菱,都好像看见她小女儿。 “放心吧,我们公安会努力破案的。”佟婉月问谢朗,“对吗,谢公安。” 谢朗: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佟公安身上充满了母性光辉。 他点头,“对,我是日化厂的人,厂里的工人都是我的兄弟姐妹,兄弟姐妹遇到困难,我一定努力帮大家解决问题。” 身上的汗意渐消,谢朗想起自己还带了个西瓜来,“我来切西瓜,很快就好。” 确实是很快就好,两刀将西瓜切成四瓣,露出红色果肉和黑色西瓜籽。 他将切好的西瓜装盘,每人分了一块。 姜菱才吃了一口,就皱起眉毛,“你是不是刚才没有洗菜刀,西瓜上一股子葱蒜生肉蔬菜的复杂味道。” 佟婉月没说什么,她这时默默地放下了西瓜。 谢朗就是这样的人,家务一窍不通,难道她刚结婚就愿意一力承担家务吗? 不是的,当初她也想过,跟谢朗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让谢朗做家务,反而会让她感觉到更累了,最后她只能一力承担。 宋观书把姜菱拿在手上的西瓜扔掉,“我去洗菜刀,再去切两块没有味道的西瓜。” 谢朗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我不知道切西瓜之前还要洗菜刀。” 本来不用,宋观书每次把灶台和厨具都洗得干干净净,苍蝇踩上去都要摔跤。 但是昨天晚上轮到姜菱洗碗,她是个马大哈,说洗碗就只是洗碗。 宋观书切西瓜不如谢朗切得快,但他把西瓜切成大小均等的小块,不怕吃得满身汁水。 佟婉月对宋观书一直有很强的防备心,可即便是十分不喜欢这个人,也不得不承认,他干活儿很利索,不像是谢朗那样毛手毛脚。 作为一个新婚时给谢朗收拾过无数次烂摊子的人,佟婉月都要因为宋观书这个男同志家务做得利索,而对他改观了。 吃完西瓜,姜菱留他们俩在家吃饭,毕竟到了饭点,不留他们在家吃饭,说不过去。 佟婉月执意要回所里,这样的话,谢朗就不好意思留下蹭饭了。 这时,宋观书却突然问起,“佟公安,不知道你知道肖兵的现状吗,前些天有人跟踪过姜菱,姜菱说跟踪他的人有些一瘸一拐,不知道是不是他。” 肖兵如今父亲坐牢,家里权势尽失,颇有些亡命之徒的意思。 色鬼跟踪漂亮姑娘所为何事,不言而喻。 事关姜菱的安危,佟婉月不敢大意,“钢铁厂就在西河的辖区内,我去打听一下,得到信儿了就来告诉你们,这段时间,劳你多上心。” 宋观书敛唇淡笑,“姜菱是我爱人,我自然会上心。” 佟婉月回到所里就向同事打听,她是领导,通过之前的案子跟同事们打成一片,同事们也都愿意帮忙打听。 第二天下班的后,佟婉月就去找宋观书和姜菱,她没把话说死,“不确定是不是肖兵,不过他现在的确就在钢铁厂家属区,根据邻居所说,之前断腿,让他在走路的时候留下后遗症,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宋观书心中了然,那人八成就是肖兵了。 真是个没用的玩意,只敢找女人撒气。 佟婉月担心姜菱,“不如你先避一段时间,肖兵一直遇不到你,应该会打消念头。” 这话说起来,佟婉月自己都不信,坏人怎么会因为没有遇见仇人就打消念头呢。 “不用,我会护好她的。”宋观书声音很冷,却格外坚定。 别说佟婉月不可思议,就是姜菱都有一点意外。 姜菱觉得,是这段时间同吃同睡经历的缘故,宋观书他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陈向阳几乎每两天来一次家里,把当天挣到的钱给他们。 姜菱觉得他这样太麻烦,白天摆摊卖货已经很辛苦了,晚上还要多跑一趟。 她就说,“你每周来一次就成。” 陈向阳很坚持,“用不上一个礼拜,这些货就卖完了。” 所有日化品全部卖完,陈向阳很激动,买了两条排骨去找姜菱和宋观书庆祝。 这一周虽然赚得不算多,只有不到十块钱,却比他每天摆摊修理自行车赚钱多了,至少这个月的房租和伙食费有着落了。 他感激姜菱和宋观书给了他这个赚钱的机会,特意带着排骨来感谢他们夫妻。 刚好这天是周日,方老太的女儿女婿又来他们家吃饭。 陈向阳拎着排骨在院子里跟赵林说了两句话,进门的时候有些神情恍惚。 姜菱正责怪他买排骨浪费,就看到他神思不属。 她伸出手指在陈向阳面前挥了挥,这人始终没回神,姜菱决定把问题抛给宋观书这个聪明人,“他这是咋了?” 宋观书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陈向阳把排骨放在案板上,坐在姜菱从前烧火的小凳子上,他抱住自己委屈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他刚才,扣我手心呜呜呜好恶心。” 他说得没头没尾,姜菱和宋观书都一头雾水。 过了很久,姜菱似乎想起了,刚才陈向阳在院子里跟赵林聊天,似乎从那之后,他的情绪就不太对了。 姜菱到底见多识广,她想到了一种看似不可能的猜测,“你是说,赵林他扣你手心。” 说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怕被正院的人听见,姜菱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明明是个一米九的壮汉,陈向阳委屈得不像话。 他点头,“嗯。” 姜菱让宋观书给他倒了一杯水,“是不是误会啊,不小心碰倒了。” 说到这个,陈向阳更委屈了,“不是误会,他就是故意的,连着扣了好几下。” 这下给姜菱干沉默了,她温和地说,“今晚吃红烧排骨?宋观书做的红烧排骨味道一绝,大米饭就红烧排骨怎么样?” 姜菱语气温柔得不像话,就连喜欢吃酸口的宋观书都没多说啥。 大老爷们被男人惦记上,这着实有点可怜。 美食抚慰人心,这话半点不是玩笑。 吃上香喷喷的红烧排骨,陈向阳不复刚才的颓然。 姜菱很久没吃红烧排骨了,吃完了一碗米饭,宋观书给她添饭,她的视线在宋观书身上转了一圈。 “宋观书,方老太那个大女婿有没有对你?” 宋观书神情僵硬,迅速回答,“没有。” 刚才同情陈向阳,他没有想到第一次遇见赵林的时候,赵林也想要跟他握手来着。 宋观书只觉得一阵恶心反胃,出于男人的尊严,他不能被人知道这件事,更不能被姜菱知道。 姜菱打量着宋观书如画的眉眼,“那他可真是没眼光。” 宋观书都不知道应该高兴姜菱喜欢他的脸,还是应该生气姜菱把他和恶心的人凑在一块。 他给姜菱夹了一块排骨,风轻云淡说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许是他更喜欢陈向阳这一款的吧。” 姜菱边啃排骨边打量陈向阳,饶有兴致地点点头,他这个类型确实会招某些人的喜欢。 陈向阳简直要哭了,这下红烧排骨吃进嘴巴里都没有滋味了。 本着多拉一个人下水自己就不是最可怜那人的想法,陈向阳说,“不应该吧,宋哥长得这么好看,又会做饭,我要是变态,哪怕不喜欢宋哥这一款的,我也会看中他。” 姜菱瞪大眼睛,看原著的时候,就很多读者磕陈向阳和谢朗,虽然目前姜菱没有发现这俩人哪里不对劲。 难道说,陈向阳他真的是? 姜菱震惊:“你你你……” 闻言,宋观书搬动凳子,紧贴姜菱。 “我有爱人,我们感情很好,她很喜欢我。” 姜菱以为宋观书这是为了跟陈向阳讲清楚,叫他不要心存妄念,她没有当回事。 这下陈向阳是哭了,“我嘴笨,我没有看中他,你们不要误会我了。” 满脸凶相的大男人哭得可怜,姜菱和宋观书无奈对视一眼。 “是不是我这几天穿了短袖,变态以为我是个随便的男人。宋哥虽然长得好看,但他穿得多。” 看吧,即便是男人遇到了这种事,第一时间都是怀疑自己。 姜菱只好拿自己举例子,“他看中你,跟你是什么样的人没关系,只因为他变态好色。我之前被流氓跟踪,难道是因为我向他释放了某种暗号吗,那必然不是啊,所以不要怀疑自己。” 听姜菱说起肖兵,宋观书目光微动。 “再说了,你比他高出一个头,你一拳能把他打飞,他要真想对你做什么,有危险的应该是他才对。” 陈向阳有被安慰到,她说得好像有道理。 宋观书跟她说,“姜菱,厨房有桃子,你去洗一下。” 姜菱听话地走到门口,想起家里的桃子早就被吃完了,哪里有桃子能让她洗? 她回头要去问宋观书,卧室门在她眼前关上了。 下一秒,姜菱听到了反锁的声音。 宋观书这是有事跟陈向阳说,却不告诉她,姜菱气得捶门。 不管怎么捶门,都没人给开门。 宋观书不给开门,姜菱自有办法,她一遍敲门一遍喊,像是惨遭背叛的绝望主妇:“你们不要在里面做那种事,宋观书你是有老婆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啊” 喊得太起劲,她都没有听见插销被拨动的声音。 下一秒,门在她面前拉开,姜菱没有注意到门已经打开了,她还在捶门,这时候停下已经晚了,由于惯性,她的粉拳挨到了宋观书的胸膛上。 她能有多大劲儿啊,打在身上根本不疼,反而像是按摩一样。 有多大的怒气,在姜菱扑进怀里的那一刻都消失了。 但宋观书依旧脸黑如锅底,伸手在她脸上拧了一下,“真不知道有什么能治你这张胡言乱语的嘴。” 陈向阳就怕姜菱再造谣,不敢跟宋观书再共处一室了。 “有事咱以后再聊,宋哥你跟姜菱好好说说,那种话不能乱说。传出去,名声要毁了。”他更害怕的是,这事传出去以后,将来会有无数个赵林吻了上来。 陈向阳溜得太快,房间内就只剩下姜菱和宋观书。 宋观书面色依旧不虞,好脾气的人沉着脸很吓人。 姜菱见到情况不对,立刻服软,拉着他的衣袖摇了两下,“我错了。” 第40章 第 40 章 是姜菱,她昨晚不小心.…… 姜菱眨巴着水润的眼睛, 乖巧地看着宋观书,看得人心头软软。 就这么轻易地原谅她,会不会显得他太过纵容姜菱? 不让她长点记性, 有些话不能随便说, 将来她还能再犯。 宋观书心里叹口气, 真是败给她了。 宋观书仍然觉得不解气,又在她嘴巴上拧了一下, 他没舍得用力, 跟摸也没差了。 刚才气头上,拧姜菱脸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 这是个多么暧昧的动作。 尤其这次他拧的不是脸, 是嘴巴。 许是彼此间还有过更加亲近的动作,许是没有把他当成异性, 即便是如此亲近暧昧的动作,姜菱也没有抵触。 姜菱犯了错,嘴上用宋观书开玩笑,她当然不敢躲了, 认打认罚没有怨言,当然了宋观书应该不会打她。 罚也罚了,姜菱觉得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她说,“那我们吃饭吧, 红烧排骨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阵无力感袭来, 难道说姜菱跟他道歉, 就只是怕耽误了吃排骨吗? “下次再胡言乱语,家里一个月不去买肉吃。” 已经坐在桌边啃排骨的姜菱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露出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的表情。 总算看见姜菱露出了心痛的表情,宋观书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吃肉这可是姜菱的死穴,她乖乖保证道,“我以后不瞎说话了。” 明明事情按照宋观书的预期发展,他这心里越想越不舒服,感情在姜菱心里,他还不如吃肉重要。 姜菱看他又一副生闷气的样子,不知道他生闷气的真实原因,只当他是因为自己乱说话才生气了,“不要生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其实也不能怪我,谁让你跟陈向阳说悄悄话不带我,还特意把我给支出去,我想知道啊。” 宋观书气笑了,合着姜菱还有理了。 姜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蒲扇,给他扇风去火,“您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您跟我这种人生气,都拉低了自己的格调。” 宋观书很不喜欢姜菱这种将他跟她区分对比的说法,他冷笑轻声说,“我们是一张结婚证上的夫妻俩,难道你认为我们的身份有任何差异吗?” 身份有没有差异,这当然得看宋观书的意思了。 听到宋观书的话后,姜菱立马否认道,“咱俩当然没啥不一样的了,咱俩整天同吃同睡,革命友谊相当深厚。” 原本缓和了的神情,听见她那句革命友谊时,垂下睫羽,缓缓说道,“我知道了,姜菱同志会因为革命友谊跟人睡在一个被窝里。” 哎呀,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姜菱无话可说,她十分心虚。 宋观书这人嘴皮子利索,好赖话都让他说了,姜菱只能低头被训地跟个三孙子似的。 姜菱要改变这现状,她学着宋观书,并加入了一些自我发挥,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喋喋不休的薄唇。 猝不及防被外力捏住嘴巴,宋观书狭长的眸子圆睁,“唔……” “吵架归吵架,可不兴翻旧账,多影响双方感情啊。” 宋观书想要把姜菱推开还不是轻轻松松,不过是怕伤了她。 “我数一二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我松开你,以后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没等宋观书点头摇头,姜菱就默认他同意,松开了手。 姜菱下手不存在不舍得用力,宋观书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两道红痕,像是被人蹂躏了似的。 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怎么办,这段时间总在不停地心虚。 宋观书倒是真的没有再翻旧账,只是看姜菱的视线凉飕飕的。 怕他看见脸上的红痕,姜菱把家里的镜子倒扣了过去,防止被宋观书不小心看到。 他没有发现脸上的红痕,只是再不去搭理姜菱。 姜菱骨子里也是有点贱的,把人家惹恼了,又巴巴地去哄。 宋观书收拾碗筷,她就跟过去主动刷碗。 “我来我来,你去歇着。” 推着宋观书出了厨房,姜菱打扫卫生那叫一个尽心尽力,按照宋观书曾经的标准打扫,将厨房擦得一尘不染锃光瓦亮。 干完之后,她还不忘拉着宋观书来邀功,“收拾得干净不,全都按照你的要求来。” 姜菱认为自己是在主动低头给他递梯子了。 宋观书却不买账,“你很聪明,没有我在你身边耳提面命你也能做得很好,看来不是学不会,而是不想学。” 这人比往常难哄多了,姜菱提醒自己,以后可得忍住了不能再犯贱。 但自己有错在先,不能任由关系继续僵着。 在两人相继洗漱之后,姜菱仍然不气馁,宋观书坐在炕沿边看书,她故意凑过去没话找话,“看啥书呢?好看吗?” 姜菱才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水汽。 潮湿的水汽带着独属于姜菱才有的味道,霸道地钻入他的皮肤、他的身体,熏得宋观书有些心烦意乱。 宋观书已经不气了,只是故意板着脸。太轻易原谅姜菱,会显得他不值钱。 姜菱语重心长说,“别生气,我听说睡觉前生气,人会变丑。”说着,她做了个鬼脸。 宋观书没好气白她一眼,“净会胡言乱语。” 总算不是不理她了,“真的不是开玩笑,你难道没有听说,睡前生气,结果第二天起床就变成了小傻子。” “就不能盼我一点好。” 姜菱讨好地说,“我就是怕你气坏身体,所以才劝你不要生气。” 宋观书其实好说话,姜菱没什么心理负担地躺下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宋观书的皮肤那么柔嫩,红痕过了一晚上还没有消掉,反而微微发紫,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早就知道他皮肤好,即便不擦护肤品,依旧白嫩细腻。 现在才知道,他的皮肤不光洁白细腻,而且还嫩得很。 为了不叫宋观书看到自己的脸,姜菱早上梳头发的时候都没有使用镜子。 虽然红痕在宋观书脸上,最终是藏不住的。 上班以后被他的同事指出来,叫他发现,那时候姜菱不在技术科,宋观书想找她算账都不能了。 财务科就在一楼,宋观书按照惯例把姜菱送到财务科门口才准备回技术科上班。 还没上班,财务科几位干事或站或坐,正在开着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厂里拖欠工资的事儿,站在走廊里都能听见她们谈话的内容。 看见财务科的牌子,姜菱伸手挥了两下跟宋观书再见。 “我到了,你快回去上班吧。” 宋观书语调平静道,“没关系,不急,只差两步路,送你进入财务科,我再回去。” 从前都让他送到了财务科办公室的门口,今天是怎么了,财务科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想让他看见吗? 宋观书心中冷笑,不想让他看,他偏要去看看。 科里最能说的于家凤大姐还在医院里躺着,另一个文员大姐立刻顶上。 姜菱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听这位文员大姐说,“我的工资是一箱洗发水,我男人是棉纺厂的,这个月发了不少布,他发的布给我们一家老小都换了一身新衣裳,这还好,就是天天洗澡,也用不完一箱子洗发水啊。” “我跟周围人家交换,但是大家宁可换布,也不愿意换我的洗发水。” 他们都还好,家里只有一个人在日化厂工作,跟亲戚邻居匀一匀,互相交换各自厂里发的“工资”,勉强能够将厂里发的日化品给消耗掉。 “你说小姜和小宋,俩人都是咱厂职工,我那天看见他们一共领了三箱子回家,这么多东西要用到猴年马月去呀,就算是找人交换也换不完啊。” 姜菱站在走廊里,刚好听见这位大姐在说他们家,看来她来得正是时候,刚好她可以把陈向阳推荐给各位同事。 李春娇说,“他们小年轻没孩子没老人,花销轻,就算是花老本,影响也不大。你说咱这把年纪了,上有老下有小,吃的穿的可以用洗发水跟邻居换,孩子去学校交学费,老人去医院看病,能不能把洗发水当作钱花啊。” 老唐叫停了发牢骚的众人,“厂里在给大家想办法,大家都别太悲观了。” 宋观书把姜菱送到财会科的办公室门口,他站在门口扫了一眼,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魏明从外面进来,看着这小两口成双成对,他就觉得刺眼,非得说点难听的话不行。 “呦,小宋,你这脸是怎么了,跟人打起来了?” 魏明说完又觉得不对劲,打架往嘴巴上打的情况不少,却没有哪一个打架的姿势能造成这种印子。 宋观书疑惑,在摸到魏明指着的皮肤时,似乎有轻微的刺痛感。 他脑子转得快,立刻想到了是昨晚姜菱捏的。 心里骂姜菱这个小没良心的,下手没个轻重, 姜菱气死了,魏明他一个大男人,嘴巴子怎么那么碎啊,宋观书是不是跟人打架,跟他有个毛线的关系。 宋观书嘴角噙笑,“是姜菱,她昨晚不小心” 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都是成年人,谁还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魏明暗骂自己多嘴,给了这俩贱人秀恩爱的机会。 办公室内的同事们在魏明开口的时候,就安静了下来,听到宋观书这石破天惊的一句,彼此间互相对视,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姜菱挺直的腰板终于弯了。 太丢人了。 她还不能解释,因为宋观书没有说错。 事件发生时间是晚上,发生地点是家里,作案人是她姜菱。 只是说,没有发生大家想象的互相甩嘴唇的情况而已。 想歪了能是宋观书的错吗? 他实话实说,是你们脑子里的思想黄暴。 这真是个心机男,为了秀恩爱简直没下限。 可怜她的一世英名,都毁于一旦。 而且姜菱有一种错觉,宋观书去技术科上班的时候,还要宣传一下他的英雄事迹。 光是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姜菱恼羞成怒把人推出办公室,“快上班吧,一会儿要迟到了。” 宋观书十分乖巧听话地说,“好。” 总算把人送走了,姜菱一回头正对上了一双双或揶揄或好奇的目光。 毕竟跟姜菱不熟,彼此间还差着十来岁的年龄差,不好打趣小辈床上的那些事。 财会科办公室内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各位老大哥大姐们还没有想到用什么来岔开话题,姜菱先开口道,“刚才在走廊,听见姐关心我和宋观书领了三箱子牙膏香皂,这些牙膏不当吃也不当穿,日子应当怎么过。” 文员大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想到背后讨论人家却被正主听见了,索性她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说破大天去,也是她关心同事。 “我啊,有个朋友在外面摆摊,我托他帮忙,在摆摊的时候,顺带帮我把牙膏香皂给卖出去。”姜菱坐下给自己灌了口凉水,这外面的天儿可真够热的。 “按照国营商店销售价格的七折来卖,额外给他一折作为佣金,我们虽然赔了一些,至少看见了现金,不用想要花钱的时候到处跟人换,麻烦得要命。那些香皂摆在家里,估计我们要用好几年,不如早点拿出去换钱了。” 李春娇首先夸她,“你这法子好,说是亏,也亏不了太多的。”厂里以物抵工的时候,还额外多给了大家一些,就怕这种法子发工资工人们的怨气太重,适当地让工人们占点小便宜,至少心里能舒坦点。 “至少能看到现金啊。”李春娇赞成这个想法。 也有人觉得不划算,自己到手只有原本工资的六成,实打实亏了四成,不划算,还不如用这些东西跟亲戚朋友互相交换呢。 因为人的个体差异导致想法不同,这很正常,姜菱不费力去劝跟他想法不同的人。 她只说,“各位哥哥姐姐们,要是谁有找我朋友帮忙销售的意向,可以联系我。” 姜菱用自己的实际经历来说话,“具体销售周期,一箱子差不多两天时间,我们家一共三箱,花了五天。” 虽然陆建军嘴上说着亏了,心里却想着可以趁着放假的时候自己家里人也试着去街上摆摆摊,这样还能省下一成的佣金。 姜菱也没想过,让陈向阳代售发家致富,就想着让他稍微多赚点钱,能够改善一下生活水平,毕竟昨天晚上的排骨不能白吃。 整间办公室只有老唐和李春娇来找了姜菱帮忙,魏明家里不太缺钱花,他跟丁艳没孩子,厂里给他发了一箱子的洗衣粉,但是丁艳工资是照发的,发的洗衣粉已经被丁艳带去了单位,送给同事。 李春娇相信姜菱,却不大相信姜菱那个素未谋面的朋友,她再三确定道,“姜菱啊,别怪姐多心,你这个朋友他靠谱吗,不能带着这几箱子的货跑了吧?” 姜菱只负责帮陈向阳招揽客人,打消疑惑这件事要他自己完成。 姜菱笑着说,“明天下午我让他来厂里,你们看过再做决定,要是觉得他值得信任,就让她跟着你们回家取货,要是还不太放心呢,就让他空手回去也没关系的。” 姜菱这么说,反而她举了一些例子来证明那小伙子有多令人靠谱让李春娇放心。 她看向老唐,也是这么说的,“毕竟事关工资,咱们看过再作决定。” 姜菱没想到,自己在科里一共才给陈向阳拉到了两个雇主,宋观书就给他带来了四个雇主。 “啊,你对我都没有这么好过。” 宋观书无奈地叹一口气,“我这都是为了谁。” 声音飘散在风中,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姜菱没有听到。 她激动地拉着宋观书的衣服,“我们去找陈向阳,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没有去城郊的家里,去了陈向阳摆摊的地方,他正准备收拾自己的修车工具回家,见到俩人很高兴,买了两瓶冰镇汽水,给了宋观书和姜菱喝,他没舍得给自己买。 姜菱喝了一口橘子味的冰镇汽水,跟他说,“你知道我们厂在哪里吧,明天下午三点左右你来一趟日化厂,我们有同事也想请你帮忙把厂里发的货品卖出去,还是咱们之前商量过的,七折销售,你抽一成作为佣金。” 为了说服同事费了多少口舌,这就没有必要告诉陈向阳了。 陈向阳很激动啊,以为能赚到几块钱就很高兴了,没想到又来活了。 他不是不知感恩的人,陈向阳说,“我请你们去吃饭吧。” 姜菱笑了笑,“你一个人在外,赚钱不容易,花钱省着点,不要太大手大脚了,稍微攒点钱以备不时之需,万一将来遇到了花钱的时候,还得自己手里有钱,才能不慌。” 陈向阳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来话。 “明天下午按时来,穿得干净利索一点,嘴巴要甜一点,多说点好听话。” 姜菱想要拍拍他的肩膀,陈向阳长得太高,她够不着。 陈向阳又是摆摊又是卖货,可谓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宋观书不喜欢喝汽水,陈向阳买了两瓶汽水,最终都进了姜菱的肚子。 天气热,就得喝点凉爽的东西解渴。 陈向阳比姜菱想得还要争气,许是给陌生人卖货他更有心理压力,也更为用心,卖货的速度反而更快。 虽然说要亏钱,但是回款速度快啊。 陆建军想要省下那一成的佣金自己家里人摆摊去卖,卖了一段时间即便是以六折的价格,也始终无人问津。 问了路人才知道,他们这价格这么便宜,难保不是兑了水或者是卖假货的。 这还没地方说理了,日化厂家属出来卖的,怎么能是假货呢。 再说了,凭什么那个陈向阳的七折就不是假货,他这个六折就是假货。 这时候就不得不提关于口才的重要性了,陈向阳靠着一张嘴,把路过的行人顾客夸得开开心心买货。 陆建军家里人卖货就像是如今国营商店的营业员,商品往那儿一摆,坐在摊位前等着顾客上门。 自己卖一直卖不出去,陆建军没有办法,只得让姜菱帮忙找陈向阳。 厂里来找姜菱帮忙的工人越来越多,就连大姐姜莲的婆婆也找了过来。 姜莲婆婆是销售科的科长,原本厂里生产的产品由政府统购统销,他们销售科平时很轻松,根本没事干。 但最近这段时间,要厂里自己找销路。 销售科闲了这么多年,哪里知道怎么给产品找销路。 厂里没钱发工资,是因为生产的产品卖不出去,产品卖不出去,除了产品本身的原因外,还怪销售科没本事。 姜莲婆婆原本恼怒姜菱抢了他们销售科的活儿,在其位谋其政,你又不是销售科的员工,凭什么抢了我们销售科的活儿。 本来冷眼瞧着这一切,看着姜菱到处张罗帮着厂里人联系销售卖货,她任由事态发展,得让厂里其他人看一看,他们销售科的工作没那么容易,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胜任的。 结果就是找姜菱联系销售的工人都收到了现金,她本来想跟厂里举报姜菱越俎代庖,还是她小儿子制止住了她。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小儿子还给她生了个大孙子,老太太最听小儿子的话了。 姜莲小叔子不像亲妈糊涂,他说,“你就算去举报大嫂的小姨子,她没有违反厂里的规定,帮着工人解决了工资的难题,厂里还应该感谢她呢。你去举报她,不仅衬的销售科无能,让人背后说你度量小,你影响了厂里其他人将产品换成现金,大家要在背后骂你的。” 姜莲婆婆觉得儿子说得有理,又听她分析之后,她不仅打消了举报的念头,还有了新想法。 她去找到姜菱,说家里有不少东西要卖。 她家倒是不缺钱,一家子工人,但是家里人都在日化厂上班,一家六口收到了一座小山似的洗漱用品,足够一家子用到下辈子。 对这个重男轻女的老太太,姜菱没多少好印象,但她毕竟是大姐的婆婆,姜莲又是个软弱不硬气的儿媳妇,得罪这老太太,姜莲和两个外甥女就不好过了。 为了姜莲,她说好,问了下有几箱,分别是什么东西。 每次姜菱都要说下规则,“您能来找我,想必已经知道我的规矩,市价七折销售,抽一成作为佣金,您家东西多,为防止担心带着东西潜逃的情况发生,会分两次去您家里带走货物。” 北城卖不动了,陈向阳租了辆三轮车跟朋友去附近的镇上卖。 “行是行,就是你看咱们都是亲戚,佣金能不能就不收了。” 原来她打着这个主意,姜菱言简意赅,“不行。” 姜菱没把她当成长辈和领导的尊敬,姜莲婆婆不满道,“你靠着帮厂里人倒卖日用品,还不知道赚了多少钱,只是让你不收我的佣金而已,咱们是亲戚,连我的钱你都要赚,你这小同志人品太差了。” 姜菱合上记录的本子,“您要是觉得我从中赚了钱,那你就自己去卖,甚至我也欢迎厂里同事找你去卖。” 姜菱不经手这些钱,她只是传递个消息,总有人怀疑她从中赚到了钱。 被误解倒是没啥,她原本的目的也只是想让陈向阳从中赚点钱。 虽然那些钱没有经过姜菱的手,但是她通过本子上记录的每人多少需要陈向阳代为销售的产品,能够猜到陈向阳这段时间赚了五十块左右。 陈向阳至少别大手大脚出去挥霍,这些钱足够他生活小半年了。 正好借着姜莲婆婆来闹,她就说了,“本意是想要帮助工友们渡过难关,我才从中牵线搭桥找了朋友帮忙,既然大家都觉得我从中牟利了,那大家去闹市自行摆摊售卖,我们这个活动就到此结束了哈。” 姜莲婆婆有点慌了,她不仅没有完成小儿子交托的任务,反而惹恼了姜菱,她彻底撂挑子不干了。 姜莲婆婆只得回家跟小儿子商量,商量的结果就是派出大儿媳姜莲出马。 她姜菱再是硬气,还能连自己亲姐姐都不认? 姜莲也知道婆婆的想法,但是公婆丈夫小叔都催着她来找姜菱,家里的日用品用不完这是现实,堆在家里还很碍事,当然还是变成现金更加划算了。 姜莲一脸为难地找到姜菱,没等她大姐开口,姜菱就说,“行啊。” 这下给姜莲整得不会了,“要是难办就算了。” 姜菱,“大姐开口了,我总归是要办成的,就这一次,下不为例,佣金还是抽取10%。” 来之前姜莲婆婆已经交代过她了,跟厂里其他人一样。 财务科的同事目睹了这一切,李春娇说她,“你还是太善良了,你大姐人不错,她那婆婆真不是个好东西,帮忙还要被倒打一耙,你就不应该答应她。” 姜菱无奈耸肩,“那毕竟是我大姐,我总不能看着她作难,不过我大姐家是厂里的最后一份子,其他人我就不管了。” 李春娇说,“这样也好。” 姜莲婆婆赶上了末班车,却被厂里其他持观望态度想等等看的工人骂了个死臭,他们怕不把稳,想着过一阵子再去找姜菱。 工人私下里是议论过姜菱靠着这个赚钱,不然她凭啥干得那么积极呢。 虽然有议论,大家能够从中得利,结果姜莲婆婆把背后议论的话捅到了姜菱面前,把人给惹急了,不帮着大家伙把日用品换成钱。 姜莲婆婆断了大家伙的财路,她却能凭借着跟姜菱的关系,把家里堆着的日化品卖出去。 最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人。 姜菱跟陈向阳说了事情原委。 陈向阳气地说,“早知道那个老婆子说话那么难听,我不赚她的钱。” 姜菱笑笑,“当然要赚了,十多块钱呢,买肉吃不香吗。只不过你以后要想别的赚钱法子了,我们厂里愿意赔钱换现金的工人都差不多了。” 陈向阳对钱没那么看重,有钱赚开心,没钱赚也开心。 “我继续摆摊修自行车,虽然赚钱少,但是轻松啊。” 知道这两口子都很上进,陈向阳补了一句,“修车的时候,琢磨下其他的赚钱方法。” 姜菱去厨房找瓶起子开汽水,叫宋观书和陈向阳找了机会,不知道嘀嘀咕咕什么。 姜菱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聊完了。 陈向阳怕姜菱造谣,“我先回家了,再晚没有公共汽车,要走着回去了。” 走之前,他不忘跟宋观书确认道,“六月十五对吧,钢铁厂放电影。” 宋观书嗯了一声,他怕姜菱追问,若无其事地收拾桌上碗筷。 “热水在暖壶里,我去刷碗,你先洗澡。” 姜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装,演技差评。 身上汗水黏腻,很不舒服,姜菱决定先放他一马,等她洗完澡再说。 姜菱没有追问,宋观书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姜菱在他的耳边不停问道,“你们刚才说啥了?说啥了?告诉我。” 宋观书打马虎眼,“没什么事,他问我做什么来钱快。” “不信。”姜菱,“陈向阳就不是那种人。” “你说呀,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肯定会保密。” 魔音入耳,宋观书淡定地翻了一页书,“下次他来家里,你可以问他。” 下一秒,宋观书就笑不出来了。 被敷衍的姜菱恶向胆边生,她挽住了宋观书的胳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姜菱,你” “我不管,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不松手!” 不是严重洁癖吗,不是厌恶跟人有肢体接触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姜菱视线不可避免滑向伤…… 姜菱身上没有一处不是软的。 宋观书僵住不敢动, 尤其不敢挪动胳膊,生怕不小心会碰到不该碰的部位。 刚洗过澡,姜菱身上只有淡淡的香皂味。 日化厂的香皂只有一个味道, 两人虽没有使用同一块香皂, 但是姜菱身上的味道跟他是一样的。 “你先松开我。”宋观书的声音跟他一样僵, “有话好好说。” 姜菱才不松呢,她先松开了, 这人一溜烟跑远却不告诉她怎么办。 她长了一颗比别人更大的好奇心, 本来她不是特别想知道,宋观书和陈向阳总是一副神秘的样子, 把她的好奇心都勾了出来。 “你先告诉我, 我就松手。” 他的声音有点慌,这证明她的方法有用, 姜菱得意极了,“快说。” 他虽然一动不动,架不住姜菱乱动,挽着宋观书的胳膊紧了紧。 宋观书的手臂不出意外地, 碰到了一团软绵绵的。 宋观书呼吸一滞,意识到那是什么,他的眸色渐暗。 “行,我跟你说,其实就是陈向阳说, 钢铁厂放电影那天晚上, 趁着人多去打赵林一顿。” “就这?”姜菱不信。 怕呼吸声过于明显, 他缓缓地吐气,“我没有必要骗你。” “我已经说了,你可以松开。” “你骗我, 我不松。” “姜菱,你是个姑娘家,你怎么能……” 姜菱假装不懂,“可是我们是两口子,两口子之间亲近,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她总有很多歪理邪说,听得多了,倒是不觉得气恼。 只是不能总是让姜菱这样,不把他当成一个正常的男人。 姜菱很喜欢逗宋观书,喜欢看他素来平静淡然的脸上出现恼怒的神色,爱看他闷不吭声生闷气。 她自己也说不准这是个什么样的心理。 宋观书就这样没有反抗的任由她欺负了太久,以至于姜菱忘记了这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他表面的温和无害都是装出来的。 姜菱没有回过神,她不知怎样被宋观书摁在了炕上。 宋观书的手垫在她的后脑下,另一只手臂垫在了姜菱后背与炕之间,两人中间隔着半臂距离。 这距离太近了,近到姜菱能感受到宋观书细密的呼吸拂在她散乱了的领口上。 姜菱有片刻的失神,唇红齿白的隽秀青年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他眉眼含笑温和至极。 然而身下结实有力的手臂在提醒着她,眼前这人危险且有侵略性。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会是宋观书能做出来的举动。 “宋观书,你疯了?!” 宋观书温吞地笑眯了眼,十分人畜无害,“你方才说的,我们是夫妻,亲近是理所应当。” 他和她那能一样吗,姜菱想同他掰扯,碍于两人如今的姿势过于暧昧,实在不适合闲聊。 她果断认怂,“对不起,我说错了。” 宋观书只是这样看着姜菱,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整个人被宋观书用身体给固定住了,姜菱想挣脱开又比不得他的力气大,反而让两人的动作更为亲近。 衣裳散乱,挣脱时急得出了一身汗。 刚才的澡算是白洗了,姜菱简直气死了,这人哪来的一身牛劲儿,跟让铁夹子钳住了似的。 刚才起的用腿踹宋观书的时候,被他轻松躲开,反而被他用双腿压住,姜菱的两只手也早被宋观书摁在头上。 双腿双手能用来打人的全部被宋观书给固定住,姜菱气得用头撞他。 宋观书倒是也不在意,两人距离隔得近,姜菱就算用头撞他,也不会太疼。 然而猜测和预期大为不同,他胸前一痛 宋观书闭了闭眼,这都跟谁学的呀,一言不合就咬人。 虽然隔着衣服,但他感觉应该是出血了。 宋观书能忍痛,这点疼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是他还是捏出了姜菱的脸颊,让她松口,“怎么什么东西都吃,也不嫌脏。” 宋观书已经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姜菱或许已经注意到了,但她现在的目的已经不是远离宋观书,是她势必不能输。 姜菱怒目瞪他,“谁让你……那样的!” 宋观书五官是传统审美中的三庭五眼比例,轮廓立体,五官没有哪个部位不精致的。 他的眼皮儿薄,眼尾却微微上挑,笑的时候能将人的魂魄勾去。 宋观书淡笑着,无奈地说,“方才我看书的时候,你跑过来缠着我,你还说夫妻间亲密行为是应该的。” 吵架最气人的地方就是,吵了一大圈,最后发现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这时候再道歉,姜菱已经咽不下这口气了,她愤愤地说,“你好讨厌,我不喜欢你了。” 其实宋观书很不喜欢这句话,不过他若无其事地问,“明早吃清汤面好吗,给你卧一个会流心的煎蛋。” 这句就相当于变相求和了,姜菱跑去铺被褥,过了很久,才应了一声,“早上煮面好麻烦,随便吃点剩饭算了。” 宋观书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没关系,不麻烦,很快的。” 姜菱躺下之后,宋观书放下了书,在她旁边的位置铺好了被子。 他放好枕头,姜菱闷闷地问,“疼不疼啊?” 宋观书疑惑回头,就看到姜菱神情纠结,她最后用一副英勇就义似的表情说,“对不起啊,刚才不应该咬你。” 他的眉眼染上温柔的笑意,“我也有错。” 至于错在哪里,他没有说,想来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是怕吓到姜菱,想给她留下个好印象。 宋观书伸手碰了下被姜菱咬过的地方,“好像出血了。” 听他说出血了,姜菱立刻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没事吧,给我看看。”怕宋观书觉得她想要趁机占宋观书的便宜,毕竟他已经不止一次骂过她是流氓,姜菱又补充了一句,“我看下严重不?” 被她咬过的地方只留下了火辣辣的钝痛感,只是小伤,宋观书却迅速将上衣脱掉,露出赤裸着的上半身,昏黄的灯光像是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打了一层柔光的蜜色滤镜。 大抵暖色系会让人产生进食的冲动,姜菱轻微的弧度很小地吞咽了下口水。 他锁骨下有一圈清晰可见的渗血牙印,能看出姜菱下嘴的时候一点没留情。 宋观书低头看伤口,余光注意着姜菱的视线在他身上乱飘,他心里发笑,真是个小色鬼。 姜菱伸手在伤口边上摸了两下,“疼不疼啊。” 她的举动堪称流氓,宋观书却没有躲开,反而微微向前送了送。 姜菱视线不可避免滑向伤口下的位置,她想起了刚才埋头咬他时候的丰满口感。 不行,不能再想了,一会儿流鼻血要被当成是变态了 只是姜菱有些不解,她咬在了他的锁骨下方,宋观书将衣领向下扯一扯就能看到,他为什么要从下至上将上衣脱掉。 由于宋观书带给她的保守形象过于深入人心,姜菱没有怀疑他。 姜菱再一次心虚地低下了头,“我去找药。” 宋观书没有拒绝姜菱的上药申请,姜菱拿出蘸了消毒水的卫生棉球。 在卫生棉球碰到他的时候,宋观书猛地一缩。 姜菱更愧疚了,“对不起,很疼吧。” 不是疼,也不是凉。 而是上药时,姜菱的头距离他很近,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宋观书的胸前。 他支起腿,换了一个姿势。 宋观书看似斯文瘦弱,骨架却不小,肌肉块垒分明,上半身充满了力量感,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宋观书疑惑问她,“不用再晾一晾吗,伤口完全将药水吸收。” 他是受害者,他说什么都成。 “看你。” 姜菱把简易药箱放回衣柜里时,说是要晾伤口的人已经躺回了被窝里。 真是奇怪。 姜菱没多问,只是躺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许是晚上闹了这一通,她很快就睡着了。 没有进入深度睡眠,还能听见外界的动静,她似乎听见了宋观书下地的声音,然后厨房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她迷糊地想,是外面下雨了吗? 清早起来,推开窗户,院子里没有下过雨的痕迹。 她问起宋观书,“昨晚下雨了吗?我好像听见了雨滴声。” 宋观书捏着牙刷的手紧了紧,他若无其事说道,“似乎没有,你听错,或者是做梦了?” 难道是她梦里下的雨? 想不通,姜菱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 见到她不再追问,宋观书松了一口气。 虽然因为那个问题,姜菱和宋观书之间发生了极为尴尬的情况,姜菱还是好奇地问他。 这人意志坚定的要命,不管怎么问,都不肯告诉她。 眼瞅着农历六月十五越来越近,姜菱就越发的好奇。 其间陈向阳来了家里两次,他现在又恢复到了往日闲散的状态,在街边小马扎上一坐,去对面租书摊的老头那儿要两本闲书看。 有人找他修理自行车他就站起来赚钱,要是没人找他修理自行车,那他就看闲书。 也不知道陈向阳是怎么跟租书老头商量的,别人租书都要钱,那老头只不收陈向阳的租金。 每天能有两三个来修车的,那都算他运气好,没活儿干,外头又热,他早早地就让自己“下班”了。 买上三两卤菜带两瓶冰镇汽水就来姜菱家里吃饭,他赚钱不容易,而且每次来都不空手,姜菱总说他下次来就别带东西了,陈向阳答应好好地,下次来家里的时候依旧我行我素。 每次陈向阳来的时候,方招娣都会带着丈夫赵林来母亲和继父家里用饭。 赵林跟媳妇方招娣说的是,多来他们妈方老太家里多跑两趟,靠着经常见面的感情,老太太将来分钱的时候保不齐能多分他们一些。 方招娣想来以丈夫马首是瞻,丈夫是个文化人,比她聪明多了。 有时候赵林在外面遇见了陈向阳,会故意拉着他聊上两句家常。 陈向阳明明早就知道赵林对他存着见不得人的心思,却还非常有礼貌地聊上两句便回到家里。 姜菱觉得很巧,还私下里打趣过陈向阳跟赵林真是有缘分。 可把陈向阳给吓得连连求饶,“别别别,小的要是哪儿得罪姑奶奶了,您就直说,可不能往我身上泼脏水啊,我还能娶媳妇呢,我爸妈就盼着能够抱孙子。” “真的吗?”姜菱表示不信。 “我这如假包换纯爷们。”他举起胳膊露出大块肌肉,脸上做出狰狞的表情来。 姜菱忍不住哈哈大笑,屋内一片祥和。 “那你跟谢朗?”姜菱疑惑地问。 陈向阳瞪大眼睛:“啊?” “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啊,”他气得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宋观书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多说一句话,媳妇就会误会跟谢朗有关联的变成了自己。 “不是,到底是谁瞎传的消息,我……” 不是谁瞎传的,是她原来看书的时候,很多读者一直在磕的,姜菱是坚定的佟婉月党,但架不住磕他俩的人实在是太多。 姜菱安抚似的说,“我知道你喜欢姑娘,这样吧,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我要是遇见了,帮你介绍一下。” 这还差不多,陈向阳停止在房间里暴走,安静地坐在桌子前,羞羞答答地说,“喜欢好看的姑娘。” 这还真是男人本色啊。 “那性格呢,你喜欢安静的姑娘,还是比较外放的姑娘。” 陈向阳毫不犹豫回答,“那当然喜欢安静的姑娘了。” 光听他说漂亮安静的姑娘,姜菱就知道陈向阳的理想型了,那必然是文文弱弱的漂亮姑娘,能让男人生出保护欲的那种。 姜菱摸着下巴说,“其实宋观书也很好看,是你喜欢的安静斯文的类型吗。我想起来了,你上次还说过,如果他是女孩子” 没等姜菱说完,陈向阳崩溃的夺门而出,“啊啊啊啊啊!” 就连跟姜菱朝夕相处的宋观书都搞不懂,她到底有多少恶趣味。 姜菱无辜地看着宋观书眨眨眼,“我开玩笑的,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激动。” 宋观书镇定点点头,“我知道的。” 姜菱拿起装着汽水的玻璃瓶,用力吸吸管,她喝了两大口的冰镇汽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就听宋观书说,“我知道,其实是你喜欢我又不好意思开口,以他为借口说出来。” 姜菱杏眼瞪大,仿佛没看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宋观书一比一还原姜菱放在的表情,冲着她无辜地眨眨眼,“我开玩笑的。” 他脸上从不曾出现过这个表情,有一瞬间姜菱有被魅惑到。 宋观书这张脸简直是把大杀器,没人能顶得住。 姜菱小脸涨红,气恼道,“别臭不要脸了。” 宋观书一脸疑惑问道,“你不喜欢我,为什么?” 这要怎么说啊,他怎么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没有为什么。” “可是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为什么要跟我领证结婚呢。” 宋观书的表情认真,似乎真的很疑惑这个问题。 他今天怎么那么多为什么,他要写一本十万个为什么吗? 姜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得好像你跟我结婚,是因为你喜欢我似的。”还不是为了刺激谢朗,他自己的目的都不单纯,现在竟还跑过来质问她了。 宋观书嘴角噙笑,神色认真,“喜欢的。” 这是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宋观书竟然会说喜欢她。 这段时间她能感觉到宋观书对她的态度挺好,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宋观书他虽然挺好的,哪里都挺好的。 可是,可是…… 姜菱的神情纠结,被宋观书看在眼里。 他就知道,姜菱现在还不喜欢他,或者说还不愿意接受他。 宋观书眨眼,“我开玩笑的。” 宋观书这个狗东西竟然开玩笑,这衬得刚才认真思考的姜菱像个傻瓜。 “啊啊啊啊!宋观书我要打鼠你!” 宋观书脸上扬起一抹极浅的笑容,任由姜菱的拳头打在他的身上。 总算到了农历六月十五那天,钢铁厂放电影。 听宋观书和陈向阳那意思,跟放电影有关,姜菱猜测,许是在放电影的地方。 下班以后,姜菱拉着宋观书随便在外面买了两个酸菜肉的馅饼,俩人回到家里以后,姜菱就抄起小板凳,催促宋观书,“我们快走吧。” 菊香前些天来家里的时候给姜菱透露,说是今天放港城那边传来的电影。 不要钱的电影,说不定还有热闹看,姜菱怎么可能错过呢。 “等一下。”宋观书在给姜菱的小布包里装瓜子花生。 “行,我去门口等你。”姜菱拿着板凳在门口等他。 刘老太看着姜菱冷哼一声,“都不是钢铁厂的职工和家属,却跑过来占用我们厂子的资源,真是不要脸。” 虽说是钢铁厂组织放的电影,却并不只针对钢铁厂的人,周围的厂子的职工,或是住在周围的百姓们,都能够来看电影。 哪个厂全厂放电影的时候也没有说过只许本场职工来看,除非在内部电影院里放的电影。 为了看电影,不管是上学的还是下班的,到点能回家以后,立刻都往家里跑,随便吃上两口家里的饭菜,便要去看电影的地方占地方,最好能占据个有利的位置,更方便看电影。 隔壁苗家在院子里准备去厂里占地方看电影了,菊香听见这老太婆说话难听,就想去帮姜菱。 菊香男人拉住了她,那可是他领导的妈,你要是跑过去把人给骂一顿,这算是怎么个事儿啊。 “那要照着你这么说,劳改犯的家属最不该去看电影,周围看电影的人都要担心,你是不是会因为看电影的位置不好,而勾结杀人犯,转头报复自己,影响了大家看电影的兴致,厂里组织放电影的一片好心被你一个人给糟蹋了。” 论无理取闹,姜菱可不会输给这个老太太。 “走吧。”宋观书背着布包,手里还拿了一瓶插着吸管的冰镇汽水。 姜菱爱喝冰镇的汽水,每天晚上回家路过小卖部都要去买上一瓶。 刘老太最害怕被人提起她前儿媳妇是劳改犯,在宋观书出来之前,她就带着孙子孙女灰溜溜地离开了。 这是姜菱第一次进到钢铁厂,不愧是万人大厂,厂子比日化厂气派多了。 在厂子的后院放电影,后院很大,能容纳下许多人。 姜菱自以为她和宋观书已经来得够早,中间和前排的好位置已经没了。 人太多了,姜菱拉着宋观书的衣摆生怕被人群挤散。感受到衣角的拉扯,宋观书低下头,看见一只白嫩的小手正拉着他的衣摆,黑暗中他的唇角悄悄扬起。 这么多人,让姜菱想起了一些关于踩踏的不好记忆。 姜菱在距离安全通道比较近的位置坐下,她跟宋观书说,“在后面也能看着,后面还安全。” 而且后面进出方便,更方便宋观书他搞事。 电影开场后,姜菱注意到,坐在他们斜前方的夫妻是被肖兵欺负了的于家姑娘父母。 于家夫妻原一儿一女,如今就只剩下一个还在念书的儿子。 因为失去女儿的缘故,剩下的这个儿子被他们像是对待眼珠子一般地照看着。 这个年龄的男孩子都是跟着小伙伴一起看电影,只有他老老实实跟在父母身边。 确实是港城的电影,姜菱上辈子还听说过这部电影,不过后世信息爆炸,可娱乐消遣的内容太多,她只听说过却没有看过。 这时期的文艺作品确实经典,全程无尿点,就是姜菱带来的瓜子花生都来不及吃,只是在很热的时候,她喝了两口放在地上的汽水。 到了播放片尾曲的阶段,许多人还舍不得离开,姜菱抄起小板凳回家的时候,还听见有人在喊,“再来一遍!” 在距离出口处不远的地方,姜菱看见了身穿制服的佟婉月,还有西河派出所的几个公安。 “婉月姐,你也来看电影!” 佟婉月从电影世界中回神,“是姜菱啊。” 坐在佟婉月旁边的一个老公安解释道,“钢铁厂放电影,人员聚集,怕发生打架斗殴盗窃这种事情,就把我们给喊了过来。” 坐在另一边,钢铁厂自己的保卫科也在严阵以待,生怕今天发生什么事。 这么多人聚在一处,一旦出事那就是大事,他们不能放松警惕。 又跟佟婉月聊了两句,姜菱就摆摆手,跟她再见,“我们先回家了,你们工作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早点回去吧。” 钢铁厂到家属院还有五分钟左右的自行车路程,步行大约十来分钟。 回去的路上,姜菱突然想到,“你刚才就坐在我身边看电影,没有离开。” 宋观书应是。 “不对啊,你不是说,跟陈向阳在今天……” 姜菱还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但是她今天一直没有看到陈向阳。 宋观书随口扯道,“他今天有事,没有时间,活动取消。” 带着满腹的疑惑回了家,院门是打开的。 “门怎么没锁?是他们看电影回来了,还是说出门着急忘记锁门了?” 孙大爷抠门又爱占便宜,厂里不花钱的电影他怎么可能不去看呢。 姜菱还记得,她出门之前提醒了还没出发的老两口记得锁门。 西厢房外的锁头完整,门窗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即便门没锁,也应该没有进贼。 姜菱和宋观书回家才点开了屋内的灯,院子里就传来了走动和说话声,他趴在窗前瞄了一眼,是孙老头和方老太。 没过多久,正房的灯被拉开,随之传来了方老太的尖叫声。 姜菱和宋观书互相对视一眼,姜菱和宋观书急匆匆往正房跑去。 怕遇见坏人,经过厨房的时候,姜菱还顺手拿了一把菜刀。 姜菱往正房跑的时候,刘老太带着孙子孙女也回家了。 她看见宋观书和姜菱小两口拿着武器去正房,直觉有热闹可以看。 刘老太把钥匙给孙女刘彤,让拿着钥匙开门,带着弟弟回家,她则抄起家门旁边的笤帚,作为礼物防身。 这是姜菱第一次进入孙老头家,她在进门之前有想过屋内会是怎样的场景。 或许是进贼了,家里被翻了个底朝天,大门或许不是孙老头忘记锁,是被贼打开了。 也许是进了强盗,知道方老太手里有一笔巨款,他来管方老太要钱。 现实刚好是姜菱没有猜中的那一种,一进门姜菱立刻被钉在原地,怎么说呢腥味伴着臭味直冲天灵盖。 姜菱立刻干呕了一声,她靠在宋观书身上,虚弱地说,“我好像有了。” 正用手掩着鼻子的宋观书:??? 跟在姜菱身后进门的刘老太自然听到了姜菱这话,她轻嗤一声,用力拨开挡在她面前的姜菱和宋观书。 她冲进人家屋子,下一秒就破口大骂,“好丑啊,你们家粪坑装进家里了吗!” 姜菱和宋观书跟在她后面进了屋子,昏暗的房间内,姜菱还没有看清楚屋里有什么,宋观书就捂住了她的眼睛。 姜菱的后背紧紧贴着宋观书,“脏东西不要看,会长针眼。” 更想看了啊啊啊啊啊! 尤其是姜菱虽然看不见,她能听见声音,她听见刘老太破口大骂,“老方,这是你家大姑爷吧,他是趁你不在家,把外头的野男人带回家里,在你们老两口的炕上困觉呢!” 看不见的姜菱只能通过想象,这也太刺激了。 不过赵林没有勾搭到陈向阳,这么快就转换了目标? 姜菱咬牙切齿小声说,“放开我,宋观书。”不让她看热闹,跟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宋观书不放手,姜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右手挤到后背和宋观书之间,顺着他的小腹向下。 “不放开我,我就继续了。” 宋观书身下一紧,如果不是在外面,他其实不介意的。但是他还要脸,等会儿要有人过来了,刘老太的叫骂声不知道要吸引多少邻居过来围观。 如愿看到了炕上的两人,赵林已经套上了遮羞的裤衩。 赵林是大家认识的,大家都挺好奇另一个男人是谁。 刘老太爱看热闹,也想要方老太丢丑,所以她捉奸格外认真,用力拽着被那个人蒙在脸上的被子。 孙老头抠门,家里的被子跟了他几十年,洗洗涮涮的几十次,哪里经得起大力拉拽,在两股力的作用之下,被子被拽碎了,已经结块的棉花满天飞。 看见有人在自家炕上乱搞时孙老头都没有崩溃,在见到跟了他几十年老伙计的尸体时,他崩溃地喊,“这都什么事儿,我们家一共只有两床被子,你们还我的被子啊!” 他的声音痛彻心扉,真是令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啊。 女婿跟人通奸被抓,作为丈母娘已经冲在抓奸前线,她应该积极冲上去打小三。 可小三他不是女人是男人,方老太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要说那刘老太也不是一般的彪悍,炕上稀稀拉拉的黄白之物,她却能够跳到炕上去扯挡脸男人脸上的半截被子。 那男人连个老太太都打不过,怪不得能让赵林压在身下。 刘老太一把扯下这男人的挡脸布,“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是不是她认识的人。 这男人虽然很快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却还是被众人给看清楚了。 这张脸很陌生,大家都没有见过。 “你说那个是不是肖兵?”看着有些熟悉的面容,姜菱不确定地问他。 刚才跟刘老太抢被子的时候,能够看见这男人有一条腿似乎使不出力气来。 “他现在换口味了?改喜欢男人了?” 房间不大,姜菱跟宋观书说话的时候又没有避着别人的打算,所有人都听见了。 肖兵大家知道啊,这三个月里,肖兵和肖兵家里的事情无数次成为大家伙茶余饭后的聊天内容。 虽然是名人,大家都没有见过肖兵。 捂脸男人也就是肖兵见被认出来了,他也没有必要再遮脸。 他听说姜菱身体不舒服不去看电影,家里就她一个人,他想着这正是下手的好机会,摸到了他们家门口,巧的是大门没锁,他蹑手蹑脚地进了大门,再发生了什么事,他就不知道了。 在睁开眼时,是他感觉到身后一阵刺痛。 在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之后,他已经从这件事上获得了快感。 再然后就是有人进屋开了灯,肖兵要面子挡住了脸,遮脸的被子不仅被拽了下来,还被人认出他是谁。 肖兵从前的强悍凶狠都是在父辈权势堆砌下的虚张声势,当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他剩下的只有懦弱无能。 周围邻居都听见了孙老头家的吵闹声,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凑了过来。 进屋之后,就发现,都不白来。 豁,这这这这 邻居们来得晚,不知道赵林的姘头是谁,纷纷询问,“那男的是谁啊,钢铁厂的人吗,还是哪个单位的啊?” “他结婚了吗,他爸妈老婆知道他是个兔儿爷吗?” “是肖兵?哪个肖兵啊?” “不会是他爸是当过副厂长的那个肖兵吧!” “那这不得去通知老于两口子。” 已经有人跑去给老于两口子和方招娣报信去了。 大家窃窃私语,但是声音不小,听着这一道道的议论声,肖兵内心崩溃。 老于夫妻俩看完电影回到家,催着儿子去写作业,老于媳妇给丈夫倒洗脚水,刚拿起盆,就被一个平时处得很好的邻居拉了出去。 老于两口子问发生了什么事,这人也说不清楚。 “我跟你们说哈哈哈,现世报。” 老于两口子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一个男人大喊。 “是你,是你□□了我!” 赵林比肖兵要更加聪明,在邻居们到来之前,他已经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又恢复了往日道貌岸然的模样。 肖兵却还是光着身子,用没了棉花的半边被子遮住身体。 “是肖兵勾引的我。”赵林戴上眼镜,一副老实人的模样,说,“可是我们俩一起的时候,你不是也感觉到了快乐吗?” 屈辱的经历就这样被赵林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肖兵丢人极了。 隐约间,他想起,他似乎也跟人说过这样的话。 但是那群贱娘儿们凭什么跟他比! 他爸可是副……哦他爸已经不是副厂长了。 他大伯可是……哦他大伯已经被枪毙了。 于家老两口好奇地询问周围人发生了什么事,邻居们看见于家老两口后,把最好的位置让给了他们俩。 姜菱曾经跟着于家人一起上山,她当然是认识他们。 她热情地给这老两口解释道,“就是肖兵,跟方大娘的大女婿,刚才干那种事儿的时候被撞破了。” 于妻问出了个刚才就有人问的问题,“哪个肖兵?” 不好说就是欺负了你们闺女的肖兵,这是往人家伤口上戳,姜菱说,“就那个坐牢的肖副厂长的儿子。” 姜菱看到,这夫妻俩眼中同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那是一种大仇得报沉冤得雪的痛快。 虽说欺负了他们女儿的肖兵腿不知为何被人打断了,充当肖兵保护伞的两个人也相继垮台,肖家算得上是家破人亡。 于家老两口却始终没觉得多痛快,最好能让肖兵那混蛋也体验下被人强迫的滋味才好。 两人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了肖兵和赵林关于□□还是自愿的争论,当时他女儿去派出所报警的时候,肖兵也说了这样的话。 真是皇天有眼,他们也能等到这一天。 听着肖兵和赵林的争辩,于家夫妻只觉得畅快。 怎么关注的重点都在两人发生关系是自愿还是勾引,姜菱好奇地问赵林,“可是你不是有媳妇吗,婚姻存续阶段跟人乱搞男男关系,这是可以的吗?” 第42章 第 42 章 如果你知道身边人会在未…… 赵林眼神缩了缩。 没有错, 赵林的问题可不是强迫男人或者被男人勾引发生关系。 他已经结婚了啊。 周围人目光瞬间变得清明,差点被他的强迫还是自愿争论给带偏了,关注点都在男人和男人, 还有肖兵身上。 差点忘记赵林是有媳妇的人。 “还没把招娣叫来吗?” 方招娣和赵林的小家离钢铁厂不近, 去喊她的邻居骑上自行车猛猛蹬车。 彼时, 方招娣正在家里坐立不安。 丈夫赵林说钢铁厂今天晚上有电影,估计她妈和孙老头都去看电影不在家。 他可以趁这个家里没人偷偷进家, 去翻一番他爸的赔偿款。 方招娣自然没有意见, 与其让她爸的赔偿款被孙老头责怪外人给花了,还不如放在她这个亲女儿手中保管。 别管嘴上说得有多么正义, 她是她爸妈的亲女儿, 去拿老两口的钱理所应当,心底知道这个行为是偷窃。 她害怕赵林被抓到, 即便关了灯也没睡着觉。 直到门被敲开,来给她通风报信的是方招娣小时候的玩伴 “快跟我走,你家出事了。” 方招娣心里打鼓,莫不是赵林去偷东西被发现了。 一路上没有从发小口中问出有用的信息, 对方只一味叫她做好心理准备。 这说得方招娣更加心惊胆战,难道是赵林偷钱被发现,然后被人当作贼打死了。 忐忑不安地回到娘家,看见屋里院子里都围了不少人。 因着她的到来,人群纷纷散开, 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都让一让哈, 招娣回来了。” 这架势不像是偷东西被抓,更像赵林被人给打死了 方招娣面色煞白,进了东屋, 却看见了活着的赵林。 “你没事,这真是太好了。”方招娣一时激动说话不过脑子,“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偷钱被发现……” 说完才发觉不对劲,这时候围观邻居都没有在意她这一时口误,等回到家以后细细回味的时候,才意识到,敢情赵林会在这时候出现在孙老头家里,是为了偷钱。 刘老太讥讽地说,“傻招娣呀,你男人不是偷钱,他是偷男人了。” 她男人偷男人? 这放在一起怎么说都不合适啊,她男人偷女人还差不多,他一个男人怎么会偷男人呢。 再说了,她家赵林平时对她忠贞不渝,走在路上都不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这样的好男人又怎么会背叛她呢。 方招娣知道刘老太一直嫉妒他们家日子过得好,还跑去厂里挑唆过她们姐妹跟她妈的关系。 她以为,这也是刘老太看她们夫妻俩感情好,故意搬弄是非。 毕竟最近这一个多月,刘科长和韩瑞雪为了刘家祖孙三人的事儿没少吵架,刘老太儿子儿媳感情不和,她就看不得别人家的两口子感情好。 “刘大娘,您别开玩笑,我家赵林最正直不过,他怎么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儿,再说了他就算偷人,那也是女人,怎么会偷男人。” 刘老太忍不住哈哈大笑,“呶,人就在那儿了,你男人的奸夫,他俩干那事儿的时候被你妈逮了个正着,我们这群人都看见了。” 这信息量太大,方招娣一时间有些接受不能。 多亏一旁的发小扶了她一把,她才不至于一下子摔在地上。 赵林又拿出了他刚才那一套话,“都是他勾引我的,招娣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都是他对我下了药。” 肖兵气得大骂,“你放屁,老子不喜欢男人,怎么会勾引你。” 赵林却说,“难道你忘了,你刚才还让我使点劲儿,不让我走呢。” 这是何等的污言秽语,围观众人化身秒懂帝,齐声哄堂大笑。 别人不信赵林无辜,方招娣却信了他的鬼话,肖兵是男人又怎样,不妨碍她打小三。 她冲上前就要打这个贱人,才打了两下,就被赶过来的肖兵妈拉住了胳膊。 要说这些人为了看热闹那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仅去通知了方招娣来捉奸,还不辞辛苦的分别去了肖兵舅舅家喊人。 肖兵舅舅听说跟外甥有关,觉得丢人,怎么叫都不愿去。 哪怕来喊人的直接告诉他,说是肖兵跟已婚男人在一起滚床单。 肖兵舅舅一家更觉得丢人了,更不能去了。 别人都能不去,肖兵亲妈不能啊,宝贝儿子遇见这种事儿,正需要亲人站在他的身边。 肖兵妈急匆匆地跟去了,就看见她宝贝儿子被方招娣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怎么能忍,没人能打她儿子,就算是她自己都不能。 肖兵妈上去就给了方招娣一个大耳刮子,她当惯了领导太太,哪里能打得过方招娣这个经常要干活的一线工人。 方老太不能看着自己闺女在眼皮子底下被打,然而她闺女并没有占据下风,方招娣一个打肖兵娘儿俩还绰绰有余。 方老太摁住肖兵妈,方招娣暴打肖兵,她把肖兵盖在身上遮羞的被单撤下,“叫你勾引我男人,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资本能勾引他。” 身上唯一能遮挡的被单被撤下,肖兵此刻是一个光秃秃空荡荡的状态。 姜菱眼睛瞪得大大的,怕宋观书手伸来捂她的眼睛,姜菱还向着旁边挪了两步。 其他围观的嫂子们都结婚了好多年,平时各种荤话玩笑开得飞起,看个男人的裸体自然不会害羞。 反而因为见识得多,还能够对肖兵的身体指指点点。 “这也就那样啊。” “也不大啊。” “那说不定别的地方有咱们不清楚的优点呢。” “是吗!” 抓奸的时候都是这样的,不穿衣服的一方就是会被指指点点,更何况肖兵还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就更不用嘴下留情了。 身体裸露在外被人指指点点,肖兵想起了当初强迫女同志的时候,他好像也做过扒光对方衣服,跟小弟们对着她的身体指指点点。 肖兵这种人不会后悔,更不会反省自己。 他不觉得这是自己欺负过姑娘的报应,他只觉得自己命不好,如果他爸现在还是副厂长,这些屁民又怎么敢对他指指点点。 姜菱已经看见了,宋观书再捂她的眼睛也没啥用。 宋观书暗戳戳甩了两个眼刀,姜菱笑着小声同他说,“对自己要有信心,他没你好看。” 宋观书: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气 看热闹虽然有意思,但这屋子里的味道太过上头。 哪怕久居鲍鱼之肆不知其丑,看见炕上黄黄白白的东西,姜菱还是会隐隐觉得恶心。 姜菱最好奇宋观书的感受,他有洁癖,怎么能待在这么恶心的地方。 门外孙老头的孙女孙敏跟着小伙伴一起看电影回家了,家里家外被围了一群人,她以为家里出了大事,就要挤进去。 孙敏还是个小姑娘,邻居怎么能让她进去看见光着身子的男人。 要是别的热闹,也不拦着她回去了,主要这不适合年轻小姑娘看。 “敏啊,你家里有点事,你今晚去大娘家里找妮儿一起睡。” “是不是我爷爷出事了。” “瞎想啥呢,你爷爷好着呢,能跑能跳,啥事没有。” 孙敏狐疑地去了小伙伴家里找她一起睡觉,有了小伙伴,自然而然地忘记了对爷爷的担心。 刘科长看了小半天的热闹,这几个人打来打去只有重复的几句话,他看够了,作为保卫科科长站出来主持公道。 “行了都别闹了,时间不早了,孙大爷方婶子两位老人还得休息,大家伙先散了吧。” 还没打出个结果来,这怎么能散呢。 肖兵妈面对丈夫原本的下属,还带有着作为领导夫人的高高在上,她说,“刘建设,你把这个男人抓起来,他□□我儿子,你送他去坐牢。” 如今彼此双方身份调换,刘建设是领导,而肖兵和肖兵妈只是普通人,甚至肖兵妈还有求于刘科长,再用这种语气来指示人,就很不懂事了。 这会子功夫,方招娣搞清楚了对面母子俩的身份,她说,“还当自己是领导太太呢,咱们肖副厂长不是坐牢了吗?” 方招娣转头给刘建设说,“刘哥,肖兵从前强迫女同志,现在强迫男同志,他恶贯满盈罪大恶极,你可得为我们两口子做主啊。” 刘建设头大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又不是古时候的青天大老爷,他怎么替方招娣做主。再说了,难道赵林他就无辜吗? 他摆摆手,“这事保卫科管不了,要找就去找派出所。” 不管找派出所还是保卫科,能够把眼前这个贱人送进监狱就行。 方招娣刚才不觉得,冷静下来之后感受到了浓浓的屈辱感,她的丈夫跟别的男人一起上床了,不管是不是勾引,这对她的女性魅力都是一种巨大的侮辱。 只有赵林是被肖兵强迫这种说法,能够让她勉强挽回些面子来。 赵林现在却更想息事宁人,今天这个事情已经闹得够大了,他不想这件事被更多人知道,最好只有今天这些人知道就行,偏偏方招娣这个蠢货还在这里煽风点火,报警去派出所那知道这件事的人岂不是要更多了。 赵林呵斥她,“够了!还嫌丢人不够吗,这件事到此为止,我就不追究了。” 赵林一个人说不追究可没有用,肖兵妈却不同意。 她那如花似玉的清白儿子,就这样被男人骑了,还不是被女人,是被男人。 就是家里养的小猫小狗遇见这种事都得去找人理论,更何况被骑的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宝贝儿子。 “你说算了有什么用,我看是你心虚了,各位同志们,快把这个□□犯抓起来,都是他□□了我儿子。” 一口一个被□□,肖兵是男人,他也是要面子的,他现在还是个光着的状态被人给围观着呢,难道还要让派出所的公安也来看看,仔细检查一下他是怎样跟男人一起上了床的? 他羞愤呵斥,“妈,你别添乱了。” 双方亲人义愤填膺,偏偏当事人双方都不愿意报警。 为何这俩人态度如此统一又暧昧不清呢,围观群众有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还是被迫,完全不存在的,这俩人都是自愿的。 “那个词儿叫啥来着。” “情投意合。” “啊对对对,情投意合。” 赵林和肖兵要是情投意合,那方招娣怎么办啊,她岂不是就成为那个多余的。 方招娣绝对不能任由这件事发生。 别管家里这两个“顶梁柱”男人是什么样的想法,方招娣和肖兵妈势必要把对方带到派出所去。 一个拖着赵林,另一个拉着肖兵,结果在刚碰到对方的时候,这两男人同时发出了尖叫声,一个喊妈另一个大骂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你这简直是有辱斯文。” “得了吧,你跟男人乱搞关系的时候,可没有想过啥叫斯文。” 肖兵气得脸部涨红。 最后这四个人撕厮打打离开了孙老头的房子,在几个好事儿邻居的护送下,一起去派出所报警。 姜菱和宋观书没有跟去,虽然明天不用上班,可以晚一点睡觉,走去派出所看热闹也是很累,还是算了吧。 一大半邻居跟着去了派出所,剩下的邻居累了一天不愿动弹,纷纷回家。房间里瞬间变得空荡荡,就只剩下孙老头和方老太。 没有人愿意自己居住的房子被人搞得很脏,不光有男人在他的炕上睡觉,还留下了星星点点的脏东西。 孙老头不是矫情的人,今晚这件事真不是他矫情,换谁身上都受不了这个。 在大家离开之后,孙老头跟方老太吵了起来。 不能算是吵架,是孙老头单方面地骂方老太。 方老太自知理亏,毕竟是她姑爷惹出来的祸,女儿女婿都去派出所了,就只能让她这个老太太来承受这一切,任由孙老头骂她,她默默地烧水擦炕。 孙老头哀嚎自己的杯子被扯烂,方老太默默去自己放钱的地方摸出了十张大团结,塞给孙老头补偿他。 孙老头收到了钱,手轻轻捻了一下数量,应该有十张左右,这钱委实不少,再盖一间这样的房子都足够了,也能换很多条厚实的新棉被了。 姜菱和宋观书在家里没有再听见孙老头的哀号声。 姜菱就跟宋观书说,“肯定是方老太用钱来补偿他了。” “是这样。” 回家之后,宋观书立刻烧水,催着姜菱去洗澡。 姜菱以为他爱干净,嫌弃身上沾染上了恶心的味道,没有当回事。 两人洗完澡,连今天穿着的衣服也顺手给洗了。 躺在被窝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钟。 姜菱侧过身去看宋观书,“今天是你干的吗?” 宋观书眼尾微垂,无辜说道,“我今晚一直跟你待在一起,没有作案时间。” 他确实没有作案时间,可他要是有同伙呢。 “你不是陈向阳合作?你没时间,他有时间啊!” 宋观书轻声说,“我们姜菱可真聪明。” 这夸奖小朋友的语气是闹哪样啊。 姜菱提醒他,“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是应该越隐秘越好,最好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才能保守住秘密。” 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我们姜菱不是觉得陈向阳是个好人,他会为朋友保守秘密吧?” 姜菱不怀疑陈向阳对朋友的真心,这是个能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好人,可问题是他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他跟谢朗和佟婉月的关系很好,万一他哪天不小心说漏了嘴,被谢朗和佟婉月抓住重点,那宋观书苦心经营的君子人设就将会毁于一旦。 姜菱把扎在头发上的发圈拿下,她用手指当梳子疏通了两下,“随你。”宋观书的事儿,她管不着。 姜菱伸手关灯睡觉,却不知来过孙老头家看热闹的各位邻居却没有立刻睡着。 就是很久都没有那事儿的中年夫妻,也都折腾到了快天亮。 夫妻生活和谐,是有利于夫妻感情的,从那天晚上之后,许多两口子确实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 就连吵了一个多月的韩瑞雪和刘建设两口子,周围邻居都没有听见这俩人吵架摔盘子摔碗的声音。 事实证明姜菱晚上没有跟去派出所的选择是正确的,派出所就只有个值班公安在,大半夜被睡梦中吵醒,起床气重的嘞,听说了这乱七八糟的破事之后,就每人一间小房子给关进了审讯室。 等明天所里同事都上班了再说。 第二天,同事们都来上班了,那公安才想起来审讯室里还有个大麻烦。 给同事们交代,让赶紧去审,同事们一看,熟人啊,又是肖兵母子俩。 “这次又犯了什么事儿?” 肖兵妈觉得这警察说话忒难听,问都不问就说是他们犯了事,明明他们才是苦主。 “我要报案,赵林□□了我儿子。” “等等,你说你要报案,赵林强迫了你儿子,你儿子是肖兵吗?赵林是隔壁审讯室的那个,赵林是个男的吧?赵林是男的,你儿子也是男的,男的怎么□□你儿子啊。” 肖兵妈觉得这公安真是很没有见识,“你也是男人,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就跟□□女人是一样的呗。” 她这理所应当的语气给人公安给整无语了,这是个才参加工作不足两年的年轻公安,见识过的奇葩案件还不够多。 他又没有跟男人睡过觉,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不过今天以后他就知道了。 审讯室的桌椅不适合睡觉,尤其是肖兵屁股还疼得很,根本睡不着觉,这一晚上他光想怎样跟公安说能把赵林咬死。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肖兵言辞闪烁,“我就路过啊。” 对面公安一拍桌子,“路过你怎么会知道哪里是姜菱的家,你跟她很熟吗!” 肖兵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想要害姜菱,他只说是想去找姜菱。 他一个有前科的人去找姜菱,公安怎么听都觉得他有其他目的。 至于满脑子黄色废料的肖兵能有什么想法,大家心知肚明。 听到肖兵扯出了姜菱,佟婉月格外关注这个案子。 在审完以后,特意看了一遍卷宗。 除了肖兵曾经跟姜菱有仇,这件事发生地离姜菱家很近外,没有额外的证据指向姜菱。 至于这俩人报警都说自己是被强迫的,公安其实不太相信。 赵林的过去也被公安给挖了出来,在去他们家走访调查的时候知道,这人原来就有过前科。 曾经跟学生的父亲搞在一起,被前妻撞破,前妻跟他离了婚。 怕得罪赵家人,邻居们没有告诉过方招娣。 赵林从前就有这种爱好,警察推测可能是赵林去丈母娘家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心怀鬼胎的肖兵。 赵林有特殊爱好,见到肖兵孤身一人,又颇有姿色(?)。 在卷宗中写下这句话的时候,记录卷宗的公安想起了肖兵那张算不得好看的脸,他在这句之后又加上了一句:符合赵林的变态审美。 他起了兴致,见四下无人,正是做坏事的好时机,于是他将肖兵打昏带至房间内行不轨之事。 案件定了性,赵林□□肖兵。 但是现在的法律没有适用于同性□□的法条,具体怎么判还要看法院。 但案件还没到移交到法院那一步,赵家花了不少钱疏通关系,就像是肖兵当年那样。 最后,写好的卷宗被撕掉,上面只写了一行话:两人情投意合,自愿发生关系。 肖兵和肖兵妈反而因为报假警,在派出所里被关了三天。 虽然肖兵母子罪有应得,他现在经历的一切全是当初于家姑娘所经历的。 佟婉月却觉得这样不对,肖兵不是好人,不代表赵林无罪。 而且所长他是收了钱的,他的本心不是出于维护公平正义。就像当初他收了好处,把于家姑娘打成是乱闹治安。 佟婉月去找所长吵了一架,她却并不能改变什么。 同事们不理解她,肖兵本来想要去害人,最后遇见了这种事情,属于是恶有恶报。 正好让他感受一下,作为苦主,却被金钱权势所逼迫,却成为犯人。 当初这些公安们也都是可怜于家姑娘的,可是所长毕竟是领导,所长发话他们不得不听。 如今肖家人都尝到了自己种下的恶果,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就像当初在查肖兵被打一事时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有良心。 同事们认为佟婉月的举动是多此一举,佟婉月不善言辞,不知怎样跟人争辩。 她只知道,如果当初没有所长干涉司法公正,肖兵被抓进牢里,于家姑娘就不会死。 误打误撞这本身就是个小概率的事件,让坏人误打误撞受到惩罚,这种情况千载难逢。维护司法公正,不让冤假错案发生,才更是他们应该做的。 而且,不能因为受害者他不是个好人,就让嫌犯逃脱法律的制裁,将来他如果再去伤害别人呢。 赵林父母虽然花钱走关系,没让他蹲监狱,并不代表他出来之后过得轻松。 赵林接二连三乱搞关系,他的名声臭了,学生家长不愿意让这种人教自己的孩子,怕这种人会对自己家的孩子做出那种事,民声鼎沸,赵林被开除了,通常老师犯错,学校会将他调到非一线岗位上,可是赵林做的事儿非同一般,不能让这种人出现在学校里,万一他对学生下手呢?就干脆把他给开除,一劳永逸了。 虽说已经结案了,但佟婉月始终怀疑那天晚上的事情跟宋观书有关系,尤其她那天还在钢铁厂看电影的地方遇见了宋观书。 看过许多犯案经过,佟婉月怀疑他是后面进场,或者是找借口中途出去,故意出现在她的面前,制造不在场证明。 可是宋观书他要这样做呢,他厌恶肖家人这从他过去做出的事情能够看出来,他对付肖兵这不意外。 那为什么还有个赵林呢? 赵林跟宋观书有仇? 抑或是,他只是被宋观书牵扯进来的无辜人? 光在办公室里傻坐,不能解决佟婉月心里的疑惑,她买了几支奶油雪糕来找姜菱打听。 相比于冰棍,姜菱其实更喜欢吃奶油雪糕。 不过奶油雪糕贵,她不太舍得买。 既然有免费的,那她就不客气了。 姜菱以为她是来打听那天晚上肖兵和赵林的事儿,还没等佟婉月问,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交代了一遍。 但是佟婉月她不是想问这个的,她是想知道看电影是时候宋观书有没有中途离场。 她扯了很久的家常,从昨晚孙老头家里发生的事情聊到晚上看了的电影,最后似是不经意说起,“记得宋同志曾经说过,你曾经被人给尾随过,钢铁厂里也人多眼杂,你以后若是还想看电影,不能叫单独行动,昨晚上看电影的时候,他有离开你回家取东西或者去厕所吗?” 这真是超不经意的提问,姜菱假装没听懂她想问什么,她说,“昨晚电影那么精彩,我俩看得可认真了,哪有时间去做别的事儿啊。” 她又问了姜菱两句,姜菱没心眼地全说了。 反正她啥也不知道,那晚上宋观书都是跟她一起行动的,他们俩除了看电影凑热闹,啥都没干。 至于说宋观书有同伙,这是佟婉月绝对不会想到的可能性。宋观书就是一头独狼,他不相信任何人,他怎么可能有同伙呢? 难道是自己先入为主,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往宋观书头上联想。 佟婉月暗骂自己可真是蠢,怎么肖兵这种烂人说的话都会相信。 佟婉月也在想,是不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影响到了她的判断。 上辈子的宋观书不是好人,可是这辈子的宋观书他还什么都没有做。 或许她不应该用有罪论来看他,制止一场罪恶发生,其意义远胜过事后追凶。 佟婉月陷入了迷茫,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询问正在埋头吃奶油雪糕的姜菱,“你说如果你知道身边人会在未来变成坏人,你会怎么做?” 以为佟婉月试探到宋观书的行踪,就没有别的问题了,姜菱开心地啃着奶油雪糕,不承想她抛出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难搞哦。 可是佟婉月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尤其是明显试探过昨晚宋观书行踪之后,她怀疑宋观书,甚至他会在未来变成坏人,可是她又怎么会知道宋观书不是好人呢? 姜菱作认真思考状,“那要看他对我好不好了。” 佟婉月被她这略有些孩子气的话逗笑了,她问,“如果他对你好呢。” 她眼睛清凌凌的,“一个对我好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第43章 第 43 章 指尖进入到一处温暖湿润…… 佟婉月愣了愣, 她这话非常主观,但也并非没有道理。 至少能够证明,这样的人并非无可救药, 他能对身边人好, 可是宋观书他对姜菱很好吗? 上辈子她跟姜菱和宋观书夫妻不熟, 从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来看,宋观书对姜菱的态度,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假惺惺。 这辈子她看宋观书的时候心中带着成见,总怀疑他会带坏姜菱, 这短暂的相处中似乎没有发现他有带坏姜菱的迹象, 倒是几乎每次来的时候,都能看见他在做家务。 佟婉月告诉自己, 万一他是装的呢,宋观书很会做表面文章,否则谢朗也不会一直把他当作好人对待。 姜菱已经把一根奶油雪糕吃完,佟婉月还在思考的状态, 她也不知道想了什么,这么入神。 不好打扰她,姜菱眼巴巴看着佟婉月拿着的奶油雪糕一直没吃,要化掉了。 她如同一直认真盯着食物的小动物,宋观书还以为姜菱没吃够, 眼馋佟婉月手里的雪糕, 把他还没碰过的雪糕递给姜菱, “吃我的。” 刚吃了一根,姜菱本来没有很想吃。 但既然宋观书她诚心分享,姜菱总不能拒绝他的好意, 她冲着宋观书笑了笑,“谢谢。” 佟婉月回神,正看见这一幕,她颇为不赞成地说,“女孩子要少吃凉,对身体不好。” 亏她还以为宋观书对姜菱不错,看来都是假的,为了在她面前伪装成好好先生,不顾姜菱的身体,还让她连吃两根雪糕。 宋观书举着雪糕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他的衣袖被卷至手腕上方,露出一截清瘦白皙的腕骨。 “没关系的,我不怕凉。”在宋观书收回手之前,姜菱接过雪糕,雪糕边缘融化,在奶白色的雪糕水滴下来之前,被姜菱先一步勾入唇中。 佟婉月心疼坏了,她觉得姜菱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为了给宋观书解围,宁愿委屈自己。 同时,她看宋观书格外的不顺眼。 佟婉月意有所指问,“如果他对你好,是另有所图,并非出自真心呢?” 距离刚才的话题已经过去了好久,也是姜菱聪明,才能跟不久前的话题联系上。 姜菱搞不懂佟婉月今天怎么总问些复杂的话题,不过她还是回答道,“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对我好就行啊,君子论迹不论心。” 姜菱让佟婉月转头,直视她的眼睛,“一个人很爱你,但是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另一个不爱你,但是对你很不错,甚至就像你所说的另有目的,傻子都知道后者是个好人。” 上辈子选了前者的佟婉月: 她虽然已经意识到上辈子的自己很傻,却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解释,“前者爱你,他会伤害你,并非出于本心,他是被迫的。” 姜菱笑道,“管他是不是被迫呢,重点是这种人伤害了我,不管他爱不爱我,他都不是好人。婉月姐,人活这一辈子已经很累啦,不要太体谅别人了,让我痛苦的人是坏人,对我好的人那就是好人。” 佟婉月喃喃说,“可是他很爱你啊。” 姜菱第一次发现,佟婉月还是个恋爱脑呢。 “爱我还伤害我,这叫哪门子的爱。反之,一个人不爱我,却能无私地对我好,这是个什么绝世大好人。” “可是她对你另有所图。” 姜菱也觉得头疼,这怎么又绕回这个问题了。 她给佟婉月看自己,“你看我穷鬼一个,只要别图我的钱,图啥都不重要。” 宋观书倒是不会图她的钱,宋观书富有,又是个不在意钱财的人。 不对啊,她都差点被姜菱给带偏了,这是图啥的问题吗,这是他对你好目的不单纯啊。 宋观书听得很入神,他倒是没觉得佟婉月在指代他,他对姜菱好不是有所图谋。 这么说也不对,他并非单纯无所求,他想要姜菱能够一直一直在他身边。 如果姜菱心里对她好的人就是好人,那他可以是这个世界上,对姜菱最好的人,这样他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就像现在这样。 姜菱拉着佟婉月的手,认真问道,“这种人还有吗,能够多给我介绍几个吗?” 佟婉月第一次发现,自己真的是老了,即便跟姜菱同为一个时代的人,但她比姜菱多活了那么多年,姜菱的许多想法,她很难理解。 宋观书听不下去了,不顾还有外人在场,他问,“有我还不够吗?” 一瞬间,佟婉月终于感觉到自己在这里是多余的。 姜菱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问,“多来几个这样的人伺候咱俩,这多好啊。” 佟婉月伸手揉了揉额角,她似乎不应该担心姜菱被宋观书欺负。姜菱脑子里的这套理论过于简单粗暴,她总有一种错觉,宋观书才是这个家里食物链的底端。 姜菱几口就吃完了一根雪糕,她看佟婉月一直没吃,就问,“婉月姐,你要是吃不下,我帮你吃,没关系的我很能吃凉,一天吃两三根冰棍不在话下。” “吃这么多冰,要肚子痛的,女孩子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佟婉月看了一眼宋观书,意味深长地说,“什么东西都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知不知道。” 姜菱乖巧地点点头,却没有将她这话放在心上,她觉得自己非常爱惜自己的身体 佟婉月晚上没有留在家里吃饭,离开之前她特意告知了姜菱一声,“我过段时间要外出出差,要是遇见事儿你就去派出所找我的同事,我已经告诉他们了,让他们帮忙照看一下。” 外地有系列案一直没有破,听说北城有个极为擅长侧写的画像师,就请佟婉月过去协助破案。 按理说,她现在这个级别,并不是很有名气,不足以为外地同行所知。 不过是上次画出陈麻子画像,让她小小地出了把名。 女主真是个天使,姜菱冲着她甜甜地笑了,“我知道了,婉月姐,你外出出差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呀。” 被关心着的滋味不可言说,佟婉月笑着冲她点点头,“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放心,你平时外出也要注意安全,一定要小心肖兵。” 佟婉月又看向一旁的宋观书,青年生得神清骨秀,跟姜菱站在一处仿若神仙眷侣,虽然对他人品多有怀疑,她还是叮嘱宋观书,“不要让姜菱一个人出门,你一定要陪着她一起,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要你好看。” 还是第一次听到佟婉月放狠话,姜菱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佟婉月,再看看宋观书。 有一种好朋友吵架,她夹在中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感觉。 宋观书并不在意佟婉月的讲话内容,他轻轻笑了,“劳你操心,不过姜菱是我爱人,我自会保护好她。” 眼瞅着这两人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姜菱做出个停止的手势,“我是成年人,会保护好自己的,肖兵一个瘸子,他那个身体情况,未必能打得过我呢。” 她握拳,表示自己也不差。 少女生得漂亮,阳光下皮肤白皙通透,眉眼处透出一股子机灵劲儿。 像是看自己的女儿,佟婉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宋观书有礼貌地提醒她,“天快黑了,佟公安还是尽快回家吧,天黑行路不安全。” 姜菱也跟着说,“对呀对呀,婉月姐你早些回去,不是赶你走的意思,是担心夜间不安全。” 佟婉月捏了捏姜菱的辫子稍,“我知道你不是想要赶我走。”想赶她离开的另有其人。 虽然不舍得姜菱,担心她被宋观书欺负,但毕竟姜菱已经成家,她并非姜菱血亲,不能去干涉她的人生。 即便是血亲,也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就如同雏鸟终将离开父母飞向属于自己的天空,她不能因为担心姜菱被欺负,就阻止她去经历属于她的人生。 没有空调也没有风扇,姜菱怕热喝了许多冰镇汽水,吃了很多的冰棍。 只图一时嘴巴痛快的后遗症来了,这次月经提前了小半月。 不仅提前了,而且十分难受。 姜菱下班后蔫嗒嗒,回到家也直奔炕上,“好困,先睡一会儿,等会儿叫我。” 看姜菱的脸色不对,宋观书做饭的时候便蹑手蹑脚,怕影响她睡觉。 做好了晚饭,在厨房喊姜菱起床,却一直没等听到她起来的动静。 走进卧室,就看见她蜷缩成一团,宋观书快走两步来到炕边,就看到了一张面色苍白的小脸,她的额角全是细汗。 是发烧了吗? 宋观书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试姜菱额头的温度,不烫反而有些凉。 一瞬间,宋观书眼前闪过许多至亲离世的场景 她手和脸都冰凉,身上却汗涔涔的,仿佛一只没有骨头的小猫儿。很奇怪,宋观书的洁癖其实很严重,他厌恶与人肢体相触,更何况此刻姜菱身上全是他厌恶的汗液,虽然有洁癖,在碰到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其他的感受。 “姜菱,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生病了,我们去医院。” 她的声音很虚弱,凑近了才能听得见,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耳边,“没事,给我拿一粒止疼药就行。” 这么严重,怎么能不去医院呢,宋观书认为姜菱是在强撑。 扶起她的时候,看见姜菱裤子上以及床单上的血迹,他愣了愣。 原来不是生病啊。 学校没有教过生理卫生知识,并且将之作为洪水猛兽,他的家中也没有女性长辈。 宋观书是在日常生活中,以及读大学时候一些杂志上了解到此。 他对此知之甚少,只知道女性每月都是有一次,这是正常的生理卫生知识,再多的内容杂志不会提。 “可是,你很疼,不去医院真的可以吗?” 宋观书一向平静的声音有些抖,姜菱实在是太疼,没有注意到。 “没关系的。”姜菱安慰他,“就是这几天吃了太多的冰。” 姜菱的声音里有些郁闷。 夏天没有空调风扇已经很难捱了,现在连吃冰的自由也要被剥削掉吗?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佟婉月所说,吃冰会肚子痛的意思。 家里没有止疼片,宋观书给姜菱冲了一杯红糖水,去了附近的卫生院买止疼片。 买了药回来,他先扶着姜菱吃下了止疼片。 又把暖壶里的热水灌进罐头瓶里,罐头瓶外裹上了条毛巾,防止温度太烫,最后把它塞到了姜菱被子里。 “小心些,不要烫到。” 他去买药的时候问了大夫,大夫说这样可以缓解疼痛。 即便是裹上了毛巾,还是有点烫,不过姜菱现在就需要烫的温度。 “你先吃饭吧,不用等我。”身上不舒服,她现在没啥心情吃饭。 宋观书摇摇头,“没事,我现在不饿。” 普通止疼片的药效慢,姜菱吃完了还是肚子疼,只是喝了热水,以及肚子上的热水瓶,让她稍稍好受了一些。 看着炕前不错眼盯着她的宋观书,姜菱还有了笑话他的心思,“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死。” 宋观书非常不愿意听那个词,因而他说,“你以后不要吃冰棍和冰镇汽水了。” 不要哇!这跟要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姜菱说,“这次只是个意外,我只要少吃一点,就不会有事的。” 宋观书很是不好说话,他拒绝,“不行。” 姜菱继续讨价还价,“没听说过谁月经疼死,但是有人因为天气太热热死的,我吃冰那是有原因的。” 宋观书冷笑,“许多人吃不起冰棍的人,这么多年也没见得热死,怎么你不吃就能热死。” 姜菱理直气壮地说,“个体差异的不同啊,还有人吃冰不会肚子痛呢。” 这人总有那么多的歪理邪说,宋观书冷冷地瞪着她。 他这眼神太吓人,感觉到装可怜是有用的,姜菱哎呦哎呦地叫起来。 果然宋观书的面容和缓,眉头蹙成一团,关切问道,“又不舒服了?” 姜菱哼了两声,来表示自己难受,宋观书拿起一粒止疼片想叫姜菱服下,又想起医生曾经叮嘱过的,一天只能不能吃下太多,对身体不好。 姜菱把放在肚子上的罐头瓶拿出来,“不热了。” 暖壶里的热水是昨天晚上烧的,经过了一天,温度只有七十度,因此凉得很快。 锅里倒是烧着热水,是才烧的,还不热。 “大夫说揉一揉也可以缓解疼痛,热水还要十几分钟才能烧开,我先帮你揉一揉小腹。” 宋观书去向大夫询问的时候,大夫自然问起他和病人的关系,获悉是夫妻之后,还夸了两句他是个贴心的丈夫,很多男人就看着自己媳妇疼,却不管不顾。 知道两人是夫妻,丈夫给媳妇揉肚子再正常不过,还告诉了他具体的按摩手法。 姜菱大惊失色,吓得想要后退,“这……不好吧。” 宋观书已经伸出手,男人体温普遍高于女人,他刚才还往医院跑了一圈,运动产生的热量没有降下。 他的手很热,落在姜菱小腹上温度不凉不热,不像是热水瓶要么太烫要么太亮,温度刚好的时候很快就过去了。 姜菱不是个纠结的人,宋观书手上的温度令她感觉倒很舒服,他干脆放弃了抵抗。 渐渐地,不知道是止疼药的药效上来了,还是轻轻揉肚子真的有用,姜菱不疼了。 虽然不疼了,宋观书轻轻地按摩是真的很舒服,姜菱没有出声说肚子不疼了。 为了方便揉肚子,她被宋观书抱在怀里,他骨节分明的手正在姜菱小腹轻轻地揉着。 实在是太舒服,不知何时,姜菱竟然睡着了。 宋观书注意到怀中人呼吸变得绵长,姜菱的唇色不再是刚才的苍白无血色,趁着她睡着,宋观书做贼一般在她嘴唇上轻轻点了两下。 真好,是充满生机的她。 他原本没有什么杂念的,却在手指落在她唇上时,感受到了那柔软触感之后,宋观书有些不太舍得将手指收回了。 他的指尖在姜菱唇上捻来捻去,看着樱粉的唇色因她变得殷红,宋观书像是得到了什么有趣的大玩具。 他大多时候的动作很轻,偶尔会不小心摁的重了,姜菱感觉到不舒服,就偏了偏头。 这小动作是姜菱清醒的时候,他不敢做的。 察觉到姜菱没醒,只是睡梦中的正常反应。 他又像刚才那样,伸出手指去戳姜菱的嘴唇,而睡梦中的姜菱因为嘴巴太干,下意识想要舔唇,却刚好将宋观书的指尖含进了嘴巴里。 宋观书眸色一暗。 睡着的姜菱不是没有感觉,她梦见自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吃冰棍,梦里还有潜意识告诉她,她现在生理期,不能吃冰。 但是她身上很热,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吃冰棍应该不要紧吧。 确实是不要紧,就像是永远也吃不到的大餐,冰棍也很难被吃到嘴巴里。 先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冰棍在她嘴巴上戳来戳去,好不容易吃到了嘴巴里,这冰棍不仅不凉,一点甜味都没有。 感觉到指尖进入到一处温暖湿润的地方,姜菱的舌尖在他指腹上轻轻划过,宋观书头皮发麻,他人生第一次体会到既舒服又痛苦的感觉。 不行,这不合适。 本能想要靠近姜菱,想要贴近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理智最终占据了本能,宋观书抽出手指。 指腹上留下了濡湿的痕迹,他眼底翻涌着汹涌的□□。 始作俑者却不知这一切,睡得正好。 宋观书把姜菱放到他的被褥上,把染血的褥罩扯下来,去衣柜里找出干净地换上。 他的视线在姜菱染血的裤子上停留了一瞬,谁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 做了一夜的梦,睁开眼觉得很累,迷迷糊糊的时候,姜菱感觉自己被带有宋观书的气息所包围了。他身上有一种干净的木质香,很好闻。 以为是错觉,赖了一会儿床,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不对劲地睁开眼,果然,她这个没有睡相的人,竟然又在睡觉的时候偷偷摸摸爬到了宋观书的被窝里。 这次她更不要脸,反客为主,把宋观书的被子当成自己的被子盖。 而且宋观书已经起床做饭,证明他已经发现了,竟然比被窝的真正主人留下的时间还久。 不对,她现在是特殊时期。 绝望地低下头,不出意外看到了她留下的痕迹。 姜菱简直没脸见人了,她把宋观书的褥子上染上了血,宋观书那个洁癖会杀了她的。 还有比生理期爬到宋观书被窝里更可怕的事情吗? 有的。生理期爬进宋观书的被窝里,还给染上了血。 厨房中的宋观书听见姜菱起身的动静,他推门进来。 就看见姜菱脸贴在炕上,却撅起屁股,睡衣松松垮垮罩在身上,衣服上滑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腰肢。 这个姿势是在干什么? 姜菱声音发闷,“对不起——” “我也有错,我不该让你吃太多冰。” 不是这件事,姜菱挡住她留下的痕迹,“对不起,我的睡相太差了,我也不知道睡着睡着怎么就爬到了你的床上。” 宋观书目光闪烁,当然不是姜菱自己爬上去,是他把姜菱抱过去的,为了给姜菱换褥罩。 姜菱身体不舒服,他没有乘人之危,只是他也存了一点私心,在洗完床单之后,没有给姜菱放回她的被窝里。 “不是……就是……我给你去买床新被褥吧,用新棉花,柔软又舒服。” 好端端为什么要换新被褥?嫌他的被褥睡得不够舒服? 看见姜菱遮遮掩掩的动作,宋观书心下了然。 “是蹭到了吗?” 姜菱愧疚地说,“对不起!” “没事,你不是故意的。你先去炕头躺着,我把褥罩扯下来去洗了。” 姜菱哪好意思让宋观书洗啊,这是她造成的,而且这玩意很尴尬。 “不不不,我来洗。”姜菱从来没有这么主动干过活。 “医生说你现在是特殊时期,不要碰凉水。”宋观书顿了顿说,“把睡裤也脱下,我顺手一起洗了。” 姜菱抬起头,不知道是憋的,还是羞的,她脸红得像是大苹果。 宋观书的视线落在姜菱的唇上,昨晚他留下的痕迹已经消失不见了,姜菱她没有发现异常。 同时,他心底生出了无尽的怅然,如果印记能够留下,并且一直留下,那就好了。 他像个小偷一样,希望姜菱没有发现。 他跟小偷又不同,也更希望姜菱能够发现。 “你这不是……这不好吧。” 宋观书已经催她了,“我顺手洗了,很快的。” 姜菱感动得眼泪汪汪,“宋观书,你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宋观书轻轻抬眼,“比佟婉月和谢朗还要好?” “那当然。”姜菱毫不犹豫地说,“他们哪能跟你比啊。” 第44章 第 44 章 不修身的裤子在他蹲下时…… 宋观书想, 姜菱的话信不得,她八成是在哄他的。 翘起的嘴角却暴露了他的心绪。 姜菱的肚子已经不疼了,宋观书却坚持让她在家休养一天, 明天再去上班。 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饶是姜菱这种厚脸皮都不好意思了。 “厂里无故旷工的工人不止你一个, 你不必愧疚。” 除了有部分工人因为懒不去上班,有一部分旷工去下海做生意, 虽然厂里大力鼓励厂里工人停薪留职去下海经商, 厂里对工人日常通勤抓很松,给了工人们旷工去经商的机会。 只要没有人举报, 旷工经商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做生意的同时还能领到一份稳定的工资,多好的事儿啊。 怕姜菱在家的时候偷摸把衣服给洗了, 宋观书洗完衣服和褥子罩才不紧不慢去上班。 宋观书坐在院子里洗衣服的时候,姜菱就拿着早饭蹲在他跟前吃。 “你去桌子上吃,蹲着吃饭影响食物消化。” 对面刘老太刚伺候完孙子孙女吃饭,送两人出门, 就看见这一幕。 女人在吃饭,男人在洗衣服,洗着的还是姜菱的衣服。 就没有看过这么懒的女人,刘老太还挺庆幸,新儿媳妇韩瑞雪作为钢铁厂最懒的婆娘, 也只是偶尔让男人做饭, 不像对面小两口那样, 连媳妇的衣服都得男人洗。 她是传统婆婆,不说早就看不惯姜菱,哪怕看见不认识的人, 她也想习惯于在人家面前摆婆婆的款。 “小宋,不是我说你,你毕竟是个大老爷们,怎么总做些琐碎活儿,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点一家之主的样子,平时洗碗做饭还能说是你体谅媳妇,怎么连小姜的衣服也得你来洗。” 没人搭理她,她继续高谈阔论,“要我说,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啊,娶媳妇就该找个能干的,能操持家里家外的那种,你说你个大男人,在外赚钱就很不容易了,好容易回到家还得干活,你媳妇怎么舍得你啊!” 姜菱还在这儿呢,就当着她的面挑拨离间,这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啊。 她扬声冲着前院喊,“瑞雪姐,你听见了没,我大娘刚才搁这儿指桑骂槐呢,明着说我不干活,实际上骂你呢!你说她怎么这样啊,你可是她亲儿媳妇,再怎么说都不能当着外人面说你的坏话啊。” 前院刘科长一家这时候在家吃饭,天气热,只要起床以后门窗都是开着的,韩瑞雪能听见婆婆跟宋观书的对话。 她跟婆婆关系不好,早就怀疑这死老婆子指桑骂槐了,只是她没有点名道姓,韩瑞雪就只当没有听见。 如今被姜菱点出来,她就处于了一个进退两难的状态。 出去跟那死老婆子吵架,要被人说她不孝顺。不出去吧,又会让人以为她怕了她。 然后韩瑞雪选择了跟刘科长吵架,没有安静几天的刘科长家又热闹起来,韩瑞雪的一对弟妹见状以上学为借口躲了出来,在经过姜菱家门口的时候,狠狠地瞪了姜菱一眼。 宋观书眼里含笑,就喜欢她有仇当场就报,从来不吃亏。 刘老太气死了,“小宋,你也不管管媳妇,瞎管别人家里的事。” 宋观书爱莫能助地对她说,“抱歉,您方才也说了我没有一家之主的样子,我管不了她。” 一副没用的窝囊男人样儿。 他搓完衣服后,把衣服平整地铺在晾衣架上。 走前不忘叮嘱姜菱,“中午饭在锅里,饭点自己去热。” 姜菱手上捧着碗,伸出手跟他再见,乖得要命,宋观书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若是饿了家里有桃酥,不要吃香皂。” “你”姜菱抬起头,自行车已经一溜烟骑得远了。 月经前几天身体容易困,吃完早饭又想要去炕上躺一躺。 炕上的两床被褥,她的被褥已经被叠起来放在炕头,宋观书把脏掉的被单扯下来之后,又换上了新的,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这个喜欢整齐的人没有把被子叠起来。 姜菱虽然喜欢偷懒,却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躺到宋观书的被窝里了,她怕再给人家的被子蹭脏。 看在宋观书今天帮她洗衣服的份上,姜菱十分好心地把宋观书的被褥给叠起来。 她躺进了自己被窝里,中午到了饭点,她被饿醒了,把锅里的饭热了热,扒拉了两口午饭吃,看了会儿闲书,就又躺进被窝睡着了。 一直睡到宋观书下班回家,听见自行车车铃声,她才醒。 宋观书推门进来,就看见姜菱盘腿坐在炕上,许是才睡醒,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 她现在的状态比今早时还要好,“你回来啦。” 姜菱没有睡在他的被窝里,宋观书是有些遗憾的,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他跟姜菱说,“我路过菜市场时买了只鸡,今天晚煮鸡汤喝。” 七月份的鸡才养了不到半年,不是很大,两个人一顿就能吃完。 姜菱却在喝鸡汤的时候犯了难,这种油油腻腻的东西冬天喝还好,夏天光是看着就没有胃口。 宋观书知道她喜欢辛辣刺激的口味,就说,“喝鸡汤对身体好,你的身体需要,我已经把煮出来的油花撇出来了,喝起来应当不会很油。” 他一片好心,姜菱不能拒绝,喝下去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难喝,但也没有很好喝就是了,就是一股子鸡味儿的汤。 姜菱把汤一口闷,宋观书还当她爱喝,又给她盛了一碗汤,里面还躺着两只鸡腿。 一只鸡一共也就两条腿,这是把鸡腿全都给姜菱吃了。 鸡腿肉是鸡身上最好吃的部位了,肉质嫩滑不柴,最重要的是,鸡腿肉上骨头不多,啃鸡腿的时候不费劲。 姜菱很不喜欢两只鸡腿明明俩人都能吃到,却非要让一个人吃到撑,另一个没吃上的苦情戏份,让她想起了她妈。 她夹了一个到宋观书碗里,“下次不要这样了,我还没有馋到两只鸡腿都得吃的程度。” 宋观书不知道姜菱为何不高兴,他只是觉得鸡腿肉好,想要全都让姜菱吃到,他自己对于吃又没有很强烈的欲望,属于吃与不吃都可以。 不过这鸡腿是姜菱夹给他的,宋观书心情很好,“谢谢。” 他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这倒是让姜菱的心情一下子变好了,“就是要这样,家里一共两人,家里有好东西,肯定要一分为二,每个人都能吃到。” 睡了接近一整天,姜菱气色很好,皮肤白里透粉,嘴唇亮晶晶的。 宋观书非常认真听她讲话,始终盯着她张张合合的樱唇,虽然最后也不记得姜菱说了什么,所有的注意力全在她的嘴唇上。 姜菱属于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类型,月经刚走两天,她就想喝冰镇汽水。 她倒也不是不爱惜自己身体,还等月经结束了好几天,才想着少吃一点的冰镇汽水。 宋观书自然不能让她吃,但他也不直说,他问,“吃辣椒炒肉还是喝冰镇汽水。” 眼前出现了一盘香喷喷的辣椒炒肉,以及冒着凉气的橙子味汽水,姜菱咽了下口水,义无反顾选择了辣椒炒肉,这几天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她嘴巴里都淡出鸟了。 姜菱复又申请道,“我可以喝一瓶常温的汽水吗?” “可以的。” 饭后,宋观书招手叫姜菱过来,“试一试这个?” 姜菱喝剩下的玻璃汽水瓶中装着奇怪的不明液体,隔着透明的瓶子只能看出液体有些黏稠,呈现微微的乳白色。 “这个是?” “洗发水。”宋观书平静说道,“厂里的洗发水可能在生产过程中出现了问题,部分原材料被替换,不仅导致原有的效果打了折扣,而且极易变质有味道,你之前说的异味,就是那个原因,我这段时间实验了一下,确定不是配料的问题,而是原材料出现了问题。” 姜菱听得睁大眼睛,“所以说,咱厂产品卖不出去,是因为用了差的原材料?” “是,但也不完全是,还有许多原因影响。”宋观书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我按照原本的洗发水配比,重新做了一瓶洗发水,这次绝对不会出现异味,你可以试一试。” 这么朴素的瓶子里,装着的竟然是洗发水吗? 她凑近闻了闻,没有什么味道,只有淡淡的化学试剂的味道。 “能不能让它闻起来有香味。”姜菱举起手,“花香味、果香味,什么香味都可以。” “知道了。” 宋观书也不继续说让她试,就直勾勾地看着姜菱。 姜菱其实不太想现在洗,她前天晚上才洗了头,她头发干,不容易油,经常洗头发反而会对头发不好。 但是她说,“行,刚好头发痒,我试一试。” 宋观书就去烧水,外面太阳大得很,在外面洗头发应该很舒服,他把脸盆架放到了厢房门口。 把热水舀到盆里,他就唤姜菱出来洗头发。 热水、脸盆以及洗发水全都准备好了,剩下洗头发就是姜菱的事,明明跟他没啥关系,宋观书却不急着回去,就站在一旁。 阳光之下,她的皮肤白得透光,能看到青紫色的血管。 姜菱才把头伸进水里,就感觉到宋观书的手摸上了她的发尾。 她被吓了一跳,对方却平静说道,“我需要观察一下,这款自制洗发水在洗发前洗发时洗发之后的表现。” 行吧,怪不得那么积极地让她去洗头发,敢情她就是那个小白鼠。 当小白鼠倒是没什么,科学进步需要小白鼠。但是跟脸重要性齐平的头发去做实验,姜菱很担心自己的头发出了问题。 她絮絮叨叨说,“宋观书同志,我相信你的专业水平,但是你一定要配得上我的信任,不要让我在用完这个洗发水之后有脱发头屑的问题。” 想了想,她又说,“头屑我能忍,脱发绝对不可以!” 宋观书嘴角含笑,“谢谢你的信任,我尽量不辜负。” 在宋观书上手之后,姜菱就把洗头发的任务全权交给了他。 倒不是她爱偷懒,实在是不方便,她眼睛看不到后脑勺,打湿头发的时候经常会不小心摸到宋观书的手。 这就很尴尬了,容易被误会她在占宋观书便宜,多亏姜菱现在脸埋在盆里。 不过,既然宋观书爱干,那她就不管了。 宋观书先用清水把姜菱的头发打湿,洗发水在他掌心揉搓了两下起泡沫以后才,从后脑向前慢慢地涂至发梢。 他的动作太过轻柔,像是专业的洗头师傅,竟然还知道在揉搓头皮的时候收起指甲,用指腹轻轻揉搓。 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洗头的动作又令人觉得十分舒服,姜菱差点要睡着了。 就连啥时候洗完了头发都不知道,宋观书一手托起埋在水盆里的头,另一手攥着湿发,轻柔地将头发中的水攥干。 宋观书很享受给姜菱洗头发的时光,在这短暂的十几分钟里,姜菱完全听他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很是乖巧。 他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毛巾,在姜菱洗完头发后,他把毛巾盖到姜菱的头上,先粗粗吸走头发上的水,才细致地擦去其余水分。 姜菱坐在他提前搬来的椅子旁,宋观书半跪在她身旁, 不修身的裤子在他蹲下时被绷得很紧,能看到他大腿发力时鼓起的肌肉形状,再往上是很大的一团鼓起非礼勿视不行不能再看了。 宋观书做事的时候表情极其认真,姜菱想,大概因为她是他重要的实验对象吧。 头发上水被擦得七七八八,宋观书让她坐在阳光下晒太阳,头发很快就能天然烘干。 姜菱的头发被养得很好,一头秀发乌黑浓密,披着头发在太阳下,每一根发丝都在闪着光。 宋观书看得手痒,忍不住上手,但他也只敢摸摸发梢。 姜菱又不是死人,即便他摸的只是发梢,她也是能感受到的。 她疑惑回头,没想到这么快被抓包,宋观书理直气壮地说,“我要观察一下头发在用完洗发水之后的状态。” 好吧,理由很充足呢。 作为她的实验对象,姜菱问,“我需要写几篇使用感受吗?” 宋观书愣了愣,随即笑道,“如果可以,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代劳。” 头长在她身上,宋观书怎么代劳啊? 姜菱不解看向他,他不紧不慢回答道,“让我每天观察你的头发状态就行。” 这说起来好像不难,比起几百字的使用报告,当然是这个更简单。 姜菱利索地答应了,过后在发现,这人所谓的观察状态,并不是像姜菱想象的那么简单,他要仔细地摸一摸姜菱的头发,然后拿出了梳子替她梳头发。 问起原因时,宋观书就说,“是要感受一下头发的柔顺程度。” 确实,洗后头发的柔顺度也是个非常重要的指标,姜菱没有怀疑。 姜菱的头发像绸缎一般,摸起来令人爱不释手。 虽然宋观书梳头发的时候很不错,指腹轻轻划过头皮,梳子不小心扯到头发,这种似有若无的触碰以及轻柔且珍视的态度,都让她感觉到舒服极了。 但是她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这人摸的时间也太长了吧,说只是简单地观察,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 “还没好吗?” 宋观书脸不红心不跳,“快了。” 姜菱不会怀疑他,宋观书在她这里信用不错,只要不事关男女主,他就是个正常的人。 他“观察”了太久,最后姜菱在摸头发的刺激之下,舒服地睡着了。 宋观书心满意足将她抱在怀中,他已经十多天没有抱到她。 没有别的理由能让姜菱睡到他的被窝里,他最后只能不舍地将人放回姜菱的被褥中。 姜菱是在第二天清醒之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她这个不争气的,竟然梳着头就睡着了。 宋观书倒是十分善解人意,没有责怪她这个实验对象不讲武德。反而替她解释道,“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吗,财务科这段时间很忙?” 确实是很忙,上头要最近五年的报表账单,交到上头的信息被打了回去,说是有问题,要求重新做。 这几天,上班之后一直在忙这个,就连摸鱼的时间都没有。 姜菱简单地跟他说了下这件事,忍不住感慨,“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厂子里好几年前的账就有很大的问题,有好多笔说不清原因的大额支出。” “当财会是个有风险的工作,说不定哪天就铁窗泪了。” 宋观书安慰她道,“那是你还没有来厂里,赖不到你身上。” 话是这么说,“还有几笔说不清的账单,是在我进入财务科以后才有的。” “具体还得看领导想找个什么样的替罪羊。” 作为实验对象,姜菱的头发被宋观书近距离观察了好几天,姜菱不知道他得出了什么结论,作为使用者,她能够提出一些使用感受和更新建议。 姜菱把梳子递到宋观书面前,“我早睡早起饮食健康,按理说不应该掉这么多头发的,我觉得是洗发水中含有刺激成分,过分注重清洁效果,导致干燥脱发。” 她没有当过产品经理,不过读书的时候学过两门相关课程。 “我很早的时候就想说了,咱们生产的产品没有抓住目标顾客,在当前的消费环境下,能买起还舍得买洗发水的顾客必定是讲卫生爱美且注重生活质量,不然的话用洗衣粉和香皂也是一样能洗头发的。既然这一类顾客,我不敢说百分百,大多数人会经常洗头发,清洁效果好,对他们来说就是没有用的。或许可以稍微调整一下清洁效果,不需要太强,在其他方面下功夫,比如说使头发更加顺滑等其他方面下功夫。” 姜菱误会这款洗发水是宋观书为了厂里研究新品,就出于选择市场的角度,为他提供了一些建议。 “还有就是,在香味的选择上,不要选择从前那种刺鼻的香味,要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我觉得你身上的味道就很好闻啊。” 正在认真拿本子记录的男人一怔,漂亮似蝴蝶翅膀的长睫微微颤抖。 宋观书轻轻说,“谢谢。” 姜菱问得很认真,“不过,你用了什么香水,味道还挺好闻的。” 他温和回答,“我没有用香水,大概是香皂的味道。” 是吗,总感觉跟香皂不是一种味道。 到此为止,姜菱没有细问,问得再多就讨人嫌了,她很擅长与人相处的分寸感。 宋观书把姜菱提出的要求都记在了本子上,虽然姜菱是按照厂里目标客户所提出的想法,宋观书将之当作她想要的洗发水功效。 技术科的干事们平日上班闲得很,喝茶看报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宋观书平时也是在看书,这几日他忙了起来,把化学仪器拿出来捣鼓,同事们问他做什么,他只说看书是看到了个小实验,觉得很有意思,想要试一试。 说是技术科,有同样专业背景的人不多,有一小部分技术科干事是领导家的亲戚,进来混日子的,中专高中毕业就进来的比比皆是。 别管是不是学化工的,听见他这话都觉得宋观书在装。 宋观书并不在意同事们的想法,一门心思做自己的事情。 将洗发水的配方更新之后,就能再给姜菱洗头发了。 跟宋观书有过节的王强听见这话,跟其他同事的反应一样,骂他装。 中午午休,宋观书下楼去找姜菱一起吃饭,技术科的干事们都离开了办公室,王强趁着同事们都离开了,来到了宋观书的办公桌上,他翻开了不久前被宋观书摊在面前写写画画的本子。 王强的耐心不多,又怕有同事突然进门,虽然他不是正经的大学生,却也是在技术科工作了许多年,一些专有名词他知道,但是不明白宋观书在搞什么。 那就继续往前翻,着重去看一旁写的注解。 翻着翻着,他看到了由宋观书记录,姜菱分析的目标客户需要什么样的产品。 他看完之后,顿觉醍醐灌顶。 觉得这话说得有理,怪不得厂子里生产的产品卖不出去,原来根源出在了这里。 还解决了他心中的疑问,这些日子,宋观书他都在忙些什么 王强就说,宋观书这人看着老实巴交,其实这个人最奸猾不过。 他是想要趁着厂里产品销量不好,研制出新款洗发水,解决厂领导正面临着的难题。 如果被研制出的这款新品能够解决厂里的难题,升职加薪是在所难免的事儿了,他刚毕业才进厂里就有了副科的待遇,若真让他办成了,岂不是要给他个科长当。 从那一日开始,王强每天中午都要偷着去看宋观书的笔记本,在确认他完成了对产品的修整之后,他偷着挤了一点带回家。 回家以后直奔水房,认真搓洗两遍,最终打开水龙头冲掉头发上的泡沫。完全洗干净以后,他对着水房中的镜子前后捋了两下带着水的头发。宋观书不愧是大学生,倒是有两分真才实学,研制出来的新品洗发水的确比厂里的旧版的好用。 王强把头发上的水甩了甩,回家先凑到他媳妇面前让她去闻,他媳妇虽然很嫌弃,还是闻了闻,“这是那个厂生产的洗发水,味道还挺好闻的,可比你们厂那个洗发水味强多了。” 他捏着裤兜里照抄的洗发水配方,对着媳妇笑了笑,“这洗发水不仅好闻,而且还很好用呢。” 王强已经把这个洗发水配方,当作是自己的私有物了。 第45章 第 45 章 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 天气越来越热, 这天姜菱来上班的时候,财务科的干事围在一起看报纸。 大家看得很认真,甚至没有注意到姜菱进来了。 从老唐办公桌前离开时,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好。 姜菱疑惑极了, “有什么事吗, 唐科长。” 老唐一副不愿再提的模样,招手让她过来, “来看看就知道了。” 什么大事啊, 搞得这样神神秘秘。 一张黑白报纸摆在老唐的桌上,头版头条的照片赫然是他们丁厂长的脸, 只是隔着黑白照片都能看到他面如死灰。 报纸的头版标题则是简明扼要报道了这件事, 原来在昨天北城政府组织了一场面向公众的新闻发布会,会上宣布对北城的三个经营不善面临巨额债务的国营厂下达破产警戒通告, 这三个国营厂其中就包括了日化厂,限期一年进行内部整改,若是不能改变现状,便将要进入破产流程。 姜菱心头叹气, 原书剧情不可逆,在原书中谢朗母亲工作的日化厂便倒闭了,因厂子倒闭,白处长赋闲在家,她跟佟婉月的婆媳矛盾还令谢朗头疼了好一阵。 如果厂子要倒闭, 那她得赶紧想办法找下家了。 这张今日头条, 不止姜菱一个人看到了, 许多厂里的职工都看到了,就是上午没有看报纸,中午去食堂转了一圈, 也知道了这件事。 因为对未来的迷茫,不知道厂里下一步怎么走,工人们的情绪十分激动。 姜菱中午在办公室桌上午睡了一会,从桌上爬起来,在她桌边还站着个小伙子,姜菱定睛一看,原来是姜立武。 也不知道他来了多长时间,姜菱午睡,他也不吱声,就站在一旁等着。 办公室内还有人没睡醒,姜菱将人带到走廊。 这个亲弟弟,姜菱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看见了,离开了那个烂泥一样的家,就不想再去回忆。 姜菱温和地问他,“怎么了,是缺钱了吗?” 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在听见姜菱问他是不是缺钱的时候,竟然抹起眼泪来。 这得是什么样的大事,能让他哭成这个模样,姜菱不确定地问, “是爸快要不行了?还是妈?” “你直接告诉我吧,我能接受的。” 姜立武还是呜呜地哭,“都不是。” “那可真是太……”令人遗憾了。“到底什么事,赶紧说,大小伙子别磨叽。” 两人说话的时间里,办公室内的同事起床陆续醒了,喊姜菱回来,别一直在走廊里站着,“姜菱,带着你小弟回来喝口水。”其实是上班太无聊,姜菱小弟那个样子明显是家里出了事,他们也想听听热闹。 姜菱乐于叫同事听姜家热闹,就带着姜立武回了办公室。 姜立武还是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他身上衣服很脏,该是很久没有洗过了。 “三姐,我明天要去中考,大嫂今天中午的时候回家跟妈说,咱厂要倒闭了,让我别去考试了,去外面找个活儿干,也好帮家里减轻些负担。” 姜菱抬眼看了下挂在墙上的万年历,好像前两天听收音机的时候说是这个初三学生要参加中考。 不过赵红云的速度也真是挺快的,估计上午才听到了厂里要倒闭的信儿,中午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回家里说。 赵红云进家以后不想养小叔子了,小叔子要是上学,那还得老两口再养至少三年。 若是姜立武不读书了,他不仅不花钱,还能往家里赚钱,打着这样的算盘,她这几个月没少跟公婆说读书无用,总是这样潜移默化,姜家公婆让小儿子念书的想法被一点点动摇了,尤其是如今厂里面临倒闭,若是再供个学生,家里的生活压力大,倒不如让老五早点步入社会赚钱,他们老一辈没有读高中大学,不也把他们五个小的给养大了吗? 姜菱问他,“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想继续上学,我的成绩很好,老师说我能够考上高中,爸妈原本挺支持我继续读书的,但是听大嫂说了我厂里可能要倒闭之后,就不想让我参加中考了。三姐你是读过高中的人,咱们家孩子里,除了大姐大哥成绩不好没考上高中,你和二姐都是高中生,你应该知道,读书有多重要的。” 原本对于姜立武来说,读高中或中专是可有可无的,毕竟还有个他爸的工作等着他接班,现在日化厂即将倒闭,没有工作能让他接班了,他必须要考上高中了。 虽然小小年纪的姜立武不懂,为什么国营厂会倒闭,那可是有编制的铁饭碗的,怎么能倒闭呢。 这个问题已经不是他能思考的了,他要想的是,明天的中考,他至少要考上一个技校。 姜菱隐约能猜到这小子的目的,家里总共三个姐姐,他为什么只来找姜菱,因为姜菱是个刺儿头会帮他出头,二姐姜荷也是刺儿头。但姜荷她不是日化厂的人,不如姜菱的先天条件好。 姜立武这小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想让姜菱带他去赵红云的领导面前去闹。 姜家现在几乎是赵红云当家作主,姜立武说服亲爹亲娘让他继续念书都没有用,最后还得过赵红云那一关。 赵红云又是个利益至上的性格,她不会同意姜立武继续当拖油瓶。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赵红云打消这个想法。 姜菱在跟宋观书结婚那一阵,就没少在办公室的同事面前讲家里人的坏话,同事大姐对姜菱父母还有她那个新进门的弟妹印象很差。 听见姜立武的话,原本就不好的印象更是雪上加霜。 纷纷谴责起赵红云来,“我说什么来着,娶妻不贤祸害三代,小姜你那个弟妹委实太过分了,小叔子念不念书,她也要掺和,这不妥妥一搅家精吗?” “对啊,这也太过分了,可怜见的,哭成这个样子。” “姜菱,你弟妹在哪个科室工作,咱们找她领导去评评理,怎么能有这种人,再说了你公婆管不了她,领导还管不了她吗?” 姜菱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性格,姜立武这小孩有点可怜,小小年纪不读书,下了社会又能干什么呢,虽说现在这个社会上的很多人在大力鼓吹读书无用,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头刀,搞原子弹比不过卖茶叶蛋, 十来岁的孩子正值价值观塑造的关键时刻,就应该在教室里读书,读书是获得知识的最好渠道,或许社会上一些不读书的人也能赚到大钱,但那只是少数案例。 就当她同情心泛滥吧,“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找她领导。” 办公室的几位大姐也真是热心肠,看着半大小子哭得可怜,就想起了自己儿子,自家儿子那是无论怎么逼着都不肯好好念书,小姜弟弟喜欢念书又有出息,家里怎么能拖后腿呢。 怕姜菱势单力薄,还要跟上帮忙。 赵红云的车间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她认识姜菱的,还曾经想让姜菱做她儿媳妇,不过没有成功就是了。 姜菱说明来意,“是这样的,我们有一些家庭问题,可能需要组织从中调解一下。” 车间主任狐疑地让人去喊赵红云。 “在她还没来之前,我先跟您说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赵红云是我弟妹,她现在我娘家当家做主,公婆都得听她的话,这孩子明天就要中考了,家里却不想让她考,原因是赵红云同志认为读书没啥用,想让他早点进厂打工。” 姜菱简明扼要说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跟这位车间主任打感情牌,她不说这姜立武小小年纪不读书没出息多么多么可怜。 姜菱长叹一口气,“赵红云同志她可能价值观上出现了一些偏差,被如今社会上的一些浮躁的思想给影响到,认为读书无用,一心向钱看,我们也说不好这种观点是对还是不对,只是我们觉得人除了钱以外,还应该有些别的追求,比如说读书报效国家报效社会,就像是几十年前,我们国家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总理他说出的那句话,为了中华崛起而读书,我弟弟深受感动,也想要好好读书,为改革为发展出一份力。” 姜立武本来只是想要多读两年书,至少有个中专文凭才能更好找工作,被姜菱感染车间主任的这一番话一说,顿觉得自己高大了许多,没有错他就是想要通过读书,成为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人。 跟姜菱一起来的两位大姐听着都觉得十分感动,瞧瞧人家这孩子是怎么养的啊,这孩子真有出息,别管能不能做到,能有这份心就很好。 不能总是扯大道理,姜菱还要往对方头上戴高帽,“我们这次来找您,就是想要让您从中劝一劝,毕竟您是领导,说话更有分量,赵红云同志更听您的话,能让这孩子有个读书的机会,报答国家与社会。” 这一通说下来,车间主任本来是出于面子情,现在也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感,一个国家的栋梁之材不能就这样消失了。 赵红云被工友叫来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她还以为是自己偷偷卖车间材料的事情被主任给发现了。 到领导办公室,就看见了姜菱和姜立武这姐弟俩,即便这时候,她也不清楚这两人为啥要来车间找她。 赵红云可不觉得是她不让小叔子念书,明明决定是婆婆下的,她最多起到个推波助澜的作用,再怎么说都跟她没关系。 而且不让姜立武念书那是家事,家里的事情又怎么会闹到单位去呢,三个姑姐就算不愿意,那也只能回家里闹,她是个孕妇,肚子里怀着老姜家的种,她们就算闹又能怎样呢,公婆肯定要向着她的。 看见个大肚子进门,车间主任赶紧叫她坐下,先是问了她两句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 “还能适应车间的工作吗?几月份生啊?” 赵红云摸着肚子,一脸幸福地说,“快了。” “红云啊,今天找你来,是想要聊一聊家里的事情,是觉得家里负担重吗,我记得你公公还有你爱人都在厂里上班,你们家三个工人,条件还是挺不错的。” 赵红云虽然不明白车间主任为什么这么问,直觉让她习惯性地卖惨,“我们家实际上就是个面上光的驴粪蛋,我婆婆是家庭主妇,我家小叔子还是个要掌心向上的学生,我这肚子里还有一个,我们家马上就要添第三代了,养孩子多花钱啊,我还只是个临时工,而且厂里经常开不出工资来,这日子着实不好过。” 她说自家困难,可每家每户比她日子难过的有许多。 车间主任长叹一口气,“日子再难过,也不能不让家里的孩子读书啊,不读书一辈子受穷,念了书才能有改变现状的机会,你说你怎么这个账都算不明白呢,把家里这个小的给供出去,家里勒紧裤腰带一起过三年苦日子,等这孩子有出息了,你们一家子也能跟着过上好日子。” 听车间主任说完,赵红云这下明白了,原来是为了不让这小子去中考的事儿找了过来,为了不在领导面前留下坏印象,她说,“你们都误会我了,我绝对没有不让立武这孩子读书的想法,都是我公婆人老糊涂。” 她在领导面前打死不承认,等回家之后还是不让姜立武去读书,车间主任到那时候也管不了这些啊。 姜立武这小子心眼多得很,当即跪在赵红云的脚边,号啕大哭,“嫂子,你就让我去考试吧,我为了中考准备了很久,你放心我考上高中以后肯定少花家里的钱,不跟你小侄子小侄女抢饭吃,我一天只吃一顿饭行不行,假期有时间我就去打工挣钱,肯定不给家里添负担,求求你了,就让我去吧。” 就姜立武这一跪,赵红云这几年里在工友和邻居间都将抬不起头了。 要不怎么说这小子能豁出去呢,正常人谁能这么没有底线做到这一步啊。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被姜立武这动作给吓着了,纷纷觉得这孩子肯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才会这样。 赵红云的车间主任还没说话,跟着姜菱一块来的李春娇先开口了。 “容不下小叔子的嫂子我看得多了,还没看过公婆还在世的时候,就容不下小叔子。”李春娇转头跟姜菱说,“要我说,你爸妈就是两个糊涂蛋。” 姜菱笑笑不接她这个话茬,她只说道,“其实我娘家日子也没那么不好过,我们姐妹结婚之前住在家里,每月都要给家里交十块钱,最多的时候一个月光我们姐妹给家里的就二十多,我们姐三个结婚的时候手里都没啥钱,但我爸妈他们还是有钱的,就我们姐妹给家里的钱,供老五念书应该绰绰有余了。” 赵红云险些被这个姑姐的语气到破防,三个姑姐给家里的钱,难道他们没有在家里吃在家里喝吗? 还不等她质问姜菱,就听她又说,“我父母的确有些偏心老四,我妈把正式的工作给了老四,却不愿意让老五多读两年书。” 许多人都不知道姜菱家的这些事,要是老两口把工作都给了赵红云爱人,赵红云如今还不让小叔子念书,那这就太过分了。 赵红云自知理亏,她装起肚子疼来,“哎哟,我这肚子,我的肚子疼。” 没有人推搡过她,更没有人碰过她,她这肚子疼得毫无来由,车间主任和李春娇都经历过生产,两人就说,“是要生了吗,给送到医院去?” 不管她是不是装的,毕竟这是个孕妇,万一因为他们怠慢,而导致赵红云出了问题,这责任他们担待不起。 姜菱也说,“对啊,那就喊人给送医院去,去医院住两天,万一就要生了呢,找保卫科的工友用板车给推过去,他们要是不乐意来,就说一个人给三块钱,也不用怕他俩不给钱,就从赵红云和姜立文同志的工资里扣,保证有一群小伙子乐意来帮忙。” “钱虽然多了点,毕竟事关孩子,大意不得。” 赵红云装着很痛的样子,气若游丝说道,“你怎么张口钱,闭口钱,太俗了一点。” 姜菱不可思议道,“总不能叫人家白跑一趟吧,人家毕竟救了你和孩子一命,而且给孕妇帮忙要承担很大的责任,要是没钱人家可不一定能干。” 赵红云不舍得叫小叔子读书,就因为她是个爱财如命的,听姜菱那意思,去医院一趟,差不多要花掉她一个月的工资,这她如何能干,本来就是装出来的肚子疼,瞬间不药而愈’ “缓了缓,我这肚子没有那么疼了。” 这下就连赵红云的车间主任都觉得她奇葩,但是作为她的领导,还得把问题给解决了,她说,“红云,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我相信你只是一时想错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让你小叔子读书,他就念几年书,还能花多少钱呢,你少买两件衣服少吃两块肉。” “主任,我” 车间主任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你也知道,厂里如今是困难阶段,刚才厂长把我们叫过去开了个会,咱们厂要进行内部改革,听领导的意思,可能压迫裁掉一部分的工人。 裁掉工人不只要看平时表现,还得看家庭情况,我也是为了你考虑,你说你们家要是你小叔子不读书能去赚钱了,那你们家的家庭情况可能就稍微好一点,你又是临时工,被裁掉的可能性就大。” 赵红云权衡了一下,她在婆家能如此硬气,除了她怀了姜家长孙,还因为她有工作不用跟人伸手要钱就格外有底气。 她要是没有了这份工作,就算是家里又多了个人赚钱,姜立武一个小孩子又能赚到多少钱,就算他赚到钱了,能到她手里的又能有多少,怎么算都划不来。 于是她谄笑道,“您说得有道理,这孩子有出息,我觉得还是得让他去读书。” 一行人离开了车间主任的办公室后,姜立武开口道, “三姐,桃酥的钱,我将来会还给你的。” 姜菱去找那位车间主任办事,总不可能空着手去,礼多人不怪,不带点东西去,人家又怎么会那么积极主动地帮忙。 姜立武知道,哥哥姐姐成家以后,就不单单是他的哥哥姐姐了,他们给他花钱不是理所应当的。 一旁的李春娇笑了笑,“傻小子,那又值几个钱啊,你好好读书,出息以后能记得你姐的两分好,就比什么都强。” 姜菱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好好学,明天不是要考试吗,赶紧回去复习。” 临走前,姜菱还塞给他两块钱,“考试这两天要是来不及回家,就在外面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不要不舍得花钱。” 想了想,姜菱又说,“这两天要是住在家里不方便,你就来我们家住。” 姜立武哪好意思再去打扰姜菱,他摇摇头说不用,“考点离家里近,我住在家里更方便,不然去找同学挤一挤。” 不是方不方便的问题,姜菱是担心赵红云在家里搞事,要是晚上没睡好,或者是考场上拉肚子,影响到考试就不好了。 钢铁厂家属院距离考点远的话,姜菱就说,“这样吧,我带你去职工宿舍,你这两天在职工宿舍住,早晚就吃厂里的食堂,只要你能考上哪怕是技校,赵红云不怕脊梁骨被人戳断,她都不敢不叫你去读。要是你这两天因为状态不好,没考上高中,那就不是她不许你读书,是你自己不争气。” 李春娇都没有想到这个,姜菱指出的时候,她跟着附和道,“对,听你姐的,这是事关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 带着姜立武去了职工宿舍,跟宿管说了叫他这几天在职工宿舍里住两天,给宿管塞了两包烟,给他找了个没有室友的空宿舍,并且麻烦宿管这两天早上去她宿舍看一眼,别让他睡过头了。 宿管得了好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李春娇跟着姜菱一起安顿了这小子,回去的时候,不忘感慨,“你这个姐姐当的,真是不赖,比你爸妈都尽心尽力。” 姜菱笑笑,“就算是看见一个陌生人遇见这种事都要伸出手去帮一把,更何况还是亲人。” 李春娇点头说是。 整个厂里都在讨论报纸头条,王强也看到了报纸上的破产警戒通告。 这真是个很好的时机。 中午的时候,同事们都去吃饭,他借口还有事要忙,看着办公室里的同事全部离开,他轻车熟路来到宋观书的办公桌前,将那个标着洗发水的小瓶带走。 这个瓶子在宋观书桌上放了许久,难保办公室的其他同事都看见过,他将瓶子里的液体倒进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瓶子里。 怕被发现,还特意往被倒空的瓶子里灌了半瓶水。 宋观书与姜菱一起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果然看到装着洗发水的瓶子被动了 下午的时候,当着所有同事的面,王强在新本子上誊抄一遍的配方和洗发水递给科长。 “知道咱们厂产品滞销,各位领导一直操心这件事,我也为此食不下咽,想要帮领导分忧,经过我日夜不休的努力,终于研制出了一款比咱们厂以及市面上现有更加优秀的洗发水。” 王强有多少本事,科长和同事们还是知道的,听他吹嘘还比市面上现有得更加优秀,这不就是吹牛皮吗? 起先,谁都没有相信他。 直到他拿着小瓶子让众人闻一闻这个味道,科长感慨了一声,“不说这洗发水功效如何,这味道是真不错,我闺女肯定喜欢,她老早就跟我说咱厂的洗发水香味太浓,不好闻。” 王强推销起这洗发水,就好像这真是他研发的一般,没有半点的不自然。 以至于,同事只怀疑这洗发水功效不行,却没有怀疑过其他的内容。 王强跟一旁与他关系稍好一些的同事说,“冯哥,你去试试,很好用的。” 看了眼外面的太阳,洗个头发很快能干,出于为朋友提供帮助的心,他往头发上抹了些洗发水就出去了。 五分钟后,带着一身的水渍,他回来了。 虽说跟王强关系不错,事关整个厂,他实话实说,“确实比咱厂的洗发水好用。” 大家知道他的为人,知道老冯不会瞎说,拿着他写了配方的本子传阅着看。 “这是在咱厂原有的洗发水配方上进行更新的啊,行啊你小王,你还有这本事呢。” 王强哪里还记得厂里洗发水的配方是什么,同事怎么说,他就怎么应。 “真不错,这下厂里说不定不会被破产清算了。” 本子被传到宋观书手里时,他紧张得很,手心里出了一层汗,到底是偷别人的,面上再理直气壮,心里免不了发虚。 只见宋观书的眉毛微微蹙起,“这……” 王强立刻抢白,他嗤笑一声,“这是我费尽千辛万苦研制出来的新款洗发水,你不会要说这配方看着眼熟,像是你研发出来的新配方?” “要我说你别太好笑,要真是你研究出来的,怎么你从前不拿出来,现在我拿出来了,你想起了自己。” 王强的语气过于咄咄逼人,几位同事都有些看不过眼了。 “王强,小宋他啥都没说呢,毕竟是同事,你这说话也太难听了。” 王强从前在科里的人缘比不过宋观书,同事们觉得他有点太过分了。 “再说了,小宋他不是那种人。” 王强冷哼,“我这也是防患于未然,就怕日子过得好了,有些阿猫阿狗凑上来,说这都是他做的。” 宋观书笑了笑,把本子递给下一个人,“既然王哥说了这洗发水的配方是他一个人研究出来的,那我自然不能抢他的功劳。” 目的达成,这配方彻底跟宋观书没关系了,王强很高兴。 下班之前,还给各位同事都分了一点,让他们带回家试一试。 姜菱白天没啥事,铃声响起之前就做好了下班的准备,只等宋观书下楼,他们一起回家。 今天宋观书比平时来得稍微晚了一点,起初姜菱没有放在心上。 回家之后,才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也是奇了怪了,这人脸上的表情明明跟从前没什么不同,姜菱就是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 姜菱伸手戳了戳他的腰,“发生了什么事?有谁欺负你了?” 问完这话,又觉得自己多余,谁能欺负宋观书啊,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我按照你提出的建议,对洗发水进行修改,今天下午科里有一个同事,拿着跟我修改后一样的配方,说是他研究出来的。”宋观书说,“我看了下原本存放洗发水的瓶子,里面的洗发水被人给调换了。” 他神情怏怏的,漂亮的眸子都带上了两分黯然。 姜菱色令智昏,忘了宋观书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觉得他在单位里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找你们领导去!”说完就感觉,这句话她好像今天说过类似的话。 不久之前,她刚去找了赵红云的领导,这也算是熟能生巧吧。 宋观书拉住了姜菱的手,不让她去,“我看到配方相似,刚想要开口,他讽刺我说看见别人有好东西就想要抢。” 这也太可怜了,他同事是个什么烂人啊。 抢别人的劳动成果也就算了,还要嘲讽苦主。 姜菱想要伸手摸一摸他的头,安慰他别难受,结果刚伸出手,就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她手心里蹭了蹭。 第46章 第 46 章 下半身倒是没有脱,但也…… 这动作然而宋观书脸上的表情过于单纯, 不带杂念。 抬眼望过来时,反而更像是姜菱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毕竟先伸手的是姜菱。 姜菱悻悻收回手, “明天咱俩去找你们领导, 我去给你做证, 你创作的经过我都在一旁看着。” 宋观书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易碎的瓷娃娃,他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吧, 我们是夫妻,不会有人相信的, 反而会骂咱俩为了取巧图便连脸都不要脸。” “那也不能让你花费时间精力研制的新型配方, 就被别人白白地占了去。” 他苦笑,“我自己被人骂两句倒是没关系, 就是怕会影响到你。” 姜菱气得想要在卧室踱步,她的手却被宋观书紧紧攥在手心里。 姜菱想要暴走。 姜菱没走成。 她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宋观书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精致,就连手也生得极其漂亮, 修长如玉骨节分明,骨节处还泛着淡淡的粉。 是刚才她想要带着宋观书去找领导的时候,他拉住了她,不让她去。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太大的委屈,心绪起伏比较大, 他一直紧紧握着姜菱的手, 没有松开。 以至于姜菱用眼神暗示他该松手, 他不知道是没有看懂,还是受了太大的委屈,急需有个人陪着他, 怕松开手后姜菱会离开他,一直拉得很近。 他实在是太可怜了,姜菱都不忍心强行挣脱。 算了,特殊时期,就先让他拉一会儿吧。 被宋观书给拉住,姜菱没办法在卧室里暴走,她只好又坐回原处。 姜菱这人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宁可跟人真刀真枪地干一场,哪怕结果不好,那也绝对不能受窝囊气。 宋观书又不让她去找领导,被抢了功劳的苦主没说什么,姜菱被气得够呛,反而需要宋观书来安慰。 “没关系的,本来也是根据你的发质研制的洗发水,你能用到就好。”茶色的眸子中透露着一股疲惫,却强颜欢笑,“只是这配方尚有许多不足之处需要完善,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偷走了,真是够耐不住性子的。” “不过他没有偷走我的笔记本,配方还在,可以根据你的使用体验继续调整,务必让你满意。” 姜菱不愿意勾起他的伤心回忆,“其实这个版本的已经很好,我昨天洗头发的时候,感觉很不错,你可以研究一下香皂,我觉得香皂也有很大的升级空间,或者说研究可以洗碗筷的厨房用品,用碱面洗手伤手,我听人说国外就有这种专门洗碗的。” 她仔细观察着宋观书的表情,又说,“继续升级也好,咱做出比现在这个强一百倍的版本出来,用自己的东西打败自己,其实对于那个洗发水,我觉得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也真是搞笑,我不信厂领导和你们技术科其他人的眼睛瞎了,会将鱼目当作珍珠,把半成品的配方当作宝,咱们继续调整,到时候惊艳所有人!” “人在做,天在看,老天有眼,这种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姜菱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安慰人的话全都搬了出来。 宋观书把姜菱的手放在胸口,直视着姜菱的眼睛,郑重说道,“谢谢你姜菱。” 手下心脏在有力地跳动,姜菱不自然的把手抽出来,“不用谢,本来就因我而起,如果不是为我研制洗发水,又怎么会有这种事。” “这怎么能怪你呢。”才抽出的手又被宋观书握住,“有错的是王强,不是你,是你帮助我成长,能够突破自我。” 见姜菱视线一直盯在交握的双手上,他仿若才回过神来,立刻松开他的手。 “抱歉,失礼了,我一时心绪激动,没有意识到。”他再次跟姜菱道歉,“真是抱歉。” 他一个劲儿地道歉,搞得姜菱先愧疚了,“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的,可以理解。” 宋观书微垂着眼睫,语气低落,“我很不讨人喜欢吧,我一直都知道,身边人虽然嘴上不说,实际上都厌恶不愿接近我,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姜菱想给刚才的自己一巴掌,握两下又不会少块肉。 “不是的不是的。”她在手心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我怕手上出汗,弄脏了你的手。” “那还可以再握你的手吗?” 他都这么问了,姜菱要是拒绝岂不是坐实了她嫌弃他,“当然可以。” 她一脸微笑伸出了手。 被宋观书重新握住了,却又不只是握住,他将手指插进了姜菱的指缝中,十指交叉握住了她的手。 指尖在姜菱手背上轻轻划过,姜菱头皮发麻,抬头正对上他澄澈的双眼,是她思想有问题,宋观书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姜菱哄小孩儿一般说道,“今天别在家里吃饭了,怪热的,出去吃我请你,怎么样。” 宋观书勾唇说好,直到出了家门,他也没有松开姜菱的手,两人始终是十指交叉地牵着手。 惹得路上经过的行人频频回头观看,不仅因为两人出众的外表,更因着在街上手牵手,这大胆的举动,在大街上还真没有小情侣这么亲密。 走哪儿都被人盯着,饶姜菱是个厚脸皮,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偏宋观书这人没有丝毫察觉,他还自顾自地向前赶路。 姜菱和宋观书时常出来下馆子打牙祭,饭馆老板看他俩都眼熟了,先给上了一盘卤花生,是只有夏天才有的赠品。 “还是老样子?” “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姜菱很照顾宋观书的情绪,把菜单推到他面前,“看看想吃什么?” 老板娘打趣,“小姜对自家男人可真好。” 胳膊肘搭在宋观书的肩膀上,“那可不,长得这么好看,不对他好一点,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周围人发出善意的打趣笑声,从来只听说男人这么说,哪里听到过女人调侃另一半。 宋观书眼中的笑意加深,即便知道她又是在开玩笑。 不过从她口中听到在意他,还是在这么多外人的面前,这让他浑身舒服,比看到讨厌的人遭殃还要高兴。 周围食客都经常来这家店打牙祭,跟姜菱和宋观书一样,经常能在店内看见这对小两口。 就有人给宋观书推荐,“老弟,这家店的大猪肘子一绝,要一盘猪肘子,让老板娘切一半,炒一半,你跟弟妹两人要个小凉菜,再来瓶冰过的啤酒,这日子简直绝了,给个皇帝都不当。” 老板娘脸上的笑容止都不止不住,猪肘子可是他们家最贵的一道菜。 经常来时,宋观书清楚记得每样菜的价格,今天是姜菱掏钱,他不舍得让姜菱花那么多钱。 他温和笑笑,“夏天的时候我爱人不喜欢吃油大的菜,劳烦老板娘给我们安排几道没吃过的菜试一试。” “好嘞。” 怕他心情不好,姜菱就说起了姜立武来找她的事儿,“他跪下去的时候,别说其他人了,就是我都惊呆了,他可真能豁出去啊。” 赵红云确实不是个好嫂子,自私自利唯利是图,但也绝对没有坏到那个程度,以至于得让小叔子跪着求她。 要说下跪可真是好武器,一下子就把赵红云给架了起来,只要身边还有外人,哪怕不是赵红云的领导,她都不能不答应。 宋观书含笑,“你这个弟弟有点意思。” “是吧,不止有点意思,还有点不择手段。” 正在用热水烫碗筷的宋观书指尖微颤,他若无其事问道,“你不喜欢?那为什么还帮他,是觉得他可怜吗?还是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 他怎么这么多问题啊。 姜菱从他手里接过冒着热气的碗,“没有不喜欢啊,跟我没啥关系。不择手段就不择手段呗,别害我就行了,赵红云不让他念书做了初一,还不兴人家给自己找一条活路?” 她不讨厌这种人,宋观书垂眸掩下沉思的神色。 果然,姜菱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可是姜菱只回答了一个问题,宋观书又问,“你帮他是觉得他可怜,还是因为你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一半一半,除了觉得他可怜,我不喜欢赵红云,想要给她找点麻烦,这也占了很大的因素。” 果然,姜菱的心肠软,容易心疼别人。 至于姜菱说的给仇人找麻烦的话,却被他有意识给忽略了。 老板娘按照两人以往的菜量,安排了两盘菜。 气温没那么高的时候,两人每次来都要两菜一汤,剩下的菜或者汤就装进两人带着的饭盒里,留着第二天或者下一顿吃。 现在天气热,剩饭剩菜存不住,第二顿就馊了,宁可少点一道菜,也尽量别浪费。 从小饭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 宋观书和姜菱身上都一身的油烟味。 家庭作坊的小餐馆就是这样子的,房间小,厨房的油烟味在几个房间内乱窜。尤其是夏天没有风,虽然天气热,但是空气不流通,沾到身上的油烟味格外重。 这家小饭馆的味道是真的好,非常合姜菱的口味,看在姜菱爱吃的份上,宋观书也不是不能忍。 回家以后照例是姜菱先洗澡,她洗完澡坐在灶坑前等着宋观书洗。 夏天蚊子多,怕被蚊子叮,姜菱点了一把艾草驱蚊。 艾草才点着,就听见卧室内发出巨大的声响,还有宋观书的闷哼声。 姜菱扬声问,“没事吧。” 宋观书虽第一句话回答了她没事,后面却完全不像没关系的样子。 “我刚才在想事情,一时出神,不小心把水撞洒了。” 他怎么会干这么莽撞的事情,姜菱问,“那你人还好吗?” “还……”他停顿了一下,说,“好。” 姜菱问,“我再烧一点热水给你送进去?” “没关系,我自己烧,我还没来得及脱衣服。” 姜菱坐在小板凳上,听他说没有脱衣服,她完全不设防。 宋观书直接推门出来,说是没有脱衣裳,其实身上没穿几件。 他赤裸着上半身,露出了线条流畅的肌肉群,很白,也很波澜壮阔。 下半身倒是没有脱,但也跟脱了没区别,洗澡水全洒在了裤子上,紧贴住他的腿部线条,能够清晰地看到他腰腿连接处一大团的轮廓。 因着猝不及防的视觉冲击,姜菱干咽了下口水。 姜菱下意识想逃回里屋,宋观书却说,“卧室的地全湿了,你先别进去,地上湿容易摔倒,不安全。” 姜菱从来没有那么热爱劳动过,她说,“那我去拖地。” 宋观书却把他逃开的理由给堵死了,“洗澡的时候容易有水溅到地上,还是要湿,现在先不拖,等我洗完澡之后一起拖。” 好吧,姜菱就只能坐在灶坑前的小板凳上。 她坐在灶坑前,宋观书却不用她烧火,“你才换的睡衣,别弄脏了,我来。” 姜菱起到一个吉祥物的效果,看着宋观书在她面前往灶坑里塞柴草,她发现洗澡水不只是撒在了他的裤子上,他上半身也溅到了一些,调皮的小水珠划过他腹部的沟壑,即将向着更神秘的地方走去。 把灶坑中的柴草点燃后,宋观书往铁锅里舀水,他浑身湿漉漉地在姜菱面前走在走路。 姜菱不想看的,但有时候就会不小心看到。 前面很大,后面也很翘,手感一定很好。 宋观书似乎没有感受到姜菱投在他身上的视线,他没有半点的防备,直到热水烧开,他才要端着热水去卧室。 姜菱疑惑地问,“其实你不用把水烧开,现在天气热,洗澡水只要不凉就行。” 宋观书的步子一顿,“顺手多烧一点,留着给你明早洗脸。” 这样啊。 姜菱继续坐在灶坑前等他出来,她突然想到,似乎没有在宋观书身上看到被碰到的痕迹。 想起宋观书身上还穿着裤子,虽然紧贴在身上跟没穿似的,但还是有差别的,至少看不见他腿上的撞痕。 宋观书洗澡素来很快,连带着把地面给拖了,也没有花费很长时间。 他洗完澡出来,就换上了宽松且干燥的睡衣,依旧十分保守,就连胳膊都没有露出来。 他跟姜菱一起坐在厨房等卧室地面被自然风干,宋观书闲不下来,他把第二天早餐要用到的食材准备好。 看着他被睡衣裹得严严实实,连衣扣都扣到了锁骨下,姜菱忍不住思维发散,想起刚才看到的,他睡衣之下的好身材。 天气热,地面很快就干了,折腾了这一通,时间已经不早,回屋之后,宋观书没有看书,直接关灯睡觉。 破产清算警告通知一出,姜菱第二天立刻忙碌起来。 厂里为了应对破产警告,成立了专门的改革小组,最理想的效果是扭亏为盈,不说偿还厂里的全部负债,至少要让政府看到日化厂的潜力,给日化厂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厂里需要缩减开支,最好的办法就是裁员,年龄大了的员工最先被提前退休。 引进了南方厂子的考核制度,平时上班表现不好的工人,也在下一批辞退的行列,一时之间,工人的热情高涨。 不高涨不行,就怕自己在下一批被辞退的行列。 不光辞退了一批员工,还要调整生产线,对于某些不盈利或者是销售困难的产品,直接不生产。 王强就在这时候拿着他“研制”的洗发水配方,走到了各位厂领导的面前。 他拿出配方的当天晚上,技术处的同事们回家以后进行了试用,还给家里人试用,效果很好。 技术科的科长带着自己全家,还有科里其他同事的使用感受去找到了领导,认为这款洗发水可以生产,可以进行大规模的生产,说不定可以改变厂里现状。 技术科科长去找领导的时候,还带上了市面上产量很不错的几款洗发水,与之进行对比,得出的结论是,我们厂技术员研制的这款洗发水,比市面上销量好的洗发水好用多了。 厂里开机器小批量地生产了一些,各位厂领导都拿回家去用了,确实是好用。 丁厂长甚至还带着新款洗发水送去给主管他的几位领导家里,给他们用一用,让领导们知道,他们厂是能够生产出好的产品,只是需要给他们一些时间。 凭借着这么好的产品,他们日化厂势必要回到往日的巅峰时期。 领导用了新品,觉得确实是好用,愿意给予日化厂一些帮助。 上头又给批了一笔款,给予日化厂用于生产新研发的洗发水。 目前厂里只保留了三条生产线,梅花香皂曾经是日化厂的王牌产品,洗衣膏的市场需求量也不小。 洗发水曾经是厂里销量最差的品类,在会议上厂里本来打算砍掉洗发水生产线,因着技术科的王强“研制”出了好用的洗发水,厂里对洗发水抱有了很大的希望。 洗发水这条生产线上的工人因此没有被裁掉,新款洗发水被用于大规模生产。 虽说厂里看见了希望,破产清算小组却需要持续工作。 姜菱作为财务,需要跟同事一起核查清算厂里这么多年的负债、资产、现金流等情况。 厂里裁员,他们也忙得很。 因着裁员,厂里闹出了不少的事情,有那在裁员名单上的工人来厂里闹,扬言要是开除他就喝农药,这当然只是威胁,这人最终不仅没有成功被留下,还喜提一套为期十五天的银手镯。 日化厂不是大厂,明明厂里没多人,却要裁掉一半的工人。 厂里几乎每天都有工人要闹,裁员期间,外面闹得热火朝天,姜菱和同事忙着按照工人的工龄给发放补偿金。 要说厂里领导也是怪缺德的,原本定下了让年纪大的老工人退休,财务科把预期辞退的人员和赔偿金名单送过去以后,看到了巨额赔偿金,问过了老唐工龄越长赔偿越多,于是原本计划让老工人提前退休,现在变成了给年轻人一个下海致富的机会。 年轻工龄短的工人全在名单之上,如果不是财务科这段时间非常忙,就是姜菱可能也在被裁的名单之中。 原本听到内部消息,说是老员工们全部提前退休,青工们都很高兴,提前退休的老工人作为被厂里提前抛下的那一方,虽然不高兴,毕竟年龄大了,再过上几年就能领退休金了,还算是接受良好。 结果实际情况和内部消息完全不同,青工们都白高兴了,准备提前退休的老工人反倒是有了意外之喜。 财务科比其他科室先收到裁员名单,财务科需要根据名单上的年限计算每个工人的补偿金。 这不是个好消息,尤其领导还特意叮嘱过不要到处跟人说,一定要保密。 别人姜菱不知道,但她一定不会瞒着宋观书。 她回家以后跟不住跟宋观书感慨,厂领导真是缺德冒烟,老工人的补偿金高,再过两年能够退休,自然而然不用给赔偿金,而年轻人才进厂里,厂里给的补偿金数量非常有限。 厂里工人很长一段时间内,工作不积极,迟到早退家常便饭,还经常旷工不来厂里上班,以此为理由开除工人。 既有充足的理由,还省下了很多的钱。 但是厂里就只剩下了老工人,且不说老工人的工作效率如何,再过上几年老工人相继退休,还是得重新再招工。 当然也有可能厂子压根活不到那时候了。 宋观书听到之后只是笑笑,似乎不是很意外的样子,“涸泽而渔,注定走不长远。” 她叹一口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些工人们虽然失业了,未必是坏事,外面处处是黄金,出去赚钱可比在厂里干活前景更好,咱厂连发工资都费劲,只要人不懒,在外面就肯定饿不死。”现在早早下岗出去找出路,总比国营厂大批倒闭的时候,那时候下岗才是灾难。 不过这话,姜菱也只敢跟宋观书说说,要是叫被裁员的工人听见,保不齐怎么骂她呢。 姜菱和宋观书都暂时不在被裁员的名单中,不过俩人年纪小,保不齐哪次裁员就带上了他俩。 宋观书还好一点,他是大学生技术员,厂里不能省钱想疯了,连他也给一起裁了。 不过姜菱和宋观书有一点好的是,他俩从来不无故旷工,总是按时上班,请假走流程,一步不落下,就算是想挑,也挑不出他俩的错处。 宋观书笑着说,“王强为厂里解了燃眉之急,我们科室除了他和科长还有几个关系户不能被开除,剩下没谁不会被开除,我也在有可能被开除的名单中。” 是的,厂里在裁员时,也非常主观,关系户就算问题再大也不会被裁。 王强靠着他的配方名利双收,除了第一天晚上,他似乎没有表现出委屈或者怨怼。 姜菱瞪大眼睛,她夸张地说,“此言差矣,王强他是领导们的心尖尖,他的话被领导们奉为圭臬,正因如此,他才不能让你离开厂里,你可是他的缪斯,他的灵感来源,你要是离开了日化厂,他哪里还能研制出配方呢,所以他必不可能让你走。”宋观书被开除,王强哪里还能有机会再进一层呢。 宋观书脸上的笑容扩大,他与有荣焉地说道,“我们姜菱可真聪明。” 他爱与人对视,四目相对来表示他内心的真诚,这已经是他的习惯。 只是他眼里常见温和却无情绪波动的目光,像是温水下的冰层,看似无害,真触摸上去就只能感受到一片冰冷。 姜菱在与他对视之时,总是会感觉到自己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猎人步步紧逼,她退他进。 她移开目光,不自然地说,“那当然了,我就是很聪明。” 第47章 第 47 章 宋观书偷偷捏住了姜菱的…… 姜菱率先在与他的四目相对中败下阵来, 她有些慌张地岔开话题,“今晚吃什么?” 她没话找话的样子实在太可爱,宋观书都有些不忍心拆穿她了, 他轻笑道, “我们刚吃完了晚饭。” 姜菱呆住, 她暗骂自己真是没出息,男色惑人, 导致她大脑出家。 “我的意思是明天晚上吃什么?” 宋观书嘴角含笑, 好脾气地说,“都听你的。” “那明天下班去逛菜市场!” “好。” 姜菱努力让俩人间的氛围变得正常, 搜肠刮肚, 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婉月姐去出差了, 很久没见到不奇怪,陈向阳也很久没来家里了。” 他眼珠极轻微地动了动,轻声说,“可能再过几日就来了。” 人不禁念叨, 姜菱才说了两天好久没见到陈向阳了,隔了两天他就来了。 许是天天在外面摆摊,他晒得像是块黑炭。 他没有空手上门,来的时候还搬来了一箱子的方便面。 这可不便宜,陈向阳要修一周自行车才能赚到这一箱子。 姜菱要给他钱, 他却不要, 只说最近赚到了点钱, 问陈向阳做什么赚钱,他也不说,“保密保密。” 能看出来他赚到了钱, 虽然还跟往常一样穿得破破烂烂,但在说到钱的时候,他眼里有了底气。 “你既然不说,那肯定不方便告诉我,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你别嫌我多嘴,犯法的事情不能干,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犯法就总有被捉的一天。” 陈向阳知道姜菱是好心提醒,他从小就淘气,他妈他姐没少说过这种话。 在家的时候觉得这话啰唆,许久未听过,还觉得有些想念。 “我知道。” 陈向阳指着自己拿来的方便面,“现在很流行吃这个,据说煮的时候窝个鸡蛋,味道可好了。” 姜菱没少吃过泡面,与泡面相比,当然是健康的饭菜于他更有吸引力。 泡面这种速食,只有懒得做饭的时候,姜菱才会想吃这个。 不过现在泡面刚进入国内市场没多久,大家还都新鲜着呢。 泡面不便宜,舍得买泡面的人不多。 姜菱试探说,“那我去给你煮一碗?” 陈向阳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当即答应道,“好啊。” 姜菱转头看向沉默不言的男人,“给你也来一碗?” 宋观书摇了摇头,“我不吃,我来煮吧,夏天厨房很热。” 姜菱说了没关系,宋观书还是来到灶台前帮忙。 姜菱想起昨天下班去菜市场的时候,宋观书买了一块牛腱子,煮好的牛肉在酱汁中泡了一天,今晚刚好能吃。 她指挥宋观书把酱牛肉切片,酱了一天的牛腱子肉在他手下很快就变成了宽窄正好的牛肉片。 泡面在热水当中很快煮好,除了窝了个荷包蛋外,上头还放了五片牛肉和几根青菜。 端到陈向阳面前,他忍不住大口地吸了碗内飘出的香气,“好香啊。” 姜菱毫不夸张地说,“这绝对比宣传图还要豪华。” 姜菱和宋观书都不吃,两人坐在一旁看陈向阳用餐,差点给他整不好意思了。 “给你俩夹一筷子尝尝?” 姜菱摇摇头,“今天晚饭有虾还有牛肉,我要留着肚子。” 她狐疑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陈向阳要来,昨晚准备了酱牛肉,今天还去市场买了虾。”想起前几天晚上夜聊时,两人聊起陈向阳时,宋观书好像说过他快过来了。 怎么就那么巧,今天菜色丰盛,刚好许久不见的陈向阳来家里吃饭了。 宋观书无辜看她,“去买菜的时候你也在,不是你看见虾新鲜,说想吃虾。” 坐在一旁默默泡面的陈向阳,突然觉得嘴里的方便面都不香了,他好像有点多余。 “那还有酱牛肉呢?” “许是他鼻子长,闻到了酱牛肉的香味,所以过来蹭饭。” 这话姜菱怎么那么不信呢。 要说,也不知道宋观书什么时候跟陈向阳混熟了,反正上次肖兵和赵林搞在一起那事肯定是这两人合伙搞的鬼。 虽然姜菱不知道具体操作,她猜测宋观书提供计策,陈向阳就负责干苦力。 宋观书那天晚上跟姜菱一起看了电影,谁也不会想到这件事与他有关。 要说也是奇了怪了,也不知道宋观书靠什么忽悠的陈向阳帮他干坏事。 按照原书的轨迹,陈向阳现在该是谢朗的线人,结果现在没看出来他跟谢朗的关系多么亲近,陈向阳三五不时地就来家里蹭饭。 谢朗也不像姜菱和宋观书刚结婚那一阵子,经常来家里串门吃饭。他偶尔来一趟,也只是说两句话就匆匆离开,很少再留在家里吃饭了。 不过跟谢朗不同,宋观书谈不上有多喜欢陈向阳,却也算不上很坏,至少比对待谢朗友善多了。 才吃完了一碗有肉有蛋又有菜的泡面,陈向阳看了眼桌上丰盛的饭菜, 姜菱和宋观书许久没有吃到这么丰盛的一餐饭了,酱牛肉,油焖大虾,白灼小白菜,还有一盘糖渍西红柿。 陈向阳觉得自己又饿了,“我还能再吃点吗?” “你还能吃下呢?”姜菱不可思议地问。 宋观书其实也很能吃,毕竟是个一身肌肉的青年男性,不过他吃相好,用餐姿势优雅,跟陈向阳这种一口恨不得塞下半碗饭的截然不同,以至于姜菱从不觉得宋观书吃得多。 虽然每餐饭剩下的饭菜总是宋观书打扫战场,姜菱也只觉得他是怕浪费粮食。 宋观书他长了那样一张脸,怎么可能饭量大呢。 陈向阳喝了两口汽水,“泡面这玩意虽然好吃但不顶饱,还是得吃点主食。” 于是宋观书又给他添了半碗饭,就装在他刚才吃泡面的碗里。 “不够再加。” “够了够了,我又不是饭桶。” 吃虾麻烦,姜菱一脸狰狞地用嘴剥虾时,两只没有皮的虾从天而降落在姜菱碗里,并且碗里会源源不断生出没有皮的虾。 陈向阳牙疼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吃虾连皮一起吃,虾皮虾头被他嚼得嘎嘣脆,他觉得带皮吃的虾才好吃,不浪费。 才不是因为没有人给他剥虾! 陈向阳有一点好,他不像是谢朗爱喝酒,每次来家里吃饭,汽水能喝,白水也没关系。 饭桌上三个人,都是爱吃肉的,油焖大虾和酱牛肉被吃得精光,还剩下了点小白菜和西红柿,陈向阳见不得浪费,要把盘子里剩下的都拨到自己碗里。 宋观书把糖渍西红柿的盘子端到了姜菱面前,“慢慢吃,不急,就当作零食了。” 陈向阳恍然大悟,“姜菱喜欢吃西红柿啊,早说啊,我房东家种了两垄西红柿,她吃不完,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点。” 夏天的时候,姜菱确实喜欢吃西红柿,当然也因为水果匮乏,没有其他的选择,西红柿比较好获得。 酸酸甜甜的西红柿,是许多热带水果的无奈平替。 姜菱确实爱吃,也用不着陈向阳特意大老远地带来。 远的不说,周围有菜地的邻居家里都种了菜,想吃跟邻居们买就成。 “你一路抗过来,西红柿要挤烂了,我们邻居家也种了西红柿,不缺这个吃。” 现在的西红柿品种跟后世的不同,现在的西红柿皮儿薄怕磕碰,味道却也更好。 陈向阳把西红柿扛过来,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呢。 姜菱不要,他倒是也没强求。 夜里酷暑难耐,姜菱热得睡不着,又在炕上翻了个身。 听见她翻身的声音,宋观书说,“明天去买个电风扇吧。” 这人从前还说自己不爱花钱,动辄就要添个大件,一个电风扇至少要八十块,俩人一个月不吃不喝才能买起。 厂里这个月又没有发工资,抵押地皮借来的钱都给工人发了补偿金。 厂领导的意思很明确,你们这些人还能留在厂里,就是厂里最大的恩赐。还想要钱?做梦。 要是实在想要钱,那也不是不行。厂里会给被辞退工人补偿金,主动离职,换不愿意离开厂里的工人留下。 都这么说了,哪还有工人敢提要工资。 厂里不发工资,姜菱和宋观书的花销又大,姜菱为此没少唉声叹气,收音机早就从她的计划中被划掉。 她现在不奢求别的,能继续好吃好喝就行。 “买啥电风扇啊?” 宋观书还以为她问买哪个牌子的,就听姜菱继续说,“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还有电风扇。” “厂里几个月不发工资了,突然觉得离职领一笔保证金也不错,出去换个工作。” “你说了把钱放我这帮你攒钱,要是你想要动用这笔钱,钱跟放在你自己手上也没区别,那我不能再帮你保管了,你拿回去。” 前一阵子宋观书不知道怎么想的,把他这几年攒的所有钱都给了姜菱。 姜菱当然不能要,宋观书的钱放在她这里算怎么回事。 她虽然爱钱,也只是爱自己的钱,别人的钱就算再多,也跟他没关系。 但是宋观书这人想要做一件事,就没有做不成的情况。 姜菱不清楚宋观书为什么把钱放在她这里,她最初态度十分坚决,最后却还是稀里糊涂地收下了他的钱代为保管。 让一个存不住钱的人帮忙管钱,难为宋观书能想出这个法子,这跟拿肉包子打狗有什么区别。 几千块的一笔巨款放在姜菱手里,她总担心会丢,最后宋观书说她监守自盗,她一直不安心,总想着找办法让宋观书把钱拿回去自己保管。 当然不是要放在她手里的那笔钱。 钱给了她,就是她的,他再往回要算怎么回事啊。 “不动用那笔钱。” 姜菱打了个哈欠,“不用那笔钱,你哪来的钱?” 黑暗中宋观书无声地笑了笑,“这你就不用管了,是通过合法途径来的。” 听见他这句合法途径,姜菱才是真的坐不住了,可能是合法途径,但八成灰色。 他自顾自说,“明天下班了去买电风扇。” 姜菱也想像提醒陈向阳那样提醒宋观书,想了想还是算了。 陈向阳他本身是个好人,提醒两句他听劝。 至于说宋观书,宋观书……他这人性子执拗,认准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还是算了吧。 第二天两人还是去百货商场搬回家一台电风扇,商场提供送货到家,就是需要付给工人一块钱的辛苦费。 姜菱本想自己扛回去,看了眼电风扇的体积之后,果断选择交一块钱买方便。 宋观书骑着自行车带着姜菱走在前面带路,送货的大哥骑着三轮车跟在后头。 姜菱本来想跟电风扇一起坐着三轮车回家,能给宋观书减轻一点负担,送货大哥也乐呵呵地邀请她来三轮车地上坐着。 却被宋观书言辞坚决地拒绝了。 三轮车载着电风扇回家那可是相当的拉风,已经吃完晚饭在门口闲聊的邻居们都看见了。 钢铁厂家属院也有邻居家买了电视机、电冰箱这一类的大件,电风扇在其中并不显眼。 不过住在姜菱和宋观书家附近的几位邻居家里却没有买大件,刘建设毕竟是科长,他的工资不低,除了津贴奖金外还有一些隐形收入,他跟李君还没离婚的时候,家里曾经有过一个黑白电视机,花了他小半年的工资,在跟李君吵架的时候打烂了。 后来他跟韩瑞雪结婚了,赚的钱没有变少,虽然不用养父母儿女,却多了小舅子和小姨子,韩家人能花钱,刘建设的工资再也没有攒下来过。尤其是李君进监狱之后,他的日子更苦了,一个的工资要养活两大家子,根本存不下钱。 家里没钱,他却不敢让韩瑞雪出去找个工作赚钱,毕竟他现在还得养着老娘和刘彤刘磊,日子过得胆战心惊,韩瑞雪有个不痛快就得跟他吵架,他要是敢提让她出去找工作,韩瑞雪非得跟他离婚不可。 至于说房东孙老头,他确实是有钱,但他非常抠门,平常连肉菜都不舍得吃,更何况买电风扇。 用他那话来说,拿蒲扇扇风也是一样凉快。 隔壁苗家家里孩子太多,钱都用来给儿子娶媳妇了,添丁进口,家里的钱都用来养育下一代了。 安装电风扇的动静不小,周围邻居都过来看。 姜菱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花一块钱送货上门的意义在这里,吸引周围邻居,让大家伙都过来看,从而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姜菱本来没有多少虚荣心的,风扇启动时大家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中,她竟然奇迹般地得到了满足。 感受着凉风吹在身上,果真十分凉快,苗大嫂就说,“真舒服,要是我家爱军考上中学了,我也去买个电风扇。” 苗大嫂家的苗爱军跟姜立武一样,今年参加中考,苗爱军已经复读两年了,也不知道他今年能不能考上高中。 邻居中有那说话好听的忙着恭维她,“那你可得准备买电风扇的钱了。”这是说她家苗爱军今年就能考上。 这人说着就问姜菱,“小姜,你们家这电风扇多少钱?” 姜菱给对方看了眼牌子,“八十三块,我们俩一个月的工资。” 要说多吧,双职工家庭吃糠咽菜一个月就能攒出来。 要说少吧,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哪哪都要花钱,一个月肯定攒不出来,至少要两个月。 看着人家都买了电风扇,自家儿子明明是科长,家里用的还是手动风扇。 刘老太心里非常不平衡,她酸溜溜说道,“听说日化厂已经发不出工资,快要倒闭了,你们小两口哪里来的钱还能买起电风扇。” 她用令人作呕的眼神在姜菱身上上下打量,“莫不是什么不正规渠道赚的钱吧。” 这话就很难听了,能来凑热闹的多是女同志和老人家,女同志最听不惯这种话,纷纷皱起眉。 菊香跟姜菱关系还行,她才不管刘老太是不是她丈夫领导的老娘。 “您怎么说话呢,人家小两口是双职工挣得多,厂子里一两个月不发工资,又能有什么影响呢,买个电风扇对您来说很难,对他们来说还真不算什么大事。” 宋观书眼底闪过一丝郁色,他怎么被人骂都无所谓,但他听不得有人用恶意的话来揣度姜菱。 姜菱不在意这老太太怎么说她,刘老太就是个疯婆子,但是她不能纵容这老太婆说她,她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可以用大家都能听懂的话直说吗?” 刘老太就是心里不舒坦,说两句模棱两可的话恶心姜菱,要是能趁机抹黑她的名声,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她以为年轻小媳妇被人这么说了,必然羞愧的不好意思追问,没想到姜菱竟然会看着她的眼睛追问。 当姜菱追问的那一刻,刘老太开始怯场了,这种爱背地里使阴招的人通常上不得台面,真跟她正面刚起来,她反而害怕了。 周围这么多邻居在场,刘老太不愿意丢了面子,依旧模棱两可地说,“你自己怎么赚钱的,你自己知道。” “你刚才说我不是通过不正规渠道。”姜菱转头询问邻居们,“大家都听见看见了吧。” 刘老太不交人,邻居们跟她关系一般,就因为刘建设是保卫科科长,不得已跟她保持着面子情。 如今刘科长又不在,也没必要替她隐瞒。 大家纷纷应和,“我们都听到了。” “又用眼神上下打量我的身体,你说我靠□□赚钱。”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这么说的。” 宋观书悄悄地,在背后捏住了姜菱的指尖,他不想让姜菱再说了,光是听着就觉得很不舒服。 正在跟泼皮老太太吵架的姜菱自然感受到了他这小动作,许是彼此之间太熟悉了,姜菱没有排斥,反而捏了回去。 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周围无人注意到,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姜菱和刘老太眼神交汇处噼里啪啦的火花。 “不得了,□□这是国家不允许的,您作为热心群众,在看见违法犯罪活动的时候应该勇于跟公安机关举报,我知道您碍于邻里关系,不好意思去举报,这一趟咱们一起去派出所,正直的老太太应该向有关部门举报犯罪!” 刘老太有时候也会骂刘彤不如出去卖,她说这种话习惯了,自己不觉得有什么。 怎么就突然到了要去派出所的地步,刘老太慌了。 周围人也看呆了,这还是第一次遇见嘴上吵两句架,就要去派出所的事。 不过刘老太这嘴说话着实难听,得有人好好治一治她。 刘老太死都不能去啊,她是随口胡说的,要是去了派出所,人家说她报假警,把她给关起来怎么办,她可是听说了肖兵就因为报假警被抓起来过。 她坐在地上耍赖,“我没说过,我从来没说过!” 有那爱看热闹的邻居已经去前院找刘科长了,刘科长才回家,他回了家也不能歇着,他还得给一大家子做饭呢,正洗菜呢,就听说他妈又惹事了,这下也别做饭了。 这位邻居说话利索,三下五除二就说清楚刘老太跟姜菱的矛盾。 听说是跟女同志发生矛盾,事情的起因是因为那种事,刘科长就不太愿意去,想叫韩瑞雪去,“瑞雪,我还得做饭,你去帮忙调解一下。” 韩瑞雪跟姜菱没矛盾,但是她跟婆婆的关系不好啊,她冷笑一声,“该,你妈那张嘴啊,就该让人把她的舌头给拔了。”丝毫不顾还有外人在场,就直接说婆婆刘老太的坏话, 这邻居尴尬得很,立刻装耳聋,别人家的事儿跟他没关系,但是回家以后就告诉了家里老婆孩子他在刘家的见闻。 刘科长眼见使唤不动韩瑞雪,还在邻居面前丢了个大面子,他只得放下围裙,“瑞雪,你先把菜给洗了,我很快就回来。” 韩瑞雪怎么可能洗菜干活,更何况还是因着刘老太的事儿。 她把刘科长递过来的围裙又摔回对方身上,转身回了里屋。 来喊人的邻居也算是得偿所愿,短短五分钟,看了两场大戏。 姜菱不是只想要吓唬吓唬刘老太,她是真的要去派出所,刘科长赶到的时候,原本在姜菱家里看电风扇的邻居已经跟着出来了,宋观书正在锁门。 他妈刘老太就大辣辣地坐在院子当中,她是打定主意死活不能起来。 刘科长看到这一幕差点昏过去,他小跑到人家小两口身旁道歉,“姜菱小宋,我妈她就是那么个混不吝的人,犯不上跟她计较,我让她跟你道歉。” 于是姜菱就说出了那句十分出名的话,“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公安干嘛呢?” 刘科长是知道姜菱难缠,他也做好了准备,结果才说了一句话就被她给噎住了。 姜菱委屈地说,“刘大妈仗着年纪大辈分高,没少欺负我,众位邻居们应该都知道的。” 还没离开的大家一起点头,被刘老太欺负的不光是姜菱,还有他们。 “平时骂了那些难听的话我还勉强能忍,可今天她实在是太过分了,就说我是那种……”宋观书重重地捏了下她的掌心,让她别说那种话,“本来家里买了电风扇,是件高兴的事儿,她却说家里的钱不是正规渠道来的。” 姜菱难受地用手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她骂我,我是不在意的,可我跟宋观书才刚结婚,你说万一他听进去以后要跟我离婚怎么办。” 宋观书正在偷偷拉姜菱的手,一时之间饶是聪明如他,都不知道是松开她的手,还是继续拉着。 为了配合姜菱,他只能忍痛松手。 站在一旁垂眸不语,谁也看不懂他面上的表情。 姜菱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这配合绝了。 刘建设额头上冷汗要下来了,要是因为自己老娘把人家小两口给折腾离婚了,就凭着姜菱那个性子,能搅和得他们家鸡犬不宁。 刘科长强硬地把地上的老太太给拽起来,别人不敢碰她,怕被碰瓷,刘建设是刘老太唯一的儿子,他自是不怕的。 “赶紧跟小姜和小宋道歉。”他把人给拽起来以后,按着刘老太的头给姜菱鞠躬。 刘老太最听宝贝大儿子的话,顾不上在小辈面前丢了面子,她说,“对不起,是我瞎说话,我年纪大了,你别跟我一般计较。” 姜菱侧身躲开了,不管刘老太品行如何,事端也因她而起,姜菱虽然是受害者,毕竟是小辈,她不能接受刘老太的鞠躬。 姜菱态度不是刘科长重点关注的对象,宋观书才是。 见宋观书一直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刘科长忍痛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大团结,这本来是留给他媳妇买花裙子的钱,现在先用着吧。 把人家小两口搅和离婚这件事可大可小,双方中但凡有一个不是省油的灯,那就是个大事。 刘科长想着,赶紧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至于说将来这俩人离不离,是不是因为今天他妈的那两句话而离的婚,以后的事儿就跟他们家没关系了。 周围人自然不会错过被塞进宋观书手里的那张大团结,大家还是第一次看见,原来被骂还能有钱赚。 宋观书约莫了下姜菱的想法,收下了这张大团结,“大娘是无心之失,我回去劝劝她。” 他搂住了姜菱的肩膀,在她手臂轻轻拍了两下,闻声道,“别生气了。” 刘科长连忙点头说道,“我妈她没有恶意。” 宋观书比姜菱高很多,他的手臂搭在姜菱肩膀上,手能够自然垂下碰到她手臂,似是要在外人面前表现亲密,他不轻不重地握住了姜菱的手臂。 他神态自若的同刘建设讲话,“祸从口出,刘哥回家后还是要跟大娘好好说说,不能像现在这样随便说话了,姜菱是好说话的人,将来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得罪了大人物那可就糟了。” 就算宋观书不提醒,刘建设回去之后也得跟他妈好好说道说道,因为她这张嘴又送出去十块钱,回家以后还不知道韩瑞雪要怎么跟他闹呢。 “知道知道。” 刘建设点头哈腰将来看电风扇的邻居们送走,目送姜菱和宋观书回家,他才面沉如水地跟刘老太一起进了西厢房。 看见刘建设塞给宋观书的大团结,孙老头心里边不是滋味,觉得刘科长是欺负他是个老头子,没有儿女撑腰,家里只有个不抗事儿的小孙女。 上次刘老太把洗脚水浇到他头上,才赔了两块钱,这次只是骂了姜菱两句,就赔了她十块钱。 北方夏天的夜里,室外比屋子里凉快,大家吃完晚饭都爱在外边坐着。 回到家以后,就觉得闷热无比。 孙老头无论怎么摇手上的蒲扇,都觉得不够凉快,“还是电风扇舒服。” 方老太觑着老头子的眼色立马说,“我掏钱。” 自从大女婿在东屋的炕上做出那种事以后,这老头子就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 方老太自知理亏,孙老头要啥她给买啥。 孙老头抠门不是因为他不舍得花钱,完全因为那花的是他的钱,如今方老太愿意掏钱,他当然愿意。 孙老头也一把年纪了,他看上方老太绝对不是因为爱情,而是看上了方老头的抚恤金。 就像是刘老太给孙老头洗衣做饭想跟他在一起,难道她是看中了孙老头这个人吗? 不是的,她是看中了孙老头能干活,他还有一套房子,跟他结婚以后,住在这房子里不要钱,孙老头还能帮她照顾刘磊和刘彤。 孙老头多精明的一个人啊,他看出了刘老太的打算。 要说男人算计起来,那是比女人更精明的。 他要是跟刘老太结婚,不仅收不到房租了,家里又多了两张吃饭的嘴。 刘老太没有退休金,也没有能贴补她的儿孙,跟刘老太结婚他吃亏。 方老太就不一样了,人傻钱还多,三个女儿都出嫁了,还不会经常回家吃饭,不管从哪方面考虑,方老太都是个更好的人选。 当然,孙老头死命追求方老太的时候,没有想过她大女婿是个那样的人。 就算是想到了,孙老头也不会拒绝一个身价几千块的老太太。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家里家外全是方老太花钱,就是他孙女的学费和杂费也是方老太来。 “行,咱也买个电风扇享受享受。” 再说,姜菱和宋观书回到家。 原本搭在姜菱肩膀上的手,没有半分黏腻地抽回。让正想着如何不动声色跟他拉开距离的姜菱,感觉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怎么会觉得宋观书在占她便宜呢。 第48章 第 48 章 保证你天天龙精虎猛…… 日化厂上下对于能够拯救厂子危机于水火的新款洗发水寄予厚望。 从生产到面世只花了一周的时间, 主管部门的领导们希望能够拯救日化厂,毕竟日化厂也曾经辉煌过一段时间。 虽说厂子倒闭,主管领导并不负主要责任, 责任全在厂长和书记身上。 曾经辉煌过的厂子在自己做主管领导的时期倒闭了, 和濒临倒闭的厂子在自己做领导的时候扭亏为盈, 自然是后者说起来更好听。 为了拯救日化厂,主管部门的几位领导专事专办, 给联系了国营商场以及供供销社等销售渠道, 至于说能卖出去多少,这就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了, 总不能让商场只卖北城日化厂生产的洗发水, 其他地区生产的洗发水通通下架。 原先在统购统销政策的大背景之下,日化厂只要按照上头给予的指标进行生产, 生产出来的产品会有特定的部门进行回收销售。 当国家不再给予生产指标,日化厂需要按照市场需求进行生产,生产出来的产品也需要厂里自己找市场进行销售。 本来日化厂需要跟国营百货店还有供销社等单位自行谈生意,领导也是考虑到重重实际因素, 想让北城日化厂能够尽快盈利,给予了最大的便利。 让这一批北城日化厂生产的洗发水尽快来到顾客面前,给最醒目的货架展示,剩下的就交给市场来选择了。 洗发水这种东西比不得旁的,推销员在销售香皂洗衣膏等商品时, 可以拿件脏衣服洗一洗给对方展示。 卖洗发水的时候, 总不能让售货员现场表演洗头, 看不见效果,只凭借着香味,顾客很难下单购买。 而且前一阵子日化厂生产的七折洗发水大量流入市场, 不少顾客家里至少还有一两瓶洗发水,谁会在家里还有洗发水的时候再买。 就算售货员吹得天花乱坠,说什么这是新款更好用。 就是比原来好用一百倍,家里真金白银买到的洗发水总不能扔掉,反正新款洗发水跑不掉,等把家里的用完再说吧。 这个新款洗发水还存在个什么问题呢,定价不便宜,比原先的旧版洗发水贵了一块钱。 旧版洗发水是由上级部门来进行定价的,定价时考虑到物美价廉的原则,价格不算贵,与其他厂生产的洗发水价格相仿。 这次新款洗发水由厂领导自行定价,虽然成本没有增加,考虑到这款洗发水更好用了,以及厂里如今面临的债务危机,多方面权衡,决定涨价一元钱。 说实话,这价格不便宜了,快要接近进口洗发水的价格了。 厂里也有人提出价格有点贵,已经花了这么多钱,那为什么不去买进口洗发水呢? 从现在乃至未来三四十年的时间里,顾客潜意识里会觉得外国进口就等于高档等于质量好。 等到四十年之后国力强盛,国民都拥有了足够的自信心,国货品质切实提高,才能不被外国货压一头。 这个时候的顾客还是比较追捧进口商品。 日化厂的各位领导,身上有些高傲在身上,厂里是将进口洗发水和厂里生产的洗发水进行对比,认为自己生产的不输进口货,才定价较高。 他们从来不想目标客户,能买起的顾客为什么不多花一点点钱去买进口洗发水,不管是带出去还是自己用,都更加有面子。 随着厂里紧锣密鼓地忙活新品上市,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中考悄悄地出成绩了。 姜立武是拿到成绩单以后,第一时间来厂里找姜菱报喜。 家里人都不太希望他能继续上学,他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他拿着成绩条来找姜菱,很高兴,“按照往年的分数线,我应该能够去实验中学。” 原本对于姜立武来说,念个中专就工作也挺好,能早点赚钱养活自己。 因着家里那几口子人都不希望他继续念书,反倒是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越不想让他念书,他越要继续上学,他不仅要上高中,他还要上大学。 他也是姜志福和孙一兰的亲儿子,他俩不能不管他。 姜菱真心实意替他高兴,“挺好的,恭喜你。” 大概逆境能让人快速成长,这才半月过去,姜立武成熟了许多。 考完试有两个月的假期,姜立武去家附近的早点摊子做帮工,每天早早起来去帮忙,让他赚个上学的零花钱。 不管什么时候,都饿不死勤劳肯干的人。 财务科的干事们问了姜立武的成绩,都七嘴八舌地夸他听话懂事有出息。 就是家里有孩子的人家,连中考总分是多少都不一定知道。 听了他说的分数就觉得挺高了。 而且也听见姜立武说了,能去北城最好的高中实验中学。 那这孩子是真挺厉害的,自家孩子要是能考上实验中学,那得是敲锣打鼓的庆祝。 姜菱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心肠软了不少,看见他可怜就忍不住想给钱,才从刘建设手里坑来的大团结就被她给了姜立武。 “拿去留着零花。” “三姐,你留着买花裙子穿吧,我不要。”姜立武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要的,“我先走了,还没去跟大姐和二姐报喜呢。” 说话的工夫,这小子一溜烟跑远了。 直到姜立武离开办公室之后,财务科的干事们还在议论他。 “怪不得老人常说,爹妈越是没出息,生出的孩子就越懂事。” 姜志福两口子现在可能还不知道,就因为他俩不让孩子读书,在她同事眼里,这俩人已经跟没出息画上等号了。 下班回家的时候,姜菱还跟宋观书说起这件事。 宋观书说,“如果觉得可怜,就多给他些钱,实验中学有学生宿舍可以住宿,他跟家里关系不好,可以让他住在学生宿舍中。” “小孩子自尊心强,我给他钱,他还不要。”那可是她和宋观书演了半天戏,获得的精神损失费。 往家里走的时候,俩人在路上遇见了失魂落魄的韩红梅。 姜菱猛地想起,她跟隔壁苗嫂子家的爱军也是今年参加中考,就是不知道她考得怎么样。 到家时,院子里的气氛可以用喜气洋洋四个字来形容。 只有刘老太耷拉着脸,脸上表情十分鄙夷。 她向来这样,无人在意。 见到姜菱和宋观书回家,一贯抠搜的孙老头竟然给俩人抓了一把糖。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孙老头红光满面喜气洋洋地说,“吃两块喜糖,沾沾喜气,我们家有件大好事要跟大家分享。” 刘老太冷眼瞧着说,“得了吧,还喜事呢,说出来都不够让人笑话的。” 方老太满脸羞红地站着,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 “你们方婶子她有了。” 姜菱呆滞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孙老头刚才说什么来着? 你们方婶子她有了。 她有什么了。 姜菱视线在两人满是褶子的脸上划过,最后落在方老太的腹部。 她干巴巴地恭喜了一句,“您真是老当益壮。” 孙老头得意地笑了,男人不管到了多少岁,都喜欢被人夸这一方面。 尤其他都这个年纪了,还能叫老伴怀孕,谁听了这件事不得夸他厉害。 “你们小年轻,也得加把劲了,还让我们这些老家伙赶在了前头。” 孙老头的视线在宋观书的腹下扫过,“大爷那儿有秘方,喝了保管有用。” 宋观书面上闪过一丝恼意,孙老头还陷入在自己可真牛的喜悦中,毫不吝啬地将他的“秘方”塞给宋观书,“小宋你拿着,按照这方子抓药,保证你天天龙精虎猛。” 刘老太啐了一口,“呸,老不正经,不要脸。” 孙老头才不管刘老太是怎么想的,他都五十多岁了,还能叫老婆怀孕,就问还有谁有他厉害。 没想到他老孙有一天还能再有自己的儿女,他唯一的儿子去世以后,他还以为自己死了以后,就得让侄子给摔盆了。 他陷入在有后了,和某能力强的双重喜悦之中。 姜菱站在院子里恭喜了孙老头一阵,跟满脸寒霜的宋观书一起回了家。 刚进家门,宋观书就把孙老头给他的秘方扔进灶膛前。 “我不需要这个。”他的声音里带着些郁闷,仔细听还有点委屈。 姜菱心中好笑,似乎男人都很在意这件事。 她敷衍地点点头,“我知道的,你不需要。” 宋观书显然不满意她敷衍的态度,又重复了一遍,“我不需要。” 姜菱哄小孩儿一样,“对对对,你不需要,你最厉害了。” 秘方被他扔进灶坑前,他犹自觉得不解气,又狠狠踩了两脚。 你才不知道。 孙老头老来得子十分激动,请了许多老哥们来家里喝酒。 这些老哥们都震惊了,不是听说他这年纪还能有孩子,而是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来孙老头这个抠门的老东西家里蹭饭。 孙老头家灯一直亮到了晚上十点多,姜菱和宋观书都关灯了,还能感受到外面的灯光。 姜菱躺在炕上感慨,“你说儿子比孙女的年纪还小,这是一件好事吗?” 宋观书平静说道,“二十年以后就知道了。” 二十年之后,孙老头的小儿子二十岁需要成家立业,孙老头和方老太那时候已经七十多岁了。 “好想看看那时候是个啥样啊。”姜菱转身去看宋观书,“那时候这里估计要拆掉盖家属楼,这个小孩手里有两套拆迁房,日子应该也还好。” 宋观书的思绪被她带走,他忍不住去想,那时候他和姜菱还会在一起,在哪个地方做着什么事,这些都不是很重要。 第二天,姜菱刚进办公室,就看见了直直站在她工位旁的姜立武。 姜立武不知道姜菱结婚以后住在哪里,就只能来财务科找她。 宋观书本来把姜菱送到财务科,他要上楼去技术科。 在姜菱办公桌旁边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小孩,他便停下脚步,不急着去上班了。 “呦,怎么来得这么早,现在不应该正是早点摊子忙的时候吗?”姜菱看他神色惴惴,就问,“你被人开除了?” 姜立武这小子猴得很,有些事可以当着姐姐同事的面说,就比如他被家里虐待,明明成绩好,却不许他上学,这些话传出去,能在厂子的范围内坏了赵红云的名声。 “三姐,我有事跟你说。” 但是今天说的这些话,他觉得不太方便叫三姐的同事听见。 姜菱知道了,这小子有话要单独跟她说,她笑着摇了摇头,“孩子大了就是这样,秘密多。” 说完后,姜菱推着他出了办公室,宋观书也跟在两人身后。 同事们则由姜菱离开之前留下的话题,讨论到自家孩子身上。 姜立武只见过宋观书一面,还是在光线不好的夜里,他对宋观书完全没有印象。 所以他心里有点纳闷,他想要跟自己三姐说点不方便被人听到的话,这个男人为什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凑过来。 “三姐,这位是?” 姜立武跟三姐询问这人的身份,是想让他看清自己身份,赶快离开。 姜菱不在意地说,“你三姐夫,没事的,有什么事就直说,不用背着他。” 就算宋观书现在不知道,回家之后,姜菱也会忍不住跟他分享。 她也说不上来,把宋观书当成了什么人,他们同吃同住一同上下班,姜菱在白天听到八卦会在晚上的时候跟宋观书分享,除了穿书这件事,没有不能跟宋观书说的事情。 像是没有睡在一起的夫妻,可是世间夫妻多是同床异梦各怀心思。 更像是无话不谈的闺蜜。 对,就像是闺蜜。 至于说她的闺蜜为什么是宋观书? 姜菱想,可能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没有无话不谈的交到关系很好的闺蜜。 姜菱不管什么事情都跟宋观书一起做,她潜意识里,将宋观书当成了闺蜜。 她跟佟婉月很投缘,可是她们之间不能称上无话不谈,至少有几个跟宋观书的共同秘密,她不能跟佟婉月说。 宋观书如愿从姜菱口中听到了这个三姐夫的称呼,她能这么跟家里人说,是不是证明她已经认可他了? 姜立武赶紧为自己的无礼道歉,“不好意思,三姐夫,第一眼没有认出来你。” 宋观书大方说道,“没关系的,现在知道也不晚,我的办公室在三楼,如果有事来找你三姐,她又不在,你就来三楼找我。” 说实话,姜立武对这三姐夫的第一印象不错。 虽然这个三姐夫的家世不太好,在三个姐夫当中,他是最差的,也是爸妈最不看好的一个。 宋观书长了一张会骗人的脸,他又擅长伪装自己,没有人面对这样一个温和有礼的漂亮青年时会心生恶意。 “有什么事,快说,我俩还得回去上班呢。” “我……昨天跟你和大姐说完我中考的分数之后,我就去二姐的单位找二姐了,你知道的二姐她脾气不好,听到我说四嫂不许我念书,立刻跟领导请了假,回家找四嫂。” 姜立武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四嫂大着肚子,本来就快要生了。” 姜菱皱着眉问,“你二姐动手了吗?” 姜立武摇摇头,“没有动手,就是说被二姐气得肚子疼,然后晚上去了医院。” “我跟着去了医院,早上的时候赵家人要去二姐婆姐和二姐的单位去闹,我听见他们说,不给一百块别想好。” 姜菱问他,“那你爸妈怎么说呢?” “爸妈没有拦着,那就是支持。”姜立武嘲讽地笑了笑,“你也知道,当初二姐结婚,爸妈看二姐夫家家境好,要一百块的彩礼,二姐转头偷了户口本跟二姐夫领证去了,爸妈一分钱彩礼没得着,心里头有气,一直记恨着二姐。” “所以你当初一声不吭的就跟三姐夫领了证,爸那时候想起了二姐,格外的生气,我在家里不止一次听到,他们是想要拿你换高价彩礼。你跟三姐夫结婚也挺好的。” 姜立武一不小心就说得多了,“咱爸妈的想法不难猜,女儿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估计也想跟二姐婆姐多要点钱呢。” “都怪我,我不该跟二姐说,明知道她脾气暴,还跟她说这个。”姜立武不光跟他姜荷说了这事,剩下俩姐姐也都说了。小孩子受了委屈,就想要出去告状,忽略了他二姐的脾气差。 姜立武说的这事,饶是姜菱听了也头疼。 “赵红云真是你爸妈的天选儿媳妇。”一样的性格人品。 对付无赖,就要有无赖的办法,姜菱看了眼四下无人,小声在姜立武耳边说了两句话。 听完以后,姜立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一溜烟跑远了,空气中只留下一句话,“我这就去跟二姐说!” 姜菱转过身,正撞进一双含笑的眸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走吧,回去上班吧,咱又不是为厂里立下功劳的王强同志,哪有资格旷工。” 王强他是真的认为配方就是他研究出来的,厂里和领导给予的所有特权他全都理所应当地接受。 他俨然是技术科的魏明二号,破例被提拔成为副科长,不过魏明靠的是厂长大舅子,王强靠着他的“实力”。 看在配方的份上,就是厂里领导都要给他两分面子,更何况在技术科内部。 第一次得到重视,他颇有些穷人久贫乍富的味道。虽然洗发水的销量还没上去,但他已经张狂的没了边。 姜菱虽然不在技术科,但有个能把这件事当作笑话讲给她听的宋观书,王强的光辉事迹,姜菱一字不落地全都听说过了。 宋观书低低地应了一声,姜菱很不喜欢抢了他功劳的王强,只有两人的时候,总是喜欢明嘲暗讽,他听了却觉得十分舒心。 这能说明,在姜菱心中,他并非无关紧要地存在。 抬手看了眼时间,宋观书说,“回去吧,快迟到了。” 姜菱没用宋观书把他送到财务科的办公室,两人在楼梯口分开前,她还听见宋观书夸她足智多谋。 明明挺好的一个词,在这个语境之下,就觉得不像是在夸人。 姜菱客气说道,“哪有哪有,跟您比还是差远了。” 跟宋观书相比,她都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姜菱她跟姜立武同学都说了什么呢,她告诉姜立武,让姜荷装流产。 都是女的,就兴你肚子痛装早产,还不让人家肚子疼装流产。 什么?你说从前也没听说姜荷有孕,怎么就能突然流产,莫不是装的。 我们家满三月之前一直没敢告诉亲戚朋友,就怕影响到来之不易的宝贝蛋。 谁都知道姜荷跟对象结婚好几年,一直没有孩子,盼了好几年的孩子,就因为赵家过来闹事,推搡间给孩子给弄没了。 赔钱,必须赔钱! 赵红云说是难受住院,毕竟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好地。姜荷的孩子却是没了,两相比较还是她更加可怜。 姜菱闲下来的时候还想着要不找机会去看眼姜荷,她现在应该已经“流产”了,作为妹妹应该去看望病人。 下班的时候,她就忘记了这件事。 她跟宋观书去菜市场买完菜回家,院子里全是人,特别乱。 宋观书将自行车骑到门口时就停下了,姜菱立刻从后座上跳下来。 对门有好几个人进进出出,像是在搬家。 搬东西的人里还有菊香男人苗老三,正在把东厢房的东西往前院刘科长家里搬。 姜菱和宋观书互相对视一眼。 宋观书把自行车停在紧靠自家门口的位置,姜菱找人求证。 她也不管搭话那人她认不认识,上去就问,“同志,这是干啥呀,看着像是搬家。” 这男同志被漂亮的女同志搭讪,唰地脸红了,他不知道怎样跟女同志聊天,哼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宋观书打开家门,将刚在市场买的菜放进厨房,转头就看见这一幕,他瞬间脸黑如锅底。 正要过去,路过的苗老三在这小伙子头上拍了一巴掌,“没出息,赶紧去搬,别在这拖拖拉拉。” 苗老三刚才听见姜菱的问题了,不用姜菱再问,他干脆且直接地说道,“刘家大娘要搬去跟刘科长一起住,我们保卫科过来帮帮忙。” 刘建设是保卫科的科长,他们作为下属帮忙很正常。 姜菱想不通的是,这人怎么突然要搬走了,难道是因为孙老头和方老太连孩子都有了,发现拆散无望之后,刘老太决定离开这个伤心地? 真实情况当然不止苗老三透露出来的,只是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当众议论上司的八卦。 苗老三目光闪了闪,“你嫂子一个人在家做饭没意思,你去陪她聊聊天。” 姜菱当即心领神会,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我去陪嫂子。” 她转头跟宋观书眨眨眼睛,“我出去唠会嗑,很快回来。” 宋观书抓住苗老三话语中菊香一人在家这个关键词,他只说,“早些回来吃饭。” 姜菱说是快去快回,就果真没有食言,宋观书才把完成用到的菜备好,姜菱就兴致勃勃地回家了。 外面人多眼杂,怕叫院子里的人听见,姜菱推着宋观书进了里屋。 她声音很小,宋观书便理所当然地凑很近,姜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跟你讲,下午的时候,刘磊推了方老太一把,方老头气坏了,方老太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呢,他每个月十块钱的租金都不要了,要把刘老太祖孙三人赶出去,刘建设怎么求情都没用。” 姜菱跟他说这件事的时候,想起了菊香描述孙老头暴打刘磊的场景:左右开弓,他那小脸跟猪头似的。 两个人凑得极近,近到宋观书能看清楚姜菱脸上的细小绒毛,不知道吹一下,会不会动。 “不能让儿子老娘露宿街头,他没办法只能将人接回家里。” “韩瑞雪会同意吗?” 姜菱讨论得很激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某人一直盯着她张张合合的樱粉唇瓣。 “她怎么可能同意,之前住在俩地方,刘建设每次来看那婆孙三人,回家都得跟她干仗,现在直接把人带回家里,他们家应该有地闹了。” 姜菱道,“再说了,他家应该没地方住吧。” 刘建设家没有厢房,只有一间正房,刘建设和韩瑞雪住在东屋,韩家两姐弟住在西屋。 现在家里又多了三人,也不知道打算怎么住。 姜菱和宋观书晚上吃完饭不太喜欢出来纳凉,今天不同,饭后姜菱拉着宋观书一起遛弯,美其名曰锻炼身体。 晚上出来遛弯的人不少,很容易遇见熟人。 熟人相遇,最新鲜的话题就是刘建设一家了。 姜菱小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邻居方才从刘家后门进过时,特意扒窗看了一眼。 “韩家姐弟三人睡一屋,刘科长和他妈还有俩孩子睡一屋。” 别说,这还真是非常合理。 姓韩的住一起,姓刘的住一起。 “这两口子分房睡,要影响感情吧。” 那人笑道,“要是他俩这几天还睡在一起,那才是真的影响感情,搞不好得离婚。” 这倒也是,刘建设没有跟韩瑞雪商量过,就把刘老太和刘磊刘彤接回家里。韩瑞雪跟刘老太和刘磊刘彤是死敌,她估计要气死了。 刘老太祖孙三人搬离西厢房,收益最大的其实是姜菱和宋观书。 从前住在一个院子的时候,这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跳出来恶心你一下,现在换成前后院,距离变远了,韩家姐弟三人或成最大受害方。 夏天天黑得晚,两人吃完饭又在街上遛了一圈,外面的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西厢房已经被搬空了,孙老头责令刘老太今天就搬出去。 孙老头和方老太坐在院里纳凉,一旁的井台边上还放着个收音机,应该是才买的,从前没从正房里听见过收音机的声音。 不过姜菱也拿不准收音机到底是什么时候买的,按理说方老头才买了收音机,应该会跟周围人显摆。 收音机正在放歌,大概是给孕妇方老太胎教。 收音机外放的音乐声很大,都盖住了院里人交谈的声音。 走近才听见,不知道方老太的哪个女儿,正劝她妈拿掉孩子。 “这孩子比我家小宝的年龄都小,等他成年,你都快八十岁了,怎么给他操持婚事,怎么给他照顾孩子。” 五十多岁的妈突然怀孕要生孩子,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方家三姐妹也担心,老妈万一真生出来个儿子,家里的钱和房子她们姐三个一分钱都捞不着。 “您也生过孩子,应该知道,生孩子就跟过鬼门关似的,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要是有个万一,你让我们姐三个可怎么办啊。” 方老太的确有过这个担心,可她这辈子生了三个闺女,一直没儿子,永远低别人一头。 可是,万一这次就能生出个儿子呢。 姜菱和宋观书没有在外听太长时间,只听到这里就回了家。 北城日化厂的洗发水自从面世以来,销量算不得好,但也称不上不好。 跟厂领导想象中,一经问世,便迎来抢购潮、供不应求的场景相距甚远。 这可是北城日化厂投入了全部精力的大项目,就等着靠新款洗发水翻盘。 原本的热销产品,梅花香皂的生产都被排到了后头。 北城销量不好,厂领导考虑销往其他地区。 丁厂长去找主管领导魏主任申请,能否再提供一些便利,销往其他地区试一试。 “正好你来了,省得我让人去找你。”魏主任递给他一个浅绿色的圆瓶,他先看了眼下面的生产厂家,没有听过的海城小厂。 “这是如今市面上非常火的一款洗发水。” 丁厂长以为魏主任是让他了解精品,他先打开瓶子闻了闻, “这跟我们的丝润洗发水香味一样嘛。”他自信满满地说,“肯定是仿我们的。” “人家的洗发水比你们更早面世!”洗发水被魏主任摔到丁厂长身上,让他仔细去看生产日期。 丁厂长看到瓶底下的铅字。 确实,比他们的还要早六天。 丁厂长一下子慌了神,难道他们厂洗发水的配方泄露了? 是谁做的?这个配方只有他、书记、技术科的科长,还有研发者王强知道全部。 是他们厂的洗发水配方被泄露出去了,还是有其他的可能性? 丁厂长立刻回去查,为了不引起骚乱,只是厂里的几个高层知道这件事。 偷偷摸摸报了警,去查这些人的社会关系,查通话记录。 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查王强在二十多天前,曾经联系往海城寄过信件,那是在他将研制出洗发水告诉厂里领导之前四天的事情。 当所有证据摆在王强的办公桌上时,他整个人都傻了。 他大喊着冤枉,“不是我,我没有,我怎么会泄露厂里机密!” 事实胜于雄辩,丁厂长愤怒地将记录信件往来记录摔在他面前,“那个时候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配方,就连我们这几个厂领导都不知道,不是你还能是谁!” 说实话,查到是王强的时候,丁厂长虽然愤怒,但也松了一口气,只要跟他没关系就行,当时听魏主任说洗发水的配方泄密的时候,他差点以为是有人要害他。 王强脸色苍白地看着邮局的信件记录,那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那个时候,当然不止他一个人知道全部配方,甚至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全部配方。 知道配方的人只有宋观书! 王强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宋观书,他正温和地笑望向他。 第49章 第 49 章 唇瓣在她的莹白小巧的耳…… 海城小厂生产的洗发水并未进入北城, 更无从谈起对北城日化厂洗发水销量造成冲击。 只是如今新款洗发水销量惨淡,并未解决厂里的燃眉之急。 北城日化厂洗发水销量不好,跟配方泄露无关。 可是厂里急需有人来背锅, 这时候, 王强就成为最好的人选。 刚好这人还在不久之前被提拔成为副科长, 职位不算太低,有资格背锅。 王强还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脑中只在思索一件事。 是承认自己是小偷偷了宋观书的配方, 把泄露配方的罪过按到他头上。 还是说宁可被厂里处分调查,也不能承认自己偷盗了同事研究的配方。 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无论怎样选择, 对他来说都不好受,这就只看哪一种选择对他的伤害更小了。 想了想, 还是承认自己是小偷,偷了配方的罪名更轻,毕竟这只是道德程度的污点。 泄露厂里配方,重则是要入狱的。 宋观书能够猜到王强的想法, 猜到他会选择怎么做,这个人大脑简单,以为承认是他偷了配方,泄露配方的问题就与他无关。 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王强可以承认他偷了配方,却没有人会相信他。 王强涨红着脸, “不是的, 不是我, 其实这个洗发水的配方是小宋研究出来的,是我冒领了他的功劳。” 他指着领导带来的信件记录,“这上面显示的海城寄信的时间,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洗发水配方,那个时候只有宋观书知道。是他,都是他,都是他泄露厂里的配方,有罪的也全是他,真的不是我,我只是想要得到厂领导的重视。” 他不断给自己的行为找冠冕堂皇的借口,“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没有坏心的,我看到厂子即将面临着倒闭的困境,我想要拯救厂子,我太想帮厂里解决问题了。” “我厂里的老人了,在厂里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可能做伤害厂子利益的事情。” 其实曾经技术科的干事们都曾经怀疑过,洗发水是否是王强独自研制出来的,毕竟他这个人有多大的本事,同事们都有目共睹,这洗发水完全不像他的水平能研究出来的东西。 可他太过理所应当地享受着洗发水给他带来的一切,名声、金钱、官位 洗发水也的确不错,似乎能够解决厂里的困境,那么是谁研制的这款洗发水并不重要,只要这洗发水能够解决厂里的燃眉之急。 同理,厂领导们现在也并不在意是谁泄露的配方,厂子需要一个能够背锅的人,既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王强,那么就是他了。 至于说真相是什么?那不重要。 只有孩童才会刨根问底追求正确答案,成年人不看对错只看结果。 既然你享受到了洗发水研发者带来的好处,就应该承担弊端。 总不能所有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得去了吧。 宋观书无辜地说,“我不知道王科长为何要说是我研制的洗发水,是想要把泄漏配方的罪过扣到我的头上吗?我没有理由把自己研制的洗发水以王科长的名义,将配方寄给其他的日化厂,泄露配方的目的是收钱,可我留了其他人的名字,钱到了其他人的手上,我从中又获得了什么呢?” 技术科还有厂里的一些领导听见王强说他偷了宋观书的配方,大家都有点相信。 毕竟宋观书是大学生,他进厂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建设性的成果,但要说这配方是宋观书研制出来的,就比王强这个酒囊饭袋研制出来的更让人觉得合理。 可是正如宋观书所说,如果他想要卖配方又为何要署王强的名字呢,这不合理。 王强曾经不择手段成为新型洗发水的研发者,如今他却拼了命地甩掉这一称号。 厂里保卫科把他带走了,在厂领导商量出他的处罚结果之前,他要一直待在厂里。 就在一栋楼里办公,在下班之前,姜菱也听说了这件事,老唐从水房回来跟大家说了这件事。 现在外面全在议论他,当初王强被抬得有多高,现在就摔得有多惨。 他从厂里的科技新星,成为泄露了厂子机密的罪人。 “搞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要是想要赚外快,大可以将研制的配方卖给外头的厂子,到此为止了。不把配方两头卖,他也能赚了个盆满钵满,外面的厂子应该给了他不少钱。” “还是贪心闹的,既想要钱,还想要功成名就,靠着配方升职当领导。” 老唐又说:“何止啊,这人真是道德败坏,眼瞅着自己要完蛋,还想要拉姜菱你们家宋观书下马。” “这是怎么说的?”这件事跟宋观书有关,姜菱一直默默吃瓜,不发表任何的意见。但是老唐叫了她,她就必须表现得很正常。 老唐说,“我听人事科老李说,王强说他那配方是偷了小宋的,是小宋诬陷他。” 姜菱表现得很着急,“这人不要太离谱,怎么可能是宋观书,宋观书真是老实人,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老唐让她别急,“我还没说完呢,你看你这性子也太急了,领导们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任他蒙骗,证据确凿、铁证如山,就是他想把屎盆子往你家小宋头上扣都不能。” “领导英明。”姜菱配合地骂了两句王强,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枉。 姜菱虽然表现得很义愤填膺,她了解宋观书,结合他前一段时间变得有钱了,以及陈向阳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段时间。 王强他可能真的不是死之前想要拉一个垫背的,他是真的没有泄露配方。 不过就算不是他泄露的配方,他也算不得有多无辜,谁让他好好地任不当,非要当小偷呢。 姜菱不同情王强,心里有点恼火,宋观书明明早有应对之策,当天回家却表现得十分低落沮丧。 她还傻傻地心疼他,觉得他可怜,合着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下班之后,看见宋观书,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还不能让同事们看出什么异常,等只有两人的时候,姜菱坐在自行车后座不像往常一样扶着他的腰,而是把着自行车的后座。 这时候正在骑自行车的宋观书还没有察觉到异样,回家之后姜菱对他十分冷淡,跟往常大不相同。 宋观书最受不了姜菱这种冷淡的态度,仿佛他们下一秒会是陌生人一般。 饭桌上,他放下筷子,率先开口问。 “你不开心?为什么?”宋观书凝眸认真问道。 他还有脸问。 姜菱瞪他,“王强那事,是你干的呗!” 宋观书目光闪了闪,所以姜菱不开心,是因为这件事。 是觉得他手段下作吗?可是他曾经问过她,姜菱说过不讨厌。 所以是要厌弃他了吗? 宋观书微微低下头,承认了。 姜菱本来就不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早就猜到了是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王强想要做什么,或者是你早有应对的方法?” 宋观书不回答,又低下了头。 姜菱要气死了,她又问,“你既然有了应对的方法,又怎么会因为配方被盗,表现得那么可怜,我还想要带你去找领导把事情说清楚,你根本不需要。” 她还真心实意的同情他,她怎么那么傻,宋观书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可能吃了个哑巴亏。 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中了什么邪,竟然会理智全无。 宋观书敏锐抓到了关键词,他一下子抬起头露出漂亮的五官眉眼,姜菱不是因为手段下作而气愤。 他微微侧过头,露出他生得更好看的左半张脸,眼波流转,他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姜菱,“那段时间我太累,精神压力很大,虽然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却没想过王强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来,我们共事多年,还是有几分感情在的,他却为了利益,抢占了我花费许多时间和金钱研制的配方,还说出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姜菱又不可避免地心软了,不管多么强悍,他也是人,是人就会伤心难过,那日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王强盗窃了他的配方,他是受害者,不能因为他及时发现挽回损失,就觉得他骗了她。 宋观书轻声说,“你不喜欢,我以后会尽量控制自己。” 姜菱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行了,先吃饭吧。” 他低低嗯了一声说好,却悄悄地扬起唇角。 墙上挂历上个月的这一天画了个勾,宋观书将水壶里的热水倒进热水袋里,灌好的热水袋塞进姜菱的被窝里。 姜菱这段时间已经很少吃冰棍了,只是偶尔喝点冰镇汽水,事关自己的身体,她很重视。 她前两个月月经时间不准,因为好生调养的缘故,这个月准时来了。 只有那一次肚子疼,后面来的月经她再也没有疼过。 每次特殊时候,宋观书都会给灌热水。 夏天不动都要出一身汗,她不愿意抱着个热水袋睡觉。 “好热的。” 小腹和腰会有酸胀感,跟肚子痛时两种感受。 宋观书没说什么,“哦好。”只是声音中掺杂着些许落寞。 姜菱莫名其妙有一种飞黄腾达之后抛弃糟糠之妻的负罪感,尤其是宋观书没有强迫她抱着热水袋睡觉,而是没有怨言地将热水袋里的水倒进盆里,喊姜菱起来泡脚。 姜菱那见鬼的负罪感越来越强烈。 不过起来泡脚倒不是出于负罪感,而是她本身就不抵触泡脚。 姜菱有原则,没道德。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也都不会逼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 宋观书视线落在水中白皙如玉的双脚上,只一瞬,便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姜菱猜测是陈向阳替宋观书去联系的厂家,结合他消失了一段时间,又突然变得有钱,姜菱才会有此猜测。 宋观书应当给了陈向阳一笔可观的劳务费,这人摆摊也不积极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经常晚上过来蹭饭。 更过分的是,他还带过来三只玻璃杯,其中有一只玻璃杯上用黑色水笔画了个丑陋的太阳,以代表这是他的杯子。 姜菱看见他带了三只玻璃杯过来,还说他太过破费,等看见他指着带着标记的水杯,说那是他的杯子时,姜菱就只剩下了无语。 姜菱和宋观书在家各有喝水的搪瓷杯,陈向阳每次来都是用饭碗喝水喝酒喝饮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给自己安排了个专属的水杯。 三个杯子被放在桌子上,陈向阳怎么看怎么不满意,他摸着下巴说,“明天我去找块木头打个托盘放水杯,应该就好看多了。” 姜菱点点头,“对啊,更像是一家三口了。” 宋观书的眉毛刚拧起来,就听见姜菱说,“爸爸妈妈带着个大儿子。” 眉毛松开,只是在看到陈向阳时,眼里就只剩下了嫌弃。 感受到宋观书嫌弃的目光,陈向阳很受伤,想他也是个风华正茂的大小伙子,何至于被嫌弃成这个样子。 姜菱知道陈向阳和宋观书暗中有勾当,但她没问过陈向阳,问了他又不可能说。 陈向阳每次来都要带东西,有时候很贵,有时候便宜。 姜菱每次看见都要忍不住多嘴,“不用这么破费,我们俩原本也要吃饭,你过来无非是加双筷子加碗饭的事儿,你赚钱不容易,我知道你现在手里有钱,但是也不能没有规划地花,你要是没处花,你回家给你爸妈送一点钱。” 姜菱还记得原著中,陈向阳曾经跟谢朗说过,从家里跑出来以后,总想着偷偷回家看一眼,要么是手上没钱,要么是没有时间。拖啊拖,死在了给谢朗当线人的时候,也一直没能回家去看一眼。 陈向阳脸上笑容毫无阴霾,“我回去了的,前一阵子偷偷回了老家,还给我妈爸爷奶都买了礼物。”不过他没敢待太久,趁着夜色摸黑回去,天没亮又偷偷离开了家。 难道说他前段时间消失,不是给宋观书办事,是回老家了吗? “你家里人身体还好?” “本来还有点不好,看见我就全好了。” 不知道陈向阳会来,两人晚饭比较简单,夏天吃什么都没胃口,桌上一盘卤菜,一盘拍黄瓜,因着陈向阳来了,额外还炸了一盘花生。 看见油炸花生米,陈向阳的眼睛亮了,他从包里掏出了一瓶啤酒,“知道你们不喝,我就带了一瓶。” 喝啤酒用不着杯子,对瓶吹就行。 有陈向阳这个碎嘴子在,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 吃完饭,他没有多留,趁着天没有暗,就要回家。 姜菱和宋观书把他送到门口,陈向阳看见孙敏个小姑娘端着盆衣服出门,没忍住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 陈向阳经常来姜菱家吃饭串门,进进出出的,孙敏也认得他了,虽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 孙敏跟姜菱和宋观书打过招呼后,才回答他的问题,“去河边洗衣服。” 钢铁厂附近有一条西河,是北城母亲河朝龙河的支流,西河河水澄澈,附近许多主妇都愿意去西河洗洗涮涮,还有小孩子在河里洗澡游泳。 从前孙家爷孙二人的衣服全是孙敏这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去洗,方老太跟孙老头结婚以后,方老太洗了一阵子一家三口的衣服。 最近,这不是方老太怀了身子,孙老头怕累着方老太,家里家外的活又全都堆到了孙敏身上。 孙敏白天要上学,没时间洗衣服,就得吃完饭以后再去河边洗衣服。 “你一个人?还是有人做伴?”陈向阳看她一个小女孩出门不安全,于是问道。 孙敏扎了两个小辫子,没有母亲在身边她看着有些邋遢,不过这也很正常,整天做家务,身上难免会蹭上灰尘。 “我一个人。”她的小活泼要么在家里写作业,要么在家玩,没有人需要做家务。“不过河边还有很多婶子大娘在洗衣服,很安全。” 陈向阳沉默一瞬说,“我送你过去吧。” 姜菱总不能让陈向阳单独跟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去河边,陈向阳不会对孙敏做什么事,但毕竟孤男寡女,将来要是传出什么来,那就麻烦了。 陈向阳是个好人,就是没啥心眼子,只知道帮别人,也不知道应该先保护好自己。 姜菱拉了拉宋观书的衣服,“我们还没去过河边呢,晚上在家没意思,咱们也去河边散散心。” 陈向阳想不到姜菱是为了他才要去河边,他兴致勃勃地说,“你们没去过河里抓鱼吧。” 他像是回到了自己家,在厨房里翻出了一块饼,装在空着的罐头瓶里,“走。” 孙敏在前面带路,姜菱三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走到河边时,一小块饼已经被陈向阳捏成了渣。 河边还有零星几个人在洗衣服,宋观书和姜菱从前都是在家里用自来水洗衣服。 自来水是要花钱的,而且水盆的空间有限,不够经验老到的家庭主妇施展,宽敞且不收费的河边才是主妇们最爱的洗衣场所。 白天,尤其是中午的时候,太阳太大,主妇们会选择在四五点钟太阳将要落山,天还没暗下来的时候来河边洗衣服。 现在已经快要七点钟,天快要黑了,河边洗衣服看不清楚污渍,所以主妇们大多数回了家。 女人家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洗澡,河里洗澡的都是男人和孩子,光着上半身,只穿着短裤。 姜菱和宋观书都穿着拖鞋不怕湿,陈向阳还以为这两口子也能下河里陪他一起玩。 河水不高,只刚到他的膝盖,他站在河水中招呼姜菱和宋观书下来玩,结果没人搭理他。 宋观书搬了块青石板,把外套脱下垫在石板上,让姜菱坐在上面。 他还记得,姜菱这几天快要来月经了,畏凉。 陈向阳站在河水中,看着这两人的互动,他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怪不得人家能有媳妇呢。 姜菱和宋观书都不搭理他,陈向阳的热情丝毫不减,他反倒跟在河里洗澡的陌生人玩到了一起,彼此比赛在河里游泳。 看孙敏孤零零洗衣服有些可怜,姜菱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问她今年多大了,在读几年级,在学校的成绩怎么样,哪一科的成绩最好。 只通过聊天,就让这小丫头放松下来,她手上的动作不停,还能问上两句姜菱厂里的事情。 姜菱扫到她正在洗的女性大码内裤,她不可置信问道,“方大娘的裤衩子也要你洗?” 孙敏脸上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她的五官立体,小小年纪就透出一股子英气, 姜菱扶住了一旁宋观书的腿,感觉自己快要晕倒了,这种帮怀着孕的继奶奶洗裤衩的事儿,属实不在她现有的认知内。 感受到姜菱的小手抚上了他的大腿,宋观书愣了愣,然后超不经意的腰部发力绷起腿部肌肉。 孙敏还在一旁,姜菱不能在她面前跟宋观书吐槽孙老头和方老太。 陈向阳在河里游了几圈,抓到了几条小鱼装在罐头瓶里。 孙敏要洗的衣服不多,姜菱眼看她只剩下一件衣服,站在岸边喊陈向阳回来。 听见姜菱叫,他才浑身湿漉漉地上了岸。 像是一只刚洗完澡的狗子,上岸的第一件事是把身上的水渍甩走。 陈向阳乐呵呵地给姜菱看他刚抓到罐头瓶里的小鱼,没能及时靠吐槽来宣泄心中的郁气,姜菱有点蔫巴。 不过看着这些小鱼在玻璃瓶里游来游去,又觉得很有趣。 回去的时候,前院刘科长家里正在吵架。 算不上吵架,是刘老太单方面在骂韩红梅,说她又懒又馋学习成绩还差,不如去做鸡…… 中考成绩出来了,韩红梅成绩不好,高中技校都没得上。 韩青竹的成绩倒是不错,考上了师范类中专。 韩瑞雪不舍得让妹妹小小年纪不读书,她考虑让韩红梅复读一年,或者是掏点钱走关系,让她去读技校。 刘老太早就对韩家姐弟三个不干活,这家里只有他儿子做家务不满。 偷听到韩瑞雪和刘科长两口子背地里聊天,听到还要给这个拖油瓶花钱,那是相当的不满。 找到机会,就要发作出来。 姜菱三人站在门口不回家,孙敏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端着衣服回家了。 姜菱宋观书和陈向阳三人就站在刘家门口,光明正大听墙角。 韩红梅虽然不是省油的灯,但刘老太毕竟是她姐的婆婆,她跟弟弟韩青竹现在还得靠姐姐姐夫养活。 刘老太骂她的时候,她虽然生气,却没有骂回去。 韩瑞雪最护短了,父母去世,弟弟妹妹就是她的命根子,她哪能允许这个老虔婆骂她妹妹。 韩瑞雪也加入了战场,刘科长根本不敢拦她,上次私自把他妈和刘磊刘彤带回家,惹了韩瑞雪不快,他至今没能把人给哄好,要是再敢拦,怕不是要火上浇油了。 刘老太对这个儿媳妇多有不满,除了让她儿子在家做家务,她结婚这几年,带着弟弟妹妹吃用都是他儿子赚的钱,却没有给他儿子生下一儿半女。 韩瑞雪生得好,相较于她,前头的儿媳妇李君就长得太过普通,虽然看不上韩瑞雪,但想着她跟自家儿子生出来的孙子肯定好看,看在未来孙子的份上,她不愿意但也没说什么。 只是这么多年,她的漂亮孙子一直没来,方老太和孙老头这两个老棺材瓤子才结婚几个月,就捣鼓出来了孩子。 两相对比之下,她现在怀疑韩瑞雪不能生。 刘老太在跟韩瑞雪吵架的时候,就用上了不能下蛋的母鸡来称呼对方。 韩瑞雪听见这个称呼,差点气炸了。 一旁的刘建设赶紧拦住他妈,“您消停一点吧,这个月拢共没几天,你看看您折腾出多少事儿了。” 刘建设本以为呵斥刘老太能让韩瑞雪消气,他太小瞧女人了。 韩瑞雪指着鼻子骂刘建设,“我问你,是我不能怀吗,是我的问题吗?” 刘科长被骂得讷讷不言。 刘老太被这俩人的态度给整懵了,难道不是韩瑞雪的问题,是她儿子的问题? 那也不对啊,他儿子跟李君生了俩孩子,不可能是他不能生。 难道是这两年才有的问题?因为他的男性功能出了问题,所以他在韩瑞雪伏低做小? 但是她没听说他受过伤,如果是那种位置受了伤,她应该能听过。 刘老太不信,“我儿子心疼你,你不能什么锅都往我儿子头上扣。” “难道你儿子没有告诉过你吗,我曾经怀过个孩子,被你的宝贝孙子推了一把,孩子就没了。”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还带上了些哽咽。 哦豁! 站在门外听墙角的三个人面面相觑,陈向阳眼里冒光,跟姜菱刚搬到这里住时一样的眼神。 再听下去就没啥实质性的内容了,无非是刘建设说,“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件事吗?” 然后韩瑞雪和刘建设吵了起来。 三人蹑手蹑脚地回了家,轻轻打开房门。 “们家邻居还真是非常……热闹,比我们村里还热闹。”陈向阳还有不懂的,他问,“但是为什么说那老太太的孙子推了儿媳妇,导致孩子没了,那个男孩为什么要推自己的母亲?” “笨,因为不是他的亲妈,是继母。” 这样的话,逻辑就能通了。 听到说刘磊推孕妇,姜菱又想起个事儿,“你知道吗,前院那家的老太太本来带着孙子在我们家对门住。” “就说呢,原来每次来的时候,你们家对面都亮着灯,我刚还想说,怎么就没人了。” 陈向阳问,“那她为什么搬走了。” “因为老太太的大孙子推了房东孙老头怀孕的妻子,孙老头冲冠一怒为红颜,宁可不赚钱,也要把这一家子赶出去。” “不对啊,你们家的房东,年纪好像挺大了,刚才那个女孩是他们家的孙女,他连孙女都有了,他媳妇还能怀孕!” 陈向阳的世界观正在持续受到冲击,信息量太大,“我可能要喝点酒缓一缓。” 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姜菱催他赶紧回家。 陈向阳是个热爱八卦的人,他现在不想回家,就想要坐在这里跟姜菱唠。 为了能多聊一点,留给他消化的时间不多了,他坐起身,“你是说,那个小孩故意把孕妇推倒吗,从前推了她继母,前两天推了你们房东的老婆。” “一次有可能是偶然,这都第二次了,我认为是故意的。” 陈向阳很难想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坏的小孩,“他跟房东有仇吗?” 姜菱摸着下巴说,“他奶奶想跟房东结婚,但是没成功,这算吗?” 这些内容给陈向阳弄得一愣一愣的,这怎么又加上了中老年人的三角恋。 眼看这俩人越聊越起劲,宋观书看了眼手表催促,“七点半了,明天再聊吧,要赶不上末班公交车了。” “对哦,我得回家了,我明天再来,咱明天再聊。” 姜菱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毛巾递给陈向阳,是她上次买但是还没有用过的。 “你先擦擦,这条毛巾我们都没有用过,你用完以后带回家就成。”被用过的东西,她和宋观书都不能再用了。 他浑身都是湿的,擦不擦都一样,陈向阳囫囵个地用毛巾从上到下擦了一把,他拿起宋观书放在桌上的笔,在毛巾的一角上画了个太阳,顺手挂在了院子里的晾衣绳上,冲着屋里说, “先在外面晾着,记得帮我收回家里,我下次来再用。” 还不等姜菱开口,这人已经跑远了。 姜菱脸上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宋观书就说,“我明天顺手收回家里放起来。” 倒不是为了收毛巾,她说,“我有种感觉,陈向阳要把家搬进咱家里。” 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宋观书非常坚定地说,“绝对不可能!” 从那天晚上之后,前院的刘家消停了一段时间,没有传出刘老太骂韩家姐弟三人的声音。 在家的邻居们也隐约听到了当天的争吵内容,都在背后议论这件事。 姜菱以为那天晚上的事情就那样结束了,直到七月的最后一天,韩红梅双眼含泪地来找她借钱,更准确来说她是来找宋观书借钱的。 宋观书对待外人是非常的温和有礼,他笑眯眯地说,“抱歉,我没有钱。” 韩红梅: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好意思说自己没钱,她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面子恶毒男人。 韩红梅没有强求,低头说了声打扰,便匆匆离开。 第二天晚上,彻底闹了起来。 原因是隔壁的苗爱军和韩红梅到了晚上没有回家吃饭,家里人原本没当回事,直到在家里翻到了一封留下的信,交代他们两人结伴去南方赚钱去了。 这俩人不光自己走了,还把家里的钱给拿走了,一共揣上了二百多块的巨款离家出走。 这可把隔壁的苗大嫂给气得够呛,她觉得是韩红梅拐带了她的好儿子,韩瑞雪认为是苗爱军骗了她妹妹。 这俩人,一个是亲妈,一个是长姐如母,打得不可开交。 刘老太跟韩瑞雪这个儿媳妇一言不合,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了,这次竟然会帮着韩瑞雪。 看了场热闹的打架。 姜菱回家以后,就要把宋观书放在她这里的钱还回去。 让她保管,万一丢了,她得承担很大的责任。 姜菱去柜子后的耗子洞里翻她藏的饭盒,“这钱还是你自己保管。”藏哪儿都成,只要别让她管。 宋观书原本蹲在她身后,看她神神秘秘地想做什么。 结果就听见这句似乎要与他分割清楚的话,伸出手臂,按住了姜菱正在掏钱的手。 身子前倾时,唇瓣在她的莹白小巧的耳垂旁轻轻划过。 第50章 第 50 章 她别是碰到了某个不该碰…… 像是尾巴着火一般, 姜菱下意识起身,然而宋观书此刻处于半环抱她的状态,她没能成功站起来, 反而带着身后的宋观书一起摔在了地上。 她不算是摔在地上, 准确来说是摔在了宋观书的怀里。 宋观书给她做人都垫子, 这不是第一次。 不过上次的时候,发生在冬天, 两人都穿着大厚棉袄。 此刻两人身上只穿着夏天的单薄睡衣, 姜菱能清晰感受到身下人坚硬的肌肉筋骨。 这真是个非常糟糕的状态。 姜菱急于逃脱,她想要撑着手肘爬起来。 忙中出错, 手肘撑在了宋观书的身上。 她的后脑勺不长眼睛, 不知道压在了哪里,只感受到肌肉而非地面的触感, 听到宋观书轻微的吸气声。 宋观书是个很能忍痛的人,她别是碰到了某个不该碰的部位吧。 热气从脖颈烧到脸上,大脑跟浆糊似的。 姜菱急着收回手肘,然后她又重重地摔在了宋观书的身上。 后面传来了闷哼声, 她赶紧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赶紧爬起来。” “没事,没有摔疼吧。” 宋观书右手规矩有礼地扶住了姜菱的后背, 轻轻推着她站起身。 姜菱虽然站起来了, 但是 她简直无颜面对宋观书, 她把地上坐着的人拉起来,“你没事吧?” “没有被压坏吧?”姜菱心虚得很,视线到处看, 就是不敢看关键部位。 虽然似乎不是那个触感,但是他的反应又好像是。 宋观书眸子微缩,他立刻意识倒是姜菱误会了,如果是其他方面,如果能让她更加愧疚怜惜,他乐于见到。 事关尊严,必须澄清。 “我没事。你胳膊没用力,压到了我的小腹,不疼。”他笑道,“不怪你,都怪我不小心。” 宋观书抬手摸了摸薄唇,因他提醒,姜菱想起了刚才不小心的触碰,一瞬间燥热从耳垂蔓延至全身。 姜菱忍住伸手去摸刚才被宋观书碰到的耳垂,她故作镇定道,“没摔疼就好。” 仿佛她刚才只是在关心他有没有摔疼,没有旁的意思。 “晚上还是有一点热。”姜菱转身打开了电风扇,意图利用科技降温,将两人中间的尴尬气氛吹散。 宋观书的视线好,在姜菱侧过身时,没有错过她那红得滴血的耳垂。 这下也没办法把钱还给宋观书,让他自己管钱了,姜菱现在完全没有了那个心情,等下次再找机会吧。 许是厂领导早已对厂子没有了信心,都不愿意陪着日化厂这栋大厦一同倾倒。 姜菱上班的时候听说,丁厂长已经调离了日化厂,平调进了某清闲部门养老。 他是最先活动,离开日化厂的厂领导。 听说书记和几位副厂长也活动关系了,等他们全部离开了日化厂,这厂子真的离倒闭不远了。 就连姜菱都在琢磨,还不如上次裁员把她一起给裁了,至少还能拿到一笔赔偿金。 也不知道厂子倒闭,厂里的工人们怎么办,每人发一笔钱原地遣散了,还是说会安排新的单位。 姜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厂子倒闭给一笔遣散费,她拿着遣散费去广城进货带回来摆摊。 领导跑路,工人慌张,饶是姜菱这种知悉未来发展的人都已经做好了下岗的准备,更何况厂里的普通工人。 一时之间,对未来的迷茫,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那些快到退休年龄的老工人还好,毕竟年纪大了。 上一波辞退潮中侥幸没有被辞退的年轻工人十分惶恐不安,担心日化厂和自己的未来。 具体表现在,厂里除了大型机器外,剩下的东西都快要被工人给搬空了,从桌椅板凳到各类的原材料。 上头的几位厂领导跑路,中层领导懒得约束底下的工人。 厂里陷入了无秩序化时期。 姜菱和宋观书在下班的路上,有时候就能看见有些熟悉的面孔背着大包小包在街上走,不用说包里背着的大多是从厂子里零元购的东西。 对方也看见姜菱和宋观书了,彼此尴尬一笑,就当作没有看见对方。 姜菱和宋观书没有搬厂子里的东西,但也管不了别人怎么做,只当没看见。 普通工人心里发慌的具体表现为从厂里零元购,哪怕最后倒闭厂子不给补偿金,把这些东西卖一卖,至少能少亏一点。 姜菱认为厂里账上虽然没钱了,真到了倒闭那一步,工人们还是会收到一笔遣散费。 再不济厂里还有地皮厂房,进行销售后,大头会用于偿还各类债务,小部分支付员工的遣散费。 不光普通工人心里发慌,就是厂里的中层领导心中也慌得很。 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一下子还指望着他们养活呢。 就是平时乐呵呵的老唐,这几日也愁眉苦脸,说起来姜菱已经好几天没有从他身上闻到酒味了,愁得连酒都喝不下去了。 老唐媳妇没工作,闺女马上上大学,家里就指着他的工资呢。 相比于老唐,魏明就没有那么忧愁,丁艳不是在厂子里工作,她的工作没有受到影响,家里不指望着他每月的工资养家。 而且,他还有个厂长的大舅子,丁厂长工作调动后不久,他的工作也定了下来,只是调令还没有下发。 家里说现在立刻调过去,有点太明显,得再等个十天半月的。 所以在财务科众人抒发心中的苦闷与忧愁时,他显得格外轻松,冷眼瞧着众人的彷徨不安。 魏明还记得丁艳叮嘱过他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之前,不要让外人知道,所以即便是非常想跟同事们炫耀嘚瑟,他还是忍住了。 事后再炫耀也来得及。 厂子一片混乱,财务科的其他工作人员也没有了按时上下班的心思,下午不到三点钟,大家就收拾东西回家了。 姜菱还坐在办公室里慢吞吞地翻看报纸,她跟宋观书有一点一样,做事有始有终,不喜欢留下把柄。 反正回家也没啥事干,坐在办公室里也是一样的。 姜菱没回家,魏明也就不急着离开。 刚好办公室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魏明痴痴盯着她的脸。 她比以前更加漂亮了,脸上长了点肉,皮肤较从前更加光滑细腻,她不再是那种尖锐的冷艳,带着温暖与亲和,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魏明站起身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她走到姜菱身边循循善诱道,“姜菱,你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吗,你跟宋观书都是厂里的工人,若是厂子倒闭,你们一起失业,家里没有了收入来源,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姜菱秀眉拧起,这个狗东西想干嘛,怎么还把门给关上了。 她无所谓说道,“到那时候再说呗,这就不劳魏副科长操心了,您还是管好自己吧。” 在漂亮女人面前,魏明极力想要表现自己,来获得她的崇拜,他忘记了家里曾经的叮嘱,当然也不能说是忘记,他只是太想要炫耀了。 “我家里已经给我安排好了出路,过一阵子就把我调到机关单位去,”魏明得意地说,“所以我还真用不着操心自己。” 他离得原来越近,姜菱嫌弃地站了起来。 “倒是你,真得好好考虑一下以后。”魏明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你一起带到机关单位。” 这个人也真是有意思,一个吃软饭的,还想要到处整花活。 他到处浪,意图用自己的关系引诱女同志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能有今天,靠的全是他媳妇。 他怎么敢做出对不起丁艳的事儿呢。 姜菱佯做不知他的目的,她单纯地问,“这样吗,是咱们财务科的人一起进机关工作吗?这种好事你应该早点说的,唐科长还有李姐他们都担心将来厂子倒闭,他们没地方工作,这下子好了,我明天上班就跟他们说这件好事。” “别,你千万别告诉他们,名额有限,这件事我只想着你一个人,你一定要保密,你想想老唐和春娇姐的资历都比你深,要是他们都知道了能去机关,还能有你什么事啊?” 魏明想起了那些歪瓜裂枣的同事,心里就忍不住犯恶心,怎么可能带他们一起去。 更不能让姜菱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姜菱这个单纯的小姑娘好骗,其他人那可就不一定了。 更何况他不能把姜菱给一起带进去,他进入机关里就是个普通的小科员,他进去混到个工作就不错了,哪有那个能量还能替别人办事。 他只是嘴上糊弄姜菱而已,想着用机关里的体面工作为诱饵,哄的年轻姑娘把身子给了他。姜菱已经结婚,她肯定不敢叫人知道这种丢人的事情,不会到处声张。 这件事最后,也只能是姜菱哑巴吃黄连。 他的手放在了姜菱肩膀上,早就知道这人打的什么主意,没想到他如此的按捺不住。 魏明想着如今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想姜菱不会拒绝他,人多的时候她装清高,现在人少了,她不用再假装了。这是个非常好的时机,就算是被拒绝了,没人围观,他不会太丢脸。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正是发生点什么事情的好时机。 恰巧,姜菱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办公室就他们两个人了,她扇他两巴掌,应该也没关系。 姜菱用手肘狠撞他肚子,然后转过身,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感谢刘老太、李君、韩瑞雪和苗大嫂,曾经提供给她的现场教学案例,让姜菱这个从小没有打过架的人,也能跟劳动妇女学到几招实战小妙招。 要是魏明以后还在厂里工作,还是她的顶头上司,姜菱动手的时候还得慎重慎重再慎重。 不能只图一时之快,因为打人,把自己的离职赔偿金给搞没了。 但他马上就要调离日化厂了,魏明只要还没有正式调过去,只要姜菱跟厂里其他工人说这件事,如今一直没有出路、即将与厂子共存亡的工人们就得一起把他这件事搅和黄了。 “你不想被调到机关单位里去吗!”魏明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捂着脸。 姜菱想要打他爽快一下,还不想立刻跟他闹僵。 她抱歉说道,“不好意思魏科长,你突然摸我,我以为是流氓,条件反射。” 魏明脸黑了,忍不住与她分辨,“我刚碰了你一下,你就说我摸你,你这个女同志,思想不要太肮脏。” 姜菱心中冷笑,到底是谁思想肮脏啊。 她面上的道歉态度很好,“抱歉,您没事吧。” 虽然被打得很疼,他非常想要发火,但他还没有把眼前的人搞到手,玫瑰带刺,但也真是好看,他压住脾气。 毕竟是男人,不能在女人面前表现得太脆弱,他故作镇定,“我没事,下次注意。” 姜菱连忙点头,“我以后一定注意。” 魏明看她认错态度很好,便相信了姜菱不是故意的。 过了许久,魏明才想起来,他有话要说,被姜菱这一打岔,他差点忘记了刚才的目的。 他清了清嗓子说,“不过,想要把你调到机关单位,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姜菱懂事地问,“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你也知道现在工作不好找,咱们厂不少工人被裁,流入了市场上,这些年轻工人正在到处找活干。现在不只是咱们厂难做,北城的许多厂子都特别难,这些厂子都很久没有招工了,现在的活儿不好找。正常情况下,想要进入机关都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更何况是在如今这个档口,我们家虽然有关系,把我调过去不难,但你毕竟不是我们家人,想要把你调进机关单位,这需要我跑前跑后,很不容易。” 说到这里,魏明又走了过来,看姜菱一脸警惕,他笑了笑,“别那么紧张嘛,我给你办事,总要给我一点好处的。” 他这话已经说得非常明显了,姜菱脸上表情纠结,“这……你让我想一想。” 有门儿。 为了表现出自己没有那么急色,他退后两步,表现出自己的绅士风度,“我能理解的。” “不过我也要跟你说,时间有限,许多人求着我办呢,你别犹豫太久。”魏明顿了顿又说,“还有,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尤其不要告诉小宋。” 进度太顺利,以至于魏明忘记了眼前的姜菱是个成年女性,他像是哄骗小朋友一样,“他毕竟是家里的顶梁柱,要让他知道,你为了这个家庭在外奔波劳累,他让他男性的尊严放哪儿放。” 姜菱真就被他说动了,她傻傻地点头道,“好,不跟他说。” 这傻女人只要愿意考虑,这件事就成功了一半。 只要她不跟家里的男人说,八成就能成功,这是魏明这几年来总结的经验。 姜菱一副思考的样子,实际上早已神游太虚。 为了能早点让姜菱同意,他继续劝道,“咱们从前在厂里,就觉得在厂里当个干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个机会,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姜菱继续点头敷衍,“好的,魏科长,我会考虑。” 总算熬到了下班时间,姜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回家以后,她没有跟宋观书说这件事。 在吃饭的时候,姜菱说,“这几天你下班你自己回家,不用等我,我有点事要忙。” 宋观书目光一顿,他问,“为什么?你要忙什么事?” 姜菱不好跟他说这件事,她打马虎眼说,“不是什么大事,一点点小事,总之你不要再问。” 知道没办法从姜菱口中问到这个答案,怕再问只会惹得姜菱厌烦,宋观书只轻轻应了一声好。 他脸上十分平静,仿佛并不在意姜菱不跟他一起下班回家是要去做什么。 宋观书没有追根究底,让姜菱暗自舒了一口气。但是,她这心底,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怅然若失之感。 饭后,宋观书像往常一样洗碗,姜菱正在琢磨明天下班之后的事儿,就听见厨房传来啪嗒的清脆声音。 她赶紧跑到厨房,见到宋观书一脸懊恼地正对着灶台上的碗碟碎片。 姜菱:“没事没事,碎碎平安。” 宋观书并不像面上表现得那般平静,他的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以他的妒火为引,这团火会越燃越旺。 一个失神,就打碎了手中正在洗的盘子。 姜菱关切问,“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还是我来洗碗吧,你先去洗澡。” 宋观书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只是手上太滑,没有抓住,地上有碎瓷片,你不要过来,小心划伤脚。” 第二天上班时,姜菱还怕宋观书忘记,特意叮嘱他晚上不用等她一起回家。 宋观书轻笑点点头,“我记得,你放心,早点回来,等你一起吃饭。” 技术科在阳面,正对着厂子的大门,站在办公室的窗前,能够看见厂子前来来往往的人。 技术科的干事们,在上班之后,有一件不理解的事情,他们科里的技术员宋观书同志,自打进入办公室后,就一直站在窗边。 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他已经看了一上午,中午用过午饭回来,他也不说睡午觉,像是一棵树,就站在窗口看外面。 同事们问他看什么,他就直说随便看看。 厂里现在处于半瘫痪状态,他们这些做技术员的也没有正经的工作,就是看看报纸喝喝茶水,中午去食堂吃顿饭,回来睡个午觉,睡醒了之后,喝点茶水醒醒神,大约三点钟的时候,就能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去了。 如今没有工作任务,只要宋观书想,每天上班的时候,他都在窗口站着,都没人说什么。 下午三点之后,陆续有工人提前下班。 宋观书在众多的下班背影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倩影,他眯了眯眼睛,同办公室内尚未离开的同事说,“我家里有事,要提前回去,麻烦帮我请半天假。”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同事心里疑惑,这人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转性了? 往常准点上下班的人,今天竟然会提前下班。 魏明提前下班后,姜菱也破天荒地提前下班了,她偷偷跟在魏明身后。 魏明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在厂子里的时候,魏明推着自行车。走出厂子之后,他骑上自行车,虽然速度算不上太快,却是需要姜菱小跑才能跟上。 姜菱只靠两条腿,魏明却骑着自行车,跟踪他非常费腿。 倒是有个好处,不至于跟得太近被发现。坏处就是,她走着走着跟不上了,魏明早就没影了。 宋观书跟在她身后,看到姜菱因为跟丢了跟踪对象,气得原地跺脚,他忍不住失笑。 她大概第一次跟踪别人,十分生疏,甚至没有发现,还有个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宋观书跟踪她只是想要搞清楚,姜菱为什么不愿意晚上跟他一起下班,是不是长时间一起上下班令她觉得无趣,抑或是她想要跟别人一起上下班。 现下疑惑被解答,他知道了姜菱是真的有事要忙,虽然现在更加疑惑,姜菱为什么要跟踪魏明。 等等,他想起来了,魏明曾经觊觎过姜菱,他捏紧了指尖,所以是这个原因吗? 这个贱人,他想要对姜菱做不好的事情。 宋观书眼睛盯着前面的姜菱,她虽然把人跟丢了,却不急着回家,她似乎在寻找魏明往那条路走。 但是他不能继续再跟着姜菱了,宋观书看了眼手表,他该回去做饭了。 早上上班的时候,他曾跟姜菱约好,姜菱晚上会按时回家吃饭。 宋观书在转身之前,最后看了眼姜菱,他先回厂里取自行车,去菜市场买姜菱爱吃的菜,做好饭菜等她回家。 姜菱站在将魏明跟丢的路口,这有东西两条路能走,她将两条路都走了一遍,没有一条路通往机关家属院。 当然了,魏明看丁艳像是老鼠见到猫,他提前下班不可能回家。 在东边那条路周围走了两圈,能够熟悉路况之后,看了眼时间,姜菱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回家时,饭菜已经做好,被摆在桌上,就等她了。 宋观书坐在炕上看书,听见开门的动静放下书,“你回来了。” 真的,这一瞬间,姜菱觉得他特别贤惠。 “先洗手,再吃饭。” 宋观书也不问她去干什么了,这让她生出了些许的愧疚。 晚上躺在炕上的时候,宋观书问她,“明天下午,你还是不跟我一起回家吗?” 姜菱期期艾艾地说,“这几天你都自己回家吧,不用等我。” “好。”他说,“外面很乱,女同志单独出门要注意安全,你如果一个人的话,最好带上防身的武器。” 姜菱不确定宋观书的目的是想知道她一个人去“办事”,还是提醒她带上武器。 她说,“放心吧,我有随身携带水果刀的。” 宋观书愣了愣,随即笑了,他今天跟踪姜菱一路,都没有注意到她原来带了水果刀。 第二天的时候,姜菱提前下班离厂,惹得办公室里的其他人还讨论了一番。 她比魏明提前下班,就躲在上次跟丢魏明的路口,在魏明骑着车子走过去的时候,她跟了上去。 因为她昨天提前了解路段,这天比前一天跟得更远。 姜菱连续一周没有跟宋观书一起下班,宋观书也一直没有问她到底忙什么。 一周的持之以恒,姜菱总算看到了魏明每天提前下班去哪里,得亏魏明没有搞三五个情人,不然她真的跟不过来。 是在电厂的老旧家属区,姜菱趁周天的时候魏明在家里陪丁艳,不去电厂,跟小卖部的老板娘打听了那家的情况。 说户主是两年前从乡下搬来的婆媳俩,他家男人平时工作忙,偶尔回家一趟,再问到那男人做什么的时候。 姜菱是生面孔,小卖部的老板娘就有点警惕了,“我看出来了,你不是来买东西的,你是来打听事儿的吧。” 姜菱尴尬笑笑,“实话跟你说吧,我对象是对面卫校的老师,我跟我对象都处了好几年,准备年后结婚的,结果他转头跟我说,他看中了别人。” 她恨恨地说,“就是我跟你打听的那家,我不甘心啊,我就是想知道,她到底比我好在哪儿了,姐你说我长得丑吗?” 那必然是不丑啊,老板娘也觉得那男人的眼睛怕不是被屎给糊住了,这多好看的大姑娘啊,怎么就不喜欢黄花大闺女,偏喜欢有丈夫的女人呢。 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老板娘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跟她说,“妹子啊,姐没经历过你这些事儿,但是姐给你个建议,这个男人已经变心了,你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姐开小卖部,认识的人多,给你介绍几个肯定比你对象好一万倍。” 姜菱勉强笑笑,“姐,我就是不甘心,你能再跟我说说那一家吗。” 要是姜菱是单纯地打听他们家,那肯定是别有目的,老板娘不仅不会跟她说,还会在事后通知他们家,说有人在打听他们。 听说了几人的感情纠葛,她觉得这女同志可怜,得想办法帮她走出去,无论姜菱问什么,她都如实回答。 从小卖部老板娘这里,姜菱得知,这女人叫明秀,跟她住在一起的大娘是她婆婆,大家叫她魏老太。明秀男人是干部,单位很忙,不经常回家。 姜菱疑惑地问,“怎么知道明秀已经结婚了,万一那个男同志是她哥。” 老板娘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你不知道明秀有孩子吗?” 竟然连孩子都有了吗? “万一” 老板娘打断她的假设,“你这丫头怎么还盼着明秀不结婚没孩子呢,按理说她结了婚有了孩子,你对象” 想到了姜菱对象的特殊癖好,貌似明秀如果没结婚没孩子,她对象说不定就不稀罕明秀了。 老板娘忍不住语重心长说,“还是趁早跟你这个对象分了吧,怎么会有这种人呢。”她实在是不能理解。 “姐,明秀的孩子几岁了,男孩还是女孩,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一同住了两年的街坊邻居,虽然明秀不经常抱着孩子出来走动,她还是知道的,“一岁多,应该没两岁。” “她两年前搬进来的,那时候还没有生。”老板娘掰着手指头给她算,“叫什么名字,这我记不清楚了,好像叫什么昊。” 这时候老板娘的丈夫进货回来,听着两人的对话,就问什么事。 老板娘只说,“你还记得老崔家后头那个明秀的儿子叫什么吗?” “好像叫魏天昊还是魏明昊。” 两口子齐声说道:“魏天昊!” 姜菱本来以为魏明只是跟女人勾勾搭搭,最多也就打一炮。 所以她现在搞不懂,这个魏老太和明秀到底是魏明的亲戚,还是真像老板娘说的那样,是他的老婆和老娘。 临走前,姜菱不忘跟老板娘说,“对了姐,我跟你打听明秀这件事,麻烦你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怕让我对象知道。” 老板娘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我不会跟人说的。” “对了,他们家孩子的身体不好,好像是肺有问题,每周四都得去医院打针,她家男人有时候会在那一天请假陪着去医院。” 因老板娘提醒,姜菱想到,魏明确实在周四的时候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在科里,大多时候是陪着丁厂长开会应酬。 魏明究竟有没有陪丁厂长开会,这就没人知道了,大家又不会去找丁厂长求证。【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万一是小宋不能生呢!…… 小卖部老板娘想, 让姜菱带着对象看到人家一家三口同时出现的幸福场景。 如果她对象是个正常人,她对象应该会死心。 如果他不是个正常人,依然无法自拔地爱着明秀, 姜菱就会死心。 姜菱不清楚老板娘的想法, 却不妨碍她同老板娘道谢。 从小卖部出来, 姜菱向着明秀家的方向看了两眼,果不其然大门紧闭。 她在小卖部买了不少东西, 正是因为她没少花钱, 所以老板娘跟她讲话相当掏心掏肺。 甚至还买了两盒月饼,再过一周就是中秋节了, 小卖部最显眼的货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月饼。 月饼多是称斤的, 有单独包装的月饼价格更贵,姜菱忍痛买了两包月饼, 一包五仁馅一包豆沙馅。 姜菱拎着个网兜从小卖部走出来的时候,正撞见抻着脖子往小卖部里面张望的陈向阳。 他似乎没有料到姜菱会刚好从里面出来,脸上满是错愕,不过他很快将这一抹错愕遮掩住了, 仿佛散步的时候遇见了熟人,他伸手同姜菱打招呼,“你咋也在这。” 老板娘听见动静向外张望,看见姜菱拉着个高个子男人向着一旁走去,想起了她方才说的话, 把陈向阳当成了姜菱那个好人妻的对象。 老板娘忍不住摇头, 这小伙子看着浓眉大眼, 谁能想到,他竟然有这种爱好。 姜菱将陈向阳拉到离明秀家较远的地方,“你为什么在这里?你跟踪我?” 陈向阳才说了一句话, 脏水就已经泼到了他头上。 “青天大老爷啊,我真是比窦娥还冤枉。”陈向阳委屈地说,“我真的是路过,有朋友在这边,我来找人,一直没找到。” 姜菱却不相信,“你如果只是路过,为什么刚才会向着小卖部里面张望,你肯定知道我就在小卖部里。” 陈向阳内心感慨,她可真聪明。 打死他也不能承认在跟踪她啊,陈向阳撇嘴,“找人嘛,一直没找到。” 因为对陈向阳的了解,姜菱没有继续盘问,不管他是不是跟踪她,这个人都没有什么坏心眼。 “中午去我们家一起吃饭,还是继续在这边找你的朋友?” 跟踪被发现,陈向阳哪还有脸去见宋观书,他摆摆手,“我继续找朋友。” 姜菱刚好买了两盒月饼,让陈向阳选了一盒,“去朋友家不能空手上门,我这里有月饼,快中秋节了,你拿盒月饼上门。” 陈向阳不是不知礼数的人,这一点从他每次都不空手上门就能看出来,他并不是真的来找朋友,便无所谓拎着礼物上门。 他说,“我感觉今天找不到他了,他给的地址不清楚,月饼还是你带回去吃吧。” 姜菱也不拆穿他,她脸上挂着我就静静看你演的表情,“万一找到了呢,你先拿着,没找到朋友就带回家自己吃。” 姜菱硬塞给了陈向阳一盒月饼,她自己都不知道给出去了什么口味的,“我回家了再见。” 目送着姜菱安全坐上了公交车,陈向阳揣着盒豆沙月饼,溜溜达达地回了家。 坐在公交车上,听见售票员报的下一站站名,附近有一家比较大的菜市场,车上许多中年阿姨就是奔着这个菜市场而来,会在这一站下去许多人。 姜菱想了想,也跟在阿姨们的后头一起下了车。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自己来逛菜市场,从前都是跟宋观书一起逛,宋观书负责挑选新鲜的食材、负责看见以及付钱。 姜菱要做的内容也很辛苦,在菜市场几十种蔬菜中选择出当天要吃的食材。 第一次自己逛菜市场,还有点不习惯。 她其实不太会挑菜,为了防止最后买到不好的菜和肉,姜菱都去了宋观书从前经常去买的几家摊位前。 姜菱和宋观书这对小情侣长得过于惹眼,这两人经常一起来市场买菜,摊主早就熟悉他们了。 见到只有姜菱一个,给她称菜的同时顺便搭话道,“今天怎么没跟你们家那位一起买菜?” 姜菱提起正在拎着的网兜给她看,“他嫌弃天热不愿意出门,我出来买点东西。” 摊主把称好的蔬菜递给她,还搭了两头蒜给她,“这天儿确实挺热的。” 姜菱买了菜和肉,还买了串葡萄,老板让她尝了两粒,味道很甜。 拎着满满两只手的收获,姜菱才到门口就喊:“宋观书,我回来啦!” 屋内听见动静的宋观书赶紧出来,接果她手上的肉和菜。 他以为姜菱中午不会回来,自己打算随便吃点,现在已经是饭点,但是他还没做饭。 姜菱脑门上都是汗,宋观书打开了电风扇,他说,“你先歇一会,我去做饭。” 把姜菱带回来的菜和肉袋打开,他问道,“炒空心菜、地三鲜?” 宋观书连米饭都没做,现在得在锅里现做米饭。 姜菱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她站在电风扇前,电风扇的声音很大,得大点声才能叫宋观书听见,“太麻烦了,煮个凉面吃吧。” “行。”刚应下,宋观书就已经拿出了姜菱买的肉,切成肉糜,等会儿放在锅里炒肉臊子。 在风扇前吹了一阵子,姜菱就跑到厨房去帮忙。 往锅里加了半锅的凉水,往灶坑里加入柴草烧火,水开后锅内加入挂面,煮七分钟左右,将挂面捞出放入凉水中。 这时候,宋观书已经准备好了炒肉臊子的全部食材。 铁锅清理干净,冷锅倒油,放葱姜蒜爆香,加入切好的肉末,翻炒几个来回,肉末变色,再加入提前调好的酱料,倒入两碗凉水,大火烧开后收汁。 两人合力,炸酱面不到二十分钟就做好了。 最后将凉好的面条过掉凉水,盛进碗中,面条上码上肉酱和黄瓜丝。 夏天,最适合吃凉面。 姜菱在外面累了半天,出去干这个,可比上班累多了。 她连着吃了两碗面条,解决完饿肚子的问题,姜菱迫不及待去洗葡萄,叫宋观书尝尝她挑的葡萄味道怎么样。 “我跟你说,我今天上午看见陈向阳了,我怀疑他在跟踪我。” 宋观书拿葡萄的手一顿,所幸姜菱并未注意到。 他若无其事地说道,“他为什么要跟踪你?” 她也搞不清楚这一点。 “会不会是巧合呢?” 姜菱感觉巧合的可能性不太大。 就听宋观书又问,“你在哪里遇见的他?” 这姜菱肯定不能说啊,要不容易被他猜到她在做什么。 “我觉得应该是巧合。”姜菱坚定地说道。 怕宋观书刨根问底打听她在忙什么,姜菱也不再去执着陈向阳是不是在跟踪她的问题上。 眼见姜菱被转移了注意力,宋观书稍稍松了口气。 骄傲于姜菱机警的同时,又觉得陈向阳太笨,跟踪都会被发现,姜菱跟踪了魏明这么多天,也没有露馅。 陈向阳:??? 周一周二姜菱跟宋观书一同上下班,周三的时候,魏明提前下班后,姜菱也溜了,她只靠两条腿,自然撵不上自行车,不过她知道魏明要去哪里。 她慢悠悠地走到电厂家属区明秀家附近,一直快到下班的时间,魏明才从那扇紧闭的大门里出来。 第二天她干脆没去上班,让宋观书帮她请个假。 宋观书没有询问姜菱为什么,只让她好好休息。 等宋观书离开家以后,姜菱又偷偷摸摸去了明秀家附近蹲着。 老板娘见姜菱果真在周四出现,招呼她过来。 姜菱走进后,她压低声音说,“我前天替你打听了,她们带着孩子去中心医院看病。” 她正跟老板娘在小卖部的屋里聊天,姜菱的眼睛一直看着窗外,突然在远处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姜菱没看过明秀,魏明却是每天都能看见,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 老板娘也循着她的目光看见了那一家三口,她激动地指着那一男一女说,“就是他俩,明秀男人长得还不赖,又是个干部,除了儿子身体不好,她的命其实还不错。” 小卖部临近公交车站,姜菱看着明秀抱着孩子上了公交车,而魏明骑着自行车跟在公交车后面。 姜菱想,魏明的反侦查意识还挺强,怪不得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被发现。 跟老板娘道谢后,姜菱坐上了下一趟去人民医院的公交车。 姜菱虽然晚一趟公交车,可魏明是自行车,明秀娘儿俩到了医院后,他还没到,她们还得坐在医院门口等他。 姜菱下了公交车看见花坛边上的娘儿俩了,她没有犹豫,先进了医院,过了不一会,魏明明秀也进来了,明秀抱着孩子在窗口挂号排队,魏明就站在一旁。 挂上号后,两大人抱着孩子轻车熟路地去了儿科病房 他们带着孩子在医院待了小半天,半下午的时候带着孩子一起离开了医院。 他们离开之后,姜菱去找医生护士打问。 医护工作者需要保护患者的隐私,不会透露病人患了什么病。 但是姜菱问的不是小孩子得了什么病,她的问题大多围绕着魏明和明秀。 她长得好看,护士对待姜菱比别人多了两分的耐心。 有的问题会回答,有的问题不方便回答她就当没听见。 不过,对姜菱来说也够了。 魏明和明秀确实是那孩子的父母,魏天昊是早产儿,生下来先天不足,具体什么病护士不说,姜菱不知道。 不过护士们对魏明的印象不错,几乎每周都能陪老婆孩子到医院的好男人。 周五的时候,姜菱按时去上班了。 看见魏明的时候,她没有表露出半分异常,并且主动给他打招呼。 “魏科长,我想请丁大姐陪我一起去医院,你能帮我跟她说一下吗?” 魏明虽然对自己的保密工作很有自信,然而在听见医院这个词的时候,还是免不了牵动了他的敏感神经。 魏明不想让姜菱去见丁艳,他怕姜菱会跟丁艳告状,把他前些天说的话,告诉丁艳。 那他就完了。 他说,“丁艳她不一定愿意陪你去医院,你还是找别人吧。” 李春娇热心地说,“不用麻烦丁大姐,我陪你去医院。” 知道姜菱跟娘家的关系不好,有一些不方便让丈夫陪着的问题,还得是同性陪她去医院。 姜菱脸上的表情带上了两分羞赧,“我跟宋观书结婚都半年多了,一直没有孩子,我想去医院看看是不是我的问题。” 李春娇沉默了,要是去医院看不孕不育,还真得找丁艳陪她一起。 毕竟丁大姐更有经验。 李春娇说,“你才结婚半年,你和小宋年纪还小,着啥急啊!” 办公室内的大姐们全都已婚已育,并且育了好几胎的,“要孩子这件事不能着急,慢慢来,总会有的,越急他反而不来了。” 姜菱叹口气,“我也不想着急的,你们不知道,我们房东五十多岁了,他媳妇跟他年纪还差不多,他们比我们还晚几个月结婚,人家都怀上孩子了。” “呃,这” 五十多岁还能生?并且结婚才两三个月就有了。 这大爷不简单啊。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魏明,结婚多年都没能让丁艳怀上孩子的魏明。 魏明感受到了众人目光,男性能力被质疑,这让他十分恼火,偏偏不能拿出自己能生的证据给大家看。 他只能持续性的战略装傻,只当自己不懂大家的意思。 魏明非常不喜欢被人跟不能生捆绑在一起,更怕有人在丁艳面前提起。 因为每次想起这件事,丁艳除了晚上要折腾他,还要让他和那些奇怪的汤汤水水,据说喝了就能生孩子。 他跟表妹的孩子都能走了,丁艳的肚子一直没动静。 丁艳是她的衣食父母,又不能直接得罪丁艳,跟她说是你不能生,放弃吧。 “她不一定有时间,你知道的,她们平时挺忙的。” 丁艳的单位是清闲衙门,平时一点也不忙。 魏明在科里的人设是老好人,他又说,“我帮你问问她。” 他不准备去问丁艳,明天早上来上班就姜菱说,丁艳不愿意去。 这样得罪人的就是丁艳了,跟他无关。 要是真的是需要有人陪着去看医生,丁艳不愿意,姜菱不能强人所难。 但她的目的是把丁艳带到医院去看戏。 姜菱发挥了永不放弃的精神,准备三顾茅庐,用自己的毅力感动丁艳。 哪怕丁艳不愿意去,她拽也要把人给拽去。 出人意料的是,她才去找了丁艳一次,她就毫不犹豫地答应陪着姜菱去医院。 “艳姐,我还怕你嫌晦气,不愿意陪我去,以为要多来找你几次。”姜菱眼泪汪汪地看她。 丁艳摸了摸她的头,“不是啥大事,你找我是因为信任我,觉得我有经验,我肯定要帮你的,你个小姑娘家家,一个去看这种问题,万一吃亏了怎么办。有个人陪着你,你心里也踏实。” 丁艳这么痛快地同意陪她去医院,但是在魏明的口中,丁艳非常不愿意,哪怕他求了好久,她还是不同意。 姜菱:“艳姐,我之前托魏科长帮我给你带句话。” 丁艳一脸疑惑,“带话,我不知道啊。” 姜菱叹口气,“可能是魏科长不太喜欢我吧,我前几天请他帮忙跟你说,能不能抽空陪我去医院,我知道你贵人事忙,可我就相信你,看你就像是亲姐姐。” “你知道的,这种事情,我不敢叫家里人陪,生怕查出什么事来。”她苦笑,“魏科长说你不愿意陪我一起去,觉得去医院太过晦气。” 丁艳气地拍桌子,“我从来没有说过。” 她安慰姜菱,“妹儿,姐从来没有那个意思,你别难过,我回去抽他,给你出气。” 姜菱惨然一笑,“别,不要为了我伤了你们夫妻的感情,不值当,我知道姐不讨厌我就行。” 丁艳在心里把魏明这个狗东西骂了个死臭,“你想啥时候去医院,姐随时有空。” “我感觉魏科长不太希望我跟你接触,他毕竟是我的领导,要是被他发现了,我私下里来找了你,他可能要生气,我怕得罪他,所以能不能请姐回家之后不要跟他说这件事。” 丁艳刚想说魏明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不敢这么做,可毕竟县官不如现管。 “行吧,我答应你,不告诉他。” 姜菱:“就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小秘密。” 跟丁艳成功约好了时间地点。 周四上午,姜菱去机关家属院楼下等丁艳。 机关家属院距离中心医院不远,步行大概十分钟。 作为一个结了两次婚,始终没孩子的人呢,丁艳很有一些过来人的经验。 她叮嘱姜菱,“千万不能相信喝童子尿草木灰的那些偏方,那些都没有用。” 姜菱点头,“我知道的,艳姐。” “生孩子这事全靠缘分,缘分没来,怎么急都没用的。”她以自己做例子,“你看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不也还没孩子吗。” 这下轮到姜菱安慰她了,“姐,你还年轻,你才四十岁,我们房东的媳妇,五十多岁了,还怀上了孩子。” 丁艳这么多年确实是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侄子侄女再多,也比不得自己生得更贴心。这么多年了,一次次地从怀有希望,到希望落空,她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执念了。 她又小声说,“还有啊,我听医生说,生孩子不光是女人的事儿,你不要以为怀不上孩子就是你一个人的问题。跟男人也有很大的关系,下次把小宋叫过来一起检查一下,说不准是他的问题。” 第52章 第 52 章 宋观书笑着跟她说,“我…… 姜菱点头说好, 反正答应下来对她不会有损失。 “下次带他来医院检查。” 去窗口挂号,丁艳比较熟了。 姜菱又不是真的来看不孕不育,她得想办法把丁艳往魏明在的方向去引。 门诊都在一楼, 魏明带着孩子在楼上接受治疗呢。 在去看医生之前, 姜菱和丁艳说, “姐,我想去看一眼小孩子。” 这种心情丁艳太能理解了。 跟护士打听了儿科在哪个方向, 问题是姜菱想去看的不是儿科里的小孩子, 是能叫魏明爸爸的小孩子。 孩子生病时候大多十分吵闹,看着儿科病房门口哭闹着的孩子。 姜菱一言难尽地说, “小孩子都这么吵吗, 感觉我也没有特别想生孩子了。” 丁艳: “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十分吵闹,这是特殊情况。” “对对对, 病房里的孩子应该挺安静的,咱们去看一眼吧。” 这个时候,丁艳已经觉得姜菱有点奇怪了,说是来看病, 结果东拉西扯,看了小孩还不够,还得去上楼去看。 不过来都来了,丁艳没有拒绝。 魏明和明秀没有在上次的儿科病房,姜菱只能一路走一路看。 她其实也不确定, 今天魏明有没有请假陪孩子来医院。 姜菱只能赌一把, 再过几天魏明调到机关单位里, 作为单位里的新人,他不可能每周四旷工陪孩子去医院,这是姜菱最后的机会了。 现在的孩子糙养, 大多数孩子都挺健康的,病房里的孩子不多。 连着走了两间病房,总算是见到了熟人。 看姜菱一直盯着病房里,出于从众心理,她也看向那间病房。 就看见她那个此刻应该在日化厂上班的丈夫正出现在病房内,身旁一个女人还有个小孩。 乍一看,根本看不出这三个人是什么关系。 耐不住魏天昊这小孩争气,脆生生喊了声爸,魏明没犹豫地应了下来。 一句爸,胜过再多的介绍。 丁艳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踩着斜坡的高跟凉鞋,让净身高有一米七的她更有气场。 魏明背对着门,没有第一眼看见丁艳。 明秀不认得丁艳,病房内的病人和家属也是一脸好奇地望向她。 魏明听着高跟鞋的声音转过头,就看见了一张令他闻风丧胆的脸。 “老婆,你听我解释。” 这一句话,把病人家属干蒙了。 魏明经常陪老婆孩子一起来医院,在众人面前,他是个好男人。 谁能想到,好男人竟然另有老婆。 大家思想比较淳朴,想着万一魏明是明秀的前夫呢。 虽然离了婚,孩子还是他的亲骨肉。 旁边就有个陪孙子看病的老太太说了,“丫头,这孩子毕竟是你男人的骨肉,不能因为离了婚,就不让他管孩子吧。” 丁艳气得连脏话都骂不出来了。 姜菱却是个好助攻,她一脸错愕,“艳姐陪我来医院看病,魏科长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孩子又是谁,为什么管你叫爸爸,你们夫妻什么时候有了孩子,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这信息量太大,同病房的病人家属有点看不懂了,这是怎么说的。 丁艳习惯了简单粗暴的方法,上去就抽魏明,“你跟我结婚,吃我的喝我地用我的,你还敢给我搞这个里个啷。” 丁艳扇魏明的时候,姜菱就负责跟围观的病人家属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们魏科长,他跟媳妇结婚三年多了,一直没孩子,我姐为了给他生孩子,吃了很多苦,喝了无数的苦药汁子,为了能生孩子,什么偏方她都吃了。谁能想到,他的孩子都会叫爸爸了。” 周围群众靠着姜菱的解释,才清楚原来魏明并非好男人。 被丁艳狂扇的魏明听见她这话,差点一口血呕出来,什么叫丁艳为了生孩子,什么偏方她都吃,明明那些偏方拿回家全是给他吃的。 明秀是个胆小懦弱的女人,她抱着孩子缩在一旁。 自己爸爸被打,魏天昊吓坏了,他是胎里带的不足,身体很差,哭着哭着就有点喘不上气。 丁艳有点嫌弃,看了眼明秀,“你把孩子给抱出去,别让他看这个。” 想了想,病房内还有几个孩子,虽然那几个大孩子都看得起劲,像是看真人版电视剧似的,没有被吓到的迹象。 丁艳拎小鸡仔一样,把魏明给拎了出去, 姜菱这个小狗腿子,就跟在丁艳身后。 病房闹了起来,医生护士都不敢上前拉架,毕竟没有伤害到病人,伤害家属就跟他们没关系了。 一定要说,那还是有关系的,有可能会影响到病人的休息。 于是叫来保卫科,把人给请下去,想打架去保卫科。 明秀没啥主心骨,魏明被带走了,她也要跟上。 丁艳有些嫌弃地说,“别跟着了,你管好孩子,万一孩子被吓出个好歹怎么办。” 明秀看了看魏明,又看了眼怀中的孩子,最终乖乖地站住了。 保卫科的人也是很无语,这大姐打男人那么彪悍,谁能想到还是个怜老惜弱的。 带到保卫科,听说这俩人是两口子,连派出所都没必要送去了,简单地调解一下,让男人懂点事,别老惹女人生气。 姜菱在一旁默默说道,“他跟我姐结婚期间,在外面养了个儿子,我觉得有必要找警察帮忙调解一下。” 她不出声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丁艳和魏明这两口子身上。 “你不是上次那个”医院保卫科的工作人员看姜菱十分眼熟,保卫科每天遇见的奇葩事情太多,就是想不起她具体是哪个。 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姜菱身上,有这个小插曲,丁艳冷静下来,她停下了暴打魏明的动作。 她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男人的背叛,对她来说无足轻重,大不了再换一个。 “回家,拿结婚证,离婚。” 魏明突然清醒了,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是丁艳给的,丁艳能跟他离婚,但他却离不开丁艳。 他做了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当着外人的面,魏明给丁艳跪了下去,“老婆,都是那女人勾引我,我爱的只有你!” 丁艳厌恶地一个巴掌扇过去,“你是说那个一米六的柔弱女同志□□了你?” 魏明当着众人的面跪下,他已经不要脸了,当即承认道,“对,就是她□□了我。” 丁艳差点气笑了,知道这男人没什么出息,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不知羞耻的话。 “老婆我是无辜的,但如果这能让你消气的话,你多打我两下吧。” 医院是个看遍人情冷暖世间百态的地方,医院的保卫科更是见识广泛,他们自诩见过许多的奇葩,跟眼前这男人都没法子比。 吃软饭还敢养情人,东窗事发之后,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女人身上。 丁艳对男人的要求不高,毕竟她已经不年轻了,她却喜欢年纪小还好看的男同志,就总要牺牲掉一些东西。 他可以不聪明,可以不懂事,但不能没有基本的做人底线。 魏明人品太差了,她绝对不能跟他再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现在他可以把过错都推给楼上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将来遇见事儿了他还会把过错推到自己身上。 与同床共枕了几年的另一半离婚,这个决定不好下,丁艳她没有半分的犹豫,她必须跟魏明离婚。 做错了事和选错了人都不可怕,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可怕的是心疼沉没成本而选择继续错下去。 她在保卫科的办公室内找了个椅子坐下去,“你在外面找女人生孩子这件事我不追究了。” 魏明心下大喜,准备说两句软和话哄丁艳,结果就听她说,“你得去跟我离婚。” 这是魏明万万不可能答应的事儿,他说,“我做错了事情,我认打认罚,就是有一点,我不同意离婚。” 丁艳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女人,怎么会被他要挟,“你想清楚了,乱搞男女关系,乱搞出来了个孩子,我去法院起诉离婚,到时候咱们不光要离婚,你还要进监狱。” “彼此好聚好散。” 魏明从丁艳话中听出了浓浓的威胁意味,如果他不愿意好聚好散,她也会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 丁艳的人脉非常广,有些时候就是她哥丁厂长都得靠她牵线搭桥。 白天看了一场大戏,姜菱赶在宋观书下班之前赶回了家。 宋观书下班回家时,看到了给姜菱中午留的饭没有动,就知道她出去了很久,中午没有回来。 他只当没看见,并未询问姜菱为何中午没有吃饭。 能一起聊八卦的人回家了,姜菱就特别想跟他分享今天发生的事情。 但是她不能说,总不能说她今天去医院看不孕不育,结果遇见了魏明。 办公室的同事和丁艳不知道,宋观书还能不知道吗,她都没干过能孕能育的事儿,能怀上就有鬼了。 姜菱憋得特别难受,第二天到了办公室,终于一吐为快。 魏明他没来办公室,不知道是无颜见同事,还是忙着去离婚。 一上午的时间,都在给同事们分享这件事。 “怪道魏明经常不来上班,原来是还有另一个家需要他照顾。” “丁大姐对他多好啊,他怎么能看出这种事来,真是狼心狗肺,畜生不如。” “魏明外头那个老婆是哪儿人,小姜你知道吗?” 这姜菱上哪知道去,丁艳在打魏明的时候又没有问这个问题。 连着一周,魏明一直没来上班。 大概是离婚程序走完了,没有了无底线旷工的背景,还得保留日化厂的这份工作,他最终还是回来上班了。 那个调入机关单位工作的机会也不必再说,早在丁艳知道他出轨的那一刻起,就不属于他了。 在魏明走离婚程序的一周,厂里迎来了很大的变故。 丁厂长离开后,厂长的职位一直空着。 上面突然空降了个年轻的厂长,据说很有背景,不知是哪位的儿子,年纪轻轻,试图在日化厂这个烂摊子大展拳脚。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刚当上厂长,就让财务科把这几年的账务拿去给他看。 财务科又开始忙碌起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姜菱远远看了那人一眼,的确很年轻,跟她年龄相仿。 就是不知道,他的到来,会给厂里带来什么,能不能把日化厂救活。 新厂长姓赵,他看见厂子里的乱状后,当即定下了三十条规定,规范工人在厂里的行为准则,轻则罚款,重则开除。 姜菱和宋观书一直是个听命行事的好下属,以为这事与他们无关,却没想到这把火竟烧到了他们家。 直到下班回家,宋观书笑着跟她说,“我被开除了。” “啊?” 第53章 第 53 章 以后要靠你养我了 赵广平是家里这一辈中最小的孩子, 从小被父母祖父母宠爱长大。 赵家是个大家族,他叔伯家的堂兄弟姐妹都有出息,他爸十分要强, 事事喜欢跟亲哥哥们比较, 偏生了他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儿子。 吃不了苦, 不愿意进部队。 偏学习成绩也算不上太好,高考了两年, 总算考上了个大专。 赵广平父亲总拿堂兄弟姐妹与他对比, 最后将他贬低得一无是处。 可他又有极强的好胜心,想要跟叔伯家的哥哥姐姐比较。 大专毕业之后, 他在家里的安排之下进入机关单位工作了两个月, 他爸给了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北城的三家国营厂面临破产清算, 在这三家厂之中,日化厂的厂长副厂长全部调走了。 他现在只是股级,调到国营厂去当厂长不够格,可北城日化厂快要倒闭, 属于特事特办,他家里又有许多的背景。 如果他能把日化厂救活,就能够在日化厂厂长的位置上坐稳,原地提升好几级,并且立下一个大功, 将来是能够写进档案里的。 赵广平想要做出一番成绩来, 给家里人看看他也不比其他的兄弟姐妹差。 所以他接下了这个任务, 准备大刀阔斧地做出一番事业来。 他没有当管理者的经验,他爸还特意把曾经跟过他的手下派了过来,以辅佐他。 他当惯了太子爷关系户, 不习惯被人指手画脚。 他爸给安排的顾命大臣很快被他扔在了一边,他有自己的想法。 他根本看不懂账本,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阵子,还真让他看出了些门道。 那就是,日化厂欠了很多的钱,这几年一直在欠账,欠的钱越来越多。 赵广平的顾命大臣叫李桂,他提前了解过日化厂的情况。 便知道了日化厂在收到破产清算警告之后,厂领导试图挽救这一切,做过的一系列举措,其中就包括了上线新款洗发水。 新款洗发水在北城销售的反响平平,但李桂跟市面上的其他洗发水进行了对比,功效上更好用,销量不好并不是洗发水的问题。 厂里现在正处于半停摆的状态,新款洗发水已经停止生产,具体原因不难打听,李桂听说了这款洗发水的研发者向其他单位泄露厂里配方,导致市场上同时出现了两种类似的产品。 虽说这人小节有亏,能研发出如此好用的洗发水,李桂起了惜才之心。 哪怕他曾经犯过错,只要他能给厂里带来实际的效益,他的那些错实在是不值一提。 厂里工人对王强的印象却很差,不只因为他泄露厂里的配方,而是他在人赃俱获的时候,还不肯承认自己的错,意图将罪过放在他的同事身上。 甚至为了逃脱掉惩罚,而捏造他并非配方的研发者,他偷了同事的配方。 日化厂的工人们不相信,而李桂在翻阅了宋观书和王强两人的简介后,是相信了王强的这个说法,一个有着专业背景的名牌大学生,和靠着背景进厂的工农兵大学生,自然是前者是研发者更有说服力。 李桂还特意找到了王强家里,向他打问有关于洗发水研发者具体是谁。 王强如今赋闲在家,因为他出卖厂里的机密,出门总是会受到家属楼的邻居们指指点点,他如今已经不太出门了。 面对有人来找,他显得十分意外,尤其听到对方相信不是他泄露的洗发水配方,他恨不得将李桂当场引为知己。 跟王强进行了一番简单而深入的交谈,从王强家出来后,李桂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研发者应当是宋观书同志才对。 至于说为什么明明是宋观书研发的洗发水,最后变成了王强的名儿,还被泄露出去,这件事再追究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他只知道宋观书是个人才,厂里应该利用好他。 回到厂子的李桂,就跟赵广平说起,应当重用宋观书。 赵广平却爱跟他爸留给他的肱股之臣唱反调,李桂说重用,他偏不听。 遇上这么个主儿,李桂也没办法,他只能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讲。 把他的分析讲给赵广平,跟他说宋观书的履历,根据王强说过的话,是宋观书研发出了洗发水,又把海城小厂在外地的洗发水销量拿给他看,这个销量如果能放在咱们日化厂,是能够把濒临倒闭的日化厂给救活。 赵广平的思维跟李桂截然相反,他拿过桌上一沓的资料,在众多信息当中,第一眼看看到了宋观书北城大学的学习经历。 他大堂姐就是北城大学的大学生,他们这一辈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即便她只是个孙女儿,却经常被拿出去炫耀,就是他爸也经常用大堂姐来刺激他。 他为什么高考了两年,就是因为家里有个北城大学生,他爸不允许他差太多。 赵广平内心极其厌恶北城大学,看见学校名字先皱起眉头。 恨屋及乌,因为不喜欢大堂姐所以不喜欢北城大学,因为不喜欢北城大学所以对这个叫宋观书的技术员没有好感。 在听到李桂说宋观书才是洗发水的真正研发者,那王强不过是个工农兵大学生,靠着关系进了大学,没多少真材实料。 这下算是捅到赵广平的肺管子了,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关系户,更讨厌别人说他没有真才实学。 赵广平觉得,李桂是用王强来讽刺他。 他在被老头次逼着参加高考的那两年,一直希望国家能够重开工农兵大学,这样他就不用那么艰难地学习,可以直接念大学。 他心中非常神圣的工农兵大学被侮辱,还是用他最讨厌的北城大学做对比。 “北城大学的大学生而已,进厂几年没有研制出新产品,我看他也没什么厉害的。” 赵广平愤愤道,“不是大学生吗,既然那么有本事,就去外面证明给我看,什么北城大学生,徒有其表的欺世盗名之徒罢了,我不信离了他日化厂还不能正常运转了。” 他这话说的是宋观书,还是他大堂姐,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李桂越劝,赵广平的逆反心越重。 他是出于好心,想要赵广平重用他,但是赵广平才是厂长。 宋观书是下班前收到通知了,其他技术科的同事们都傻了,不是已经开除了一大批工人吗,怎么又要开除工人。 而且小宋他可是大学生,怎么会在被开除的行列呢。 技术科的干事们人人自危,害怕下一个就开除自己。 询问人事科的干事,那人也不知道具体原因,是厂长让他们过来通知的。 这种突如其来、不明原因的开除,让他们也有点害怕,像是悬在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闸刀。 人事处的干事还安慰了宋观书两句,“你是大学生,不愁找不到工作,放心吧厂里会给予你一份非常可观的补偿,拿着这些钱去做个小生意。我听说沪上广城那边有外企招技术员,工资比咱们高多了,你也可以去试一试,你还年轻,有本事有学历,是咱们厂影响了你,保不齐去了外头,你还有了更好的发展前景,到那时可别忘了我们啊。” 技术科的同事们心里都很慌,这时候还不忘安慰宋观书。 “对啊小宋,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家伙。” 相比于其他人,作为被开除的人,他的表情算得上平静。 他把办公桌里的杂物简单收拾了下,简单易拿的被他下班的时候一同带走。 宋观书里买地跟各位同事说,“剩下的我明天再来取。”他还有手续要办,明后天都得来厂里。 大家是同事,又不是黑心老板,怎么会连搬走的时间都不给留。 姜菱是看见宋观书的车把前挂了些办公室物品,由于不多,她没有想到对方被开除了。 所以在听到宋观书说他被开除,姜菱一整个呆住了。 “为啥,开除总要有个原因。” 宋观书笑着摇摇头,“不知道,说是赵厂长把我开除了。” “你认识他?还是你得罪过他?” 宋观书确实不清楚被开除的原因,“不认识。” 就像是走在路上突然被疯狗给咬了,那般没有缘由。 被开除这也算是个大事了,姜菱安慰他,“没事,厂子早晚要倒闭,现在被开除,和将来跟着厂子一起倒闭,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失去工作,以后要靠你养家了。”他的语气平静,听来却莫名带上了两分可怜的意味。 姜菱眼前出现了饭盒里那一沓大团结,宋观书可不缺钱,要她养活的可能性为零。 不过这不妨碍姜菱说好听话,“这都是小事,咱俩谁跟谁啊,以后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 对于姜菱吃肉他喝汤的行为,宋观书没有任何意见。 他满足地说,“好的,我记住了。” 赵广平只管开除,后续事宜自有其他部门的下属补上。 宋观书不是这一批中,厂里唯一被开除的那个,魏明也跟他一起被开除了。 不是丁艳以及丁家其他人找关系处理的他,即便是他背叛了丁艳,丁家人深知不能赶狗入穷巷。 他已经与丁艳离婚,如今就只剩下了工作,日化厂面临倒闭,已经不需要再处理他了。 赵广平跟丁艳家有些渊源,是住在一个大院的邻居,丁艳没孩子,对他们这些孩子都不错。 他听说了丁艳二婚的男人出轨,还养私生子,便好心地替丁艳出头,把魏明也给开了。 厂里工人包括魏明本人,都认为被开除是因为丁家人在从中作梗,实际上丁艳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魏明跟丁艳离婚后,几乎一无所有,他还要养着身体不好的孩子,负担很重。 从前丁艳不要他拿工资养家,他的工资说是寄回家里给兄弟姐妹,实际上全送去了电厂的另一个家。 他现在猛地失去了收入来源,人有些偏激易怒,就想着既然都不想让我活,那大家都别活。 丁国柱还在日化厂做厂长的时候,魏明跟在大舅子后边,帮忙做了许多的脏活,他保留了一些丁国柱违规的证据。 他把被开除当作是丁国柱的想法,本着我不好过都别想好过的想法,魏明将他保留的这些证据给举报了上去。 这些跟捅了马蜂窝似的,本来因为钢铁厂的肖副厂长贪污事件,北城的各个国营厂在严查厂领导的贪污行为。 丁国柱正好撞在了枪口上,还有一批与他有联系的官员被纪委带走。 纪委找来的时候,丁国柱正在机关的闲职部门喝茶水,他已经弄到了足够多的钱,没有再上一层楼的雄心壮志了。 被带走的时候,他人都傻了,更令他不可置信的是,竟然是他前妹夫魏明举报了他。 他一直认为魏明这人胆子小,做不出来大事。现在看来,是他小瞧魏明了,从魏明敢偷着养私生子,就应该能看出来他胆子大得很。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指望着丁艳把他给救出来了。 丁国柱的老婆孩子找到了丁艳,希望丁艳能把人给捞出来。 虽然丁国柱是厂长,在人脉方面没办法跟丁艳相比,所以丁家大嫂过来求她。 能帮的,丁艳肯定会帮,可是她哥犯的不是小事,她婉言拒绝了。 至于被她拒绝后,她嫂子侄女是怎么想的,她就不在意了。 她在中午下班前,来日化厂找姜菱。 魏明原来坐的那张办公桌空了,丁艳没看见一般。 财务科的其他几人有些好奇地看着她,她不久前跟魏明离婚,她大哥丁厂长也因为贪污被带走调查,但丁艳脸上看不出任何异色。 她大大方方地跟众人说,“众位,我找姜菱有事,要借用她半天时间。” 虽然不知道她找姜菱是为了什么,老唐立马说,“我给小姜批半天假。” 老唐见姜菱还没动,给她使眼色。 姜菱跟在丁艳身后出了厂,她摸不准丁艳的态度,不知道丁艳恨她戳破现实,还是…… “本来是想去你家找你,但是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只好在上班时间来厂里找你了。”丁艳说,“你现在小宋在厂里都还好吧?” “还可以。”姜菱说,“他前两天被开除了。” 她补充道:“跟魏明一波被开除的。” 这不算告状,单纯实话实说。 “怎么会?” “要我跟你们厂长说一声吗,小宋是技术型人才,不应该被开除。” 姜菱笑着说,“不用啦,做什么都能赚一碗饭吃,离了日化厂再去找别的工作呗。” 丁艳很喜欢姜菱这个乐观的态度,不像是她娘家那群人。 “叫你出来,想请你去吃饭,朋友给了我一张内部餐券,我刚离婚,找不到人陪我吃饭,听说年轻人都喜欢哪个调调,我就想到了你。” 丁艳在街上拦了一辆绿色出租车,报了个姜菱没听过的地址,光听名字就很高档。 姜菱有点小忧愁,“请我吃饭早说嘛,我好换上新衣服。” 丁艳忍不住笑道,“好,下次提前通知你。” 还有下次,是不是说明她没有恼了姜菱。 丁艳带她来的是招待外宾的国际饭店,装修不逊色于姜菱后世去过的一些星级饭店。 吃到了味道熟悉的牛排时,她忍不住热泪盈眶,“姐,让我跟你吧,我不找小三也不养私生子。”魏明天天吃得这么好,他怎么舍得背叛丁艳的。 这小白脸你干不了,自然有人能干。 就比如她。 丁艳觉得好笑,这丫头才装了这一会,就装不下去了。 她问姜菱,“那小宋怎么办?” 姜菱毫不犹豫地说,“姐,你要是介意他的话,我也可以跟他离的。” 两人中间隔了一张餐桌,不然丁艳就伸手去抽姜菱了,“不许瞎说话,你当离婚是个什么好事啊!” 姜菱举杯敬她,“当然是好事了,结婚是为了幸福,离婚也是,没什么不一样的。” 丁艳笑了笑,“那就恭喜我了。” 高脚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其实,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没必要兜那么大的弯子。”丁艳想想就觉得无语,“还说自己生不出来孩子,真亏你想得出来。” 姜菱抿了口红酒,“我这不是怕你不相信我吗,毕竟魏明是你丈夫,我有算得上哪根葱啊!” 丁艳摇摇头,“你没有理由骗我,所以我相信你。” 这一餐饭,吃到了下午两点钟。 丁艳打出租车把姜菱送回家,还要顺便去她家认认门。 两人喝了半瓶的红酒,处于微醺的状态,喝剩下的那半瓶红酒在姜菱怀里抱着,是她给宋观书带的。 两人进了钢铁厂家属区没走多久,在土路上看见了一摊血迹,不知道是人血还是鸡血。 又向前走了两步,能够明显听见不正常的声音,被这道声音吸引着。 两人循着声音找过去,要不怎么说酒壮怂人胆。 要是平常,惜命的姜菱肯定不会靠边。 走进个比较大的场院,看见一男一女在搏斗,其中男人手里拿了把骇人的大菜刀,女人赤手空拳,衣服上有血。 看到这场景,俩人顿时酒醒了大半。 “派出所在哪儿我熟,姐你跟我去派出所。” 那个受伤女人转过头来,姜菱看清楚了她的真容。 她没忍住骂了句脏话,靠,是佟婉月。 姜菱松开了挽着丁艳的手,“姐你去周围喊人。” 丁艳要吓死了,她以为姜菱活够了想找死,“你去干嘛,很危险的,别靠近。” “被砍的那个人我认识,我得去帮她。” 看着姜菱的背影,丁艳心里出现了一行话:姜菱这个姑娘,能处! 第54章 第 54 章 小宋生气 佟婉月中午在派出所跟同事值班, 有居民来报警,说是杀人了。 她跟同事赶紧看过去,看到了两个被看得面目全非的一大一小两个受害人。 凶手还未走远, 她的同事留下照顾伤员, 佟婉月追了上去。 出来的急, 她没有带枪,甚至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没有。 在路上捡了根棍子就冲了上去, 她虽然在警校学过专门的格斗技巧, 在菜刀面前,一切都没有用。 她手里的棍儿被打飞了, 头上和身上各挨了一刀。 周围一直无人经过, 没等到同事来找她,她以为自己可能要像那两个受害人一样了。 甚至更惨, 可能在无人发现的角落死掉,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她还没有抓住凶手呢,难道要让他继续出去害人吗? 却在这时, 听见了姜菱的声音。 她说,“婉月姐,你让开。” 丁艳原本应该去叫人,但是她不放心留姜菱这个小姑娘面对持刀歹徒。 这间空院子原本是学校,大炼钢铁的时候被用作集体食堂, 后来集体食堂解散, 没有把这院子还给学校。 有时候附近居民会来空院子里打扑克、听收音机, 这院子空旷,比自家大多了。 学校该有的设施它都有,空房间、小操场还有厕所。 姜菱想要救佟婉月, 不代表她要把自己搭进去。 她上前之前也得找个趁手的工具,不然她就是个送人头的。 不仅没帮上忙,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她想起进来之前,看见有人在墙头晾拖把。 姜菱大喝一声,“让开。” 佟婉月怎么能让开呢,她好歹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姜菱只是个弱女子,肯定会受伤。 她看不见姜菱的动作,听见姜菱又喊了一声叫她让开。 丁艳也想上前帮忙,可她在看见姜菱拎着的拖把头上沾到的不可描述物,她是真的没有勇气上前一步。 宁可被菜刀划上两下,也不愿意叫姜菱碰到。 后来佟婉月无时无刻不在庆幸,她听了姜菱的话,及时地躲开了,否则她要用往后的半辈子来治愈这几分钟。 丁艳就看着,姜菱举起蘸了小料的拖把往那男人脸上怼。 有没有怼进那男人嘴里她不清楚,她作为一个围观者,都要看吐了。 及时躲开的佟婉月也没有想到,姜菱竟然带来了这么有杀伤力的武器。 姜菱只用一招,就让持刀男人失去了行凶能力,这玩意不仅恶心,还辣眼睛。 他手里拿了一把冷兵器,姜菱拿的拖把是化学武器。 近身格斗时,菜刀对对手的伤害大,但是姜菱拿着拖把横在两人中间,他根本没办法近姜菱的身。 从姜菱给的冲击里回过神,丁艳赶紧上前把佟婉月从战场边上救回来。 佟婉月不顾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她让丁艳去周围喊人,她留下帮助姜菱。 丁艳哪能放心留下这一伤一弱单独面对歹徒,虽然那一弱此刻正在用她独有的方法控制歹徒。 姜菱不敢举起拖把打他,怕举起来的时候,这男人就凑到了她眼前。 她只能用拖把将人叉住,但她面对的是个暴怒状态的男人,力气大得惊人。 姜菱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还有拖把头的化学武器做辅助,对方还是差点从她的拖把头上挣脱。 这人跟疯了一般,明明恶心得要命,他却不躲开,仿佛不是一个有理智的正常人。 怕姜菱吃亏,佟婉约只捡起地上的砖头就冲了上去,这是她刚才拿来的,跟这人打斗的时候掉在了地上。 这人身上全是不可描述物,佟婉月是忍着恶心往他头上拍板砖。 这男人只是疯了,又不傻,看见佟婉月过来,他就拿着菜刀砍她。 姜菱手里这个带着小料的拖把,离开人的脸杀伤力减弱一大半。 她打人的时候敌我不分,无数次佟婉月都感受到有东西溅射到了她的衣服上。 生死攸关,不能嫌弃这个。 但是佟婉月在心里骂了无数遍的宋观书,这么阴损恶心的招数,肯定是他教给姜菱的。 丁艳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炉钩子回来了,一边跑一边骂骂咧咧的,仔细看她身后还跟着个妇女。 那人边追边喊,“你这人,怎么能上人家里抢东西啊!有没有人管啊!” 丁艳心软手软,她拿了杀伤力最大的武器,却不敢往这人头上招呼,铁质的炉钩子不停地勾着那人拿着刀的手。 佟婉月找准时机,拿起板砖在这人头上来了一下。 也不知道他的头是什么做的,一下没昏过去,佟婉月又打了第二下。 丁艳是进了别人家屋子里抢的炉钩子,那人一路跟着她跑了过来,一看见这场景也傻眼了。 “这这这……”女主人吓得结巴了,“这可跟我没关系啊。” 佟婉月成功将人给制服,这人身上恶心得要命,她都不知道怎么下手绑人。 她出来得匆忙,没有带枪,也没带手铐。 姜菱出声道,“这位大姐,麻烦你先去叫厂里保卫科,再去西河派出所喊人,说他们的指导员在制服凶徒的时候受了伤,让他们戴上手铐……嗯最好开车过来,有伤员需要送往医院。” 这个时代群众都非常热心肠,哪怕是与自己无关,也愿意帮忙,听说之后匆匆过去喊人。 姜菱保持着拿拖把怼在这人脸上的动作,她怕这人半路醒了暴起伤人,这样至少能起到个缓冲的作用。 “艳姐,麻烦你给佟公安包扎一下伤口。” 正值夏天,大家身上穿得不多,丁艳要撕下长裙的裙摆。 佟婉月身上的衬衫早被血染湿,失血过多,她脸上没有血色,“不用,我没事,小伤。” “别动,再动血流得更快。”丁艳警告道。 前去报信的大姐才离开,佟婉月安置伤员的同事杨公安就找了过来。 他手上拿了枪,走进这座空院子只看到三个女人,一个晕倒在地的男人,还有一片不可描述的东西。 他不可置信的问:“这是凶手?” 佟婉月没有回答他反问道,“戴手铐了吗?把人给铐起来。” 他没带手铐,不过他脱下了上半身的短袖,他是男同志,就算光着也没关系。 “姜同志,你可以松开他。” 姜菱常去派出所,西河派出所的公安跟她非常熟悉。 “我怕他会醒。” “这人已经昏过去了,没关系的。” 杨公安也觉得这场景十分恶心,但是在众多女同志面前,他不能露怯。 既然这公安这么说了,姜菱只能松开叉着他的拖把,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刻。 姜菱刚拿起拖把,暴徒一把推倒上前捆绑他的公安,窜了出去。 他的一直拿着的大菜刀早就被扔在了一旁,他看人多势众,只想赶紧逃跑。 杨公安是带了枪的,他冲着这男人逃跑的方向放了两枪,却一直没有打中,对方已经跑出了院子。 佟婉月包扎了一半,她不能容忍犯人就这么从她手中逃脱。 她抢过杨公安手里的枪,也跟着跑了出去。 丁艳手里还拿着撕了一半的裙子,跟姜菱一起狂奔着追了出去。 两人才跑出院子,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佟婉月打出了两发子弹,在对方的腿上留下血洞。 那个男人像是嗑了药,即便是大腿被子弹打中,依然想着逃跑,努力地往前爬。 他现在这个样子,已经跑不远了,佟婉月了却了一桩心事,终于放心地昏了过去。 丁艳和姜菱赶在人倒地之前扶住她。 丁艳摁住她身上的伤口,“人呢!怎么还不来啊!” 丁艳不愧是大女人中的大女人,等不到帮忙的人来,她双手抱起佟婉月,要去家属区外面拦出租车。 姜菱站在原地吩咐了两句杨公安,她说话很急,“钢铁厂保卫科一会儿就来人了,等会儿把嫌犯一起送到医院,尽量不要让人死在半路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佟公安在追犯人的时候受了伤,我们要把她送到医院去,见到领导你记得跟他汇报。” 这位杨公安手都在不断地发抖,从他手里拿枪,却连着两枪没打中,姜菱不太相信他的能力。 交代完这一切,姜菱跟丁艳一起把昏迷着的佟婉月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她命大,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 佟婉月没有亲人,姜菱明明跟杨公安交代过了,他们单位也一直不来人探望。 病床前需要留人,姜菱和丁艳只能留下。 眼瞅着天黑了,姜菱跟丁艳说,“艳姐,你回去吧,我守着就好。” 傍晚的时候,丁艳去水房简单地擦洗了下身上,只是她裙摆为了给佟婉月包扎,撕得很碎。 从平常的交往中能够看出来,丁艳是个非常注重外表的女同志,不光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就连找男人也要找好看的。 姜菱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艳姐,你请我吃饭,却让你遭受了无妄之灾。” 丁艳不在意这个,她说,“别这么说,能帮到公安捉凶我很开心的,今晚我在这边陪床,你回去吧,家里还有人等你呢。” 丁艳和佟婉月素不相识,姜菱哪能叫她在这里守着。 丁艳不爱搞那种虚头巴脑的客套,她说,“我们家就我一个人,我不回去也没关系,你不一样,你要是有心,明天白天来换我,我今晚在这,你明天来。” 姜菱正犹豫着,丁艳已经把她推出去了。 眼瞅着到了下班的时间,往常姜菱早就到家了。 宋观书提前做好的饭菜已经没有了热乎气,屋子外面传来邻居家孩子的玩闹声音,他们已经吃完了晚饭,同小伙伴一起出来玩。 姜菱还没有回家,他的内心越发的焦灼。 宋观书翻出了姜菱藏钱的匣子,这几个月他攒下的钱都放在这个铁皮饼干盒里,钱还在,姜菱不会离家出走。 不是离家出走,却没有按时回家,另一种可能性更让他心惊。 循着姜菱平时的路线找过去,市场内的摊贩早已收摊回家。 白日喧嚣着的菜市场,如今只剩下地上零星的烂菜叶子,摊位上被蒙上了布。 姜菱不在这里。 他又回日化厂里去找,厂里只有打更的老头还在。 自从值班时候厂里近了贼,他就再也不敢偷懒了。 宋观书已经不是厂里的工人,白天有人作陪的情况下,让他进去倒是没关系,现在肯定不行。 他不想进厂,只想知道姜菱是不是在厂里。 打更老头看了眼厂里办公楼没有办公室亮灯,示意他厂里没有人。 不是在厂里加班,难道是路上出了事? 他推着自行车从日化厂回家,走到了派出所附近,思考是否要进去报警,结果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姜菱怕那个笨蛋杨公安说不清楚事情,就进派出所里跟值班的公安复述了一遍。 从派出所出来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姜菱听出了那是宋观书的声音。 她转身回头,果然是宋观书。 姜菱小跑到了他面前,“你怎么也在这?” 她能跑能跳,看来没有出事,宋观书心下稍安。 他半是开玩笑地说,“怕你被人拐走,来派出所报警。” “本来下午就能回来了,丁艳姐中午请我去吃饭,她把我送回家时,正好遇见婉月跟歹徒搏斗。” 宋观书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不易被察觉的不赞同,“你去帮忙了?” 本来觉得没什么,被他这样质问着,姜菱越发的心虚了。 他盯着姜菱的眼睛,缓缓问,“对方手里有凶器?” 第55章 第 55 章 想摸吗 姜菱不答, 只一味推着他往家走。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情况一定十分凶险。 她总是这样,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让自己陷于危险的境地。 宋观书没有反抗, 顺着姜菱的力道, 两人一起回了家。 姜菱进门后拉开灯,桌上宋观书用心烹制的饭菜已经凉掉。 她这个时候, 才意识到, 宋观书刚才好像在外面找她。 只能怪现在通信太不方便,事发突然, 不能立刻通知他。 “还没吃饭吧, 你先洗手,我去热菜。” 一直忙到现在, 姜菱的确还没吃饭。 连累宋观书在外找她,也直到现在都没吃饭,姜菱心中有愧,“你歇着, 我去热饭。” 宋观书没有理她,端着饭菜自顾自去了厨房。 盯着铁锅内冉冉升起的白烟,宋观书在心里告诉自己,至少姜菱没有要离开他,至少她没有受伤。 不能跟姜菱生气,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 姜菱怕下午那些玩意溅到身上, 她用肥皂搓了好几遍手和胳膊, 直到宋观书端着热好的饭菜进屋,她才停下动作。 饭后,姜菱迫不及待地去洗澡, 把衣服都脱下后,她还闻了闻身上,她总疑心身上有味。 拖把蘸屎杀伤力大归大,就是也会对自己产生一些影响,下次可不能再用这一招了。 姜菱端着脏衣服出来,让宋观书进去洗澡。 他不急着进去洗澡,冷着脸拿过她手里端着的脏衣服,“今天下午,你有受伤吗?” 姜菱伸出十根白嫩细长的手指给他看,“我多聪明啊,怎么会受伤呢。” 宋观书漂亮的眉目落在她掌心上的青紫上,那是跟凶徒争夺拖把的时候,太过用力造成的。 姜菱不自在地背过手,把手背露出来,“你是不知道下午的情况有多么凶险,婉月被歹徒砍了两刀,浑身都是血,还没有人帮忙,多亏我跟艳姐经过。” 宋观书不在意别人的死活,他不爱听姜菱英勇救人的事例,想说她,又怕她不愿意听,反倒是厌倦了她。 长久的沉默,最后他只长叹了口气,“下次不要这样了。” 姜菱笑了,“我知道的,我很惜命的,本来只打算去报警,后面看见是婉月,总不能看着她被人欺负。” 第二天,姜菱去医院照看佟婉月,宋观书去厂里帮她请假。 佟婉月不愧是女主,受了那么重的伤,第二天就能正常下地行走。 她不愿意麻烦别人,一直催着姜菱回家。 可佟婉月没有家人,姜菱总不能留她个病人单独在医院。 丁艳没有跟姜菱商量过,傍晚的时候主动过来换班陪床,她来的时候姜菱在楼下给佟婉月打饭。 看佟婉月的状态不错,姜菱觉得没有必要晚上留在这里陪床,打算给她买完饭后就回家。 姜菱不喜欢医院,即便佟婉月是个再听话不过的病人,要叫她日夜在这里陪床,她会疯掉的。 哪怕来医院陪床,丁艳也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 今早清醒的时候,得知这位陌生的大姐在她病床前守了一晚上,佟婉月已经十分惶恐不安。 “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丁艳给佟婉月带了亲手煮的蹄花汤,从前老头子没死的时候,她还需小意逢迎对方,特意找大厨去学了煲汤做饭。 后来找了魏明,这几年丁艳都没有下厨做过饭。 “你尝尝好喝不,不知道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佟婉月上辈子认识丁艳,她婆婆跟丁艳是老相识,丁艳跟她婆家的关系不错。 她记得,这位大姐是在快要六十岁的时候跟第二任丈夫离了婚,似乎是对方变心在外另找。 可是刚才听她跟姜菱谈话那意思,她前一阵子刚离了婚。 佟婉月搞不懂,这位大姐如今是刚同第一任丈夫离了婚吗?可是她印象中,大姐的第一个男人病死了。 不愿意一直麻烦姜菱和丁艳,佟婉月只在医院住了几天就出院回家了。 她的身体痊愈得特别快,不到五天的时间,伤口就长好了七七八八的,剩下只要注意饮食,注意不要做大幅度的动作,就可以了。 除了怕麻烦他人,还有个原因促使她匆忙出院,只剩下两天就是中秋节了,哪怕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不希望团圆的日子在医院度过。 医生理解她的心情,检查她的身体情况符合出院的标准后,就放行允许她回家了。 中秋节就是再忙碌的厂子都要放假让工人回家团圆,日化厂放了两天的假,连着周日能放三天。 清早起床后,趁着外面的天气没有特别热,姜菱和宋观书去菜市场买了中午和晚上用到的菜和肉。 不确定陈向阳会不会来蹭饭,还带上了他的量。 午饭后,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二姐姜荷和二姐夫带着中秋节礼一起上门。 原本应该姜菱这个当妹妹地带着礼物去二姐夫家拜访的,结果现在却反了过来。 姜莲穿着如今时兴的喇叭裤,她头上烫了大波浪,擦了红嘴唇,俨然是画报中走出来的摩登女郎。 许久未见,姜荷的变化很大,不过还是跟往日一样的张扬显眼。 二姐夫穿着就普通得多,跟在她身后拎着大包小包,像是个司机。 姜荷的嗓音清亮,“你们家可真难找,问了不知道多少人,才找到这儿。” 她的视线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略嫌弃地说,“怎么就住在这种地方啊,要是钱不凑手跟二姐说,换个地方啊,这地方也太乱了。” 二姐夫捅了捅姜荷,让她不要乱说话,说这种话让三妹和三妹夫都没面子。 “我刚才问路的时候,听说你们这地儿前几天还有疯子拿着菜刀当街砍人,多吓人啊,这地儿治安也太差了,你换个住的地方,没钱的话姐给你。” 姜荷说的是给,而不是借。 宋观书轻笑,“姜菱可不怕这个。” 姜荷皱起了眉毛,她以为是三妹夫没本事给三妹更好的生活,还嘴硬。 毕竟一块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姜菱自认为还是懂他的,她直觉这男人要告状。 果不其然,就听见宋观书用略微有些嘲讽的语气说: “您可能不知道,前些天发生砍人事件的时候,您妹妹不仅在现场,还上前去救人了呢,跟凶手拼命。” 姜荷光是听说妹妹家附近有疯子拿着菜刀冲到街上乱砍人,就已经吓得够呛。 谁能想到这个小混蛋竟然胆子这么大。 姜荷听得柳眉倒竖,“姜菱,你不要命了!” 姜菱偷偷瞪了宋观书一眼,这人怎么这样啊,从前可不知道,他还爱告状。 姜荷是二姐,跟性格温和的姜莲不同,她在管教弟弟妹妹的时候向来是能动手就不吵吵。 她扭住姜菱的耳朵,“你怎么想的啊,你知不知道很危险,那个人连自己的母亲和侄女都敢砍,你小胳膊小腿凑过去都不够人家砍两下的。” 都住在一个地方,姜菱也听说了凶手砍死了自己的母亲和侄女。 听说那人下手这么狠,宋观书气得两天没跟姜菱说话。 “你别瞪人家小宋,要不是他我还不知道你敢这么干。” 实在是气不过,姜荷气得在她后背上轻拍了两下。 二姐夫是个好脾气,否则也不会容忍二姐在家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了。 他拦着姜荷,“小妹知道轻重缓急,人没事就好。” 二姐夫把这两姐妹分开,“你别怨你二姐,她也是担心你。” 姜荷来送节礼,原本是想感谢姜菱给她出的主意对付赵红云父母以及姜家那两对蚂蟥。 “你二姐脾气急,要是真让赵家坑着了家里的钱,她能把自己给气得住院了。” 家里倒不是差那百八十块钱,主要是受不了这个窝囊气。 “你给我出损招的时候还挺聪明的,怎么到了自己的事儿上就犯蠢。” 姜菱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引来更大的炮火。 姜荷跟宋观书不同,宋观书生气就是不搭理她不跟她说话,姜荷是非得把气给撒出来,叫她长长记性。 姜菱低头委屈的时候别提多乖巧了,只露出圆润精致的鼻头和小巧的下巴,“我错了。” 叫姜荷都不忍心再骂了。 姜荷摆手叫她过来,“给你拿了几条牛仔裤,还有几件衣服,都是你的码子。” 她双手在姜菱腰上掐了一把,丈量她现在的腰围时,喃喃道,“怎么长肉了,不过应该能穿上。” 长肉了吗,姜菱没有注意到,她觉得自己整天上班超级辛苦,肯定瘦了。 姜荷带来的节礼中,多少是服饰。 她把衣服拿出来在姜菱身上比画着,“我拿的时候就感觉你穿肯定好看。” 虽然二姐家是姜荷当家做主,姜菱还是偷偷看了眼二姐夫的表情,“这应该很贵吧。” “给你你就拿着,没多少钱的东西。” 给姜菱看了眼她手腕上的金镯子,“你二姐现在有钱,给你买两件衣服又算得了什么。” 二姐夫笑着说,“是啊小妹,你二姐是大款,你还有啥想要的,就让她给你买,她经常去广城,那边的新鲜玩意多。” 姜菱这时候才知道,“二姐,你下海去了?” 姜荷拨弄了下鬓边的头发,“是啊。” 看她这样子,应该赚到了一些钱,姜菱没有细问。 反而问起了姜家的事儿,“赵红云生了吗?” 姜荷嘲讽笑笑,“说是让我给冲撞了,结果生了个大胖小子,七斤六两。” 这年头出生能有七斤六两,那是真挺胖的。 姜菱的视线在她肚子上看了一眼,“那你的孩子呢。” 姜荷哈哈大笑,“被赵家给害了,他们搞事的时候推了我一把,把我的孩子推没了。” 姜荷不像她表现得那般不在意,她觉得从赵家坑来的一百块晦气,全都捐进了庙里。 又聊了两句关于赵红云和姜家的事情,姜荷和二姐夫主动提出告辞。 作为主人,肯定要挽留一下的,姜菱说,“留下一块吃饭嘛,宋观书的厨艺可好了。” 姜荷,“是,妹夫厨艺好,你就吃成这样子。” 她虽是抱怨的语气,对这个妹夫却是满意的,妹妹身上长了肉,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她婚后过得不错。 二姐夫婉拒道,“今天过节,我父母还等着我们回家吃饭呢,你姐平时忙得很,心里惦记着你,想来找你却空不出时间,趁着今天空出时间,说什么都要来看你。” 姜荷刚进院子,知道妹妹住在那么小的房子里,她不是不心疼。 进入房间后,细细打量周围,发现房子虽小,却被打理得干干净净,能看出来是认真过日子的人家。 姜菱脸上的气色红润,明显日子过得不错。 二姐夫笑着打趣她,“这下放心了吧。” 本来刚进门的时候,她都打算离开前悄悄给姜菱塞点钱了。 看她日子过得不差,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姜荷扬了扬下巴,“现在看着还成,就是不知道以后怎么样。” 姜荷两口子离开后,姜菱和宋观书就在家里翻看她带来的东西。 姜菱想往身上套,试一试合不合身。 宋观书说,“先过一遍水,再穿到身上。” 姜菱还记恨着他刚才跟二姐告状的仇,哼了一声不理他,不过她倒是放下了衣服,没有硬要跟他反着来。 宋观书面上含笑,“生气了?” 姜菱偏头不去看他,却重重地哼了一声,很明显的意思,她生气了。 他眼中的笑容更盛,“那怎么办,你打我两下出出气?” 宋观书低声诱哄道,“打哪里都可以,打到你出气为止,好不好?” 姜菱奇怪地说,“我没有特殊的癖好,为什么要打你。” 他失望地哦了一声。 两人正说话间,佟婉月拎着许多东西进门了,她的脖颈处露出一节雪白的纱布。 姜菱看见,赶紧接过她手上拎着的包裹,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可不能加重了。 宋观书因有人打搅了他和姜菱的二人世界十分不悦。 “家里这是来客人了?”佟婉月在炕上摆放着的大小袋子上扫了一眼,问道。 “我单位发了不少的节礼,我家里只有一个人,吃不完,拿一点过来给你们尝尝。” 她嘴上说一点,其实单位发的大多数东西,都被她带了过来。 佟婉月不只是过来给姜菱送节礼,她知道姜菱好奇心旺盛,一定想知道砍人事件的前因后果。 “那男人曾经是钢铁厂的工人,后来沾染上了赌瘾,在上班时间出去赌钱,他被厂里开除丢了工作,据说欠了几千块的赌债,媳妇跟他离了婚,他一无所有住在父母和大哥家里,当天中午他母亲说想出去打牌,不知道刺激到了他的哪根神经,拿着菜刀砍向家里的小侄女,他母亲在抢孙女的时候被他砍到。” 姜菱问出了那个萦绕在她心中很久的问题,“那他,是不是精神上存在问题啊。” 根据她这几天听到的消息,大家都说那个男人非常老实,跟她当天看到的癫狂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佟婉月摇了摇头,“不知道,他被送去抢救得太迟,赶到医院之前,人就已经没气了。” 姜菱特别意外,“这怎么会?子弹打中了他的腿,没有打中关键部位,这怎么会?” “不清楚。”佟婉月低下头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杨公安搞的鬼,我回单位的时候才知道,他跟领导汇报说是他亲手将歹徒击毙。” 姜菱气得大骂,“他也太不要脸了吧,他打了两枪都没打中,如果不是你,那个凶徒早就跑远了,还会继续伤到群众,他怎么好意思说那是他打中的。” 她面容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子弹是从他的配枪中打出。” “我跟艳姐给你做证!” “算了,凶徒能够伏法,没有再伤到其他的群众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姜菱简直要气死了,那都什么人啊,也太不要脸了。 干啥啥不行,抢功第一名。 她气得在地上走来走去,宋观书默默打开了电风扇对准她。 作为被抢功劳的一方,佟婉月反倒是安慰起姜菱来。 “我做这一行本也不是为了加官进爵,只要能让罪犯伏法,你跟艳姐没有被我连累受伤,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姜菱正跟佟婉月聊天,屋子外一道中气十足的喊声,“姜菱,宋哥,你们在家吗?” 门窗都开着,家里不可能没人。 陈向阳只是通过这种方法告诉家里人,他来了。 陈向阳身上头上都是汗,“看我搞来了什么好东西。” 他打开筐上盖着的化肥袋子给几人看,竟然是一筐河蟹,还活蹦乱跳生猛得很。 与围在筐边上看河蟹的三人不同,佟婉月看见陈向阳时愣住了。 上辈子,她与谢朗夫妻一体,都与陈向阳的关系极好。陈向阳的死不见尸对她也是极大的打击,总是能想到这个阳光开朗的好友死后无声停留在冰冷的江水下。 不知道该往哪里烧纸,更不知道他们偷偷烧的纸他有没有收到。 这一世,知道陈向阳没有被谢朗发展成线人之后,她只在他摆摊的地方偷偷看了他两眼。 这一辈子,他们不需要当朋友,只要陈向阳还活着就好。 她没想到,陈向阳竟然跟姜菱两口子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 佟婉月盯着陈向阳的视线过于明显,她的眼眶发红。 陈向阳求救地看了眼姜菱,他印象中没有欠过情债,这女同志的表情太吓人了。 姜菱小声呼唤,“婉月姐?婉月姐?” “怎么了?”佟婉月笑着看向她。 姜菱没有问她想起什么事这么难过,她说说,“正好陈向阳带了一篓子螃蟹,留下了一起吃饭呗,反正你家里没有人,一个人多无聊啊。” 她不说一个人孤单,说无聊。 “不了,家里饭菜都是现成的。” 佟婉月心底是想留下的,她家里没人了,回去也就是自己做点饭菜,在别人家的热闹声中听会儿收音机就睡觉。 节日如果没有亲人朋友在身边,对她来说跟平常的某一天没差别。 姜菱不容她拒绝,“留下了一起吃饭,加双筷子的事儿,你又不像陈向阳吃得多,不为别的,就是图一热闹。” 佟婉月最终还是留下来了,晚饭是四个人一起忙活出来的。 陈向阳在厨房里的作用约等于姜菱,他能做的就是洗菜倒脏水。 姜菱连他还不如,佟婉月不舍得她干活儿,让她别在厨房碍手碍脚,出去玩去,完全把她当成了小孩子。 这对姜菱简直是莫大的侮辱,“我能烧火的。” “陈向阳能干。” 正在刷洗螃蟹的陈向阳: “对的,我能干,你去歇着吧。” 如果厨房只有宋观书在,佟婉月不愿意与他同处一室,必定不会赶姜菱去玩儿。 如今还有个存在感很高的陈向阳在,那就别让姜菱在厨房里吸油烟了。 “不是,姐,我身体健康,身上没有任何伤,你让我去玩,留你一个病患在厨房里干活,我也太不是人了吧。” 陈向阳经过姜菱提醒,才发现佟婉月脖子上的纱布,“婉月姐,你受伤了呀,那你别干活了,厨房交给我们几个人就行,你去歇着吧。” “我身体没事,医生能放我出院,就是好得差不多了。” 姜菱略有些无语地说,“医生放你回家是让你回家休养,不是让你回家颠大勺。” 最后的结果就是,姜菱和佟婉月去洗水果,厨房交给了宋观书和陈向阳。 葡萄被姜菱洗得干干净净,她献宝一样端给厨房里的俩人看。 “吃两个葡萄再干活。” 陈向阳在劈柴,他随意擦了两下手就去抓葡萄,甚至连葡萄皮也一块吃了。 锅里炖着鸡,宋观书正往锅里的笼屉上捡螃蟹。 他看了眼盆里的葡萄,紫红色的葡萄上还挂着水珠,看起来十分诱人,其实没那么想吃,但他说,“空不出手,你喂我。” 姜菱没多想,葡萄皮被她剥得干干净净,将葡萄肉塞到了他嘴里。 她作贼一样看了眼门外陈向阳和佟婉月,都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才把指尖往裤子上擦了擦。 菜陆续出锅上桌,陈向阳去找他的专属杯子,看见放在一旁的米酒,这是姜菱和宋观书经常去的饭馆老板送的,他们自家酿的酒。 他打开瓶子闻了一下,发现味道很香。 就顺手给自己和姜菱还有宋观书各倒了一杯,轮到佟婉月的时候,想起她身上还有伤,不能喝酒,就去翻出了一瓶汽水给她。 毕竟是中秋节,姜菱愿意喝一点酒庆祝一下。 有陈向阳在的地方,就绝对不可能冷场,他问起佟婉月为何会受伤。 佟婉月简单地跟他描述了下是在跟歹徒搏斗的时候,被菜刀划伤。 得知她竟然是位女公安。陈向阳顿时肃然起敬。 “姜菱小胳膊小腿,还能帮你制服歹徒呢?”陈向阳不可置信地问,“她怎么做的?” 佟婉月看了眼在吃饭的众人,“这个场合,你一定不想知道她是怎样做的。” 这米酒喝起来甜滋滋的,姜菱喝了一口又一口。 这酒的似乎度数不低,喝的时候没感觉,后劲上来感觉晕乎乎的。 坐在对面的陈向阳酔意上头,中秋是团圆的节日,虽然有人作陪,还是会想念家人,他用难听且跑调的嗓音唱道:“我呀有家不难回,你呀无家可归,同是天涯沦落人……①” 多亏他唱得难听,少了凄凉之感,只单纯作为噪音污染而存在。 除了他以外,剩下的三个人,都没有家。 因为太孤独了,上辈子的佟婉月渴望拥有自己的家,渴望在万家团聚的时候家里不是形单影只。 在还不够成熟的时候做出成家的选择,导致日后的自己时常后悔,明明有了丈夫、儿女,她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小家庭,不再孤单。 后来她想大概是从未想过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吧。 其实现在也很好,没有家人,却不觉得孤独。 只觉得很吵。 怎么上辈子没有发现,陈向阳唱歌这么难听。 佟婉月没喝酒,宋观书只喝了一口,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清醒的人。 “我把他送回家吧。”佟婉月说。 这家里没有能让陈向阳留宿的地方,陈向阳住在哪里,佟婉月记得很清楚。 虽然不喜佟婉月,宋观书不能让她一个女同志半夜送醉鬼回家。 他说,“我跟房东说一下,让他今晚借住在对面。” 宋观书去找孙老头的时候, 𝑪𝑪 佟婉月把桌上的残羹冷炙收拾了,还能吃的收到碗柜里,不能吃的全部倒掉。 在别人家吃饭,不能只知道吃,却不干活。 安置好陈向阳,房间内只剩下了姜菱和宋观书。 她喝醉酒时乖得很,不吵也不闹,只是不错眼地盯着他。 宋观书换衣服的时候,她也没有转过头。 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宋观书换衣服的时候都没避开姜菱,她通常会转过头,或者是闭上眼。 姜菱不觉得自己喝醉了,她觉得只是微醺状态。 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所谓的微醺状态,让她思维变得迟钝,行动变得大胆。 紧实的腰腹线条,光影下刀削般的轮廓,让她的视线流连忘返。 没有喝醉酒的姜菱,是不会一直盯着他的。 宋观书的心中哂笑,还是喝醉了的她更加真实,不会隐藏自己的想法。 他走到姜菱的面前,视觉冲击更为明显。 他的声音引诱潘多拉打开魔盒,释放真实的欲望,“想摸吗?” 第56章 第 56 章 你让我把衣服给脱了,还…… 非常诱人的身体, 姜菱悄悄咽了下口水,她的手指动了动。 宋观书含笑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为什么不摸, 是不敢吗?” 激将法对于酒醉的人十分管用, “谁说我不敢了。” 摸两下而已, 她又不会少块肉。 况且是真的想摸,流畅的线条, 紧实的肌肉, 还有明显的人鱼线。 就见姜菱缓缓伸出了手,她的目的十分明显, 落脚点是块垒分明的小腹。 宋观书屏住了呼吸, 他的手指微微蜷缩。 突然响起了推门声,才被他安置好的陈向阳大声嚷嚷道, “好渴啊,宋哥,哪里有水。” 醉酒的人都会非常想要喝水,陈向阳也不例外。 他被安置在陌生的地方睡觉, 仅存的意识知道这不是自己家,也知道渴了要去哪里找水。 屋里两个醉鬼,谁也没有听见一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宋观书小声骂了句脏话。 他快速套上上衣,跟姜菱说了声,“等我, 很快回来。” 给陈向阳接了一碗凉水递给他, 怕他再过来打扰他, 宋观书甚至接了一舀子的凉水,让他拿过西厢房。 陈向阳不知道自己这是被嫌弃了,开开心心地抱着水瓢回去。 等宋观书把房门锁好, 再想起回去看姜菱的时候,人已经趴在炕上睡着了。 身下没有枕头和被子,也不嫌硌得慌,就这么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素来以有教养著称的宋观书此刻只想冲进西厢房,把罪魁祸首拖出来打一顿。 想起陈向阳醉酒口渴,宋观书倒了一杯温水送到姜菱嘴边,“姜菱,姜菱,渴不渴,起来喝水。” 姜菱意识昏沉,没有完全睡着,她的确十分口渴,张开嘴巴,在他的照顾下,小口小口地喝着温水。 西厢房内抱着凉水牛饮的陈向阳:??? 姜菱醉成这个样子,显然不能洗澡,宋观书也不能帮她。 用温水打湿毛巾,在她的脸上和脖子上轻轻地擦拭。 被人伺候的感觉好极了,姜菱十分配合地把脸凑过去给他擦,擦完把脖子手臂伸过去。 宋观书任劳任怨地给她擦裸露在外的皮肤,姜菱是个听话的醉鬼。 该伸手的时候伸手,该探头的时候探头。 她是醉鬼,就算再乖巧,有时候动作不可避免得太大,导致不不小心碰到她胸前的白嫩丰腴。 宋观书目光深沉,拧着眉头将滑落在肩头的衣领拉上。 把炕上的被褥铺好,想让姜菱躺进去时,又犯了难。 姜菱身上穿着外衣外裤,就让她这样躺进被窝里吗。 很脏。 可若不让她就这样躺进去,还能怎么办,姜菱会自己换睡衣吗? 还是说,他帮她换? “姜菱,先别睡,起来把睡衣换了再睡觉。” “哦。” 喝醉了的姜菱没有把宋观书当男人,她撩起衣服就要掀起来,宋观书已经看见了她小巧的肚脐,再向上是 他按住了她还要再向上的手。 姜菱目光中全是疑惑,似乎在问:不是你让我脱的吗? 宋观书把她的睡衣找出来,放在一旁,“脱完了衣服,换上睡衣,知道吗?”他极有耐心地说。 姜菱推了他一把,觉得他可真啰唆,她又不是傻,怎么会不清楚如何穿衣服。 宋观书笑了笑,在她发顶揉了揉,气性还不小。 他背过身,让姜菱换衣服,“换完衣服,要告诉我,知道吗。” 背后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嗯。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而后传来姜菱说,“换完了。” 果然是小瞧了她,身上的睡衣没有不妥之处。 “好了,上炕睡觉了。”他用哄小孩儿的语气说道。 姜菱爬进被窝,扯上被子便沉沉地睡去了。 她睡颜恬静,睫毛的阴影在脸上打出一道小扇子,乖巧得不像话。 泄愤似的,宋观书在她脸上揉了又揉。 宿醉的结果就是第二天起床头疼嗓子疼,哪哪儿都不舒服。 宋观书给炕上人倒了一杯温水,“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喝酒了。” 有他在身边还好,若是他不在,姜菱还不一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呢。 宋观书为何不让她喝酒,难道喝醉酒后的她酒品很差? “我喝醉之后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姜菱不确定地问,昨晚的事情印象很模糊了。 她不记得了吗?这样也好。 宋观书低垂下眉眼,“你让我把衣服脱了,还要摸我,不给摸就闹。” 姜菱:!!! 不是吧,喝醉酒的她这么禽兽。 仔细回想,脑中确实出现了一些波涛澎湃的画面。 姜菱被吓得手忙脚乱,“我我我”她真不是东西啊她。 宋观书就这样静静看着姜菱,刚睡醒还不是很清醒,就这样收到了个重磅消息。 “那我摸到了吗?” 姜菱如释重负地叹口气,一点印象都没有,就这样摸了他,还要替醉酒的自己背锅,那岂不是太吃亏了。 宋观书一直贯彻姜菱的表情,自然没有错过她那道如释重负的叹气。 就这么不想碰他? 宋观书神色郁郁,坏心情一直持续到陈向阳起床后来讨饭。 “有东西吃吗,好饿啊!” 他不会忘记昨天都是陈向阳搅和了他的好事,如果不是他过来要水喝,姜菱已经摸到了他。 陈向阳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哥,你干嘛这么看我,不知道还以为我抢了你的钱呢。” “碗柜里有昨晚的剩菜,你去给热一下,筐里有鸡蛋,姜菱早上喜欢吃溏心的煎鸡蛋。” 陈向阳呆呆地哦了两声,就按照他的吩咐干活。 然而他这人勉强能把饭菜热熟了,再多就不行了。 他想着三个人,一人一个煎鸡蛋,然后出锅了三个煳锅的鸡蛋。 所以今天的早餐是,每人一碗米粥,昨晚没吃完的剩菜,陈向阳有三个黑色煎蛋,姜菱有一个金灿灿的煎蛋。 陈向阳本来还觉得自己做饭手艺不错,煎蛋做得蛮好。 在看见姜菱面前金灿灿的煎蛋时,他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 “这应该很好吃吧。” 姜菱点头,“当然好吃了,你的煎蛋为什么是黑色的呀。” 她当然知道三个黑色的煎蛋都是陈向阳的杰作,刚才宋观书在厨房中跟陈向阳的对话,她在卧室里都听见了。 陈向阳恨恨地咬了一口糊了的煎蛋,“我就爱吃糊了的蛋。” 姜菱为他的嘴硬而点赞,“挺好的,与众不同。” 中秋假期还没过,前几天才见过面的佟婉月就带着西河派出所的公安给姜菱送奖金和锦旗。 这是她在单位替姜菱争取到的,也是姜菱帮忙英勇抓犯人应得的,如果没有姜菱和丁艳帮忙,佟婉月现在估计已经埋进烈士陵园了,也还会有其他百姓的生命以及财产安全收到侵害。 若是她不提,单位的同事便不会主动给予。 佟婉月和其余的两个公安举着锦旗从派出所走到姜菱家,一路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的目光。 还有许多人自发地跟在她后面,想要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姜菱没有想过,佟婉月竟然还会给她整这个。 太惊喜了好吧,有奖金有锦旗还有很多人围观,满足了姜菱对于金钱的需求,还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佟婉月穿着贴身得体的制服,工作中的她十分耀眼夺目,却无形中带上了两分高高在上,跟私下里随和的她完全不同。 “婉……佟公安,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姜菱眼睛亮晶晶的,“公安保卫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舍生忘死,普通老百姓应该配合你们的工作,这不仅是为了你们,更是为了我们自己。” 说得真好,佟婉月心中油然升起一股骄傲自豪之感,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之感。 大庭广众之下,佟婉月忍住了揉她头的冲动。 她率先鼓起掌来,“说得好,姜菱同志的觉悟值得大家学习,同时我们也希望此类恶性案件不要再发生,希望大家以及家人们能够远离赌博,以此为戒……” 等送走佟婉月和看热闹的邻居,姜菱数了下信封里的奖金,足足有十张。 她扬了扬手里的钱,“又有钱了,咱下馆子去!” 宋观书郑重地将锦旗挂在一进门就能看到的墙上,“好啊,下馆子去,为见义勇为的小英雄庆祝一下。” 被他这不加掩饰地夸奖,姜菱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丁艳也收到了锦旗和奖金,对她这个身份的人来说,锦旗带来的意义远比奖金更重要。 虽然当初帮忙的出发点并不是为了所谓的荣誉,她是觉得自己和姜菱的做法值得见义勇为的这个称号。 丁艳前夫分的房子没有因为人没了就将之收回,是在丁艳再婚之后,她觉得带着现任住在前任分得的房子里不太好,将房子还给了组织。 同时,丁艳自己的单位分给她了一间小两居,跟她原来的房子肯定没法比,却远超过同时代的其他人了。 机关家属院的邻居就没有钢铁厂的那么爱凑热闹,大家要面子又矜持,只有几个跟丁艳关系还不错的邻居凑过来看。 “呦,这见义勇为制伏凶徒,你厉害呀。” “哎呀,这不是还有两个年轻小丫头帮忙吗,要不然就凭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哪里能打得过拿着菜刀的歹徒呢。” “豁,对方还拿着菜刀呢,你这胆子也忒大了。” 人都是八卦的,不管什么身份职业都是一样。 听说还上了菜刀,邻居便拉着丁艳问具体情况,为什么凶手拿刀。 丁艳又哪儿知道这个啊,她看向了佟婉月。 佟婉月不是第一次介绍这件事了,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说,大家的反应都跟姜菱一样,“那人莫不是突然患上了失心疯。” “人疯了,但是知道刀子得往别人身上砍,不能砍自己。”丁艳冷笑,“不过,后面把人送去检查过吗,这人是疯了吗?” “没抢救过来,失血过多。” “你往他腿上打的两枪又不致命,怎么会死呢?” 跟着佟婉月一起来送锦旗的公安说,“大姐,您记错了,不是佟指导员击中的罪犯,是我们派出所的另一位杨公安。” 丁艳今年四十多岁,她一直觉得自己还年轻得很,更没有到了老糊涂的年纪,这种事情她怎么会记错呢。 她非常清楚地记得,那个凶犯要跑,另一位公安连射了两枪都没能打到凶手。 是佟婉月不顾身上还在流血,追了出去,她打出了两发子弹眼见射中了凶手,她才放心地晕了过去。 这都是她亲眼所见,她怎么会记错呢。 “我没记错啊,就是佟公安打中的。” 佟婉月冲丁艳摇了摇头,叫她不必再说。 姜菱去厂里上班,家里重新安静下来,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宋观书通常看看书,做做小实验。 半上午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向他伸出了手,“宋观书同志你好,我是李桂。” 宋观书微微颔首,“李副厂长有什么事吗?” 没有跟他握手,这相当不给面子了,李桂也不恼,在他看来有本事的人脾气再怪都正常。 他不尴尬地收回手,“今天来家里找您,有事同您商量。” 他的视线在宋观书正在看的书上扫了一眼,“我听说,宋技术员前段时间被厂里开除了,如今赋闲在家。” 宋观书嘴角含笑,那笑容却没什么温度,“有话请直说。” 李桂被噎住了一下,这位宋观书同志可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好说话呀! “今天来家里找你,我不是代表厂里,我谨代表我自己。” 宋观书:“私事。” 李桂点头,“私事,确实是私事。” “既然宋技术员是个爽快人,那我说话也不绕弯子了,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不知道你对于将来的职业规划有什么打算。” “你刚才说了,不绕弯子,有话直说。” 李桂: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客套话,想要说服宋观书,奈何不给他发挥的机会,一再叫他删减谈话内容。 他不得不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我想要跟你合作办一家日化厂。” “李秘书为什么会来找我?” 李桂笑得十分客气,“当然因为你是人才,你有本事,厂子的核心是技术人才,而你正是不可或缺的技术人才。” 在那双能够洞察一切的眸子下,李桂放弃客套,他直接说道,“我知道你才是日化厂新品洗发水的真正研发者,你不用先急着拒绝,我没有要向厂里或者其他部门告发你的想法,我只是觉得你之前研制的洗发水效果很好,远胜过市面上的洗发水。” “你能够研制出这么好用的洗发水,将来也一定可以研制出其他的产品,我相信你的才能。” “宋技术员有本事,我相信你即便是离开了北场日化厂,无论是去外资企业,还是其他的国营日化厂,都能够有你的一席之地,不愁一碗饭吃,但是只当技术员每月拿到上百块的工资便已然是极限。” “你也看到了,那些个下海经商的人如今赚得盆满钵满,人家一个月比厂里一辈子的工资还要多,你难道不心动吗?” 宋观书自然是不心动的,他没什么想法。 却听李桂又说,“你难道不想让老婆孩子父母亲人住上大房子,出入都有小轿车接送……” 素来平静的眼神闪了闪,他反问,“那我为什么选择你作为合作者?” 能问到这一步,很明显是心动了一半, 李桂大力吹嘘自己,“我从毕业之后就进入了轻工业局,如果不是领导家的孩子需要个跑前跑后的马仔,我可能会一直在局里工作,上下关系、流程审批我都非常熟悉,相信我,你不会再找到比我更有优势的合作者了。” 李桂有这样的关系在,即便是随便找个人办厂子,只凭借他前半生积累的人脉和经验,足够他靠着开厂子赚到第一桶金。 不过是他这人做事追求完美,既然要做,就一定要做得最好。 做对得起良心的事情,做对得起良心的企业。 姜菱回家的时候,李桂正好离开。 都在一个厂里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姜菱认出这是赵广平身边的人。 他离开之后,姜菱才问,“这不是新厂长身边的人吗?来找你干嘛?想让你回去上班?” 回厂里上班也不是不行,她这些天都是一个人上下班,路上特别无聊。 “但是赔偿金不能还回去,日化厂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说不定发的工资还不够你的赔偿金呢。” 宋观书没有回答她,反而突然问起,“上次丁艳带你去的饭店味道好吃吗?” “当然好吃了。”那么贵,怎么会不好吃呢。 他轻笑道,“以后我们也一起去吃。” 第57章 第 57 章 人形电灯泡 丁艳自认为是佟婉月的朋友, 觉得她在单位被人给欺负了。 找到姜菱询问具体的情况,姜菱实话实说,“算不上被欺负, 就是运气不好, 遇见了个抢功劳的同事。” 丁艳还记得对方拿枪手抖的样子, 她不可置信说道,“他哪来的脸啊!” “没能耐的人只能靠抢功劳了, 不然这辈子都没有出头的机会。”姜菱耸肩说道。 “咱们去给婉月做证, 我跟他们领导有点交情,他不会不给我这点面子。” 什么叫慷慨大方还热心的姐姐, 大概就是丁艳这样子的了。 要是姜菱有这个能耐, 她肯定愿意去帮佟婉月,不光是给朋友出气, 也是给自己出气。 但是这要丁艳往里面填人情,姜菱不确定佟婉月愿不愿意麻烦她。 姜菱说出自己的顾虑,丁艳嫌弃地摇了摇头,“你们这些人就是顾虑得太多, 只要想就去做,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这位姐姐真是通透得不像话。 “哪儿能跟您比啊,但凡能学到您的两分生活智慧,便足以应付我生活中的绝大多数苦恼。” “哎哟呦,瞧这小嘴儿甜的。” 其他同事听了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有陆建军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 小声在心里念了一句拍马屁。 他往常都在科里拍魏明的马屁, 如今魏明被开除了,他同时失去了后台和盟友,在财务科格外的孤单。 刚送走一个没有血缘的姐姐, 姜菱那有血缘关系的大姐就找了上来。 把姜菱叫出办公室后,她有些难堪地开口,“三妹,你能借我一点钱吗?” 姜菱问:“借钱不是不行,大姐你要借多少,用来做什么能跟我说吗?” “雅儿病了,我想送她去医院。” 上一波厂里裁员,姜莲正在被裁员的行列,她没有了工作,她原先工资上交家里,手上没有钱给孩子看病。 孩子看病是大事,姜菱兜里一共揣了十块钱,全都给她了。 “够吗,不够我跟同事借点。” 姜莲连连点头,“够了够了。” “孩子生了什么病,严重吗?” 姜莲的面容哀苦,“我把她送到医院去,大夫说是白喉,要住院,我没有钱,就想到了你。” “我婆婆说丫头片子没有必要救。”撑了这么长时间,她忍不住掩面哭泣,“但是雅儿还那么小,我怎么能眼睁睁看她送命,小妹你放心,这钱我一定会还给你。” 十块钱而已,还不还都无所谓了。 可是姜莲她现在的问题不是钱,只要不离开婆婆,她永远要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 要是说,也是钱引起的。姜莲手里没有钱,女儿生病了带女儿看病的权利不在她身上。 这次是孩子看病不给钱,下次孩子读书,她婆婆继续不给钱呢。 姜菱忍不住叹口气说,“大姐,我二姐早就说过了,你不应该把你和大姐夫的工资交给公婆,你公婆对你们一家四口不好,你们就应该想办法搬出来,而不是继续给你小叔子一家当血包。现在是孩子生病了,你没有钱要出来借,要是你没有借到钱呢,孩子难道就不治病了?就活活等死?” 眼看她哭得可怜,姜菱不忍心再说重话,“我二姐门路多,你问问我二姐,哪里招工人、服务员、售货员,外面赚的工资可比厂里多多了,你跟大姐夫想办法出来租个房子,可比跟你公婆小叔子住在一起日子好过得多了,不仅能攒下钱,雅儿和诗儿俩丫头也不受气。” 姜莲说:“我这阵子有在外面找工作,只是没找到。” 姜菱急死了,“对呀,所以我说让我二姐帮忙,她人脉广,二姐公婆认识的人多,万一就遇见合适的工作了。” 其实姜菱没说的是,姜荷卖牛仔裤,摊位上说不定需要人帮忙,姜莲虽然窝囊了一点,干活是一把好手。 具体还得姜荷自己看合适不,要是二姐没有这个想法,姜菱却说了出来,这等于把姜荷给架了起来,她不想也得干了。 姜莲手里紧攥着刚借到的十块钱,“前一阵子,我说了二妹几句,她生气说以后都不跟我来往了。”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上次姜荷来家里的时候,都没有跟姜菱提起过。 “你为啥说我二姐啊?” “她上次回家来闹,搞得红云动了胎气,我觉得她不对,就说了她几句,你知道你二姐,只能听进好话,说了两句就恼了我。” 姜莲她就是这个性格的人,本着吃亏是福的核心思想,只要自己吃亏,能保证家里的表面和平就行。 二姐却不是这种人,让她吃点小亏,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上次姜菱给二姐出了个小主意,她拎着近百块的东西来家里送礼,证明她非常在意姜家父母联合亲家坑她这个亲女儿。 姜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赶不上姜立武这个十来岁的孩子。 按理说,姜莲婆婆不许她带着孩子去看病,最好的方法姜立武已经教给她了,就抱着孩子来厂子里跟婆婆要钱,她婆婆是个要脸的人,不可能在单位同事面前说生病的孙女不用治,扛不过去是她没福气。 不说同事们要在背后指指点点,第二天妇联就要来找她谈话了。 但是姜莲她豁不出去,就只能自己吃亏了。 这是亲姐妹,还给姜菱挡过巴掌,她不能不管,“你先拿钱去给孩子看病吧,我托人帮你找工作,实在找不到再去麻烦我二姐,要我说姐俩没有隔夜仇,你知道我二姐的性格,就别在她面前说她不乐意听的话。” 姜菱让她先走,“缺钱了再来找我。” 她这算是花钱买糟心,把钱借给姜莲,她就没想过能够收回来,想到姜莲家的那些事,她就忍不住浑身难受。 怒其不争,又哀其不幸。 这种坏心情持续到下班回家。 她推开房门,陈向阳坐在灶台前的小板凳上,宋观书在里屋摆弄收音机。 “呦,哪来的收音机?” 陈向阳笑了笑,“收破烂老头那块买的,说是不能用了,我看着还挺新的,想着万一能用呢,就给买了回来。” “能用吗?”姜菱挺期待的,好歹有个打发时间的东西,哪怕听个声音看不到画面也成啊。 宋观书正在用细小的螺丝刀将收音机外壳缓缓拧上,“不能用。” 两张脸同时垮了下来,宋观书忍住捏姜菱脸的冲动,他说,“下次别想着占便宜了,人家又不是傻子,真有便宜还能轮到你。” 陈向阳哀号一声,“我的二十块钱!” 姜菱震惊了,“你花了二十块买个破烂!?” 陈向阳顾不得哀嚎了,姜菱这个语气更可怕,他弱弱解释道,“我这不是想着,万一能用,就赚到了,买个二手的收音机还得四五十。这么一算能少花二十块,我就心动了。” 姜菱点头,“这跟赌博的性质相似,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陈向阳呆呆地问,“那要是搏失败了呢?” “就你现在这样,单车变空气。” 往常姜菱下班回家时,宋观书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今天被陈向阳给耽搁了,忙着修理收音机,晚饭还没做好。 姜莲的事情令她有感而发,她托着下巴问宋观书,“你打算一直做家庭主夫,还是已经有了别的计划?” 宋观书声音含笑,“你不是说要一直养着我,这才一个月,就不乐意了?” “不是的,我觉得你应该去更广阔的天空翱翔,而不是困在灶台旁。” 陈向阳听得牙酸,瞧瞧人家这话说的,怎么就那么好听呢。 “李桂前些天来家里找我。” 这事姜菱知道,她下班回家正好遇见了,她之前问李桂来家里干嘛,宋观书没有回答她。 “他想邀请我与他一起开厂。” 进入这个时代已经小半年的时间,姜菱对于政策有了些许的了解,她问,“你们合伙干家庭作坊吗?” 菜刀在案板上发出整齐的响声,他说,“不是,挂靠在国营厂下,他说具体的程序他去跑,我只负责研发产品就行。” 姜菱对李桂没了解,不过听起来还挺靠谱,“那你们两个人怎么谈分成?” “这就要看双方各拿出多少原始资金了,具体还在谈。” 姜菱怕他受骗,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多余,这可是宋观书。 从来只有他坑别人的,能坑他的似乎还没出现。 “哥,你要是做生意,带我一个呗,我要的不多,能让我吃饱饭就成。” 宋观书没有回答他,陈向阳眼巴巴地看着姜菱,“菱,你跟哥说说。” 他的事儿,姜菱不插手,他宋观书肯定有自己的考虑在。 宋观书反问:“不是一直带着你吗?” 两张生得完全不同的面容,同时弯起眼睛。 其实,姜菱心底还是希望宋观书带着陈向阳一起,赚得到赚不到钱都不重要,别再当无业游民给谢朗做线人就好。 前天夜里下了一场秋雨,天气逐渐转凉。 姜菱上班前说想吃手擀面,宋观书已经擀好了面,切成均匀的细丝再放进油汤里就行。 手擀面只准备了两人份的,所以陈向阳很有自觉地去小卖部买了几个花卷,三个人匀一匀也够吃了。 晚饭吃的全部都是碳水,免不了晕碳想睡觉。 陈向阳吃饱就不想动弹,“如果咱两家住在一块就好了,就像是中秋那样,在你们家吃完饭走两步路就能回家,多好啊,省得我还得坐公交回家。” 他住在郊区,买个自行车会方便很多,自行车太贵,郊区的路不好,对自行车的损害又大,陈向阳每天都要步行几公里去最近的公交车站坐车。 当初选择郊区,是因为那块的房租低。 现在他手里有了一些闲钱,就考虑到在北城租房。 因为不愿意步行几公里回去,他想到了宋观书家对面的西厢房。 “对了,哥你们家对面这房子应该也出租吧。” 宋观书心中突然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陈向阳正在为自己想到个绝佳的主意而兴奋,“不然我搬进来好了,以后见面更方便了,房东租给谁都是租,不如租给我。” 姜菱觉得可行,“可以啊,咱们彼此间能有个照应。” 非常不可以! 那就是个巨大的电灯泡,中秋节让他住在对面就是个巨大的错误。 宋观书每一天都在为那天犯下的错而后悔,绝对不能让他住进来。 然而没有人在意他的感受,陈向阳已经跑去正屋找孙老头商量租房的事情了。 第58章 第 58 章 你今天过生日,他给你买…… 如今城镇人口的人均住房面积不足五平方米, 每家每户的房子自住尚且不足,更遑论出租、售卖、 像孙老头这种极度贪财,而且家里人丁稀落, 愿意把房子出租的情况实属罕见。 少, 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陈向阳欢天喜地地回来了, “孙大爷说一个月租金十块,虽然贵了一点, 但是比我现在住着的那地方环境好多了, 没有臭脚丫子味和打呼噜放屁声,门口就有公交车站, 去哪里都方便。” 姜菱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 搬家要我们去帮忙吗?” “不用帮忙,我拢共才两件破衣裳和一套被褥。”陈向阳回答道, “不过搬家可能要等到十一月末,我才交了下个月的房租,房东大娘对我挺好的,我总不能跟人把房租要回来。要是就这么搬过来, 一个多月的房租就这么打水漂了。我跟孙大爷说好了,从十一月末开始租房。” “行,要是有什么用得上我俩的地方你就直说,不要客气。” 陈向阳嘿嘿笑了两声,“那肯定的。” 想到很快就能住在一起, 回家都有干劲儿了。 姜菱坐在炕上擦头发, 宋观书突然问她, “去日化厂的家属楼租个房子或者买个房子怎么样?” 姜菱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咱现在不是住得好好地, 为什么想要换房子?” “住在日化厂的家属楼,你上下班能够更加方便。我不能跟你一起上下班,你自己一个女同志,路上不安全。”他说。 “外面倒也没有乱成那个样子,不用那么麻烦。”姜菱觉得这个真的没必要,钢铁厂的家属院距离日化厂确实很远,上下班的通勤时间长。“我不喜欢住在筒子楼,隔音不好,邻居吵架的声音都能听见,而且日化厂的家属楼房间很小。” 在姜家住了几天而已,可能不喜欢姜家,她连带着也不喜欢那段记忆中的家属楼。 “搬过去就得跟我爸妈做邻居了,每天都能看见他们,这个更是不要。” 原来她这么厌恶家属楼,宋观书笑了笑,“好,那就不搬去日化厂家属楼。” 姜菱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也不是你想搬就能搬的好吧,日化厂的家属院多是两三代人挤在一个二三十平方米的小房子里,自己家人都不够住,怎么可能出租或者对外出售呢。” 姜菱以为宋观书就是说说而已,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她像往常一样正常上下班,十一月初的某天下班后,宋观书突然跟她说要搬家。 给姜菱吓了一跳,好端端怎么就要搬家呢。 后来听说是搬到方大娘家,距离现在住的地方只有两步路。 不是换到新环境里,大多数都是旧邻居,不需要重新建立人际关系,这一点很好。 但是,姜菱想不通,为啥要搬家。 这院子里最大的祸害刘老太都离开了,如此和谐的环境。 宋观书的回答是,“快要入冬了,厢房终归没有正房保暖,我当初租这间厢房是因为周围没有其他的房源,如今有了,还是单独住一个院子更方便。” 这一点确实,院子里还住着其他人,生活上有很多不方便之处。 “但是,搬家也要不了这么着急吧,新家那边得稍微打扫通风,方大娘家几个月没有住过人,应该积了一层灰,咱们这几天先去打扫一下,到时候再搬过去。” 宋观书轻声说道,“我这几天在家里闲着无事,将新家打扫了一遍。” 感情这人早就着手准备搬家,今天要搬了,才通知她一声。 这个房子里属于两个人的物件不多,衣服、被褥还有一些锅碗瓢盆,宋观书早就打包好了。 如果不是怕给姜菱回家面对个空空如也的房子,宋观书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搬过去了。 既然他什么都做好了,姜菱搬起装着衣服的包裹,“我们走吧。” 毕竟是待了一年多的地方,就这么突然搬走了,她还就这么有点舍不得。 两口子带着行李出门,格外引人注目,坐在后门口的刘老太看见后忍不住冷嘲热讽,“呦,这是下岗以后付不起房租,要去睡大马路了。” 姜菱连着一段时间自己单独上下班,邻居们都知道了宋观书被厂子裁掉,如今失业在家。 当初多么羡慕小两口双职工,如今就有多幸灾乐祸。 刘老太是在背后嚼舌根最严重的那个,当初两家门对门住着,对面小两口天天吃肉,可把他们家给羡慕坏了,不只是羡慕,还有嫉妒。 现在他们家能赚钱的宋观书失业了,就剩下姜菱还有工作,听说日化厂已经好久没开出工资了。 她怎能不觉得痛快。 跟刘老太一样想法的邻居不在少数,不过大家最多也就在背后讲两句风凉话。像她这种,当面说坏话的奇葩还是少数。 姜菱觉得这老太太可真是讨厌,不住在一个院子里还能膈应人。 “刘大娘还是管好您自己家的事儿吧,您家小孙子喜欢推孕妇的毛病改好了没啊。” 大孙子害了还没出生的小孙子,这是刘老太心头的痛,偏偏不能为着个没出生的孩子责怪他。 也因着刘磊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的坏毛病,附近有孕妇的人家都不跟他们家来往了。 毕竟刘磊的一杀战绩可查,他还试图推过怀孕的方老太。 当时姜菱在上班不知道,他们这些邻居听得真真的。刘磊想推方老太,方老太做惯了家务活身体好,没有立刻被他给推倒,这一幕正好被孙老头看见了。 平时只要跟钱不沾边,孙老头就是个和气的老头子。 那天他差点疯了,狂甩刘磊的嘴巴子,上前拉架的刘老太被他一个大逼斗掀翻在地,直到去厂里叫来了刘科长,还有几个保卫科的小伙子,把孙老头拉开了才算完。 刘磊小半个月没去上学,半个月后去上学的时候,被打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消除。 因为他这个事儿影响太恶劣,就连学校的老师都听说过。 他们学校这一年级有一位数学老师刚怀孕,家里看重得很,就怕被他故意推倒,给请了半年的假。 这些事,姜菱都是从菊香嫂子那里听说的,她家孩子也在钢铁厂的附小读书。 姜菱觉得,虽然刘家的家庭教育缺失,导致刘磊这孩子存在很大的问题,社会教育能够给他补齐家庭教育的短板。 孙老头抽他的那些巴掌,足够让他长记性了。 下次他再敢使坏,首先想到会是孙老头甩他的那些巴掌。 家里的东西已经被宋观书整理在一起,两人搬了两趟,就把家给搬完了。 这时候,邻居们才知道,这小两口不是要去睡大马路,而是搬到了方老太原来的房子。 方老太和孙老头结婚以后,她搬到了孙老头家,方家的房子就空了出来。 方家三个外嫁的女儿都惦记着这处房子,没想到这间房子会给钢铁厂外人员住。 其实还有一些厂里的工人子弟家里房子不够住,找到方老太想要借住房子。 孙老头那是个多么精明的老头子,没有人可以占到他的便宜。 一听这些人一分钱都不给,就要想借住,拎着扫帚就把人给赶了出去。 “其实,你这个人,最应该去干保洁。”姜菱忍不住夸道,“你看这屋子收拾得多亮堂啊。” 窗上已经挂好了窗帘,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干了这么多活儿。 “多谢老板赏识,您看这屋子您满意吗?” “满意得不得了。”姜菱从兜里掏出一毛钱给他,“老板给你的小费,省着点花,拿去置办三道肉菜,咱好好庆祝一下搬家,剩下的钱也不要浪费,给自己买套新衣服穿,再去买双新鞋子。” 宋观书认真地把这一毛钱叠了又叠,他说,“行。” 他早就准备好了搬家的温锅饭,铁锅里正在炖土豆牛腩,两人搬家这段时间,牛腩在锅里咕咚,被炖的软烂。 因姜菱爱吃西红柿,恐天冷后吃不到,八月末的时候宋观书买了一筐西红柿,在锅里熬煮成西红柿酱,放进罐头瓶里密封,这样冬天也能吃到。 土豆已经被炖烂了,融入西红柿的汤汁之中,用这个汤来拌米饭,姜菱能干掉两碗饭。 家当都搬到了新家,装钱的匣子自然被一同带了过来。 姜菱顺便数了一下她这段时间攒下来的钱,工资发得不多,还不如她出去干好人好事见义勇为赚到的多。 本来工资就不多,搭给姜立武十多块,姜莲家孩子看病她又给了十块。 如今天气冷了,姜菱给自己买了两身秋冬穿的衣裳,加上平常花的钱,她攒下来的钱非常有限。 宋观书托她保管的钱就放在一旁,姜菱顺便数了下这些钱,全部放到宋观书面前。 “一分不差,如数奉还。” 他漂亮的眼底闪过一抹无措,“为什么,是要与我分开吗?”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姜菱哭笑不得地说,“不是说跟李桂合作办厂投资比例影响了占据的原始股份份额,你都拿去,多占一点。” 宋观书心头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要把钱还给他。 他说,“上次卖配方,我手里还有一些钱。” 他倒是不掩饰这个了。 “那能有多少钱啊,你把这些钱全部拿上,虽然也没有多少。” 宋观书比画了一个数字给她看,示意卖配方赚到的。 姜菱有些惊讶,这钱确实不少,怪不得那段时间陈向阳都跟着大手大脚了不少。 对于日常花销来说,那是一笔巨款。 可是,在做生意面前,这些钱就有点不够看了。 姜菱自己手里都没有多少钱,就别说能给他提供帮助了。 姜菱问:“要不然从银行借点?银行能愿意借吗?” 宋观书笑了下,“钱少有钱少的办法,听收音机里说,晚上用脑过度,会不长头发。” 姜菱瞪了他一眼,她替他考虑问题,这人却在诅咒她。 “哪个收音机会说晚上用脑不长头发的事情?”姜菱问,“是陈向阳花二十块买到的收音机吗” 姜菱让他把钱全都拿去投资,他却说,“把家里的钱全部投进厂里,虽然会在分成上占大头,若是开厂不顺,家里的钱就要全部赔进去了。” 姜菱没忍住上手扯了扯他的脸,“你是宋观书吗?” “如假包换。”他的脸被姜菱扯住,说话的时候带上了两分滑稽。 真奇怪,宋观书竟然会担心未来,会考虑把钱全部赔进去怎么办。 “对自己要有自信啊,宋观书同志,风险越大的事情,收益率越高,怎么能前怕狼后怕虎呢,我还等着你赚大钱让我也跟着享受一把纸醉金迷的味道呢。” 姜菱做事喜欢赌一把,她这人比较心大,想着千金散尽还复来,只要人在本事在,就永远不会缺钱。 哪怕宋观书这次没成功,这人的智力、专业水平,不管做什么,都能很快把钱赚回来。 “好。”他应了一声,从中抽出了一部分钱,却没有全部拿走。 “剩下的,留着做这段时间的家用。” 联系挂靠的国营厂、寻找场地等等相关琐事都是李桂在跑,宋观书在家里捅咕的那些东西姜菱看不明白。 不过姜菱也有一些建议,“新厂子没有名气,可以同时生产一些试用装,顾客尝试过以后,发现你们的产品不比国营厂的差,还更加的物美价廉,就会愿意购买。” “好,我会跟李桂说。” 搬家虽然没干活,但是姜菱跟宋观书聊厂子发展聊到了半夜,她第二天上班差点迟到。 她进入办公室的时候,科里同事正围在一起看报纸。 大家看得太过认真,就连她进门都无人注意。 上班铃响了许久,还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依旧围在老唐的办公桌前。 等大家看完报纸,姜菱才忍不住问,“你们看什么呢,是报纸上有什么新政策吗?” “不是,北城晚报那个周五故事会你没看过吗?”陆建军的声音里带上了两分不可置信,仿佛她没有看过是犯了多大的过错。 姜菱眼神闪了闪,“那个周五故事会又怎么了?” “很好看的,上周五讲的是你们住的钢铁厂家属院发生的事情,咱们北城女公安根据报纸上的描述锁定凶手画像。” 陆建军点评道,“可惜了主角是个女的。” 办公室里的大姐们听不得这个,“女的怎么你了?你不是女人生出来的?你妈不是女的?” 老唐说,“小姜,这故事我已经看完了,你也拿去看看,这一期的故事更好看,讲了个碎尸案,惊险刺激,非常好看,不比你整天抱着看的港台小说差。” 她摇摇头,“不用了。” 然而唐科长却十分热情,硬要塞给姜菱。 姜菱只看了一眼标题,就看向了晚报上其他版面的内容,耳边听着同事们夸赞女公安月亮有勇有谋。 北城晚报比不得北城早报的销量高,这么多年一直不温不火。 报社主编本来是卖熟人一个面子,让她朋友在周五的封底开一个小专栏,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每周五的晚报销量相对其他六天略高。 效果虽然不是特别明显,却也是个好的开始。 故事中的月亮虽然没有父母,却坚韧不拔、善良勇敢,读者心疼月亮的同时,也为她感到骄傲。 每个周六上班时,财务科的同事们都会聚在一起讨论前一天晚上的剧情。 有时候一个故事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戛然而止,分成上下两部分,后半部分还要一周才能看到,第二天办公室纷纷讨论究竟谁才是凶手。 前一天晚上报纸上的剧情影响了第二天大家的办公效率,就比如说前一天故事看到月亮被无能的同事抢了功劳,明明她付出最多,流血受伤,最后击中了凶手,却因为昏迷,同事将她做的事情盖在了自己的头上,升官又发财,而月亮却只说了一句,只要及时将人抓住就好。 姜菱还没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了同事们在骂人。 就连一向瞧不起月亮是个女人的陆建军也忍不住吐槽,“那还是个男人呢,竟然能干出这种事儿来,太不要脸了。” 办公室内其余几人的反应比他更加的激烈,李春娇拿出信纸,“我要去给北城晚报写信。” 老唐在一旁提醒她道,“你给北城写信没用,你得给作者写信。” “这个作者叫啥来着?”作者名字的字儿太小,他眯起眼睛认真看,“作者叫爱月。” 姜菱若无其事地同大家讨论,顺便跟着一起骂月亮的同事。 她写这个专栏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多几个人跟她一起骂杨公安。 解气! 他们财务科的办公室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地方呢。 佟婉月很早就注意到了北城晚报的这个专栏,因为名字相似,又有一些能够重叠的经历,爱看报纸的同事注意到便分享给了她。 能看出来作者并非内部人员,却对于案件的了解比普通百姓稍多,再加上了一些演绎的成分在,如果不是名字过于相似,可能没人会想到月亮是她。 除了最开始的那一篇故事与她相似,剩下的几个案子完全杜撰。 就在她以为,主角叫月亮,还有陈麻子一案只是巧合,大概这是作者最近听说过得比较有趣的案子,又是北城人津津乐道的大案,将之作为系列故事的开始,吸引读者眼球。 她看到了不久前发生的家属院砍人事件,看到这个小故事,便不难猜测作者到底是谁。 知道内情的只有姜菱和丁艳,能做出这种事的,也只有姜菱了。 佟婉月说不在意,就是真的不在意,她活了这么多年,生死之外无大事,被抢功劳而已,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她不在意,却感动于有人在意她,有人想要为她出头。 其实,即便父母去世,即便没有家庭,她也不是孤身一人。 北城的冬天来得很快,姜菱出行都穿上了加棉的外套。 李桂给厂子起了个名字叫恒久日化厂,挂靠在棉纺厂下面,厂里人员短缺,宋观书跟着一起忙。 他早出晚归,姜菱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出去了,锅里面放着准备好的早饭。 晚上的时候,他们通常能在一起吃饭。 极少数情况,姜菱回家做饭,做完饭宋观书还没回来,她自己先吃不等他。留下一些饭菜放进锅里,留给宋观书回来吃。 姜菱坐在公交车上,透过前挡风玻璃看见等在公交车站台旁的宋观书。 这人身高腿长,将长款风衣穿得极为有型,眉目俊朗,在与姜菱四目相对时,脸上出现了一抹极清浅的笑。 姜菱从公交车上跳下,不存在会摔倒的可能性,他还是伸手扶了一把。 宋观书手上拎着刚从菜市场买来的晚饭,“刚好看见有卖烤鸭,就买了半只。” 还没走回家,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人,宋观书的眉毛微不可察地拧起。 姜菱已经亲亲热热地冲过去,“婉月姐,你怎么来了。” 宋观书默不作声地打开锁着的大门。 佟婉月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家,“我刚去你们之前住的地方,那位孙大爷说你们搬家了。” “对,前几天才搬的家,新家跟以前住着的地方不远,就没有特意去通知大家。” 能来家里找她和宋观书的人不多,一家一家的通知太麻烦了,反正找到旧家的时候,孙大爷和方大娘会指路的。 佟婉月说,“我在你登记过的信息上看到你今天过生日,给你买了一双鞋,你穿着试试合不合脚,不合脚我拿到商场去换。” 今天是她生日? 她从来没有注意过原身什么时候过生日。 这几天上班很累,得闲了还得给报社写稿子,她已经过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抬头仔细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原身竟然与她同一天过农历生日。 宋观书双眸微颤,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生日了,他自然也没有注意过姜菱的生日。 姜菱自己都忘记了,没想到佟婉月还记着,她格外的惊喜。 他感动地抱住佟婉月,“谢谢你,婉月姐,我自己都差点忘记了。” 佟婉月环抱住她,“不客气,我要谢谢你才对,谢谢你给我出头。” 她们俩身高相当,姜菱在她颈窝上蹭了蹭,“婉月姐,你人真的好好,你的怀抱像妈妈一样温暖。” 佟婉月笑了笑,“好了,别哭了,快试试鞋合脚不。” 从前她女儿过生日的时候,她都提前半个月买好了生日礼物,她记得年轻小女孩都非常在意生日,小年轻将之称为仪式感。 她打开包装袋,拿出一双护住脚踝的羊皮靴子,“我看咱俩身高差不多,按照我的鞋码买的,小票都在这袋子里了,不合脚就去换。” “婉月姐给我买的鞋子,百分百合脚。” 姜菱坐在炕上开开心心地试鞋子,宋观书找来了两张废纸,让她踩在脚下走两步。 佟婉月意有所指:“鞋要穿合脚的,男人要找合适的,不合适一定要换,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姜菱小鸡啄米般点头,“我知道的,这个鞋子非常合适,婉月姐你挑的鞋子真舒服,比我买的所有鞋子都舒服。” 她踮起脚给佟婉月看新鞋子上身的效果,姜菱嘴巴甜,佟婉月被她哄得笑弯了眼。 然而佟婉月说那话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让她穿合适的鞋子,见姜菱不开窍,她语气温柔的问,“你今天过生日,他给你买了什么?不会没有给你买吧?” 第59章 第 59 章 如果你实在想摸,也不是…… 如果宋观书连姜菱的生日都不记得, 那就证明他表现出来地在意都是装的。 “抱歉,我不知道,明天给你补上。” 姜菱自己都忘了这回事, 她哪能指责宋观书啊。 “没关系的, 我也不记得你的生日, 两相抵消了。” 佟婉月冷笑一声,“别是根本不在意吧。” 宋观书不言, 姜菱感觉他有点可怜。 其实也不能怪宋观书。 她从中打岔, “婉月姐,你几号过生日?” “我不过生日。” 结婚前她确实不过生日, 结婚以后就开始过了, 虽然她这辈子不想再嫁到谢朗家里,却不能昧着良心说这段婚姻带给她的全是遗憾与痛苦, 还是有一些快乐的回忆。 姜菱做出手势,请她回答,“婉月姐,你说嘛, 不说就是不把我当朋友,朋友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 佟婉月不确定地回答,“是信任?” “大错特错,是有来有往。”姜菱一本正经解释,“单方面的付出, 这段关系没有办法长久下去的。” “像我大姐那种特别爱单方面付出的除外, 但是我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 佟婉月的内心遭受了极大的震动, 她一直觉得姜菱是个需要被宠爱的小妹妹,有时候却能从她口中听到一些极富有哲理的话。 宋观书也想像佟婉月那样说她不过生日,在触及姜菱目光那一刻, 他乖乖地说了出来, “是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啊,虽然错过了你今天的生日,但是可以陪你一起过明年的生日。” 宋观书心中酸酸胀胀的,像是泡在梅子酒里,他垂下眼睫,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佟婉月心想,姜菱可真是好说话。 “婉月姐,今天留下一起吃饭吧。”到了饭点,姜菱又习惯性地留人吃饭。 平常日子也就算了,今天姜菱生日,佟婉月说好,“我不走,生日要吃长寿面的,我煮的长寿面很好吃,给你煮一碗尝尝。” 她结婚前连生日都不过,更遑论煮长寿面了,这手艺是在婚后,要在儿女的生日上煮给他们吃,带给他们长寿的祝福,一年又一年,她煮面的手艺越发精进。 “好呀好呀,刚好宋观书回来还买了半只烤鸭。” 虽然烤鸭配长寿面,这听起来很奇怪。 姜菱以为她用挂面煮手擀面,万万没想到佟婉月的手擀面是从和面开始,有过多年厨房经验的主妇,即便是宋观书这种天赋型选手都比不过。 佟婉月手中的面团经过一次次的捶打揉搓,最终在她手里被扯成了一根根细如发丝的面条。 姜菱看得呆了,“喔噻,婉月姐,你太厉害了,你有这个手艺,不应该去当公安,应该去开饭店啊。” 佟婉月被夸得眉眼弯弯,谁不喜欢能给自己提供情绪价值的人呢。 跟姜菱在一起,能不间断地听到她从各个层面的夸赞。 她喜欢姜菱,不光是觉得她很像她的女儿,也觉得她待人接物有分寸。 也是因为跟姜菱待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心情很好。 宋观书站在一旁默默学习佟婉月的步骤,突然听到了这句格外耳熟的话,这样的话姜菱跟他说过很多遍。 所以她,不管跟谁都这样说? 用不着姜菱上手,宋观书早就把灶上的锅烧开。 佟婉月自行上手去调配汤底,将扯好的面条放进锅里,因为面条较细,不用煮太久,在滚水里煮两个,在锅里窝上个荷包蛋,撒上两片青菜叶做点缀,最后连面带汤一起盛进碗里。 天冷的时候来上一碗清淡的银丝面,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抚慰。 宋观书连同烤鸭一起,还买了一袋薄饼,计划卷着烤鸭吃。 现在可以当作长寿面的饭后甜点,但吃面条很快就会饿。 姜菱每吃一口面条,就要夸佟婉月一声。 佟婉月被夸得心软软的,她说,“你如果喜欢的话,以后每次过生日我都来给你做长寿面吃。” “好呀” 姜菱才说了一句,就被宋观书打断,他微笑着轻声说道,“不劳佟公安费心了,派出所事务繁重,抽空给姜菱过生日应当很不方便,以后姜菱每年过生日,会有我来煮长寿面。” 经过宋观书提醒,姜菱也觉得有点太麻烦她了,她说,“婉月姐你平时工作那么忙,下班之后还是回家休息吧,今年能跟你一起过生日就够了,以后你还是忙自己的事情吧,不用管我的。” “怎么会麻烦呢,一年也只有一次,就算再忙也能抽出时间来。”上辈子谢家重视过生日,就算谢朗再忙,遇见儿女的生日总要抽空回家,“在意你的人就算再麻烦也愿意为你庆祝生日,不在意你的人就算离得再近,也不会记得你哪一天过生日。” “婉月姐”姜菱感动地歪嘴。 就听佟婉月又说,“况且,我怕我不来给你过生日,会有人故意忘记你的生日。” 她揉了揉姜菱的头,“一年也只这么一天,就这么被忘记了,多可怜啊。” 临走前,佟婉月想起一件事,来跟姜菱说,“过段时间,原来的领导来找我谈话,过段时间我会被调离西河,具体时间不确定,可能在年后。” 姜菱大惊失色,“为什么,你不是才来西河派出所没多久吗,为什么就要把你调走了。” 宋观书心情不错的样子,能够分出一些闲情逸致安慰她,“佟公安调离基层是高升了,我们应该为她庆祝。” “佟公安,恭喜你。” 哦对,姜菱急忙问道,“是升职了吗?” 佟婉月点头,“算是吧。” “那是好事呀!” 要说佟婉月会被调回,还跟姜菱又脱不开的关系。 之前陈麻子一案,令各位领导对她印象深刻,在北城晚报看见月亮,便下意识想到了佟婉月。 以为这是以她为原型的故事,大家每周五都会看北城晚报,在看到第二则小故事的时候,又心生疑惑。 这案子并非北城最近十年出现过的案子,就更不可能是佟婉月亲身经历的案子。 不过这案子写的是真好,惊险刺激、环环相扣,即便后面发现并非以北城公安为原型,大家每周看北城晚报还是非常有干劲。 直到又看到了熟悉的案子,钢铁厂家属院砍人事件,犯人虽然很快就被解决了,这案子处理得利索漂亮,哪怕不在他们的辖区内,听说了这事,也知道佟婉月也有参与。 佟婉月处理过的两个比较大的案子都出现在了故事中,那这就很有意思了。 抱着玩味的心情看下去,就看到了跟他们了解到的案件经过不太一样的地方。 看到最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为什么现实中他们了解到的佟婉月参与,却非主要的受功人员,这故事给了一个非常好的解释。 看着也确实是来气。 局里的电话打到了西河派出所,去找佟婉月。 电话那头问她,“北城晚报上的故事跟你有关吗?” 佟婉月自然也看了前一天的晚报,她沉默两秒说,“不是我写的。”跟她有没有关系,这就要看领导地理解了。 “那上面说的事儿是真的吗?你知道我指代的是什么。” “如果您想问的事情是不是我击中了歹徒,最后论功行赏的时候却变成了我的同事,我只能说是这样。” 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难道你不张嘴,不知道跟领导们解释,当初非要在北城寻找陈麻子的踪迹,那股子劲头去哪儿了。” “那不一样。” 佟婉月的老领导自然相信她说的话,还有些护短心理在,想着我们局出去的公安,到了下面被人给抢了功劳,这简直太气人了。 当初佟婉月想要下去西河,大家看她就跟看疯子似的,派出所哪能跟他们分局比啊,派出所的公安都想尽办法想要调进分局,她竟然想下到派出所,这不是疯了是什么,局里都不舍得放这么个有天赋的公安离开,却拗不过她态度坚决,双方也约定好了,佟婉月下去历练两年,还是继续回分局工作。 就有一种富豪家的女儿不顾父母反对嫁给了穷小子,结果这穷小子还不知道珍惜他们的宝贝女儿,到处拈花惹草,害得宝贝女儿独自黯然神伤。 “你想怎么办?”这件事已然盖章,即便是领导也不好再插手,但是也是真的起了惜才的心,才会这么问佟婉月。 是对她的试探,试探她的心胸是否开阔,心胸狭窄的人是没有办法走得远。 佟婉月的反应很让他满意,她说,“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能让凶手伏法就已经足够。” “你也在下面待了一段时间,是时候该回来了。” 佟婉月是不想回去的,她才来了半年的时间就回去,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电话那头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那就再待几个月,就回局里来。” 虽然事情还没定下来,不影响佟婉月提前跟姜菱说这件事,她柔声安慰,“就算是换了部门,想我的时候可以去家里看我,我得闲也会经常来看你的。” “好吧。” 姜菱踩在地上试新鞋子,是真的很喜欢这份生日礼物。 别人只关心她走得远不远,只有佟婉月关心她脚上暖不暖。 宋观书抿抿唇,“你下班后国营商场不会关门,我们明天去商场给你买新鞋子,比这双鞋好看的新鞋子。” 姜菱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她想也不想就说道,“我都有了新鞋子,不用再买。” 来到这个吃穿都愁的时代,她也学会了精打细算。 “那就去买新衣服。”他循循善诱道,“听说广城沪市那边有许多漂亮的新款衣服。” 姜菱觉得他今天有点莫名其妙,“我不缺衣服啊,你知道的,我二姐上次来家里的时候,给拿了许多的衣服裤子,我前些天还买了些新秋装。” “为什么今天一直想让我去花钱,厂子现在还不赚钱,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钱应该省着点花。”她用看乱花钱且不会过日子的丈夫眼神看他,“宋观书同志,你以前很会过日子的,现在是怎么了。” 宋观书要不是以前节省,恐怕也攒不下那么多的钱。 “可是你今天过生日。” 姜菱无奈地说:“我又不在意生日,大家凑在一起吃顿饭就很好了,没必要一定要送生日礼物的,再说了,明天再送的东西,跟生日礼物也没关系啊。” 姜菱以为已经成功地说服了他,没想到宋观书缓缓撩起了衣摆,他的神色纠结,“今天毕竟是你过生日,如果你实在想摸,也不是不行。” 姜菱:!? 第60章 第 60 章 压制不住地喘息声 看着出现在眼前肌肉紧实的小腹线条, 姜菱愣住了。 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会在宋观书心里留下这种色魔附体的印象。 她也没做什么吧,好像也就刚认识的那几天为了吃肉占过他一点点便宜, 偶尔有过一些肢体接触。 如果加上她喝醉那一晚硬要摸他身体…… 好吧, 宋观书认为她是个色魔, 也是情理之中。 不敢想象,在宋观书心里,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变态。 为了拯救在宋观书心里岌岌可危的形象, 姜菱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我才没有很想摸, 之前都是误会, 我那时候喝醉了,你也知道喝醉酒的人都没什么德行, 喝醉的时候说过话做过的事情不能代表我本人的想法。” 宋观书捏紧了衣服的手一顿,他惯查人心,能看出姜菱从前对他的身体极为感兴趣。 可是,她为什么说不想摸, 是害羞?还是真的对他失了兴趣。 可是明明他的体态同他们刚认识那阵子没有变化,他知道姜菱喜欢,在偷偷保持。 他没有变,那就是姜菱变了。 为什么,难道是她更喜欢外面人的身体。 姜菱眼睛忍不住向着他的方向瞟了一眼又一眼, 是真的好看。 近在眼前, 也是真的想摸。 她从不会故意压抑自己的想法, 故作矜持在她这里不存在的。 她想摸,宋观书愿意给她摸。 那还有什么可以纠结的呢。 姜菱轻咳一声,故作镇定。 “是你硬要给我摸的, 不是我想摸的。” 正在胡思乱想的宋观书被突然打断了思绪,他睫毛微颤,上前了两步,“对,是我主动。” 姜菱率先摸上了沟壑分明的腹肌,他的皮肤白皙,甚至能看出皮肤下的青色血管。 柔软且温暖的指尖在他的腹部划过,时轻时重,像是在隔靴搔痒、 姜菱的力道太轻了。 她应该重一点,再重一点,重重地按下去,是不是就能缓解那股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痒意了。 如果姜菱这个时候抬起头,就能看到从脖颈蔓延到脸上的红晕。 宋观书轻轻地呼吸着,克制着喉头压制不住地喘息。 他低头温柔地观察姜菱脸上的表情,她的嘴角勾起,她应该是喜欢的吧,还喜欢他这具身体。 像是得到了什么有趣的大玩具,她不停地点点戳戳。 姜菱的手仿佛会点火,让他全身的血液向下涌去。 在姜菱注意到他的变化之前,他迅速地转过身,宋观书的嗓音有些哑,“可以了。” 姜菱撇嘴,好小气,才摸了一小会就不给摸了。 不过她已经很知足了,姜菱回味着不久前手上的触感,“你真是个慷慨大方的好人,这是我收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宋观书的视线在一旁的礼盒上划过,“比佟公安送你的礼物还好?” 姜菱毫不犹豫地回答,“那当然!” 对不起了婉月姐,虽然很喜欢你送的礼物,但是宋观书的腹肌也馋了很久,你应该能理解的。 宋观书深吸了两口气,他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姜菱没有想太多,以为是宋观书不好意思了。 毕竟这是个就连夏天都极少露出胳膊的人,刚才竟然任她摸,在这确实很突破底线。 陈向阳与佟婉月的经历类似,他找到旧家的时候,被孙老头告知这俩人搬家。 虽然新家距离家里原来的位置不远,他还是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 有问题陈向阳从来不会憋在心里,他有些委屈地问,“你们是不是不想跟我做邻居啊?” 姜菱是从来都没有这种想法的,“怎么会呢,而且我们现在的距离也不远,想要见面只要走上两步路就行了。” “可是,如果你们不搬家,咱们就能门对门住着了,那岂不是更亲近。” 对待陈向阳,宋观书极有非常耐心的时候,他说,“从前就想找个单独的院子,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房源,姜菱是女同志,合租在大院子里多有不便之处。无意间听到孙大爷说,愿意把这间房子出租。只是赶巧了,并非想要躲你。” 陈向阳其实挺好说话,想了想两家离得不远,他们甚至可以每天见面。 姜菱跟着附和,“如果躲你,我们干脆搬离钢铁厂就是了,怎么会还在这附近租房呢?”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陈向阳心中的疑虑被打消。 “其实这样也好,你可以直接搬进我们家原来空出来的房间,那房间被我俩保持得极好,你也看到了,比对面的西厢房好多了。” 刘家有两个孩子,刘磊还是个淘小子。陈向阳中秋那天晚上在东厢房住过一晚,看过东厢房内里的构造,虽比他现在住的房子好,却没办法跟原来住着姜菱和宋观书的西厢房相提并论。 “确实挺好哈。” 姜菱笑盈盈问他,“什么时候搬家,我跟宋观书帮你。” “不用啦,我已经把东西搬了过来,一共就只有一张铺盖卷,不用帮忙的。” 他把行李搬过来,一看姜菱和宋观书都不在,差点傻了,以为这两口子把他抛弃了。 万幸没有,他俩可是他在北城最好的朋友了。 姜菱提议道,“走吧,去看看你还有什么没有收拾妥当的地方。” 宋观书也跟着她一起站了起来,陈向阳只得跟在这两口子后面往外走。 三人到的时候,陈向阳的行李卷正随意扔在院子里。 不久之前他刚到院子里的时候,想去给住在西厢房的宋观书和姜菱一个惊喜,趴在窗户上一看,别说屋子里没人,整间房子空荡荡,被子、脸盆、毛巾这种生活用品通通消失不见,他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忙着去找姜菱和宋观书这两口子,哪有时间安置他的行李,大冷天里就随手扔在了院子里。 姜菱的手揣在兜里,露出来的皮肤被冷风吹得有点疼,她的脸往衣领中缩了缩,“你去跟孙大爷说一声,说你就住在我和宋观书原来住的这间房里。” 听见院子里的动静,方老太扶着肚子出来了,她的月份不小,肚子已经十分明显。 姜菱跟她聊了两句,跟孕妇无非就是聊肚子、聊婆婆,方大娘的婆婆早就死得没影了,就只能聊她的孩子。 是不是要生产了。 几月份临盆之类的话。 姜菱也只在电视中见识过高龄孕妇,现实生活中方大娘是她两辈子见到的第一个。 姜菱结婚快要一年了,方老太问道,“你肚子还没有动静么?按理说你们年轻人怀孩子应该更容易,大半年还没动静,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 听她说起这个,姜菱就想起了她还以此为理由叫丁艳陪她一起去医院。 正在帮着陈向阳跟孙老头沟通的宋观书听到她的话,以护卫的姿势站在了姜菱的身边,“您也说了,我们还年轻,不急着要孩子。” 而且小孩子都十分吵闹,光是想到就让人觉得头痛。 孙老头其实不愿意把西厢房租给陈向阳,西厢房被小宋两口子保持得很好,他还想要加钱租给别人呢。 经过陈向阳和宋观书的沟通,他才好不容易同意了。 宋观书是个讲卫生的人,即便是搬离,房间里也没有留下任何杂物,根本不需要重新打扫。 陈向阳的个人物品相当有限,比姜菱从姜家搬出来的时候带的行李还要少。 姜菱看得咋舌,“你有闲钱去买乱七八糟的东西,赶紧把你正在盖的这个破棉被换掉,冬天来了,盖这么薄的被子要被冻死了。” 她在冬天到来之前,特意买了新的棉花絮被褥,保证每天晚上都是暖和的。 陈向阳是个傻大方,每次来他们家都得带点东西,还都价值不菲,有时候是块猪头肉,那一箱子的泡面,还有中秋节的一篓子河蟹。 那些钱够他换好几床新棉花做的被褥了。 陈向阳没心没肺地笑道,“没事,这屋子好歹还有个炕,去年冬天屋子里就一个小炉子,我也过来了。” 姜菱和宋观书离开把东西都搬到了新家,当初搬家的时候没有想到陈向阳还会住进这间房子。 姜菱在屋子里走了几圈,看他还需要添置什么,如果他们家有多余的,陈向阳也没必要去外面重新购置。 她说,“你问宋观书,柴草跟谁买价格更低,既然有炕了,冬天还是得烧炕,不然老了要坐病。” 钢铁厂职工不种地,大家都是买的附近农户剩下的多余柴草,还有一部分精打细算的家属没有工作,平常日子会选择上山捡草。 看着厨房的锅灶,记起这人还得去买粮食,“这个地方可以开火做饭,等会让宋观书从我们家给送你些粮食过来,至少这几天家里有饭吃。” 陈向阳赶忙拒绝,“不用。”这怎么好意思呢。 宋观书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立刻接茬道,“好,等会给他拿一点米面油过来,家里调料上次买的还有没有用完的,也给他拿过来。” 好像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热心肠的宋观书,姜菱都额外多看了他两眼。 姜菱和宋观书帮着陈向阳安置好,三人晚上一起去外面吃了顿饭,是姜菱和宋观书经常去的那家馆子,也算是带陈向阳认认路,这附近都有什么店铺。 三人在家门口分道扬镳。 吃饭的时候,姜菱还跟陈向阳讲了一些孙老头和方老太的生活习惯,人在屋檐下,最好还是不要影响到人家固定的生活轨迹。 姜菱还额外叮嘱他,不要滥好心,孙敏可怜与他无关,他要是同情心泛滥,就去把附近村头的大粪出了。 本来同住一屋檐下,他是男的,孙敏是小女孩,就容易被人讲闲话,如果他平时处事还不知道避嫌,那麻烦将会接踵而至。 想也知道,陈向阳肯定会觉得小姑娘可怜,伸手去帮忙,就如同夏天的时候,怕夜里不安全,主动要陪着孙敏去河边洗衣服。 他心肠好这不是坏事,做好人好事首先要保护好自己,也得考虑对方值不值得帮助。 姜菱比较自私,她做好人好事有条件,上次会毫不犹豫帮助佟婉月,不是她人好,是因为佟婉月人好,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也不能说孙敏就是忘恩负义的孩子,而是在不了解对方性情的情况下,还是要先保护好自己。 吃完饭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晚上的北风格外大,姜菱出门的匆忙,就只穿了棉服,没有戴帽子手套。 她有些艰难地往前走,忽然感觉前面的风有点小了,抬头看去,是宋观书和陈向阳并排站在她前面,挡住了吹来的大部分寒风。【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第 61 章 打广告 宋观书早出晚归了好一阵子, 厂子已经能够投入生产。 姜菱问起他最近忙什么。 “李桂在跑销售渠道,他在找老关系想要让厂里生产出来的产品能够进入供销社、国营商店的柜台。” 姜菱提议道,“不然叫陈向阳出去跑销售呗, 他有经验,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儿。” 宋观书笑了笑, “有过这个想法,不过只有他一个销售, 还是少了一点。” 姜菱从被窝爬出来琢磨, “我觉得,可以打打广告, 你们的商品如今没有知名度, 不说叫北城的居民认可,至少得叫大家先知道。” 她只穿了一件薄睡衣, 躺在被窝里不觉得冷,坐在炕上就觉得冷气往身上扑,姜菱把被子披在身上,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1. 她认真地给宋观书出谋划策, “在电视、收音机、报纸这种媒体上打广告,效果应该不错。” 但是在电视上打广告成本太高,“下次遇见李桂你问问他北城的电台他有熟人不?” 宋观书含笑看她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姜菱激动地拍大腿,为自己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主意而激动,“想到了, 可以让月亮在故事中使用恒久牌地擦脸油。” 就像是电影电视剧中可以插播广告, 谁说纸媒故事中不能插播广告了。 如今报纸还是传统媒体, 受众面比较大,姜菱无意写的这个月亮公安的周五故事会有了一些固定读者。 宋观书知道姜菱为了这个故事付出了许多,怕影响到姜菱的声誉。 他不愿意。 宋观书态度十分坚决地说, “不行,你说的打广告这事我会跟李桂商量,没必要在你的故事中插入广告。” 姜菱却不管他的想法,“多好的想法。” “既然你们厂的产品如今面向北城,利用北城的地方媒体做宣传效果最好不过,能够以小搏大,花最少的钱办最多的事儿。” “我会同李桂研究你说的广告一事。” 他油盐不进,姜菱语气不好,“拜托,你们现在花钱的地方多,每月厂房的租金,给工人的工资,原材料……能省一笔是一笔,我打广告不收钱。” “那也不用。” 宋观书的态度实在是太坚决了,姜菱没办法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我去跟报社的主编商量一下,在我文章下面给你们搞一个小位置打广告。” 当初姜菱能在北城晚报上发故事,用了丁艳的关系,想着就是给佟婉月出出气,计划只写四五篇故事,写到功劳被抢就结束。 但是因为反响实在是太好, 北城晚报每周五的销量得到了大幅度提升,有往报社打电话催稿的读者,还有一些问故事后续发展的。 光是报社被打爆的电话,就能看出专栏在读者心中的地位。 当初商量好的只写四五篇的故事,显然已经不够了。 主编找到了丁艳,希望能够从中说和,让姜菱把月亮的故事继续写下去。 当初丁艳欠了人家的人情,如今这人情又还了回来。 丁艳答应了帮忙,丁艳也爱看这个小故事,她每周五会特意去买一份北城晚报。 其实他们单位每天都有采购报纸,免费的不花钱, 但是为了给姜菱充销量,她非常愿意去买北城晚报。 丁艳看得津津有味,她也希望姜菱能把这个故事给写下去。 有丁艳面子在,报社的主编态度非常的诚恳,也从免费投稿变成每篇都有丰厚的稿酬。 看在钱的份上,姜菱不是个特别有原则的人。 如果姜菱跟主编说,她应该不会不给姜菱这个面子。 一个小小的广告位,就在她的专栏后面,应该是可以的。 尽量争取一下不要钱的广告位,实在不行打个折也行。 相较于早报,晚报的娱乐性更强,上面有广告,甚至还有寻人启事。 看月亮故事专栏的人多,在这一时期能看报纸的人,大多数生活相对考究,能够买得起护手霜和面霜。 姜菱跟宋观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想到能跟姜菱的文章出现在同一版面上,宋观书没有立刻反对。 他说,“如果那位主编不同意的话,我们花钱做广告也是可以的。” 姜菱躺进了被窝里,“我明天就去给她打电话,她会同意的!” “不对,我中午去报社一趟。” “你准备几罐面霜和护手霜,带过去给报社的工作人员分一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求人办事怎么能不带礼物呢。 “你想一段广告词,简短一点,字数不要太多,最好言简意赅,突出卖点。” 拿去给报社的工作人员一些试用装,那自然不能太小气,姜菱扛去了一箱子正装的面霜和护手霜。 她过去以后,每人都发了一瓶,不管认不认识,不管是男是女,男同志可以带回去给家里的媳妇姐妹用啊。 发完以后箱子里还剩下了几瓶,姜菱找到相熟的主编,说明来意。 当然她没有刚坐下就开门见山地麻烦人家给免费做广告,先是给她介绍了一下面霜的功效,便让主编带回家去给老婆孩子还有亲戚朋友试一试,说得很好听,用完给提提意见。 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主编虽是文化人,当了几年的领导,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年轻。 他是男人不用面霜,也不懂这些,但是家里的老婆闺女都爱美,这东西算是送进他心坎里了。 夏主编看了眼包装,夸道,“这瓶子还挺好看的,比外面卖的好看。” 淡蓝色的小罐子,十分精致淡雅。 是姜菱跟宋观书一起设计的,按照姜菱的想法,最好是使用玻璃瓶,那样的话造价太高,初创阶段恨不得把其他成本压到最低,预算都留给了原材料。 不得已,只能舍弃玻璃瓶。 现在的这版包装也不差,远超同时代的竞争对手。 “小厂子,没什么钱,能不能在接下来几周周五故事会的文章末尾,给这款产品面向公众的机会。” 主编是知道姜菱是日化厂的工人,还以为她是要给北城日化厂的产品打广告,还以为她为了救濒临倒闭的厂子,愿意动用自己的关系。 仔细一听,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姜菱也没想到,会被夏主编给误会了。 她解释说,“我爱人是厂里的技术员,前一阵子厂子为了节约成本,开除了一批年轻的工人,他就在其中的行列,我们家还好一点,我还有工作,当时被开除的好一批工人都没有工作,生活艰辛,考虑到这些人的处境,我爱人跟人合伙开了个小厂,把当初跟他一样被开除的工人招进。” 姜菱没有无中生有,事实的确如此,李桂把日化厂被开除尚且没有找到工作的工人都找了进来,都是些原先做熟了的青壮年,都好用得很。 虽然出发点不同,结果却是姜菱说的那般,的确解决了这些人的工作问题。 夏主编是媒体人,消息很是灵通,北城日报当初还刊登过日化厂的破产警告,当时除了震惊国营厂还会破产,大家都以为上级部门会给予这三家被警告的厂子一些帮助,防止其真的走向破产的道路。 没想到,上级部门帮了,但是帮得不多。 三家厂子采取了不同的措施拯救,日化厂的举动最令大家不能理解,先把年轻工人给开除了,厂领导不是昏头了是什么。 再打听才知道,日化厂的几位领导都跑去别的单位了,留下烂摊子。 再后面的消息不用打听都知道了,已经进入机关的丁厂长被人举报在日化厂任职期间存在多项不合规的操作。 打个广告而已,不是难事。虽然不给钱,但是诚意很足,带来了不少的“好处”。 夏主编点头,“挺好的,我这边肯定是支持你,不过还是需要跟其他同事商量一下。” 姜菱拿出早就写好的广告词,“这是下周五的稿子,还有放在文章后的广告词,您可以先行审阅一下。” 夏主编没急着先看广告词,一目十行把姜菱手写的稿子看完,这又是个没有一口气写完的故事,看完后他忍不住问道,“谁是凶手?冯大海还是刘小伟?” 姜莲微微一笑,“为了保证你的阅读体验,我不能剧透。” 故事看到最精彩的部分戛然而止,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她眼神示意被放在一旁的纸条,“您要不先看下广告词呢。” 夏主编哪能不知道她的目的,“行了,不是什么大事,我拍板决定就成。” 本来就是想要抻一抻姜菱,轻易同意显得这件事太好办,不会被珍惜。 夏主编催她,“这下可以说了吧。” 姜菱笑眯眯地从包里又拿出一沓稿纸,“这故事的后半部分,我只拿给您一个人看了,可千万别泄漏出去呀。” 他迫不及待地接过姜菱手里的稿纸,“我还不想被你写进故事里,被北城的百姓唾弃。” 忙着看故事,他没有说完话,便戛然而止。 全部看完以后,他还没有从文字的世界里回过神来,过了好久才夸姜菱,“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咋就能想出来这种东西呢。” 又被夏主编拉着聊了许久,姜菱才离开他的办公室,离开之前她还不忘提醒他,别忘了广告的事儿。 夏主编才看了一篇精彩绝伦环环相扣的刑侦故事,特别好说话,“也别下周了,就放在这周五的报纸上。只要你一直在咱们北城晚报发故事,就能够一直在你的文章后头打广告。” 他怕姜菱去其他地方投稿,利用捆绑条约,开出了个姜菱无法拒绝的条件。 “您太客气了,我在北城晚报上发表了自己的第一篇文章,北城晚报对于我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我怎么会离开北城晚报去别的地方呢。” 不管姜菱这话是真是假,夏主编心里十分熨帖。 回家后,姜菱很高兴跟宋观书分享这件事,“免费的,而且能够一直打广告!” 他的唇瓣微动,“多谢。” “咱们之间,就不要说这种话了。”这小半年来,她没少占宋观书的便宜,家里用的钱全都是他来出的,她也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 临睡前,姜菱提醒宋观书,“你明天从厂里拿一些试用装回家,我拿回来给邻居们分一分,觉得好用他们会自行购买的。” 虽然家附近的每位邻居家都送了几袋小样,针对爱美的女同志,姜菱会介绍更长的时间。 就比如说刘科长的媳妇韩瑞雪,她算是附近邻居中比较爱美时髦的一个了,身上穿着的衣服崭新鲜亮。 既然爱美,就愿意在脸上花钱。 北城市面上能够买到的雪花膏,韩瑞雪都用过了,姜菱过来介绍的时候,她原本不屑一顾,姜菱将面霜放到她鼻子前闻一闻的时候,闻到了淡雅清香的味道,不是市面上厚重的香味,却意外的好闻。 姜菱又让她感受了下上手的效果,“是不是虽然滋润,却并不觉得油腻。” 韩瑞雪点点头,把手拿到鼻子前闻闻,真好闻。 “哪儿买的呀,百货商店能买到吗?” 李桂没有跟百货商店谈妥,只跟北城内的几个供销社商量好了代为售卖。 姜菱没有立刻跟她说哪里能买到,而是将余下的几个试用装送给她,“嫂子,你可以先擦两天,觉得好用再去买。” 打听到价格后,上头的韩瑞雪原打算立刻去购买。姜菱这话让她十分舒心,觉得是站在她的角度考虑。 没有告诉这是宋观书跟人合伙开的厂子生产的产品,若叫关系不远不近的邻居们知道了,她怕轻则有人想要无止境地占便宜,重则会有人因为嫉妒在背后使坏。 这是对产品有着绝对的信心,把几个出售面霜的地址告知韩瑞雪后,她说,“不过呢,最近有活动,进店前一百名购买可以享受八折优惠,先到先得,售完即止。” 八折哎,韩瑞雪在心里算了一下,虽然省得不多,但想到能够占便宜,她就恨不得立刻冲进供销社里。 她本打算先把姜菱送的这两片试用装用完,再去供销社购买成品。 原本韩瑞雪跟姜菱关系不远不近,韩瑞雪是个冷淡的性子,鲜少出门,跟邻居也没啥来往。 她喜欢护肤品,觉得姜菱是同道中人,一下子关系拉近了许多。 姜菱目的是一对一的打广告,目的达成就应该立刻离开,旁光看了眼站在堂屋里望着她和韩瑞雪的刘老太,她不急着回家去了。 韩瑞雪给她抓了一把瓜子,叫姜菱吃。 “红梅离开家之后,还给你写信或者是打过电话吗?” 提起妹妹,韩瑞雪眼神黯然地摇摇头,“这丫头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怎么那么大的胆子,一个小姑娘就敢离开家去南边打工,遇见危险怎么办,亲人都不在身边,她只能自己扛。” 只要是一想起韩红梅,她就恨死了刘老太,如果不是这个老虔婆在总在家里骂红梅,红梅又怎么会离家出走。 那丫头没考上高中,本来心里就不好过,还总被说三道四,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姜菱安慰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南边赚钱的机会多,红梅机灵活泼,不会吃亏,等她赚到了大钱,带你去过好日子。” 韩瑞雪清冷的面庞上带了点笑模样,“那我得等着那一天。” 她父母去世,世上的亲人就只剩下了这一双弟妹,她说是长姐,实际上是更像是母亲,没有人比她更盼着弟弟妹妹们有出息。 坐在屋子里,听见了后院传来的声响。 堂屋里鬼鬼祟祟听着两人聊天的刘老太,听见后院的动静,一个箭步冲出了家,甚至连门都没关上,任由冷风吹进家里。 动静是后院孙老头家发出的,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一边走一边哭地进了孙家院子。 姜菱和韩瑞雪也一起出了门,外头天气冷,老头老太太都不乐意坐在门口晒太阳。 因此,刘科长家门口出去的这三人,是第一波到达孙大爷家院子里看热闹的人。 刘老太认识进院子的女人,“呦,这不是翠儿吗,怎么回来了?” 孙老头上次把刘老太赶出家门的时候放下狠话,她这辈子都不许再踏进他们家的大门。 上次的教训比较惨痛,刘老太不敢进门,看热闹也只站在大门口。 姜菱搬来得晚,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被叫作翠儿的女同志。 她小声问韩瑞雪,“她是谁啊?” 韩瑞雪比她来的时间久,她是认识的,“是孙老头的儿媳妇,孙敏的亲妈。” 这么说的话,姜菱就知道了,孙老头的儿子死后,家里就剩下了母女俩还有个老头子,翠儿找到男人以后,就抛下了女儿。 只是不清楚,她为什么会突然找了回来。 是日子过得不好,还是怎样 一会儿的工夫,听着动静的邻居就将孙大爷家门口给围住了。 屋子里的孙大爷方大娘隔着窗户看见了外面的人,怕即将临盆媳妇出事儿,孙大爷没让方大娘跟着一起出来。 孙老头的身后还跟着孙敏,孙敏想妈,看见翠儿按捺不住喊了一声:“妈!” 翠儿抱着女儿就开始哭,“我的闺女啊,你受苦了,都是妈不好!” 韩瑞雪不屑地撇撇嘴,当初抛下孩子的时候那么绝情,现在又来演什么母女情深。 她一直没能有孩子,却一直都想要个孩子,所以她不能理解竟然会有母亲会抛下亲生骨肉。 许久未见,母女俩抱在一起,哭得十分凄惨,看热闹的邻居都有些不忍心。 母亲不在身边,孙敏受了许多的委屈,一方面是想妈,另一方面是哭自己。 她其实想问,她妈这次回来,是带她走的吗,带她去一个不用做家务的地方。 孙老头先她一步问出了这个问题,“你这次来,是来带敏子走的吗,你是她亲妈,孩子跟着你,比跟着我要好。” “不是的爸,我跟那人分了,我还是忘不了刚子,我不放心你和敏敏,你们两个一老一小,照顾不好自己,我是回来照顾你们俩的。” 孙敏相信了她的话,牢牢握住的翠儿的手,生怕松开手她妈就会离开。 周围看热闹的成年人就不像她这样单纯。 韩瑞雪脸上露出了兴味的神色,她小声说道,“别是让那男人给赶出来,没地方去了。”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 翠儿自然也听见了,她转过头跟韩瑞雪吵道,“你在胡说什么啊,要不是知道孩子和我公公过得不好,我怎么会回来。” 翠儿当初离开这个家,是因为日子太过难过,家里明明不缺钱,公公孙老头却抠门得很,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日子不仅苦,还没有指望,一气之下她抛下了这祖孙俩,另外成了个家。 她在那头的日子不好过,人在经历苦日子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美化另一段苦难,她就觉得原来的日子也还行。 尤其是,这时候听说她公公方老头日子过得很好,手里有钱,跟后老婆子吃香喝辣。 他那个后老婆子也有钱得很,有钱到家里的三个女儿都想要跟她手里骗钱。 那得是有钱到什么程度啊,翠儿是个爱钱的人。 听说之后,看她现在的男人越看越不顺眼,家里确实没多有钱,这男人游手好闲,在外面喜欢充大款。 她从前就是这么上当受骗的,看他出手阔绰还以为是个有钱人。 这种苦日子她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于是她就又找了回来。 孙老头还是从前那个抠门的性格,他只是对待怀着孩子的方老太大方而已。 就连孙敏这个亲孙女,她都不想养,更何况是没血缘的儿媳妇。 这时候在屋里炕上坐着,趴着窗户往外看的方老太坐不住了,她来到外面。 从前一条街上住着的老熟人,翠儿哪还能不认识她。 惊诧方大娘成了她公公的后老伴,她很快反应过来,对着人喊妈。 这可把方老太和一众的吃瓜群众给看呆了,方老太家的几个女儿至今还没有承认孙老头,翠儿这个儿媳妇认得倒是快。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方老太被她这一声妈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谁都知道,翠儿回来肯定是别有目的。 但她是隔了一层的关系,还不能把人给赶出去,她又不是刘老太这种浑不懔,她还要脸面。 眼瞅着这“一家四口”相携进了屋子,韩瑞雪嘟囔道:“也是怪了,翠儿怎么突然找回来了。” 姜菱眸光瞥到了外出归来的陈向阳,她好像想到原因了。 第62章 第 62 章 能让你爱人出去吗,事关…… 陈向阳不敢跟姜菱对视, 打了个招呼就回了厢房里。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都已经散去,姜菱还需要挨家挨户地送试用装。 她送完试用装回去,在外忙碌的宋观书在她之前回了家。 他顺手买了一些熟食, 晚上省得再开火做饭了。 姜菱捡了块猪头肉塞进嘴巴里, 跟他分享刚才的见闻。 “孙老头的儿媳妇突然回来了, 你猜是谁干的?” 宋观书在低头看报纸,没有抬头, 顺着她的话问道, “谁干的?” 姜菱没有正面回答,她说:“陈向阳都是被你影响了, 他以前多淳朴一人啊!” 陈向阳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若无其事没有其他破绽,可若是往常他无论是见到姜菱还是宋观书, 都会热情地冲过来,不说来家里蹭顿饭,也要跟着一起回来说会话, 可是他没有。 宋观书放下书, 偏头看她,“你想说的是他被我给带坏了吧。” 姜菱耸肩,“你要是那么想,那我也没办法。”其实她就是这个意思。 看他做事,已经很有宋观书那感觉了。 许是宋观书经常叫他跑腿干一些事情, 耳濡目染之下, 他学会了。 不过宋观书不会出于好心, 管这种闲事。 站在陈向阳的角度,姜菱能想到他为什么这么干,大概觉得孙敏可怜, 姜菱又不许他多管闲事 他做不到完全袖手旁观,想了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以为孙敏受委屈是因为妈不在身边,如果她妈回来了,孙敏不会像现在这样可怜。 姜菱把自己的分析讲给宋观书听,“那个翠儿能够抛下女儿离开,可怜不是个爱女儿的,就算她回来了,孙敏也未必就能过上好日子,孙老头家反倒是要鸡犬不宁了。” 宋观书缓缓抬眼,他这段时间太忙,连去修理头发的时间都没有,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遮住了眉毛。 “他是个成年人,能够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别管他了,随它去吧。” 姜菱摇了摇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他当朋友我都变得爱管闲事了。”她从前只是爱看热闹而已。 宋观书回来的时候,见到姜菱不在家,装着试用装的盒子空了,就知道她拿着去送邻居了。 他于是说道,“下次你不要亲自去送了,叫陈向阳去,反正他闲得没事干。”省得总爱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姜菱呵呵笑,“也行,他就是太闲了,我看可以叫他去供销社的柜台辅助销售,或者是走街串巷的送使用卖正装。” 他俩同床共枕这么长时间,也算是养出了一些默契,宋观书点头,“我正有此意。” “还有啊,工资不要一次性地全部给他。”这人存不住钱,有钱就大手大脚花掉了,“等下次他回老家之前,你再给他。” “好。” 周五的晚报面世后,几个供销社的面霜销量便一路飙升。 姜菱听宋观书说过几次,说是供销社给厂里打电话,要他们赶紧补货。 面霜卖得好,供销社也愿意大力推荐,将之放在最显眼的柜台上,确保顾客一进门就能看到。 卖得越好,越愿意推荐。越大力推荐,卖得越好。 也算是进入了一个良性循环。 姜菱看到过宋观书拿回家的账本,面霜和护手霜的销量特别好。 算算投入的成本,现在还没有盈利。 场地的费用、给纺织厂的挂靠费、购置原材料的钱、跟包装厂定制的包装盒成本大头都花在了这上面。 如果能够按照这个销量继续下去,盈利指日可待。 销量给李桂打了一剂强心针,他是想要做大做强的,便催着宋观书研制新品,先将厂里的琐事放到一边。 北城日化厂的工资经常发不出来,家里的钱还全都投进了厂里。 万幸姜菱每周给北城晚报投稿,还能赚一笔钱。 看在钱的分上,她写稿子特别积极。 上班摸鱼偷偷写稿子,下班回家也要写。 她正在写稿子的时候,门卫大爷突然跟她说有人找她,报了个很陌生的名字说是叫:“徐友兰”。 姜菱搜遍脑子中所有认识的人,都不记得有叫徐友兰的人。 “我不认识她啊,是不是找错人了。” 门卫大爷说,“没找错人,她找技术科的宋观书同志,我刚才上楼,技术科的同志说宋观书已经离职了,他们说他是你丈夫,找你应该也是一样的。” 这人来找宋观书? 姜菱跟门卫大爷道谢,视线看向站在财务科门外的女同志。 “你是哪位?找宋观书有什么事?” 姜菱打量徐友兰的同时,徐友兰也在打量姜菱,高高瘦瘦的女同志,长得很漂亮,眼睛大而亮,眉眼含笑,感觉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穿得十分时髦,脚踩一双小皮靴,穿了条显身材曲线的喇叭裤,她在商场里面问过,这样一条喇叭裤至少要花十多块钱,她脚上穿着的靴子价格更贵,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 就宋观书媳妇这一身的行头,少说也要五六十块钱,看来他们家的日子确实过得不错。 徐友兰落落大方地向姜菱伸出手,“你好,我叫徐友兰,我与宋观书是一同下乡插队的知青,我找他有事。” 同事们无聊得很,听见这对话的内容立刻竖起了耳朵。 小宋下乡时候认识的女知青,这听起来就感觉像是有故事。 听到她这个自我介绍,姜菱猛然觉得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似乎是谢朗曾经提过这个名字。 姜菱握住了她伸出来的手,“你好,我是宋观书的爱人,我叫姜菱。” “我还在上班,不能立刻带你去找他,你如果不赶时间的话,你可以在这里等一下我。” 徐友兰齐刘海,两条又黑又粗的麻花辫垂在身后,“那我如果赶时间呢?” 姜菱淡笑,“那你可以下次等到我下班的时候,再过来。” 徐友兰被她噎了一下,“我有点赶时间,可以把地址给我,让我去找他么?” 莫名地,她从这女同志身上,看到了宋观书的影子。 “不是不能给你地址,而是他现在不在家里,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儿,你未必能够找到他,不如等我下班之后带你一同回家。” 徐友兰咬了咬唇,她还是想争取给宋观书单独接触的机会,“你连他的行踪都还不知道,怎么能够确定他晚上能回家,万一我白跑一趟怎么办。” “不确定。”姜菱有些莫名其妙,“你要是担心白跑一趟也可以不去。” 又不是她急着找宋观书。 徐友兰只得说:“那好,我等你下班。” 有个陌生人一直盯着自己,姜菱没法子继续写稿子,她找出了一本书看打发时间。 财务科的几位大姐感觉到气氛不对,却只敢偷偷打量这两人,不敢开口问什么。 就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之下,终于听到了下班铃响。 徐友兰早就等不及了,她催着姜菱赶紧动身。 姜菱这人一身反骨,你越催她越不着急,她不紧不慢地收拾办公桌。 同事们好笑地看着她的动作,要知道平常姜菱可是第一个蹿出办公室的人。 一路上姜菱没有跟徐友兰搭话,反倒是她先按捺不住了。 “姜同志,你和宋哥是怎么认识的呀?”她似乎不太关心姜菱的答案,不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宋哥是个很好的人,他算是知青点最早的一批知青了,我刚下乡的时候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多亏他照顾我。” 姜菱心里冷笑,宋观书是个愿意主动照顾人的热心肠? 她怕不是对宋观书有什么误解。 她跟着敷衍点头,“确实,他人很好。” 见姜菱不在意她说的话,徐友兰有些不甘心。 她又说起当初下乡的事情,“宋哥生得斯文俊秀,当初刚下乡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做不来农活,没想到他比旁人干的都好。” “他做事很靠谱。” “我是我们那一期中唯一的女知青,我做不来农活,总是赚不到公分,是宋哥手把手地教我做农活。” 这说得就很暧昧,很让人误会了。 姜菱笑着说,“这就是你不懂事了,宋观书帮了你这么多,你来看他也不说带点礼物上门。” 徐友兰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姜菱会是这个反应,不说怀疑他们之间的感情,反而质问她没有带礼物上门。 “姜同志,你下过乡吗” 姜菱淡笑地摇头。 徐友兰便继续说,“你没有当过知青,应该很难理解知青之间的感情,我们一起经历过人生的最低谷。” 姜菱反问她,“徐同志,你结过婚吗?” 徐友兰不清楚她为什么这么问,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点点头。 姜菱学着她的语气说道,“你结过婚,应该能够理解夫妻之间的感情。” 徐友兰:“你” 她活了二十多年,就没有见过像姜菱一样油盐不进的人。 夫妻之间还能有什么样的感情,就像她跟她丈夫那样,男人有钱就在外面乱搞。真遇见了困难,还是得她这个做老婆的人捞他的真感情吗? 姜菱静静欣赏徐友兰的变脸,站在屋子里,能看见大门被从外推开,门外进来个长身玉立的英俊男人。 是宋观书回来了。 他比往常回来得稍晚,手上还举了一根红红的冰糖葫芦。 宋观书回来的路上看见有个老头骑着三轮车卖冰糖葫芦,有女同志正在买,姜菱有可能喜欢吃,他就顺便买了一根。 没想到家里还有外人,他愣了愣。 按照宋观书的记性,不至于几年不见,就忘记了这人叫什么。 他极为有礼貌地说道,“家里来客人了。” 把糖葫芦塞到了姜菱手里。 按理说见到熟人,不应该是他现在的反应,姜菱适时提醒道,“这位徐同志是来找你的。” 宋观书的脸上出现了讶异的神色,虽温文有礼,表情却很是淡漠疏离,“你好,徐同志,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竟是完全不认得她了,倒显得刚才她在姜菱面前吹嘘的两人多么亲近的话像是个笑话。 迎着姜菱澄澈的目光,徐友兰觉得难堪极了。 她咬牙道,“我是徐友兰,我们一起下乡,你不记得我了吗?” 姜菱本来没想吃糖葫芦,看见以后就想吃了,冬天正是吃糖葫芦的季节。 宋观书轻轻颔首,以示歉意,“抱歉,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有话想跟你说。” “请说。” 徐友兰看了眼正在埋头吃糖葫芦的人,“能让你爱人出去吗,事关重大,我只能跟你一个人说。” 第63章 第 63 章 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姜菱总算舍得从糖葫芦里抬起头, “让我出去吗?” 宋观书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外面天气很冷,姜菱最怕冷, 是谁给了这女人自信, 来他们家颐指气使。 他的声音带上了冰碴子, “我不觉得跟你之间有秘密,姜菱是我爱人, 你可以有话直说, 不必瞒着她。” 徐友兰不愿叫姜菱听见,她说得十分神秘, “是有关你的一个秘密, 我相信你不愿意被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你的妻子。” 宋观书的眸子缩了缩, 秘密么,他好像的确有很多不想被姜菱知道的。 却表现得颇不在意,“可以出去说,你不愿意的话, 就算了。” 他在赌,徐友兰故意叫姜菱避开,证明她也不想叫姜菱知道这件事,大概率她会同意的。 不甘,但还是跟宋观书一起出去说话, 徐友兰只得不情愿地说, “那我们出去说吧。” 离开之前, 宋观书揉了揉姜菱的头发,他轻声说,“我很快回来。” 徐友兰不是本省人, 在北城下乡,高考被北城的师范学校录取,前一年毕业后成了家。 她的丈夫在前两年靠做小买卖赚了钱,但去年政策有所调整,像她丈夫这种被定性为投机倒把。 在公安抓人之前,他得到信儿跑了,跑到中途被抓到了,连着他从家里带走的钱一起被摁住。 徐友兰打听了一下,轻则坐牢,重则枪毙。 她跟亲戚朋友去借钱,想要疏通关系,能借到的钱十分有限。 人家知道她丈夫是投机倒把被抓,都不愿意帮忙。 她也跟还有联系的知青朋友借钱了,唯一愿意借钱给她的只有谢朗。 在跟谢朗借钱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女公安,听他们在聊天的时候听说从前一起下乡的知青宋观书如今下海开厂卖护肤品。 徐友兰的丈夫做过生意,她知道下海的人有多么赚钱。 跟谢朗打听了宋观书开的厂叫什么名字,佟婉月还以为她对擦脸霜感兴趣,毕竟是女同志,对护肤品感兴趣也在情理之中。 佟婉月的包里一直放着姜菱送她的试用装,姜菱给了她不少,让她拿去送同事。 她自费买了面霜送给同事家的女同志,也算是支持姜菱的工作。 姜菱送她的试用装也没有被浪费,她遇见对面霜感兴趣的女同志就塞给对方一片,并且告知她哪里能够买到。 佟婉月做这件事已经十分顺手了。 徐友兰从佟婉月口中得知哪里能买这种擦脸油,她去供销社实地考察过,卖得特别好。 光是看着进进出出的出货量,她仿佛看到了大量钞票在眼前飞。 她丈夫因为投机倒把被抓了起来,宋观书却能够以私人的名义办厂,能看出他背后的关系很深。 徐友兰想要钱捞出丈夫,而宋观书很有钱。 从那一刻开始,她便打起了宋观书的主意。 或许他能够帮她把人给捞出来,无论是出钱,还是托关系。 在看见宋观书的妻子时,她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 大概是她如今正处于一摊烂泥中,而这个人却过得极为滋润,不想让她好过的心理。 她故意捏造跟宋观书的关系不一般,想要恶心她,姜菱却完全不上套。 在见到宋观书和姜菱的相处之前,她的确存了一些别的心思,男人哪有不偷腥的,只要她跟宋观书在一起,不会缺了她的钱。 宋观书长得好,她不吃亏。 见到这夫妻二人的相处,徐友兰便改了主意,插足这两人之间,应该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既然如此,不如利用那件事,跟他要一笔钱。 姜菱透过玻璃窗,只能看见他们的动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能够通过徐友兰的动作看出,他俩似乎谈得并不是那么愉快。 宋观书丢下她回了家,姜菱看见徐友兰气得原地跺脚,然后追着他进了屋。 进屋之后,她追在他身后不客气地放狠话,“你也不想自己干过的事情被别人知道吧!” 姜菱挺好奇,他俩打什么哑谜。 应当是宋观书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徐友兰的手上。 宋观书没有理她,徐友兰简直要气疯了,“你难道想让你爱人知道,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 她觉得宋观书应该比较在意他媳妇,从一路举回家的糖葫芦就能看出端倪,他应该不想被爱人发现自己的真面目。 姜菱:???啊? 谢谢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气头上的话,徐友兰说完就后悔了,这话叫姜菱听见了,就不能以此要挟宋观书了。可是也不能完全怪她,宋观书的态度太嚣张,太有恃无恐,她只是想要吓一吓他的。 宋观书怕她误会,赶忙解释,“我没有杀人,她有癔症。” 他小心观察着姜菱的表情,她脸上的细微表情,都能牵动他的心绪。 可姜菱不语,只是一味地沉默,沉默是最坏的反应。 宋观书看向徐友兰,“你把事情解释清楚。” 徐友兰被他的阴鸷的眼神骇了一跳,本只是猜测,她现在能够确认那个猜想。 姜菱拉她坐下,让宋观书给她倒了一杯水。 宋观书不大情愿地,找了个碗给她倒了一杯水。 他顺手在给姜菱和自己倒了两杯水,殷勤的递到姜菱嘴边。 水在暖壶里放了一天,已经不热了,是能够刚好入口的温度。 徐友兰第一次做这种事,紧张得口干舌燥,她急急地喝了两口温水。 姜菱提醒她,“你都知道他不是好人,你怎么敢来要挟他的?” 她叹口气,“如果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这时候最应该担心的是你。请你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你是个杀人犯,被人知道了自己最大的秘密,这个人还用秘密来威胁你,你会怎么办?” “既然已经杀过人了,干脆一了百了将人灭口,你说对不对?” 徐友兰的面色惨白,带上了两分摇摇欲坠,“我……” 她这个反应,反倒让宋观书放心了。 “现在知道他秘密的只有咱俩,我是他媳妇,我俩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不会把我给灭口了,你就说不准了。” 徐友兰在心中搜寻逃生通道,她怕姜菱会跟宋观书联手把她给害了。 她现在宛若一只惊弓之鸟,房间里暖气烧得很足,长时间在屋子里待着,产生了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这让她怀疑刚才喝下的温水中加了安眠药,可是那水宋观书两口子也喝了。 徐友兰心中思绪万千,姜菱自是不知。 她就是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姜菱拉住她的手问,“你跟我说说是什么事,万一是误会呢。” 徐友兰被吓得双手双脚冰凉,被姜菱那双柔软温暖的双手握住,却有一种被毒蛇缠上的错觉。 “别杀我,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她是真的怕自己交代在这里了。 姜菱:好像吓过头了。 “放心吧,不杀你,我可是好人,你先把事情给我说说。” 徐友兰眼神畏缩,“其实我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无意间看见宋观书同志在王铁山被狼咬死的山上出现,我才有了这个猜测。” “王铁山他祸害女知青,我觉得宋哥做得对。”为了活命,她换了一套说辞。 这件事,姜菱有印象,似乎听谢朗提过。 “是你干的吗?” 宋观书直视她的眼睛,“我不是陈向阳。” 对的,他不是陈向阳,没有那么好心。 姜菱摸着下巴沉思许久开口问道,“这个王铁山,他是只祸害女知青吗?你有没有听说过他喜欢男的?” 宋观书: 宋观书的脸黑了。 徐友兰被问得懵了,“我好像没有听说过。” 宋观书委屈地跟她解释,“我不是狼,更不会驱使野兽,那人被狼咬死,跟我没关系。” 姜菱给徐友兰发挥的机会,她问,“你为什么觉得跟宋观书有关,只因为他当天在附近出现过?还有什么证据能指向他吗?没关系,有啥说啥。” 徐友兰被问懵了,“他在附近出现,这都不能证明吗?” 不是,你这就有点牵强了。 “你不是也在附近出现过吗?” “我没有。”她急切地反驳。 “那你没有在附近出现,你怎么知道他在附近出现呢?”这问题问得姜菱都觉得绕。 “就算他没有害了王铁山,见死不救总是有的吧!”徐友兰被问得恼了,站起来指责道,“他见死不救,是个无情的人,跟这种人做夫妻,你怎么敢的!” 要是真给她一个陈向阳那样的热心肠做丈夫,姜菱才是真的受不了。 像是养了个儿子或者养了条狗,整天要操心他不要到处乱跑,麻烦得很。 宋观书猛地抬眼看姜菱,他性格一贯如此,从前并不觉得哪里不好。可是他知道,姜菱喜欢心地善良的人,从她的好友身上就能看出,无论是佟婉月还是陈向阳,都有着这世界上最富有的热心肠。 他可以伪装成姜菱喜欢的样子,可是她早已看透他真面目,姜菱会不会厌恶他呢。 宋观书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冰水,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下一秒姜菱便会离他而去。 不可以的,绝对不行。 再抬眼时,他的心里已经下了某种决定。 “你当时不也在那附近路过吗?”你不也没救人,还怨别人。 徐友兰涨红着脸,“我不一样!” 眼看她在爆发的边缘,姜菱本着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原则,没有把人给得罪死了,要是这人到处宣扬宋观书杀过人,就算查清楚了,对他的名声不好,也会影响厂子的声誉,所以得先把人给安抚下来。 她用异常温和的语气问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这件事放在心里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告诉别人,今天突然来找我们,一定是出于无奈,你是遇见了什么难题吧。” 徐友兰心中生出一股子羞愧之感,为她心中曾经出现过的一些见不得人的想法。 “你跟我说说,咱们人多,万一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呢。” 徐友兰把事情说了,姜菱疑惑说,“你跟谢朗认识,他是公安,你应该让他帮忙打听一下的。” 她低下头,“我有托人打听过,说是要钱,才能把他捞出来。” “我帮忙找人去问问吧。”说了不等于她要办,反正以后不一定会见面。 这个帮忙的态度,令徐友兰十分感激,肯帮忙就说不定能成。 从他们家出来的时候,徐友兰的心情已经经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她觉得,虽然宋观书不是个好人,但是他媳妇人不错。 把徐友兰送出家门,回到家后,宋观书还坐在原处,似乎没有动过。 他一直没动,姜菱唤他只缓缓抬头,注意到宋观书的状态不对,他动作迟钝,脸特别红。 姜菱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烫得可怕。 怎么突然发烧了? 但他的样子又不像是发烧,哪有发烧的人这个样子。 宋观书的眸光潋滟,呼吸有些粗重,“难受。” “为什么难受?哪里不舒服。” 宋观书抬起头,看着开开合合的唇瓣,应该很甜,很想贴上去。 他的理智尚没有被欲望支配,没有忘记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姜菱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最终落在非常突出的一团上。 她的大脑有什么东西炸开。 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个了,哪有发烧会烧到那里的呀! 宋观书这个样子,更像是中了某种少儿不宜的药。 眼看他的眼神已经有些迷茫,姜菱伸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拍了两下,“是谁让你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他顺势握住姜菱的手,轻轻蹭了蹭。 突然被他抓住手,姜菱浑身一僵,感觉到他的脸在他掌心轻轻蹭着。 宋观书似乎很喜欢蹭她的手心,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不算清浅的呼吸吹拂在她的手心上,都说十指连心,她觉得手掌也连接着心脏。 她别扭地想要握住什么,却忘记了掌心此刻贴着宋观书的脸,掌心印在了他的唇上,感受到了濡湿的触感。 他断断续续回答姜菱的问题,“徐友兰身上有奇怪的味道。”伴随而来的,还有粗浅不一的喘息。 她就说徐友兰干嘛一定要跟宋观书单独相处! 原来打着这个主意。 可是她还跟徐友兰手拉手了,现在啥事没有,“我怎么没有闻到味道?” 掌心下的眸光闪烁,不愧是姜菱,真聪明。 她还仔细嗅了嗅周围的空气,“什么样子的味道?” 不容她思考更多,下一秒宋观书已经环抱住了她的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间。 第64章 第 64 章 咬回来 被他抱在怀里, 宋观书的力气很大,大到姜菱怀疑要被他糅进胸腔中。 他的额角在姜菱耳边轻轻蹭着,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 两人存在感很强的东西, 提醒着她宋观书此刻的状态。 这人已经濒临失控, 姜菱小声哄着,“你先松开我, 我出去, 你自己解决一下。” “怎么解决?” 对上漂亮的委屈眼眸,姜菱感觉头很大, “不是, 你没有过……吗?” “有过什么?”他又要贴过来,姜菱一巴掌将人推开。 姜菱的目光在他突起的部位扫过, “就是解决这个……” “我应该怎么做?”他的语气十分虚心求教,像是在探讨正常的学术问题,没有丝毫的冒犯意思,可他想求教的内容就十分的少儿不宜了。 姜菱右手虚虚握着, 做了个上下的手势。 宋观书挺腰,将她的手摁了上去。 姜菱的瞳孔一缩,好大也好烫。 他的眼尾泛红,眸中蔓延上一层水汽,轻轻地哼了一声。 姜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他, 许是他的低喘声太过诱人 口子被打开了, 后续宋观书再拉着她的手……的时候, 她也没有拒绝。 姜菱不得不承认,她自己好像有点心理变态。 他的命脉掌握在她的手上,她手中力道的改变, 能引起他身体的极大变化。 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炕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至于说没有吃晚饭,早已经不重要了。 吃了一半的糖葫芦被插在杯子里,在室内高温的作用下,外壳裹着的冰糖融化滴落在桌上,竹签子上的山楂蔫嗒嗒的。 早上醒来的时候,姜菱还被宋观书紧紧搂在怀中。 他□□,姜菱抬手挣脱,却触碰到他紧实的肌肤,怎么做不合适,她只能缩回手。 太累也太过荒唐,姜菱穿着外衣和衣睡着,只除了身上的衣服在睡眠的过程中有些许的凌乱,可以称得上是衣冠完整。 明明什么都没做,她现在腿软得不行。 手也酸。 悠悠转醒的宋观书下意识想要在她颈间蹭蹭,却生生忍住了。 “你看了我的身体。”他眼尾微垂,语气堪称可怜,姜菱却听出了指责的意味,“还对我做了那种事。” 这算是拔那什么无情,翻脸不认人吗,昨晚的时候明明是他要求的。 姜菱怕了他,她做投降手势,“事发突然,意外意外。” 宋观书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姜菱摸不准他的想法,总不会想要她的命吧。 “那你想怎么办?” 他有些委屈:“我从没有让人见到这些,你是唯一一个见过的人。” 确实,这是个在人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连短袖都鲜少穿出门。 但是他既然那么容易害羞,为什么还不离开她的被窝,搞得姜菱的眼睛不敢往下看,为了控制住她看到不该看的,再刺激到他的敏感神经。 姜菱只得盯着他的脸,“昨晚是特殊情况,再说了,咱们是两口子,做这种事很正常。” 他轻轻呢喃,“是吗?” 姜菱恨不得跟他拍着胸脯保证,“当然了,你忘记了吗,咱们是有结婚证的。”不知道为啥,说出这话时,她觉得自己像是诱哄良家男的浪□□。 哄得对方失了身子,还不能告诉家里人。 眼见他没有再闹,这应该是被哄好了。 姜菱说,“我还得上班去,再不起迟到了,咱们有事晚上再说。” 她缓缓从他怀里抽出来,然后感受到了他身下的细微变化。 这个能理解! 早上的正常生理反应,对,就是这样。 姜菱,争气一点,又不是没见过。 她掰开身上的胳膊,若无其事地起身。 姜菱已经在尽力忽视刚才见到的画面,宋观书却提醒她。 他说,“好像是药效还没过。” 拜托啊,大哥,都过了一晚上了,药效怎么可能还没过。 再说了,你这都多少次了,早该代谢出来了吧。 “不是药效的作用。”不过他这精力真是,昨天晚上那么多次,今天早上还这么精神。 “我……应该怎么做。”被子松松垮垮盖在他的身上,虽然只露出了肩颈以上的部位,将露未露才是真的撩人。 姜菱飞速移开视线,“就像昨天晚上那样。” 宋观书的视线落在了她的手上,他的意思不要再明显,并且再一次提醒了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她没好气说,“你就自己搞一下。” 这个房间不宜久留,姜菱飞速梳了头发洗了脸。 洗手的时候还用肥皂多搓洗了两遍,非常认真,就连手指缝都没漏掉。 努力忽视勾人的低喘声,“等一下!”现在盖着的是她的被子啊啊啊! 嗅着被子里熟悉的香味,突然被打断,他茫然抬头。 对上那张脸,姜菱木木地转过头,“没什么。”她急切需要冷静一下。 离开前,撂下了一句,“记得给屋子通风。” 出门的匆忙,姜菱叼了块蛋糕就出门,昨晚只吃了半根促进消化的糖葫芦,除此之外啥都没吃,还做了一些消耗很大的事情,她快要饿死了。 走出巷子口的时候,在早餐摊子上买了杯豆浆。 她跟宋观书经常不想做饭就出来买吃的,老板对这小两口很熟悉了,见她只要一杯豆浆,便问,“怎么没跟小宋一起?” “今天起晚了,我急着去上班,他在后面。” 今天也是怪了,感觉哪儿哪儿都是宋观书的痕迹。 李春娇给各位同事炫耀她家孩子前天去照的相片,姜菱低头看相片,她刚好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殷红。 李春娇压低的声音里,带上了两分咬牙切齿,“可避着点人吧,知道你们两口子感情好,好歹挡一挡啊。” 姜菱不清楚她在说什么,李春娇翻出她放在抽屉里的小镜子,让她自己照着看。 她的耳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牙印,姜菱赶紧把围巾缠到了脖子上,还做贼似的,看了看周围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她。 她梳头发的照镜子,不会故意去看耳后,如果不是李春娇提醒,她可能要一直顶着这印子了。 李春娇轻笑一声,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姜菱在心里把始作俑者给骂了无数次,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干的。 这条外带的围巾,她在脖子上围了一天,就算再热也不拿下来。 老唐看见她这样子,还觉得疑惑,“小姜冷吗,我就说咱这屋的暖气烧得不够热,我得跟后勤说说,再节省也不能这样,给我们的女干事冻得在屋里还得戴围巾。” 李春娇笑道,“不用管她,我觉得屋子里的暖气够了,小姜她跟咱不一样,她脖子着了风寒,得一直戴着围巾,过两天就好了。” 姜菱被她打趣得脸蛋红扑扑,还得附和道,“是,李姐说得对。” 其他几个同事嘀咕道,“还没有听说过脖子还会着了风寒的呢。” 李春娇下巴点点姜菱,“小姜不就是吗?” 姜菱点头,“对,大家冬天的时候一定要保护好脖子,不要让冷风灌进去,以我为戒。” 姜菱神色太过认真,没有人怀疑她。 反而议论起了,所谓的脖子灌凉风。 “也是,外面风大,身上一点缝儿都不能留,冷风一吹,就要生病,我们家那个小的,裤子没掖好,冷风吹进肚子里,坏了好几天的肚子。” “要我说,是现在这些孩子太娇惯了,咱小时候冬天连棉袄都没有,天天出去瞎跑,啥事儿都没有。”说话的是陆建军,“就得让这些孩子多在外面冻一冻,冻得多了,反而不生病。” 他这套理论得到了全体女同志们的反对,“要不怎么说男人都心狠呢,谁家舍得天寒地冻把孩子扔外头,冻坏了怎么办。” 听她说心狠,姜菱又想起了昨天徐友兰骂宋观书的内容。 她从来没有见过徐友兰这种人 陆建军被同事一顿挤兑,说又说不过,一直被骂又不甘心,于是他生硬地岔开了话题。 “姜菱,昨天那个女同志找小宋有什么事啊?” 除了想要岔开话题,也是好奇心作祟,“你俩昨晚没有因为那个女知青打起来吧。” 看姜菱眼下一团青黑,以为她昨晚跟宋观书因为那人打了起来,所以没睡好。 办公室内,也只有陆建军一个不怀好意的,其余同事还是挺关心她的。 除了彼此共事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大家有感情,也因为作为女同志,更能够感同身受。 李春娇:绝对不可能打起来,打起来就不是那个样子了。 姜菱言简意赅说,“来找宋观书借钱的。” 这真是个让人非常讨厌的群体,哪怕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光是听听,就忍不住皱起眉。 谁还没有经历过,被半生不熟的人借钱的经历。 不借不好看,借了又担心不能还。 “借多少啊,你们借了吗?” “我们的日子也不宽裕,不是不想借,实在是没钱。” 这话不夸张,是真的没钱。 宋观书的钱都投进了厂子里,产生的收益还要进行再生产,姜菱包圆了家里的大部分开支。 也不知徐友兰是怎么想的,会觉得他们有钱。 “对啊,你们家日子不好过,厂里经常拖欠工资,小宋现在又没有收入。” “千万别借钱。”老唐用自己的亲身案例警示年轻人,“我大姨姐十年前跟我媳妇借过五十块钱,那时候的五十块啊,我媳妇跟她要,你才她怎么说的?她不承认了,她说没有跟我们借过钱,我们说她借钱,有借条还是有证人,都没有就是讹人。” “她是我媳妇亲姐姐,借钱的时候怎么可能跟她要欠条,结果就让她抓到了这个漏洞,愣是说没有借钱,还跟亲戚邻居说我们想钱想疯了。可把我媳妇气的呦,再不跟她来往了。” 过日子谁还没有遇见过这种事儿呢,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 好容易熬到下班,姜菱冲回家找宋观书算账。 她回家的时候正赶上最后一道菜出锅,宋观书腰间围着围裙,“你回来了,洗手吃饭。” 回家就能吃上热饭热菜,肚子里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半。 不能就这么原谅他,为了遮挡,她戴了一整天的围巾。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姜菱瞪他。 她的耳后,遮挡了一天的红痕重见天日。 白嫩的耳后,牙印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点点红痕。 “抱歉。”他眸色渐深,喉结上下滚动。 宋观书低下头,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你如果很在意,就咬回来吧。” 第65章 第 65 章 软的 姜菱一把推开了他的脸, 狠狠拒绝,“不用!” 他似乎对于被拒绝,并不在意, 若无其事地后退了两步, “那, 快吃饭吧。” 昨天发生那种事,再面对他时, 姜菱有些尴尬, 饭桌上异常安静,不像平常, 姜菱会跟他说上班发生的趣事。 习惯了吃饭时跟姜菱聊天, 他很不习惯如今的安静饭桌。 宋观书主动问道,“财务科今天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姜菱进行了一番认真思考, 然后如实回答,“没有。” 往常不是这样子的,就算办公室没有发生什么趣事,她也会把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说给他听, 而不是冷冰冰地回答没有。 宋观书笑得很勉强,他问,“我是个很无聊的人吧,觉得跟我聊天相处乏味无趣。” “不是啊。”姜菱莫名其妙,不明白为什么从财务科跳到了他身上。 财务科白天没有发生有意思的事情, 为什么会觉得他无聊, 这两者似乎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家里被他收拾得一尘不染, 就连细小的灰尘都不复存在。 如果不是房间里还有一些生活物件,陌生人进来以后要以为这个屋子没有人居住。 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是有犯罪嫌疑人过来打扫了一遍。 她看见还插在杯子里的半根糖葫芦, 冰糖融化,就只剩下了几粒不新鲜的山楂,光是看着就很酸,姜菱皱眉许久,也没能下嘴。 宋观书十分善解人意说道,“不喜欢吃,就丢掉吧。” 姜菱有点纠结,“扔掉太浪费了。” “吃到了不喜欢的东西,才是浪费。”他说,“你这个不叫浪费。” 他伸出手,要帮忙解决掉剩下的几粒山楂。 姜菱以为他要帮忙扔掉,这样也好,不是她亲手扔的,姜菱不会有那么强烈的负罪感。 然而,他没有要扔掉剩下的半根糖葫芦,而是咬了一颗山楂下来。 “不是”那是她吃过的。 姜菱要阻止已经晚了,那山楂已经被他咽了进去。 她再提醒已经没有意义了。 宋观书似是不懂她为何突然叫她,茫然抬眼看她,姜菱摆摆手,“没事,你继续吃吧。” 最后没有浪费粮食就行。 看他吃完最后几颗小山楂,姜菱咽了下口中生出的酸水,“要是喜欢吃的话,下次不要只买一根了,买两根,咱们一人一根。” “还是买一根吧,你吃不完一整根,剩下的就浪费了。” 随他吧,反正不管买一根还是两根,她都能吃上,这就够了。 白天的时候,宋观书把两人的被罩拆下换上了干净的,换下的脏被罩被他洗干净后挂在了院子里晾晒。 有个单独的院子不管干什么都特别方便,突然拆洗被罩也不会吸引过多的注意力。 两人都刻意没有再提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像那只是一场荒唐的梦。 就连徐友兰,姜菱都没有再提。 按照她的性格,遇见有人做了这种事情,她肯定每天都要骂她一顿解恨。 梦醒了,就过去了。 但,真的是这样吗? 躺在被窝里,即便已经换了新的被罩,姜菱却总感觉有一股子味道。 她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 有时候撞见宋观书裸着上半身换衣服,她总会联想到某些禁忌的画面、片段。 冬天干燥,她又睡在热炕头,更加容易上火了。 加之似乎是被她看过了,宋观书如今不太避着她了,姜菱总是不小心看到一些不该看的画面。 只能看,啥也不能干。 姜菱十分光荣地上火了。 早上起床,看见宋观书光着上半身去柜子里翻找衣服,倒三角的轮廓,弯腰时更显得背肌明显。 两管鼻血飙出,姜菱赶紧找纸堵住。 宋观书没找到衣服,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他转过头,就看见姜菱正在手忙脚乱地找纸,她的手上、衣服上全是血,还不停地有血从鼻子中滴出。 湿毛巾被拍在了姜菱的后颈上,姜菱被冰的浑身一哆嗦。 鼻腔里的血流得没刚才那么急了,宋观书记得书上说过,举手也是有用的,他给姜菱的后颈的毛巾扶正,扶着她那自然垂在身侧的手举起。 这方法对别人有没有用不知道,对姜菱大概没什么用。 也没有人处理同伴流鼻血的时候不穿上衣啊,很大,再近一点,就要怼到她的脸上了。 刚稍微控制住的鼻血,又不受控制了。 姜菱是个意志坚定的好同志,怎么会轻易被眼前的美色所动摇呢。 她坚决地伸出手同诱惑说不,将眼前的景色推开。 嗯,果然是软的。 宋观书单纯地没有旁的想法,只想姜菱赶紧止住鼻血,猝不及防被推开,他还有些迷茫。 “我……” 姜菱摆摆手,示意不用他帮忙,“没事,我自己就行。” 鼻血渐渐止住了,宋观书找到抹布将地上还有炕上的血擦干净。 “怎么会流鼻血呢?” 姜菱坚决不能承认刚才偷看他了,“晚上的炕太热了。” 宋观书的目光中满是心疼,她流了很多血,“等会去买只鸡给你补一补。” 别补了啊,再补流得更多。 她说,“我觉得我这几天吃两天白菜豆腐就行。”吃点素,冷静冷静。 姜菱最讨厌的菜就是白菜豆腐,在其他邻居入冬前存了许多白菜的时候,宋观书只象征性地买了几棵放在西屋。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菱不喜欢跟他刨明心事,宋观书只能靠猜。 “没关系的,不用担心花钱,厂里的效益不错,年前会有一笔分红,以后每月都会有,会越来越多。” 姜菱要怎么跟他解释,这跟钱没关系。 “只是我突然很想吃白菜豆腐,真的。” 姜菱目光诚恳地看向他。 这就更不对劲了,姜菱竟然会想吃白菜豆腐,不过既然她不想说,宋观书没有深问。 “好,那明天煮白菜吃。” 姜菱的衣服上也沾上了血。 宋观书皱着眉,“衣服脱下。” 姜菱捂着衣服,一脸惊悚地看着他。 他无奈地叹口气,“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我是让你把染着血的衣服脱下,总不能穿着这衣服去上班,我一会顺手给洗了。” “我知道啊。”她的态度很硬气,“我想自己洗。” 宋观书还能不知道她在嘴硬,他解释道:“水凉,冻手。” “那我就烧一壶热水往里兑。”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加了热水,衣服上的鼻血反而不容易被洗干净。” 有吗?她曾经也是很有经验的,怎么对于他说的这个一点印象都没有。 “在这种事情上没必要骗你。” 是啊宋观书没有必要骗她,总不至于这人爱做家务到要与她抢活儿干的程度吧。 “我要换衣服了。”姜菱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转身。 宋观书按照她的指挥,乖乖转身。 姜菱跟宋观书不同,她每天晚上会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找好,就放在炕头上烘着,这样第二天睁眼后就能穿衣服,不用去找。 衣服在炕头放了一晚上,穿的时候还是暖和的。 宋观书每天早上都要去柜子里翻衣服,姜菱很佩服他不怕冷,早上的房间里并不温暖。 他以前好像不是这样子的,生活习惯很好,跟姜菱一样,前一天晚上就找好了第二天要穿的衣服。 姜菱是因为懒,宋观书因为什么,她不知道。 从柜子里刚找出来的衣服,不如在炕上烘了一晚上的暖和,上身惹得姜菱不断喊凉。 在姜菱害得刻意遗忘之下,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被她抛在脑后,就包括“始作俑者”徐友兰。 她没想到,她和宋观书没去找徐友兰算账,这人自己找上门来了。 徐友兰还惦记着姜菱曾经说过,要帮忙打听她丈夫的事情。 约莫了一下时间,半个月过去,应该已经打听到了。 于是,徐友兰主动找上门来。 她是来办公室找的姜菱,徐友兰怕单枪匹马去了他们家遇害都没人知道,办公室人多安全。 看见这人,姜菱想起她干过的事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距离她上次来办公室找人没过多久,财务科的同事当然不会忘记她,还以为这人又来借钱。 最讨厌这种听不懂话,人家已经拒绝,却一而再再而三上门借钱的人。 “你还有脸来!” 她心想,难道姜菱知道,她想要勾搭宋观书。 宋观书也真是的,怎么这种事都跟家里的媳妇说啊! “我”徐友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道歉的话,她说不出口。 她自认为没有对他们造成伤害,她只是有那种想法,又没有成功,难道这也算错吗? 越想越理直气壮,“我又没有做什么。” 敢做不敢认,那种事,还当着同事的面,姜菱又不能跟她对峙。 “我就没有见过,脸皮像你一样厚的人。” 她是来打听事儿的,进来之后先被姜菱骂了两句,再好的脾气也要发火。 “不想说就算了,干嘛骂人呢?”徐友兰气哼哼的,“是你要帮我的。” “你没有跟我说实话,还想叫我给你干活,想什么美事呢!” “我哪里没有跟你说实话了。” 姜菱压着脾气说,“你丈夫是什么时候被抓的,你要不要去打听一下,公安最近还有在抓投机倒把吗,就算编也得编个像样一点的理由啊!” 去年的年中,的确有一段时间抓过,今年的政策又不一样了。 听徐友兰那话的意思,她家男人是最近两个月被抓的,那怎么可能嘛。 去年年底的□□上,还提到了个体经济。 这段时间宋观书看报纸关注这一方面的政策,姜菱也跟着了解到了许多。 “怎么可能。”徐友兰显然不相信姜菱,“我公婆说的,她不可能骗我。” 同事们听得摸不着头脑,但是有个跟公婆很不对付的大姐在,她就说了,“傻姑娘,你公婆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啊。” 她又絮絮叨叨说起了自己婆婆多么可恶,不仅偏心眼,还帮着她男人哄骗她,那真是个坏事做尽的老太婆。 徐友兰婆婆从前对她还挺好,所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婆婆说什么,她自然相信。 她婆婆说有钱好办事,只要有钱,就能给她丈夫走关系,不管是少判两年,还是让他在里面好受一点都行。 就因着她婆婆的话,她借遍了亲戚朋友,包括娘家。 娘家人想让她离婚,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就像她婆婆说的那样,她怎么能在这关键时刻离开丈夫呢。 徐友兰不是没有怀疑过,她男人进监狱,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谢朗,他能帮忙打听。 说出想法时,却被公婆大骂了一顿,只让她去借钱,别的不用她管。到处托关系,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就是姜菱说要帮忙打听消息这事,她都没敢告诉公婆,生怕惹了他们不快。 他们果然有事隐瞒她,徐友兰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办公室。 姜菱不关心她去了哪儿,大概是回去找公婆对峙了吧。 她回家以后,迫不及待地跟宋观书说,“徐友兰,今天来厂里找我了。” 宋观书手上切菜的动作不停,“为了她丈夫的事情?” 姜菱不想提徐友兰丈夫的那件事,她正在气愤另一件事,“这个人太过厚颜无耻,竟然否认对你下过药。” 宋观书给她倒了一杯水叫她消气,“不承认才是正常的,为了这种人气坏身子不值当。” 姜菱多看了两眼异常平静的宋观书,“你怎么不生气?”明明他才是苦主。 第66章 第 66 章 很烫 宋观书面不改色地跟姜菱一起谴责徐友兰。 饭后, 他翻出了白天拿到的分红,很厚的一沓子钱。 姜菱用肉眼估量了一下,至少也有一百张。 看见花花绿绿的钱票子, 姜菱脸上的表情一下子的变得十分丰富, 活脱脱个小守财奴, “叫我帮你保管啊。” “不是。” “那你给我干什么?”她的脸一下子垮下来,把钱扔给宋观书。 “快过年了, 你去买新衣服。” 他的唇角含笑, 静静看着她数钱的动作。 “宋观书同志,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大方的男人!” 姜菱从来不吝啬对身边人的夸奖, 情绪价值总是给得很足。 宋观书拼命克制不住上扬的唇角, “多买几件。” “好呀,刚好觉得新衣服不够。”姜菱说, “我二姐说过几天要去南边进货,托她给我带两件好看的衣服。” 看在宋观书给了不少钱的份上,姜菱说,“让她给你也捎两件, 好歹也是小老板了,不能总穿那两套衣服。” 其实姜菱想说的是,那么好的身材,不穿好看的衣裳多可惜啊。 宋观书原本想说自己的衣服够穿,又怕打击了姜菱的积极性, 将来不给他买衣服了。 他笑得十分心满意足, “好, 谢谢你。” “不客气。”反正花的全是你的钱。 临近年关,厂里的事情多。 姜菱和宋观书都忙得不可开交。 连着几个月没发工资,总不能过年还不发, 这还让不让工人过年了。 财务科要给工人发工资,还要做年底的盘点。 上班时候忙得不行,回了家姜菱还得给北城晚报写稿子,多亏稿子每周一篇,字数也不多,要不然她真的要累死了。 宋观书那边比姜菱更忙,老百姓劳累了一年,会选择在年底奖励自己买一些从前不舍得的东西,比如说新衣服、新鞋子,还包括恒久厂的润肤面霜。 面霜的销量迎来了一个小高潮,厂里又紧急招工,从前被北城日化厂开除掉的工人,如今全在恒久上班。 恒久虽然不是公家单位,但是给的工资高,计件收费,多劳多得少劳少得,干得多赚得多,工人们的生产积极性高,从前在北城日化厂工作时存在的一些毛病,全部得到了根治。 根据姜菱提出的建议,厂里针对过年,还推出了新春礼盒,无论是自用,还是走亲访友送礼都合适。 盒子的包装设计得高档,拿出去送人特别有面子,虽然价格不便宜,但卖得特别好。 最初北城只有四家供销社销售恒久日化厂的产品,如今已经有十多家了,多是看到恒久面霜的销量好,主动商量可以代销。 如今销量好,便不局限于只在北城销售。 李桂和宋观书出差了几趟,去北城附近的县市跑销路,对方听说北城百姓都在用这款面霜,想都不想的就答应了。 北城是省会,周边县市倾向于模仿学习省会。 在将自家的销售额给对方看了,宋观书还带了一份北城晚报,给对方看自家的广告。 北城周边县市的市场广阔,恒久厂的面霜销量更好,宋观书也更加忙碌。 宋观书忙着厂里的事儿,陈向阳也不闲着,他跟着跑前跑后,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我就不理解了,陈向阳他也没有闲着,哪来的闲工夫去管闲事。” 也不知道陈向阳怎么劝的,孙敏的亲生母亲,那个叫翠儿的女同志,竟然去恒久厂当工人去了。 听菊香嫂子说,从前的翠儿虽然算不上好吃懒做,但也称不上是传统意义上吃苦耐劳的好女人。 不知道陈向阳说了什么感化她,她不仅出去赚钱,跟孙敏的关系还不错,时不时给她买个头花本子。 不像别人家的妈那样疼爱孩子,但翠儿回来以后,孙敏的日子比从前好过了不少。 当初翠儿刚回来的时候,不少邻居在背后叨咕,说孙老头家要热闹起来了,估计得像前院的刘科长家似的,整天打架。 谁能想到,没打起来。 更让姜菱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陈向阳说动了韩瑞雪出去工作。 韩瑞雪娇气,当不了生产线的女工,可她又有个别人没有的优势,她长得好看又爱美,对市面上各个牌子的护肤品优缺点几乎烂熟于心。 韩瑞雪从前不出去找工作,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工作,她这个人娇气吃不了苦,太苦太累太脏的工作不能干,不体面的工作不能干,挑来挑去,跟刘建设结婚以后,有人养着她,也就没有那么强烈的念头出去工作了。 她不是不想工作,每天在家里待着非常无聊,尤其现在要面对着她婆婆那张老脸。 能赚钱,还能每天跟护肤品作伴,韩瑞雪一下子心动了。 刘老太一直在背后念叨说,韩瑞雪不出去工作,吃她儿子的用她儿子的,等人家韩瑞雪出去赚钱了,她又疑神疑鬼,担心韩瑞雪给她儿子戴绿帽子。 附近邻居中,最不可能出去工作的两个人,被陈向阳拉着出去上班了。 惊得姜菱忍不住跟宋观书感慨:“陈向阳跟你干真是屈才了,又爱管闲事又有号召力,他应该去妇联工作。” “随他去吧。” 两人正聊着,听见后面传来了吵嚷声。姜菱趴在家后门的玻璃上往外看。 为了保护隐私,玻璃上挂了一块布,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想要看见外面,要掀开挂着的布,从缝儿往外看。 还以为谁家打起来了呢? 根本没有,是方老太要生了。 孙老头虽然抠唆,毕竟老来得子,很是重视,准备带着方老太去医院生,谁能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大概是高龄产妇容易早产,方老太还没等来到预产期,小婴儿就迫不及待想来看一看这世界。 孙老头一家四口没一个能顶事儿的,方老太要生了,孙老头赶紧去找翠儿。 翠儿虽然生过孩子,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家里有人操持,她只管生就行,别的都不用她管。 她哪里知道要怎么办。 手忙脚乱之下,她去西厢房喊陈向阳。 陈向阳就更懵了,他是个没有媳妇的光棍。 姜菱趴在窗户上看热闹,没想到陈向阳会来拍门。 这人进门后慌张得不像话,“菱,宋哥,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你又做了什么?”宋观书直白问道。 “不是我,是方大娘,她要生了,怎么办啊?” 姜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生了你慌什么,又不是给你生孩子?” “可不敢这么说,传出去要说不清楚的。” 宋观书:“传不出去,房间里总共三个人,我跟姜菱不会跟人说,除非你到处跟人说。” “我怎么可能跟别人说这个!” 陈向阳急死了,这两口子还在这里开玩笑。 “那她生孩子关你什么事?” “不是……”陈向阳试图给他们解释,“咱这邻里邻居,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姜菱被他蠢得想要拍脑壳,“我拜托你动动脑子,不是什么闲事都能管,你是个没结婚的大小伙子,别人家生孩子你瞎凑什么热闹。” “生孩子九死一生,我不帮忙,方大娘出事怎么办?” “他们家呢,不是只有你一个邻居,你都没有生过孩子,就算去帮忙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指点道,“现在,你立刻回去,去找苗家大娘和苗家几个嫂子,就说孙大娘突然要生,翠儿找你帮忙,你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还要再说,姜菱瞪他,“快去!” 这么冷的天,孙大娘坐在三轮车上医院,那还不如在家生。 邻居的大娘婶子都生过不少孩子,也有给自家儿媳妇接生的经验,找她们最合适不过了。 把陈向阳赶走之后,姜菱和宋观书没有再操心这件事,晚上两人都上炕了,又有人敲门。 姜菱神秘兮兮问他:“你信不信是陈向阳。” “嗯,估计是生了。” 姜菱迅速钻进被窝里,“我已经躺下了,你去开门。” 不开门,陈向阳恐怕会一直敲门,宋观书下地开门。 姜菱躺在被窝里,听见两人的对话。 陈向阳十分激动,“哥我是来跟你报喜的,方大娘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好事。”宋观书的声音平静。 只看见宋观书,没有看见姜菱,他疑惑地问: “姜菱呢?” 宋观书拦在门口,“她睡下了,我明天早上再转告她这个好消息。” 没能当面转达这个好消息,陈向阳有些失望,不过姜菱已经睡着,他总不好再过去打扰。 他依依不舍地离开,“哥,你别忘了跟姜菱说。” “不会忘记。” 关门后,宋观书回到卧室,就看到被子里面探出个小脑袋,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他。 “宋观书同志,你这个人一点都不真诚,还骗他说我睡着了。” 晚上的卧室是独属于他跟姜菱的私人空间,他不愿意让外人踏足,关系再好的朋友都不行。 “我不真诚,下次真诚的人自己去开门。” 姜菱迅速滑跪,“真是太巧了,我这个人也非常的不真诚。” 宋观书点头,“两个不真诚的人。” “对呀,天生一对嘛。” 这张嘴里,似乎总能说出令他欣喜若狂的话。 然而还不等他找到合适的话来回答那句天生一对,姜菱已经想到了别的地方,“哎呀,方大娘生了几个招娣,终于生出了个耀祖,方大娘和孙大爷应该很高兴了。” 机会就这么错过了,宋观书恨自己脑袋太笨。 姜菱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自顾自说得很开心,“不过,方家的几个招娣应该不会很开心。” 本来家里三个女儿,还能够得到家产。 现在方老太生了个儿子,她铁定不可能把家产给闺女了。 没等到他的回应,姜菱不满地推了他一下,“你说呢。” 宋观书面色如常地回答她,“你说得对。” 好敷衍地回答。 “我明天会跟陈向阳去庆城一趟,晚上会回来,回家时间不确定,你下班回家以后要立刻锁门,我会带钥匙。” 姜菱没问他出去做什么,好像是跟做包装的厂子商量包装的事情。 她嗯了一声,“带上介绍信,晚上回不来就在外面住一晚。” 第二天,姜菱还记得宋观书的叮嘱,回家后立刻锁门。 她以为宋观书不会至少也得半夜才回家,甚至直接不回来了。 没想到他就在她后面回了家,听见大门口有动静,姜菱探出头,就看见落汤鸡一样的宋观书。 “这是咋的了?”他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湿透了,数九寒冬,湿衣服穿在身上凉是一方面,主要是会冻住。 外套已经冻出了硬挺的壳子,头发上覆盖着一层薄冰,修长的双手被冻得乌紫。 宋观书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臭,当然了谁遇见这种情况,心情都不好。 “河水没有冻住,有小孩掉进冰窟窿里,陈向阳去救,他被小孩抓住脖子,差点淹死。” “所以你下去把他们几个给捞上来了。” 他嗯了一声,将已经结冰了的衣服一层层脱下。 “暖壶里有热水,你先洗一洗,把湿衣服换下来,我去烧炕。” 宋观书将身上的冰衣服脱下,怕他会发烧,姜菱按照自己的发挥,煮了一碗姜汤。 好不好喝不知道,但肯定驱寒,她把一整根姜切了进去。 “快喝。” 宋观书面不改色地将姜汤灌下肚子,可能是穿着冰的衣服在外面待了太久,宋观书很快发起了热。 姜菱伸手拭了他额头的温度,很烫。 她还看了一眼特殊部位,“这次是真的发烧,不是中药。” 他心中遗憾地想。 早知道…… 第67章 第 67 章 生病了 “河水里, 好像有那种药,很难受。” 宋观书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姜菱:??? 宋观书说的那种药,是她想到的那种药吗? 很难想象, 这种话竟然是从宋观书口中说出来的。他烧傻了?不能吧? 姜菱沉默片刻, 最终只说出两个字:“别闹。” 既然已经发烧, 不能只喝姜汤,还得吃药。 姜菱说, “我去找退烧药。” 上次她痛经的时候, 宋观书去买的止疼片兼具退烧作用,也省得她晚上还得出去买药。 外面太冷了, 就算家里没有药, 她也不可能跑到医院去买药,去周围的邻居家借药, 都比去医院来的方便。 宋观书扯住她的手,不让姜菱走。 发高烧的人,手也是烫的,他轻声说, “身上好冷。” 姜菱的心一下子软了,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我去把你的被褥铺好,盖上被子就不冷了,吃一粒退烧药, 睡上一觉, 明天就不难受了。” 她好声好气地说, 宋观书却没有松开手,姜菱又不忍心掰开他的手。 宋观书拉着她的手,往衣服里放, “不舒服。” 平常温度适宜的腹部,此刻摸着有点吓人,“妈呀,这也太烫了,不会烧成傻子吧。” 怪不得刚才说胡话了。 宋观书: 他闭了闭眼,姜菱只是太关心他了。 姜菱把手从他的衣服里抽出来,“你等会儿,我去借一个体温计,你要是烧得太严重要带你去医院。” 她是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听说过很多发烧没有及时处理,最后烧成傻子的案例。 虽然她听说的大多数是小孩,但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万一宋观书就是那个被烧傻的成年人呢。 明明发烧的人,却有劲儿得很,把姜菱给拉进了怀里。 发烧后,他的声音有点飘,带着一种不真实感,“我的身体我清楚,不用去医院。” 没烧傻吗?现在还挺正常的。 “不去医院也行。”他已经发烧了,去医院的路上也要灌风,“那你得吃药。” 从前宋观书的怀里很热,如今发烧以后就更热了,并且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热量。 她发现,宋观书在脆弱的时候非常喜欢拥抱,抱住以后说什么都不撒手。 尴不尴尬这都两说,关键是宋观书是个病人,他不能不吃药啊。 “你松开我,去给你拿药,你还” 姜菱的嘴被压住了,被宋观书的脸。 准确来讲,从第三视角来看,更像是她正在亲吻宋观书的额头。 这人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想用头堵住她的嘴,应该也是发烧的后遗症,整个人不太清醒,干出了这种蠢事。 不过还好,他用的是额头,不是别的部位。 姜菱抬眼抬眼,去看他的反应,正对上他那双温柔的眸子。 她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姜菱也有怀疑宋观书是故意的,但他现在是个高烧病人,她尽量不用恶意揣度他。 这一举动是清醒的他不会做的,姜菱将之归咎为,“还是烧傻了。” 她硬下心肠,强硬掰开宋观书的手。 这虽然是个病人,要论起力气,姜菱还真的比不过他。 宋观书若是不愿意放开她,姜菱也很难挣脱。 他没有违背她的意愿,乖乖松手让她离开,只是眼尾微垂,什么也不说,用那种很可怜的眼神看她,看得姜菱心软不已。 她飞速地去药匣子里翻找,找出退烧药,让他吞下。 姜菱絮絮叨叨的说,“先吃药,锅里煮了点小米,今晚吃小米粥。也算是你运气好,小米粥好消化,适合病人吃。” 姜菱刚回家的时候,就把小米粥放在炉子上的锅里咕嘟,那时候想着天气冷,吃一点热粥暖胃。 宋观书发烧了,喝粥刚好。 小米粥的米油已经被熬煮出来了,整个厨房全是米粥的香味。 姜菱将最上层的米油撇出来,放进宋观书的碗里。 这一锅小米粥的精华,全在米油上。 看在宋观书是病人的份上,最好的就给他吃了。 姜菱煮小米粥的时候,还加了一小块切成碎末的南瓜丁,老南瓜炖得软烂,为小米粥添了一丝甜。 原以为宋观书晚上不回家,姜菱没有带他的饭,往锅里撒了两把米,是给她自己准备的晚饭。 两把米,正正好出了两碗粥,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宋观书就算没有吃饱,那也没有多余的饭给他吃了。 宋观书晚饭就只喝了一碗粥,喝完后放下碗筷静静看着姜菱吃饭。 他吃饭看似优雅,动作却不慢。 两人明明是一样大小的碗,他已经喝完了,姜菱还剩下小半碗。 受不了一直被他盯着,姜菱一口气把碗里剩下的小米粥全部喝完。 对她来说,碗底的粥还有点热,烫得她直斯哈。 宋观书的目光不动声色从姜菱探出的舌尖上扫过,他面无异色,谁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什么下流念头。 总不能叫个病人去刷碗,那她也太禽兽了。 况且晚饭一共就用了两个碗,还有一个锅,顺手就给刷了,全程不超过五分钟,这还包括了姜菱倒热水,还有刷完洗手的时间。 她洗完碗回到卧室,宋观书还没有回被窝里睡觉。 “不是让你刷完牙就去睡觉吗?”姜菱说,“睡一觉就不烧了。”给退烧药充足的时间发挥。 他没理姜菱的这个问题,只探出头,叫姜菱来摸。“还烫么?” 姜菱去毛巾上擦了一把湿着的手,“等一下,我的手有点凉,现在摸不出来。”手凉的时候,估计摸个正常人也能做出发烧恶毒判断。 宋观书慷慨极了,把姜菱的手塞进他的衣服里。 “没关系,我很热。” 滚烫的皮肤骤然接触到冰凉的手,姜菱能感觉到手下的皮肤在跳动。 这太犯规了,接二连三地勾引。 姜菱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能够抵抗住诱惑。 尤其是在她的手划过一点突起时,他轻轻哼了一声,身子弓起,很敏感。 虽是难受,却挺胸,将之送入姜菱手中。 她有底线,但不多。 姜菱想起了一些被她刻意忘记的画面,上一次她没有碰过宋观书这里,其实她眼馋了好久, 只需轻轻拨了拨,就能让宋观书喘得更加严重,他眸中水光潋滟。 她的手早已被宋观书的肌肤给暖热了,不过她体温正常,衬得手下的肌肤更烫了。 要不怎么说美色惑人呢,就这么个大美人站在你面前,双眼迷离却带着钩子,姜菱的手还放在他的身上。 这谁能把持得住啊。 拒绝美色,反正她姜菱做不到。 宋观书拉着她的手放进衣服里,不就是想让她摸吗。 对,没错就是这样。 姜菱当然不会客气。 是姜菱先把他给推倒了,主动权也一直掌握在她手里。 不过嘛,他好歹也是个大男人,姜菱推他的时候压根没有用力,他却重重地向后倒去,躺在了炕上。 那是一个任由她予取予求的姿势,非常的撩人。 “身上还热吗?” 姜菱的手在他上半身上探索人体奥秘,宋观书喉间发出了他自己都想不到的低吟声。 姜菱下手没个轻重,眼见他的皮肤上红了一片。 她立刻停手,“不好意思。” “没、没关系,不疼的……再重一些也没关系。” 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 不知何时起,他上半身的衣服不翼而飞,当然了,下半身也没好到哪儿去。 姜菱原本坐在他腿上,后来两人一起滚在了一起。 宋观书的头搭在姜菱的肩上,呼吸出的热气吹拂在她的耳垂上。 似乎是不经意,他的唇蹭上了姜菱耳垂。 见她没有抗拒,不经意地蹭,便变成了吻。 姜菱没有打断他,他的胆子又变大了一些,从耳垂到颈间,再到脸颊。 身下某物的存在感过于明显,提醒着姜菱今晚已经放纵过了头。 “不行,我们不能。”姜菱及时醒悟过来。 宋观书正陷入情潮之中,她却迅速抽身。 原本要落在她唇上的吻落了空,他茫然地抬头看姜菱。 不知道是要告诉宋观书,还是要告诉自己,姜菱坚决地说,“不行的,今天实在是太……过了。” 宋观书拉住了姜菱的手,他没有用力,却拽住了她。 细细密密的吻最终全部落在了姜菱的脸上,没有一丝侵略性,有的只有温柔缠绵。 喉结上下滚动着,“我知道你也想,不要拒绝自己。” 他应该是个很好的谈判者,姜菱本就不坚定的意志在摇摇欲坠。 不行不能再让他说话,姜菱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她现在大脑一团糨糊,需要独立思考。 下一秒,姜菱感觉掌心处濡湿的触感,宋观书竟然…… 姜菱迅速收回手,就看到他脸上出现了一抹极为温和无害的笑,似乎跟那个刚才舔她手心的变态判若两人。 她不敢再捂他的嘴了,怕他会舔她,随他怎么说吧。 “你说的,我们是夫妻,有结婚证。” 姜菱的脑子其实已经不大清楚了,她想,她现在的清醒程度,没比宋观书这个发烧的人强太多。 模糊的印象中,她想起,自己曾经跟宋观书这么说过。 那时候是为了什么事儿来着?好像是因为帮他解毒,事后他接受不了,姜菱用有结婚证为理由劝他想开。 谁能想到,这话又被他还了回来。 不过发烧的人,思维这么清楚? 姜菱疑惑的问,“你没发烧?” “有在发烧。” 他紧贴她,身体力行地让姜菱感受他此刻的温度,证明他此刻的确在发烧。 第68章 第 68 章 锁骨上的牙印 “哦对, 你还在发烧。”姜菱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地坐直身子,“不能剧烈运动。” 他想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可以运动。 “别闹,刚才不是还说身体不舒服。”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是宋观书这样子的。 他还想要再抢救一下, “其实, 我没事,不发烧了。” 俊秀青年茶色的眸中满是恳切, 再铁石心肠的人都没办法拒绝他。 姜菱不同, “发烧就要清心寡欲,还想着这种事, 不开玩笑, 真的会猝死。” 宋观书小声指责,“好狠的心。” 闹了这一通, 姜菱没有了写稿子的心情,她现在就想睡一觉。 希望睡醒之后,宋观书就能恢复正常。 宋观书赖在她的被子上不起来,姜菱推了两下, 他都一动不动。 差点要被他给气笑了,宋观书他真是好样的。 以前没发现,他还有无赖的一面。 他大剌剌地躺在姜菱的被子上,姜菱没办法,行, 你不是赖着不走吗, 我去你的被窝里睡还不行吗? 事实证明, 不太行,她刚掀起被子,刚还躺在她被子上的人, 就抱住了她,两人一同躺了下去。 他躺回自己的被窝里,这正好,姜菱也能回到自己的被窝里睡觉。 他把姜菱箍在怀里,闭上了眼睛,一副很累的模样,“别闹了,快睡觉吧。” 到底是谁在闹啊。 姜菱瞪他,然而闭上眼的人毫无察觉。 类似于呢喃的,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姜菱耳边响起,“头好痛。” 手下是他滚烫的肌肤,姜菱想,算了吧,他是个病人,让一让他。 姜菱妥协了,“关灯。” 灯绳就在宋观书的手边,“睡着”的人准确无误地拉上灯绳。 “啪嗒”一声,面前一片黑暗。 许是对这个怀抱并不觉得陌生,姜菱竟然很快睡着了。 晚上做了个被藤蔓缠住的噩梦,梦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已经想不起来了,仅存的印象就是藤蔓非让姜菱伸手摸它。 这个梦让姜菱感觉很累,第二天早上艰难睁开眼,发现她正枕在人家的胸膛上,大半拉的身子压在宋观书身上,把他当作等身娃娃抱着。 刚睁开眼的时候,她还有些恼火,晚上被藤蔓缠绕的噩梦都因为宋观书,现在就只剩下了心虚,合着是她压着人家睡了一整晚。 往常起很早的人还没有醒。姜菱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还得是年轻,身体底子好,大冬天冰水里泡了个澡,除了烧了一晚上,第二天啥事没有。 这个动作叫醒了他,声音中带着还没睡醒的懒洋洋,“怎么了?” “没事,你再睡一会儿吧。” 宋观书的手搭在姜菱的腰上,他又合上了双眼,“一起。” 姜菱轻轻拍了下她腰上的手臂,“撒手,我还要上班。” 宋观书倒是没有再闹,很听话地收回手。 高烧过后,肌肉酸胀,他洋洋的不愿意起身,侧躺着看姜菱的动作。 姜菱要换下睡衣,见宋观书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别看了,我要换衣服。” 他嘴角噙着笑,“你也看过我。” “谁要看你了,是你硬要给我看的。” 懒得跟宋观书争辩,姜菱背过身去换衣服。 她麻溜地换好衣服回身,发现这人是闭着眼睛的。 行吧,还挺听话的。 陈向阳因为自己去河里救人,导致宋观书冬天还得去河里救他一事,十分惶恐不安。 他不傻,知道姜菱和宋观书都不喜欢他多管闲事,但是他俩都没有插手他的事情,最多就是让他保护好自己。 这次好嘛,不说差点被那几个小孩拽进河里,还差点连累了宋观书。 事情因他而起,他又不能装死,早起去买了点两斤桃酥,就来探望宋观书。 是姜菱开的门。 “菱,我哥呢?” 姜菱努努嘴,“他昨晚发烧了,现在不太舒服,还没起呢。” 宋观书本不打算起得太早,被窝里还有姜菱身上的香味,他不太舍得起这么早。 不过他不习惯在被窝里见客,在姜菱去开门的时候,他就从被窝里起来穿衣服了。 听闻宋观书发烧了。陈向阳心中的愧疚更加严重,“都怪我,连累了哥。” “你昨天也在冷水里泡了很久,昨晚没发烧吧,我们家有药,生病了不能硬抗。” “不用担心我,我糙人一个,啥事没有。” 姜菱嘟囔了一句,“傻小子火力旺。” 陈向阳拎着桃酥进来的时候,宋观书已经下地洗脸了。 被子被他叠了起来,打开了窗户通风。 “哥,不好意思,都怪我连累了你,听说你还发烧了。”他低下头,等着被骂。 没有迎来狂风暴雨,宋观书虽然不喜欢他的一些举动,不过昨天的事情还误打误撞地帮了他。 “没事,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 陈向阳:??? 我哥他不会是烧傻了吧? 要么是在说反话,要么是烧傻了,陈向阳倾向于前一种。 于是他更加惶恐不安,他快哭了,“哥,你别这么说,我害怕。” 他比别人更了解宋观书一点,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说不生气,极有可能非常生气。 “我真的知道错了。” 姜菱插话,“知道错了是好事,你就原谅他吧。” 陈向阳拼命点头。 姜菱:“不过呢,我们应该从昨天的事情中得到教训,救人没有错,但应该量力而为,不能硬上。” “昨天多亏你旁边还有宋观书,要不然你现在已经凉了。”她的语气像是训儿子,“下次遇见这种情况,不一定要亲自下去救啊,你找个绳儿或者是棍子,站在岸上把他们捞上来,或者是先喊人来帮你,对不对。” 陈向阳点头,“菱说得对,我真的知道错了。” “留下来一起吃早饭吧,我煮了点粥。” 他非常有闯了祸的自觉,饭桌上一直在夸奖早饭好吃,其实那只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白粥,里面只有清水和大米,但这被他差点夸上了天。 姜菱:“你可以表现得稍微真实一点吗?” 陈向阳嘿嘿笑道,“确实是好喝嘛。” 吃完饭,他才想起今天来还有另一件事,“我这几天要回老家一趟,毕竟快过年了嘛。” 姜菱点头,“应该的,给家里人买年礼了吗?” “我回家还要倒好几次的车,拿着礼物很不方便,就没有买礼物,带了钱提前给家里人发红包。” 姜菱捅了捅宋观书,叫他把克扣陈向阳的工资给拿出来。 “这些钱是怕你乱花,叫他帮你存着的,你回家的时候带给父母。” 宋观书做事有条理,记录得很清楚,应发多少工资,实际发了多少钱,还有多少钱没有给,一笔一笔地记录着。 陈向阳读过几年书,能看懂字,他感动得不像话,“哥、菱……” 也只有家里人,才能想到这一步吧。 一米九的大老爷们,一把鼻涕一把泪,真是让人没眼看。 “准备回家待几天?小心一点,别让人给逮住了。”姜菱提醒道。 毕竟陈向阳之所以过年前回家,就是怕过年的时候人多眼杂,他被人给抓住。 陈向阳当然知道这一点,“我回去就待一晚上。” 回家只留一晚上,不敢留太长时间,大部分时间可能都耗在了路上。 “注意安全。”宋观书也提醒了一句。 陈向阳将这句话当作是宋观书原谅他的证据,他认真点头,“我会的!” 旋即,他有些期期艾艾地开口,“哥,就是这几天,我不能……” 宋观书懂,“给你放几天假。” 陈向阳长得五大三粗,脸上还有疤痕,看起来跟个□□似的,带他出去谈事情,不了解的人会以为这是个狠角色,特别能够镇住场子。 李桂和宋观书出去谈事情出差很喜欢带上他,陈向阳在其中充当保镖的角色。 陈向阳怪不好意思的,年前事情多,他还要请假回家。 “我旷工的这几天,就不要算工资了。” 姜菱嫌弃他啰唆,“行啦,你赶紧收拾回家的东西吧,工资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把他送走,姜菱回去的时候,宋观书正在关窗户。 开窗通风是为了散味道,姜菱难得老脸一红。 “我先上班去了,你今天最好在家里养着。” 毕竟才发过烧。 宋观书非常听话地答应了她,只是在姜菱离开家之后,他紧随其后去厂里了。 下午的时候,掐准姜菱下班的时间,他在姜菱之前回家。 姜菱回家的时候,看见饭菜已经出锅,自然不会想到他今天不在家。 顺口问了一句,“还难受吗?” 宋观书捂住太阳穴,“头还有点疼。” “今晚好好休息。” 他嗯了一声。 姜菱以为宋观书头疼,晚上就会消停一点,实际上并没有。 抱着她不肯撒手,叫他松手就说头疼。 “你头疼就去睡觉啊。” 好嘛,他闭上眼睛睡觉去了。 陈向阳不是总来他们家里蹭饭,平常不经常见面,因此姜菱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家的。 只是某天傍晚,他背着个袋子回来了,胡子拉碴,不知道还以为是捡破烂的。 姜菱被吓了一跳,“你吃完了吗?” 陈向阳摇了摇头,他把袋子放在地上,就往外翻,“我爸妈知道你和哥照顾我,这些全是他们让我给你们带的年礼。” 他先是翻出了一只已经拔完毛的整鸡,“听说宋哥身体不好,我奶连夜杀的鸡,让带过来给你补身体。” 宋观书:???你说谁身体不好? 他咬牙切齿说,“比不得你四肢发达。” 陈向阳没听出宋观书在嘲讽他头脑简单,还以为是夸他呢。 “嘿嘿,我这体格子随了我姥爷,他年轻的时候还打过鬼子呢。” 最气人的是什么,嘲讽对方,但是他没有听出来。 姜菱看着觉得好笑。 “这是我奶晾的豆角干,炖红烧肉的时候放一把,味道一绝。” “我妈听说姜菱爱吃猪蹄。”陈向阳拿了条猪腿出来。 “这个榛蘑是我大爷从北边寄来的,炖小鸡儿的时候放上一把,味道可香了。” 陈向阳带回来的东西,林林总总摆满了桌子。 姜菱笑不出来,“你们家办置的年货,你回家一趟全给带走了,他们过年吃什么?” 陈向阳不觉得有什么,“给他们钱了,他们再去买呗,村里这些东西很好买。” 正处于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即便是生鲜,也不担心会坏。 陈向阳从袋子里拿出来的时候,还冻得邦邦硬。 马上要过年,周围人都置办年货,在这种氛围之下,姜菱也买了不少,猪啊、鸡啊、鱼啊 家里没有冰箱,就放在院里的大缸下扣着。 家里买的那些东西还没有开吃,陈向阳家里人给带了这么多的东西。 “有劳你爸妈费心,但这也太多了。” “我家里人说,比起你和哥带着我赚钱,这些都不算什么。” 陈家父母看见儿子带回来的这些钱都吓了一跳,庄稼人在地里干几年的农活,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啊。 还以为这小子干了什么违法的事情,才赚到的钱。 为了证明自己没跟错人,陈向阳说了几件宋观书和姜菱帮助他的事情。 陈家父母一听,是大学生文化人,应该不是坏人,对自己儿子也不错,知道这傻小子是遇见贵人了。 朴素想着多给人家一些年礼,看在这些肉啊菜啊的份上,一家子老实人恨不得把家底掏空。 见姜菱十分过意不去,陈向阳就说,“我身上的钱全给家里了,他们拿着钱想买什么都有。也别不好意思要,我这段时间要经常来家里蹭饭的。” 姜菱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就算你什么东西都不带,难道还少了你的一口饭?” 陈向阳惯会遛杆爬,“那咱今天明天吃小鸡炖榛蘑呗,多放点榛蘑。” 姜菱冷酷地说道,“明天不行。” 陈向阳大惊失色,“为什么,这么快就不爱了吗?” 这是姜菱偶尔跟宋观书说的话,他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会了。 感受到了来自宋观书的死亡视线,他眨眨眼,躲在了姜菱的身后。 要不是看在这些来自乡下的朴素礼物份上,宋观书是真想把他给扔出去。 姜菱笑着给他解答,“不是啦,明天方大妈家的小孩儿办满月。” 既是租客,又是邻居,他们必须去。 原本还想着,要是陈向阳没有及时回来,还得替他垫付礼金。 孙老头方大妈五十多岁的高龄喜得爱子,自然是要庆祝一番。 办喜事也是能够从中赚一笔,孙老头这么会算计,怎么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姜菱提前跟菊香嫂子打听过了,要上多少的礼金,他们家只要跟各位邻居家保持一致就行了。 陈向阳下了车直奔姜菱家,他要是先回家,就会看见院子里已经摆起了大灶,厨师在院子里为明天的喜事儿做准备工作。 陈向阳跟姜菱和宋观书一起吃完饭才回的家。 他回家以后,姜菱和宋观书摸黑在院子里干活。 得趁着天黑,把陈向阳带回来的肉压在缸下面。 要是白天做这个,被周围人看见,容易招贼。 “你说,周围人都这么干,在冬天的时候把肉放在院子里,小偷当然也知道,他要是趁咱不在家,翻墙进来,一偷一个准儿。” 宋观书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总不能怕小偷光顾,一直守在院子里,影响了咱们的正常生活。” 刚完成了个大工程,姜菱累得趴在炕上,她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我想说,来年少买一点,吃多少买多少。” 虽然是跟宋观书一起买年货,周围人的购买热情过于高涨,姜菱一时之间没能控制住自己。 这个问:“猪蹄儿要不要,早上才杀的猪。” 过年的饭桌上怎么没有猪蹄儿呢,来两个凑一对。 那个说,“姑娘,自家养的大公鸡。” 过年也要吃鸡啊,大吉大利。 那个问,“新鲜的鱼。” 过年更要吃鱼,年年有余。 带着宋观书一起去办置年货,他没有起到劝阻的作用,反而因为多了个能拎包的人,让姜菱买得更加起劲。 买完回家归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买多了。 宋观书一直安慰她,说很快就能吃完,结果没等吃完,家里又多了半水缸年货。 听到姜菱说下一个新年,宋观书的唇角勾起,他又贴在了姜菱身上。 他掌握到了一个规律,姜菱在很累的时候不会抗拒他的靠近。 偶尔凑到姜菱身边,她甚至会主动抱住他,似乎是要汲取能量。 这次,姜菱没有抱他,但是也没推开他。 他在为姜菱提供解决思路,“买多了也没关系,可以当年礼送给大姐二姐,还有那位丁大姐。”至于说佟婉月,他不想提。 宋观书逗她,“那给他们送个猪蹄。” 姜家父母对姜菱不好,哪怕在跟姜菱开玩笑的时候,他也不愿意称呼他们为爸妈。 姜菱不说不舍得给他们,只说,“那你多吃亏啊,只给我爸妈送。” 说完,感觉这话不太合适。 她咬唇转头,偷看宋观书的神色,这小表情把宋观书逗得不行。 “没事的,你说的也是事实,他们去世时间太长,我早就不在意了。” 怎么会有人不在意父母的离世呢? 即便是从小被卖进贾府的晴雯,在去世之前喊了一夜的娘。 父母和故乡,是每个人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所在。 认定他是在强撑,还是被她勾起了伤心事,姜菱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心头泛起巨大的满足感,原来被怜惜心疼,是这样的感觉。 从前他不止一次地在姜菱眼前扮过可怜,的确收获到了姜菱的同情,他也如愿地跟姜菱更进一步。 这一次,不是他在扮可怜,是姜菱发自内心地心疼他。 他想,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宋观书把她捞进怀里,“没关系,还有你在我身边。” 耳鬓厮磨,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耳后下巴上,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 姜菱没有躲开,任由轻柔的吻落下。 只是个单纯的吻,没有被加深,不带有情欲,有的只有快要从心底深处溢出来的喜欢。 宋观书没有做出过火的举动,姜菱也就随他去了。 次日是周天,不用早起,哪怕睡到十点多钟再去孙老头家也来得及。 姜菱不能起得太晚,她得早上起来写稿子。 年前太忙,上班的时候没有时间摸鱼写稿子,她只能晚上拿回家写。 宋观书呢,每天晚上缠人的人。 她的定力不足,只能找别的时间写稿子。 凡事要看两面性,晚上不工作,保护了视力。 姜菱早起写稿子,宋观书起得比她还早。 说好了利用好上午的时间,结果真正从被窝爬出来时,已经将近中午,干不了别的了,收拾一下可以去方老头家。 离家之前,姜菱恨恨地跟宋观书说,“你今天下午去厂里监工,去跟人谈合作,不管去哪儿,就是不要在家里。” 她不管自己定力太差,只怪敌人诱惑太大。 宋观书笑着说,“我下午看书,不干扰你。” 手被他扯着甩不开,姜菱瞪了一眼他:“你最好能做到。” 收礼的账房设在了孙老头家西厢房,来参加的宾客除了一些邻居外,便是非常亲近的亲戚朋友。 大家脸上的表情各异,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是吃了屎味的巧克力。 虽然是巧克力,但是屎的味道。 五十多岁生了孩子,还大操大办,说起来都觉得很难听,带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孙子呢。 陈向阳跟他们俩占了座,两人才坐下后不久,菊香去礼房上账。 “菱,进屋去看看孩子呀。” 姜菱还没有见过那个小婴儿,好奇得很,“好。” 她转头跟身侧的宋观书说,“我去看一眼就出来。” 宋观书是男人,不方便进去,只有两步路,距离很近,不担心会出事。 去看孩子的不在少数,姜菱和菊香隔着人群看了一眼,能看见被子里包着个黑黑胖胖的孩子。 方大娘的三个女儿都来了,脸色很臭,不像是弟弟过满月,倒像是死了亲娘。 就在姜菱离开的这段时间,桌上其他人要么去打扑克,要么跟熟人聊天。 别看陈向阳才住进来没多久,也有了自己的社交圈,他本来想去隔壁桌上打扑克,但又觉得把宋观书单独留在这有点可怜。 两人之间能聊的内容不多,他眼尖看见宋观书锁骨上的牙印。 这位置,是谁下口的不言而喻。 陈向阳不可思议地问,“是姜菱咬的?” 没看出来啊,姜菱这么凶残。 其实是晚上的时候,宋观书亲姜菱,不小心用力变成了咬。 咬人不是个好习惯,这人那么喜欢咬人,得让他知道被咬的滋味。 姜菱气得一口咬在了他的锁骨上,她没留情,极为用力,也因此这牙印过了好多天都没有消。 宋观书轻轻点头,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衣领,似乎想要挡住。 但是根本没有挡住,陈向阳是个热心肠,自愿上前帮忙,“哥,我帮你。” 然后在他的帮助下,扣上的宋观书衬衫上方最后一粒扣子,彻底挡住那道牙印。 宋观书:“谢谢你。” 陈向阳摆摆手,“小事,不客气。”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个缺心眼,他真得怀疑陈向阳是故意的。 姜菱来到这世界第一次吃席,通过其他桌的反应能知道,饭菜应该挺一般的。 她正跟身边的陈向阳和宋观书说晚上吃鱼,就听见有人吵嚷,说是孩子丢了。 这是怎么说的,虽然今天人员庞杂,但那是个孩子,又不能被揣进兜里带走,怎么就能丢了呢。 方老太刚出月子,头上戴了个毛线帽,哭得不能自已,“我的耀祖啊!” 没错,继三个招娣之后,她家小儿子就叫耀祖。 冬天不是在院子里吃席,方老头家放不开那么多桌,其他的都摆在了左邻右舍家里。 宾客差不多吃完饭了,谁都没有着急回家,怕急着回去被人当作是偷了孩子心虚,也想多看会儿热闹。 刘老太捂着头回忆刚才的事情,“我就是去上了个茅房,回来孩子就不见了。” 刚才去正房看过孩子的都有嫌疑,这些人站了出来,让同伴作证,证明自己没有作案时间。 刘老太站在门口,她还记得方老头不许她进门的话,“要我说,八成是姜菱,她结婚一年多还生不出孩子心理变态,嫉妒老方生了个大胖小子,所以把孩子给偷走了。” 要不怎么说恨比爱长久,都到了这个时候,刘老太还不忘给姜菱泼脏水。 所有宾客都看向了姜菱这个生不出孩子的心理变态。 姜菱:要是这么说,你也有很大嫌疑。 第69章 第 69 章 儿子 保卫科负责厂里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 作为保卫科的科长,刘建设在这个时候理所应当地站出来统领大局。 他瞪了一眼刘老太,“妈, 外面冷, 你带着磊磊回家, 别在这添乱。” 刘老太最听儿子的话,闻言就要带着刘磊离开。 她刚往姜菱头上泼了一盆脏水, 尽管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不代表姜菱会忍下来。 她又不是钢铁厂的工人,还要顾及领导颜面。 姜菱举起手, “我认为凶手就是刘大娘, 原因有三,刘大娘曾经追求过孙大爷无果, 她可能记恨方大娘抢了心上人,对情敌和孩子怀恨在心。” “其二,在方大娘怀孕的时候,她家孙子曾经还想要害过方大娘, 多亏孩子命大,才没能得逞,他们家有前科。” “而且呢,就因为那件事,孙大爷将他们祖孙三人赶出了这个院子, 她不得已才搬到了刘科长家里。” 最后, 姜菱一字一句总结, “要说谁最有可能,非刘大娘莫属。” 她写过很多刑侦小故事,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周围人还真就被姜菱给唬住了, 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一时之间,看向刘老太的眼神都变了。 刘老太被孙老头警告过,不许踏足他们家的院子,所以她今天压根没进过他们家的院子。 没有做亏心事,底气特别足。 否则,她也不能在一旁说风凉话了。 刘老太是打着看热闹的心态,就连姜菱说她有作案动机,她都没在怕的。 不是她干的,她怕什么。 她理直气壮地说,“我今天没有进过老孙家。” “今天人多眼杂,谁能确定你没有进去呢,有人能充当你的时间证人吗,一直与你待在一起,能证明你没有片刻离开的时候?” 姜菱也不是个讲理的人,她胡搅蛮缠起来,一般人还真比不过。 谁能证明呢,坐在一张桌上吃饭的人都证明不了,这老太太手脚不干净,倒不是偷钱,就是偷吃的,看见刚出锅的好菜,她偷着端了一些藏在碗柜里。 别人吃饭的时候,这老太太一直没闲着。 姜菱就指出了人群中的几个人,这几人在吃饭的时候同她一桌,“事发的时候我正在吃饭,这几位同志都能为我作证,证明我没有作案时间。” 被点出来的几人点点头,“确实,姜同志正跟我们一块吃饭呢。” 给姜菱作证的甚至不是她认识的人,这就杜绝了串供可能。 她歪头看向刘老太,“替您作证的人呢?” 刘科长在吃饭的时候要喝酒,他跟男人坐在一桌,他让韩瑞雪带着刘老太还有俩孩子坐在一起。 他没有跟刘老太坐在一起,就没有办法替她妈做证。 当然了,他是刘老太的儿子,就是他想做证,也不行。 刘科长看向韩瑞雪,“瑞雪,你跟妈坐在一桌上吃饭,你来证明。” 韩瑞雪烫了一头时髦的卷发,大红唇在吃饭的时候蹭掉了一部分,刚刚姜菱和刘老太对峙的时候,她掏出口红补上,站在人前依旧是光彩照人,瞬间吸引了在场的大部分目光。 她当销售员的工资比刘建设还要高,她不愿意把工资拿回家养刘老太还有刘磊刘彤婆孙三人。 她弟弟住校,吃住都不在家里。 她每月拿到工资先给弟弟青竹一份钱,叫他拿去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亏待了自己。 剩下的钱,她全都用来打扮自己,做头发、买衣服、买首饰、买化妆品…… 要不怎么说女人还是应该赚钱,从前她不赚钱的时候,韩青竹没有那么多的零花钱。 不只是他抠唆,不舍得给小舅子钱,而是他养着一大家子,平时还得给领导送礼,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韩瑞雪的全部工资都花在自己和弟弟身上,姓刘的人一分都得不到。 刘老太气死了,顶着她出轨的风险,叫她出去工作,结果这个儿媳妇一分钱都不往家拿。 怎么看,都觉得她比不上李君。 男人跟女人的想法不同,刘老太虽然不满意韩瑞雪这个儿媳妇,她儿子此刻却非常骄傲自己的媳妇好看,吸引了其他男人的目光。 媳妇好看,也能给他长脸。 韩瑞雪跟刘老太一直不对付,她不可能包庇对方,“抱歉,我实话实说,在吃饭的时候,她的确有一段时间不在桌上,我不确定她是去干了什么事情。” 刘科长不可置信地看向媳妇,“瑞雪,你”他没想到,韩瑞雪在外人面前,也是这么“不懂事”。 韩瑞雪才不在乎这死男人的想法,她现在能赚钱,腰杆硬,“我实话实说。” 韩瑞雪虽然不喜欢这死老太太,但也不至于冤枉她,她又说,“不过,按照我对她的了解,有很大的可能性,她是去别的桌上偷菜去了。” 坐在刘老太隔壁几桌的宾客生气了。 “我就说我们桌上的肉丸子怎么那么少。” “你们还好呢,我们那一桌没有两块肉。” 也不全是刘老太干的,孙老头抠唆,宝贝儿子的满月宴上,不舍得放肉,几乎全素,只零星几块肉。 刘建设恼怒韩瑞雪把这种事给说了出来,觉得她不懂事,但如果这样能让他妈洗清嫌疑,那也是好的。 他厉声呵斥道,“妈,你有没有去别的桌上拿菜。” 觉得偷这个字太过难听,他用上了拿。 见瞒不住了,刘老太只好承认,“我是看他们吃不完,怕浪费食物。” 相邻几桌的宾客快要气死了,都是从食物紧缺年代过来的人,没人会浪费粮食。 把刘老太推搡回家,叫她把偷的饭菜给拿出来,证明她没有时间去偷孩子。 刘老太不得已,从碗柜里翻出了一盆菜。 菜量不小,一盆菜里没几块肉,全是菜。 哪怕只这一盆菜,也足够令刘建设颜面扫地,他是保卫科的科长,保卫厂里的人员以及财产安全,但他妈却是个小偷。 虽然盗窃数额不大,只是一些菜啊饭啊,这件事性质恶劣。 他沉着脸说,“行了,这盆菜能够证明我妈没有偷孩子,她忙着拿菜,没有作案的时间。” 没有偷孩子,但也够丢人的了, 虽然他是保卫科的科长,这件事牵扯到了他妈身上,刘建设已经不适合再主持全局了。 他提议道,“不如去报公安。” 才说完,他就吩咐手下,“老三,你去派出所。” 被唤作老三的不是别人,正是菊香嫂子家男人,苗老三。 男人被下班在家也要被上司安排去干活,菊香不高兴地撇撇嘴。 年前又称年关,去派出所报案的人特别多,有人丢了东西,还有一些亲戚朋友的纠纷,反正就是主打一个不让公安好过。 听说丢了孩子,还是刚出生的小婴儿,西河派出所来了两个公安。 佟婉月早上出去忙别的事儿了,来的这俩公安是她的同事。 天寒地冻,站在外面看热闹并不好过,却没有人因为天冷离开。 姜菱和刘老太打嘴炮的话,公安没有在意。 而是询问方老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方老太哭着说自己尿急去茅房,回家以后孩子就消失不见了。 当时正是中午,其他人都去吃饭了,屋里没有人。 方老太没有人伺候月子,她婆婆早死了,家里就翠儿和孙敏俩女人,翠儿要去上班,回家以后能顺便帮忙洗洗涮涮,但也做不到那么精心,她连亲婆婆都不是,只是个后婆婆。 孩子拉尿是得赶紧洗的,久而久之味道特别大,还有母乳的味道,闻起来很难闻。 过来看孩子的亲朋好友闻见这个味道,看了一眼就走,哪有人愿意在房间里吃饭。 作为孩子亲爹的方老头,正在外边跟老友吹嘘他是如何的雄风依旧,喝得五迷三道。 谁也没想过,孩子会不见。 公安问方老太,“你从茅房回家里的时候,有人从屋子里出来吗?” 方老太像是想起了什么,上去就要抽孙敏,“好啊你,我就知道你早就看我们耀祖不顺眼了,你怕耀祖会跟你抢家产。你把他扔哪儿了,你告诉我啊,你这个黑心烂肺的,外面那么冷,我的耀祖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活了。” 姜菱和宋观书伸出手,一左一右地拉住陈向阳的衣服,果然他俩没有猜错,这人还想要上前去帮孙敏。 因为姜菱和宋观书的准确预判,他没能顺利起飞。 陈向阳委屈回头,正对上两双相似的眸子,同样警告意味满满,他缩了缩脖子,不敢给那可怜的小姑娘出头。 孙敏的亲妈翠儿也在现场,她会护着自己的女儿。 现场爆改全武行,还是打一个体弱小女孩,公安看不下去,“别打了,你还想不想把孩子找回来了。”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找到扔孩子的人,是赶紧把婴儿找回来,才出生了一个月的婴儿,在雪地里时刻会被冻死。 为首的公安把翠儿和孙敏带到了没人的西厢房,和气地跟孙敏商量,“小妹妹,你能告诉伯伯,是你干的吗?” 孙敏沉默地摇摇头。 他便又问,“那你为什么回去呢?” “我想回去倒一碗热水喝” “就算是你干的,也没关系,伯伯知道你只是意识想岔了,你偷偷告诉伯伯,你把孩子放在哪儿了,伯伯不告诉别人是你做的。” 翠儿担心极了,她也怕这事儿是这个丫头干的。 被误会的滋味不好受,孙敏啪嗒啪嗒地掉眼泪,“我没有,不是我。” 眼见问不出来,公安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行了,叔叔相信不是你。” 让孙敏在房间里待着,公安把翠儿叫了出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中心思想就是让她跟孩子好好说,最好能套出话,把小婴儿扔在哪儿了。 也不能只靠这孩子良心发现,最主要的还是得动员大家去找。 于是乎,留下来看热闹的宾客们,在公安的动员下,以方老头家为圆心,到处去找。 公安把孙敏当成是怀疑对象,所以主管认为她为了泄愤,把小婴儿给扔了。 没有想过,如果是作案凶手,联系了拐子,或者本身就是个拐子,把孩子给抱走,为了卖钱。 姜菱和宋观书就跟在大队伍后面,反正没啥事,也跟着一起去找呗。 那孩子要是被扔在路边就好了,一眼看过去更容易找,要是塞进草垛子里,放在缸里,那就不好找了。 宋观书和姜菱比不得陈向阳找人卖力,两人跟在人群后面翻翻找找。 宋观书捏了捏姜菱的手指,“你不是还有稿子没写,单位急要,你回去写稿子,我在这帮忙找。” 姜菱摇摇头,还是算了,别人都在外面找,就她一个人回去,这不太好。 况且他们家还租着方老太家的房子,总不能把房东给得罪了。 宾客全是方家的亲朋好友,找人不可谓不用心。 却一直没找到人,找人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甚至用广播通知整个钢铁厂的家属区,听见这广播,大家都跑出来帮忙找孩子。 越晚找不到,这孩子存活的可能性越低。 接近下午三点的时候,有个陌生的大娘抱着个孩子过来说是在家里猪圈边上看见的,问是不是他们家丢的。 要说这孩子也是命大,差点叫猪给吃了。 方老太抱着沾满猪屎的包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内心。 姜菱和宋观书听说找到以后就没有再凑热闹,还有稿子要写呢。 中午这一餐饭没什么肉,宋观书把陈向阳从乡下带来的鸡给炖了,晚上喊他一起来吃饭。 听陈向阳说,孙耀祖虽然没有被猪吃了,但是孩子年纪小在外面冻了几个时辰,发着高烧被送去了医院。 具体送到医院怎样,陈向阳不知道,他没有跟去。 因为找到这孙耀祖的猪圈离孙家距离很远,孙敏一个小孩子,很难抱着个十来斤的襁褓走那么远,能够初步排除她的嫌疑。 具体是谁把那孙耀祖给扔了,公安也给不出个准确的说法。 没有把孩子给卖了,就基本能排除拐卖孩子为了钱,就只剩下了有仇。 公安叫方大爷好好想一想,自家跟谁结过仇,将来带孩子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给仇人可乘之机。 既然已经找到了孩子,孩子也还活着,就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去找人。 陈向阳说别人家事情格外起劲,没有注意到姜菱只偶尔嗯两声附和,其他时候都点头敷衍。 小鸡炖蘑菇实在是太好吃了,她空不出嘴讲话。 等陈向阳讲完孙老头家的事情,回过头发现,小鸡炖蘑菇就只剩下了鸡。 问:蘑菇都哪去了? 答:全在姜菱的碗里。 宋观书看见姜菱爱吃,一个劲儿往她碗里夹。 陈向阳看见了大为不满,“哥,你也太偏心了。” 宋观书不承认自己偏心,他面不改色说道,“知道你爱吃鸡肉,特意给你留的,多吃点别客气。” 他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那是他爱吃鸡肉吗?是姜菱更爱吃蘑菇。 吸满了汤汁的蘑菇,既有鸡肉的香味,又有本身的清香。 陈向阳撇撇嘴,把最大的鸡腿夹进自己碗里。 “好了,不用管我,你自己吃。”姜菱也觉得他有点腻歪,她手脚俱全能自己夹菜。 进入小年之后,年味越来越重。 不过这一年过得是好是坏,期待过年的心都是一样的。 相较于其他人家,孙老头和方老太的心情很难好。 孙耀祖在外面冻了几个小时,侥幸捡回一条命没有冻死,小孩子身体弱,断断续续地发烧,烧成肺炎。 对于大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这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 扎进身体中的针头比他血管还粗,姜菱是听翠儿说的,她去医院给方老太送换洗衣裳。 虽然公安已经告诉大家,并非孙敏将孙耀祖丢掉。 人活着,总要有个具体的仇人去恨,方老太只当孙敏害了她的宝贝儿子,一直不给翠儿母女好脸色。 翠儿现在有工资,能养活她们娘儿俩。只是她没有住的地方,还得继续在孙老头的房子里住。 只能死皮赖脸地讨好孙老头和方老太,跟姜菱谈及孙耀祖的现状,不免带出对未来的担心。 姜菱笑着跟她说,“这简单,要是孙大爷要赶你们娘儿俩离开,你就哭你男人,还有你婆婆,哭你的恓惶哭你的可怜,哭她们俩不在之后,你们娘俩的日子多么惨。” 翠儿不是个脑筋很灵光的女同志,这么多年一直过得浑浑噩噩随波逐流,嫁人之前如此听爸妈的话,嫁人之后听丈夫的话。 如果她丈夫还活着,她可能不会走弯路。 不聪明,胜在听话,陈向阳说翠儿的组长说她的执行力很强,叫怎么办就怎么办。 领导很喜欢她这种员工,不会在工作时,加入自己的“小巧思”,反而觉得自己在创新。 得到姜菱的点拨以后知道应该怎样去做,她很感谢。 姜菱摇摇头,“没事,别让人知道是我跟你说的就行。”日后惹出祸端,莫要提为师名号。 北城日化厂放假,宋观书也不去厂里了,全都交给李桂,还有他的代表陈向阳。 姜菱很好奇陈向阳每月的工资有多少,从宋观书口中得到了一个数字。 “怪不得陈向阳爸妈给咱带了这么多的土特产。”姜菱说,“要是有人给我儿子开这么高工资,我给你搬头猪过来都不是不行。” 宋观书双眼含笑,“你的儿子在哪儿呢?” 姜菱努努嘴,指向后边的方向,“那不是在后边么?” 说的是陈向阳。 有时候陈向阳是姜菱的糟心儿子,有时候是宋观书的,具体是谁家儿子,根据他的犯蠢程度来看,不蠢的时候是姜菱儿子。 宋观书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刚说好的整猪年礼呢?” “等我儿子来了再说吧。” 两人齐声大笑,某人尚且不知自己成为话题的中心人物。 他去买了许多的鞭炮,新年刚发的奖金,全部都搭在了鞭炮上。 装满了一整个三轮车,跟那师傅说卸在宋观书家的院子里。 看见这么多的鞭炮,姜菱吓了一跳,“买了这么多鞭炮,这得花多少钱啊。” 陈向阳怕被姜菱骂,不敢叫她知道花了多少钱,只打哈哈道,“没有多少钱,很便宜的。” 姜菱置办的年货不光包括吃食,还有新衣服、鞭炮等独属于新年的仪式感。 不过她只买了两盘挂鞭,除夕和新年意思一下。 她去买过鞭炮,知道大概的价格,光看从三轮车上搬下来的数量,就能猜到了大概的价格。 姜菱懒得拆穿他,指挥着几人把鞭炮放在卧室对面的房间。 她跟宋观书住在东屋,西屋放各种杂七杂八的物件。 三轮车师傅放下鞭炮后没有走,陈向阳尴尬地站在一旁搓手,“菱,师傅的工钱还没付。” 他把兜里的钱全部花完了,就连几块钱都不剩下。 姜菱骂骂咧咧地掏钱,“小偷去再穷的人家都能偷到几分钱,去你们偷钱,估计等到你都回家了,他也找不到钱。” 陈向阳还挺得意的,“说明我把钱藏得好。” 宋观书替他媳妇补充,“说明你家一分钱都没有。” 等着拿钱的三轮师傅听得哈哈大笑,这三个人可真有意思。 人家师傅拿着钱就走,走之前觉得陈向阳是个蹬三轮车的好苗子,想要给他介绍活儿,“小伙子,你看你长得高高大大,一看就是有劲儿的人。” “干我们这一行,看着辛苦,其实很赚钱的。” 他是觉得这么个大小伙子兜里连一两块钱都没有,叫人听见都寒碜,不如趁年前这段时间活儿多,多赚一点钱好过年。 姜菱没忍住笑道,“大爷,您看他适不适合干这一行。” 她伸手在宋观书肩膀上拍了拍,宋观书反手握住了她作乱的手。 姜菱没甩掉,就任由着他继续握着。 大爷已经骑在了三轮车上,闻言回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宋观书,摇了摇头,大爷很有语言艺术,“这个小伙子俊秀,一看就是文化人” 没有回答适合还是不适合,先把人夸了一通。 三轮车师傅跟三人打了声招呼,便蹬着三轮车离开了。 再过两天才是除夕,陈向阳已经等不及了,鞭炮刚买回家就要放。 其实这几天已经能够听到零星的鞭炮声,尽管放鞭炮的人不是很多。 毕竟如今的鞭炮价格不便宜,像是陈向阳这种把兜里所有钱都用来买鞭炮的,估计只有小孩子才能做出这种事。 陈向阳想要放鞭炮,姜菱和宋观书总不至于拦着他。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地面上剩下了红红的鞭炮纸。 姜菱和宋观书站在屋檐下,躲得老远。 等鞭炮燃尽,姜菱把扫帚扔在陈向阳身上,“扫干净。” 家里的年货多,年前这段时间天天大鱼大肉。 就连能吃如陈向阳,都有点受不住了。 他商量道,“哥,咱明天别吃肉了,炖点白菜粉条吃。” 宋观书平静道,“不喜欢吃肉?” 陈向阳点头。 宋观书说,“我们家还有一斤挂面,你拿回家吃。” 要是一定要在这两者之中做选择,“我还是吃肉吧。” 说得好像多勉强似的。 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宋观书在睡觉前问姜菱。 “明天晚上,陈向阳跟咱们俩一起吃团年饭?” “吃吧。”姜菱不确定地说,“要不然他也没地方去啊。” 果不其然是不想听到的答案,他恨恨地说,“他真应该赶紧找个对象。” 过了半晌,宋观书又补充,“不,他应该赶快结婚。” 第70章 第 70 章 早晨本就容易起火,更何…… 其实宋观书并没有特别讨厌陈向阳, 甚至对他时常来蹭饭,也没有特别厌恶。 只是陈向阳实在是太黏他和姜菱了。 姜菱不懂他的心事,她惊讶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了?” 宋观书心中冷笑, 他不是关心陈向阳, 他只是关心自己。 只是个中缘由不能叫姜菱知道,怕被她嫌弃心眼小。 宋观书轻声说, “外面万家灯火, 周围人家庭团聚,独他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出租屋里。对别人来说是新年有特殊的意义, 对他来说只是普通的一天, 我亲身经历过,最能了解其中的凄凉滋味。作为朋友, 我希望他能够娶妻成家。” 越是团圆的日子,陈向阳越不能回家。 年前偷着跑回家看一眼,已经十分大胆了。 万一过年回家,被新年来串门的亲戚朋友发现, 举报到派出所,别说他得在里面蹲几个月,就是他家里人都过不好这个年。 姜菱很早之前就能感觉到,宋观书对待身边人挺好的,只要不要触碰他的底线。 当然了, 同吃同住快一年的时间, 姜菱至今没有发现他的底线在哪里。 至于说他对谢朗的厌恶从何而来, 姜菱至今搞不清楚为什么,就像大家常说的,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姜菱笑着打趣道, “陈向阳爸妈应该跟你有一样的想法。” 除夕这天,陈向阳很早就来家里报到了。 宋观书在厨房忙碌准备年夜菜,陈向阳端着冒热气的浆糊贴对联。 吃完中饭,陈向阳掏出了扑克,说是没事干不如打牌。 扑克一直打到了晚饭前,陈向阳几乎没有赢过,他手里没钱,借了“高利贷”,未来几个月的工资都赔了进去。 一直输钱,就想要扳回一局,然后就越输越多。 吃完年夜饭,他还想要翻盘, 姜菱都有些不忍心了,“不是我打击你,打牌不仅靠运气,还靠智力,你输了你下午不是运气不在线,是运气捞不起你的智力,再继续打也只会继续输。” 陈向阳不死心,“再试试嘛。” 陪着他试,一直试到了接近凌晨,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姜菱困得不行了,她靠在宋观书的肩上打哈欠,“还打吗,睡觉吧,这半年你都要喝西北风了。” 周围人都这个时候放鞭炮,姜菱也催着宋观书出去放。 宋观书披上外套出去,姜菱也想跟着一块出去,倒不是她喜欢去外面受冻,她是觉得陈向阳有必要冷静一下。 对于未来半年都没有工资这件事,陈向阳不甚在意,他满不在意地说,“没事,没钱就来你们家蹭饭呗,总不至于饿死。” 陈向阳想得很简单,从前一分钱没掏过,姜菱和宋观书都愿意叫他来家里蹭饭,现在没道理不给他一口饭吃。” 宋观书都快要走出卧室了,又重新折返回来,他把写着借条的纸全部塞进陈向阳的兜里,“刚才与你说了玩笑话,玩牌只是消遣,又如何能真要你的工资。” “哥,愿赌服输,亲兄弟都明算账,你这样子就生分了。” 陈向阳不是玩不起的人,虽然现在特别后悔,输掉的钱够他爸妈下地赚好几年了。 不管他怎么推拒,宋观书态度十分坚决,上手把欠条撕掉。 “行了,时间不早,你赶快回家休息,明天还得早起。” 宋观书把欠条给撕掉,陈向阳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打牌了。 “那我回去了,你们也早些休息。” 宋观书放下身上披着的外套,拉住姜菱让她别出去了。 “回去的时候,顺便搬一挂鞭炮去外头放。” 陈向阳:“……行” 陈向阳吭哧吭哧去搬鞭炮的时候,姜菱小声问宋观书,“刚才不是说好了,给他个教训,你怎么把欠条都给他了。” 两个人也不至于要陈向阳的钱,不过是看这家伙赌瘾大,叫他长长记性,等他回家之前,会让他把钱带回去。 宋观书当然不能把真实原因告诉姜菱,他只说,“他不是听不懂道理的人,你跟他好生解释,他将来会改的。” 姜菱狐疑地上下打量他,怎么有一种看见激进派突变成温和派的感觉。 真是想不到有一天,这种话竟然会从宋观书口中说出来。 院子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姜菱趴在玻璃窗上看到,陈向阳锁门之前冲她摆摆手,她不确定陈向阳能不能看见她的动作,她也跟着挥了挥手。 宋观书现在偷懒,只铺一床被子。 姜菱瞪他,他却面不改色地说,“白天烧火太多,我怕炕头太热,你晚上睡不着。” “那你睡在炕头。” 宋观书已经躺进了被窝里,他掀起一半被子,叫姜菱躺过来,“快来。” 大年初一被窗外的鞭炮声叫醒,姜菱迷迷糊糊睁开眼,“几点了呀。”外面天还没亮呢。 宋观书看了眼枕头旁的手表,“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昨天打了很久的扑克,感觉还没睡多久,就被鞭炮声吵醒,现在困得很。 姜菱的脑袋在宋观书胸膛上拱了拱,她找了舒服的姿势准备继续睡。 宋观书也很配合她,摆出姜菱需要的抱枕姿势。 然而不管姿势多么适合入睡,外面没有安静的环境,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早晨本就容易起火,更何况姜菱在他身上动来动去。 姜菱调整姿势的时候,感觉到了他的异样,“你怎么……” “我又不是死人。”宋观书叹口气,他用手形容了一下姜菱刚才的动作。 “都说了不要睡在一起吧。”姜菱才不觉得是她的错,“不睡在一块就没有这种烦恼了。” 宋观书从善如流道歉,“对,怪我。” 姜菱没有了睡觉的欲望,“你自己平静一下,我要起床了。”存在感那么明显,她很难再躺下去。 把早就准备好的新衣服套在身上,姜菱翻出红包。 “红包!”姜菱把一个红包递给他,“祝宋老板今年发又发。” 宋观书打开红封,是八张十块和八张一块钱,一共八十八,果真像姜菱说的发又发。 他抱住她的腰,将她拉进怀里,在她唇上轻轻地啄了两下,“谢谢。” 姜菱还没来得及扎头发,黑墨般的发丝披散在身后,很乖巧,因着宋观书的动作,发丝微微凌乱,她伸出手,“我的。” 宋观书探出头,在她伸出的掌心上吻了一下。 姜菱不可置信看向他,仿佛在问,你是在开玩笑吗? “你不会想说,刚才那个就是红包?” 宋观书笑着点头,姜菱变了脸色,气得伸手打他,“把红包还给我。” 他个子高,伸手举高姜菱根本够不着,“红包代表着你对我的祝福,怎么能收回呢。” 姜菱气坏了,“你还知道是祝福,连个几块钱都不舍得给我。” 她知道宋观书手上应该没多少钱,年前的分红全都给了她,让她保管。 但是不管多少,是份心意。 他一分钱都不给,简直太过分了。 宋观书被她的模样逗笑了,他用下巴点点她兜的方向,“你要不要摸摸兜?” 姜菱狐疑地摸兜,掏出了个大红封,“哎?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宋观书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你猜。” 其实是昨晚趁姜菱睡觉时放进去的,还以为她穿上衣服就会发现兜里的意外之喜,没想到这丫头一直没发现。 这个红包摸着比她给的厚多了,以至于姜菱怀疑,“你是不是往红包里塞报纸了。” 宋观书脸上的笑容没有绷住,“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人?” 姜菱打开红包,差点被里面的大团结晃花了眼,“宋观书同志,是我误会你了,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大方的男人。” 全是大团结,多少张她还没数,但是很多。 她激动地抱住宋观书的头,在他的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这是姜菱第一次主动亲他。 不过宋观书不懂她为什么这么激动,不是第一次给她钱了,从前几次给的钱都比这次多,哪次都没见她这么激动。 这就是姜菱和宋观书想法的差异之处,宋观书觉得把钱给了她,姜菱却觉得自己是代为保管的,钱放在她这里,她还得担心会丢等其他一系列意外。 不过宋观书能够明确一件事,姜菱是喜欢钱的。 他这个人最善于总结归纳,大年初一的红包跟从前给她的钱,唯一的差别或许只是多了个红包。 既然姜菱更喜欢装在红包中的钱,将来把钱都装在红包里给她就是了。 在宋观书思考的时间里,姜菱已经喜滋滋的数完了钱,连红包带钱被她郑重地放在了藏钱的地方。 “不过?”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年前的分红不是都给我了,你哪来的钱给我发红包?” 宋观书好像理解了别人说的,藏私房钱被老婆发现的情况。 他面不改色地说,“哦,藏了一点私房钱。” 姜菱:就没见过谁藏私房钱是跟他一样理直气壮的。 宋观书小心观察姜菱的表情。 她平静说,“那你还挺厉害的。” 这句话听不出喜怒,他试探问道,“你不生气?” 没等到答案,就听见了敲门声。 这个时间,也只能是陈向阳了。 早上起得太早,姜菱没睡好,她打了个哈欠推着宋观书去开门。 宋观书过去开门,姜菱听见一声活力满满的,“哥,过年好。” 然后他冲了进来,“菱,过年好。” 姜菱笑着同他问好,“过年好。” 陈向阳是个不会做饭的光棍,姜菱和宋观书叫他大年初一的早上过来一起吃饺子。 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 姜菱眼神询问宋观书,给陈向阳准备礼物了没,他轻轻点了点头,姜菱就知道,自己准备的那份可以省了下来。 陈向阳没想到他这么大岁数了,竟然会收到红包。 小时候在家的时候,他都没收到过几次,乡下穷,所以不讲究这个。 陈向阳不在乎钱多钱少,心意最重要,他激动地想要抱宋观书,“哥……” 被宋观书轻巧地躲了过去,陈向阳扑了个空。 “别肉麻了,你去烧火煮饺子,等会还要出去拜年。” “哦。” 吃完饺子,三人一起去左邻右舍家拜年。 方老太还在医院照顾耀祖,家里就孙老头还有翠儿娘俩。 翠儿不愿意在家待着,煮完饺子以后就带着孙敏出去拜年。 姜菱三人跟孙大爷简单地聊了两句,就离开了他们家。 □□房过于压抑,走进去就觉得很不舒服。 这几个邻居是距离比较近的,还有几个距离虽然远,但是关系很近的亲戚朋友,需要去拜年。 比如说丁艳,帮了她很多,这么近的关系不去拜年说不过去。 再有诸如李桂,虽然跟宋观书职位一样,然而他年纪稍长,为了宋观书将来更好地开展工作,也要给对方应有的尊重。 还有姜菱的两个姐姐家。 陈向阳没有别的地方去,跟在姜菱和宋观书身后去拜年。 丁艳看见姜菱和宋观书不意外,看见两人身后跟着个陌生小伙子便愣了愣。 她让三人赶紧进门,“过年好过年好,别在楼道里站着了,快进来。” 来丁艳家拜年的人应当不少,茶几还摆着未收走的瓜子壳。 丁艳拿起垃圾桶,将茶几上的垃圾扫进去。 她抓了一把巧克力糖,“快吃,你们小姑娘应当爱吃这个。” 姜菱给面子地尝了一块。 见姜菱吃了,她迫不及待地问,“好吃不?” 姜菱点头,“哪儿买的,真好吃。” 丁艳没告诉她在哪儿买的,只说,“我们家里还有不少,我吃不完,待会你回去的时候,带一些回家。” “这怎么好意思的呀。” 丁艳转头问起,“这小伙子是谁,你家亲戚吗?” 姜菱笑了笑,“宋观书家的大表弟,脑子不太好使,他爸妈太忙没空照顾他,就给送了过来,我们不放心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怕出了什么事,就带着他一起出来拜年了。” 亲耳听见姜菱称自己脑子不好使的陈向阳:没错,我是 丁艳心肠软,她怜悯地打量陈向阳,“多好的小伙子啊,怪可怜见的。” “你说光看外表谁能看出来呢。” 姜菱跟着点头,“是啊,命运不公。” 丁艳把桌上摆着的干果糖果都各抓了一把,放到陈向阳面前,“吃吧,孩子。” 还怕陈向阳听不懂,她用手比画了吃的动作。 “姐,他是脑子笨,不是听不见。” “哦对。” 陈向阳幽幽地看了眼宋观书,能不能管管你媳妇,我不擅长演傻子。 宋观书:本色出演就行。 卧室中的孩子哭声解救了陈向阳。 姜菱瞪大眼睛,“姐,你哪来的孩子?” 这姐离婚才多久啊,连孩子都有了。 丁艳知道她这是误会了,冲着卧室喊一声,“小秀,你带着孩子出来一下。” 紧接着,姜菱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这张脸给她留下了比较深的印象。 出来的是明秀。 就是那个给魏明生了个孩子的女人。 姜菱捂住太阳穴,倒在了宋观书身上,“信息量太大,给我靠靠。” 她不可思议地问,“姐,你这是又吃回头草了,你还如此大度地把这娘儿俩给一起接了回来,他到底是哪儿好啊。” 她趴在丁艳的耳边问,“所以是他天赋异禀,异于常人吗?” 都坐在沙发上,她声音再小,宋观书也能听见。 丁艳愣了两秒,才意识到姜菱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脸红得能滴血,“你这臭丫头,瞎说什么呀。” 她气得手痒痒,在姜菱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被她打完,姜菱好像很痛的样子,往宋观书身上倒去。 “你都想哪儿去了,根本不是那回事。” 丁艳认命地给她解释,“魏明外面不止明秀一个女人,有个小寡妇给他生了个健康的儿子,他嫌弃这母女俩是拖累,把他俩丢下了。” 跟姜菱解释完自己不是吃回头草,她冲着明秀点点头,“行了,你带着孩子回去休息吧。” 明秀局促地冲着几人点点头,然后抱着孩子回了房间。 当初在医院被丁艳抓住的时候,姜菱就跟在她身边,即便只有一面之缘,明秀也记得她。 “不对啊,我跟踪他的那段时间,没看见魏明还去了别的地方。” 跟踪这种事,就被她毫无避讳地说了出来,丁艳没忍住笑了。 “那件事还要谢谢你。” 姜菱小声嘟囔,“都谢了多少次了,姐你也太客气了。” “不过,姐你怎么知道这些,她来找你求你帮忙?” 不管明秀现在过得再可怜,都不是丁艳造成的。 丁艳叹口气,“她也是个可怜人,她是被家里以五十块钱卖给魏明的,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魏明带着母亲去找小寡妇和身体健康的儿子,丢下他们娘儿俩,年前的时候,我们单位去医院体检,遇见她跪在地上求医院让孩子看病。” “魏明和他妈不是个好东西,明秀和孩子是无辜的,我如果我不帮忙,说不定这娘儿俩哪天死了都没人知道。” 虽然听着很可怜,想到这两人的关系,明秀算是丁艳离婚的导火索,姜菱伸出个大拇指,“姐,你才是真正的圣母。” 丁艳嗔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净说些怪话。我是想着人活着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姜菱压低声音,小声问,“你就不怕养出个白眼狼来?” 丁艳笑了笑,姜菱从她的眼中看出了云淡风轻,“我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剩下的都无所谓。” 她伸手指了下正在吃花生的陈向阳,“就像你们帮这个表弟,难不成是为了回报吗?” 第一次来到陌生人家里,就毫无心理负担地吃东西,丁艳有点信了姜菱的话,这孩子脑子有问题。 “我也不是白白让文秀带着孩子住在家里,她负责家里的一日三餐,还有家务,我每个月给她十八块钱,家里有人陪着我,我也不至于太孤独。” 她到了这个年龄,钱和地位都不缺了,最怕的是孤独,最缺能陪在身边的人。 “她和孩子都挺懂事的。” 来丁艳家拜年的人不少,每次中途有来拜年的客人,姜菱主动提出告辞,丁艳都拉着她的手,不许走。 一直留到了中午,中饭是文秀做的,她去厨房把前一天晚上剩下的年夜饭热了热。 家里一共俩女人一个孩子,一桌子的年夜饭几乎没动过。 丁艳这个年纪的人,自己吃不下去太多的饭,最爱看能吃的孩子吃饭。 陈向阳就是个十分符合的饭桶,吃饭吃得津津有味。 丁艳才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她忍不住感慨地说,“看你们现在的日子多好,我当时就说过,只要跟对的人结婚,哪怕对方穷一点,只要俩人劲儿往一处使,都肯上进,日子就绝对不会差。” 她是知道宋观书开了日化厂,她现在只用恒久厂生产的面霜,除了因为好用,也想要支持姜菱。 明秀给怀里的孩子喂饱了,自己还没有吃,坐立不安地准备离开。 丁艳看不得她畏畏缩缩的样子,“你吃饱了吗,你让他自己去玩,你继续吃饭。” 姜菱只当没看见这一幕,她笑着说,“那还得多亏艳姐,不然我俩根本过不上现在的日子。” 丁艳对自己付出的微小贡献心里有数,不过姜菱的恭维听得她内心陶陶然。 饭后又跟丁艳说了一会家常话,姜菱主动提出,“孩子得睡午觉了吧,还有其他的亲戚朋友家里去拜年,我们先走了。” 这没法子拦着不让走。 离开前,姜菱敲开了次卧的房门,塞给文秀一个红包,“给孩子的。” 出门前,姜菱带了不少的红包,给姜莲家孩子的、给李桂家孩子的,就是没想到丁艳家还有孩子。 这就是姜菱的会做人之处了,没有多少钱,但是会让丁艳感觉到对她的重视。 给这个孩子,也是冲着丁艳的面子,丁艳当然知道这一点,她发话了,“留着吧。”她早上的时候也给了这孩子一个红包,当时跟明秀说是给孩子看病用的。 从丁艳家出来之前,丁艳给陈向阳兜里揣了不少的糖果巧克力,只有孩子才有的待遇。 甚至还塞给了陈向阳一个红包,这是真把他当成是智力有问题。 姜菱看在她的面子上送出去了一个红包,那她不能让姜菱吃亏,他们没有孩子,但是带了个脑袋不灵光的表弟,也跟他们家的孩子没差。 眼看闹出乱子了,这误会可大了,姜菱解释道,“姐,其实他脑子没问题。” 丁艳点头,“我懂。”哪能当着孩子的面说他傻。 姜菱:不,你没懂【你现在阅读的是 】 70-80 第71章 第 71 章 在宋观书身上看见的血红…… 姜菱没忍住拍了下自己的嘴, 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喜欢瞎说话的嘴。 陈向阳十分配合地跟丁艳挥挥手,“姐姐再见。” “表哥,表嫂, 咱们快走吧, 我想回家了。” 丁艳脸上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们也是不容易,赶紧走完亲戚带着孩子回家去吧。” 姜菱也是很无语, 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 李桂家离丁艳家不远, 只要五分钟的自行车车程。 李桂家上午的时候去拜年,下午全家坐在电视机前看热闹。 宋观书敲门的时候, 是李桂妻子开的门。 见到不认识的年轻人, 李桂妻子便喊客厅中的丈夫,“老李, 快出来。” 李桂见到几人便笑,“呦,我这掐指一算,就知道是你们来了, 快进来。” 李桂挨个给妻子介绍面前这三人的身份。 介绍到姜菱的时候,他没有半点犹豫地说,“这是小宋的爱人。” 两人曾经在家里有过一面之缘,他是认识姜菱的。 李桂妻子亲亲热热地拉着姜菱去沙发上坐下,推着在一旁看电视的俩孩子回屋写作业。 俩男孩子显然被父母教过, 家里来了客人要跟客人拜年。 姜菱笑眯眯地夸了句真乖, 掏出了两个红包送给他们。 接下来便是不可避免的推让环节, “他俩都是大孩子了,用不着红包,你别这样。” 姜菱:“不管多大的孩子, 都要给红包,没有多少钱,孩子拿着,去买零嘴儿吃,买鞭炮放。” 李桂妻子不肯收,是想着人家小年轻没孩子,他们是占了人家的便宜。 对方可以不要,姜菱不能不给啊,两封红包加起来也没有多少钱,却会让对方感觉到重视。 两人推让了几个环节后,李桂发话,“行啦,弟妹的一份心,就收下吧。” 然后姜菱就把红包塞到了俩小男孩的兜里,“出去买鞭炮玩吧,不过要注意安全。” 这个时候的孩子,家长虽然重视,却没有说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的情况。 俩男孩子跟爸妈说了一声,没等到同意呢,就蹦蹦跳跳下楼去了。 李桂媳妇没忍住骂了一句,“这俩臭小子。” “见笑了。” 人家说见笑了,三人必不能应和,夸人家的孩子活泼懂事就够了。 陈向阳偶尔会跟李桂一起出差,两人之间很熟悉了,在这里他不是脑子有问题的表弟。 平常李桂和宋观书坐在一起,大家聊的都是厂里的事情,未来的发展、下一个做什么样的产品等等。 毕竟今天过年,如果过年谈工作,那跟平常日子还有什么区别。 面前的黑白电视上正在放映前一天晚上的春节联欢晚会,李桂媳妇给姜菱扒了个橘子,“这是南方的品种,咱们吃的橘子罐头就是用这个做的,味儿可甜了。” 说是聊家常,李桂问了两句三人父母的情况。 就忍不住问姜菱,“听说小姜在财务科工作,厂里现在情况怎么样呀。” 李桂媳妇没忍住拍了一下丈夫,“恒久厂跟日化厂可是竞争对手,你这么问,让小姜怎么回答啊。” 姜菱笑了笑,“没啥不能说的,跟半年前的情况差不多。” 没有直接驳了李桂的面子,但是也没有透露太多。 他当初不是自己主动离职的,是赵厂长把他给开除了。 开除他不符合程序,但是他还是被开除了,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呢。 李桂一直心存芥蒂,知道前单位过得不好,他的心里就舒服了。 财务状况不好,这也是有迹可寻,下半年日化厂也研究了两款新品,投入市场之后,没有掀起水花,跟他们厂的保湿面霜压根没法比。 与李桂家里一样,赵广平一家也在聊北城日化厂。 赵家是个大家族,家里一共五个孩子,赵广平父亲排老四,上面三个哥哥,下面一个妹妹。 赵家老爷子早年干过革命,极其注重家庭氛围,过年时除了嫁出去的小女儿外,剩下的四个儿子都要带着家眷们来老爷子家里拜年团聚。 过年是炫耀的节日,许久不见的亲戚们终于能够凑到一块,要证明自己这一年过得不错,炫耀自己比拼孩子。 当然了,大家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即便是炫耀,也不会太过直白。 赵广平大堂姐二十七岁还没有结婚,比她小的堂弟堂妹都已经结了婚,年前参加了几场相亲,都没看中。 不是对方没看中她,是她没瞧上对方。 虽然双方家庭匹配,学历不相上下,可她就是看不中对方。 她的婚姻是家里的老大难,提起这件事,赵广平的大伯母大伯母就发愁,总感觉闺女不结婚就低人一等。 一家子亲戚凑在一起,不管是出于好心还是恶意,都要提起这件事。 这种事被接二连三地提起,赵静雪的脸色很差劲,赵静雪母亲看不得女儿受委屈,也怕这孩子当场掀桌,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于是她便岔开话题,“这丫头主意大着呢,总跟我们说先立业再成家,我们做父母的支持他的想法,想着现在也不是旧社会那阵子了,女同志也能够做出一番事业来,就想着随她吧。” “你们不知道,她年末的时候还被学院授予优秀教师。” 对于赵静雪获得的奖励,做母亲的如数家珍。 女儿不结婚她虽然着急,但是也为着有这么个优秀的女儿而骄傲。 赵广平的其余几位伯母也不甘示弱,在老爷子面前说起自家儿女去年的成就。 独赵广平还没有太大的成就,他才毕业没多久,没有多少能耐,年前不久才接手了北城日化厂这个破厂子,如今日化厂还没有起色。 说起来,就算他爸妈想要炫耀,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在伯伯伯母和堂兄姐们面前说的。 从前赵广平就不喜欢过年,每次过年的时候,在兄姐们的衬托下,显得他格外废物。 小时候想着,长大之后不比拼学习成绩,那个时候他便能够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不比兄姐们差。 工作之后,困扰他的问题并未得到改变,他的兄姐们的事业在家族的帮扶之下,一如学习的时候那般顺利。 而他呢,没有从家族中获得太大的帮扶,他爸是个正直的人,跟他的那些伯伯们不同。 没有成就能够炫耀,赵广平在一众叽叽喳喳的家人中,显得格外寡言。 他只盼着能够降低存在感,不要把话题引到他的身上。 然而事不与愿为,赵广平的三伯母家的儿子前段时间跟门当户对的女友分手了,她心气儿不顺,自然要从其他人身上找找心理平衡。 赵广平三伯母便主动提起,“我听说,广平调到了报纸上报道的北城日化厂做厂长,你爸爸为了你付出太多了,顶着多大的压力呀。” 赵广平父亲的暗中操作,没有告诉家里人,但是都是一个系统里的人,压根瞒不住,小辈们都知道,独老爷子不知道这件事。 老爷子有看报纸的习惯,他问,“是报纸上去年说过的,破产清算的日化厂?” 北城也只有这一家日化厂,他觉得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对,爷爷。”赵广平站起身恭敬回答道,“不过还没有被破产清算,只是警告而已。” 听到他的话,赵家其他家庭成员脸上的表情各异,有人不屑,也有人无所谓。 老爷子关心家里的每一个孩子,他问道,“不是毕业后进了你爸的单位工作,怎么又去了日化厂。” 他对小孙子的能力是有了解的,没啥能耐,在他爸的手底下混日子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赵广平不敢在家里人面前说要证明自己,免得惹了笑话,他小声说,“北城日化厂濒临倒闭,我也想出一份力。” 老爷子怀疑道,“你?行吗?” 赵广平最受不得质疑,可说这话的人是老爷子,他不满却也不敢反驳。 老爷子继续问道,“你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去北城日化厂从事了什么岗位?” 去北城日化厂当厂长,虽然他已经干了半年,却不敢跟老爷子说这件事,生怕被老爷子一拐棍敲死。 老爷子这人,他也有老革命家们该有的艰苦朴素精神,同时呢他也十分的爱惜羽毛,认为家里帮扶孩子是应该的,但是做的程度不能被人诟病。 赵广平不敢回答,他的堂哥姐还有伯伯伯母们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恨不得在老爷子面前给多上眼药。 “咱们广平可是出息得很呢,别看年纪不大,现在可是日化厂的一把手。” 老爷子老迈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十分锐利,“你是说广平在日化厂当厂长。” 赵广平的母亲不敢说话,他爸开口替儿子辩解,也是替他自己解释,“日化厂快要倒闭,厂长和书记因为贪污被抓了起来,如今没有人肯接手,广平他想要去试一试。” 他以为老爷子气他滥用职权,其实不止如此。 老爷子是气他太蠢,既然濒临破产,明眼人都知道那就是个烂摊子不去跳,怎么老四和广平就看不出来,走后门也要跳。 他气不过,拿起拐棍在老四的胸膛上使劲戳了两下,“你是不是蠢啊。” 赵静雪扶住老爷子,“爷爷您别生气,先吃两粒药,压一压。” 老爷子心脏不好,家里人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不光是家里不能失去这个亲人,也是不能失去这一把大伞,他人活着和人不在的差别很大。 “我没事。”枪林弹雨走过的人,总不会这点小事都接受不了,不过也是真的被气到了。 他吃了两颗大孙女递来的药,问道,“你调去当了多久的厂长,都干出了什么名堂出来?” 赵广平低下头为自己辩解,“我调到日化厂的时间尚短,还没来得及做出成效。” 方才挑起这个话题的三伯母在一旁补充道,“听说是八九月的时候调过去的,如今也有了半年。” 三伯回头瞪了她一眼,可别火上浇油了。 三伯母捂住嘴笑道,“难不成是我记错了,不好意思哈。” 她没有记错,而且已经事先说了抱歉,就是赵广平的爸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是嫂子。 “你都调过去了半年,还没有干出名堂来,你等着什么时候干,日化厂倒闭以后吗?” 除却四房一家的其余三房人偷笑,老爷子有时候说话还挺有意思的。 作为被骂的当事人,赵广平可没感觉到幽默,他只觉得难堪至极。 “抱歉,爷爷,我会改的,来年我一定努力。” 老爷子急得都想说脏话,孙贼,这事不是努力就行的,不适合做这一行,再努力也没用。 他闭了闭眼,“老四,你怎么说?” 赵广平的爹努力把儿子调到日化厂,肯定不能去待了半年啥也没干成就回原单位,说出去要叫人笑话的。 这小子也是混帐,给他安排了个有能耐的帮手,没到俩月,他把人给开除了,据说骂得很难听。 赵广平父亲这个人身份的领导,自然不可能丢掉面子把人给请回来,况且他儿子已经把人给得罪死了,就算把人给请回来,也不会尽心尽力地辅助他儿子。 对于得罪了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没有翻身之地。 赵广平父亲知道这件事之后,只思考了几分钟,就帮他儿子把尾巴收拾得很干净,确保不会留下一些程序上的问题。 他为了儿子在日化厂大展宏图,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他不愿意放弃。 赵老四赔着笑脸,“父亲,广平年纪还小,再给他一个机会。” 日化厂那个泥潭,可不是年纪小就能摆弄开的。 老爷子见这爷俩是铁了心,也没必要再劝,孩子得多吃亏才能长大。他拦着是好意,人家爷俩反倒把他当成了恶人。 算了,他都这么大岁数了,也该少管闲事。 赵家老四以为会迎来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结果等了半天,先听到了老爷子震天响的鼾声。 这应当是默许了吧,他不确定地想。 赵广平的二伯母说,“广平啊,我觉得你做厂长首先得改进一下厂里的产品嘛,你们日化厂常年就生产那几种产品,什么牙膏、洗发水、肥皂,哎哟喂,我二十几岁的时候就这几种产品,快三十年过去了,还是这几种,你说不是你们厂倒闭,还能哪个厂倒闭。” 二伯母是好心,只是说话难听了一点。 赵静雪说,“其实日化厂前段时间出的洗发水还蛮好用的,虽然价格贵了一点,我们学校的很多女老师都喜欢用。” 价格高,所以面向高端市场,大学里的女老师工资高,讲求生活情调,能够接受这个价格的洗发水。 不过,家里再富裕一些的女同志,便会选择国外进口的洗发水。 赵广平难看了一天的脸色,终于稍稍缓和。 却又听这个令人厌恶的大堂姐提出建议,“我觉得二婶说得有道理,是应该多搞一些产品,试着研发一些保湿面霜,或者是其他的产品。” 赵二伯母说,“小雪是不是想说恒久面霜呀。” 赵静雪微笑着点点头,她的五官普通,算不上大美人,只是久读诗书气自华,笑起来的时候气质迷人。 赵二伯母得到肯定,便继续说,“我就是这个意思,广平是日化厂的厂长,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年前市场上有一款叫恒久的面霜销售得特别好。” 赵广平是男人,他又不像女人那样擦面霜,更对于市场没有过了解,自然没有注意到恒久保湿面霜。 三伯母插话道,“销售量不是一般的好,要不是我舅舅在供销社当主任,给我们家的人留了几盒,根本买不到的,我们单位年轻小姑娘早上五点就去供销社前排队都买不到。” 女人们在一起聊化妆品、衣服、首饰,能够越聊越起劲。 原本赵家二伯母想要给他支个招,最后却聊起了恒久保湿面霜的功效。 就连赵广平的妈也加入了这个话题。 赵广平不耐烦地听着家里女人们叽叽喳喳,聊着没有意义的事情,什么润肤效果好,不皴脸,也不像传统地擦脸油那么厚重,擦到脸上跟涂了一层猪油似的。 总的来说,就是非常的好用。 新年这一天,除了被老爷子骂了一顿,他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听说了被家里所有女人都夸好用的牌子。 北城日化厂没有擦脸油的产品,家里这些女人都说卖得好,既然销量高,证明市场大有可为,能赚钱的事情,咱们北城日化厂也能做嘛。 恒久厂最先推出了面霜,这也是李桂的策略,不能生产洗发水、牙膏、香皂等北城日化厂原先有的产品,让两家成为对手。 私营小厂本就生存不易,尽管现在恒久厂是挂在纺织厂的名下,只要上头有人想要找麻烦,总归能够找到。 赵家又有能耐得很,万一赵广平商战打不过,去找伯伯爸爸帮忙,这让他们这种本就低人一等,还没有身份背景的私营企业怎么办。 李桂的策略就是,做北城日化厂没有的产品,先慢慢发展,将来政策肯定要放开的。 他一直在关注着相关的动态,尽管政策在不断地锁紧、放开、再锁紧、再放开,但他能够确定,未来对于私有企业是极为有利的。 就像十年前的时候,当时的所有人包括他,都不敢想象现在的市场会是这个样子。 他早先看马哲的时候说过,事物总在螺旋式上升、波浪式前进,尽管中间或许会有下落,但从长久来看,是上升,在前进。 赵家老大跟老爷子住在一起,赵老四听说大侄女用过这款面霜,就让她拿出来给大家试一试。 虽然一瓶恒久面霜不便宜,赵静雪却不是小气的人。 她拿出来一份新春礼盒,没有开封过,本来准备过几天去室友家拜年的时候带给室友。 赵静雪大方地说,“四婶,您也拿回家去试一试。” 赵老四问了价格,得知只是多了个盒子,价格就翻了一半,他忍不住咋舌,“女人的钱就是好赚。” 他跟赵广平两父子拿着盒子比画,“这好看吗,这也不好看啊,就为了这盒子,多花几块钱。” 赵老四看向盒子外包装上的配料表,“不就这些原材料吗,回去叫你们厂的技术员研究去。” 赵广平点点头,就听他爸又说,“这厂子是北城的呀。” 最下方写着厂址,其他几人闻言凑过来一起看。 “真是北城的。” “从前怎么没有听说过,还有个恒久厂。” 家里几个用过面霜的女人都没注意到这家厂的厂址在哪里,谁买护肤品还要特意去看一眼是哪个地方生产,只有一个选择,好用就行。 “要是北城的厂,那就好办多了。” 恒久厂的几位创始人尚且不知孩子被人给惦记上了,几人正坐在李桂家沙发上聊给陈向阳找对象的事儿。 李桂媳妇听说要给单身汉介绍对象,顿时来了兴趣,询问陈向阳想要个啥样的女朋友。 从来没有想过找对象的陈向阳:我? 宋观书面色如常地点头,“是的,你这个年龄还不成家立业,家里人要担心的。” 他年前回家的时候太过匆忙,家里人只来得及了解他这段时间忙什么,至于说他的人生大事,还真没有人催过。 陈向阳不会怀疑是宋观书心怀叵测,他想着哥肯定是为了他好。 他说,“我感觉我还年轻,不急着找对象。” 不用宋观书再劝,李桂老婆摆手,“不小了,我跟你讲现在年轻还能挑,等再过两年,成了老光棍,只能被人家挑了。我当年就是眼光高,挑来挑去最后挑剩下,只能跟他凑合过。” “李桂哥人很好啊,有上进心,脑袋还灵活。”陈向阳奉承说道。 李桂老婆笑着点头,一脸幸福,“现在看来是没有挑错,你是不知道,他们家可穷了,穷得叮当响,当时是真的没有看上他,也就是我那时候年龄太大,找不着合适的对象。” 她问:“向阳,你想找啥样的对象,跟嫂子说,嫂子认识的姑娘多。” 陈向阳羞红了一张脸,“我也不是特别想找对象,要是有那种文静一点的姑娘,性格好、脾气好,不能动手打我,其他方面都好说。” 李桂老婆觉得他这要求提得怪,“现在的姑娘都可温柔了,哪有人会随便打自家丈夫啊。” 陈向阳想起了在宋观书身上看见的血红牙印,心道您还是太单纯了,在您面前不就有一位吗。 第72章 第 72 章 宋观书吻上她的脚踝,一…… 从李桂家出来的时候, 时间已经不早了。 只能等第二天再去姜菱那俩姐姐家去拜年了。 初二的时候,陈向阳没有从早饭开始粘着他俩。 吃完早饭后,姜菱和宋观书要去拜年走亲戚, 陈向阳躺在炕上指着二郎腿听收音机, “你们去吧, 我替你们看家。” 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一反常态没有跟着一起出门。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姜菱抻着脖子问宋观书, “是不是昨天跟艳姐说他智力有问题,他记仇了不愿意跟咱一起出来。” 宋观书:“他不会生气。” “也不能这么说, 他也是人, 是人就会伤心难过。” 宋观书停了下来。他一腿支地,回过头去看姜菱, “我是说,他今天早上来家里吃饭,记仇的可能性不大,大概是终于长了脑子, 觉得跟咱俩一起去拜年不大合适。” 他的语气有些欣慰。 按照远近,两人先去了姜菱大姐家去拜年。 今天是初二,闺女回娘家的日子,姜莲的小姑子回娘家,姜莲要忙着招待小姑子一家。 姜菱和宋观书没有多待, 跟姜莲的公婆问了声好。 偷偷往俩外甥女兜里塞了红包, 让她们藏好不用跟长辈说, 留着以后上学买零食吃。 小姑娘长大了,不能一分零花钱都没有。 姜莲在厨房里忙得脚不沾地,灶上的火还开着, 不能离人。 她只在妹妹和妹夫进门的时候说了两句话,便匆匆地回到了厨房。 姜莲的婆婆跟姜菱之间发生过一些不愉快,她不待见姜菱,故意想叫她闹个没脸。 女羞夫婿薄,客耻主人贱。 按照正常人来说,会是这样。 姜莲的婆婆只顾着跟回娘家的女儿外孙说话,把姜菱和宋观书给晾在一旁。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姜莲的弟媳妇一家自然也要回娘家,家里就只有因为负责做饭走不开不能回娘家的姜莲,还有带着孩子回娘家的小姑子。 姜莲小姑子觉得母亲将客人晾在一旁的举动着实有些无礼,她不好意思地说,“诗儿,小姑拿回来的包裹里有桃酥,去拿两块给你三姨和三姨父吃。” 姜莲的婆婆跟刘老太有一拼,都是顶顶不讲理的老太婆,“丫头片子吃什么吃,好东西都留给我大宝。” 大宝是她的宝贝大孙子,也是唯一的男丁。 姜莲小姑子不赞成地喊,“妈~” 好歹也是嫂子的娘家人,平常日子她欺负人也就算了。 姜菱没有想要替姜莲出头的想法,毕竟她自己都没有意见。 都跟她说过了想要改变现状,只有离婚或者是搬出这套房子,她两个都不选,愿意继续当包子,姜菱有什么办法。 牛不喝水没有强摁头的道理。 随她吧。 姜菱戳了戳宋观书,他顿时心领神会。 两人同时站起身告辞,“还有事,我们先回去了。” 姜莲一直留意着客厅的动静,听见妹妹说要回家,她手里还拿着锅铲,“别走啊,留下中午一起吃顿饭,知道你爱吃肉,我特意多切了两块肉。” 听见这话,姜莲婆婆的脸拉了老长,大儿媳妇果然是个吃里扒外的,都嫁进了他们家,还想着给娘家人。 姜菱笑着说,“还是不要打扰你们了。” 听见她这么说,姜莲婆婆眼角眉梢顿时染上得意神色,还算这死丫头知情识趣,知道这个家里不欢迎她。 “毕竟我是个丫头片子,就连桃酥都不配吃,更何况是吃肉了。” 姜莲婆婆嘴硬得很,“你知道就好。” 姜莲不敢忤逆婆婆,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什么,她拿着锅铲尴尬地笑。 姜莲的小姑子开口,“我妈她老糊涂了,小菱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姜菱摸了摸俩外甥女的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留这儿吃饭要给亲家太太添不痛快。” 离开了大姐婆家,两人直奔二姐家。 回娘家的日子,姜莲和姜荷都没有回娘家。 一个是忙着招待小姑子,姜荷却是因为年前跟娘家闹了不愉快,她心里头不痛快,所以不回娘家。 要说真是姐俩命不同,姜莲在厨房苦哈哈炒菜的同时,姜荷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姜荷婆婆是个强势的人,在姜荷面前特别的“乖巧”“懂事”。 姜荷的鼻子灵敏,姜菱才进门,她在姜菱身上嗅来嗅去,“你刚才是不是去了大姐婆家。”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姜菱有话直说,“对,她婆家更顺路,我就先去了她家。” “怪不得你身上有一股子死老太婆的味道。”姜荷轻笑一声,“先去谁家都一样,你不用解释。” 还是得解释一下的,怕姜荷挑理见怪。 姜菱又说,“下次不去了。” 姜荷挑眉,抓了一把瓜子在手上,示意她继续说。 “大姐小姑让小诗给我拿块饼干,你知道那个死老太婆说什么吗,她说丫头片子没有资格吃饼干。” 在她面前告状,这其实也是亲近的表现。 “哎哟,这个小可怜儿,连块饼干都没吃上。” 姜荷揉了揉自己妹妹的小脸,吩咐她男人,“拿两块饼干来。” 姜荷婆家都以她马首是瞻,尤其她现在能赚钱了,跟财神爷似的被供起来。 这位二姐夫也是有意思,直接搬来一箱子的饼干,“想吃多少吃多少。” 姜菱不是馋的非要吃那一口饼干,只是想要在背后说两句那个死老太婆的坏话。 不过二姐夫既然搬来了一箱子的饼干,姜菱给面子的拿出两块,自己一块,宋观书一块。 “谢谢二姐夫。” “不客气,你跟妹夫回家的时候把这一箱饼干带回家去。” 这怎么能,哪有去别人家拜年反带着东西回家,这不成打秋风的吗。 “没关系,你二姐年前的时候买了不少,我们家也吃不完。”姜荷的婆婆说道。 不等姜菱想到个推辞的好办法,姜荷问她,“那死老太婆说这话的时候,大姐是什么反应,她没有出来骂她婆婆?” 说完她就自问自答,“她应该干不出来这种事。” 姜菱笑了,“还是你了解大姐,她那时候在厨房做饭,应该没有听见。” 姜荷撇撇嘴,她才不信呢。 能看出来,姜荷对大姐的意见很大。 想起大姐曾经说过,她因为说了姜荷两句,就被记仇了。 姜菱没啥顾忌直接问,“大姐是不是因为那件事说过你。” “你怎么知道的。”姜荷惊诧地问。 “前一阵子她来找我借钱,孩子病了,她婆婆不给钱带孩子去医院,我估计着是嫌弃女孩子累赘,想要拖着拖着把人给拖没。” 姜荷还不知道这件事呢,她对大姐有意见,可对大姐家的俩孩子没有。 都是嫡亲的外甥女,她稀罕得很。 她气得骂了两句死老婆子,“她没有钱,所以来找你借?” “对啊,大姐怕孩子有个好歹。” “倒也没有太蠢。”姜荷有些怒其不争地说。 “她说不敢来找你借钱,自己思虑不当说错话,把你给得罪了,没脸来找你。”俩姐姐闹掰,她只能从中调解,可不能让俩人的关系更坏了。 “大姐还能这么说。”当了快三十年的姐妹,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姜荷显然不相信这话。想想她又很气,“事关孩子的生死,她这个时候倒有了骨气,我是他们的亲姨妈,怎么能看着孩子去死。” 哎呀,这怎么又气上了。 “瞧我这猪脑子,是我记错了。”姜菱说,“其实大姐不是没脸找你借钱,是我说让她找你帮忙找个工作,她说没脸着急。” 别管是什么原因,姜荷都很生气。 她这个脾气受不得委屈,最看不上她大姐在婆家当牛做马不反抗。 姜菱发现了,只要提起她大姐,就会让二姐生气,还是别说了。 “罪魁祸首还是大姐夫和大姐夫的爸妈,大姐是受害者,她没有嫁进这样的人家,现在也不会过着现在的日子。”姜菱贬低了姜莲婆家的同时,笑眯眯地把二姐婆家人夸了一遍,“还是二姐有福气,你看我二姐夫对你多好,大叔大婶也都是好人。” 人都爱听夸自己的话,姜荷公婆跟姜菱的接触不多,她怎么能知道他们是好人,那肯定是姜荷跟自己妹妹说的。 儿媳妇跟家里妹妹聊家常的时候,都不忘夸他们老两口,这儿媳妇属实不错。 从姜荷家出来的时候,姜菱和宋观书最终还是扛了一箱子的饼干回家。 姜荷公婆为了跟姜莲的婆婆区分开,证明自己是个好婆婆,说什么都要让姜菱把饼干带回家。 姜莲的婆婆连两块饼干都不许姜菱吃,他们可不一样,不仅饼干畅吃,吃不完还能够带回家。 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姜菱没想到,姜荷婆婆跟姜荷的性格一样,都有超强的好胜心。 不得已,姜菱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箱子饼干被夹在她和宋观书中间。 宋观书怕她会从自行车车座上掉下来,叫姜菱搂住他的腰。 不用他提醒,姜菱比任何人都惜命,她搂的特别紧。 在家听收音机的陈向阳午饭随便热了一点剩菜,吃完饭就躺着炕上睡觉。 虽然他租的房子就在附近,陈向阳还是更喜欢待在别人家里,哪怕这家里除他以外没有人。 睡午觉的时候,听见丁零零的开门声,紧接着是开锁的动静。 他从炕上爬起来,不顾刚睡醒,就跑到外面,“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姜菱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这不奇怪,可是她怀里怎么还抱着个纸箱子。 “正月里还有供销社开门吗?”陈向阳问,“再说了,你昨天还特意跟我说,没有过初五不能往外花钱,不许我往出花钱,你自己却去买饼干,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脸上的表情委屈极了,姜菱被恶心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一个大男人,做出这个样的表情。” 陈向阳瞪大眼睛,“你们两口子太过分了!哥这个样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恶心!” 姜菱把他和宋观书一起按在镜子前,让他认真看镜子里的两张脸,“答案全在这里面了。” 男人嘛,天生对自己有着盲目的自信,即便是跟宋观书的脸摆在一起,陈向阳也不觉得自己哪里差了。 “怎么了?我跟哥的脸一样英俊潇洒。” 仿佛第一次认识他,就连宋观书都向后退了两步,他知道自己媳妇的审美,他的脸不能跟陈向阳一样,会被姜菱嫌弃的。 “不不不,我不及你多矣。” 这明显是反话,陈向阳反而在认真思考。 他摸着下巴,仔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真的嘛,我奶一直说我是公社最好看的小伙子。” 宋观书经常说些言不由衷、黑白颠倒的话,但现在他给姜菱使了个眼神:媳妇,你来。 姜菱才不管呢,让他自己臭美去吧。 男人不去相亲市场上走一遭,是不会明白自己的真实样貌没有那么帅。 李桂媳妇是个麻利人,过年期间给陈向阳安排了几场相亲。 陈向阳这条件拿到城里来说,那真是算不上好,农村户口,没有正式工作。 现在虽然赚得不少,可毕竟没有编制,说不定哪一天就赚不到了呢。 李桂媳妇给陈向阳介绍的女同志多是婚姻老大难,既然没能结婚,就有不同的理由。 要么是要求高价彩礼贴补弟弟,要么是身体有一些小缺陷,要么是性格古怪,要么是家里的父亲好赌欠了一屁股饥荒…… 姜菱作为朋友都看不下去了,能怪谁呢,只能怪陈向阳在相亲市场上条件太差。 就是说这个对象也不是要非找不可,还是得看缘分。 宋观书不死心,“其实还有个办法。” 姜菱:“嗯?” “城里有不少人家里只有一个女儿,想要招赘一个上门女婿。” 姜菱都懒得骂他这是馊主意了,她一脚踢了过去。 宋观书一手握住她的脚,低下头在她的脚踝上亲了亲。 姜菱软了腰肢,吓得赶紧抽回脚。 然而这人顺着她的脚踝,一路亲到了大腿内侧,松松垮垮的睡裤被他推到了大腿根。 能感觉到他的温热呼吸喷洒在她的身上,因为皮肤突然暴露在空气中,她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下一秒,姜菱的呼吸一滞。 “宋观书,你……” 他像是在沙漠中渴了很久的旅人,渴望水源。 过了很久,他凑上来要亲姜菱。 姜菱举着无力的胳膊,将他的头推远,“脏,走开。” 宋观书也不恼,笑了笑爬下炕去。 晚上,姜菱不用他铺被褥。 她铺好了两床被褥,自己率先钻进被窝里,被子的边边角角都被她压在身下,像是个大蚕蛹,不留给宋观书任何的可乘之机。 这丫头明显是生气了,如果今晚硬要同她睡在一起,她肯定会更加生气。 宋观书只在她的脸上亲了两下,姜菱气得把头往被子里钻。 “好了,不闹你了,快睡觉吧。” 姜菱不信他,过了半晌,听见洗洗涮涮的上炕声音,他应当是爬进了自己的被窝,然后灯灭了,她的头才钻出被窝。 第二天,姜菱早起以后就不理他。 陈向阳没有早早就来报到,估计是去相亲了,这真是太好了,他哄姜菱而不会被打扰。 “还生气?” 他还有脸问! 姜菱没有推开他的头,他轻声说,“你说过的,我们是有结婚证的夫妻,做这些事很正常的。” 这个人,有完没完,又把这陈芝麻烂谷子的话拿出来说。 “而且,你帮过我,我再帮你。”他歪头看着姜菱笑,这是她非常喜欢做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宋观书学会了,“也算是礼尚往来。” 这能一样吗! 那个时候,是他叫她帮忙。 而昨晚,姜菱可没有要他帮忙。 似是看出姜菱心中所想,他说,“我能感觉到你想。” 姜菱气得手痒,想扇他,又怕他会舔她手心。 把人给得罪了的下场,就是宋观书连着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睡在姜菱的被窝里。 从前总是他说两句好话,或者是坚决不肯走,姜菱就同意他留下一起睡了。 现在姜菱是铁了心不跟他睡在一起,任他好话说尽,都没有用。 他们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去年十二月之前。 会坐在一张桌子上共进早晚餐,却不会有更加亲密的行为。 宋观书每一天都在后悔,姜菱当时没有表现出抵抗的情绪,他以为后面的事情会顺理成章。 他做事素来激进,不会考虑后果,更不会反省自己。 姜菱是事后越想越觉得尴尬,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不如先冷着一段时间,就当没有发生过一连串的事情。 年后恒久厂开始忙碌起来,倒不是生产上的事儿。 是北城日化厂联系到厂里,想要谈收购厂子,或者是购买日化厂的配方。 年后厂里复工,赵广平便让技术科的干事按照恒久面霜的配料表研究,争取将面霜的配料表攻克。 攻克别人厂的核心机密,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连着研究了很长时间,始终没有进展,就只能想其他的办法。 李桂和宋观书都是北城日化厂出来的,为了不刺激到赵厂长敏感脆弱的心,俩人派了陈向阳出去谈判。 按理说,商业谈判不是个轻松的工作,应该派个聪明人去的。 厂里工人不多,能被委以重任的只有陈向阳。 经此一事,李桂进行了深切的反省,厂里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人才更是少之又少,他应当去物色各类的人才。 陈向阳生的五大三粗,不笑的时候很能唬人,他按照宋观书和姜菱交给他的,能不回答就不回答,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对方问你答复,就说要回去认真考虑。 要是一定要个结果,就告诉对方,得回去跟合伙人商量。 反正不管怎么说,就是不能笑,装出知识分子的人模狗样来。 陈向阳立马说,“我懂,就像哥那样。” 宋观书: 姜菱捂嘴笑,“对,就像他那样。” 要是这么说,陈向阳就懂了。 他长得凶神恶煞,偶尔露出个莫名的笑容,可把北城日化厂的几个谈判人员吓个够呛。 陈向阳这样子,就不像个正经人。 赵广平看他这个模样,怀疑他还有别的背景。 尤其他一身腱子肉,明明像个混混,却硬要学的宋观书在凳子上坐着的时候腰板很直,与会的其他人已经忍不住放松了,陈向阳想起宋观书的形态,一点都不敢垮。 听着对方说些他听不懂的话,就让人十分恼火了,他眼角眉梢流露出了丝丝缕缕的不耐。 “耳东陈,至于名字,家里人不希望我透露。” 这也是姜菱教给他装腔作势的方法,倒不是硬要装成有家族底蕴的人家。 而是陈向阳身份特殊,虽然说现在户籍系统不联网,却怕他通过特殊关系查到陈向阳,那就得不偿失了。 结束第一次协商,陈向阳如愿说出了姜菱和宋观书交给他的那句话,“我回去认真思考一下。” 他长成这样,哪有人敢逼他啊。 其他人连连点头,“行行行,都听您的。” 他离开之后,赵广平跟副厂长研究这人的身份。 副厂长是赵广平的爸又给他搞来的下属,他吸取了前一任的经验,让这位少爷高兴就行,不该管的不要管。 赵广平小的时候,家里的老爷子就经常说过,叫他不要仗着老子的身份在外炫耀,给家里惹祸。 一样的意思,不过对方说得更文雅。 “听口音不像是咱北城的人。” 赵广平没去过其他的地方,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地方的口音,但是跟电视上主持人说话的口音很像。 不是家里的方言,就会觉得更加高档。 这也是姜菱教给陈向阳的,说普通话,不要让对方知道你老家是哪儿的人。他一共才说几句话,经常听收音机,对他来说不难。 “厂长,您说会不会是京城那家的小少爷过来体验生活呀。” 赵广平也不好说。 副厂长跟他一起分析,“你看他这个坐姿,像不像……对吧。” 赵广平对从小也是在大院里长大的,一个院子里的叔叔伯伯什么样子,他最清楚不过。 这个人不笑的时候,身上的气势有一点像他们家老爷子。 但是大院里没有个二十来岁姓陈的人,那就只能是外地来的了。 赵广平觉得副厂长说得有道理,瞧这人的样子,说不定就是京城哪家的太子过来体验生活。 那就得认真对待了。 第73章 第 73 章 结婚纪念日 陈向阳离开后, 就回去找他的军师,他不确定今天表现得是否合格。 同时李桂和宋观书也在厂里等着他回来,等他把今天会议上发生的事情转达给两人。 李桂非常不放心陈向阳, “你说他能行吗?” 没办法, 陈向阳留给他的缺心眼印象太过深入人心, 要不是厂里实在是没人,他不可能让陈向阳代表他们。 眼看到了中午, 宋观书在办公室里慢条斯理地吃午饭, 李桂寝食难安无心用饭。 “怎么还不回来呀?” “是不是被赵广平给发现了,然后扣在了厂里?” “早知道就不叫向阳去了, 他还是个孩子呢, 哪能处理得了这种复杂的情况。” 虽然姜菱和宋观书总说陈向阳智力存在缺陷,他俩却从没有怀疑过陈向阳不能胜任。 终于在窗前看见了那个昼思夜想的身影, 李桂激动地喊,“观书,陈向阳他回来了,没有缺胳膊少腿。” 走近听见这句话的陈向阳:“桂哥, 我为什么会缺胳膊少腿。” 李桂赶紧拉着他坐下,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赵广平都说了什么,找你去做什么?” 把听到的大致内容传达,这对陈向阳来说不是难事, “也没说啥, 有些东西我都听不懂, 说他们厂一年生产多少块香皂,卖往全国各地,领导人都用过梅花香皂。” 叫陈向阳传达场面话, 这多少有些强人所难了。 李桂经常开会,知道这是大家的老毛病了,“记不住的内容你不用说,你就捡记住的说。” “哦,出高价收购恒久面霜的配方。”陈向阳挠挠头,“说是出高价,却没有告诉我多高的价格。” 他曾经替宋观书卖过配方,还算了解配方的价值,还想等对方报出价格来,跟海城小厂给出的价格相对比。 他心里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因着牢记姜菱曾经叮嘱过他的,多听多看少说话,不敢问也不能问。 跟李桂私下里跟宋观书估计的差不多,他们厂如今只有这个恒久的面霜最有名,能被惦记上的也只有这面霜。 李桂冷笑一声,“他可真敢想,产品配方乃是咱们厂生产的根本,如果他们厂也有了配方,咱们厂还能靠什么赚钱?” “那你怎么回他的?”李桂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陈向阳的答案。 “我都是按照你们交给我的,要回去考虑一下。”他虽然想要拒绝,不清楚宋观书和李桂的想法,万一他们愿意呢,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儿。 他不敢把话给说死了。 “面对这种不要脸的人,你就应该大嘴巴子甩上去。” 陈向阳嘿嘿笑,“我这不是怕得罪人。” 宋观书已经吃完中午饭,他盖上饭盒,“先吃饭。” 陈向阳没带饭,他不嫌弃李桂的饭盒,“桂哥你还吃饭不,我饿了。” 他眼巴巴瞅着李桂还没有动筷的饭盒,仿佛下一秒就要说,你要是不饿,我就吃了。 李桂哪还有心思吃饭啊,他摆摆手,“你吃吧。” 他蛮佩服这俩年轻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有心思吃饭。 毕竟是谈判,李桂也怕陈向阳在席上的贪图不够得体,毕竟曾经见过对方最邋遢的一面。 陈向阳吃饭不像宋观书那样慢条斯理,张开血盆大口,两三口就将饭盒中的饭菜扒拉干净。 光靠嘴巴,他描述得不清楚,吃完饭以后把饭盒往边上一推,兴致勃勃地表演起了他的表现。 他正襟危坐,时而点头,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李桂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小声嘀咕,“别说,向阳这样子,还真有一点唬人。” 这厮帅不过三秒,像是椅子上长了刺,立刻弹跳起来。 “怎么样,是不是还可以,全是按照姜菱教我的。”教学现场宋观书也在,陈向阳询问他自己的表现如何。 宋观书给予了最高的认可。“你很有天赋,听说电影学院恢复招生,送你去学表演吧。” 李桂问,“表演学院?咱这没有,那得挺远的吧。” 宋观书颔首,“在首都。” 李桂和陈向眼同时发出感叹。 “那么远啊。”这是李桂说的。 “我最讨厌念书了。”这是陈向阳。 李桂可听不得有孩子说自己不喜欢读书,他是穷苦人家出身,靠着读书改变了命运,虽然到头来赶不上有个好爹。 至少读书给了他选择的机会,不然他现在还像父辈那样在土里刨食,不仅累而且穷。 李桂像是训自己儿子那样,教育他读书改变命运。 李桂曾经给领导写过稿子,文采不错,很会讲大道理,陈向阳听得困了。 不一会儿,他趴在桌子上睡着,李桂是听见他那震天响的呼噜声,才意识到这小子睡着了。 李桂气地敲桌子。 陈向阳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老师,下课了吗?”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不是下课了,是上课了。” 陈向阳看向宋观书,交给他做主。 宋观书礼貌敲敲面前桌子,“我今天要提前回家,有什么事情赶紧说。” 自己当老板就是这样,忙的时候真是忙,要是闲下来了,不来厂里上班都行。 当然了,闲下来的时间不多。 陈向阳可怜巴巴地问,“哥,你急着回家是什么事啊,能带我一起吗。” 宋观书表情愉快,“结婚周年纪念。” 陈向阳哇了一声,“那能带我吗?” 李桂捂住了陈向阳的嘴,“别听这臭小子瞎说。”哪有人结婚纪念日带上朋友,两口子的结婚纪念日,连家里的孩子都不应该带。 陈向阳唔唔了两声,不跟着一起去了还不行吗? 李桂松开了他的嘴,“懂点事,别总去打扰人家小两口。” 都是从刚结婚那段日子过来的,李桂自认为很了解宋观书。 人家小两口新婚宴尔,回家以后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你个没有对象的单身汉掺和什么。 等等,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怪不得姜菱和宋观书要给陈向阳介绍对象呢,原来是嫌弃他碍事。 李桂的情商高,总不会直接跟陈向阳说这些没有根据的猜测。 他想,回家以后得催着媳妇继续跟陈向阳介绍对象了,这傻小子有了对象,就不会一直跟着人家小两口了。 宋观书要提前下班,自然要控制小会的走向,不偏到奇怪的地方。 “今天去谈判的时候,除了想要买配方,还跟你说了什么?” “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些,他们说的那些我记不住。” 李桂像是哄孩子似的,“没关系,你记不住的那些都是不重要的内容。” “跟我说希望我能够好好考虑一下,他好像知道厂挂靠在纺织厂,跟我说北城日化厂跟恒久同为日化厂,挂靠在同类型的厂子底下,对于咱们来说更有好处,北城日化厂愿意不收咱们的管理费,甚至免费提供场地。” 李桂听着直摇头,“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说什么不收管理费,就是想要一分钱不花,把咱变成北城日化城的一部分,等咱挂靠在日化厂的下面,捏扁搓圆还不是任由他们拿捏。” 他跟着赵广平的时间不长,却也算是看透了对方,他觉得打着这个主意。 “有威胁恐吓你吗?” “没有吧,他们还挺客气的。” 李桂想不通赵广平为什么会转了性,难道是看陈向阳五大三粗不好惹,看来叫他过去谈判,还是个正确的选择。 宋观书和李桂都是聪明人,既然明确赵广平的谋算,就必然不能同意,叫他得逞。 只是赵广平毕竟有个好爹,背后有家里给他撑腰,要是这件事没有叫他如意,保不齐又要生出事端来。 即便如今挂靠在纺织厂,不完全算是私营企业,但只要对方存心针对,就能够找到无数个漏洞。 宋观书他急着离开,不愿意为了勾心斗角的事情在办公室耗着,他说,“如果没有别的办法,多给北城纺织厂让利五个点,叫他去跟日化厂争。” 轻工行业相关厂子最近都不好过,纺织厂虽然没有在报纸上被破产警告,工人已经在发不出工资的边缘了。 厂子甚至将一部分用不到的边缘仓库对外出租,这个出租的边缘仓库,如今正是恒久厂的厂房。 由此可见,纺织厂如今的经济状况。 李桂觉得宋观书这个主意不错,纺织厂的领导应当很想要这笔额外的盈利,五个点足够棉纺厂不为员工的工资发愁。 赵广平是关系户。 纺织厂的厂长书记混了这么多年,总不至于一点人脉都没有。 恒久厂的营业额高,拿钱能解决的都不算问题。 李桂夸了一句宋观书,便迫不及待地去找纺织厂的黄厂长。 “观书啊,这边没事了,你回家忙你的事情去吧。” “哥,我……” “陈向阳,你跟我一起去。”李桂都快离开了,还不忘把陈向阳这个电灯泡带走。 “哦。” 姜菱下班回家的时候,家里被布置得大为不同。 “呦,今儿是啥特殊日子呀,家里搞得这么好看。”她进门后,没忍住夸了一句。 宋观书微笑地看她,“你忘记了?” 放包的动作一顿,姜菱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她应该记住吗? “我当然不会忘记了。”姜菱清了清嗓子,“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他期待地看着姜菱,“是什么特殊日子?” 上班以后很少遇见需要急智的情况,姜菱感觉自己大脑在逐步退化。 她搂住了宋观书的腰,拉着他一起走到了日历前,姜菱重复了一遍今天的日期,“今天对于我们而言,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听姜菱提起我们,宋观书以为她没有忘记。 “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了。”姜菱记得个鬼,完全没有印象好不好。 宋观书半信半疑问道,“那你说是什么日子?” 姜菱捂脸害羞状,“哎呀,我是个女同志,非让我说这种事,怪难为情的。” 宋观书太了解姜菱了,正是了解,才知道她根本不会害羞。 难道让她说一句结婚纪念日,她就会害羞吗。 去年的时候,他们刚认识不久,姜菱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也没见他害羞。 宋观书扒开挡在姜菱面上的手,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 他眼神落寞,“你果然不记得。” 这一瞬,姜菱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你别急呀,你知道的我记性不好,经常昨天做过的事情,今天就忘记了。” 她急得团团转,“到底是什么特殊日子,你告诉我,我一定记在心里,绝对不忘记,好不好?” 哄人的语气堪称温柔。 宋观书定定地看了他许久,去柜子里翻出结婚证,给她看上面的日期。 姜菱才重复了一遍今天是几月几号,对于这结婚证上的日子她自然不陌生。 竟然是忘记了结婚纪念日,宋观书认真对待,却被她给忘记了,她真不是个东西啊。 姜菱挎住了他的手臂,试图用甜言蜜语让他忘记刚才的一切,“我就说今天早上怎么有喜鹊在喳喳叫,原来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瞅瞅我这脑子,怎么能够忘记这么重要的日子呢。” 姜菱挎他的手臂时,宋观书躲了两下没躲过去,最终还是被姜菱挎上。 “别气了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她岔开话题,“今天晚上都准备了什么好吃的,让我来瞧瞧。” 宋观书侧过身,不理她,“喜鹊喳喳叫的时候,难道没有提醒你,今天是什么日子?” 姜菱捧住他的脸亲了两口,“早上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你,哪里注意到喜鹊说了什么话?” 宋观书嘴角要翘起,又被他用强大的意志力压住,他轻哼了一声,“我知道,你惯会说些甜言蜜语骗人。” 这简直太冤枉了,姜菱深情款款地看着他,“我的心,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他不知道。 高兴的时候说好听话哄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对他就像陌生人。 若即若离。 她可以毫不留情地脱身离开,但是他不能。 她对每个人都很好,对她来说,他跟陈向阳、佟婉月、谢朗这些朋友一样。 不可以的。 怎么能把他跟这些人放在一起呢。 “你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其实是个胆小鬼,有些话只敢在心底问。 宋观书选择了最不可能出错的一句话。 怎么又说起了这件事。 “我怎么会忘记结婚纪念日呢,这么重要的日子,刚才我就是逗一逗你。”姜菱笑着看他,“你看你,真不经逗,小心眼,这就生气了。” 宋观书是很喜欢姜菱,却不至于丧失了基本的判断能力。 “我甚至准备了结婚纪念日的礼物,你想看吗?”她神秘兮兮地说。 宋观书没忍住转回头看了姜菱两眼,“你准备礼物,我不信。” 姜菱摊开双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现在是不是什么都没有,我给你变个魔术,把礼物给变出来。” “好不好?” 宋观书没说好不好,只是眼睛死死盯着她的手。 姜菱内心发笑,这还真是个小闷骚。 “不要眨眼。千万不要眨眼,见证奇迹的时刻。” 宋观书的眼睛果真一眨不眨,认真观察姜菱手上的动作,似乎想要找出魔术的漏洞。 很遗憾,他注定是找不到的。 姜菱的手在空中胡乱挥了两下,最终摊在宋观书的面前。 宋观书探头去看,“什么都没有。” 他有点恼了,“你骗我。”语气中更多的是委屈。 姜菱惊讶说道,“怎么会?” 她把手凑近让宋观书仔细看,“是对你满满的爱呀。” 宋观书当然知道是在骗他,他哼了一声,他才不是那么好哄的。 姜菱反将他一军,“只有爱我的人才能看见,请问宋观书同志,你看见了吗?” 这似乎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若是回答能看见,岂不是在跟姜菱表白说爱她。 他是个不敢承认爱的胆小鬼,怕吓跑姜菱。 可若是回答看不见,会不会让姜菱误会他呢。 宋观书似笑非笑地看她,将这个问题抛回她的身上,“你想让我看见吗?” 姜菱毫不犹豫回答,“当然想了。” 他的心脏似乎漏跳了一瞬,姜菱想让他看见,是不是说明她对他不是没有感觉。 宋观书盯着她的眼睛,想要看清楚,她有没有撒谎,“为什么?” 他试图从姜菱的话里,找寻被爱的证据。 “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姜菱打了个哈欠,“好饿啊,咱们还不吃饭吗?” 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宋观书很不甘心,但他心知这种事急不来,应该徐徐图之,不能把姜菱逼得太紧,容易适得其反。 他笑了笑,“吃饭吧。” 为着结婚纪念日,他准备了十分丰盛的饭菜,全是姜菱喜欢吃的。 看见他满满的诚意,让她这个只送了一捧空气的行为显得十分离谱,再往后几十年,发到互联网上,她得是跟拉菲草哥起名的空气姐。 在吃饭的时候,她不停地夸饭菜好吃。 “比丁艳带你去的国际饭店还好吃吗?” “那是当然,那种地方就是看着高档,厨艺没办法跟你相比,在艳姐面前,我没办法这样跟你说。” 饭后,宋观书跟她说,“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在看见礼物之前,姜菱的愧疚心达到空前的程度。 宋观书他不光准备了晚餐,还给有礼物送给她。 看见一摞子书,姜菱愣住了,“这是什么?” “我给你报名了自考,这是学习材料。” 姜菱:???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哪有送学习资料做礼物的。 “你说过想去读书,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份礼物。” 姜菱确实是说过,那阵子总怀疑日化厂要倒闭,她想过离开日化厂的出路,去摆摊赚钱,或者是读书提高学历提升自己的核心竞争力。 时过境迁,她现在靠着北城晚报的稿费,完全能够养活自己,就没有想过去摆摊或者是去读书。 宋观书他确实是好心,姜菱随便翻了两下,“几月份考试啊。” “四月中旬。” 现在即将三月,也就是说,她学习的时间只有一个半月。 “这学校也太离谱了,怎么能只给学生一个月的学习时间,不想要自考生可以直说。”姜菱忍不住抱怨。 宋观书看向斜前方地面,“不是的,一月份报名,其实有四个月的学习时间。” “一月份就报名,应该很早就截止报名了,你又是怎么在二月末插上了队,使用了钞能力?” “不是的,一月看见自考信息我就去报名了。”他含笑看着姜菱,笑容中全是心虚。 “一月份报的名,你现在才来告诉我。”姜菱无语,“你咋不等考试那天,把准考证和文具递给我,直接通知去考试了。” “过年太忙,我忘记了。”白天的时候,提起叫陈向阳去电影学院学习,他才想起了这件事。 “不想去考也没关系,万一你哪一天想考,能够有备无患。” 姜菱随手翻了两下制定的教材,是会计相关内容,跟她现在的工作有关联。 “给我报了哪所学校。” “北城大学。”他曾经读过书的地方。 姜菱瞪他,“你还真敢想。” 北城大学是省内最好的学校,报名人数肯定很多。 “姜菱聪明,对你不难。” 聪明的姜菱噘嘴,“还是要低调一点的。” “报名费花了多少钱?” 宋观书报出了一个数字,倒是不贵。 姜菱说,“既然花了钱,总不能浪费,也是你的一份心意,我试着学一学吧,考不上也不能怪我。” 姜菱这个样子真是可爱极了,宋观书点头,“当然不能怪你,都怪我记性差。” 现在又轮到宋观书道歉了。 姜菱参加自考,那必然不是说说而已,她拿出了决心来。 公共科目对她来说难度不大,难得只是专业知识。 她打着学习财务专业知识,更好为厂子里工作为理由,在上班期间正大光明地学习专业课。 同事们一两天没有看出问题来,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发现不对劲。 姜菱哪里像是业余时间学习财务知识,分明像是要准备考试。 大家都善意地没有戳穿她,在上班时间,尽量为她提供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 魏明就像是个搅屎棍,自打他离开了财务科,陆建军都安分了许多。 没有像以往那样,总想着使坏。 财务科里的工作也尽量不叫姜菱沾手,让她安心学习。 姜菱在上班时间认真学习专业课,回家以后复习公共课。 公共课对她来说虽然不难,却也要认真。 两人自打结婚纪念日之后,关系得到了缓和。 宋观书躺在她的被窝里,喊正在看书的她上炕睡觉。 姜菱连头都不抬,“你先睡吧,我再看一会书。” 第74章 第 74 章 这人竟然握着她的手,放…… 学习的时间珍贵, 一分都不能被浪费。 现在上炕睡觉太早了。 姜菱背对着宋观书,因此没有看到被子外的某人露出了光洁性感的锁骨。 房间内只有翻动书页的声音,尽管上面的知识曾经学过一遍, 因着过去的时间太长, 对她来说着实有些陌生。 姜菱才入神看了不久的书, 身后宋观书又开口打断道。 他自以为贴心地提醒道,“时间不早了, 灯下看书伤眼睛, 熬得太久对身体不好。” 姜菱终于回头看他了,但她脸上的表情有点生气, “我要专心学习, 你不要总跟我说话,再影响我学习, 你就搬到西屋去。” 学习压力大,她的脾气不太好。 为了不被赶出房间,宋观书闭上了嘴。 他想等姜菱一起睡觉,等着等着不小心睡着了。 姜菱准备睡觉的时候, 夜已经深了,周围这一片只有他们家还开着灯。 看宋观书已经睡着,为了不打扰他睡觉,姜菱另铺了一床被子躺下。 隔天早上,宋观书睁开眼的时候, 怀里空落落, 应该睡在他怀里的人此刻正躺在他身旁的被窝里。 宋观书他也不问, 就直直地盯着卷在姜菱身上的被子。 相处久了,能够心领神会,姜菱说, “我怕打扰到你睡眠。” “不打扰的。” 虽然宋观书说不打扰,姜菱却不能没有自觉,睡到一半被人吵醒的滋味非常不好受。 她没有在炕上看到另一床被褥,心头疑惑,昨天还在的,今天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 她在家里家外找了三遍,都没有找到,宋观书反倒是被她走路的声音给吵醒。 他坐起来,露出了大片赤裸的胸膛,“在找什么?” 姜菱为吵醒他而感到愧疚,“我想找被褥,没有找到放在哪里。” 疑惑地问他,“是你把被子给收起来了吗?” 宋观书打了个哈欠,“找不到就算了,时间不早,明天还得上班,快睡吧。” 说完他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叫姜菱过来睡。 姜菱的确是很困了,又不是第一次睡在一块,没啥好矫情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她也没有找到另一床被子,直到宋观书叠完被子,堆放被子的炕柜上无端出现了两床被褥。 整颗心都放在了学习上,她无暇思考被子为什么会在晚上的时候消失,难道是她灯下黑,忽略了被褥就被放在了炕柜上。 因着姜菱在准备考试,非常辛苦,宋观书的后勤工作做得极好,每天变着花样做菜,家里几乎没有需要姜菱操心的地方。 甚至姜菱上下班的时候,宋观书都来厂里接送。 姜菱觉得太麻烦了,没有必要,她坐公交车也能回家。 宋观书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是顺路的情况下,早晚来回要浪费很多时间。 说的时候,宋观书他答应得很好,下班的时候姜菱刚走出厂门,就能在人群中第一眼看见他。 姜菱接受着身边同事们的打趣。 “你们小两口的关系可真好,小宋天天特意跑过来接你。” 跟同事们挥手道别,姜菱坐在了自行车后座上。 周围人多且密集,自行车没办法骑,宋观书推着自行车往前走。 “刚才去市场看见排骨新鲜,我买了两根,回家给你煲汤喝。” 春天干燥,就应该喝一点滋润脾胃的汤汤水水。 去菜市场买了菜,又来厂子门口接媳妇,俨然是个没有工作的家庭煮夫。 姜菱这几天一直想问他,走出厂区附近,周围没有同事,她才敢问,“你这几天好像很清闲,厂里没有事情要忙吗?” 其实是有,而且有很多,赵广平前段时间想要恒久面霜的配方,以为这人铁了心想要配方改变厂里现状,陈向阳才去跟他沟通了一次,赵广平竟然就偃旗息鼓,再也没有让人来找陈向阳要答复。 赵广平是很奇怪,虽然没有要答复,却以个人的名义邀请过他几次出去玩。 陈向阳的身份有猫腻,他肯定不能答应跟赵广平的邀约。 哪怕被拒绝,赵广平也不觉得没面子,毕竟那是京城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哥儿,身份不同,看不上他这个小地方的人。 反而因为对方的高傲,越发笃定对方的身份不一般。 陈向阳苦恼极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赵广平总想请他一起出去吃饭。 毕竟他曾经有过被男人惦记的经历,陈向阳怀疑赵广平也看中了他的美貌。 宋观书忙着在家里当牛做马,陈向阳就只能跟李桂吐槽这件事,把他的猜测说给李桂听。 李桂被吓了一跳,主要是吃惊于陈向阳的奇思妙想。 他跟赵广平相处也有一段时间,就没有听说过他还有这个毛病。 “向阳啊,不是哥说你,做人不能没有自信,也不能太有自信,你说对不对。” 陈向阳觉得自己是个正经不错的小伙子,他听不懂李桂的内涵。 “对啊,桂哥,我觉得你说得好有道理,我有时候就觉得自己还是不够自信。” 李桂:够了,你已经足够自信了,真的,给别人留一点吧。 这人太过于不要脸,李桂不得不说实话打击他,“弟啊,要是你长成观书那个小模样,被人惦记还差不多,你这应该不能。” 陈向阳一副你不懂的表情,“哥,你不知道,在他们那个群体中,我比他吃香。” 李桂彻底无语了,这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他拍拍陈向阳的肩膀,“既然如此,更不能跟赵广平一同出去吃饭了。” 赵广平只是想多认识一条人脉,他可能做梦都想不到,在陈向阳的口中,变成了馋他的身子。 猜测陈向阳的身份与众不同后,赵广平不敢采取激进措施进行逼迫,万一把人给得罪了,对方搬出来头更大的老子,他家老爷子大义灭亲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 宋观书白天的时候还会去厂里上班,只是说相对从前变得迟到早退而已。 李桂知道姜菱即将面临考试,作为孩子的家长,他最能理解宋观书此刻的心情。 十分善解人意地告诉宋观书不急着来厂里,反正厂里没啥要忙的,等姜菱结束考试他再回厂里上班也不迟。 李桂和陈向阳连着半个月去外地出差,恒久保湿面霜仅在北城以及周边县市销售,外地还有广阔市场在向他们招手。 厂里不急着更新换代或者是生产上市新产品,一招鲜吃遍天。 按照李桂和宋观书年前商量好的规划来,先将恒久保湿面霜销往全国,打开知名度以后,再生产其他的产品。 李桂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他的理想是让华国百分之五十的百姓都用上恒久保湿面霜。 这个理想,即便是放在几十年以后,都不太可能完成。 后世的护肤品品类繁多,可选择的种类多,再大的公司都不一定敢说出这种话。 至于现在,虽然厂子少,同品类的竞争少。 国内还有一部分的百姓正在温饱线上挣扎,他们没有闲钱购买面霜这种堪称奢侈的商品。 买不起,也不舍得买。 恒久保湿面霜价格不便宜,主要目标客户是城里中高收入人群。 李桂想要国内半数百姓用上恒久保湿面霜,这个想法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呢,这人是个有梦想就去勇于实践的人,说去开拓市场,就拉着陈向阳还有两个业务员出差跑市场。 家里交给宋观书,让他有空就来厂里看看,实在没空就在家里专心伺候姜菱考试。 从前宋观书会跟姜菱主动提起厂里的事情,如今看她备考辛苦,怕让她分心,就没有跟她说。 姜菱主动问起,回家的路上,宋观书捡了大概的事情跟她说了说。 对于姜菱来说,这就像听故事似的,靠着宋观书说的这些厂里事情放松心情。 北城的三月份,天气已经转暖了,风吹在身上时柔和的。 姜菱搂着宋观书的腰,头靠在他的后背上,听他语调平缓地叙述厂里的事情,她舒服地睡着了。 宋观书坐在前面,看不到姜菱的状态,只能感觉到姜菱一直紧紧搂着她,脸一直贴着他的后背。 他恨不得回家这条路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 再长的路程都有尽头,到了家门口时,他从自行车上下来,连带着搂着他的姜菱一起下了车。 姜菱正在做梦呢,差点摔在地上。 多亏宋观书反应得不算太慢,将她捞进了怀里。 “到家了?”姜菱揉揉眼睛。 “到家了。”宋观书将她扶稳,“如果太累,就给自己放一天假,劳逸结合也很重要。” 姜菱揉了揉刚才被宋观书掐住的腰,这厮力气太大。 “没事,反正也只有一个月,一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如果是像高中生那样辛苦三年,她才是真的来不了。 不过这段时间确实有点累,回家以后,她不急着去看书,宋观书在厨房剁排骨,她就在旁边看着,“我感觉同事们好像猜到了我在准备考试,这段时间都没有给我派活。” 宋观书腰间围着围裙,勾勒出劲瘦的腰身,手起刀落,一条排骨被切成长短均匀的小段。 “等你考试结束,买一些礼品带到办公室去感谢他们。” 姜菱嘿嘿笑了两声,“咱俩想到一个地方去了。” 用完晚饭,姜菱又投入到紧张刺激的学习当中。 怕被赶出房间,宋观书特别安静。 姜菱学得累了,心气儿不顺,她如今这么辛苦学习,全都怪宋观书。 她熬夜学习,罪魁祸首却躺在炕上睡觉,越想越不平衡,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冰凉的小手伸进了被子里,正贴着宋观书的肌肤。 冰凉的触感,令他瞬间惊醒。 抬头看见是姜菱,此刻她的手还放在他的胸口处。 他心头一喜,难道是姜菱学习学累了,想要放松一下? 宋观书眼神茫然,“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有什么问题不会吗?” 对着一张睡眼惺忪的精致面庞,很难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姜菱为自己地没有出息而愤怒,她说,“你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觉的。” “不睡觉,我应该做什么?” 他还有脸问,姜菱掷地有声地回答,“当然是起床学习,为社会主义事业奋斗!” 宋观书好像懂了,她大概是学疯了。 宋观书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地上看书很冷吧,我看别人家里都有炕桌,我明天去买个炕桌,以后你还是在炕上学习。” 姜菱否定了他的提议,“还是算了吧,炕上太暖和,在炕上学习总想睡觉,开春以后温度越来越高,在地上学习不会觉得冷。” “那你您你你你……”姜菱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人竟然握着她的手,放在了胸口上。 她想要抽出手,却被宋观书摁了回去,手深深地陷在了柔软当中。 他坦坦荡荡地回望过去,眼中全是理所应当,“你刚才不是嫌手太凉,想要用我的身体暖手?” 天地良心。 她姜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就算你脱光了躺在我身边,我也不会对你做任何出格的行为,我只会关心你冷不冷。”姜菱信誓旦旦地保证,“抱歉,伤害你的事情我做不到。” 她的手还放在那饱满的胸口上,这句话似乎不太有力度。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两下,宋观书轻声问,“真的吗?” “那是自然。”她是什么人,意志力比钢铁还要强大。 被子从他身上缓缓滑落,露出肌肉结实的上半身。 认真复习过的人都知道,压力大的时候会走向两种极端。 清心寡欲,或色欲熏心。 在看见这具身体之前,姜菱处于清心寡欲,没有一丝世俗欲望的状态。 在看不穿衣服的年轻小伙子,和看枯燥乏味的知识之间,姜菱艰难地做着二选一。 宋观书他说,“姜菱,我的胸口好疼。” 姜菱低头看了眼正放在他胸口上的手,“所以呢,我把手收回来,你就不疼了。” 他垂眸看着被子,“我看书上说,疼痛可能是因为有肿块,揉散了就不会疼了。” 有肿块吗? 姜菱前几次摸的时候怎么没有注意到,感觉很软和啊。 她伸手揉了两下,没有摸到肿块。 姜菱做事认真,她上下左右都揉了一通,还是软的,跟从前没有什么区别。 “没摸到啊,哪里疼啊?” 姜菱叫他指路,宋观书却拉着姜菱的手放在了另一侧。 “这里不舒服你不早点说。”搞得她在另一边摸了半天,像是个变态。 不过,姜菱也没有在这一侧摸到异样。 一样的柔软。 一定要说的话,也确实是有一点凸起,但那是人体的正常组织呀。 顺着宋观书的视线看下去,她这下知道哪里肿了。 他还先委屈上了,“你那样子,我会有反应也是理所应当的。” 姜菱差点被气笑了,“那不是你让我摸的吗?” 宋观书轻轻叹口气,“是你说手凉,想要用我暖手。” 终于回到了这个话题,姜菱叉腰理直气壮说道,“还不是你给我报名了自考,却忘记通知我,让我在临近考试只剩下一个月的时候女娲补天,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现在熬夜,我又怎么会手凉需要暖手。” 没有错,归根结底都是宋观书的错。 他讨好似的握住了姜菱的手,放在了他的块垒分明的小腹上,“想要暖手的话,这里更暖和。” 方才在宋观书身上暖了半天,姜菱已经不觉得冻手了。 能感觉到这人的行为非常不单纯,姜菱反手在他小腹上轻轻拍了一下。 他没忍住,轻轻地闷哼一声。 学习会让人变态,这话说得没有错。 姜菱竟然觉得他的声音好听极了。 他尽可能把身体暴露在姜菱面前,小腹上一道清晰可见的红印子,是姜菱刚才留下的,“没关系的,如果心里有火,全撒在我身上吧。” 姜菱感觉宋观书这个样子很奇怪,他莫不是有什么抖啥的隐形爱好吧。 他握住了姜菱即将抽出的手,“为什么,你要去找别人吗?” “不是,我这你这……”姜菱欲言又止,“我心里没有火。” “你有。”否则怎么会半夜把他叫醒。 真没有,如果一定要有的话。 姜菱搓了搓手,“既然被你发现,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我现在只有□□。” 姜菱以为会吓到宋观书,让他安分一点赶紧睡觉,谁能想到这人却说,“是我惹出来的事端,如果这能够让你放松,我没关系的。” 你是没关系了,姜菱有关系啊。 没有吓到宋观书,让他安分睡觉,反而吓到了姜菱。 “现在不管是谁在宋观书身上,请你立刻下来!” “你是说,我被鬼上身了吗?” 不知为何,姜菱总觉得他的声音鬼气森森。 是错觉吗? 姜菱当然知道他没有被鬼上身,就是觉得宋观书晚上的行为举止跟平常不一样。 “没关系的,是谁都不重要。”姜菱笑眯眯地说。 他的声音中带着恼怒,“你看清楚,我不是别人。” 行了,彻底将人惹恼了。 下一秒,宋观书已经卷进了被子里。 “生气了?” “真的生气了?” 姜菱像是中学期间,喜欢逗弄漂亮小姑娘的男孩子。 非得贱兮兮地把人家给逗生气了,巴巴地过去哄人,似乎不管是把人给逗生气了,还是哄人的过程,都能获得莫大的满足感。 “不要那么小心眼嘛,跟你开个玩笑。” 宋观书闭上眼睛不去看姜菱,颇有些眼不见为净的味道。 无论姜菱怎样对他,他都能接受,可他不能把他当成别人。 姜菱趴在枕头上,笑眯眯地哄他,“你跟我说,哪里惹你生气,我们以后改好不好?” 骗子,宋观书内心无声地骂了一句。 等不到宋观书的答案,姜菱默默回忆,到底是从哪一句开始惹了他生气。 似乎是那句说从他身上下来以后,就因为说他被鬼附身,所以不开心。 那就解释吧,“咱们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你应该知道我这人嘴里没几句实话,是开玩笑的,你想啊,你身上要是有鬼,只要灵魂不是你,我肯定第一眼就能认出来。” 连他灵魂的样子都能记住吗? 不行,不能就这么轻易地原谅她。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一点叫他生气的地方。 姜菱等他不要再生气了,而宋观书也在等,等着她接下来的解释。 为什么是谁都不重要。 姜菱根本不知道他究竟哪里生气,哄到一半等着人家原谅。 一直没有等到答案,她想,宋观书的气性未免也太大了。 她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而已,折腾了一天,身心俱疲。 内心起伏很大,不太适合去学习,姜菱准备收拾收拾睡觉了。 她想,明天一定得记住了,学习的时候要远离宋观书。 学习的时间线拉长就容易懈怠,她学习的时候要把书桌给搬到西屋去,屋子里只要有个会喘气儿的人在,她就容易跑神。 没等到接下来的解释,反而听见了她离开的脚步声。 宋观书心凉了大半截,是没有等到他的答复,而厌倦了他吗? 他不应该端着的,是不是早些出声,姜菱就不会离开他了。 姜菱洗漱完回到卧室,还是没有找到另一床被褥。 奇怪了,白天的时候还看到了两床被褥,怎么每次到了晚上炕上就只剩下了一床。 宋观书他闭着眼睛,不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装睡。 才把人给惹急了,姜菱不好意思打搅他。 她又在屋里屋外找了几遍,依旧没有找到被褥。 这家里一共俩人,难道能有鬼不成,每天晚上鬼也要盖被子? 宋观书最初以为姜菱要离开了,她翻箱倒柜,是找行李带走。 他在想,怎样把姜菱留下来。 可是他只听见翻箱子的声音,没有听见装行李的声音,这就不像是要离开家的样子。 更像是在找什么? 可是姜菱她能找什么呢? 钱? 还是什么? 宋观书突然意识到,或许姜菱在找被子。 她没有要离开,是睡觉的时候找不到被褥。 这个认知,让他身心愉悦。 他开口询问,“又找不到被褥了吗?” 就这么被戳穿,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装作特别忙碌。 姜菱干笑两声,“也不知道放哪儿了,每次白天出现,晚上消失。” 宋观书邀请她,“一起睡吧,被子很大。” “不是我把被子藏起来的。”躺下之前,姜菱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宋观书善解人意地说道,“嗯,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第75章 第 75 章 想跟我一起睡觉,所以把…… 按照习惯, 早上通常是宋观书负责叠被子。 姜菱主动说,“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做家务,这不公平, 既然你负责早饭, 就让我来叠被子吧。” 宋观书可是个爱干活的好男人, 他说,“你每日学习辛苦, 这些我力所能及的小事不应该让你劳心。” 对上姜菱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试探问道,“你发现了?” 姜菱翻了个白眼, “拜托, 身下的褥子明显厚了一层,我一晚上没有发现, 难道还会一直发现不了?” 前两晚,被窝里多了个人,所以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昨天夜里关灯以后,姜菱躺在被窝里就想, 被子它到底是去哪里了? 家里一共就俩人,不是她做的,那肯定跟宋观书有关。 翻来覆去思考的时候,意识到身底下的褥子格外的厚实。 她推开搂在腰上的手臂,将手探出被子外面, 去摸了摸褥子的厚度。 这一模可不得了, 她差点气笑了, 宋观书也是有能耐,失踪的那一床被褥就被压在身下。 想起刚才关灯之前,他还装得像模像样, 仿佛与他无关。 忍住冲动,没有立刻把他摇起来。 宋观书脸上没有被戳穿的窘迫,一脸淡然,“好奇怪,被褥怎么会都压在这下面呢。” 姜菱:“宋观书同志,你的演技很好,但是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刚才说了什么?” 他刚才还问了姜菱是不是发现了,有本事就不要漏出口风嘛,现在装出一无所知的模样,姜菱傻了才会相信他。 他轻轻点头,“忘记了,我的记性不好,想不起刚才说了什么。” 真是会睁眼说瞎话。 没关系,姜菱更好奇别的问题,“可是你为什么在睡觉的时候,把我的被褥压在身下,害得我在睡前找不到被子。” 宋观书的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是误会吧,可能是我铺被子的时候,不小心压在了身下。” 姜菱用眼神上下打量他,仿佛在说,还装。 她的脸更凑近了宋观书一些,“想跟我一块睡觉?” 宋观书艰难地找到自己的声音,他移开视线,“你猜。”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原因。”姜菱啧啧两声,“你的身体比嘴巴诚实多了。” 宋观书没有照镜子,不知道自己的脸很红,一定要用一个成语来形容的话,只有含羞带怯这个词了。 姜菱固定住宋观书的头,叫他直视自己,“如果呢,某人告诉我,他是因为晚上的时候想跟我一起睡觉,所以才将被褥藏了起来,那我呢就愿意让他梦想成真。” 他愤愤说道,“姜菱,你真的很自恋。” 自恋的人遗憾地叹口气,“那好吧,是我想太多,你不想跟我一起睡觉,今晚咱们还是不要睡在一起打扰彼此,希望你可不要再不小心我的被子给藏起来了。” 姜菱放开了他的脸,宋观书拉住了即将离开的手,“我,承认。” 手就这么被拉住,一时之间离开不能,姜菱回过头笑着看他,“你承认什么?” 好像很难以启齿的样子,“我承认是我将你的被褥给藏了起来。” 姜菱眨了眨眼,颇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味,“为什么好端端地将我的被褥给藏起来呀?” “因为晚上想跟你一起睡。” “好了,别生气了宋娇娇。” 宋观书瞳孔瞪大,显然被这个名字给惊到了,他不可置信问,“你觉得我娇气?” 不是娇气,“是说你像娇花。” 这还不都一样。 果然,人又被姜菱给逗恼了。 眼看到了快要上班的时间,来不及吃早饭,也来不及再哄他了,“我要去上班了,有什么事晚上回家再说。” 昨晚看完书,没有将书本装进包里,姜菱急着收拾上班的东西,就把他扔在一遍。 宋观书手脚冰凉,从前他生气的时候,姜菱不管时间多么紧急,都不会把他丢在一旁。 是不是确定了他的心意,就觉得他可以被敷衍了。 姜菱哪知道这人一瞬间想了那么多,不过她还急的宋观书气性大,离开前不忘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晚上见。” 他轻轻抚上姜菱方才留下的痕迹,姜菱她不是薄情人,她不会的。 宋观书匆匆追出去,“我送你去上班。” 姜菱已经跑远了,压根没听见。 或许听见了,但也只当没听见,公交车比宋观书快。 这一早上格外的忙乱,姜菱到了办公室的时候脸上却带着笑容。 李春娇看见她之后忍不住打趣道,“什么事儿呀,这么高兴。” 姜菱从包里抽出一本书,“那当然是,经过我一晚上的冥思苦想,弄懂了一道难题。” 李春娇听着直摇头,“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求知欲,蛮好的,就应该在年轻的时候多学一些知识。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就知道了,不是不愿意学,实在是脑子笨,学不动。” “怎么会呢,姐你别谦虚了,你那脑子比一般人好使多了。”姜菱指着李春娇手上正在织的毛线,“就说织毛衣吧,我去年买了两卷毛线,现在还是两卷毛线。姐姐们心灵手巧,我就不行,学不会织毛衣。” 办公室的几位大姐一年到头都在织毛衣,不是说他们家里人多,对毛衣毛裤的需求量大。 而是他们几个人都靠着织毛衣赚钱补贴家用,按照难易程度补贴家用。 被姜菱这一通夸奖,几位大姐的心情好极了。 李春娇笑着说,“行了,别贫嘴了,赶紧看书去。” 姜菱嗳了一声,打开书继续看。 有什么不懂的内容,就问问身边的几位大姐。 虽然大家没有念过大学,但也从事了这么多年的财会工作,从实践当中得到了许多的经验。 有一些简单的问题能够指导姜菱。 宋观书给姜菱报名的只是夜校,在后世那叫非全日制。 不如全日制更有含金量,同时考试的难度也比全日制的低。 考试难度低,再加上姜菱上辈子的底子在,虽然觉得自己学得不太行,可等上了考场上,面对试卷时,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差劲。 姜菱考试的时候,宋观书一直在考点外等着她。 等她考完试,就带着她回家。 不敢问姜菱考得好不好,生怕考得不好影响她下一场的发挥。 终于考完了所有科目,宋观书笑着同她说,“晚上去国营饭店吃饭?” 姜菱摇摇头,“国营饭店做的饭菜这么多年都是那个味,不好吃,我听婉月姐说她们局附近有一家西北人开的面馆,味道非常不错,咱们去尝尝。” 姜菱提出的建议,宋观书从来就没有反对过, 尤其是她下一句又说了,“婉月姐说等我忙完这一阵,就带我去吃。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空,我现在就想吃了。” 听见佟婉月这个名字,宋观书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他毫不犹豫地说,“去吃。” 姜菱嘿嘿笑了两声,跟在他的身后。 跟所有人一样,姜菱结束考试之后,就将书本彻底扔在一旁,发誓要将这段时间错过的所有休闲娱乐活动都给补回来。 她的变化太大,前几天上班的时候还认认真真地看书,不过是放了个假,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同事们心中了然,想必是考完试了。 尤其是姜菱还给每位同事都送了一小包的糕点,说,“这段时间多谢大家照顾我。” 突然带着礼物分给同事们,还说感谢的话。 李春娇问,“你要离开咱厂了?是有了更好的去处吗?” 原本大家都以为她在准备参加什么考试,姜菱这样一番话说完,就误以为她这段时间在准备招工考试。 “也好,咱厂眼瞅着就要倒闭,你还年轻,应该去外面找找出路。”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姜菱赶紧解释,“不是啊,我不是要离开厂子,就是想感谢大家这一个月对我的照顾。” 她故意在一个月这三个字上加重音量。 还以为这小丫头要离开日化厂,办公室要少了许多的快乐,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你吓死李姐了。” 老唐呵呵笑着道,“你不知道,你李姐最喜欢你了。” 姜菱对着李春娇笑弯了眼睛,“我也喜欢李姐。” “哎哟,这小嘴儿真甜。”李春娇只恨姜菱的工位不在她的身边,否则就能立刻捏捏她的小脸。 “考得怎么样呀?” 姜菱觉得没啥难度,不过她不敢把话说死,“不知道,一切得等成绩出来才知道。” 大家点点头,没有再问,毕竟只是同事,怕问得多了惹了姜菱生厌。 “姜菱这丫头学习认真,肯定能行。” “那就借您吉言了。” 四月份考试,五月份才会出成绩。 在姜菱备考期间消失了一个多月的陈向阳,在她正式考完之后,又来家里蹭饭了。 姜菱听宋观书说,陈向阳这段时间跟李桂去外地,就问起他出差取得了什么样的成效。 说起这个,陈向阳就来了劲头,“去了几个地方,跟当地的百货商店和供销社谈销售,不是特别顺利,跟在北城没法比。” “桂哥考虑说,在当地的电台报纸投放广告,就像是在北城那样。” 有宋观书在的情况下,陈向阳一般都会喊李桂为桂哥。 宋观书不在的时候,他有时候喊哥,有时候喊桂哥。 姜菱不太认可李桂的想法,“这样的话,成本就会提高,如果每去到一个新城市就要在当地的媒体投放广告,成本将达到一个无法估量的数额。到头来可能没少投广告,达到的效果却不一定好。就像大家说的那样,窝窝囊囊地花了很多钱。” 宋观书对于姜菱的想法表示认可,“先不急,慢慢来,可以投广告,尝试在更加权威的平台上投放广告作为宣传。” 多付出一些成本,或许只需要投放一个广告,比费尽心思在各个地方媒体上投放广告更好的效果。 陈向阳没有这个思考能力,不管谁说啥,他都觉得有道理。 吃完晚饭,陈向阳不像往常那样急着回家。 他坐在凳子上,十分局促的样子,很明显出了什么事,等着姜菱和宋观书发问。 宋观书想要赶快将陈向阳给打发了,于是问他,“出了什么事,有话直说。” 像是屁股上长了钉子,担心会扎坏凳子,他坐一会儿就换个方向,“是有一点事,我不好意思跟你们说。” 大男人扭扭捏捏得很难看,姜菱这个急脾气最看不得这个。 她催促道,“赶快说,要是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就别说了。” 宋观书心中赞成姜菱这句话,他还加了一句,“不想说,就回去。” “韩瑞雪,她好像谈恋爱了。” 韩瑞雪是已婚人士,说她在谈恋爱,那就是说她有情况呗。 姜菱没忍住问道,“跟你谈的?” 要不然姜菱想不出,陈向阳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听了她这话,陈向阳差点从凳子上跳下来,“可不敢这么瞎说。” 姜菱胡说八道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陈向阳看向宋观书,“哥,管管你媳妇啊。” 宋观书说,“怪你没有把话说清楚,叫她误会了。” 全都怪他,这真的好吗? 好吧,怪他,全怪他。 姜菱想听八卦,催着陈向阳赶紧说。 姜菱前段时间忙着考试,上班看书回家也在看书,对于邻居们的动态几乎一无所知。 而宋观书他一向独来独往,如果没有姜菱在中间,他不愿意跟邻居们有更多的来往。 宋观书处了在家给姜菱做做饭,接她上下班,就盯着厂子里。 李桂带着陈向阳去出差,家里就只剩下他,事关能给姜菱买多少条漂亮裙子,他得上点心。 住在独门独院,又不主动向外社交。 小两口这一个多月几乎处于个半封闭的状态,不了解身边邻居的风吹草动。 当然了,即便是跟邻居们有着密切的来往,也未必能知道这一件事。 明明家里没有外人,陈向阳却像是做贼似的,东张西望了一圈。 “千万不要告诉外人,我是这段时间去供销社的时候,售货员大姐跟我说的。” 姜菱挺佩服陈向阳这一点,这人跟大姐大姨的人缘特别好,大姐大姨们是新鲜八卦的持有者,因此陈向阳知道特别多的八卦。 “别卖关子,快说。” “售货员大姐说,我不去出差的这段时间,刘建设刘科长总来供销社找韩姐,好像是怀疑她跟供销社的主任有一腿。” 韩瑞雪不在供销社工作,她是恒久厂的销售员,因为恒久面霜的销量好,供销社特意给恒久厂拨了一个小柜台,专门售卖恒久保湿面霜。 柜台前会有供销社的售货员,这些售货员的服务态度不是太好,年前那段时间销量特别好,只有供销社的售货员压根忙不过来,于是厂里临时找了几个爱美的女同志,在柜台里帮忙销售。 李桂要找售货员的时候,陈向阳一下子想到了韩瑞雪。 他觉得这位姐姐很符合对售货员的要求,上门游说了韩瑞雪好几次。 韩瑞雪最初不想出去工作,毕竟她什么都不做,这不耽误她花钱。 刘老太听见陈向阳和韩瑞雪的对话,哪怕韩瑞雪还没有同意,认为韩瑞雪即将要给她儿子戴绿帽子了,坚定地反对韩瑞雪出去工作。 韩瑞雪出于跟婆婆作对的目的,答应了陈向阳去做售货员。 她工作得不错,每月底薪加提成数量很高,比刘建设这个保卫科科长的工作还要高。 赚钱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看到了外面的大千世界,回到家以后,即便是婆婆闹事,她也不屑于跟对方一般见识。 不过嘛,刘建设人到中年力不从心,小妻子却青春靓丽,她在外工作赚钱,依靠他的地方越来越少。 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去上班,他老娘刘老太又不是个善茬,每天在他耳边嘀咕韩瑞雪在外面有情况。 本就有所怀疑,挑拨离间的话听得多了,刘建设果真怀疑韩瑞雪给他戴了绿帽子。 毕竟年纪不小了,还带着两个孩子,他要是离婚肯定找不到像韩瑞雪这么漂亮又读过书的媳妇。 本着权衡利弊的考量,只要韩瑞雪愿意回心转意,他可以不离婚的。 认为一切问题来源于这个工作,刘建设想叫韩瑞雪辞掉这个工作。 听到刘建设叫她辞职,韩瑞雪差点以为这人脑子有问题,把这个工作辞掉,难道他刘建设能够每个月给她百八十块钱的仅作为零花钱吗。 他每个月的工资没有她高,钢铁厂时不时就发不出工资来。 但是她可不一样,她们厂每月按时发工资,从来不会迟到。 刘建设的工资要养活一家子,她的工资仅养活她和弟弟就够了,余下的钱购买衣服鞋子化妆品,日子简直不要太潇洒。 在家做家庭主妇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日子还有这样过的一天。 那时候,邻居们都在她背后说她运气好,说她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遇到了刘科长这样的好丈夫。 自己出去工作之后才知道,手心朝上跟人要钱的滋味不好受。 刘建设想让她辞职回家继续当家庭主妇,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提出的建议被一口回绝,刘建设越发相信他妈刘老太说的话,怀疑韩瑞雪不是不舍得工作,她是不舍得外面的野男人。 这种无中生有的造谣,可把韩瑞雪给气坏了,气得她出去找招待所住了几晚。 刘建设认为媳妇大晚上的不回家,肯定是去找野男人了。 有老婆孩子的男人晚上不可能陪她,唯一可能性就是这男人目前单身,包括还没结婚、离异以及丧偶三种可能性。 刘建设在韩瑞雪身边搜索符合条件的男性,还真让他找见一个。 供销社的主任,丧偶带着个女儿。 条件啥的都能对上,于是刘建设去供销社闹。 要不怎么说他是刘老太的儿子呢,解决问题的方法跟她妈是一脉相承的阴损。 刘建设不想跟媳妇离婚,他的想法是,闹到单位去,让周围人都知道,虽然他们不能承认奸情,只要能给他们两个搅和黄了,最好能让韩瑞雪被厂里开除,失去工作她不能出去勾三搭四,只能回归家庭。 供销社里的其他人不知道内情,刘建设来闹了一次,就都在传韩瑞雪跟供销社的主任有一腿。 售货员大姐跟陈向阳的关系好,想着得提醒他韩瑞雪跟供销社主任的事情,不能让事情闹大,会对厂里的名声造成不好的影响。 叫陈向阳回去跟厂里商量,看是把韩瑞雪调到别的地方,还是给直接开除了。 陈向阳不明白售货员大姐的意思,把这事当八卦听。 同时又很愧疚,觉得是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如果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介绍韩瑞雪出门工作,可能就不会发生后续的事情了。 姜菱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听了半天,就为了这个? 这前后院发生的事情,哪一件不比丈夫怀疑媳妇出轨更炸裂。 恶毒继子将有孕继母推倒,致使同父异母的弟弟流产…… 半百老人诞下婴孩,满月时被发现在猪圈里……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该出轨的人即便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会耽误他出轨,不要高估自己的重要性了。” “我感觉韩姐不是那种人。”陈向阳没有一味相信传言,他有自己的判断。 姜菱不敢妄下论断,不过她非常不喜欢刘建设,“既然怀疑,不如离婚。” 她这话没说几天,就听说刘建设跟韩瑞雪离婚了。 这速度也太快了。 韩瑞雪迅速搬离了刘家,不过没有住进那位离异的供销社主任家,而是租了孙老头家的西厢房,住进了刘老太和刘磊刘彤祖孙三人曾经住过的地方。 她是想要离那糟心的一家子远一点,短时间内找不到空房子,韩瑞雪最终选择在她前夫的前妻住过的地方。 想想就觉得晦气,韩瑞雪只把这房子作为过渡,不想要长期居住。 也不知道刘建设是怎么想的,离婚以后觉得韩瑞雪是清白的,毕竟她没有立刻搬进供销社主任家里,反而住在了他们家附近,这证明她是舍不得他的。 好大一把年纪,搞什么追妻火葬场。 韩瑞雪可被他恶心得够呛,再怎么装深情都是个半老头子。 她都怀疑前两年的时候,自己的审美有问题,她一年轻的黄花闺女,怎么能看中刘建设这个二婚男人。 邻居们拿着刘建设的笑话当下酒菜,跟着看了几天的笑话,姜菱的考试成绩出来了。 她跟宋观书一起去查分。 跟全是十七八岁高中生参加考试的高考不同,参加自考的年龄段从二十岁到五十岁不等。 这是一群渴望且追求知识的人,姜菱乐在其中,被深深感染着。 不出意外地在考上的名单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周围人群异常吵闹,考上的在尖叫,没有考中的在丧气。 宋观书贴在姜菱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耳上,“排名很靠前。” 姜菱不太在意究竟考了第几名,对她来说只要能考上,无论第几名都行。 从看成绩的人群中挤出来,宋观书去问招生老师有关入学事项。 已经听老师说了一遍,他还要再听。 姜菱不耐烦听第二遍,坐在能够晒到太阳的台阶上等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观书终于出来了 姜菱晒了许久的太阳,眯着眼睛看他,“都听完了?” “嗯。” 懒得自己站起来,她伸出手叫宋观书拉她。 “回家。” 第76章 第 76 章 很快就不疼了 回家? 宋观书想起了离开厂里去接姜菱之前, 陈向阳说过晚上一起吃饭庆祝。 他伸手把姜菱拉起来,不动声色问,“这段时间辛苦了, 出去撮一顿?” 姜菱也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 回家吃饭虽然省钱, 却需要宋观书忙前忙后,于他而言很累, 不如出去吃更省事。 “好啊, 不过今天我请客。” 宋观书不跟姜菱争这个,反正他的钱全是姜菱的, 谁付钱都一样。 宋观书曾经在北城大学读了四年书, 对学校内部倒是熟悉。 对学校的周边就不是很熟悉了现在跟几年前大有不同,他读书的时候学校周边哪有那么多卖东西的小摊子。 时过境迁, 宋观书只能算半个校外人,压根不清楚学校周边有哪些小餐馆,就更不知道哪一家更好吃。 最后没能在学校附近吃成,宋观书带着姜菱回了纺织厂附近吃东西, 是去了他和李桂偶然来的一家饭馆,味道还不错,第一次吃到的时候感觉这味道姜菱会喜欢,想跟她一起来吃,总是没有找到机会。 姜菱果然喜欢, 一共吃了两碗米饭。 酒足饭饱去结账的时候, 宋观书还没忘等着他们一起回去吃饭的陈向阳, 让店家把桌上没有吃完的饭菜给打包好。 两人每次出来吃饭,只要桌上有剩饭就会打包带回家,这次姜菱也没有意外, 以为是跟往常一样。 姜菱和宋观书骑着自行车回家的时候,天擦黑,家门口蹲着个人。 看那个大体格子,一眼就能认出是陈向阳。 “你怎么蹲在这儿啊!” 姜菱催着宋观书赶紧去开门,把他陈向阳带进家里。 陈向阳在门口等了很长时间,“你们怎么才回来?” 单纯看成绩需要花费这么长时间吗,很显然不需要。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姜菱没考上。 姜菱问他,“吃完了没?” 光看他蹲在门口垂头丧气的模样,根本看不出他现在吃没吃饭。 陈向阳正在大脑中琢磨,应该怎样安慰姜菱呢,没听见她问的这句话。 “没考上也没有关系,下一次早做准备,我相信凭借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够考上。” 姜菱不是很能理解,陈向阳为什么会觉得她没有考上。 “谁说我没有考上的,我可是姜菱,我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道理。” “姜菱你考上了,我就知道你能行!”好像刚才那个安慰姜菱的人不是他。 姜菱骄傲地点点头,“那当然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含金量不高,叫他一惊一乍,就觉得这是个很牛的学历。 姜菱又问了他一遍,“吃饭了吗?” 陈向阳委屈巴巴地摇摇头,“等着你们一起吃呢。” 今天晚上是等不到了,姜菱拿出打包回来的饭菜,“我跟宋观书刚才吃过了,怕你现在没吃饭,特意给带了一些饭菜。快吃吧,还热乎着呢。” “什么你们吃饭了!” “对呀。” 陈向阳很委屈,“我下午的时候还跟哥说了,说等你查完成绩,咱们一起吃饭。” 出去吃饭还是宋观书提出的建议,姜菱一想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这人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姜菱帮宋观书解释,“你也知道你哥记性不好,下午的时候太过慌乱,忘记了这件事。” 陈向阳不会怀疑姜菱和宋观书,虽然没能一块吃饭,看见带回来的菜色丰富,有菜还有肉,瞬间忘记了刚才的事情。 他吃了一筷子,尝出了熟悉的味道,“这个是不是翡翠街最里面的那家店?” 陈向阳没有心眼,姜菱说忘了,他就信了她的话,反而问她,“这家店的味道很好吃吧,我跟哥经常去吃。” 宋观书很有求生欲,“没有,我偶尔跟他们一起吃,不经常不出去吃。” 姜菱没忍住笑了,“你是去饭馆吃饭,又不是去什么不正经的场所,你怕啥呀,不用故意解释。” 陈向阳的视线在姜菱和宋观书之间来回转,他一边吃饭,一边跟姜菱保证,“菱,我替你看着哥,保证不让他在外面乱来。” 这说得好像是姜菱会在拈酸吃醋,是在乎他,宋观书心里受用极了,却跟姜菱告状,“姜菱,他在挑拨我们夫妻关系,我不会做那种事情的。” 最后一口饭噎在嗓子眼里下不来,不知道是被宋观书这句话给刺激的,还是饭菜太干,没有热汤溜缝导致。 陈向阳狠狠捶了好几下胸口,才将那口饭咽下去。 “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姜菱给他递了一杯温水,就用陈向阳那个专属的杯子,“赶紧喝点水顺一顺,我知道你没有那意思,他误会你了。” 宋观书死死盯着黑色记号留下印记的玻璃杯,姜菱都没有这么哄过他。 他没有从姜菱口中得到过正向的反馈,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会让没有安全感的人信心全无。 陈向阳又不会跟宋观书生气,他嘿嘿笑了两下就好了。 陈向阳吃完饭以后就回了家,家里只剩下姜菱和宋观书两人的时候,她才发现她家里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不开心了。 宋观书直勾勾地看着姜菱,“你更喜欢他,更喜欢佟婉月。” 似乎很难弄清楚宋观书的脑回路,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姜菱笑着说,“我以为你也挺喜欢他的。” 如果陈向阳对于他来说跟陌生人一样,宋观书就不会在寒冷的冬天把人从河里捞出来。 这不一样。 笃定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你不喜欢我。” 怎么问的是喜欢陈向阳和佟婉月,现在就又跳到了不喜欢他的这个问题。 他的脑回路难以被理解,不过姜菱还是想要试着弄清楚。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刚说完,她脑子里隐隐约约有了个想法。 结合宋观书刚才的问题,难道他是吃醋了? 心头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姜菱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吃她的醋,还是吃陈向阳的醋? 可是她刚才又干什么了呢,问陈向阳吃不吃饭,在他差点噎死的时候给倒了一杯温水,还安慰了他一句。 就这? 姜菱是真的想不通,怎么会因为吃醋,得出结论说他更喜欢佟婉月和陈向阳。 她很不耐烦处理这些问题,不过宋观书现在的模样,意外的可口。 姜菱无奈笑了笑,“你觉得我更喜欢陈向阳,不喜欢你?” 宋观书不答,但是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对他很有耐心,对我没有。” 这简直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对待陈向阳比对你更有耐心了,你不能昧着良心说话,我哄你的时候难道不是更有耐心吗,你这人难哄得很,要哄好久才能哄好。陈向阳那个傻子,说两句好听话,他就被哄好了。” 姜菱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对陈向阳没有什么耐心,两句说不清楚,就要开始嘲讽,或者吼他。 她对宋观书那可比陈向阳好多了。 “那你要是觉得我对他更有耐心,那我以后像对他一样对你,用对你的态度对他,这就行了吧。” 对待他的态度对待陈向阳?宋观书想到了一些他和姜菱之间的亲密事,脱口而出,“不可以!” 姜菱耸肩,“证明你也知道我对你更好啊。” 宋观书不甘心,“那不一样,你对我或许跟对他不同,但这不代表你更喜欢我。” 这人还没完了,看在脸的份上,她忍。 “为什么这么想呢?” “你对他更像是亲人,对我不是的。”宋观书不是傻子,能感觉到姜菱跟他之间一直存在着一层隔膜,哪怕已经做过了十分亲密的事情,她还是时刻想要与他划清界限。 陈向阳这个傻子,只靠着一面之缘就能够获得姜菱的青眼。 无论他怎样努力,都很难打破那层隔膜,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他的身体。 面对着宋观书的控诉,姜菱也在反省自己,难道她把陈向阳当成亲人,没有把宋观书当成亲人。 她觉得没有啊。 不过她对待陈向阳这个傻子的态度更凶,是真的。 难道就因为这个,就让宋观书感觉到了不舒服。 可是宋观书跟陈向阳又不一样,对待傻子和正常人肯定不能用一种方法进行沟通啊。 姜菱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宋观书不确定她的想法,怕那句话惹了她生气。 他委屈巴巴地说,“你总是欺负我。” 想要岔开话题。 面对宋观书的指责,姜菱只能遗憾地表示,“我以后肯定不欺负你了。” 虽然看他生气,有时候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不欺负他了? 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想姜菱能对他好一点。 宋观书握住姜菱的手,“不,不行。” 姜菱耸肩,“你很矛盾,我都说了不欺负你,你还不愿意了。” 宋观书把脸放在姜菱的手上,仰头看她,将自己摆在了示弱的位置上,“你不喜欢我。” 姜菱把玩着她的精致面庞,这么好看的脸,是怎么长出来的呢。 姜菱感慨道,“长得这么好看的小脸,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宋观书眼神闪了闪,“你也喜欢吗?” 姜菱不假思索地回答,“喜欢啊。” 心中好像有烟花炸开,语气却愈加的可怜,“我以为你不喜欢我。” 姜菱不是傻子,能感觉到他今天的问题在试探什么,她心里觉得好笑,捏了捏他的脸,“傻不傻啊。” “如果我更喜欢陈向阳和婉月姐,那我为什么没有这样对待过他们。” 她怎样对待他们? 枉宋观书聪明一世,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姜菱具体说的是哪一种对待,他呆呆地问了出来。 姜菱笑了笑,“抱他们,亲他们,还有……” 视线在他小腹上扫过,宋观书顿时心领神会。 迅速察觉出姜菱这话的意思。 姜菱刚才是说,他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知道姜菱油嘴滑舌,宋观书没有第一时间相信她,他认真思考,如果是跟陈向阳受了委屈要牵手拥抱,姜菱会一巴掌把他扇在地上。 所以说,他的确是不一样的。 姜菱没有在哄他。 心底涌起丝丝缕缕的甜蜜滋味,不光如此,姜菱在许久之前,对待他就与别人不同。 “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他像是在撒娇,实际上却是试探。 这副表情出现在别人脸上,姜菱只会觉得丑陋恶心,可宋观书他不一样。 他长得好,每天光是看见他温和有礼地笑,姜菱就很想看他流泪的样子。 他脸上出现脆弱的表情,她只会更加兴奋。 某人尚且不知喜好被精准把握,宋观书这副模样,她实在是喜欢。 宋观书微微仰着头,能看到樱粉唇瓣越靠越近,落在他的眼角。 吻从眼尾慢慢地到了唇上,借着她的靠近,宋观书握住了她的手,让她帮忙一点点脱去外衣、裤子。 许是春天到了,许是今晚的气氛很好,许是宋观书喘得很好听。 也许是三者兼有之。 姜菱她没有拒绝,像是一层层的剥开笋衣,她的手轻轻拂过肌肉紧实的背部,每一次的触碰,都让他抑制不住地颤抖。 拉着她的手去脱衣服的时候,她没有拒绝,他想她是愿意了。 顺着锁骨一路向下,许是过于激动,他的吻时重时轻,他咬重了的时候,姜菱不会忍着,一巴掌拍过去,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个血红的巴掌印,看起来像是被家暴了。 得亏宋观书在外没有光膀子的爱好,要是叫外人看见,这还真是说不清了。 她很快就想不了那么多了,某人的尺寸犯规,她疼得想要踹他。 撒娇似的呢喃在她耳边响起,“很快的,很快就不疼了。” 事实证明,有些话,不能随便说,确实是很快,不过不是不疼了。 是很快。 宋观书脸上难得出现呆愣神色,随即就是难以掩饰的羞愤欲死。 在心上人面前,结果 不光是男性自尊,还有事关有没有下次的问题。 他急于解释,“姜菱,这次是意外,你知道的,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姜菱自然知道第一次的话,比较快正常。 本来想要落井下石两句,但是宋观书的样子太可怜,她便安慰道,“第一次嘛,很正常。” 不安慰还好,安慰完之后,他脸上的表情更绷不住了。 装可怜的时候,宋观书会希望能寻求到姜菱的怜惜。 这个时候,他一句安慰的话都听不得。 他希望姜菱可怜他,又不想让姜菱觉得他是真的没用。 他执拗地说,“再试一次。” 姜菱都无所谓,“行吧行吧,快一点。” 宋观书现在听不得跟快有关的词,他愤愤地在姜菱胸前咬了一口,没有用力,犬齿摩擦着皮肤,像是在磨牙。 宋观书擅长归纳总结,他将第一次的失败归结为太舒服导致轻松大意。 所以这一次,他非常小心,尽管舒服得头皮发麻,也绝对不能放松。 这人脸上的表情与平常无异,唇齿间溢出的闷哼暴露了他并非表现得那般轻松。 第二次,确实比第一次的时间长了很多。 宋观书却不甘心,他缠着姜菱,“这次是意外,再试一次,我……” 姜菱一贯以自己的状态为主,她没有感觉到书上说很舒服的感觉,反倒是弄得身上黏腻腻的。 “我要洗澡,睡觉。” 在与姜菱的目光相对中,宋观书很快败下阵来,他把暖壶里的热水倒进盆里,“要我帮忙吗?” 他问的时候没想到姜菱会同意。 “行啊。”他搞出来的东西,理应他来收拾。 姜菱伸出手,理所应当享受着他的照顾。 这人身下某物存在感极强,分明已经两次了,还是很有活力。 姜菱皱着眉说,“你找一条毛巾遮一下嘛。” 宋观书哦了一声,听话地去找毛巾了。 毛巾虽然不算小,围在他的胯间,那真是还不如不遮。 被顶出个不同寻常的弧度,就很……糜乱。 姜菱擦洗干净去穿睡衣,就看见洁癖很严重的宋观书正在用她用过的水擦洗。 她想说什么,还是算了。 口水都吃了,也不差这个了。 宋观书把水倒掉回来,非常自觉地爬进了姜菱的被窝里。 姜菱懒得再赶他了,把宋观书当成个大娃娃,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他,有利于快速入眠。 至于说,他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都有反应,难受的又不是她,是他非要跟她一起睡。 睡前做了一会双人运动,姜菱晚上睡得很沉。 她起床的时候,房间内已经飘满了米粥的香味。 她早上睡得太沉,不知道宋观书什么时候起来煮的粥。 宋观书时刻注意着卧室的动静,听见轻微的响声就凑在门边看一眼。 发现姜菱醒了,他才推门进来,“你先去洗个脸刷个牙,就能吃饭了。” 浑身像是散架了,姜菱艰难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看见姜菱脸色怪异,他赶忙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不舒服。” 宋观书生了个跟外表不合的尺寸,他第一次又没有什么经验,虽然才两次,姜菱却感觉很难受。 宋观书愣了愣,然后小心问道,“我帮你看一眼,有没有磨破?” 姜菱差点气笑了,“你以为自己是带螺纹的吗,怎么可能磨破,想得倒是美,还不是你技术太差,不觉得舒服,只觉得疼。” 拿着饭勺的某人原以为经过昨晚,两人能够更近一步,结果姜菱却说他…… 他像是快要碎掉了,“抱歉,我会改进的。” 是不是第一次的时候表现得太差,让她失望了。 他不安地想,还会有下次吗? 姜菱爬起来穿衣服,错过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惶恐神色,等她穿完衣服转回头时,宋观书脸上又挂上了如常的笑容。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姜菱出门前特意对着镜子检查了一遍脖子耳后,都没有被留下痕迹,她才放心地去上班。 宋观书他懂事地说,“你上次说不可以。” 他这个态度,姜菱很满意。 “我送你去上班。” 姜菱那句不用还没说出,他就微笑看着姜菱。 莫名感觉他有点可怜,也不知道最近为什么会控制不住圣母心泛滥,姜菱咬牙切齿说道,“行。” 出了门,才发现宋观书是早有预谋,自行车的后座上被他绑上了个坐垫。 仿佛是怕别人不知道他干了什么。 姜菱瞪他,他却神色如常,“上车,快迟到了。” 不过,后座绑了个垫子,坐起来的确舒服。 大概是说了他技术不好,深受打击,怕被抛弃,姜菱感觉宋观书最近,急于表现自己。 还想缠着姜菱证明自己。 第77章 第 77 章 看书获取理论经验 上次是因为荷尔蒙的冲动, 没了那种环境,姜菱没有非常强烈的欲望,想到事后还得洗澡, 尽管有人伺候她, 还是觉得很麻烦。 姜菱拒绝得也很干脆。 宋观书确实是想要证明自己, 嘴上偶尔跟姜菱说这个,心里不是特别急。 一定得抓住来之不易的机会, 万一没有把握好, 以后姜菱不给他机会怎么办。 姜菱不知道宋观书这个想法,这几天发生了件大事, 她忙着看热闹呢。 离了婚的刘建设忘不掉韩瑞雪, 同时他觉得韩瑞雪没有搬离钢铁厂家属院是不舍得他。 说离婚不过是女人要面子,想叫他说两句软和话。 虽然男人的面子比天大, 可是媳妇跑了,不哄不行,再找个媳妇要花费的成本比追回韩瑞雪的高。 刘建设把过错都推到刘老太身上,是刘老太总在他耳边说韩瑞雪的坏话, 也是刘老太撺掇他去韩瑞雪工作的单位去闹,一切都是他妈的错,跟他本人无关,他只是个被恶毒婆婆蒙蔽的可怜儿子罢了。 离婚之前,韩瑞雪还有可能相信他这套说辞, 她在外工作之后学精了, 才不会被刘建设这些话给蒙骗了。 前婆婆刘老太不是好人, 刘建设是她儿子,那也不是个好玩意,娘俩没一个好东西。 韩瑞雪好容易离开刘家, 她绝对绝对不可能回去的。 刘建设也是个神人,为了表决心,甚至将刘老太给送回了村里,连带着刘磊刘彤一起。 别管刘老太原本什么样的名声,刘建设为了追求前妻把母亲儿女送回农村,他现在的名声比刘老太的还坏。 在厂领导心中,刘建设原本只是男女关系混乱,管理不好家庭,现在好嘛,还多了个不孝顺母亲,对亲生儿女无能的印象。 刘老太或许不是个好人,但她是真心疼刘建设这个儿子恶毒,被儿子送回村里是件丢人的事,为了刘建设的名声,她一句也没敢嚎,收拾了行李就带着孙子孙女坐上了回乡的客车。 姜菱坐在家里看见了这一幕,莫名觉得有些荒凉,虽然都是这老太太自己作的。 她忍不住感慨,“生儿子不如生叉烧。” 宋观书在炒菜,闻言放下锅铲,“你喜欢女儿?” 这跟她喜不喜欢女儿又有什么关系。 姜菱趴在后门的窗户上看,错过了宋观书接下来的那句呢喃。 “我也是。” 韩瑞雪跟刘建设离婚,刘老太婆孙三人只能算次要原因,根本原因在刘建设身上。 前夫把令人讨厌的前婆婆前继子送走,即便是刘建设到处宣传,这都是为了她,韩瑞雪却没啥感动的想法,就更不可能复合了。 逢人就说,刘建设这老登把刘老太和刘彤刘磊送回村里,是因为不愿意养活亲生儿女和亲娘,连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都能轻易地抛开,这人太过无情无义。 他本就因为这一举动,顶着巨大的压力,被同事邻居诟病,韩瑞雪不愿意跟他复婚就算了,还在外到处说他的坏话,刘建设甚至想出了一招险棋。 这个季节,外面的猫都在叫春,更何况人呢。 晚上孤枕难眠,刘建设分外想念娇妻在旁的日子。 老话常说,夫妻过日子床头打架床尾和,要是跟韩瑞雪睡上一觉,叫她回忆起他的厉害,说不定她就愿意跟他复婚了,而且也能解决他的某种需求。 说干就干,刘建设不是第一次爬孙老头家的墙了,从前经常晚上爬进去给李君和刘老太送钱。 有着丰富的爬墙经验,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进了院子。 韩瑞雪睡觉前把门和窗户都锁好了,她没有想过有人会进来。 睡梦中突然被摸,她吓得以为有鬼,尖锐的叫声划破夜空。 刘建设赶紧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我,是我。” 这声音虽然不陌生,但是大晚上出现在她家里,这狗男人打着什么主意不言而喻。 韩瑞雪挣扎得更加用力了。 陈向阳晚上睡得死,听见女人的尖叫声,他赶紧从炕上爬起来,来到了院子里。 韩瑞雪被刘建设捂住嘴巴,再难喊人,挣扎中发出了一些响动,吸引了陈向阳。 好容易得到许可,宋观书拉着姜菱的手帮他脱衣服,衣服都脱到一半了,房后传来了吵嚷声。 他心中迅速出现了个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姜菱整理了下衣服就要出门看热闹。 宋观书勾住了姜菱的小拇指,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她。 姜菱,“别闹,我好像听见陈向阳的声音。”得看着他,不能让他又出来惹事。 他拉住了姜菱的手,放在了已经兴奋的部位上。 隔着布料,跟它打了个招呼,刺激得宋观书身体一抖。 “姜菱” 紧接着,姜菱毫不犹豫地抽出了手。 “你再苦心钻研几天啊,过几天再找我。” 瞬间如遭雷劈,他瞳孔微微放大,姜菱她竟然知道。 临走前,姜菱还不忘安慰他,“没事啦,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 这说的是宋观书背地里看小某书,意图通过书本上的知识指引实践一雪前耻。 偷着看书,这事说起来不光彩,宋观书没想叫姜菱知道,但是姜菱还是知道了, 她无意间翻到了宋观书看没看完藏在柜子里的书,简单翻了几页,在这个时代算是大胆黄暴,放在后世只能算是肉星子。 姜菱没打算拿着书去质问他,又将书放回了原处,她有时候都搞不清楚宋观书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离谱中带着两分意料之中的感觉。 宋观书这下是真的没有脸再挽留姜菱了。 姜菱非常匆忙地出了家门,再不赶紧去,她怕人家都打完了。 监视陈向阳只是她的借口,想看热闹才是根本目的。 别看已经是晚上了,跑出来看热闹的邻居可真不少。 大家都是从睡梦中被吵醒的,身上都穿得格外清凉,顶着鸡窝头就出来了。 虽然都是在梦中被吵醒,却没有人有怨言,大家都长了一颗爱看热闹的心。 声音是从孙老头家院子里发出的,在街上就能听见刘科长破防地骂道,“这是我们两口子之间的事情,陈向阳你耗子多管闲事啊。” “哎我草,你还真打啊。” “你怎么能帮着他打我,咱俩才是两口子,你是傻了吗,陈向阳是外人啊。” 论年纪,陈向阳小刘建设十多岁,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 刘建设虽然是保卫科的科长,站在普通人面前很能唬人,但站在他面前的是身高一米九多,虎背熊腰的陈向阳。 俩人站在一块,陈向阳才更像是保卫科的。 他打不过陈向阳,怕被那砂锅一样大的拳头打死,刘建设高声呼喊,“有没有人,来人啊,陈向阳要杀人了。” 正房住着的孙老头一家子全是老弱病残,不会给刘建设出头。 他们一家子跟陈向阳相处得不错。 翠儿怕陈向阳做错事,打开大门放邻居进来。 她在门外看热闹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姜菱,像是看见了唯一能管熊孩子的家长,她赶紧说,“姜菱,你快进来管管向阳,我听着声音不对劲。” 刘建设嚎得很惨,不知情的人听见以为是出了人命。 姜菱走近,发现陈向阳没有打人,他充其量起到一个控制犯人的作用,压住刘建设。 真正动手的人是韩瑞雪,她手里拿着扫帚,像是打老鼠一样往他脸上拍。 刘建设家里如今只剩下他一人,唯一能无条件护着他的人已经被他送回老家。 邻居们不可能冒着被韩瑞雪打的风险救他,就是保卫科的下属都不可能帮他。 他大晚上出现在女同志家里,谁知道打着什么主意。 见到有人来了,即便是被当老鼠打,他说话都有底气了。 “我说韩瑞雪怎么非要跟我离婚呢,离婚以后也不舍得搬出家属院,原来是跟你小子搞在了一起。”刘建设骂骂咧咧地对着陈向阳喊,“你们这对奸夫□□,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在一起,如果不是我这次发现,要一直被你们蒙蔽。” “你们俩简直就是那西门庆与潘金莲,被我撞破奸情,去想要杀我灭口,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陈向阳单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一张脸涨红,“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半夜溜进韩姐的屋子,我以为进了坏人,才过去帮忙,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要是放在以前,大家肯定无条相信刘建设的话,陈向阳和韩瑞雪被泼上一盆脏水也无从解释。 但刘建设最近因为把亲妈和亲儿女送回乡下,名声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姜菱肯定要站陈向阳啊,她笑着说,“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刘科长不愧是刘大妈的亲儿子,说起话来真是一模一样。” 经过姜菱的提醒,邻居们想起了刘老太还有刘磊的一系列壮举,刘老太是个坏老太太,刘磊是个心思恶毒的男孩子。 已知亲妈和亲儿子都不是什么好货,难道他还能是好人? 刘建设恼了,指着姜菱骂,“你一个已婚妇女,为什么护着他这个没结婚的小伙子,你俩是不是也有一腿。” 他一眼看见出现在门边的宋观书,大喊,“小宋,你一定得查清楚,不能像哥哥一样,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当了绿帽王八。” 宋观书不放心姜菱,怕她被人给欺负了,穿上脱了一半的衣服,把门锁上,循着声音跟了过来。 他竟然会跟来,姜菱很意外。 她冲他眨了眨眼睛,仿佛在问他,解决完了吗? “你来得还挺快呀。” 宋观书: 第78章 第 78 章 摸向姜菱的腿 宋观书气地捏了下姜菱的手, 却不舍得用力,像是在揉。 落在邻居眼中,跟调情似的。 刘建设刚才信誓旦旦的偷情说, 因着俩人亲近的举动不攻自破。 姜菱耸肩, “看吧, 我就说他跟刘大妈真的很像,难道大家没有被刘大妈用恶毒的揣测伤害过吗?” 怎么会没有呢。 在李君进局子之前, 刘老太最大的爱好就是去别人家说闲话。 一来可以占便宜, 在人家家里吃点零食点心。 二来嘛,谁家过得好, 就会被她造谣。 刘老太不是说这家的儿媳妇出去偷汉子, 就说那家的儿子跟寡妇有一腿,就连没结婚的大姑娘也难逃她的编排。 其实根本没那回事。 经过姜菱的提醒, 大家都想起来曾经被刘老太支配的痛苦。 甚至对于刘建设说都跟陈向阳有奸情,那是百分百不相信。 韩瑞雪也想起了婆婆说她不安分守不住,明明她跟供销社主任之间没说过两句话,这个不要脸的狗男人却去单位上闹, 害得她差点丢掉工作。 她不怕名声差,最怕失去工作。 只要工作在,她就有独立的底气。 越想越气,韩瑞雪又拿着扫帚使劲拍了他两下。 “我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刘建设可听不得这话,谁不知道他是这个钢铁厂最好的男人, 甚至为了老婆抛妈弃子。 “我娶了你才是倒霉, 你一个女人从来不做家务, 懒得要死,我一个男人不光赚钱养家糊口,回了家还得做饭伺候你。你问问, 在场那个老娘们,舍得让自家爷们干这么多活。” 姜菱骄傲地举起手,“我们家宋观书,做饭洗衣服什么都干,重点是他没有个会挑拨离间的妈。” 宋观书悄悄勾起唇角,享受老婆的夸奖。 邻居们:这很值得骄傲吗 刘建设:就你长嘴了 姜菱这话说完,大家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说了。 尤其是刘建设,吵架到一半,兜头被人浇了一盆冷水。 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骂了。 另一个宋观书吹上线,“我哥比你好一万倍。” 差点从刘建设的批斗大会,变成宋观书的表彰现场。 韩瑞雪越听越气,“当初还没结婚的时候,你跟我说的,结婚以后不用我干半点活,要不然我凭啥嫁给你一个二婚的。” 姜菱:“图他岁数大。” “你那时候说了,俩孩子跟着前妻,你把他们带回家的时候,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我已经把他们送到了农村老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韩瑞雪其实不会吵架,她不会胡搅蛮缠,也抓不住逻辑漏洞。 姜菱在一旁看着的都着急。 论吵架还是得看中年妇女,跟韩瑞雪打过架的苗大嫂忍不住仗义执言,“你把孩子老婆送回农村老家,这是你做的选择,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小韩让你把人送农村。” “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你想跟人家复婚,把拖油瓶送回了老家,好赖话全让你给说了,她还敢有什么不满意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这么招笑呢。” 陈向阳是个实心眼,哪怕已经有很多邻居在身边,他还是保持将刘建设给摁在地上的状态,坚决不肯将人给放开。 被苗大嫂数落的时候,他的脸还贴在地上,别提多狼狈了。 没有人为他发声。 刘建设第一次开始思念起亲妈刘老太。 “你们还有完没完啊!” 他不说,韩瑞雪都要忘记了刚才那一岔。 她跟周围邻居大声揭发刘建设的罪证,“刘建设他这个不要脸的,半夜趁我睡着偷偷溜进我家,他想对我做那种事情,多亏我反应快。” 他一个大男人,晚上摸进人家女同志家里,即便韩瑞雪不说,周围人也能猜到刘建设没憋好屁。 迎着周围人鄙视的目光,刘建设理直气壮说道,“她是我媳妇,我跟自己媳妇谁家有什么错。” 不知道他是破罐子破摔了,还是终于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观念不同,还真有人觉得刘建设的做法没错。 “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不是你老婆了!” “只要我不愿意,你就永远都是我老婆!” 姜菱挠头,“离了婚还能想要跟前妻睡觉,要是这么说的话,是不是被原单位开除以后还能去厂里领工资?” 她紧紧握住宋观书的手,十分激动,“太好了,这个月我们北城日化厂发工资,你也能去领工资了,并且应该把你离职的这几个月工资补发给你,发财了发财了。” 刘建设: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姜菱惊喜地看向周围的邻居,“同志们,我觉得刘科长说得非常有道理,大家以后不用怕厂里会开除工人了。保卫科的刘科长说了,厂里和领导们的意志不重要,只要咱们工人不愿意,就永远是厂里的工人,就永远能去厂里领工资。” 叫姜菱这么一说,这件事立刻上纲上线了。 他在厂里也算是个小领导,要让其他领导知道他说过这种话,那不得把他的皮给扒了。 刘建设激动地大喊,“我没有说过,你别胡说。” “各位邻居们都能给我做证的!” 姜菱捂嘴狡黠地笑,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狐狸,“夫妻俩离了婚,男人还能罔顾前妻的意愿强迫她上床,这跟离职以后还去原单位领工资有什么区别呢?” 韩瑞雪感激地看了姜菱一眼,她嘴笨,经常因为不会骂人吃了很多亏。 姜菱虽然没有苗大嫂言语难听,但是她的话攻击性更强,更有逻辑,也更加刻薄。 陈向阳骄傲地仰起头,那是他朋友。 刘建设激动得语无伦次,“那当然不一样了!” 至于哪里不一样,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刘老太回村里以后,刘科长失去了强大的后援团,战斗力直线下降。 姜菱提建议道,“韩姐,咱们跟刘科长一起去问问厂领导,已经离了婚的男人半夜跑到前妻家要上床这是什么行为吧,我也很想知道,离职的工人能否去厂里继续领工资。” 刘建设他行凶未遂,即便是送到派出所,他咬死了没有别的想法,估计也就关上几天,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出来以后继续美滋滋当领导。 姜菱又不是钢铁厂的工人,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同理,韩瑞雪也不是,她自然也没在怕的。 刘建设是厂里的人啊,他十分激烈地反对。 至于其他邻居虽然是厂里人,他们是看热闹的,又不是当事人,这事儿跟他们也没关系。 厂领导就算想要穿小鞋,也穿不到他们头上啊。 除了刘建设之外,大家都兴奋地想要去找厂领导“指点指点”。 宋观书无奈地叹口气,今晚可能要在外奔波很久了。 姜菱兴致正浓,谁敢打扰?反正他不敢。 今晚这群人中,有人想叫刘建设长记性,还有人想看热闹。 除了刘建设本人,大家都非常兴奋地要一起去找领导。 刘建设当然不肯去,但他的意见最不重要。 同住在家属区,厂领导虽然不跟普通工人住在一块,但距离并不远,步行不足十分钟。 走夜路不安全,容易遇见劫道的或者是鬼。 二十多个人一起走夜路,更危险的是对方。 最先去找的是厂里的蓝书记,跟蓝书记家隔了两间的是白厂长。 领导都在,那就更好了,韩瑞雪挨个去敲门。 刘建设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从前不知道,韩瑞雪胆子这么大。 俩厂领导家前后脚在半夜被敲响大门,差点吓死了,以为厂里发生了什么突发情况,是厂房着火?还是发生了其他的大事? 匆匆打开门,发现门外面站着个漂亮女人。 韩瑞雪出来得匆忙,在睡衣外面披着件外套就出门了。 大半夜来找男领导,这真的容易让人误会。 领导家的媳妇以为是外面的来家里示威了,气得就要抽丈夫。 这女人虽然漂亮,跟自己没关系,当然不能承认。 韩瑞雪无心让人家两口子生出矛盾,她把大门打开,露出了二十多张陌生的脸庞,别说领导太太,就是领导都吓了一跳。 “是厂里出了什么事吗?” 韩瑞雪和气地笑了笑,“不算是厂里的事情,是一些个人问题,但跟厂里也有关系,不知道能找谁解惑,思来想去觉得您更合适。” 普通的一线工人,厂长书记记不住脸,刘建设可是保卫科科长,偶尔会一起开会,还是认识他的。 “刘建设,你怎么在这?” 刘建设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未遂被抓起来了,他笑得十分尴尬,“都是自家娘儿们不懂事,打扰书记和厂长休息了。” “这位女同志是你爱人?” 刘建设家里的那点破事早就传遍整个钢铁厂了,韩瑞雪从前就在家里待着,后来去上班,除了邻居,就没有人知道她长啥样。 刘建设一副管家不严,让领导见笑了的惭愧表情,可把韩瑞雪给恶心得够呛。 韩瑞雪恨不得能立刻跟刘建设划清界限,在要开口的时候,突然被姜菱打断。 姜菱含笑问,“两位领导您好,我这边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姜菱长得好看,即便突然开口,也不会惹人生厌。 “我想问,工人离职后,还能否向要求厂里给发工资。” “当然不能了,你这个女同志的思想有很大的问题啊,工资是工人工作的劳动报酬,没有参与到工作中来,厂里自然不能给你发工资。” 长得再好看也不能无理取闹,两位领导看姜菱,已经觉得她非常的不懂事了。 姜菱哦了一声,示意韩瑞雪可以继续问了,韩瑞雪不傻,她学着姜菱的语气问道,“两位领导,请问,夫妻离婚之后,男方可以强迫前妻履行所谓的夫妻义务吗?” 还不待两位厂长和书记回答,他们的爱人先发声了,“当然不能,离了婚就是陌生人,跟前妻之间哪里还存在着夫妻义务呢。” 韩瑞雪转头看向厂长和书记,“您二位怎么看呢?” 不确定这回答是否有坑,他们不想回答。 但是绝对不能回答可以。 如果说了可以,他们就怕刚才那位不知是谁的女同志第二天带人来厂里领工资。 钢铁厂没有辞退工人,但是有已经退休了的工人。 如果退休的工人不仅要领退休金,还要领工资,那厂里将会非常非常的麻烦。 领退休金因为他们已经退休了,领工资是因为他们曾经是厂里的工人。 不愧是厂领导,脑子就是快,结合两个问题,厂长问,“你跟小刘离婚了?” 韩瑞雪点头。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书记和厂长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刘建设,太没有出息了,他们听说了许多有关刘建设的男女关系混乱的传闻,没听说过的恐怕还有更多。 “同志啊,小刘他也是一时糊涂嘛,能不能看在你们是夫妻的份上,这次放他一马。” 虽然刘建设干了丢人的事情,传出去整个钢铁厂都得跟着颜面扫地。 在大是大非面前,除了小部分极为正直的领导外,其他领导都会做出一样的决定。 姜菱兴奋表示,“太好了,被辞退的工人、退休的工人明天都能来厂里领工资了。” 这也是原则性问题,当然是不能了。 “不许通知!” 姜菱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为什么?离了婚的前夫都能强迫前妻上床,凭什么离职的工人不配去原单位领工资?” “这是两码事!” 书记严厉地问道,“你这个小同事是哪个部门的,真是胡搅蛮缠。” 问了他的部门,似乎下一步就要通知部门领导给她穿小鞋了。 姜菱没有任何畏惧,坦坦荡荡道,“我是财务科的。”日化厂财务科的。 能在钢铁厂给她穿小鞋,算他牛。 一听到姜菱的部门,书记开始批评她,“你既然是财务科的员工,更应该清楚那句话的含义,有些玩笑不能随便开。” 被“领导”给批评教育,姜菱害怕极了,“我胆子小,您别吓我。” 姜菱说她胆子小,这真是世界上最有趣的笑话了。 陈向阳怕忍不住笑,悄悄低下了头,可是他个子高,存在感极强,低下头的时候肩膀一耸一耸的,书记一眼就看到了。 当领导时间长了,他极为敏锐,从姜菱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嘲讽感觉。 本就十分恼怒,结果他说话的时候,有人在下面偷笑,感觉到自己作为书记的尊严被挑衅。 他极为严肃地说道,“那个小同志,你在笑什么!” 什么是朋友? 朋友是陈向阳在被书记抓住偷笑的时候,姜菱看到他的窘迫样子,也忍不住憋笑。 虽然媳妇不镇定,宋观书不会像姜菱和陈向阳一样笑的形象全无。 他无奈地提醒道,“别笑了,书记要生气了。” 宋观书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几乎所有人都能听见。 书记确实是生气了,如果因为这种小事生气,这显得他是个小肚鸡肠的领导。 做领导,最重要的是要有肚量。 “我没生气。” 姜菱和陈向阳因为对视,又憋不住笑了,好像在嘲笑他说自己没有生气。 书记更生气了,却不能表现出来。 刘建设能感觉到,书记和厂长都想要包庇他,瞬间他不惶恐了,反而得意地看了一眼韩瑞雪和姜菱。 女人啊,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厂长是个笑眯眯的老好人,他问,“这位女同志,刚才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们深表遗憾,你想怎么办,厂里一定尽量满足。” 这说得好像她来找厂领导,是为了拿好处,韩瑞雪被气得浑身发抖。 她不擅长吵架,尤其是在愤怒的状态,她求助地看向姜菱。 吵架的时候被需要,姜菱获得了极大的成就感。 “不是她想怎么办,是厂里认为这件事应该怎么解决呢?”姜菱还在憋不住地笑,“她跟保卫科科长刘建设同志已经离婚,有了离婚证,现在就是陌生人,厂领导认为半夜□□未遂,这应该怎么处理呢。” 厂领导被姜菱笑得心里发毛,妈的,半夜三更这女同志别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姜菱也不想笑,她是因为看见朋友笑,发自肺腑地跟着一起笑。 才听姜菱说自己比陈向阳重要,所以即便这两人一起神经兮兮地笑,宋观书却没有恼。 厂长一旁打哈哈,“毕竟他们从前是两口子,不是陌生人,说□□就太牵强了。” “领导,您离过婚吗,还是有这个打算?” “我没离过婚。” 要在领导的位置上干长久,除了一些外在的能力外,家庭稳定幸福也在考量的范围内。 大家都不像刘建设这般不爱惜羽毛,他年纪轻轻就坐上了保卫科科长的位置,有很大的概率能够再进一步,只是他的两段婚姻都弄得一地鸡毛,关于他的传闻满厂皆知。 很可惜,他很难再进一步了。 现在还陷入□□前妻的风波当中,他想要保住保卫科科长的位置都很难了。 姜菱说话难听且不留情面,她笑着说,“您这么包庇他,我还以为您也有这个打算呢!” 眼前的女同志过于油盐不进,很难糊弄过去。 于是厂长就想出个拖字诀,“今天很晚了,这样行不行,明天我们几个领导碰头开个小会,看怎么处理这件事?” 姜菱握拳点头,她指了指身后一起来看热闹的围观邻居,“厂里的工人相信厂领导做出的决定,相信领导一定不会徇私包庇,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让坏人在领导的位置上待着,这对于普通工人来说,是一种灾难。保卫科啊,多么重要的一个部门,让一个品德败坏的人做保卫科的领导,这跟将牛羊付与豺狼牧又有什么区别。” 厂长书记脱离一线太久,就像是古代的皇帝一样,他们不在意百姓的感受,却害怕民声沸腾怨声载道。 如果保住刘建设会让工人产生这么大的意见,那确实应该认真思考。 眼见厂长和书记要被姜菱给说动了,刘建设气得破防大骂。“你又不是钢铁厂的工人,你在这添什么乱!” 准备给姜菱穿小鞋的书记一脸震惊,“你刚才说你是财务科的,怎么现在又不是厂里的工人?” 姜菱理所当然点头,“对啊,我在财务科工作,只是不在钢铁厂的财务科。” 其他邻居不觉得有什么,早就知道了,姜菱从始至终没说过她是钢铁厂的工人。 可把钢铁厂的书记和领导给气的,你不是钢铁厂的员工,你来掺和个什么。 而且还误导他们等等她没说过,是他们自己先入为主误会了。 姜菱不觉得自己有错,“我是不是钢铁厂的工人重要吗,您二位倒是钢铁厂的厂长,您有为厂里工人考虑过吗?” 有外人在,还有这么多来看热闹的厂里工人和家属,这件事似乎不能轻易地私了。 书记和厂长对视一眼,“这样吧,明天上午我们班子碰头开个会,肯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刘建设慌了,“书记,厂长……您不能。” 他已经是颗废棋了。 厂长遗憾地摇了摇头,“建设啊建设,你说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 忙碌了一晚上,姜菱睡得可沉了。 宋观书与姜菱不同,这一晚上他睡得很不安稳。 他的额头被冷汗打湿,艰难地摆脱噩梦,他大口喘着粗气。 难得狼狈,他来不及整理,摸向姜菱的腿。 是一双有弹性的、健康的腿,宋观书松了一口气。 第79章 第 79 章 头贴在姜菱小腹上 姜菱又不是死人, 哪怕是睡熟了,腿一直被人摸来摸去,她也是有反应的。 不久之前刚经历了韩瑞雪被半夜溜进家的变态摸, 吓得她以为自己也遇见了变态, 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意识回笼, 能感觉到有人在她的腿上捏捏摁摁。 要说是骚扰,那也算不上, 骚扰的话, 不是这个力度的。 宋观书这个力度,她也说不清是按摩还是医生做康复训练。 “你有毛病吧, 半夜不睡觉, 摸我的腿干嘛。” 姜菱觉得自己真的很宠宋观书了,这人半夜做莫名其妙的事情把她给吵醒, 她竟然能忍住不去踹他,只是骂他两句。 “腿疼吗,能走路吗?” 但是宋观书问的这个问题,姜菱很难忍住不去踢他。 好端端地问她能不能走路, 像是在咒她。 姜菱,“不仅能走路,还能一脚把你踹到隔壁。” 宋观书竟然对她的提议产生了浓厚兴趣,眼中满是跃跃欲试,似乎想让姜菱踢他一脚。 “可以的, 没关系。” 姜菱, “你可以, 我不可以。” 她重新躺回被窝,进行熟练的威胁,“再把我半夜吵醒, 你就自己睡。” 宋观书乖乖躺下,一直没等到姜菱来抱他,他主动上手调整,把姜菱一只手放在他腰上,另一只手放在他胸前。 是姜菱晚上睡觉的时候,惯常使用的睡姿。 怕惹了姜菱不快,他挪动姜菱手臂的时候只敢做小幅度移动。 某些部位放得不够舒服,姜菱自己挪动了下,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趴在他的怀里。 目的达成,宋观书终于能够满意地闭上眼睛。 早起的时候,姜菱能感觉到宋观书怪怪的,一直盯着姜菱的腿。 一直被人盯着,她差点不会走路,左腿绊右腿摔在地上。 见她摔了个踉跄,宋观书赶紧走过来问她腿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姜菱觉得,只要他收回过度关注,她的腿绝对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宋观书他又开始紧张兮兮地捏她的腿,姜菱抚上他的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脸侧就是姜菱手心,宋观书习惯性地用脸蹭了蹭她的手,像小动物撒娇似的,姜菱摸了摸他的头,“好乖,告诉我为什么?” 怕吓到姜菱,他不敢把那个梦境告诉她。 也怕叫姜菱知道他做了那种晦气的梦,觉得他在诅咒她。 “没什么。” 姜菱不信,“啥都没有,你为什么做出这个样子。” 宋观书原本是蹲在地上捏腿的状态,突然被他给抱住,这个姿势非常尴尬,姜菱浑身一僵。 他的头贴在姜菱小腹上,姜菱听出了撒娇一样的呢喃,“我想要找个借口亲近你。” 说起来,也像宋观书能干出来的事情。 “我等会儿要陪韩瑞雪去一趟钢铁厂,她和陈向阳啥都不是,叫人坑了都不知道,没有我不行,你自己在家玩,我很快就回来哈。” 这是昨晚回家之前就约好的事情。 他摘下腰间围裙,“我跟你一起去。” 梦中那张泪流满面的面孔换成了姜菱的脸,不管看谁,都觉得对方有可能会伤害姜菱。 陈向阳那个傻子不会,别人却不一定。 跟姜菱起过冲突的被他作为重点怀疑对象,刘建设跟姜菱没有发生过直接矛盾,间接因为姜菱,他痛失无私奉献带孩子的前妻,失去了跟韩瑞雪重归于好的机会,甚至如今他也不再是保卫科的主任。 钢铁厂领导班子开了个小会,商量了一下,他被降职为保卫科的普通工人。 保卫科主任的职位,由原来的副科长顶上。 原本的副科长年龄比刘建设大很多,按照正常轨迹,他比刘建设早退休。他想要升职当上保卫科的主任,唯一的可能性,只有刘建设高升,原来的位置空出来,他才能有机会上。 人生充满了意外。 谁能想到刘建设自己作死,晚上去骚扰已经离了婚的前妻,就这么把位置给空了出来。 能够顺利升职,他最想感谢的人就是刘建设,感谢他的灵机一动。 还要感谢刘建设的前妻,那位不知道名字的英雄。 更要感谢跟刘建设前妻一起争取的邻居们,正因为他们的坚守,才有他现在的美好生活。 平白捡了个大漏,副科长的牙花子一直露在外面。 当事人之一的刘建设也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这件小事,他会被降职。 虽然领导私下里找他谈话了,说这只是权宜之计,等过了这段时间,就会找理由再把他一点点升上去。 刘建设当过小领导,明白领导是怕他干出激进的事情来,说这种话来稳着他。 过了这段时间就把他给升上去,那要过多久呢。 就像是改天一起吃饭,但凡没有说到具体日期,一律当作客套话。 乍然被降职,心里除了震惊没有别的想法,他暂时没有想到要去报复谁。 刘建设被宋观书盯得心里发毛,回望过去,对方也不躲避,冲他微微颔首。 明明跟往常没区别,刘建设这心里就是觉得怪瘆人的。 他想,自己才是受害者吧,为什么宋观书要这么看他,搞得好像自己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解决完这件事,姜菱、韩瑞雪一行人能够回家,刘建设却不能,他还得上班呢,要去面对曾经的下属,如今的同事。 回去以后,韩瑞雪真诚地跟姜菱和陈向阳道谢,“我能讨回公道,多亏有你们一直在帮助我,谢谢你们。” 她的性格偏文静,跟刘老太那个恶毒的婆婆相处,激发出她的一些血性,让她在遇见事情的时候不会闷不吭声地吃亏。 可是她很难将事情妥善处理。 “没关系,咱们是邻居,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 她善意提醒,“我跟刘建设相处的时间长,我知道他的心眼很小,你们这两天帮助我得罪了他,保不齐他什么时候就要使绊子,一定要小心。” 能把刘建设从保卫科科长的位置上撸下来,这是韩瑞雪做梦都没想到的结果。 她本来想请昨晚上的各位邻居来家里吃顿饭,以此感谢大家帮助了她,顺便庆祝一下。 她现在好歹工作了几个月,不是从前没有防人之心的傻子了。 已经把人给得罪了,再请周围邻居吃饭,这太过张扬。 想了想,韩瑞雪就买了些糕点,给姜菱、陈向阳还有替她说话的苗大嫂各送了一份。 苗大嫂跟她曾经因为孩子的事情打过一架,那一阵子闹得很难看。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主动带着礼物上门感谢,总不能把人给赶出去,请她进来坐。 从前相处不太好的两个人,如今竟然也能和平坐在一处聊天。 借着韩瑞雪曾经提醒过的话,宋观书郑重地跟姜菱说,“昨天在把刘建设拉下马的时候,你出力最多,难保不会被他给记恨上,这段时间出门要小心。” 姜菱弱弱辩解,“其实,我觉得刘建设跟刘老太一样,都是虚张声势,不足为惧。” 宋观书挺生气的,“你爱看热闹我不管,我说过管闲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惹祸上身。” 姜菱被训地低下头,“这不是看韩瑞雪没有父母亲朋在身边,这时候若是没有人站出来帮她,她得多可怜啊。” 陈向阳看姜菱被训得可怜,替她辩解道,“其实菱也是好心。” 骂他也是顺手的事儿,“姜菱从前没有爱管闲事的毛病,都是认识你以后,被你给带坏了。” 陈向阳没想到,这怎么还能赖上他呢。 “我这叫乐于助人,这是非常好的品德,怎么能说它是毛病呢。” 姜菱伸出胳膊肘拐了拐他,别说了,让宋观书把气撒出来就成,你越顶嘴他越生气。 她在被批评这件事上,非常有经验。 陈向阳这句出来,成功分去了姜菱头上的战火,他成为主要的被攻击对象。 像训儿子一样,姜菱怕宋观书口渴,还给他倒了一杯水。 在他快要结束的时候递上去,成功让陈向阳被骂的时间拉长。 陈向阳离开家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蔫巴的。 他哀怨地看了一眼姜菱,似乎是埋怨她不讲义气。 知道宋观书在气头上,姜菱不去招惹他,他说什么是什么。 宋观书说接送她上下班,姜菱举双手双脚赞成。 李桂知道宋观书不放心家里,很少带他一块出差。 他出差的时候,家里还有父母孩子陪着他老婆。 宋观书要是出差,家里就只有姜菱一个。 最早要出差的时候,宋观书就说过当天去当天回可以,出差时间太长不行。 其实他偶尔不在家,姜菱还更自在。 宋观书上下班要去接送姜菱,跟李桂和陈向阳的时间错开。 他俩私下里小聚,宋观书也很少会参与,带姜菱不方便,他又不舍得把姜菱一人扔在家里,多可怜啊。 陈向阳记住了李桂的叮嘱,不能总去打扰新婚小两口的二人世界。 他一人又实在没意思,于是他就缠上了李桂。 李桂顾家程度不如宋观书,跟家里人一起吃饭行,跟朋友一起吃饭也成。 有时候跟同学、前同事一起吃饭,也会带上陈向阳。 听说机关大院那边新开了一家炖菜店,陈向阳拉着李桂还有醒来的秘书去尝鲜。 一进门就看见了一个熟人——赵广平。 李桂给赵广平做过副厂长,而陈向阳在赵广平面前的身份是恒久日化的厂长。 还有个独属于赵广平才有的隐藏身份,京城来的小少爷。 在他面前人模人样一身正气的小少爷,如今正笑得东倒西歪形象全无。 第80章 第 80 章 什么药? 跟赵广平一块吃饭的人是从小一起在大院长大的哥们, 一直追求他大堂姐赵静雪,赵静雪一直没有看中他。 家世、学历、工作都匹配,没人知道赵静雪为什么没有看中丁刚。 北城日化厂资金紧张, 丁刚在银行工作, 赵广平想让他看在大堂姐的面子上, 给日化厂批点贷款,他想要进口两条国外的生产线。 毕竟是未来小舅子, 他的面子不能不给。 “但是工作上的事要走程序, 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日化厂现在不好办,之前的贷款还没有还清, 行里恐怕不会轻易通过申请。” 赵广平敬了丁刚一杯酒, “听我爸说你现在已经是李主任了,这贷款申请, 对你而言又不是难事。” “不管是主任还是科员,既然是为人民服务,就得按照规章程序来。”丁刚坚决不肯松口。 赵广平还不知道对方是在拿乔,他使出了自己的王炸, 招摇地让服务员加一双筷子,“挺长时间没见着我大姐了,就自作主张把我大姐也给叫来了,刚子哥你不会介意吧。” 心上人能来一起吃饭,他偷着笑尚且来不起, 怎么会介意呢。 “哎呀, 你小子。”丁刚笑着摇摇头, “现在是越来越会来事儿了。” 突然被堂弟请去吃饭,赵静雪不明原因,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欣然应约,到了吃饭的地方才发现丁刚也在。 这个时候,她就已经很不开心了,她就说没啥事赵广平不会请她吃饭。 丁刚殷勤地给她拖凳子,喊服务员加两道女士菜。 长久接收到的家教让她没有立刻甩袖离去,赵静雪沉默地坐下,心里暗自打定主意,以后但凡赵广平的邀约,她一概不会参加。 在饭桌上听赵广平和丁刚讨论给日化厂申请贷款,赵静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赵广平这个堂弟是把她当作利益,想要跟丁刚交换。 没有人愿意被利用,尤其她是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她自尊心格外强。 陈向阳个子高存在感强,站在人群之中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赵广平自然看到他了,也看到了站在陈向阳身边的李桂。 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赵广平忙着跟丁刚说好听话攀交情,这时候如果突然跟别人打招呼把丁刚晾在一旁,刚才所做努力将会全部付诸东流,还容易得罪对方。 看见陈向阳和李桂站在一起,在赵广平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他有点搞不清楚恒久日化厂这位厂长的身份了。 曾经以为他也是大院子弟,还是京城来的,得罪不起。 但是看他现在吊儿郎当站没站相,哪里像是大院子弟,更像是个市井小混混。 最让他看不懂的是,曾经被他整得很惨的副厂长李桂跟他是认识。 那么,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站在店门口,看见赵广平的第一眼,李桂就想逃。 李桂是个聪明人,深知现在拔腿就跑更加引人怀疑。 于是他镇定自若地带着陈向阳就近找了张桌子坐下。 陈向阳在外是日化厂的厂长,他处处以陈向阳为尊,态度十分谦卑,像极了个忠心的下属。 陈向阳的性子大大咧咧,他理所应当地享受着李桂的照顾,没有半分的不安。 李桂在心里给他鼓了个掌,这真是个大大方方的好孩子。 赵广平跟丁刚说话的间隙,一直在偷瞄斜前方李桂那一桌,他看见李桂一直照顾陈向阳,而陈向阳十分坦然地接受着李桂的照顾。 赵广平和李桂曾经共事过,他知道这是个高傲的下属,至少在他手下做事的时候,李桂从未有过如此上赶着的举动。 两相对比,赵广平很不甘心,凭什么在他手下做事的时候,没见到这个样子的李桂。 是外面的挫折让他变得更懂事了,还是说眼前这人的背景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可小觑。 他在胡思乱想,有几次丁刚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心不在焉,惹得丁刚十分不快。 赵静雪注意到了,但是她没有提醒赵广平。 赵静雪吃了两口饭,就借口有事想要先行离开。 在送心上人回家,跟坐在酒桌上讨论工作相比,傻子都知道要选择前者。 丁刚立马站起来说,“静雪,我送给你回去。” 赵广平关注着陈向阳那桌动态的同时,李桂也在偷瞟赵广平那一桌。 看见他们桌上的有两人站了起来,他顿时心头一松,这明显是要散局的节奏。 盼望着,盼望着,那俩人又坐了下去,李桂的心碎了。 还没有成功搞到贷款,赵广平不可能放丁刚离开。 赵静雪不喜欢丁刚,不愿意被他送回家,干脆就不回去了。 等不到赵广平离开,李桂只能寄希望于陈向阳赶快吃完。 众所周知,陈向阳是个不聪明的缺心眼,你不直说,他猜不到你的想法。 他慢条斯理地享受着李桂的照顾,并不急着离开。 李桂后背急出了一身热汗。 国人讲究酒桌上好谈事儿,喝得越多诚意越多。 闻着身边的酒味越来越重,赵静雪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直到将丁刚喝醉,他也始终没有松口答应贷款,赵广平有些失望。 人已经说胡话了,很显然继续再喝也没有用。 赵广平跟大堂姐打了个招呼,“已经买过单了,刚子哥喝醉了,我把他送回家。” 丝毫不考虑她一个单身女性走夜路也不安全。 赵广平把丁刚架起来,丁刚不瘦,赵广平又疏于锻炼,光是走出店门恶毒这几步路,赵广平都走得歪歪扭扭。 率先等到赵广平离开,李桂心里感谢了一声喝醉了的那位大兄弟。 至于说坐在他对面,这位不会看人眼色行事的大兄弟,他好言好语问道,“吃饱了没,没吃饱再让服务员加一道菜。” 陈向阳也吃得差不多了,他掏出饭盒把剩下的饭菜打包,可以当明天的早饭了。 此时,饭馆内剩下的食客已经不多了。 原本如今舍得下馆子的人就不多,天黑后还不回家的人就更少了。 赵静雪一眼就看到了从包里掏出饭盒打包饭菜的陈向阳,这位男同志虽然长得不像好人,却挺会过日子的。 李桂给赵广平当下属的时间不长,不知道赵静雪是他的堂姐。 看赵广平扶着个男同志离开,毫不犹豫地将桌上的女同志扔下,还以为他们不熟。 老人常说晚上要早点回家,不仅怕是怕见鬼,也怕晚上遇见坏人。 赵静雪晚上不回家,她要回学校宿舍,明天要给学生上早课,从家里到学校时间太赶,容易迟到。 北城大学距离吃饭的地方不远,中间没有公交,她得步行过去。 赵静雪走在半路上,听见一阵细弱的哭泣声,伴随着哭泣声还有男人的说话声。 她自己也是孤身一人,不该去管闲事的,可长久以来接受过的家庭教育告诉她,她应该在这种时候站出来保护弱者。 小时候大院的孩子拉练,她曾跟着锻炼了一阵子。 越是靠近,男人的说话声越发清晰,“姑娘,你被哭啊,你要是遇见事儿了,咱去派出所找公安。” “你不是,刚才饭店里的哪个?” 不久前才见过,陈向阳的身高和体形给她留下了比较深的印象,赵静雪一眼就认出了她。 蹲在地上的姑娘衣衫凌乱,这男人站在距离她三步远的位置。 陈向阳无辜地说,“跟我无关,我路过听见有人哭,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子了。” 赵静雪自己有判断能力,自己几分钟前才见过他,他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做成这种事。 更像是偶然遇见的。 赵静雪在北城大学做讲师的时候,就以严厉著称,她用上了最和缓的语气说,“同志,我想你应该是遇见了一些事情,附近的派出所夜间也有人执勤,我们带你去派出所吧,去了派出所把你遇到的事情告诉警察,好不好?” 蹲在地上的女同志哭得更惨了,她捂着衣服,无声地摇头,说什么都不肯去派出所。 作为女同志,赵静雪能够理解她的心理,是觉得这件事难以启齿,怕成为邻居议论的焦点。 陈向阳不是因为性别不能理解,单纯因为他一根筋缺心眼。 看这女同志的反应,就知道她肯定是遇见了那种事。 他愤恨地说道,“你不要怕,我认识个非常厉害的公安姐姐,只要你把欺负了你的人大致样貌告诉她,她就能画出坏人的样子,将人绳之以法!” 赵静雪转头额外多看了陈向阳一眼,没想到他竟然认识那么厉害的人。 这女同志还是不肯说话,只是摇摇头,捂着衣服无声哭泣。 毕竟是个女同志,陈向阳不方便上手将人拽去派出所报警。 他急都要急死了,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带着这个女同志报警,抓住那个人渣。 赵静雪尊重这位女同志做的决定,她对陈向阳说,“这位同志应当有不能报警的原因,我尊重且理解你做的决定。” 赵静雪打算离开。 她要是走了,陈向阳就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他很着急,他想这个时候要是姜菱在就好了,她脑子聪明又活泛,一定知道应该怎么办。 许是想到姜菱,经常被她的嘴炮耳濡目染。 陈向阳这个脑子也学到了几招,他语重心长说道,“姑娘,我知道遇见这种情况你一定很难过很慌张。” 先感同身受,拉近彼此距离。 “不想报警是不是怕被邻居指点,怕被父母责怪?” 这姑娘抬起头看了他和赵静雪一眼,然后轻轻点点头。 既然是这个原因,陈向阳安慰道,“这并不是你的错,你是受害者,那个坏人欺负了你,没有得到任何的惩罚,他不会满足,他还要继续害人,还将会有更多像你一样可怜的姑娘被欺负。” 赵静雪本打算离开了,这人不去报警,她留在这儿也是浪费时间,得赶紧回宿舍,再晚就回不去了。 听见陈向阳说还有更多女孩会被欺负,她最终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同志,你一定不希望有姑娘像你一样吧。你一个勇敢的好同志,遇见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不会有人指责你,该被指指点点唾弃的应该是那个混账。” 天色很暗,没有人注意到陈向阳的眼眶发红。 这也是跟姜菱学的,给人戴高帽。 姜菱说这叫道德绑架,只对有道德的人管用。 赵静雪被感染,她松开了捏起的拳头,扶着这个姑娘站起来。 大院长大的女孩子,身体素质比一般的女同志要好,轻易地就将这姑娘扶了起来。 就着远处昏黄的灯光,一闪而过看到这姑娘身上许多青青紫紫的伤痕。 赵静雪以为是被强迫的时候留下的,她脸上神色难看。 “我不去派出所。” 没有料到这姑娘挣扎得这么激烈,赵静雪向着一旁倒去。 “没事吧。” 这个姑娘向着巷子深处跑了进去。 陈向阳松开赵静雪想去追,怕这个姑娘想不开寻了短见。 赵静雪脑子比陈向阳聪明,防备心也比他更重。 “先出去。” 今晚的事情透露着不对劲。 陈向阳脑子虽然笨,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 跟李桂和宋观书身后久了,但凡有个看起来聪明的人发号施令,他都会听话跟从。 已经走远了,赵静雪才说,“附近有个派出所,晚上肯定有人值班,咱们先去报警。” 陈向阳想不到那么多,他单纯问道,“那姑娘跑远了,咱也不知道欺负她的人长啥样,报警很难找到人。” 身边都是聪明人,很少遇见这么蠢的,赵静雪没有解释。 派出所的值班公安睡得好好突然被吵醒,脾气不是很好。 听到两人的报案内容,他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你们俩都没事吧?” “我们没事,那姑娘很可怜。” 这公安叹口气,“算你们运气好,我直接说了,那女人是个骗子,遇见男同志就会跳出来个表哥,说你欺负了她,要拿钱,不然就报公安。” 很明显的仙人跳,为了不成被当作□□犯,只能花钱消灾。 “男同志花钱,女同志就比较可怜,会被拖进巷子里,结果你们应该能猜到。” 上当受骗,这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大多数的受害者不会选择报警,只有少部分的受害者来派出所报警。 “利用人的善良做局,将来真的有人遇见危险,还有谁敢伸出援手!”陈向阳气坏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这种人的影响比杀人犯还要坏。 赵静雪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竟然不是因为被骗生气。 “那你们就放任这伙骗子继续害人吗?”陈向阳质问道。 值班公安无奈说,“我也想除掉这群人,关键得听领导的安排,不能擅自行动。” 陈向阳觉得他找的这里有很没有道理,他不能逼着人家公安去工作。 今天那女同志的样貌他已经记住了,他明天去找佟婉月说这件事。 一定要把这一伙人给抓起来。 第二天,陈向阳就去分局去找佟婉月,把昨天晚上遇见的事情说给她听。 与此同时,刚进办公室的姜菱,也遇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徐友兰,她来跟姜菱道谢。 “上次多谢你提醒我,我前夫他的确不是因为投机倒把被抓起来。”说起来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他是跟搞破鞋,被人家丈夫抓住,你知道的这个罪名现在很严重,要枪毙的,他爸妈为了让他能活命,把家里的钱全部搭了进去,还骗我说是投机倒把,让我四处筹钱。” “我已经跟他离婚了,我要回老家,临走之前跟你说一声,很抱歉曾经给你和宋观书带来了困扰,希望你们能原谅。” 要跟姜菱说这种丈夫背叛的丢人之事,徐友兰把姜菱叫出了办公室。 对于这个曾经给宋观书下过药的人,别管她现在表现得多么诚挚,姜菱很难对她产生好感。 “回老家以后好好做人,不要再走歪门邪道了。” 她确实曾经有过一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徐友兰承认,“抱歉,是我一时行差踏错,多亏没有酿成大错。” 回想起曾经的行为,她自己都觉得十分羞愧。 即便姜菱说的这话十分难听,她也接受了。 “那个药,不知道你是从哪来的,以后不要下在人身上了。”其实姜菱还挺好奇她从哪儿搞来的这种药,光是闻一闻就行,这药效也太好了。 徐友兰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什么药?”【你现在阅读的是 】 80-90 第81章 第 81 章 是宋观书给你的药吗 “什么药?” 这让姜菱怎么说, 总不能直说是那种吃了会兴奋的药吧。 徐友兰没干过,不知道什么药,就更不可能承认了, “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药, 但是我没有给任何人下过药。” 见她还不承认, 姜菱就直说了,“就是吃了会那……的药。” 徐友兰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了, 她瞬间心领神会, “你是说那种药?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没有做这种事。” “可是宋观书说跟你单独到院子里的时候, 在你身上闻到了一股香味, 回家以后就觉得不对劲。” 这还真是说不清楚了,徐友兰把宋观书叫出门, 是想要跟他单独说话,不是打着下药的想法。 “是不是白天的时候,有人给他下了药,刚好晚上就发作了, 你知道的,宋观书长得好,又有钱,保不齐有小姑娘看中她,就选用这种方式。”徐友兰第一次尝到百口莫辩的滋味。 徐友兰为了撇清干系, 恨不得化身侦探, 找到下药的人, “再说了,我就算想要下药,也得趁着你不在家的时候啊。那时候你也在家, 就算是我给他下了药,这也没有用啊,你说对不对?” 姜菱摇头,“不对,那天下午的时候你一直单独想要找宋观书出去,跟我问了好几遍地址,我没有把地址给你,导致你的计划胎死腹中,保不齐你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只能说人千万不要做错事,一旦做错了一件事,后面无论再发生的坏事,就会成为被怀疑对象。 徐友兰确实有这个想法,但是她没有下药。她只想着单独相处更容易产生感情,没想过单独相处方便下药上床。 但是这件事说不清楚。 徐友兰承认,“我确实想要单独找他,确实是存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我绝对没有下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是我做的我承认,不是我做的,打死我都不能认。” 姜菱心底疑惑,徐友兰已经承认存在见不得人的心思,为什么坚决不肯承认下药,是因为下药更见不得人,还是她果真没有做过这件事。 “再说了,我想要下药,肯定趁他没有防备,而你又不在的时刻,既然我当时没有找到跟宋观书单独相处的时间,就一定会改变计划,不会继续执行,反倒让你们生出了防备心,你说对不对?” 姜菱摸着下巴说,“你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你缺钱,你想要从宋观书身上敲诈一笔,所以你给他下药不是为了成事,是为了让□□难耐对你下手,为了防止你到处张扬,我们不得不只付给你一笔封口费。” 徐友兰要急哭了,就没有遇见这么难解释的事情,“除了电视里,我就没有听说过有这种药的存在,更别搞到这种药,再下到人身上了。” “这样吧,我先不走了,配合你们把这件事调查清楚再回老家。” 她本是今天晚上的火车,离开之前跟认识的人道个别,给这段时间的经历画上一个句号。 徐友兰太过笃定,姜菱内心坚定的想法也开始动摇了, 她没有干成这件事,徐友兰不一定非要否认的。 不是徐友兰,那还有可能是谁呢? 姜菱心中生出了一个猜测,徐友兰或许不清楚那种药怎么搞来的,但有人专业对口啊。 不仅专业对口,他一定知道怎么搞到这种药。 想到曾经发生在肖兵和方招娣男人身上的事情,要说没有某种药做加成,姜菱打死不信。 对徐友兰的猜测越发减轻,她开始着重怀疑某个受害者。 “不用了。”姜菱说,“不要影响你的计划,买到时间合适的火车票不容易,你留一个地址和联系方式给我就行。” 徐友兰从包里翻出了纸笔,把她家里的地址写给姜菱。 “还有一件事要跟你们说,我前一段时间回了下乡的地方。” 她这次回老家可能一辈子不会再回来,下乡那段时间虽然痛苦,说起来还有点不舍得,她回村里想要跟那段日子正式地告个别。 “跟老乡聊天的时候,提到当时一同下乡的知青,村里人同我打听宋观书如今的工作单位。” 姜菱面色平静等她接下来的话。 徐友兰继续说,“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打听,没有告诉他。老乡跟我说,是曾经有个女人打电话到村委,询问宋观书是不是在这里下过乡,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又问他现在在哪里工作。” “村里人只知道他考上了北城大学。”当初整个公社就只有宋观书考得最好,是他们村里考出去的,村里人说出去都觉得有面子,“村里人不知道他在哪里工作,以为我们还有联系,就顺便问问我,村里人很淳朴,没有坏心思的。” 姜菱不信任徐友兰,对她说的话,并未全信,她不甚在意地问道,“是什么人打听宋观书啊,对方有说过身份吗?” “对方说是宋观书的母亲。” 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打电话过来,村民不会把宋观书的信息告诉他。当初下乡的时候,宋观书人缘好,跟老乡们相处得很不错。 宋观书的妈? 姜菱人傻了,宋观书一直说自己是父母双亡的孤儿,怎么会跑出来一个妈。 这话姜菱没有问出口,实在是疑问太多,姜菱直说,“我回家之后会告诉他这件事,多谢你。” 徐友兰把自己的地址塞给姜菱,“要是有机会去江省,就来我们家找我,我来招待你们。” “不好意思啊。”离开前,她郑重地跟姜菱鞠了个躬。 徐友兰曾经靠近他们的目的不单纯,别管她现在道歉态度多么诚恳,姜菱也很难跟她亲近起来。 不过既然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姜菱真心实意地说了两句话,“只要你改过自新,就是好同志,希望你接下来的日子你能拥有美好灿烂的人生。” 徐友兰已经转身了,她又转过头说,“我最近看报纸,这段时间报纸上对于家庭作坊的雇工人数进行了激烈的讨论,我不知道会不会对你们有影响,希望你们可以能小心一点,不要被抓到错处。” 姜菱也看到了,她谢过对方好意,“多谢,一路顺风。” 为了不打扰姜菱和宋观书这对新婚夫妻,陈向阳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他们家一起吃饭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是姜菱主动邀请他来家吃饭。 前一天跟李桂出去吃饭撞见了赵广平,李桂说什么都不肯跟陈向阳再一块吃饭了。 陈向阳去菜市场买了块猪头肉,买了半斤炸好的花生米,准备一个人喝点小酒。 姜菱叫他去吃饭,陈向阳带上猪头肉和花生米,还有半斤散篓子。 跟着姜菱回家的路上,陈向阳兴奋地问,“今天是啥好日子,叫我一起吃饭。” 姜菱心中冷笑,“对啊,好日子,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陈向阳傻呵呵地一无所觉。 宋观书虽不清楚姜菱为何突然把陈向阳叫来家里一起吃饭,不过家里的饭菜都是够的。 饭桌上很和谐,前半段听陈向阳讲他昨天晚上的经历,先是跟李桂一起遇见了赵广平,再是差点碰到了仙人跳,多亏跟赵广平同桌的女同志,他不至于被骗。 怎么会有人倒霉成这个样子,“改明儿叫你哥带你去寺里拜一拜。” 陈向阳大大咧咧道,“没事,人不会一直倒霉,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他虽然读过几年书,也只是认识字而已。 宋观书一旁默默补充,“否极泰来。” 陈向阳哈哈笑,“对对对,就是这词。” 姜菱吃晚饭了,她托腮看着还在暴风进食的陈向阳,“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陈向阳嘴巴塞满了食物,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你说。” “方招娣丈夫和肖兵那件事,你是不是参与了?”姜菱单刀直入,不兜弯子。 “咳咳咳”陈向阳刻个不同,“我……” 他不用回答,姜菱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你参与了。” 陈向阳求助地看向宋观书,哥,怎么办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谁能想到她还会翻旧账啊。 与陈向阳的慌张相比,宋观书就表现得十分镇定,仿佛与他无关。 “事情发生的那天晚上宋观书与我一起看电影,是你操作的吧,你怎么做的能跟我说说吗?” “咳咳咳……” 陈向阳看向宋观书征求意见,这件事能跟姜菱说吗。 宋观书却垂下眼吹了吹冒着热气的水杯,不去看陈向阳。 对上姜菱极有压迫感的眼神,陈向阳就当宋观书是默认了,他一五一十交代道,“本来没想叫方招娣男人和肖兵睡在一起,是想给肖兵一点教训,他不是总去你们家蹲点吗,就想着给他下点药,叫别人看见他丑态毕露的样子,谁承想方招娣男人这个时候回来了。” 事情逐渐朝着他想不到的方向发展,陈向阳都愣住了。 究竟方招娣男人是刚好那时候过来,还是某人故意为之,姜菱不关心这件事。 她好奇地问,“什么药呀?” 这下换成是宋观书咳嗽了。 姜菱不去问宋观书,继续问陈向阳,“什么药呢?” 这让陈向阳怎么跟她说呀。 他支支吾吾,“就是会让男人丑态毕露的一种药,你应该懂的。” “春药?”姜菱笑眯眯问。 还未入伏,陈向阳后背已经出了一层的汗。 话在他嘴里咕噜了一圈,“你要是这么说,其实也没有错。” “你从哪里得到的药呢?”姜菱摸着下巴,“让我来猜猜,是宋观书给你的吗?” 第82章 第 82 章 不是发烧,而是发骚…… 缭绕在宋观书一晚上的怪异感, 终于明了了。 他试探问姜菱,“你今天见了什么人吗?” 姜菱似笑非笑反问他,“你觉得我应该我今天应该去见什么人吗?”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会, 彼此不让分毫。 迟钝的陈向阳总算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看看姜菱又看看宋观书, 小心翼翼问道,“你们要是有话要说, 我就先回家了。” 如此有眼力见, 得益于李桂的耳提面命。 宋观书微笑说道,“不急, 吃饱了吗, 没吃饱慢慢吃,没人赶你回家。” 这大概是陈向阳有生以来, 宋观书第一次留他。 想拿陈向阳当作挡箭牌,没门。 姜菱的微笑中饱含着杀意,“我跟宋观书有话要说,你带着饭菜回家吃。” 陈向阳心想, 桂哥说得果然没错,这新婚小两口之间私下里会说不适合外人听到的话。 陈向阳左看看右看看,一个人留他继续吃饭,另一个人赶他回去。 认真进行抉择,他说, “哦, 那我先回去了, 你们两个不要打架啊。” 为了不给这俩人添麻烦,陈向阳特意选择了走前门回家,走后门的话, 还要有人在屋里上锁。 从前门走,他自己就能把大门锁上。 人走了,姜菱抱着胸,好整以暇看着宋观书,“说吧。” 眉目如画的青年直视她问,“说什么?” 竟然还想装傻,姜菱直截了当地问,“药的事儿。” “药跟我无关,是陈向阳托人弄来的,你知道的,我是个好人。” 好人个屁,姜菱心中骂了一句,“你是说市面上不流通的药,是陈向阳这个半傻搞来的?” 刚走到拐弯处,还没回家,陈向阳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他心里嘀咕,怎么回事,难道是着凉了? 宋观书轻声说,“不要小瞧了这家伙的人脉朋友。” 姜菱冷笑,“要把陈向阳叫回来问问吗。” 她透过后门的窗户玻璃,看向后面,陈向阳他刚好经过他们家后门。 担心姜菱和宋观书打起来,他一直望向家里,跟姜菱视线相对,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傻兮兮的笑。 姜菱一副你还不承认,我不介意把人叫回来的认真表情。 宋观书终于松了口,“我会有这种药,也只是为了针对肖兵的权宜之计,你放心不会用在你身上。” 姜菱心里冷笑,是没用在她身上,用在了你自己身上。 姜菱没了耐心,直接问道,“你给自己下药,也是权宜之计吗?” 知道姜菱聪明,她早晚会联想到,宋观书不觉得意外。 他脸上的表情滴水不漏,恰到好处地讶异,“我怎么会给自己下这种药呢?” “是啊,你为什么会给自己下药呢?”姜菱冷笑,“行了,别装了,我全都知道了。” 今天傍晚,从姜菱一反常态把陈向阳叫到家里来吃饭,他就感觉到了怪异之处。 宋观书想,她的变化是从下班回家之后开始,那就是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你相信别人说的话,却不相信我。”他语气委屈,却像是在指责她。 他还有脸委屈,姜菱说,“别人什么都没说,我是基于对你的了解,而进行的合理猜测。” 宋观书眼神微微闪烁,都被她看透了呢。 可是她好像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厌恶,似乎只是在讨论那一件事。 姜菱捏住他的下巴,左右打量,“别装了,你刚才的笑容暴露了一切。” 他不知道怎样回答,只是沉默不语。 姜菱笑着问,“所以你为什么给自己下药?” 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姜菱,像是被某种藏在阴暗角落的爬行动物盯上。 姜菱非常不理解宋观书这个给自己下药的举动,由于太过不同寻常,她宁愿相信是宋观书在外面染到的药。 没想到就这么被她给炸出来了。 “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栽赃给徐友兰,你都不知道,我今天质问她的时候,她表现出多么的莫名其妙。” 姜菱今天果然是去见了那个人,宋观书心头闪过一丝戾气。 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住了姜菱的小指,他轻轻说,“姜菱,你应该知道,那是个撒谎成性的女人,你不要相信她,你相信我。” 姜菱听得想抽他,宋观书还好意思说徐友兰呢,他又比人家强在哪儿了。 她实话实说,“你俩半斤八两,甚至你还不一定能比得上她。” 就这样被姜菱看透内里,他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恐惧。 恐惧于本来面目被看透,惊喜于即便已经知晓了他的本来面目,姜菱目前仍未表现出离开的倾向。 “你不喜欢吗?姜菱很喜欢我中了药时候的样子吧。” 竟然还倒打一耙,捏住他脸的手用上了力气,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指痕。 姜菱自以为说话已经十分口无遮拦,比起宋观书她差多了。 “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会喜欢你那个样子。” 其实姜菱确实喜欢那个样子的宋观书,予取予求,任她掌控。 “承认欲望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我也喜欢你喜欢我的样子。” “再胡说我抽你了哦。” 听到她这声威胁,明显是恼羞成怒了,宋观书才能够确定,姜菱喜欢那个时候的她。 姜菱反应也快,立刻意识到自己差点被宋观书带到了他的节奏里,而忘记了她的问题。 “所以,你为什么给自己下药。” 姜菱紧盯着他,“宋观书同志,请你认真回答这个问题,不要逃避,逃避是没有用的。” 宋观书捂住了头,“我的身体很难受。” 姜菱十分无语,这是又装上了病。 “你哪里不舒服,我这人最会看病了,我看你捂着头,应该是胃疼吧。” “可能发热了,头很痛。” 姜菱才不信他说他发烧,目光清明,脸上无发热迹象。 不过他真是糊涂了,选择了一个最不好装的病症,不管说是头疼还是肚子疼,哪怕是上了仪器检查,检查不出来问题,医生都不敢打包票说没有病。 发烧就不一样了,伸出手摸一下就知道有病没病。 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的。 手还不待收回,指尖先被宋观书含住了,一下又一下,他服务得十分用力。 确诊了,不是发烧,而是发骚。 他不断吞咽着口水,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 “不说清楚原因,你别想了”姜菱推开他凑近的上半身,无情说道。 姜菱打水洗手,靠着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平复心情。 既然徐友兰的嫌疑已经被解除了,她找时间给对方写一封信,告诉她是误会,至于说是宋观书自己给自己下药这件事,就不用告诉她了。 就说是嫉妒他的男同事下的手,为的是让他乱搞男女关系,影响事业。 就平常来说,姜菱的行动力不强。 某人视线正在紧紧盯着她,她决定找点事情做,说干就干,她找出信纸给徐友兰写信。 先写了对徐友兰回乡生活的问候,然后把姜菱想到的说辞写上,最后祝她前程似锦。 这么多内容,堪堪写满了一张信纸。 找出信封,把信纸塞进去,在信封上写上地址,等明天上班的时候,把信送到邮局。 “是给谁写信?是我认识的人吗” 宋观书看见姜菱这一连串的动作,小声问道。 在宋观书把答案告诉姜菱之前,姜菱不准备搭理他。 宋观书宁可姜菱打他,他无法接受她的冷淡态度。 把信塞进包里,她披下头发 他的面色潮红,额头上一层细小的汗珠,最明显是他小腹下非常大的一团突起。 宋观书的这个反应,姜菱最熟悉不过了。 姜菱无声地爆了一句粗口,“靠,你又吃药了!” 真的是要被宋观书给搞疯了,每当姜菱以为很了解他的时候,宋观书就会搞出一些事情刷新她的下限。 “姜菱,我难受,帮我。” “你不是有过中招的经验,知道应该怎么搞?” 姜菱不准备帮他,他活该难受。 那种药吃多了,难道不会对身体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吗。 宋观书这神经病是把这种药当成糖豆在吃吗? 说到糖豆,姜菱心里又产生了一个疑问,这别是某种不好的会上瘾的药吧。 他想要亲姜菱,被躲开,吻最终落在了姜菱的鬓角边上。 宋观书不知姜菱心中所想,他缠着她,高昂的灼热隔着衣服顶着她。 他耍无赖说,“我忘记了。” 姜菱不惯他的毛病,她说,“忘记了就不用管它,总会消的。” 宋观书的眼眶微微泛红,他低垂着眼帘,看向身下,“可是难受。” “这简单,我去给你打一桶凉水,你泡在身下。”又那种不是影视作品中不做就会死的药,姜菱认为这更像是一种刺激性药物,时间长了药效褪去,啥事没有。 似乎才发现,姜菱好像是铁了心的不理他,即便是中了药,也没办法。 姜菱不知道宋观书打着这个主意,知道以后得骂一句神经病吧,都知道是你故意吃的药,怎么可能跟帮你。 再说了,才因着他吃药的事情生气,他又做这种事,这不是火上浇油是什么。 微微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生气,我错了。” 嘴唇小心翼翼地贴上来,内里却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般温柔克制。 他知道姜菱喜欢什么样子的自己,他极擅长伪装,靠着姜菱喜欢的样子诱惑吸引,在她靠近后突然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这时候再想逃开已经来不及了。 宋观书着实是个好学生,能够非常好地理解书本上片面的理论知识,进行转化后,能够加上一些自己的理解应用到实践上来。 第83章 第 83 章 吃多了会不会不举 这厮的技术突飞猛进, 姜菱第一次感觉到了沉溺在欲望中,欲生欲死的感觉。 这一晚上,宋观书几乎就没有停下来过。 每次姜菱想要叫停的时候, 会被他提前发现堵住她的嘴巴。 天将放亮的时候, 他才停了下来。 姜菱太累了, 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到最后,姜菱也不知道自己是睡了过去, 还是昏了过去。 虽然睡得很晚, 每天早上的生物钟还是让姜菱在固定的时间醒来。 她趴在宋观书身上,能感觉到体内的异样。 别说睡前替她清理身体了, 他们两人此刻还处于身体相连的状态。 姜菱使劲锤了一下身下的人, 某人悠悠转醒,与他一同醒过来的还有此刻正在姜菱身体中的那玩意。 即便是刚刚苏醒, 宋观书的脸上也看不出半点的疲态,放空的眼神在聚焦在姜菱脸上的一瞬变得十分温柔。 在姜菱的唇上吻了吻,宋观书的声音中透露着一股子慵懒劲儿,“怎么了?” 他还有脸问! 姜菱怒目瞪他, “赶紧把那玩意拿出去!然后去打点热水来,我要洗澡。”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么诱人,面色潮红,媚眼如丝。 姜菱能够明显感受到,在她身体里的东西一瞬间变得十分精神抖擞、 潮湿的吻又要落下来, 姜菱拍开, 终落在了她的掌心。 宋观书抱着姜菱不肯撒手, 缓缓抽动着身体。 昨天才剧烈活动过的部位,酸胀得难受。 他的动作极尽缠磨之能势,“就一次。” 这样的话, 昨天晚上宋观书已经说过了无数遍,姜菱早就不信他的话了。 还知道姜菱今天要上班,他倒是说话算话。 事后,他去打来了热水,让姜菱擦洗身体,清理身下。 尽管已经做过了,姜菱还是很生气。 气宋观书这个神经病乱吃药,也气自己不争气,被宋观书勾了两下,就经不住诱惑。 宋观书就着姜菱用过的水,也擦洗了一下。 他身上只套了一条裤子,裸着上半身做早饭。 昨天晚上的时候,姜菱在宋观书的上半身上留下了很多痕迹,背后的抓痕,胸前的咬痕。 当时下手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下了炕再看见,还觉得怪难为情的。 宋观书从前很保守害羞的一个人,就连睡觉的时候都老老实实扣住睡衣扣子,也不知道他最近是怎么了。 其他时候光着膀子不穿上衣也就算了,现在身上全是印子,万一被外人看见怎么办。 姜菱皱着眉,叫他穿件衣服。 “我不觉得冷。” “不是怕你冷,你这样子,不好看。” 他的神色无辜,“可是你昨天晚上一直抱着咬” 哪怕没有外人,也不能任由他说出如此□□的话,姜菱眼疾手快地捂住他胡言乱语的嘴巴。 已经有过经验,捂完嘴巴,她就快速抽手,尽量不让他亲到。 姜菱绝望地闭上眼:行了,这种话下炕以后就不要说了。 不甘心总让宋观书占便宜,她肚子里还有气没撒出去呢。 他啧啧了两声,“不愧是吃了药,时间就是长。” 宋观书盛饭的动作一顿。 姜菱以为,宋观书之前十分在意这个,多少次拉着她想要再试一次,只为证明自己。 不光是宋观书,但凡是男人就没有不在意这个。 果不其然,在宋观书的脸上看到了愕然。 姜菱觉得这个方法有用,为了防止被说是靠着吃药才有那么长的时间,他以后应该不会随便吃了。 想象很美好,却忘记了宋观书压根不是个正常人。 他的双眼亮晶晶,兴奋地笑了,“喜欢啊,那我以后天天吃。” 姜菱彻底无语了。 姜菱痛苦地捂住了脑袋,明明是个好办法,叫他不要随便吃药,放在正常人身上都管用,放在他的身上怎么就没有用呢。 “吃吧吃吧,多吃一点。”姜菱话音一转,“这玩意应该是刺激性神经药物吧,吃多了会不会不举。” 显然,这是个宋观书没有想过的问题,他直接愣在原地。 身体部位是否会照常运转,他一贯是不在意的,不过如果不行了的话,姜菱会嫌弃他吧。 “那时候你要离开我吗?” 姜菱把问题抛给他,“你觉得呢?” 宋观书讨好似的勾住了她的指间,“我以后不碰。” 许是 他又说,“我只吃了两次,不会有影响的。” 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姜菱似是抓住了他的把柄,姜菱意味深长地说,“那谁知道呢。” 宋观书似乎急了,拉着姜菱的手去摸他,“今天早上,你知道的,没有影响。” 姜菱笑了笑,“不好的影响或许短期内看不出来,长时间就不一定了。” 喝完碗里最后一口粥,成功给宋观书添了堵,姜菱满意准备去上班。 “我送你去吧。” 姜菱潇洒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了,你还是在家好好查查资料吧,我觉得这才是你当前最急切需要解决的事情。” 离开宋观书的视线范围内,姜菱才伸手扶住了腰,累了一晚上,腰酸腹胀。 这种事,还是少作为上。 上班路上,姜菱一直在想,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跟宋观书说了。 晚上没睡好,脑子迷迷糊糊,乍然想不起究竟忘记了什么事情。 算了,既然忘记了,那就证明这件事不重要。 等想起来了再说吧。 街上已经有少部分行人穿上了短袖,姜菱不仅长衣长裤,还穿了高领的衬衫,严严实实遮住了脖子上恶毒痕迹。 财务科最近又开始忙碌起来,厂长让财务科去跑贷款的程序,说是已经疏通好了,他们只需要按照章程去申请就行。 也不知道厂长怎么申请下来的,厂里还欠着各大银行不少钱。 用一句债台高筑来形容,那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事关重大,程序是老唐亲自去跑的。 他回来还跟属下说,“咱们这位新厂长真是手眼通天,正常像是咱们厂这种情况,去贷款银行铁定不会批,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我去银行跟工作人员说是日化厂的,人家二话没说就给盖了章。” 大家闹着让老唐把申请贷款的单子拿过来,本来不信老唐说的这话,没想到竟然真的通过了。 “你说,新厂长既然背景不一般,怎么还会来咱们厂里,咱厂都要快要倒闭了,他来咱厂里镀金,还能落着个什么好。” 日化厂的工人都对厂里没有信心,觉得厂子早晚要倒闭,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国营厂倒闭的先例。 “人家是什么身份,还用得着咱们操心,将来厂子倒闭你我失去工作,人家肯定有更好的出路在等着他,与其操心他,还不如多想想厂子倒闭之后,自己怎么办吧。” 最初,对于厂里空降来的新厂长,大家是持同情态度的,自己厂里情况自己最清楚,日化厂如今就是个烫手山芋,除了被原单位排挤的倒霉蛋,只有傻子会主动选择来日化厂当厂长。 等到看见过于年轻的赵广平,工人们心里共同出现了一句话,这世界上还真有傻子。 傻子二十出头,这么年轻,能来日化厂当厂长,必定家里背景很硬。 家庭背景再不同寻常,也没办法掩盖这是个傻子的现状。 赵广平自然不知道,他和他爸的一手“秒”棋,落在工人们的眼中,却是傻子。 许是昨晚没睡好,姜菱的右眼皮总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因为没睡好。 上班的时候,她频频打了好几个哈欠,直到午休过后,眼皮跳的症状才稍稍好转。 姜菱对着镜子压眼皮,试图让他安分一点。 于家凤教给姜菱个办法,让她撕一块红纸沾点口水压在眼皮上。 姜菱觉得这法子不卫生,反正眼皮挑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说右眼皮一直在跳,所以让你撕一块红纸压上去。” 姜菱矫情不肯压,李春娇看她磨叽,在老唐桌子上摆着的红纸上撕了一块。 姜菱捂住眼睛,“姐,我不信。” 李春娇嗤笑一声,“想什么呢。” 她从姜菱的杯子里倒出了一点水,粘在红纸上,“谁说一定要用口水了,你们这些人都不会变通的吗?” 知道姜菱爱美,李春娇在往她脸上贴红纸的时候格外认真。 贴完以后,李春娇举起镜子让姜菱检查,“姐这手艺不错吧。” 姜菱照了又照,“姐,放在我这张脸上,你别管怎么贴,都不会难看。” 真是会贫嘴,李春娇举起手指在姜菱头上敲了一下,“这种话得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才有说服力,哪有自己夸自己的。” 姜菱嘿嘿笑道,“我这也是实话实说。” 办公室内其他同志看见两人互动,齐声哈哈笑了起来。 财务科内的氛围十分和谐。 老唐抬头看向门外时,发现门外站着个陌生女人。 他出声询问,“这位女同志,你有什么事吗?” 这绝对不是日化厂的工人来财务科办事,这女人生得过于漂亮,只要见过,他绝对不会没有印象。 仔细看来,这女同志的样貌又有些眼熟。 听了老唐的话,财务科里其他人都看向了门口方向。 姜菱视线看过去,被门口站着的这女同志惊艳到了,不光样貌出众,也极会打扮自己。 三十多岁的年纪,身材修长,穿着淡青色的长裙。 长得好,气质好,这是姜菱来到这世界后看到最美的女人了。 在姜菱打量她的时候,仲雪女也在打量姜菱,这间办公室内唯一二十岁左右的女性。 第84章 第 84 章 我是宋观书的母亲 “你好, 请问宋观书的爱人是在这里吗?” 这女同志说话十分有礼貌。 又来了个找宋观书对象的人,大家的目光齐齐看向了姜菱。 仲雨女也跟着看向了姜菱,这笑容中带着两分的熟悉。 来找她的还是来找宋观书的不确定, 姜菱把眼皮上的红纸拿下来。 “我是宋观书的爱人,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别又是个徐友兰吧。 温柔知性的姐姐缓缓点头, “我是他的母亲。” 母亲? 姜菱记得很清楚,宋观书说他爸妈都死了, 怎么就冒出来了个妈。 财务科的同事知道宋观书的家庭情况, 当初姜菱跟他结婚的时候,几个大姐还曾经给他分享过没有婆婆的好处, 印象格外深刻。 姜菱只是在心中惊讶, 同事们的反应大多了。 “你是小宋的妈?” 太过惊讶,李春娇没忍住惊呼出声。 仲雨女微笑询问, “我是他的母亲,这有什么问题吗?” 李春娇心里想的是小宋的妈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话没法说出来,她只说,“想不到小宋的母亲竟然这么年轻, 您跟小宋走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姐弟俩呢。” 这话虽带有了恭维的成分在,却并不夸张,仲雨女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谁也想不到她竟然会有个二十多岁的儿子。 不过宋观书长得也面嫩, 快三十岁的人了, 长得却像是二十出头。 皮肤白就会显年轻, 宋观书天生的冷白皮,怎么晒都不黑。 不管是男人女人,都喜欢听别人夸自己长得年轻, 仲雨女捂嘴笑,“过奖了。” 仲雨女手里拿着一只小包,手腕上挂着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看颜色和水头便能够知道价值不菲。 她感慨道,“想不到小书都结婚了。” 仲雨女根据老乡的指引,找到了北城大学,学校工作人员看她气质不俗,听说她要找儿子,非常热情地帮忙寻找。 知道是哪一届,哪一个学院的学生,又知道姓名,那就好找了。 老师们对宋观书的印象很深刻,长得好看成绩又好的男孩子,这么多年也只有宋观书一个。 甚至不需要去翻档案,就能告诉她宋观书毕业之后去了什么单位。 许多在校成绩没有宋观书高的学生,都去了更好的工作单位,宋观书却只是去了个小小的日化厂,老师们都觉得十分可惜。 尤其是去年还在报纸上看见北城日化厂破产清算的警告,想起那么优秀的学生,最后可能要跟着北场日化厂一同沉沦,想来便是一阵唏嘘。 仲雨女一路找到了北城日化厂,红气不仅能够养人,还能养厂,这半年来日化厂不好过,直接表现在厂房上,从外观来看,萧条了不少。 她跟门房说要找人,看他衣着打扮像是领导太太,还以为是过来找厂长的,结果只是来找工人。 按理说厂里人员再少,保卫科不一定记得哪个工人在哪个科室。 谁让徐友兰不久之前来厂里找过宋观书呢,“我记得他好像是技术科。” “确实是技术科,不过他很久之前就离职了,前段时间来找宋观书的那个小姑娘说的,不过他老婆还在咱厂里,是财务科的。” 保卫科是会见人下菜碟的,见仲雪女衣着打扮不俗,对她态度很好,一路送到了财务科。 她看向姜菱,目光和煦,关切问道,“你家里人是做什么的,也像你一样在这间厂里工作吗?” “他们啊,都是社会主义螺丝钉,哪里需要哪里搬。”看似回答了仲雪女的问题,实际上啥都没有透露,姜菱反问道,“您如今又在做什么事情呢。” 仲雪女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一颦一笑尽显风流,“我啊,我自从结婚以后,就没有出来做过事了。” “听保卫科的同志说小书从厂里离职了,他现在又在哪里工作呢?” 姜菱从前没有跟同志们说过宋观书跟人合伙创业去了,主要因为他创业的板块跟北城日化厂的业务有重合的部分。 现在不方便跟这位“婆婆”在同事面前说这个。 姜菱笑了笑,“他啊,自从离职以后,就在家里做全职主夫,我养他。” 仲雪女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没有想到大学生的宋观书现在没有工作靠女人养。 “他可是大学生,怎么能……” 姜菱笑眯眯地看她,“说起来,你们母子俩还挺像的呢。” 未尽之言很明显了,你不也在结婚以后就没有了工作,有什么资格说他呢。 许是人与人之间存在气场不和,姜菱跟对方相处时,总觉得不舒服。 说起来,她第一次见宋观书的时候,也不喜欢他,总觉得他假里假气。 要不是同居的时候,宋观书承担了主要家务,还好欺负得很,姜菱还会觉得宋观书假模假样没人气。 她现在不觉得宋观书假了,只觉得他精神的确有问题。 他现在不是没有人气,宋观书现在只剩下了气人。 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宋观书,姜菱看仲雪女顺眼了不少。 没有再出声呛她。 同事们能够明显感觉到婆媳俩的氛围奇怪,都看着姜菱长大,作为娘家人,怕姜菱得罪了婆婆,将来影响夫妻生活。 老唐作为科长最先开口从中调解道,“宋太太是怎么来北城的呀,自己一个人来的吗,来了打算在北城待多久啊,咱北城可是个好地方,现在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时间了,让姜菱和小宋带你到处逛逛。” “这里太过落后,我不打算在北城停留太长时间,我来是想带宋观书回家乡,他离开家里的时间太长,应该回去了。” 听她说要把宋观书带走,同事们面面相觑。把他带走了,那姜菱怎么办啊。 李春娇跟姜菱关系好,她替自己的小姐妹考虑,问道,“是跟小宋商量好了吗,小姜也同你们一起回老家吗?” “小书那边我会去跟他说的。” 她语气温温柔柔,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强硬。 李春娇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姜菱,总觉得她这个婆婆很麻烦。 有了这个外人在,大家没法子聊家常,甚至因为她说话有点噎人,而选择假装忙碌。 仲雪女非常有主人翁精神,在魏明曾经的办公位前坐下。 她手头没有工作,想要同姜菱聊有关宋观书的事情。 姜菱告诉她的内容有限,聊了半天,仲雪女知道了宋观书现在擅长的菜系。 不知为何,她的语气总是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高高在上,仲雪女轻声说,“早年间,宋家养着几个厨师,主厨姓孙,据说祖上做过御厨,极擅长做粤菜,被我公公高薪聘回家中掌勺。小书出生的时候体弱,从小吃着人参燕窝长大,他不喜欢吃燕窝,说燕窝有一股子鸡毛味儿,其实那是从马来供应商送来的官燕,用银盏小火蒸煮,绝对不会有异味。” 同事们那都是根正苗红的工人后代,哪里听说过这个啊,现在电视节目也不兴炫富,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时候才对宋观书的家庭状况,有了个大致的认识,原来小宋家里那么有钱。 燕窝他们还是听说过的,据说是一种很贵的食材。 那么贵的东西,小宋却嫌弃,这得是多有钱啊。 姜菱按照宋观书的年龄在心中推算了一番,他在很小的时候,应该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 应该在他记事以后,家中境况便急转直下,到了十岁左右,家破人亡。 像是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姜菱单纯地问,“是嘛,宋观书他挺喜欢吃鸡蛋的,每天早上都要给我煎鸡蛋吃,其实燕窝和鸡蛋的营养成分类似,都是蛋白质。” 这回答是仲雪女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她以为她会羡慕那样的富贵生活,再不济也是嫉妒或是愤恨自己没有经历。 却没想到她会拿鸡蛋跟燕窝做对比。 鸡蛋怎么配跟官燕相提并论,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一下午的时间,姜菱和同事们通过仲雪女的嘴,深切了解到宋观书家里原先有多么的富有。 姜菱收回曾经觉得他们母子很想的那个想法,仲雪女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虽是母子,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也就是现在大环境变好了,要是在几年前说这种话,那真的是灾难。 她给姜菱留下的印象是不太聪明,不管曾经日子过得有多么辉煌,说出这件事,容易被一些心思狭隘的人记恨上。 日子过得越好,就越应该低调。 同事们都把仲雪女说的事情当作故事听,瞥见了另一个世界,还挺有意思的。 听到下班铃声,仲雪女便催着姜菱赶紧回家。 姜菱也想赶紧见到宋观书,把这块烫手山芋甩出去,宋观书他妈真是个麻烦精。 姜菱和仲雪女离开财务科后,还没走的同事们聊了起来。 陆建军摇了摇头,“怪不得要把这群人打倒呢,咱们那时候连饭都吃不上,资本家的少爷小姐还嫌弃燕窝不好吃。” 大家都是在心中嘀咕,独独陆建军说了出来。 李春娇她回护道,“别这么说,小宋人挺好的,看起来跟她妈不一样。” 陆建军冷笑一声,“那是因为他接受了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不然他也跟他妈一样。” 宋观书早上没有送姜菱下班,傍晚的时候早早等在厂门口前最醒目的位置,以便于姜菱出了门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光是想到接下来要见到姜菱,他从内而外散发着愉悦。 下班铃声响起,陆续有工人下班出厂,宋观书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姜菱,下一秒见到姜菱身边站着的人时,他唇角的笑容冷了下来,姜菱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宋观书。 “你来做什么?” 仲雪女接近二十年未曾见过宋观书,男大十八变,在青年宋观书的身上很难找到那个穿着燕尾西装的小童身影。 “小书,我是妈妈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她的声音不小,加之外貌出众,迅速吸引了不少下班的工友驻足围观。 姜菱眨了眨眼,宋观书好像不是很喜欢他妈。 而且他们娘儿俩的关系好像不太好。 宋观书步子大快速推着自行车向前走,姜菱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 仲雪女穿着高跟凉鞋,还有裙子,走起路来不方便,但她还是稳稳地跟住了。 姜菱心想,也不知道他妈都干了什么事,都把宋观书给气得神志失常了。想把人甩掉,你骑上自行车呀。 在人来人往的厂子门口,一美貌妇女对着小两口喊道,“是不是都是你媳妇,一直在挑拨咱们母子的关系。早知道你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我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给生下来。” 姜菱无语,拜托,在今天之前,她都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你这个人的存在。 宋观书对外一直说她父母双亡,姜菱就是再颠,也不可能挑拨宋观书和死人的关系。 她现在能够完全确认了,这人不爱自己的儿子。 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有损亲儿子名声的话,这不是一个疼爱儿子的母亲会做出来的事情。 宋观书他妈还不如刘老太呢,别管那是个多么奇葩的老太太,她非常疼爱儿子。 刘建设不是个好儿子,但刘老太却是个好母亲。 姜菱拉了拉宋观书的袖子,“上自行车。” 经过她的提醒,宋观书骑上自行车,两人一溜烟地将仲雪女甩开。 回家的路程从来没有这么短过,姜菱能够明显感觉到宋观书的心情不好。 跟在他身后进了门,她有些懊恼地说,“昨天徐友兰去找我的时候,跟我说过有个自称是你妈的女人打电话回你们下乡的地方,询问你当前的工作单位,我回家之后原本想跟你说,但是忘记了。” 他强颜欢笑安慰姜菱,“没关系的,不是重要的事情,忘记也没有关系。” 姜菱很想问问他,之前一直说父母都去世了,为什么突然出现个女人自称他妈。 刚才那人真的是他妈吗,他妈又为什么会突然复活。 姜菱的心中有许多疑问,但她不敢问,这一晚上宋观书神思不属,差点把洗衣服当作糖放进锅里,脸上也没有个笑模样。 她想,如果宋观书想说的话,他一定会主动提起。如果他不说,证明他很在意这件事。 还是不要问了,他愿意说,她就听。他不愿意说,她也没必要问。 睡觉的时候,宋观书的手脚老实,没有黏黏腻腻做其他不合时宜的动作,只是很单纯地抱着她。 姜菱意料之外的,宋观书她妈又非常执着。 前一天下午让姜菱和宋观书给逃脱了,她不知道两人的家庭住址,只能暂时作罢,但她不放弃。 第二天她锲而不舍地去厂里找姜菱。 上班时在魏明办公位上看见仲雪女时,别说姜菱愣住了,就是其他同事都傻眼了。 这位大神怎么又回来了。 仲雪女微笑同大家打招呼,“很抱歉打扰大家了,姜菱并未在昨天傍晚下班后把我带回家中,她找了个机会把我甩掉了,我寻子心切,只能再来单位找她,十分抱歉,打扰大家了。” 同事们集体傻眼了,他们想象不到,乖乖巧巧的姜菱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他们也想象不到,作为婆婆的仲雪女会把家丑告诉大家。 一直跟姜菱不合的陆建军罕见地没有落井下石,这娘们长得再好看,也掩盖不了脑子有病的事实,他能够理解姜菱把人给甩掉的行为。 甚至想要夸一句做得好。 都是同事,肯定向着姜菱,大家纷纷说道,“误会吧,姜菱不是那种人,应该是他突然想起来家里有什么急事,急着回去处理,不得已将你扔下。” “就是,姜菱平时跟同事领导都相处得很好,绝对不是故意的。” 她笃定地说道,“不是误会,我看她就是嫌我多余,怕我跟她抢男人。我是女人,我最了解女人了。” 明明才认识姜菱不足半天,她坐在位置上数落姜菱的错处,大有能数出三天三夜的架势。 姜菱是同事,大家共事多年,她只是个外人。 说话不吐脏字,但着实刻薄,同事们听得直皱眉。 老唐肯定要维护自己的下属,他客客气气地说,“抱歉,这位女同志,我们现在是上班时间,你在这里打扰我们工作。而且财务科涉及钱财,不方便让外人长时间停留,你如果想要等人,可以在外面等。” 仲雪女一直是养尊处优的,即便是前夫家落了难以后,她也从未受过半点委屈。 老唐客客气气地请她离开,在仲雪女看来这是驱逐,是天大的委屈。 “这种破地方,你当我愿意来!” 仲雪女气得拂袖离去。 谁也不知道在离开财务科后她去了哪里,姜菱有预感,她应该某个地方蹲着,会在姜菱下班之后突然冲出来。 按照这人的尿性,她不会轻易放弃、 仲雪女离开后,财务科聊起了她。 “小姜也真是不容易,怎么遇见了这样的婆婆。” 于家凤说,“当初你结婚的时候,我还说你运气好,没有婆婆虽然没人帮忙带孩子,但少了个当搅屎棍的人,还是很不错的。” 李春娇也跟着附和,“你这个婆婆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你要小心。” “跟小宋说了这件事吗,他是怎么说的。他回老家吗,还是继续留在北城。” “没有来得及问。”昨天看他心情不好,就忘记了这件事。 李春娇虚空点了点姜菱,“你可长点心吧。” 大家心中有个共同的疑惑,“不是说小宋父母都去世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姜菱又笑了笑,“也没来得及问。” 跟她没啥好聊的了,一问三不知,不如看报纸。 陆建军非常爱在背后讲小话,姜菱还在这儿呢,他毫不遮掩地讲仲雪女的坏话。 这是感觉到了姜菱跟她婆婆不合,所以觉得无须避讳。 果不其然,姜菱下班经过门房的时候,仲雪女从保安室里窜了出来。 宋观书站在大门外接姜菱下班,他没有错过这一幕。 他心中极为恼火,愤怒于这人又来骚扰姜菱。 姜菱无奈地看了眼宋观书。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仲雪女语气诚恳,“儿子,妈妈二十年没有见过你了,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我现在只想弥补你,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宋观书知道,如果不答应她,按照这人的无耻程度,她会一直去姜菱工作的单位骚扰她。 他淡淡的说道,“想来你就跟上吧。” 宋观书骑着自行车来接姜菱,自行车上只能坐下两个人。最好的选择是宋观书骑自行车,姜菱和仲雪女乘坐公交车回去。 姜菱和宋观书默契的都没提这件事。 宋观书推着自行车,从日化厂一路走到了钢铁厂家属区,姜菱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不觉得累。 仲雪女跟着走了一个多小时,她这辈子从来没走过这么多路,腿都要走断了。 走到家属区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邻居们已经吃完晚饭,坐在门外歇凉聊天。 陈向阳看见宋观书和姜菱,眼睛亮了,蹬蹬蹬跑过来,“哥,菱,你们怎么才回家啊。” 走进才发现,自行车还跟着了一位从未见过的女同志,他好奇问道,“这位女同志是?” 没等到宋观书介绍她,仲雪女只能微笑着跟陈向阳介绍自己。 “小同志你好,我是宋观书的母亲。” 陈向阳惊悚的退后两步:“哥的母亲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这是许多知道宋观书“父母双亡”亲戚朋友的心里话,大家有疑问,都憋在了心里。 只有陈向阳这个缺心眼才说了出来。 “跟外人说我去世了。”仲雪女容貌姣好,做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时格外惹人怜爱,“你就这么恨妈妈吗?” 陈向阳眨巴了两下眼睛,他好像说错话了。 周围歇凉的邻居纷纷看向宋观书,就差在背后议论他不孝,哪有母亲还活着,却说人没了。 就算当妈的再不好,他也不能这么干啊。 第85章 第 85 章 谢谢姐姐 宋观书垂下眼睫, 看不出神情。 坐在大门口歇凉的翠儿见到情况不对,摆摆手赶邻居们回家,“时间不早了, 都收拾收拾回去睡觉吧。” 且不说时间还早着呢, 人家坐在自己家门口看热闹, “我说翠儿,你也太霸道了, 我们坐在自己家门口, 又碍着了你什么事。” 翠儿得到过姜菱两口子的帮忙,不想叫邻居们在外面看热闹。 邻居们都不舍得走, 自从刘老太回老家以后, 多长时间没看见热闹了。 “咱都是邻里邻居的,人小宋和姜菱都不在意, 你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 “你说谁狗拿耗子呢。”翠儿撸起袖子。 “就说你怎么着吧,人家母子见面,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姜菱还琢磨着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婆婆怎么处理,翠儿却跟人差点打起来了。 仲雪女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这些疯婆子可真是没素质。 刘建设现在是孤家寡人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吃完饭以后,他就出来跟邻居聊天。 他不是保卫科的科长了, 却还摆着科长的款, 像往常一样, 邻居打架他最喜欢从中调停。 这次也不例外,他说,“行了, 天大的事儿也得往后稍稍,小宋的母亲第一次来咱们这,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刘建设当了很多年的保卫科长,说话做事有一种领导的派头,即便他现在不是领导了,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气质不会变。 这是仲雪女来到北城之后,看到的第一个说话做事比较正常的人,她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 刘建设记恨姜菱在他降职一事中的上蹿下跳,也是看仲雪女长得好看,从对方方才短短的两句话中,知道宋观书不愿意与这个母亲相认。 他故意想要恶心他,“小宋啊,哥虚长你几岁,比你更有人生经验。听我一句劝,不管你跟你母亲之间发生过多少的不愉快,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记恨她了,给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韩瑞雪原本在家里听收音机,听见外面的动静后,她就出来了。 她跟刘建设同床共枕了有一段时间,最了解他不过,他屁股往哪儿翘,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韩瑞雪轻嗤一声,“别找借口了,我看你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故意在人家面前装相。” 姜菱跟着笑眯眯说,“刘大哥是个孝顺的好儿子,既然如此你前段时间为何把刘大娘送到乡下呢,你一个人在城里吃香喝辣,留老娘在村里不仅吃苦受罪,还要照顾孙子孙女。” 她啧啧啧地摇头,“所以到底孝顺在哪里呢?” 韩瑞雪永远跟姜菱站在同一反刘前线,她哈哈大笑道,“大概是自己的娘不够好看,想要孝顺别人的娘。” 韩瑞雪从前是个温言细语的女同志,去做了售货员后,被其他售货员大姐影响,讲话大嗓门不说,甚至还能开黄腔。 刘建设被他们俩联合挤兑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只说了一句,“不跟你们这群娘儿们一般见识。” 男人吵架吵不过女人的时候,通常喜欢说这句话,来表示自己并非能力不足,而是出于男士风度。 宋观书微笑同各位邻居致意,“我母亲在我十岁之前就与父亲离婚,离开了我们,将近二十年未曾见过她,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她的模样。这位女士一直说她是我的母亲,我实在不敢确认。” 这世界上很少有乱认儿子的事情发生,可能性不大,却不代表没有可能。 大家还有个十分好奇的问题,“宋啊,你一直说自己父母双亡,这又冒出来个自称是你母亲的女同志,你母亲到底去世了没啊?” 问人家儿子亲妈死没死,这实在是有些冒昧,可如果不问的话,心里又太过好奇。 宋观书苦笑道“将近二十年过去了,世事变迁,我做了最坏的打算,至于其他的可能性,我不敢想。” 这话听得实在心酸,邻居们不好再逼着宋观书认亲,姜菱偷偷拉住他的衣角拽了拽,宋观书回握住她的手,以示自己还好。 “对啊,这位大姐,你有什么证据吗,照片啊、信物之类的都行。” 翠儿管仲雪女叫大姐都觉得心虚,这女同志生得比她年轻多了,光看外表应该叫她一声大妹子。 但是她又自称是宋观书的妈。她跟宋观书年龄相当,这女同志能生出宋观书,按理说应该叫婶子。 人家长得这么年轻,她叫不出来婶子。 仲雪女没有照片,她那时恨不得跟宋家撇清关系,又怎么会保留照片。 她指着手腕上起光的翡翠镯子,“这是宋家的传家宝,你应该记得吧,只有当家主母才有资格佩戴的镯子。” 宋观书垂眸掩盖住眼底复杂的情绪,他佯作吃惊说道,“这是祖母的镯子,原应该传给大伯母,家里出事后便失踪了,缘何会落到你的手里。” 仲雪女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她大言不惭说道,“这是你祖母传给我的,你大伯母没了,家里就只剩下了我这个儿媳妇,不传给我又能传给谁啊。” 即便事情发生时,宋观书虽年纪尚小,他记得很清楚,“你与我父亲离婚之时,大伯母她身体健康尚未离世,祖母怎可能将宋家的家传之物交于你手上,你莫不是从哪儿偷到了这镯子,听说了这件事,想要攀扯认亲。” 她拿出放在包里的介绍信,“你看我的名字,我是仲雪女,是你的母亲。” 对于十岁时发生的时间线记得很清楚,却不记得自己母亲叫什么名字,“抱歉,我记不清楚母亲的名字了。” 刘建设这人素来看不得没人垂泪,他表示,“没关系,可以去调档案,档案上肯定会记录父母的名字。” 说到这个,宋观书脸上的神色更加轻松。 调档案吗? 他的档案在记录父母信息是,父亲宋致义那一栏后写着去世。母亲那一栏是空着的,可以理解为母不详,也可以理解为母去世。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对外声称父母双亡没人怀疑。 仲雪女与他父亲离婚后,为防止被连累,让她那个在革委会当主任的新婚丈夫改掉了她和宋家的档案。 那时候混乱,档案很好改。 仲雪女自然也想起了这一出,她来认亲的时候没有想过宋观书会不认母亲。 她以为,宋观书非常缺少母爱,她还愿意认下他,他应该会非常感恩戴德。 去查档案不能证明她与宋观书的身份,她唯一的依仗便是试图唤醒宋观书内心对母亲的渴望。 “当年我与你父亲离婚改嫁他人,是与你父亲商量后的结果,只为能够保护尚且年幼的你才会出此下策,我也不想的啊。” 美人垂泪,令人心疼,刘建设从兜里掏出手绢给她擦眼泪。 仲雪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手绢上的汗臭味。 她心中感慨,自己如今真是落魄了,真是什么人都以为能够有机会同她卖好,眼前这男人放在从前给她当马凳都不配。 为了保持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她没有直接拒绝,优雅地从包里翻出自己的手帕,“谢谢,不用了。” 刘建设从前也是这般讨好她的,韩瑞雪看着觉得十分好笑,她那时候怎么会因为这种小恩小惠而心动呢。 “这位女同志,我爱人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她现在还没有吃饭,有事可以以后再说,恕我们不能奉陪了。” 仲雪女可怜兮兮地说,“我没有地方住,能不能住进到你们家去。” 按理说母亲住进儿子家里十分合理,她跟了一路,就打着这个主意。 宋观书毫不留情拒绝道,“抱歉,我不能够确认你是亲生母亲,原谅我不能让你住进家里。” 求助的视线在周围邻居身上扫了一圈,没人出声帮她。 大家都觉得宋观书说得有道理,不能确认你是亲妈,怎么敢直接把人给领回家,万一是小偷是盗贼怎么办。 除了事,他们这些开口帮腔的人要负主要责任。 也不是没有人帮忙,刘建设十分大方地表示,“大妹子,你要是没地方住,就上我们家凑合住几晚吧,你放心,我们家有两个房间。我这人老实本分,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仲雪女掩饰住心中的嫌恶,这人一脸色相,还当她是十几二十岁的单纯小姑娘吗? 韩瑞雪戳穿道,“是指半夜想女人,偷爬进前妻的屋子里,想要□□前妻的老实人吗?” 仲雪女就知道他不是什么老实人,听说这件事倒也不是特别意外,但她面上表现得十分客气,她说,“谢谢你的好意,暂时不用了,孤男寡女不方便,住的地方我会想办法的。” 她又看向了其他人,“不知道各位可否给我使个方便。” 仲雪女长得漂亮,女人们不愿意把她往家里领,万一她勾搭自家男人怎么办。 这周围只有韩瑞雪是独居女性,她最方便,但是她不想。 已经知道了这女人对姜菱夫妻别有目的,她不可能将人留下,让她长期骚扰小宋和姜菱。 刘建设不愧是前夫,最先想到了韩瑞雪,“韩瑞雪,你单独一个人住,可以给这位女同志行个方便嘛。” 韩瑞雪翻了个白眼,这个狗东西还真是大方,把她让出去做人情,他真够不要脸的。 她拒绝的一点都不委婉,“不好意思,我睡觉的时候不仅打呼噜放屁磨牙说梦话,对了我还喜欢梦游打人,我害怕睡觉的时候伤害到这位女同志。”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这是托词,仲雪女心中骂她不知所谓,面上表现得一片淡然,“女同志不愿意被人打扰睡眠,我可以理解。” 宋观书干净利落地转身,跟姜菱一起回家。 仲雪女不能让宋观书生厌,为了能够留下好印象,她没有强行跟上去。 在跟周围的邻居又聊了许久后,她终于离开了家属区,她自诩身份不会乘坐公交车,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前两天居住的招待所。 姜菱和宋观书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七点钟,下班路上没有去市场买菜,家里只有一把昨天剩下的小白菜。 宋观书怕准备其他的菜时间太久,姜菱会饿,就准备煮小白菜疙瘩汤吃。 相较于昨天,宋观书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 姜菱托腮看他,“那个女人真是你妈?” 在姜菱面前,没什么需要遮掩的,宋观书大方承认,“嗯,是。” “她对你,很不好吧。” 宋观书的嗓子有些干涩,他手上的动作不停,将搅好的面疙瘩倒进煮开的汤中,“她对我算不上不好。” “可是,你很不喜欢她。” 宋观书笑了笑,“就不兴我这人不忠不孝?你也说了,我不是好人。” 姜菱清脆地回答,“当然可以了,但这跟她不是好人并不冲突。” 他不肯说,姜菱不会逼问。 晚上熄灯之后,她窝在宋观书怀中,好奇地问道,“那个女人都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讨厌她。” 连着两个晚上,宋观书睡觉的时候都没有动手动脚,姜菱能感觉到,他虽然表现得极为不在意,心情却很差劲。 宋观书让姜菱躺在他的手臂上,他的语气平静无波澜,“她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情,我小的时候,家里糟了事,你应该知道的,那段时间家里很难过,我祖父和大伯看到了一些世交的下场。家里也被人闹了几次,想要主动将家产上交,去乡下躲一段时间,城里虽然很乱,乡下却还算和平。她知道以后不愿意去乡下吃苦,便主动与我父亲离婚。” 听到这里,姜菱能够理解仲雪女做出的选择,不愿一同吃苦,这也是人之常情。 宋观书继续说道,“那个造反派的头儿应当曾经认识她,她离婚后跟那人搞在了一起,祖父大伯已经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动身去乡下了,行李都已经装好。祖父伯父父亲还有几位堂兄被带走了,因为公司曾经与外国人做生意,说他们是汉奸,家里的房子不许住,剩下的老弱妇孺被保姆带回家,我大堂兄性子烈,在审查时候跳楼了,祖父伯父父亲被枪毙了。” “家产被抄没,我们住在保姆家,祖母病死了,大伯母听说丈夫儿子没了,她也跟着自杀了。家里剩下的人病的病死的死,家里最小的妹妹丢了,丢的时候才五岁,现在应当是死了吧。偶然间听到保姆同家里人讨论,说我们家被没收的家产,有一半都进了她二婚丈夫家里。有些事情当时想不明白,长大后就清楚了。” 明明他叙述这件事的时候没有任何语气波动,平静得就像是个局外人,姜菱却听得十分心酸。 越听越揪心,姜菱自己都没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捏住了宋观书胳膊上的软肉。 被捏的人正沉浸在过去中,也没有注意到。 黑夜非常方便隐藏情绪,姜菱悄悄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讲完之后,宋观书一直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晌,姜菱平复了情绪以后,才愤恨地说道,“那她可真是个坏人!” 她伸手环住宋观书劲瘦的细腰,“下次,她要是再敢来找你,我一定毫不留情地把她赶走。” 宋观书反倒来安慰她,“过去很久了,我早就不在意了。而且如今没有能够证明我们母子关系的证据,她再找来也没有用。” 姜菱嗯了一声,“她能够费尽心思来找你,证明她现在过得非常不好,像她这种处心积虑的坏蛋,就算好的了一时,也好不了一辈子,她会受到报应的。” 宋观书伸手揉了揉姜菱的头,她努力安慰他的样子有点可爱。 “她跟那人结婚之后又生了一儿一女,大儿子应该快成年了吧,小女儿的年纪跟我那时候差不多大。” 姜菱轻声问,“你下乡之后,还回过家吗?” 她想,宋观书应该回去过,甚至知道那女人十年前又生了个女儿。 “回去了几次。”宋观书轻轻叹了口气,“前年回家的时候知道,当初收留我们的保姆去世了,她活到了七十六岁,也算是喜丧,听她的女儿说是在干活的时候一头栽到了地上,没有受到病痛的折磨。” 姜菱想要活跃气氛,她问,“然后你就来到北城下乡吗?” 他一直陷入那段时光中,“是啊,家里人死的死散的散,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不好总住在别人家中,他们家也要生活,我就去知青处报名了。” 姜菱抬头看他,其实看不清楚,黑暗中只能看到轮廓,“你那时候几岁啊。” “十二岁吧,记不清楚了。” “那么小,下乡的知青中,应当没有比你年龄更小的人吧。” 宋观书说话滴水不漏,“或许有,只是我认识。” “对于许多城里孩子来说,下乡做知青是灾难,对我来说,乡下比城里好多了,农村的日子虽然苦,不会时不时被带出去游街,只是要多干一点活儿而已。” 细数下来,他来到北城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在家乡生活的时间。 想象一下十二岁的宋观书背着巨大的行囊,背井离乡来到跟家乡气候习俗迥然不同的地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真是怪叫人心疼的。 姜菱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两把,“以后跟着姐混,姐肯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宋观书低低地笑出了声,声音中带着两分撩人,“谢谢姐姐。” 第86章 第 86 章 姜菱枕在宋观书的胸膛上…… 姜菱枕在宋观书的胸膛上, 平缓的心跳声通过胸腔传入耳膜。 静静听着宋观书回忆童年时光,宋家人丁众多,一大家子住在一块。大堂兄已经定亲了, 准备来年结婚, 他跟未婚妻约会回家还会给家里的弟弟妹妹带些零食。二堂兄想要当飞行员, 跟朋友出去玩的时候会把宋观书带上。最小的妹妹观琴是家里这一代中唯一的女孩,物以稀为贵, 最受长辈宠爱, 爱美喜欢穿夸张的蓬蓬裙。 其实很困,但听这种事情心情难受, 很难入睡。 第二天早上姜菱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从炕上爬起来, 昨晚不仅睡得晚,而且没有睡好。 一晚上昏昏沉沉, 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就是觉得很累,特别累。 在厂长赵广平的操作下,北城日化厂引进了两条新的生产线, 试图挽救如今的生产困境。 按理说是从国外引进,应当能够起到一些作用,实际买回来才发现性价比不高。北城日化厂如今面临的最大问题是销售问题,而非产能不足。 原本生产出来的产品就卖不出去,如今生产效率提高了, 产能更加过剩。 跟日化厂情况类似的厂子不在少数, 有些厂子是因为买回来的机器太过先进, 缺乏足够的技术人员;还有些厂子缺乏跟机器配套的设施,导致设备难以全面运转。 是在手下提醒的时候,赵广平才意识到花了几万块买回来的机器不能缓解厂里面临的困境, 反而背上了更多的外债。 自打过年之后,他就一直关注着恒久厂。 北场日化厂面临着困境,恒久厂却蒸蒸日上。 赵广平并非豁达大度的人,不然就不会因为大堂姐的优秀,而在心中暗自记恨她许多年。 坐在办公室看厂里的账本时,他又想起了数月前在吃饭的地方看见勾肩搭背的陈向阳和李桂。 越想越不对劲,他拿起桌上的电话,给熟人拨了过去,托人帮忙查一查李桂跟恒久厂的关系。 窗外蝉鸣声阵阵,听得人内心焦躁。 关上窗户屋子里热,可要是打开窗户通风,又觉得吵。 消息不发达的时候,查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过了三天,赵广平才接到了答案。 被赵广平拜托去打听的人知道李桂原先的身份,不然他没办法查。 “跟他应当是有关系的,恒久厂的法人是李桂父亲。” 赵广平心中更迷惑了,恒久厂到底是不是京城来的公子哥为玩票搞出来的花样。 如果是京城来的公子哥搞出来的,怎么会让李桂爸来做法人。 即便是想要当背后之人片叶不沾身,那也应该叫李桂来当法人。 让李桂爸来,这关系就又远了一层。 李桂当初用自己父亲的名字来注册,就是担心被赵广平发现厂子跟他有关系,招来赵广平的报复。 没想法,兜兜转转还是被发现了。 赵广平把事情给想复杂了,他一致认为陈向阳是老板,所以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遇事不决,就去找爸。 赵广平去找他爸了,赵广平他爸见多识广,差点没被这个蠢儿子给气死。 “你个蠢货,你叫人给骗了,恒久这个厂子九成九是李桂开的。” 赵广平他爸讲究斩草除根,既然已经将人得罪了,那就不要手软,不要等到敌人强大的时候再后悔。 下面的事情就不用赵广平操心了,赵广平他爸给工商、税务等部门都打去电话,叫他们去查一查恒久厂的问题。 只要是开门做生意,就不存在白璧无瑕。 他摆手叫儿子回厂里上班,“等着吧,等这个厂子成为北城日化厂的一部分,你们面临的所有问题都将会迎刃而解。” 赵广平咬牙,“谢谢爸。” “你好好干,跟副厂长好好相处,别在整出幺蛾子。我听到有消息说,九、十月份会对三家被警告的厂子进行考核,如果考核没有通过,结果你应该知道,不要让我失望,这也是你和北城日化厂最后的翻身机会了。” 他指了指桌上的座机,“你最好在心中盼望,你吕叔叔那边能够顺利。” 姜菱和宋观书一起分析过,仲雪女找来的原因。 猜到过许多的可能性,姜菱猜到说,她的丈夫孩子全死了,她怕没人养老,所以不远万里来找那个曾经被她抛下的孩子。 或者是,她在老家捅死了丈夫,担心被抓入狱,一路逃亡到北城投奔宋观书。 姜菱的这些猜测,也包含了她的一些美好期望。 宋观书习惯于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她,“可能想把我骗回去,杀了我,独占归还给宋家的家产。” 通过仲雪女曾经做过的事情,姜菱觉得她能做出来这种事。 父母杀害亲生子女的案例不在少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眼红无心的人比野兽还要可怕。 她拍了拍宋观书的头,“为了个人安全,可不能随便跟陌生人回家喔。” 宋观书笑了笑,“放心吧,你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 那里埋葬着他的亲人,封藏着许许多多或痛苦或快乐的回忆,他不想也不愿意回去。 姜菱拍开他不规矩的双手,说得好像她不许宋观书跟仲雪女回老家,是因为不舍得她似的,明明是怕他莫名其妙死了。 虽然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 八月份的天气越来越热,姜菱每天极其不情愿地去上班。 仲雪女她像是上班打卡一样,每天来家门口报到。 虽然讨厌她,但是也怪佩服她没有工资却坚持每天打卡的毅力。 她有这个毅力,做什么事都会成功的。 刘备三顾茅庐能换得孔明出山,仲雪女三十次顾茅庐也没用。 姜菱和宋观书的心一个赛一个的硬,不会心软,更不会心疼。 韩瑞雪这人是典型的帮亲不帮理,别看她外表柔弱,在感情上从不拖泥带水。 爱欲生,恨欲死。 七八月份放暑假,韩青竹从学校搬回了家里。 周围的邻居们心疼仲雪女居多,觉得宋观书和姜菱过于无情,不管他妈曾经做了什么事,都不能这么无情。 更何况他妈现在诚心改好,小一辈便不能继续拿乔。 韩青竹十来岁的年纪,正是容易被周围人影响的时候,他在饭桌上跟韩瑞雪议论这件事。 她现在体验到了掌握着经济大权的妙处,听见弟弟说这话的时候,立刻把他手里捧着的碗筷收回。 “你要是觉得她好,你就去跟她要钱,让她给你做饭。” 韩青竹人傻了,“姐,我没有说你不如仲姨,我只是说宋哥和他媳妇不好。” 那还不如说她不好呢,韩瑞雪点头,“我知道呀,你说姜菱不好,比骂我还要严重。” 谁帮过自己,她记得清清楚楚。 也只有亲姐姐才敢这么拿捏自己弟弟,但凡远了一层,都容易被记恨。 韩青竹还得靠着亲姐姐上学呢,他立刻服软,“姐,我刚才说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人我一般计较。” 总不能跟自己亲弟弟生气,听他认错了,韩瑞雪便把碗筷放还到他手里,“行了吃吧,今天的肉新鲜,知道你爱吃红烧肉,特意给你准备的,多吃一点,学校里吃不上肉,你看你都瘦了。” 变脸那叫一个快,迅速又是个疼爱弟弟的好姐姐。 韩青竹在姐姐的淫威下服软,口服心不服,心里还是觉得仲雪女可怜。 在看见仲雪女接受了前人渣姐夫递过去的冰镇汽水时,他对仲雪女的印象迅速改观,什么叫恨屋及乌,大概这就是了。 仲雪女求得原谅的进度始终处于停滞状态,她天天来打卡,宋观书和姜菱连家门都不让她进。 已经来了北城太长时间,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仲雪女考虑其他的办法,这么长时间,她也看出来了,大儿子跟儿媳妇的关系很好。 不如从他的弱点下手,走曲线救国这一条路。 仲雪女这人十分高傲,她不屑于与底层人民打交道,可一旦能够用到对方的时候,她愿意低下头自降身份与之结交。 仲雪女觉得,出嫁的女儿最听娘家人的话,有姜菱的娘家人帮忙, 姜菱一定会愿意帮忙从中说和。 宋观书跟他媳妇关系好,别人说的话不一定放在心上,媳妇说的话,他肯定会听。 仲雪女通过日化厂的保卫科找到了家属楼,自报身份说是宋观书的母亲,也就是他们女儿的婆婆。 仲雪女的打扮极有迷惑性,所有见过她的人第一眼都会以为这是个领导太太,她是富家千金出身,当过少奶奶,也做过官太太。 没有受过苦,脸上身上没有留下过苦难的痕迹,误会她的身份,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姜家一家子都嫌贫爱富,当初宋观书作为新女婿第一次来家里的时候,连坐沙发的机会都没有。 被仲雪女身上的气势所骇,甚至拿出了家里珍藏的茶叶。 姜家最好的茶,在仲雪女看来狗都嫌弃。 不过有求于人,她给面子的抿了两口。 她自然不会说自己的过错,只说跟宋观书之间存在一些误会,现在这孩子长大了,她想要补偿孩子。 孩子还记仇,不愿意接受她的补偿,希望亲家能够劝一劝姜菱,叫姜菱帮忙 仲雪女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压根没有用上,她刚说明来意,孙一兰就答应她了。 孙一兰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是补偿,小女儿的婆婆现在肯定过得不错,瞧她的打扮,可比厂领导家的太太更气派, 女婿跟这样身份的人重归于好,他们作为岳父岳母也能够跟着沾光。 仲雪女不知道姜菱跟自己的亲生父母早就不来往了,还满怀信心等着好消息。 第87章 第 87 章 哥作为负责人被扣住了…… 姜志福和孙一兰两口子现在的日子过得很不好。 三个女儿都出嫁了, 小儿子考上高中住校。 家里就只剩下了大儿子大儿媳,还有刚出生没多久的大孙子。 姜家重男轻女,对于这个能生出孙子的大儿媳别提多满意了, 也稀罕刚出生的大孙子。 大儿子大儿媳年轻, 在第一批被裁员的行列。 至于说车间主任曾经跟赵红云保证过绝对不把她裁掉。 这不是情况变了, 当初领导说想要裁掉老工人,所以赵红云不在下岗名单中。 最终的名单是领导定下来的, 领导说临时工全部下岗。 赵红云和一众临时工不愿意, 去找工会找领导,赵红云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优势, 她大着肚子, 不能让孕妇下岗。 道德归道德,当时的厂领导为了节省开支, 都能够让工人下岗。 怀孕的工人即将临盆,生产之后要休产假,休产假不能来上班还要拿工资,就冲这一点领导就得想尽办法让她被开除。 赵红云是临时工, 又带头组织工人闹事。 找到赵红云组织闹事这一切入点,将赵红云开除掉甚至不需要支付遣散费。 姜立文年轻,也在被开除的行列之中。 一家六口,如今只剩下姜志福有工作能赚钱。 进多少花的多,家里很快就捉襟见肘。 姜立文不肯出去找工作, 赵红云还在哺乳期, 丢不下孩子。 姜立文总说二弟姜立武不应该考高中, 就应该初中毕业去当个学徒工为家里分担。 他总说这种话,姜家老两口日子过得确实拮据,动了想让小儿子辍学的心思。 姜立武不是个软柿子, 他当初费尽心思要参加中考,就是为了能够有出息离开这个家,他脑子十分清醒,不会因为任何人逼他,就放弃读书。 每次姜立文说他应该辍学工作,姜立武就说当初不应该让他顶替孙一兰的工作,以至于家里如今就只剩下老爹姜志福养家。 姜家老两口对待儿子跟女儿的态度不同,对女儿一言不合便是打骂。 儿子的话,即便他们更加偏心姜立文,有时候姜立武嘴里说出一些无法无天的话,姜志福也不舍得打。 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生了三个女儿全是白眼狼,逢年过节甚至不知道带上礼物回家看父母。 就更别提看见父母不容易,愿意帮衬一把。 老大媳妇虽然能生儿子,却是个不好伺候的。 只有老头子一个人养家,她却挑三拣四,吃的穿的都要用最好的。 毕竟一举得男,给家里添了个大孙子,是姜家的大功臣,对于赵红云的离谱要求,姜家老两口总是尽量满足。 孙一兰很想让儿子出去找个活儿干,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不能一直赖在家里不出去干活。 她又不舍得叫儿子出去吃苦受罪,自己找了个餐馆后厨洗盘子的活儿,每天工作十个小时,回家还得给一家子做饭。 看见仲雪女的那一刻,孙一兰仿佛看见小女儿当上富家太太,他们家人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不用再为了每日的饭菜而发愁,她也不必再去餐馆刷盘子。 孙一兰对自己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尽管自从姜菱出嫁后,已经将近一年半的时间没有见过她。 姜菱出嫁之后一直没有回娘家,孙一兰和姜志福并不在意。 他们甚至不知道姜菱当初是生气搬离了家里,就算知道生气,也只会说一句,母女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 姜家老两口为了展现家中母慈子孝,将来能够多从亲家那儿多得一些好处,拼命表现姜菱跟娘家的关系好,自然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仲雪女。 因此,走出姜家的时候,仲雪女格外自信满满。 孙一兰不知道姜菱和宋观书家里住在哪里,她懒得去打听,干脆直接去厂里找。 她是厂里的老工人了,还知道姜菱在哪个科室,甚至不需要有保卫科的帮忙带路。 孙一兰很久没有见女儿,并不像她在仲雪女面前表现得那般自信。 她选在去厂里找姜菱,打着在外人面前,姜菱总要给她这个做母亲的留点面子。 在某种程度上,孙一兰跟仲雪女很像,都打着道德绑架的主意,想让儿女妥协。 却不知道,姜菱早就在同事面前替孙一兰和姜志福留下了“好印象”。 要不是孙一兰主动出现在姜菱面前,她差点忘记了世界上还有她这个人。 看见孙一兰,姜菱的脸瞬间垮下来,她怀疑自己这段时间水逆,前段时间来了个婆婆。这才过了几天啊,八百年不联系的亲妈又找上门来。 宋观书还能以记不住为理由,不认那个亲妈。 姜菱就在北城日化厂长大,周围全是熟人。她前脚敢不认,后脚就要被人给骂死。 孙一兰的态度堪称和蔼,连着几天带着零食来看她。 姜菱心里毛毛的,回家去还跟宋观书吐槽,“感觉她看我那眼神像是在看马上就能宰掉的大肥猪。” 宋观书哭笑不得,“哪有这么形容自己的。” 他知道姜菱跟孙一兰关系不好,“若是不愿意相处,不必逼着自己。” 姜菱撇嘴,“突然对我这么好,总怀疑有利可图,可我身上又能有什么被他们图谋的呢,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你了。” 她已经无限接近正确答案了,最后姜菱说,“是不是从哪儿知道你创业开厂,知道你现在有钱。” 北城日化厂有部分员工被李桂带到恒久厂上班,虽然没人知道宋观书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但也说不准。 保不齐有人透露给孙一兰和姜志福。 “那就更简单了,给他们就好了。” 姜菱哼了一声,“我宁愿拿去喂狗。” 她不觉得要钱就给是个好办法,痛快给钱不会得到感激,只会被当作是冤大头、印钞机。 救急不救穷的道理,她不信宋观书不知道。 姜菱有自己的想法,他笑笑不再多说。 孙一兰连着几天给姜菱带零食,三天后,她认为时机成熟,才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听说,前一阵子,小宋的母亲找了过来。” 姜菱心中哂笑,孙一兰每次开口必要打感情牌,要么说她有多么疼三女儿,要么说姜菱小时候的趣事。 打感情牌是拉近关系的方法,这应该才是她的根本目的。 姜菱很恼火,以为仲雪女放弃了,没想到是换了方法。 “听谁说的呀?” 姜菱这个问题,在孙一兰的意料之外,她支支吾吾,最后回答,“就听咱家邻居说的。” “哪个邻居?”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压根不存在这个邻居,按实际回答是她的“邻居”仲雪女。 她随口编道,“你李婶。” 李是大姓,家属楼中的李婶不少,根本无法从李婶这个名字上确定这个人的身份。 “你带我去找她,宋观书还不确定那人就是他妈,李婶靠着什么确定的呢。” 从前就觉得这小闺女不聪明,那么多有厂领导家的孩子想要娶她,她不愿意,非要嫁给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厂里裁员,没有背景的工人第一批下岗,她那个丈夫也跟着下岗,而厂领导家的孩子还安稳在岗位上待着。 孙一兰眼中,宋观书是下岗职工,家里只有姜菱养家,日子应该过得很不容易。 如今跑出来个贵妇人,自称是你婆婆,不管是真婆婆还是假婆婆,都不能让她离开。 他语重心长说,“我知道小宋曾经应当跟她妈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你们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她又十分有钱,你们又何必执着于曾经的不愉快呢,把她哄得高兴了,她手指缝里露出来的,就够你们花一辈子的。” 姜菱神色古怪,“你听谁说的她是有钱人?” 仲雪女不是个顾念亲情的人,能让她费尽心思来找宋观书,并且接近他,她一定想要从宋观书身上得到什么。 具体想要什么,姜菱和宋观书目前还猜不到。 不过这人付出了这么多,她的胃口一定很大。 “我……通过她的衣着打扮,不难发现。” 姜菱微笑道,“那你可太单纯了,你以为她为什么背井离乡来找宋观书,她在老家害了丈夫还有夫家的人,从南方跑到了北城。你猜我们为什么一直避而不见,因为她是个非常危险的人。” 同事们正在竖着耳朵听这母女俩对话,听见姜菱说仲雪女是杀人犯,同一时刻瞪大眼睛,彼此对视,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怎么会?” 孙一兰不可置信道,“那么个柔柔弱弱的女同志,怎么会杀人。” 她问出了姜菱同事们的心声,那么个漂亮的女人,会杀人? 对漂亮女人持有偏见的陆建军说道,“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知道她不是好人,还真让我说找了,得跟保卫科说一声,以后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能放进厂子里。” 孙一兰想起还跟对方数次共处一室,就不由得浑身冒冷汗,差点要害死一家人。 她急匆匆地跑回家了。 孙一兰走后,同事们围着姜菱问,“你婆婆真的是杀人犯吗,她杀了自己丈夫和孩子?” “你怎样知道这件事,她会把这件事告诉你们?” “你报警了吗,一定得报警啊。” 姜菱理所应当地摇头,“这个我不知道。” “那你刚才说……” “我开玩笑的。”大部分内容不是开玩笑,她没有主动杀人,被她害死的人不在少数。 众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什么叫还没长大的熊孩子,姜菱这样的就是了。 老唐没忍住说,“你妈好像信了这件事。” “不能吧,她是个成年人,应该有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孙一兰回家之后跟家里人说了这件事,不信的人占了大多数,只有她一个人坚定地相信。 仲雪女再来姜家的时候,收获到了一碗闭门羹。 前后态度差别太大,仲雪女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一家子穷鬼敢这么对她。 难道是宋观书的媳妇儿跟家里人说了她曾经做过的事情? 仲雪女素来注重形象,她做不到站在狭窄逼仄的走廊内敲门这种没形象的事情。 姜家不给开门,她心中气得要死,却没啥办法,只能回招待所,琢磨其他的办法。 见到她回来,招待所的前台赶忙叫住她,“上午的时候有您的电话,您的丈夫让您有时间尽快给他回电话。” 仲雪女把人支走,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怎么样了?你已经出去了一个多月,还没有进展吗?” 任务久久没有进展,这人还一直在催催催,仲雪女也恼火得很,“那个贱种精得很,一直不许我靠近,我有什么办法,我已经在努力了。归还给宋家的家产不是个小数目,能保咱们一家子后半辈子吃穿无忧,想要成事就不能着急,得慢慢来。” 她说的是方言,说得又快又急,服务员压根听不懂。 孙一兰越想越不对劲,杀人犯保不齐还会来家里找他们,不能放任她待在外面。 想起曾经在新闻上看到过,提供外逃杀人犯的信息,会有丰厚的报酬作为奖励。 没有跟家里人商量,她径直去派出所报警了。 公安也一头雾水,没听说过哪个地方发出通缉令抓杀人犯。 这是个行走的二等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把人给抓了再说。 仲雪女是在招待所被摁住的,这要得益于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将目前的住址告诉给了孙一兰。 这是个重刑犯,尽管看起来柔弱,警察却不敢放松警惕,严阵以待将人押到了派出所。 做过坏事的人,会在被抓的那一刻,将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所有坏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拼命在心中琢磨要怎样应对公安的审问,听见第一个问题,她愣住了,对方问她,“你怎样杀了自己的丈夫?” 曾经做过亏心事,她最先想到了前夫,她回答道,“他不是我杀的,跟我没关系。” 这像是有鬼的表现,公安继续盘问,就听到了个美化版本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中,她是为了保全前夫与孩子,不得已跟仇人在一起的可怜人。 她以为是宋观书报的警,为的是给宋家报仇。 一共审问了两天时间,公安不得不承认,尽管这人道德上有瑕疵,但她没有直接杀过人。 都是久经风浪的成年人,尽管她说得再好听,她在这个故事中再无辜,在公安眼中是无处遁形的。 也审查了仲雪女的介绍信,通过层层阻碍,跟当地的派出所联系上了,发现她现在的丈夫还好好活着呢。 除了前些年的时候,被曾经的被害者家属以及一些激进分子在混乱中打成瘸子,人现在是活着的。 经过多方核实,仲雪女杀人之事为子虚乌有,那就得去追究当初的报警人。 孙一兰就这样被带回了警局。 她一进去就撂了,“是我三女儿姜菱说的,我都是因为听信了她的谗言,才会做出这种事,你们要抓就去抓她吧。” 公安也是第一次看到,竟然有这样的母亲,还真是深明大义、大义灭亲的典范。 于是姜菱也被带去调查了,姜菱非常吃惊,“我说过吗?” 听到公安说姜菱不认账,孙一兰立刻怒了,“她的同事也听见了,都能给我做证。” 姜菱同事非常团结地护着她。 “她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好像是开玩笑说过,我们都没当真。” “怎么了,不会真有人把玩笑话当真了吧。” “妈,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这个人一直骚扰我们,但也不能干出这种事啊。”姜菱一脸你糊涂的表情。 公安没有姜菱说这话的证据,孙一兰报案是事实。 虽然给公安带来了一些麻烦,毕竟没有造成不好的后果,让她选拘留三天还是罚款五十块。 公安都想让她选择罚款五十块,大家跟着忙活了好几天,不能白干活,好歹所里一块撮一顿好的。 孙一兰刷盘子赚不到五十块,但是在派出所住三天就能赚五十块,究竟要选择哪个,她心里有数。 在派出所里的时候,孙一兰简直要恨死姜菱了,都怪她,明明是她说的话,却要她在这里遭罪。 生了这样的女儿,还不如直接掐死。 在派出所的孙一兰满心愤恨,诅咒姜菱只能生赔钱货,诅咒仲雪女为何没有真的杀人。 姜菱的心情正好着嘞,谁能想到孙一兰她真是个天才,还真把仲雪女给送进了派出所里。 回家的路上,姜菱特意去买了块五花肉,晚上吃个红烧肉庆祝一下。 她左等右等没等到宋观书回家,陈向阳先来了。 他脸上大写着心虚二字,他的手指搅着裤脚,“哥让我回来跟你说,他今天出差不回家,让你别担心。” 姜菱眉毛皱起,怎么突然出差去了。 “你别问我,哥不让我说。” 还没等姜菱问呢,他一脸要哭了的表情,“我从小就不会撒谎,你别问我。” 姜菱不耐烦催促,“赶紧说,你知道我脾气不好。” 他低下头,委屈巴巴地说,“哥不让我说。” “好吧,我说了,你不能告诉哥是我说的。” 他期期艾艾地说,“哥说不是什么大事,今天上午厂里来了一群人,说是程序不合规,厂子要暂停生产。还来了一群人要查账查税,哥和桂哥是负责人被暂时扣住了,说是怕造假,不许回家。” 第88章 第 88 章 PUA进行中 陈向阳拍了下自己的嘴, 宋观书明明交代过他不能叫姜菱知道,免得她担心。 但是在面对姜菱的时候,他总控制不住说实话, 不忍心撒谎, 哪怕那是善意的谎言。 姜菱没有责怪陈向阳, “吃晚饭了没?” 发生了这种事,他哪有心思吃饭啊, 陈向阳摇了摇头。 “那正好。”她把下班路上买的五花肉扔给陈向阳, “想吃红烧肉不?” 陈向阳诚实地点点头。 姜菱指使他去干活,“晚饭做个红烧肉, 配上大米饭。” 点头之后, 陈向阳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姜菱实在叫他去做饭。 干别的活儿还行, 做饭他是真的不会,“我手笨,没有哥聪明,做出来的肯定不好吃, 糟蹋了这么好的肉。” “你都没干过,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对自己要有信心。你还想不想娶媳妇了,不会做饭拿什么娶媳妇,那个女同志愿意嫁给一个不会做饭的男人, 想要抓住一个人心, 那必须要先抓住她的胃。” 陈向阳被姜菱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不对啊,我没想娶媳妇。” 姜菱心里叹息,这人现在越来越聪明了, 都不会轻易地上当。 她还得继续加猛料,“那你以后总要娶媳妇的,对不对。” 陈向阳瞪大眼睛呆呆地点头,“对。” “那结婚以后,你舍得叫你媳妇做饭吗,你媳妇从小也是被父母娇生惯养养大的,你舍得叫她做饭洗衣服吗,女孩的皮肤娇嫩,经常接触油烟,会让皮肤迅速变老,你舍得吗?” 陈向阳摇头,“不舍得。” 姜菱一拍手,“你们结婚以后,家里肯定是你做饭,对不对!” 被她带动,陈向阳格外的斗志昂扬,“对!” “结婚以后是你下厨,可你现在还不会做饭,你难道就让她吃半生不熟的饭菜?” “不能。” “那你是不是得提前练一练厨艺,婚后被嫌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不能让她跟着你吃苦啊。” 陈向阳忙不迭地点头,“你说得对。” 姜菱推着他进厨房,“所以我现在给你一个锻炼的机会,你哥从前跟你一样不会做饭,他能有现在的厨艺,离不开我的栽培,现在他不在,我单独把秘籍教给你。” 陈向阳被忽悠地拿起了菜刀,听姜菱的指挥做饭。 一小时后,屋子里逐渐有了肉香味。 姜菱尝了一口出锅的红烧肉,点头肯定,“不错,已经有了你哥七八成的功力,只要你肯认真训练,假以时日,你的厨艺会比他还好。” 后面那些话都是诳陈向阳的,宋观书的手艺在她这里,只有饭店大厨能媲美。 陈向阳不是个聪明的学生,教他比教宋观书累多了,简直跟她自己上手做饭没多大区别。 唯一的好处在于,她的手不会沾到黏腻腻的肉。 吃完饭后,陈向阳很有眼力见地把碗给刷了。 宋观书不在,他不能一直留下,叮嘱姜菱晚上小心点,要是有坏人就喊他。 陈向阳还记得宋观书的叮嘱,离开之前检查了门锁,后门和前门都检查了一遍,他才回去。 他离开后,家里就只剩下了姜菱一个人。 这不是宋观书第一次不回家,出差主动不回家,和被扣住被动不能回家,这是两种感觉。 家里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姜菱把收音机打开,听着从前爱听的栏目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她又抽出稿纸,趴在炕上写稿子,从前宋观书都不许她用这个姿势写稿子,说伤眼睛。 空白的稿纸上写了一排伤眼睛,姜菱看着糟心,把稿纸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既然写不下去,不如早早睡觉。 姜菱伸手拉灯睡觉,屋子内黑漆漆的,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姜菱将之归结乍然少了个人肉抱枕不习惯。 半晌后,她烦躁地拉开灯。 长时间处于昏暗的环境下,突然见到亮光,眼睛十分不习惯,适应了一会儿,她赤着脚跳到地上,去堆放杂物的西屋去翻找报纸。 她和宋观书有看报纸的习惯,各种类型的报纸都爱看。 按照报纸最上面一行的日期,她翻出了从今年年初之后的所有报纸,去翻找报纸上关于对于那件事的讨论。 听到窗外邻居家的公鸡打鸣,姜菱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应该睡觉了。 睡也睡不实,才刚睡着,陈向阳就来敲门,“哥说你早上爱吃豆腐脑,我买了豆腐脑,放了一勺辣椒油。” 姜菱揉了揉酸胀的眼眶,迷迷糊糊地换上衣服,去给陈向阳开门。 刚进门,陈向阳被她眼中的红血丝吓到了,以为她是哭了一晚上,安慰道,“真的没事,你也知道桂哥做事靠谱,被人捉住错处的可能性不高,至于账本就更不可能存在问题了,咱们都是守法的好公民,查明没事以后就会给放出来的。” 说完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可信度,“不然花点钱,找找关系。” 看了一晚上报纸,姜菱已经不担心了,应当是某些部门看恒久保湿面霜赚钱,想要捞点油水。 姜菱洗了一把脸,清醒了一点,“我不担心,你太早过来敲门,我没睡好。” 她打了个哈欠。 陈向阳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可是,已经不早了。” 姜菱指着日历给他看,“今天周六,我放假不用上班,本来打算多睡一会儿的。” 因为产能过剩,为了降低成本,恒久厂现在也是双休了,每个员工的工资相应地被降低。 反正工资一直拖着不发,降低也没关系。 陈向阳听说以后,有点不好意思,“我忘了,要不你先吃点东西,等会再睡觉。” 昨天宋观书特意叮嘱过他,姜菱一个吃饭会糊弄,让陈向阳盯着她吃饭。 姜菱困死了,她扬着下巴说,“先吃饭吧,等会再说。” 吃完饭很困,姜菱没心思睡回笼觉。 从陈向阳口中得知他等会儿要去厂里, 这人突然智商上线, “哥说了不能让你知道,我要是带你一起去,哥以后肯定要打我的。” 姜菱白了他一眼,“真当那是什么好活儿似的,我才不跟你一起去,我是想说给你哥带两身换洗的衣服去,然后去买点热乎饭菜。” 宋观书有洁癖,夏天又热,一件衣服穿几天,他肯定不舒服。 陈向阳眨巴了两下眼睛,“哥问起来怎么说?” 姜菱要被他给笨死了,“你就说是你的主意,你说他出差匆忙,随身物品没带够,你也要跟着去出差,就叫我给找了两件换洗的衣服。” 宋观书和李桂在厂里配合调查,没有完全丧失人身自由。 陈向阳把姜菱的话复述了一遍,他一脸紧张地看着宋观书。 这明显不是陈向阳这个缺心眼能想到的,宋观书没有戳穿。 陈向阳长了一张不会撒谎的脸,宋观书心中叹气,早知道就不叫他去跟姜菱说了。 姜菱不傻,肯定第一眼就发现了。 “没有被姜菱发现异样吧。” 陈向阳坚定地说,“没有!” 宋观书细细问道:“昨晚吃了什么?” “红烧肉。” 他有些讶异,“姜菱下厨?” 陈向阳可骄傲了,“我做的。” 这答案可比姜菱下厨更令他震惊,“你做的?” “对啊,姜菱给我机会,叫我在婚前锻炼厨艺,等以后结婚的时候做给媳妇吃。” 宋观书没忍住笑了笑,那一套说辞,大概只有陈向阳会相信。 他不在家的时候,姜菱也能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陈向阳看了眼同一房间内正在查账的人,他小声问道:“哥,你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很快,不用担心。” 他偷偷摸摸做出了个数钱的动作,“给了吗?” 宋观书垂下眼帘不语。 李桂笑着推他回家,“行了,别一直在这儿待着了,你回去的时候去我们家跟你嫂子说一下,让她别担心,带好孩子。” 陈向阳做出一个包在我身上的动作,“嫂子一个人带孩子照顾老人肯定忙不过来,我去看一眼有啥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他小跑离开,摆手跟身后两人道别。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李桂感慨道,“你从哪儿认识的这么个活宝。” 很神奇,性格完全不同,最后却成了朋友。 脑子不聪明,是缺点,也是他最大的优点,跟这种人相处很轻松,能放心把后背交给他,不会担心会被背刺。 能够同甘,也能共苦。 即便遇到麻烦,也不会把朋友抛下。 宋观书轻轻笑了声,“总是能遇见,后来就成为了朋友。” 李桂打开陈向阳带来的两个铁饭盒,饭菜还冒着热乎气,他们昨晚跟调查组的吃一样的饭菜,不过盒饭嘛,一盒菜里两块肉。 哪像是陈向阳带来的饭菜,里面全是肉。 甚至贴心地带了两瓶冰镇过的啤酒,啤酒已经不凉了,一大口微凉的啤酒入肚,才总算舒服了一点。 李桂不急着吃饭,油炸花生米下酒,一口一口很快一瓶啤酒下肚。 他看了一眼另一瓶没有动过的啤酒,“你还喝不?” 往常他都是只喝一瓶解解乏,心里头不痛快,就想要多喝一点。 李桂非常擅长人情世故,有钞能力开道,调查组态度非常客气。 即便对方在苦哈哈查账的时候,他们在呲溜着小酒,也没表现出任何不悦。 由于李桂给了不少的好处费,有人投桃报李,悄悄跟他们说,“是之前得罪了什么人吧,上头有人想整你们。” “知道是谁吗?” “听我们领导喊对方赵主任来着。” 宋观书不知道那是谁,李桂却是清楚的。 第89章 第 89 章 不会刚回家就要……,这…… 住在联排的小院里, 跟前后左右邻居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 宋观书往常跟姜菱同进同出,连着几天只见到姜菱,没见到宋观书, 周围邻居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宋观书跟仲雪女回了老家, 这不是仲雪女因为被当成杀人犯被抓进派出所, 觉得太过丢人,不愿意走出招待所跟人社交, 就更不愿意出来找宋观书了。 她连着一段时间没来找宋观书, 恰巧这段时间宋观书因为厂里的事情不能回家。 母子二人同时消失,就有人做出了合理的猜测。 也有人说姜菱和宋观书两口子吵架, 宋观书打不过姜菱这个泼妇, 被赶出家门。 当然了,还有人的猜测已经无限接近了真相, 说宋观书犯了事,被人抓了进去。 反正别管是怎样的猜测,都是出于恶意,不盼着他俩好。 邻居们只要一天没有看到宋观书, 就会有越来越多的猜测出现。 厂里停工,翠儿不能去上班。 韩瑞雪倒是还好,只是停工,暂时没有影响到销售,她还能正常去上班。 翠儿不是个脑子很聪明的人, 停工在家时听见邻居们为何多日未出现。 厂里最近出事, 生产线停工, 组长说是上头来检查,厂长已经在处理了,大家先回家歇几天, 等复工会通知大家的。 想到宋观书夫妻和陈向阳的关系好,当初就是陈向阳带她进厂上班的。 种种巧合结合在一起,不难想到宋观书跟厂子的联系。 她知道自己不聪明,不敢自作主张,在韩瑞雪下班回家后拉着她的手,把猜测说给对方听。 韩瑞雪早就猜到了,不清楚人家夫妻俩的打算,就一直没有声张。 她安抚说道,“既然姜菱不想被人知道,那咱们就假装不知道,这几日姜菱只有自己在家,咱们有事没事多去跑两趟。” 翠儿点点头,“应该的。” 骤然宣布停工,翠儿心里慌张,“你说,厂里不会有事吧。” 底层工人知道实情较少,但凡发生了风吹草动,就会让他们十分害怕。 这是进厂以来,第一次停工,翠儿心中怕得不得了。 进厂虽然很累,赚得多操心少,很难再找到比现在更好的工作了,她是真心不想厂子出事。 韩瑞雪不希望厂子出事,事态的具体发展她也不能确定。 她还跟供销社的同事议论过这件事,供销社相对来说见多识广。虽然恒久保湿面霜现在是供销社的王牌产品,其他售货员还是持有一种悲观的态度。 韩瑞雪跟他们不一样,厂子倒闭以后其他销售员还能继续工作,她就要彻底地失业了。 虽然心里没底,韩瑞雪还是安稳翠儿,“没事,咱厂一定不会有事,只是个正常的小检查。” 她心里知道并非如此,正常小检查不会到停止生产的程度。 仲雪女在招待所躺了将近一周时间,如果不是丈夫经常打电话来催她,她还要继续躺下去。 她在去钢铁厂家属区找宋观书的路上,心里琢磨,见到宋观书的时候一定得跟他告状,无论怎样她都是长辈,姜菱作为儿媳妇,怎能联合亲生母亲将她送至派出所,并四处鼓吹她是杀人犯,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结果吧,一直没见到宋观书,跟邻居打听知道,他已经连着一周没回家了。 还有人直接把背后议论的话跟仲雪女说,这就包括她带着宋观书回老家去了。 当然了,说这个猜测的时候,是好笑居多。 看见仲雪女,谣言便不攻自破。 听见这群人嘻嘻哈哈的笑声,仲雪女烦躁极了,这群人到底在笑个什么。 目的还未完成,宋观书便失踪,她应该是最着急的那个。 于是姜菱下班回家的时候,仲雪女拦在路上把姜菱给骂了一顿。 “小书连着多日没有回家,你作为妻子应该出去找他的,枉他爱你敬你,你就是这样对他的。” 姜菱十分莫名其妙,不亚于走在路上突然被野狗咬了一口。 她不是个能吃亏的性格,姜菱笑眯眯反击道,“也还好吧,至少我没有落井下石害他,你说呢?” “你……”仲雪女一时语塞,姜菱语焉不详,外人听不懂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内情,她没想到宋观书居然连这个都会告诉她。 仲雪女很懂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词,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妈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太担心小书了,我年纪大了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你别跟妈一般见识。” 姜菱无情抽出被她握住的手,“你还是先确定,自己有没有认错人再说。我作为儿媳妇非常希望婆婆能够活着,这样宋观书就能够多一个亲人,可是我不能瞎认婆婆,如果我认了你,我那九泉之下的亲婆婆怎么办呢。” 她的表情,和她说话的内容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仲雪女差点被她气昏过去,什么九泉之下的亲婆婆,她就是她的亲婆婆,姜菱这是想要咒她死啊。 “孩子,我就是宋观书的亲生母亲啊!” 姜菱捂住耳朵,“你别以为我年轻就好骗,我有很多公安朋友,他们教了我许多防诈骗小技巧,我是不会轻易上当受骗的。” 为防止情绪外漏,仲雪女崩溃的闭了闭眼睛,你的公安朋友还教会了你怎样造谣是吗? 邻居们好奇地问,“什么技巧,也教教我们呗。” 姜菱把自己总结的最重要一条教给大家,“只要不想占便宜,就不会上当。你想想,要是真有那个便宜,还能轮到咱们吗?” “宋观书他妈都去世多少年了,如今突然冒出来个像是上流社会的人,自称是我婆婆,想要补偿他。你们说这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呢,我们俩警惕一点有错吗?” “没有错。” “对啊,确实应该警惕一点。” 仲雪女差点气死了,这小丫头片子不光说话难听,而且还特别擅长煽动他人情绪。 她不信宋观书不知道她是谁,明显是不想与她相认,还扯出了这么多的理由。 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把她当作是骗子了,看她的眼神充满敌意。 只有刘建设那个恶心的男人,依旧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感受到了这股子目光,仲雪女立刻移开视线不去看他,隔夜饭差点被恶心出来了。 也是巧了,仲雪女来到家属区的第二天,宋观书也回家了。 虽然说在厂房里处于半自由状态,缺什么陈向阳都会给带,到底跟家里没法子比。 他略微瘦了一点,可能是吃喝跟不上的缘故。眉眼处尽是刚毅神色,像是一把冰冷锋刃朝外的刀,从前的宋观书会把刀刃藏起来,温柔无害。 看见他姜菱忍不住调笑道,“呦,出差回来了,怎么样呀。” 许久未见,宋观书想伸手去抱抱姜菱,又嫌弃自己身上太脏。 姜菱双眼含笑,敞开怀抱,“要抱一抱吗?” 他很难抗拒这等诱惑,垂下眸,声音中带着只有姜菱能够察觉到的委屈,“我身上脏,别沾到你身上了。” 他其实在等姜菱说不要紧,但她一直不按常理出牌。 姜菱哦了一声,耸耸肩,“那算了吧。” 在她收回手之前,宋观书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敞开胸膛,只将最脆弱的部位暴露在对方面前,两颗心脏同频跳动着。 空了一周的怀抱终于被重新填满,他总算活了过来。 在这种暧昧的气氛之下,姜菱伸出鼻子故意嗅了嗅,“好像确实有味道哎。” 如愿以偿地,在宋观书脸上看见了羞愤神情。 “即便不是在家,我每天都有认真洗澡!” 姜菱没忍住笑了,出于她自身的恶趣味,就很喜欢逗宋观书。 “跟你开玩笑啦,我们宋娇娇最爱干净,一定会认真洗澡,对不对。” 就算哄小孩子都不会用这种语气。 宋观书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眯起眸子,“厂里条件有限,虽能够每日洗澡,却十分不方便,有些部位碰不到,又不方便找人帮忙,姜菱能帮我搓澡吗?” 姜菱吃惊说道,“你不是出差去了吗,是去厂里出差吗?” 有些时候,宋观书能够跟姜菱的对手感同身受,她总是能够抓住不一样的重点,有一种拳头打进棉花里的无力感。 宋观书心中叹口气,拉上窗帘。 姜菱惊悚地说道:“你干嘛!” 不会刚回家就要……,这也太禽兽了吧。 宋观书继续脱衣服,他脸不红心不跳说:“洗澡”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姜菱无语了,面前连盆水都没有,他这算是洗了哪门子的澡。 姜菱一抬头的工夫,他身上就剩下了一块遮羞布。 “我去给你打水。” 宋观书没有拒绝,他站在卧室里,等着姜菱打水回来。 搓澡是个体力活,姜菱不愿意干,“你确定要我搓?要是搓出什么脏东西来,可别不好意思。” 宋观书迅速从姜菱手上抽出毛巾,“我自己来。” 姜菱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揣着脸看他洗澡。 感受到来自背后的火热视线,浑身上下像是着了火。 姜菱搞不懂,明明是宋观书一个人洗澡,为什么最后她也跟着一块洗了澡,盆里的水全部溢到了地上。 换上家里的干净衣裳,宋观书一脸餍足地找到拖把,把地上的水渍拖干。 陈向阳按时来家里给姜菱做饭的时候,才发现宋观书回来了。 他惊喜地问道,“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 看见拿着拖把拖地的宋观书,他忍不住感慨道,“哥,你可真勤快啊,刚回家就打扫卫生。”怪不得他哥能找到媳妇。 姜菱面不改色夸道,“对啊,你得跟你哥好好学着点,长得好又聪明只是你哥众多优点中最不值一提的一点。” 陈向阳眼瞅着在姜菱的夸奖下,出现在宋观书脸上的笑容越来越不值钱。 陈向阳迫不及待想要跟宋观书露一手,他这几天在厨艺上进步飞速。 宋观书能猜到姜菱的想法,他跟着媳妇夸了两句,果然陈向阳被哄得自信心爆棚,当即说道,“以后,我天天来给你们做饭。” 陈向阳天天来家里做饭?这会打扰他和姜菱的二人世界,他拒绝道,“不……” 姜菱掐住了宋观书的腰,让他住口,“他的意思是,不会太麻烦你吗?” “不会啊,我也要吃饭的,刚好哥回家了,可以让哥来指导我,你不是说了,女孩儿闻太多油烟对身体不好。” 姜菱冲着宋观书眨了眨眼,多一个人做饭,你就能少干一点,这不好吗? 四舍五入是姜菱关心他,宋观书欣然接受了她的好意。 饭桌上,陈向阳问起这件事最终的结果。 宋观书神情平淡说道,“给出了两个解决办法,并入北城日化厂,我跟李桂哥可以做保湿面霜这条生产线的负责人。或者是暂停生产,整顿歇业。” 其实对方只给了一条路,便是并入北城日化厂。如果他们不愿意,就只有暂停生产这一条路能走。 是这些人一周时间检查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错处,包括税务等方面。 就只能用如今对待私有经济尚不明确的政策压人,工作组就说是违反规定,作为普通的生产者又能有什么办法。 陈向阳气得差点摔了碗,“是咱们违反了什么程序吗,还是做错了什么事?” 他现在也懂什么叫政策、什么叫程序了。 姜菱叫陈向阳先别拱火,“那你和桂哥选了哪个解决办法?” “暂停生产。” 第90章 第 90 章 倒闭了倒闭了 陈向阳愤怒说道, “对,不能让那群人如愿。” 姜菱安慰道,“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 只要人还在, 将来一定能够东山再起。” 这结果比她想象得好很多了,至少没有把人抓进去。 “如今这种情况不会维持太久, 刚好可以在家歇一歇, 这段时间你们都很累。” 具体什么时候会变好,姜菱也说不清楚, 不过她能确定, 历史永远是向前发展的。 陈向阳离开家以后,姜菱才问, “后续怎么办,厂房、工人以及尚未卖完的产品?” 她说的这事,宋观书下午恶毒时候已经跟李桂讨论了很长时间,“当初没想到会出事, 跟棉纺厂租了三年的厂房,如今还没有到期,棉纺厂不会返还租金,可以考虑在厂房里做一些其他的事情,这个后续还要再商量。” “停工时间不定, 不能一直拖着工人耽误他们去工作, 账上还有一些钱, 把工人的工资都给发了,剩下的每人分一点遣散费。” 姜菱点头,“你给我的钱几乎没动过, 如果账上的钱不够给工人发工资,我这边还有。” 宋观书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柔软,“跟会计盘过账了,账上的钱是够的。” “产品本身没有问题,几次质量检测都没有检查出质量问题。目前还没有卖完的产品可以继续销售,只是不许再动工生产。” “我跟桂哥考虑,最后一批生产出来的产品降价处理,收回的款项给包装品厂结尾款,前一阵子交付了一批包装,只付了定金。” 姜菱捏住他的手摇了摇,“折腾了一年,至少赚到了一些钱嘛,不算亏。” 宋观书捏了捏掌心中的柔嫩指尖,“你说得对。” 开这个厂子,他们没有损失什么,这一年时间早就回本不说,还赚到了不少钱,比在厂里上班赚钱多了。 只是说,如果没有发生这场变故,还能赚得更多,并且源源不断地在赚钱。 把厂里工人的工资都结清,宋观书似乎又恢复了无所事事的状态。 恒久保湿面霜的销量一直很好,尤其又遇到了少有的打折情况,不足半月原本的库存全部被卖光。 货款在他们手上转了一道弯,就到了包装品厂的手中。 姜菱戏称他们这是过路财神,扫尾工作几乎结束,宋观书就更少出门了。 他在家里一门心思做个温柔贤惠的好丈夫,专心研究怎样做饭好吃。 每天在家,偶尔去菜市场买菜,这就给了仲雪女可乘之机。 仲雪女认识到了姜菱的不好惹,这死丫头嘴上功夫厉害,她已经在这丫头身上吃了不少的亏。 相比之下,宋观书好对付得多,毕竟是亲儿子,总不会不给她这个亲妈的面子。 于是,她总是趁着白天姜菱不在家的时候,来敲门骚扰宋观书。 宋观书看到是她,会选择闭门不出。 仲雪女会选择站在大太阳底下,絮絮叨叨宋观书小时候的事情,力图通过唤醒他的童年回忆。 她以为,姜菱是她和宋观书修复母子感情的唯一阻碍,如今姜菱不在,应该能够顺利打开那扇紧闭的心门。 仲雪女连着来了许多天,宋观书从来不开门。 夏天太阳大,她被晒黑了一些。 仲雪女每天站在门口想要感动宋观书,周围邻居每天像是看西洋景一样。 正值暑假,邻居家的小孩放假在家。 暑假不写作业,出门疯玩的时候看见仲雪女,尖嗓子的小男孩对着家里喊了一声,“妈,祥林嫂又来找宋叔叔啦。” 邻居在家里议论,被孩子听到,孩子是最不会掩饰情绪的,做事不会考虑后果。 被喊了妈的邻居尴尬的不敢说话,自己在家里讨论是一回事,叫人家知道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孩子的声音不小,前后左右的邻居都听见了,纷纷找借口出门,扔垃圾的扔垃圾,泼脏水的泼脏水。 韩青竹本来准备去找同学,听见这孩子喊的话,他眼珠子转了转,跑去钢铁厂让人找刘建设去了。 有人来保卫科传话,说是仲雪女身体不舒服来找他帮忙。 刘建设顿时不上班了,跟领导请了个假,直奔家所在的方向。 他这个人其实色心比较重,当初追求韩瑞雪这样,如今给锲而不舍给仲雪女献殷勤也是这样。 韩青竹手上拿了一根冰棍,站在柳树下,看着紧闭大门前打着小花伞的优雅女人。 不多时,他那前姐夫吭哧吭哧喘着粗气跑过来了,他一手拿着冰镇过的汽水,另一手拿着一块干净的手帕。 曾经追求过年轻漂亮的女性,他的经验非常足。 只是有些办法追求小姑娘有效,追求有多次经验的女性就不一定有用了。 仲雪女的第一任丈夫是同她门当户对的富家公子,第二任丈夫是与她志趣相投的投机分子。 无论是从哪方便,刘建设都没比不过她的那两任丈夫。 仲雪女怎么可能看中他呢。 这种廉价地讨好,更是让她有一种被这种人追求是非常丢脸的事情。 刚好吃完了一根冰棍,仲雪女在刘建设的骚扰下不得已鸣金收兵,韩青竹满意地转身离开。 他姐说过,他在上学的时候,宋观书夫妻帮过她许多。 宋观书在屋内看书,门外的动静,他注意到了,没有在意。 晚上姜菱下班回家,带回来了一块牛腱子肉。 他顺手接过姜菱递来的牛腱子,“今天发生了什么好事?” 姜菱知道宋观书会买菜做饭,她下班后无需买菜直接回家。 能让姜菱去买肉回家,通常是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她心情好胃口大开,就有许多想吃的东西。 姜菱去洗手,“也不算好事,说起来好坏参半。” 宋观书在灶台前处理牛肉,牛腱子被他一分为二,放进清水中泡出血水。 “我大概要失业了,这一年时间厂里并未改变经营不善的状况,上头又来查账。” 上次查账之后,报纸上登出了破产清算的警告。 这次恐怕不会更好。 姜菱顿了顿又说,“不过也不一定,还要看赵厂长有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 如果当初李桂和宋观书选择成为北城日化厂的一部分,现在就算未能解决现状,至少上面会再给个机会。 姜菱摸着下巴问,“你说,如果我们厂倒闭了,觊觎你们的人不在了,你们是不是就能正常开工了。” 宋观书的态度比姜菱要悲观一些,他说,“就算没有赵广平还会有别人,只有环境改变,才会让我们有了足够的保障。” 说到这个,姜菱说不出个具体的日期,她只能说,“会好的,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宋观书笑了笑,“肯定会的。” 姜菱这话跟宋观书没说太久,厂里就有员工开始传,说厂子要倒闭了。 日化厂可是国营厂,怎么会倒闭呢,说出来没人相信。 姜菱作为财务,能够非常明显地感觉到,这栋大家居住了很多年的大厦,好像真的要倒塌了。 财务清算银行欠债,以及厂子名下的各类资产。 八月份下旬,姜菱一直在忙这件事。 九月,夜校开学了。 姜菱周一到周五上班,周末要去北城大学上课、 每次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五,一想到第二天不能在家休息,还得继续早起去上学,就觉得人生都没有了指望。 每次光是想到,就忍不住想暴打宋观书一顿,都怪他。 这种痛苦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直到九月中旬,以北城日化厂关停,姜菱失业为结束。 虽然厂子要关停,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姜菱没有立刻失业,她还得站好最后一班岗。 回家后,姜菱正式跟宋观书宣布这件事。 刚好陈向阳在家里做饭,听见以后格外高兴,他愤愤不平说道,“赵广平费尽心思想要让咱们成为他手下,结果怎么着,咱还没倒闭呢,他管理的厂子先关停了。” 陈向阳畅快极了,“这叫什么,善恶到头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姜菱提醒他,“日化厂倒闭对你们来说十分畅快,作为家里唯一还在赚钱的人,我失业了。”虽然她现在已经连着几个月没有发过工资了。 陈向阳是个只要手里有钱,就不会担心未来的人,“你一直告诉我要存款,你和哥手里没有存款吗?” 他大大咧咧说,“没有也不要紧,我手里有不少,都是哥给的,多亏上个月没有回家,要是把钱都带回家了,咱现在就没钱花了。” 他上个月打算回家,因为厂里出事,他不得已改变了计划。 姜菱不可能要他的钱,“我们手中有钱,不需要你的钱,你抽空回家,把钱给你爸妈,半年没回过家,家里人肯定想你了。” 厂子关停,在职的工人需要被安置,因着大多数工人到了快要退休的年纪,年轻的工人太少,还大多数都是关系户。 年轻工人和临近退休年龄的工人一样的处理方法,亏欠的工资结清,再补一笔遣散费。 组织将厂房、地皮和机器卖掉,卖掉的钱给银行抵债还不够。 那就只能是一笔烂账了。 按照上半年提出的厂长责任制,在赵广平的管理下,日化厂资不抵债被关停,他得跟着吃瓜落。 他爸只能让他赵广平少受到一些影响,并不能让他被完全免责。 根据赵广平当厂长这段时间的表现,给予他记过处分。 厂子关停,他回到了原单位,看似只是背了个处分,让周围人看清了这是个干不成事儿的棒槌。 即便是有个主任爸爸,今后也没什么人再敢重用他,他只能是回到原单位慢慢熬资历。 对赵广平父子来说,没能成功以日化厂为跳板改变现状、证明自己,便是莫大的屈辱了。 其余几房的孩子都有出息,只有他们家兜了个大圈子,反而成为了圈子里的笑话。【你现在阅读的是 】 90-100 第91章 第 91 章 你摸我! 日化厂关停, 姜菱收到了遣散费还有拖欠的工资,这算是一笔不少的收入了。 她拿着这笔钱带宋观书去下馆子搓了一顿,回家的时候她笑着说, “这下好了, 咱俩都是没工作的无业游民。” 她脸上看不出半点失业的沮丧。 夜校是周六周天上课, 姜菱心里头琢磨着工作日坐火车去深城进货,回来摆个摊。 北城距离深城距离远, 一来一回就要花掉将近四天的时间, 留给她卖货进货的时间只有一天左右,时间不够用。 这计划暂时不可行, 得寒假之后, 如果寒假时学校没有授课计划,姜菱就去一趟。 虽然两人都失业了, 姜菱每月都会到账一笔稿费,比她原本在日化厂的工资还要高,家里还有一笔存款,她不急着搞钱。 外人不知道他们家的财务情况, 不知道姜菱还有额外的收入,只能看到他们夫妻俩同时失业在家。 原先周围不少邻居都羡慕姜菱和宋观书是双职工,如今看他们俩双双下岗,就觉得双职工也没那么值得羡慕。 仲雪女整日在家属院附近转悠,她自然听说了姜菱和宋观书两口子同时下岗这件事。 平时就听邻居们说这两口子花销大, 赚一块花一块, 不像是别人家知道攒钱过日子。 邻居说酸话默认这两口子能赚钱, 多花一点,小年轻不知道攒钱,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 谁能想到, 国营厂的工人竟然还会下岗。 能赚钱的时候,小两口花钱大手大脚,大家也只是在背后说两句不会过日子。 现在两人双双下岗,从前的大手大脚,就成了错误。 邻居们都议论,这俩人应当是没什么存款的,如今骤然失去了生活来源,就会知道攒钱的重要性。 仲雪女在邻居们议论的话中,抓住话题中心。 那就是姜菱和宋观书不仅没有工作,还没有存款,在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肯定会吃一番苦头的。 她想,如今这俩人遇到了苦难,这正是需要她的时候。 让她来用爱、用金钱来感化这对冥顽不灵的小辈。 于是姜菱发现仲雪女不打感情牌了,改成走下乡扶贫的路线。 来家里的时候带上一桶油、一袋米或者两斤肉,相当经济实惠。 普通老百姓非常容易被这种稳稳的幸福打动,苗家俩嫂子前两天还跟姜菱在背后说得防着点仲雪女,看见她带着粮油上门之后,便改变了想法。 跟姜菱说,“感觉她这人还挺实诚的。” 姜菱哭笑不得地说,“那要是她再带上两斤鸡蛋来家里,还不得把你们都迷得找不着北啊。” 苗家几位女同志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异口同声说,“她也不像是坏人。” 别说邻居们心动了,每天看她带着粮油大米来打卡,姜菱都要心动了。 宋观书无奈看向她,“你要是喜欢,咱们明天去粮油店多买一些,放在家里让你看个够。” 那还是算了吧,她不是喜欢粮油,只是单纯地爱占便宜。 谁能拒绝不要钱的大米白面呢。 仲雪女带来的她绝对不会收。 米面粮油十分沉手,仲雪女是个娇弱的女人,拎着这些东西过来已经十分吃力了。 姜菱和宋观书不开门,她就把东西放在门边上。你如果不收,就一直放在外面,这些食物浪费了都是因为你们。 仲雪女放下东西就回家,第二天再去的时候,看见前一天晚上摆放的米面粮油都消失了,她顿时心中一喜。 这小两口收了她的东西,那就是愿意原谅她了。 她在门外喊了半天,最后是隔壁邻居派出自家上学前班的孙女去跟她说。 这小丫头嘴皮子利索,“我奶不是叔叔阿姨,是刘伯伯拿回家去了。” 走了两步,她又说,“对了,刘伯伯说帮你保管。” 仲雪女恼火,怎么代为保管,这就是变相的偷东西。 正在考虑是否要把东西给要回来,结果不知道谁把正上班的刘建设喊了回来。 “大妹子,我怕那些东西不安全,晚上的时候被偷,就拿回了我们家,既然你来啦,合该物归原主,你跟我回家,我把东西拿给你。” 仲雪女觉得全是眼前这个蠢男人的错,如果不是他傍晚把东西带走,说不定生活艰难的小两口会趁着半夜没人打开门,把米面粮油带回家,结果就因为他的自作主张,她的计划被全部打乱。 她压抑住脾气说,“行吧,你去把那些东西拿出来。” 昨晚在把所有的米面粮油都带回家的时候,刘建设做好了心上人进家的准备,他花了一晚上恶毒时间,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确保能给她留下个不错的第一印象。 仲雪女不跟他一起回家,刘建设是有些遗憾的。 站在仲雪女的角度,好一通数落宋观书两口子。 他原本就跟姜菱有仇,在讲宋观书和姜菱坏话的时候,没有一丝技巧,全是感情。 仲雪女听得很舒服,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奈何要塑造个好母亲的形象,有些话只能在心里骂。 刘建设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她看对方顺眼了不少,愿意跟他稍微多讲两句话。 刘建设迅速感受到了这细微的差别,眼前便迅速出现了跟心上人领证的画面。 他有些飘飘然,太过得意的后果便是,在摸上仲雪女的纤纤玉手时,被毫不留情地甩了两个大耳刮子。 “臭流氓,你摸我。” 邻居们都坐在家里边听呢,听见仲雪女这话,迅速探出头去看。 仲雪女不是个肯吃亏的性子,当即拉着刘建设要去派出所。 不久之前,刘建设就因为这种事吃了亏,他当然不肯一起去派出所。 要不怎么说刘建设的运气好,正好赶上了韩瑞雪在家。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韩瑞雪非常愿意暂时帮仲雪女这个忙,只为给刘建设添堵。 刘建设不肯去派出所? 不要紧,韩瑞雪帮忙把公安给叫过来解决。 顶着九月份的大太阳,她自愿去做好人好事。 西河派出所的公安很快过来了,其中有一位在方老太丢孩子的时候还来过。 刘建设和仲雪女都被带走了,韩瑞雪作为证人,也跟着一块去了。 她知道宋观书跟仲雪女肯定是有关系,虽然宋观书一直不承认那是他妈。 韩瑞雪从派出所回来先敲开了姜菱家的大门。 她把在派出所的见闻讲给两人听,虽然刘建设这混蛋倒霉她很高兴,对于仲雪女的不择手段她有些害怕。 也是给姜菱和宋观书提个醒,仲雪女并非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单纯柔弱,想要跟她相处一定要小心提防。 仲雪女一口咬定刘建设耍流氓,甚至没用上韩瑞雪添乱。 她现任丈夫是个造反头子,在他的耳濡目染之下,她也学会了不少的小技巧。 她靠着自己擅长指鹿为马的本领,成功把刘建设给送进去了,最近这种事情判得很重,只是摸了一下她的手,就要判三年以上有期徒刑。 就是恨极了刘建设的韩瑞雪都觉得三年有点太长了,她了解这死男人,有色心没色胆,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可能想要对仲雪女做别的事情,只是摸了下手就要被判三年,这是否有点太过严重了一些。 韩瑞雪甚至想要替刘建设作证,但是她的话没啥用。 姜菱打开门,正对上了神情恍惚的韩瑞雪,“我没有想到,公安说他耍流氓,直接将他给拘捕了,我问了一下,他会面对三年以上的有期徒刑,只是摸了一下手。” “姐姐,你的心肠太软了。”姜菱翻出一瓶汽水开瓶后递给她,“你觉得他这次只是摸了下女人的手,就要被判上三年有期徒刑,这有点太严重。你是不是忘了,他曾经想对你做过的事情,那件事难道不值得他被判个三五年?” 事情发生的时候,韩瑞雪心里非常的恨。 刘建设被从保卫科科长的职位上撸下来,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她现在已经没有那么恨他了。 韩瑞雪小口吸着汽水,“我只是觉得,他毕竟什么都没做,只为了这个就叫他进去蹲三年。” “他什么都没做,是因为他没有做成这件事的机会。”姜菱劝道,“你不要觉得自责,就算你没有把公安带过来,那个女人不是个会吃亏的性格,她绝对不会放过刘建设,她还可以自己去派出所报警。” 韩瑞雪心中的确是有些自责,姜菱很好地安抚了她。 她点点头,“谢谢你姜菱。” “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们说,我刚才在派出所,见识到了那个女人的不好惹,一直被她缠着也不是个办法,反正你俩现在都没有工作,不如换个地方生活,先躲一躲。” 在这个问题上,姜菱和宋观书即便没有商量,两人的意见相当统一,怎么能为了个无关紧要的人影响自己呢? 退一万步讲,姜菱每周还得去上课呢。 但是也不能让仲雪女一直骚扰她和宋观书的日常生活。 韩瑞雪离开之后,姜菱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宋观书:“你去哪儿?” “去找韩姐,问问她刘建设老家的联系方式。” 罕见的,宋观书没能跟上姜菱的脑回路。 姜菱笑着十分狡黠,“刘建设身上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作为邻居悲痛惋惜,有必要将这个噩耗通知给刘建设同志的老母亲,让她来见宝贝儿子的最后一眼。” 宋观书的眼里似乎赤裸裸地写着几个大字:你会有那么好心? 当然不会。 姜菱轻咳一声,“我本人对于刘建设入狱表示深切的同情,同情老年丧子的刘大娘,也想给刘老太一个替子报仇的机会。” 第92章 第 92 章 姜菱被他摸得很痒 韩瑞雪曾经是刘建设的媳妇, 她婚姻存续期间从没有回过乡下的婆家。 婆家具体住在哪里,她还是有印象的。 “要那家人的地址做什么?” 她不清楚姜菱所想,依旧乖乖地把地址给了她, “这个地址应该没错。” 姜菱冲她眨了眨眼, “秘密, 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他们村部有一个公用电话,我把电话写给你。” “有电话就更好了。”能省去很多事儿。 刘老太带着孙子孙女回到老家, 考虑到面子, 她不跟周围人说自己回来的真实原因,被儿子送回来要被同村人在背后讲她建设不孝顺。 更不能让人知道他家建设又离婚了, 那多丢人啊。 她蹩脚地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 村里人就算不知道真实原因,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老婆子年轻的时候就不是个好东西, 跟娘家婆家都处不来,你还能指望她能跟城里的儿媳妇相处融洽,八成是干了什么事,被人家给赶回来了。 至于说为什么把孙子孙女一起带回来, 大家猜测的原因各种各样。 有人说是这老太太自私,舍不得孙子孙女离开她,回村里的时候就把孙子孙女给一起带回来了。 不过嘛,即便这是个讨人嫌的老太太。就像是刘老太经常吹嘘的那样,她儿子在大厂子里当领导, 算是这村里最出息的人了, 虽然都不喜欢刘老太, 看在人家有个出息儿子的份上,在面对她的时候,会带上了些许的尊重。 总的来说, 刘老太回村之后没过上苦日子。 刘建设定期给她汇钱,她手上有钱,一个老太太带着俩孩子,邻居看着可怜,有时候会顺手帮忙干活。 村里斥巨资装了一部电话,电话不经常回响。 这一天,村部的人接了电话,就往刘老太家里跑。 “刘大娘啊,你们家建设出事了。” 刘老太还当是年轻的时候,自己家孩子跟人打架,人家家长找上门来,她拿了把菜刀就出门,“谁敢欺负我们家建设。” 妇女主任是个大喇叭,嗓门大还传闲话,她说,“是建设厂里打来的电话,说是建设在城里欺负了女同志,被判了三年的有期徒刑,你带着孩子去看一眼他吧,人家说万一去晚了,建设被送到大西北的劳改农场,你再想见他,那就得好几年以后了。” “不可能,我建设是个好孩子,怎么会犯错误。”她瞪向过来传话的妇女主任,“是不是你想要坏了我家建设的名声,我家建设在厂里可是保卫科科长,你们嫉妒他有出息。” 妇女主任跑过来落井下石看热闹是真的,要说这是她捏造出来的事情,给她两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平白无故被泼了一盆脏水,妇女主任也不是个吃素的,她冷笑道,“我还真不至于说嫉妒他有出息,人家厂子里的小干部说了,建设他早前就因为想要强迫女同志,受到了厂里的处分,早就不是保卫科的科长了。” “我劝您啊,还是趁早北城,多去看他两眼。” 说完她就刷袖而去。 不远处柳树下乘凉的老头老太太们可有了聊天的话题。 “你们说,建设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 “瞧春兰那意思,建设不止一次干这种事了,第一次的时候被人从位置上撸了下来,第二次直接进了局子。” “他也是不长记性,第一次干那种事儿没干成吃了亏,第二次就不应该再干了。” “真是不像话,上梁不正下梁歪,刘家婆子年轻的时候就好偷鸡摸狗,我还说难得能养出建设那样的孩子,真是难得,结果这孩子也不是好东西。” “谁说不是呢。” 村口的议论刘婆子听不进去,她很快就去学校把俩孩子接了回来,背着包袱,锁上大门要回北城。 干巴瘦的老太太手里抓着孙子刘磊,背上背着包裹,刘彤不远不近地坠在两人身后。 她以这样的姿势,从牛头村一路上倒车回到了北城的钢铁厂家属院。 从她接到电话,回到了北城家属院,不超过一天的时间。 她跟周围这几家邻居的关系不好,怕去人家家里寻求帮助,人家都不肯帮忙,她才刚回来,就坐在土路上一边拍大腿一边哭,“我的建设命苦啊,从小就没了爹,长大以后连着娶了两个水性杨花的恶毒女人做媳妇,如今我才刚离开几天,就被坏人算计,送进了监狱里……” “可怜我的磊磊和彤彤,小小年纪没了妈,如今连爸爸也见不到了……” 在家的邻居们听到这熟悉的哭丧声,顿时头皮一炸,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啊,这瘟神怎么回来了。 刘老太在外哭嚎,邻居们都不敢出门了。 迟迟没等到有人来主动跟自己搭话,奔波了一天的老太太有点扛不住了。 刘彤是自己奶奶的好搭子,她有眼力见地说,“奶,弟弟饿了,先给弟弟弄点东西吃吧。” 刘老太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没用的死丫头,这点事都干不好。” “跟奶回家,奶回家给你做饭。” 刘建设被抓得匆忙,家里大门都没锁。 这两天时间里,有没有被小偷光顾过谁也说不准,唯一知道家里有多少钱的人如今已经被关进去了。 刘老太回到家以后轻车熟路地煮了个荷包蛋给大孙子吃,她和孙女看着刘磊直咽口水。 刚才那一通哭嚎,她知道邻居都不可能来帮忙,最后还是去找前儿媳妇韩瑞雪。 听见刘老头的哭声,韩瑞雪非常清楚是姜菱把她给引回来的。 不确定姜菱的目的,在刘老太来找她的时候,她没有闭门不出。 自打知道刘磊曾经做过的事情之后,刘老太在韩瑞雪这里就气虚,找她时还算客气。 韩瑞雪隐去了自己顶着大太阳去找公安那一部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对方听。 出于对前婆婆了解,韩瑞雪清楚这老太太肯定要找个背黑锅的人。 至于让谁来背黑锅,那必然是把刘建设送进去的那个人了。 想到此,韩瑞雪在心中不禁为仲雪女拘了一把同情泪。 她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姜菱把刘老太叫回来的真实用意。 不过,这也算是人尽其用。 然后,韩瑞雪非常贴心地把刘建设和仲雪女的相处日常告诉她。 刘老太听得更气了,她家建设能看上那个女人,是她的福气,那她不愿意就算了,竟然还把建设送进了监狱。 “那个贱女人在哪儿,我要去找她算账。” 韩瑞雪掩唇轻笑,“不用您亲自去找她,她每天上午都会来姜菱家门口。” 姜菱宋观书也是她刘老太的敌人,她还为这两口子把李君送进监狱的事情而耿耿于怀。 一听韩瑞雪这么说,就以为那个女人是姜菱家的亲戚。 姜菱:其实要这么说,也没有错。 见她误会了,怕给姜菱惹麻烦,韩瑞雪赶紧解释道,“不是,那女人是来攀关系的,小宋和姜菱同他不熟,甚至不许她进门。” 又问了两句刘建设被关在哪里,刘老太带着刘彤刘磊去派出所卖惨去了,尝试让公安看到他们一家子不容易,放过刘建设,或者是轻一点判。 连着跑了几趟都没啥用,作为母亲,她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 早上要去派出所的时候,看见了一个身材样貌俱佳的女人,她一眼就看出这会是她儿子喜欢的女人。 结合韩瑞雪曾经说过的话,一定是这人害了他儿子。 她嗷的一声就冲了过去,“就是你害了我儿子,我要你给他偿命!” 仲雪女害过的人不少,误打误撞害死的也不在少数, 其实她和刘老太年龄差不了太多,只是她保养得当,看起来像是差了一辈。 刘老太看着老态,力气却比仲雪女大,她为人讨嫌,出嫁前出嫁后没少因为各种原因跟人上手干仗。 仲雪女是大家闺秀出身,从来讲究动口不动手,何时见过这种粗鲁的野蛮人。 精心呵护的头发被刘老太拽住,刘老揪着她的头发,坐在她身上。 周围人听到了一声尖叫,不明就里地冲出门,看到俩人滚在一团。 又不是自家亲戚朋友,跟自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谁去拉架? 还怕会被误伤,没人上前拉架。 仲雪女那点力气,在刘老太面前不够看,她虽然实战经验不足,但她下手凶狠。 到最后,两人打得气喘吁吁没有力气,都等着能出现个人把两人给拉开。 周围有人看热闹,还真没人拉架。 仲雪女捂着受伤的脸,抓住机会小跑离开,“你这是恶意伤害,你等着我要去找公安抓你。” 刘老太没当回事,他们经常打架,都是打过就结束。 除非把人给打死打残,就没见过事后报官的。 姜菱踩在凳子上,趴在墙头上看热闹,宋观书站在墙内扶着凳子。 她提醒道,“刘大娘,你要小心,你儿子就是她给送进去的,把你一起送进去那也是顺手的事儿。” 刘大娘一想,确实是这样,于是她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一起去了派出所。 难道就她能报官吗,她也能去。 她就去说,这女人虐待老人。 姜菱从墙头上轻巧跳下来,可把宋观书给吓了一跳,他认真摩挲着姜菱的腿,“小心一点,别摔坏了,腿没事吧?” 姜菱被他摸得有点痒,“你够了。” 最近这人好奇怪,总是摸她腿。 第93章 第 93 章 拉着姜菱的手,顺着脸一…… 有了替子报仇的刘老太, 仲雪女不太来家属院给宋观书添堵了。 俩人都没有工作,姜菱周末去上学的时候,宋观书总是跟她一起去。 姜菱在上课的时候, 他就在图书馆看书, 然后两人在门口汇合。 姜菱班上五十多个同学, 都是参加工作有一段时间的大哥大姐们,觉得学历不够, 想要提升自己。 当年没有机会参加高考, 如今这也算是圆了自己的一个大学梦。 姜菱的年龄是最小的,甚至跟一些人的儿子女儿年龄相仿。 年龄小就要多干活, 总不好让一群比她大十几二十的长辈干活, 帮老师擦黑板搬作业这种活儿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姜菱头上。 别看姜菱在家里不干活,在外面的时候可勤快了。 表现出来的就是个积极向上的年轻人。 长辈们都喜欢这样的年轻人, 姜菱很快跟同学们打成一片。 大姐们表达喜欢的第一步就是给介绍对象,长得好看又招人稀罕,给她做媒大家都可积极了。 热情的姜菱有点吃不消。 她只能尴尬表示,“我已经结婚了。” 众人齐齐发出可惜的哦声。 “优秀的女孩子应该晚一点结婚的, 多挑一挑,挑一个好的。” 姜菱非常赞成孙姐的观点,谁让她穿来的时候就已经结婚了。 她笑眯眯的说,“没关系,虽然我结婚了, 不能给我介绍对象, 但是可以给我介绍工作嘛。” 同事们会选择财会这个专业, 皆因为如今正从事相关行业。 大家这个年龄,在 “你不是有工作的?” 姜菱长叹一口气,看向问话的大姐, “北城日化厂您知道吧。” 一旁另一位烫着卷发的大姐说,“我知道,关停之前还欠了我们银行蛮多钱没还。” “你是日化厂的呀。” 一说北城日化厂,大家都知道。 北城日化厂倒闭,这在前一段时间是个大新闻,大家还是第一次看到,竟然会有国营厂倒闭。 “哎呀,你这……那你现在就没有工作呗。” 姜菱点头,“前脚上学,后脚失业,各位姐姐们要是单位上招人,一定要记得妹妹我啊。” 她毫不谦虚的自吹自擂道,“咱们平常一块上课,你们应该能感觉到,我的业务能力不错。我还有着丰富的经验,我们厂倒闭的一年间,给上级部门提交的许多财务报表都有我参与。” 当过同学,知根知底,愿意帮姜菱,单位上要是真有合适的岗位,可以介绍姜菱去。 不过把招聘消息告诉她,剩下的就要看姜菱自己的本事了。 只是提供给姜菱一个信息,她得自己通过考试。 大家答应的很痛快。 “我们单位六月份的时候刚进了两个小会计,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是那个烫头发在银行工作的大姐说的,“我可以回去替你问一问,看看单位缺不缺人。” 不管大家的痛快答应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哪怕没有人记住。 对姜菱而言,并没有任何的损失,哪怕有一个人放在心上,就是她赚到了。 下课后,姜菱帮着老师把教案送到办公室,才去校门口跟宋观书汇合。 宋观书也是刚到,手里抱着才从图书馆借来的书。 姜菱打开他怀里的书,随手翻了两下,有些遗憾的哦了一声,“不是那种书啊。” 宋观书当然知道姜菱是什么意思,他笑眯眯的说,“图书馆没有那种书。” “你又没找过,你怎么知道没有。”姜菱没忍住回嘴。 在他的眼神中,姜菱没忍住揉了揉太阳穴,他还真找了。 两人一起在外面吃了一顿饭,回家以后如往常一般没有看见仲雪女。 翠儿手里拿着扇子在外面乘凉,她拉着姜菱的手说,“今天下午的时候,那位来找你们了,然后刘大娘跟她打了起来。” 她有些不忍心的摇摇头,“那张好看的小脸都被刘大娘给抓花了。” 昨天的时候,刘建设被送往西北的劳改农场,刘老太在家里骂了一晚上脏话,正是一肚子气没处使的时候,仲雪女这个时候过来,无异于撞枪口。 周六钢铁厂也放假,邻居们在家里看到了一场热闹。 “你不知道,打的可吓人了,都惊动厂长了。” “这么严重!”早知道就不去上学了。 仲雪女她素来爱惜容貌,不愿意被人看见自己脸上破了相,连着几天没有出门。 陈向阳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了,趁着乡下农忙,他回家待了一段时间,背着一袋子土特产回家属院的时候,正赶上仲雪女和刘老太又打在了一起。 对于这个场景,周围人已经司空见惯了,只要仲雪女来钢铁厂就要被刘老太压着打一顿,她这人也是犟,不管跟刘老太怎么打,她过两天修整好以后还是要来。 姜菱在人群中围观,她现在十分不确定,总感觉仲雪女现在来家属院的目的不是宋观书,是为了刘老太。 要不然很难解释,她来一次被刘老太打一次,连宋观书的面都没有见到。 她每次能见到的只有刘老太祖孙三人,还有围观的邻居们。 刘建设去西北农场劳改,家里空着没人,刘老太她带着孙子孙女住在刘建设的房子里,她不准备回村里了。 陈向阳这小子越来越精,本来是准备把带的特产送到家里的,老远看见他们家门口堵着一群人,他绕到了后门,把麻袋放在地上,跟宋观书交代了一声,就出去看热闹去了。 他走后,宋观书把麻袋里的东西掏出来,豆角干清洗干净后泡在水里。 在姜菱和陈向阳看热闹回来时,宋观书刚好把麻袋里的土特产都收拾好了。 两人看完热闹以后,还去小卖部,买了两根雪糕,回家的时候雪糕正好吃完。 “哥,奶油雪糕。”陈向阳把雪糕扔给宋观书。 宋观书接住以后没有立刻打开包装,陈向阳便又说,“哥,你要是吃不完,我替你吃。” 宋观书对于吃食向来不在意,多吃一口少吃一口都无所谓的,闻言把雪糕递给他。 “食材已经处理好了,剩下就交给你了。” 陈向阳对着人家两口子回屋的背影干瞪眼,“我不会做啊!” 在家的时候见过他妈处理,他有印象,但是印象不深。 按照记忆中的方式进行处理,最后做出来的成果很不错。 姜菱伸出大拇指夸道,“真不错,你简直就是天生做这一行的料,比你哥还有天赋。” 陈向阳被夸的自信心高涨,露出牙花子笑的很开心,“我也觉得味道不错。” 宋观书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吃完饭以后,他从柜子里翻出一摞书。 “这不能一直无所事事,纺织厂有扫盲班,我替你报名了,下周一你就去上课。” 听说这书是给自己的,陈向阳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我上学?” 他连忙摆摆手,“我不行的。” 姜菱随手翻了两下宋观书拿出的教材,都是简单的基础内容,“我觉得可以,就这么说定了。” 姜菱转头问宋观书,“他从几点上到几点?” “八点半到十点。” 姜菱拍了拍陈向阳,“别怕,我跟宋观书送你去上学。” 抱着一摞子书,委屈的回了家,他小时候该念书的年纪都没有认真读书,他都二十岁的人了,要跟着一群跟他奶奶辈的人上学。 叫人知道,还不够丢人的呢。 姜菱笑嘻嘻的锁好门,回去的时候正对上宋观书深沉的眼神。 “你也觉得他做的饭菜更好吃吗?” 姜菱的脸皱成一团:“味道算不上好,还得再训练训练。“ 宋观书立刻被哄好了,他唇角勾起,轻声说,“他做的饭菜不好吃,以后我做。” 姜菱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陈向阳能做,干嘛要自己干啊,是不是傻? “可是,你方才说味道不好。” 姜菱:“我知道呀,不过总要给年轻人个机会,他会进步的。” 她伸手在宋观书的脸上摸了两把,“厨房油烟对皮肤不好,这么白的小脸可别给熏黄了。” 宋观书翘起唇角,拉着姜菱的手,顺着脸一路向下摸去。 他发现了,相较于做其他事情,姜菱对于摸他身上的肌肉群更感兴趣。 姜菱又是个心软的,只要让她摸,她通常会愿意帮忙。 但是今天,姜菱似乎没有了世俗的欲望,只随意摸了两下就停了。 蔓延着水雾的眼睛渐渐睁开,他如今正不上不下的难受着。 “姜菱……”宋观书轻声唤着姜菱的名字。 为什么停了下来,是厌倦了他这副身体吗? 宋观书拉着姜菱的手,在他的身上游走,从山峦到峰谷,处处皆是美景。 “天气热,还得洗澡,好麻烦。” 宋观书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已经将近十月,晚上甚至要关窗户睡觉,姜菱她说天气热。 姜菱她毫不留情的抽出手去换睡衣,宋观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赤裸在外的上半身,还学着姜菱的样子伸手捏了两下,手感跟往常一样没有变,可是姜菱为什么不喜欢了呢。 女人的心情受到激素影响,这段时间姜菱都没有那种想法。 宋观书以为是自己这段时间在家里没有工作,导致肌肉萎缩。 于是天不亮的时候,他就围着家属区跑圈锻炼,在姜菱起床前回到家简单洗个澡,回到被窝里。 秋意渐浓,宋观书的自律成果越发显著。 午饭后,送走了陈向阳,他迫不及待让姜菱感受他的自律成果。 门外的声音把姜菱叫走了,“姜菱,有你们家的电话。” 是不远处小卖部的老板娘。 姜菱应了一声,抽出手小跑出门。 她跑到小卖部接电话,“喂,你好,哪位?我是姜菱。” “是姜菱啊,观书在家吗?”李桂兴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他在家,我把他叫过来接电话?” “不用,不用,我跟你说也是一样的。”这么激动的李桂,是姜菱从前没有见过的。 “你们刚才看新闻了吗?” “没有,有什么事您就直接说吧。” “刚才电视上说,发布了一个决定,放开对私有企业的雇工限制。” 这乍一看与他们毫无关系,恒久厂挂靠在棉纺厂下,原本就不受到雇工限制。 这是一个信号,新闻上吵了那么久的话题终于有了定论,今天可以放开雇工数量的限制,明天是不是还会有其他的改变。 姜菱明白李桂为什么高兴,她说,“行,我回去跟宋观书说一下,叫他抽空去找你,你们哥俩一起好好研究一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行。” 对面应了一声挂掉电话。 现在接打电话都要花钱,姜菱出来的匆忙身上没带钱,给老板娘说了一声,回去给她拿钱。 姜菱家就在附近,她是小卖部的常客,经常来买些小零嘴吃,倒不至于怕她跑了。 回家之后,姜菱简单跟宋观书简单说了一下电话内容,就去小卖部送接电话的两毛钱。 姜菱再回家的时候,跟宋观书聊了一下刚才这事。 他迫不及待的说,“我去找桂哥商量一下,很快就回来。” 姜菱说,“你带上钱,别空手上门不好看。” “好。” 从这天开始,宋观书就忙碌了起来。 就连周末也没有歇着,反倒是陈向阳因为上学的缘故,整个人比较的悠闲。 宋观书不放心姜菱每周末自己去上学,把接送她的任务交给了陈向阳。 姜菱觉得这很没有必要,去上学又不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她私下里还跟宋观书说,“这样把陈向阳当保镖对待是不是不太好。” 宋观书笑着说,“他是愿意的,在看书和送你去上学之间,他一定选择前者。” 心中想着的却是,当保镖不太好,难道当成厨师就好了? 不过这话,他也只能想想,不敢跟姜菱说。 陈向阳他确实挺喜欢送姜菱去上学的,北城大学有篮球场和足球场,他跟大学生们年纪相当,正是爱玩的年纪。 足球场篮球场都是乡下见不到的稀罕东西,他虽然第一次接触球类运动,却非常有天赋。 姜菱下课以后去篮球场找陈向阳回家。 傻小子火力旺,十月末的天气已经很凉了,球场上的青年们就只穿了短袖。 “陈向阳,走了。” “就来。” 别看陈向阳才来球场几天,他球打得好,又擅长为人处世,已经成为篮球场的中心人物。 陈向阳说要回家,一起打球的人收了球,“不打了不打了,去食堂吃饭去。” “向阳,你下周还来吗?” “当然来了,等我,咱一起打球。”他想着那时候还要继续送姜菱来学校上课,他肯定还来。 球场跟陈向阳一块打球的有人跟室友一块回了宿舍,还有人没急着回去,跟陈向阳一起出了球场。 其中有个高瘦的男孩子问,“你们是兄妹俩吗?” 两种声音异口同声响起。 “我是她哥。” “我是他姐。” 那人灵机一动,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我知道了,你们是龙凤胎吧。” 姜菱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陈向阳那张脸,这人是怎么将她和陈向阳认成是龙凤胎的,怎么看都不像啊。 他笑着伸出手,“我叫萧山,是外文系的大二学生。” 姜菱礼貌的碰了一下他的手。 这是个跟陈向阳很像的男孩子,外向开朗嘴巴甜。 刚打完球,身上还不冷,他撩起衣摆随手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露出了整齐排列的小麦色腹肌。 跟陈向阳一起向着校外走的还有两个是萧山室友,“我懂,我们家楼下就有一对龙凤胎姐弟俩,彼此瞧不上对方,还都想要自己当老大。” 简直跟这兄妹俩一模一样,至于说为什么认定了这是兄妹俩,而非姐弟俩,那就要说陈向阳长得实在不像是个弟弟。 姜菱:这还没法解释了。 在萧山提议说校外有家好吃的火锅店时,姜菱比陈向阳答应的还要快。 “行啊行啊。” 刚好可以在饭桌上问一问这些大学生,学校附近有哪些好吃的,下次带宋观书一起来吃,经常去的那几家店她都吃够了,继续一写新鲜的饭点续命。 跟年轻人待在一起,会感觉到整个人都变得年轻了。 彼此年龄相当,一起吃饭聊天不会冷场尴尬,有说有笑很有意思。 吃饭的时候,陈向阳小声跟姜菱说,“总感觉忘记了什么事。” 姜菱不在意的摆摆手,“忘记的事情一定不重要。” 陈向阳果真不去深想。 两人带着一身火锅味回到家,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忘记了什么事,把宋观书给忘了。 他做了一桌子饭菜,在等他们回家。 陈向阳和宋观书对视了一眼,磨磨蹭蹭的进了家门。 火锅味道霸道,隔着老远宋观书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火锅味。 “吃饱了?” 姜菱决定把锅甩给陈向阳,“都怪他非要吃什么火锅,我都说过了还是家里的饭菜最好吃,他偏不听,我没办法,只能陪他一起吃。” 陈向阳不可置信的瞪着姜菱,很难相信三十七度的嘴巴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不是,我没有。” 他委屈极了,也是真的怕宋观书会记仇。 “你们都吃饱了?”他温柔笑道,“为了等你们吃饭,我现在还没有吃。” 姜菱的头越来越低。 宋观书又说,“你们俩迟迟没有回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想要出去找你们。”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你也知道我的记性不好。”姜菱拉住他的手晃了晃,“现在还没吃饭,饿坏了吧。” “陈向阳,快去把饭菜都热一下,咱们陪你哥一块吃。” 得了指令,陈向阳麻利的去热菜,菜只简单扒拉了两下就能出锅 冒着热气的菜被端上桌,陈向阳按照姜菱的安排给他和姜菱各拿了一双筷子。 姜菱殷勤的给宋观书夹菜,自己偶尔吃上两口,狗腿子的夸道,“我最爱吃的还是你做的饭菜,外面的菜没有你做的好吃。” “对不对啊陈向阳。” 陈向阳跟姜菱一样都吃撑了,他正做出认真吃菜的表象,实际上没吃多少东西。 姜菱问话,他总算能放下筷子,“对啊,酒店大厨都没有我哥做的饭菜好吃。” 两人为了证明刚才那话的可信度,各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好吃!” 虽然十分生气,却还是不舍得她难受,“行了,吃多了就不要再吃了。” “盒子里面有消食的药,你去吃两片。” 姜菱得了恩赐一般放下筷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在找药之前,她抱住宋观书,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发出非常想了的“啵”声。 陈向阳嫌弃的咦了一声,“我还在这呢,你们稍微注意一点啊。” 宋观书唇角的笑容落下,“不爱看就走。” 他还嫌弃陈向阳在这里碍事,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姜菱吃了两片促进消化的药丸子,扔给了陈向阳,“吃吧。” 陈向阳哪敢走啊,他哥正在生气呢,一起犯的错,不能让姜菱单独面对。 他笑嘻嘻说,“我舍不得哥,我才不走。” 宋观书更烦躁了,不懂事的家伙。 当初就应该给他报名一个时间更长的学习班,最好周一到周末,从早上七点上到晚上十点。 等他这段时间闲下来,就去找人问一问,有没有这样的学习班,给他多报几个。 陈向阳迟迟不走,宋观书无甚胃口只随便吃了两口就要停下。 姜菱很有做错事的觉悟,坐在一旁殷勤布菜,像是皇帝身边有眼力见的大太监。 陈向阳觉得,他也犯了错,也应当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于是他有样学样,学着姜菱给宋观书夹菜。 不知道哥喜欢吃什么,这没关系,跟姜菱夹一样的饭菜就行。 在陈向阳的筷子到来之前,宋观书捂住了饭碗,身子向后。 “我不喜欢吃茄子。” “可是刚才姜菱夹得你都吃了。” 宋观书面不改色的说,“现在不喜欢了。” 陈向阳只是单纯不是傻,他愤愤说道,“哥,你重女轻男!” 宋观书接过姜菱给他夹的土豆,一脸正色说道,“你现在站起来,向左转前进两步,再向右转走五步。” 陈向阳不明就里,却依言照做,“我现在在立柜前。” “拿起你右手边倒扣在柜子上的东西。” 陈向阳茫然说道,“只有一面镜子。” “拿起来。” “我拿起来了,然后呢。” 姜菱忍不住笑道,“他是让你好好照照镜子。” 第94章 第 94 章 宋观书埋头在她唇上咬了…… 两道同频的闷笑在陈向阳背后响起, 饶是再迟钝,他这个时候也明白了宋观书叫他照镜子的真正含义。 他气得夺门而出,在走到门槛前时还被绊了一跤, 差点摔倒。 两人看得目瞪口呆。 “等一下, 你别走。” 宋观书不懂姜菱为何要挽留他, “让他走就是了,难不成你还舍不得他?” 姜菱没好气说, “他走不要紧, 把咱们家的镜子一起拿走了。” “那我去追他,把镜子要回来。” 没有镜子, 姜菱明天没办法梳头发。 宋观书跑出去把镜子抢回来, 却还记得此刻他应该是生气的。 回家后,他还保持着生气的状态。 姜菱有犯错的自觉, 一直哄着他,低声讨好。 宋观书越发的难堪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就一起上了炕。 “这不对吧?” 宋观书埋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回神。” 姜菱把刘老太叫回来是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不是一物降一物,而是不管是谁遇见刘老太这种磨人精都扛不住。 日子过得好好地,她突然冲过来,恶心一把人就跑, 这谁能受得了。 仲雪女的确有些怕刘老太了, 她这些天不敢来骚扰宋观书了。 尽管出来了几个月, 始终未能达成目的,家里的丈夫孩子催她回去了。 夫妻相隔两地,仲雪女的现任丈夫担心她长时间不回家是有了二心, 一个劲儿地催她回家。 至于说把宋观书骗回老家,谋求归还宋家的家产,她现任丈夫已经不指望了。 毕竟这么长时间都没能成功,继续耗下去也未必就能够如愿。 光是仲雪女这几个月住在招待所,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仲雪女把在北城所受到的委屈说给现任丈夫听,刚好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让她赶紧回家。 离家几个月时间,还受了这么多的苦,就这样灰溜溜地回老家,她着实是不甘心。 仲雪女打算再回家之前,再跟宋观书好好说一说。 这次大概是老天爷眷顾,她正好撞见姜菱和宋观书出门买菜。 “小书啊,妈妈是来跟你告别的,我要离开北城了,明天的火车票,以后不知道何时还能再见面。”她语气中带着眷恋与不舍。 “我一直很后悔,后悔当初没能带你离开宋家,让你小小年纪就受了这么多的苦。” 她呜呜咽咽地哭出声,“如今你都这么大了,我不敢再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不要困在过去,能够继续向前走。” 姜菱撇嘴,这还是想叫宋观书忘记仇恨的意思呗。 宋观书紧紧捏着姜菱的手,尽管他说过无数次的不在意,童年带给他的伤痛并不能理想地被一笔带过。 “将来遇到困难了,就回家找我,无论如何家里都有你的一口饭。” 这就越说越恶心了,仲雪女的现任丈夫对于宋观书来说可是仇人,他就算出去要饭,都不会求到仇人面前。 姜菱听不下去了,她大喊一声,“刘大妈,仲雪女同志来找您啦。” 仲雪女这个名字就是刘大妈的召唤键,无论何时无论何处无论她在做什么,只要听见这个名字,就可以立刻放下一切,前来找人。 仲雪女怕了这个人,她面色迅速变了,在离开前还不忘瞪了姜菱一眼,人都说前世的仇人今生的婆媳,这还真的没说错。 她觉得自己这趟铩羽而归,便是因为有姜菱这个搅屎棍。 姜菱丝毫没有做了搅屎棍的自觉,她拉着宋观书笑眯眯地退后了两步,把战场让给了刘大娘。 刘大娘身强体健,她正在厕所里,听见仲雪女的名字就迅速提起裤子,从院子里窜了出来。 仲雪女没能够及时撤退,被又一次被刘大娘摁在了地上。 刘老太的手刚好摁住她的嘴,仲雪女不知道异味从何而来,却忍受不住频频作呕。 她挣扎的力气特别大,“阿书,难道你就如此狠心,眼睁睁看着妈妈任由此人欺辱。” 正常情况下,仲雪女要跟刘老太挣扎对抗一下,但她想要给宋观书留下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形象,她不像往常那样跟刘老太打成一团。 像是一株美好的花,被打落在地。 宋观书面色如常地拉着姜菱去买菜,“去晚了菜市场可能会关门。” 姜菱应了一声,两人一同离去。 战场上只剩下仲雪女和刘老太时,她便不再隐藏实力。 等姜菱和宋观书回家时,原本的双人战场就只剩下了刘老太。 姜菱好心提醒她,“刘大娘,我刚才听那个人说,她明天要坐火车离开北城。” 刘老太一听这怎么能行,那个贱人害了她的儿子,现在还想拍拍屁股就离开北城?做梦! 姜菱不经意地将仲雪女的家乡透露给了刘老太,刘老太知道以后,第二天天不亮就带着孙子孙女去火车站堵人。 等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她打瞌睡的时候,孙女刘彤指着袅袅婷婷的女人说,“奶,她来了。” 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仲雪女不会委屈自己,来回都是软卧车厢。 她捏着票,手里拿着着个小包裹,站在那里便是一道风景线,引得无数男人侧目回头。 下一秒,仲雪女周边的唯美氛围便被打破。 一道熟悉的人影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她抱住了仲雪女的双腿,“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刘磊和刘彤也学着他们奶奶的样子,坐在地上号啕大哭,“你还我爸爸,爸爸……” 一个孤老婆子带着一对可怜的孙子,不明情况的人看见了都会同情他们。 仲雪女穿得光鲜亮丽,着实很像三个可怜人所指责的施暴者形象。 眼看周围群众纷纷投来谴责目光,仲雪女心中恼怒极了,她狠狠踢了刘老太两下,“走开,我不认识你。” 在跟仲雪女厮打的时候,刘老太被踢的这两下不算什么,她甚至还能生龙活虎地跟人打架。 但是在人多的场合,她迅速躺下来,“杀人了,杀人啦。” 刘彤刘磊跟自己奶奶配合十分默契,在刘老太倒下的那一刻,他们迅速抱住仲雪女的腿,大喊道,“你害了我奶奶,你不能走。” 即便是面对孩子,她也没什么同情心的,仲雪女连自己亲生的骨肉都能够放弃,更何况是陌生人。 俩孩子一下子被她踢开,瞬间坐在地上大哭。 周围人看得怒了,她打老太太就已经很过分了,怎么能连孩子也欺负。 仲雪女跟刘老太打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可落在周围人眼里,那就是年轻人打老奶奶。 虽然仲雪女跟刘老太年龄相差不足十岁,围观群众又不知道这个,光看外表这俩人年龄差得有三十岁。 仲雪女等着赶火车,她不能在这里跟他们耗着,她匆匆离开,被人看作是畏罪潜逃。 她被人墙堵住了, 眼看越发靠近发车时间,她越来越焦躁,“你们都让开,我赶不上火车,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周围人可没人听她的,且听刘老太一声声的哀号,更加不能放任她离开了。 “好心人,求求你们帮帮我,不能让这个凶手跑掉。”刘老太哭得可怜,“我的大孙子啊,你疼不疼啊,都是奶奶没用,让你被人欺负了。” 火车站的公安来了,听旅客们讲述了发生的情况,要将仲雪女和受害人带回站前派出所。 仲雪女急着上火车呢,她面对有些身份的人,态度还是比较不错的,“同志,我的火车很快就会发车,我急着赶火车,有什么事咱们以后再说。” “公安同志,可不能放她离开啊,她离开北城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公安也不傻,不管她会不会再回北城,都不会把她放走。 “大娘,我知道,你先别急。” 虽然旅客们要赶火车,还有一小部分的旅客不是的,这时候的人们非常热心肠,即便后面可能会赶时间,也要替刘老太做证。 公安听了群众们七嘴八舌地叙述,脸上表情很是复杂,怎么能打老人和孩子呢。 当然了,公安这么想的时候,是没有看过刘老太和仲雪女的互殴现场,看过以后就不会觉得是在欺负老人。 但在不明就里的人眼中,仲雪女就是欺负老弱病残。 这件事太过分。 仲雪女当即被带到了站前派出所进行批评教育,扰乱社会治安,原本应该拘留十五天,她殴打老人孩子,情节比较恶劣,至少要关上几个月。 只是公安都是看脸的,看她长得好看,就让她选择赔偿或是被关进去。 仲雪女跟吃了一口翔似的,虽然觉得恶心,却只能生生咽下去,她知道当前尽快离开北城才是她的最优选择。 尽管她现在非常想要报复刘老太。 仲雪女非常不情愿地掏了一笔钱,赔偿给刘老太婆孙三人。 刘老太喜欢钱,却有些不大满意,如果能让仲雪女留下了蹲局子,又能赔偿她一大笔钱就好了。 知道不能,刘老太收下了钱,她打算以后就在火车站住下了,只要见到仲雪女就拦着她,不许她离开北城倒是其次,主要是想要赚钱。 刘老太跟售票员打听了 离开火车站后,刘彤拉了拉刘老太的衣角,“奶,这个给你。” 她递过去一个外皮刺绣的小包,刘老太知道这是什么,刚才仲雪女就是从这个钱包里掏出了给她的赔偿。 刘老太迅速明白发生了什么,大孙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偷了那个女人的钱包。 她立刻打开了钱包,看到里面卷成一捆的花花绿绿票子,眼睛都直了。 刘老太往手指上沾了点唾沫,认真地数着 “乖乖嘞,她怎么有这么多钱啊。” 刘老太没忍住抱住刘彤亲了一口。 这是刘彤第一次被刘老太亲,她的表情很激动。 她抿起唇,强作镇定。 刘磊气不过刘彤抢了他的风头,愤怒地瞪了她一眼。 都有了这么多钱,刘老太还拦啥呀。 所有的仇恨,在见到钱的那一刻顿时烟消云散。 “奶带你们回家,咱们买肉吃去。” 仲雪女误了时候,火车票也在跟刘老太的争执中,被撕碎了。 她不得已,只得去窗口重新购票。 不强求一定要软卧,硬卧也可以,只要她能够赶紧回家。 她运气不错,明天有一张中铺硬卧。 在掏钱的时候,她摸遍全身都没能找到钱包。 在后面人的催促声中,仲雪女红着脸跟售票员说了声抱歉,退出队伍在包里翻钱包。 不应该啊,她刚才还拿出了钱包,怎么会突然找不到。 仲雪女离家之前带了许多的钱,她吃不得苦,连续几个月住在供销社花去了大头。 手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所以她才会放弃任务,急着回家。 她不像是底层群众,有着丰富的生活经验,出远门会把钱藏在鞋垫下或是内衣裤里。 仲雪女来北城了几个月,钱包现在才丢,也算是她运气好。 在派出所的时候钱包还在,那就只能是出了派出所才丢掉的,她没有往刘彤这个小孩身上想,怀疑起了在排队买票时身后的旅客。 仲雪女跑去派出所,让公安去抓人。 钱被偷了,没有监控的年代,公安也没办法。 除非是小偷下次作案吗,在他的身上找到你的钱包。 她容貌姣好,公安好声好气地同她说,“这样吧,我们这几天多出去巡逻几趟,争取捉几个小偷,找一找是哪个小偷偷了你的钱。只是你不要抱太大的期望,那是一群今天有钱今天花的人,他们能再次作案必定是因为偷的钱都花没了。” 这是什么意思,岂不是在说她的钱追不回来了。 仲雪女是文化人,她骂人不带脏字:“如果你们连人民群众丢失的财物都找不回来,那要公安还有什么用。就算你找到了小偷,他已经把我的钱花光了,我损失了那么多钱,是小偷能够补偿给我,还是你们能够补偿给我。” 派出所内的公安每天遇见无数次这种情况,习惯了,但是对于这有些刁蛮的女同志印象却不是很好。 不过还是费力同解释,毕竟她的穿着打扮很能唬人,看起来很有身份的样子。 “如果你们不能把我的钱找回来,你们就要赔偿我,我买车票的钱被偷了,如果不是你们刚才一直拦着,不许我走,我现在已经回家了。我现在回不了家,你们必须得补偿我,给我买火车票。” 公安觉得她这是在无理取闹,如果不是你在火车站里面又打老人又打孩子,他们又怎么会把人扣住,真当他们闲得没事儿干啊。 再说了,他们已经给予了她从轻处理,光她干出来的那些事情,关她个十天半月都不过分。 公安心想,早知道就应该直接把人关起来,说不定钱不会丢。 他们现在出力不讨好。 但是嘛,面对着群众,还得耐心解释。 刚好佟婉月这时候来火车站附近查找嫌疑人,看见了仲雪女。 这张美丽的脸,即便是已经过去了三四十年,她也不会忘记。 那是宋观书的母亲,上一世宋观书死后,她想要以母亲的身份继承他名下的产业。 也是那个时候,她和谢朗才知道,原来宋观书家里那么有钱,洋房、地皮,还有古董珠宝。 光古董珠宝的价值就难以估量,这些还是经历了那十年没有被毁去,或者被人抢占而存在于世间的。 她是宋观书的母亲,由于没有档案能够证明两人的关系,考虑到她的丧子之痛,还是让他继承了一些遗产。 佟婉月多往仲雪女的方向多看了两眼,一通配合的下属关切问道,“佟公安,您认识这个人。” 她摇头解释,“不认识,只是对于他们争执的事情比较好奇。” 仲雪女还好奇,仲雪女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北城。 上一世她来北城,是为了宋观书的去世。 这辈子,宋观书尚活于人世,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佟婉月最近几个月很忙,回到了老领导手下,领导有心培养她,但凡能参与的大案要案都带着她一块参与。 她忙得没时间去找姜菱,自然不知道姜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都是后话了,姜菱和宋观书不知道仲雪女身上发生的一切。 佟婉月更不可能去找姜菱的时候说,我在火车站看见一人,长得很像你婆婆。 宋观书母亲长了什么样,不应该是她这个没见过的人清楚。 处理仲雪女案子的公安被彻底缠住了。 其他同事们都进去开会了,帮着一同部署抓捕事项。 佟婉月一群人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被门口动静吸引了视线。 “公安同志,这个流氓摸我屁股我才会打他。” 乍一看像是个英俊帅气的男孩子,出声以后才知道这是个姑娘。 这姑娘身高一米七,女性特征不明显,又梳着个短头发,长得英俊潇洒,无论是谁第一眼看见她都要误会这是个男孩子。 她和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被公安推搡着进门。 那男人听见女孩的声音更加绝望了,“你是女人,你为什么装男人。” 短发女孩伸手就要再抽他,“想摸男人的屁股,你是变态吧。” “别打了,这里是派出所,你当这里是哪儿,田间地头吗,什么地方都敢胡闹,再敢打救滚出去。” 短发女孩撇撇嘴,“是你让我出去的,那我走啦。” 把这俩人带回来的公安简直要气死了,这简直就是个女无赖。 “回来,你把人家给打了一顿,难道还想跑。” 短发女孩无辜得很,“是他先摸我屁股,对我耍流氓,我打他是应该的。公安同志,这人耍流氓,难道你们不抓他?” 鼻青脸肿的男人大喊,“要是知道你是女人,我才不会模你,你一个女人为什么长得那么俊。” 处理这件事的公安和其他围观的人无语了,这事也是离谱,变态想要摸男人的屁股,把人家姑娘当成了男人,结果被打成猪头。 大家都觉得,这事也不能怪人家姑娘,谁让这个变态先伸手的。 摸男人的屁股不算是耍流氓,但你现在摸的是姑娘。 那这件事就要严肃处理了,刘建设光是摸了下仲雪女的手,就被送去劳改三年。 这个人的情况只会更加严重。 仲雪女有过经验,她原本正缠着公安支付她回家的路费,闻言也向着吵闹的方向看去。 说实话,她挺好奇这个女孩子长了什么样子,会被认作是男孩子。 直到女孩子抬起头,她心想,认错倒也正常。 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张脸带着熟悉 仲雪女毕竟是宋观书的母亲,佟婉月自然比较关注她的情况,见她盯着那个短发女孩脸色越来越严肃,突然不可置信了喃喃了一声,“阿qing?” 佟婉月隔得远听不清她具体在叫什么,她叫阿qin或者阿qing。 不过她能确认,仲雪女她认得或是觉得这短发女孩长得眼熟。 短发女孩抱着手臂,“我都说了我是受害者,乘警非要把我从火车上带下去,下一趟回去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我还要重新买火车票。” 负责此事的公安低三下四地说,“同志,是这样的,你暂时不能离开,这个案子还需要你录个口供。” “这事儿不是已经很明确了,还需要录什么口供。”她脸色稍微缓和,“算了,你们也不容易,要多久,我还有事,不能在北城停留太久。” 佟婉月剩下就没有再听了,案子还等着她去处理,她不能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耗费太长时间。 仲雪女等到短发女孩录完口供便跟在她身后,“你今天几岁了?你是哪儿人啊?你姓什么?你父母还在吗?” 短发女孩名唤庄若男,她防范意识很强,对于这个莫名其妙凑上来的人更是不愿意搭理。 她想要甩掉这个女人,售票窗口当天的票早已卖完,甚至三天内的票也全都卖光了。 庄若男买了第四天的硬座,旁边还有个女人心怀不轨,她快走两步彻底将人甩开。 明明都是两条腿走路,仲雪女眼看着这个姑娘越走越快,她小跑都跟不上人家正常走路,她明明是光明正大地跟踪,却怎么都跟不上她。 到最后,生生将人给跟丢了。 佟婉月忙着抓捕,也没有忘记这件事。 只是她不知应该如何跟姜菱开口,她不应该见过宋观书的母亲,更不可能认识对方。 至于说仲雪女似乎在火车站派出所似乎见到了一个熟人,这与她没有关系。她贸然去问,显得她多管闲事。 第95章 第 95 章 弟弟 工作日的时候姜菱无需上课, 她到处逛逛,寻找周围有没有招工的信息。 周六周天就去学校上课。 陈向阳原本对于跟姜菱一起上下课十分抵触,他倒不是抵触于接送姜菱。 而是听说要在图书馆里坐一天, 他天生抵触学习。 发现可以在篮球场等姜菱下课, 他可高兴了。 姜菱下课以后就去篮球场找他, 有时候跟陈向阳的球友一起吃顿饭,这次不敢把宋观书给忘记。 无论吃得多么晚, 都得给宋观书带一碗饭。 他们带的不是饭, 是态度。 姜菱这个课一点都不白上,知识学到多少倒是其次, 主要是认识了许多大哥大姐。 堪称是八十年代的人事招聘现场。 但凡有同学单位里招人, 姜菱又符合条件,就会把消息告诉姜菱, 叫她去试一试。 课间的时候,有一位好心的大姐跟姜菱说,他们单位最近招人。 再过十年,国企大规模倒闭改制, 姜菱原本不想进国营里做财会,但听那位大姐说自己是钢铁厂的,那这不是巧了吗? 钢铁厂的话,姜菱以后上下班方便。 未来三十年内,国内的建筑业将会蓬勃发展, 与之相关的行业也会快速扩张。 原书中没有讲过后续钢铁厂的后续发展, 不过姜菱觉得应该不会很差。 “我们家就住在钢铁厂的家属院, 如果能去钢铁厂下班,那再好不过了。”姜菱看着这位大姐尴尬一笑,“但是这中间发生了一些意外, 极有可能,钢铁厂不会要我这个工人。” 文婧其实不大能理解姜菱这话里的含义,“考核制,一共招两个工人,有我在,只要你专业技术过硬,就绝对不会出现被人顶替的事情。” 她这话非常掷地有声,只有关系很好才会说这种话,姜菱在她身上看到了丁艳的影子。 这些姐姐们像灯塔一样,仗义是北城女人的特点。 姜菱有些期期艾艾地开口,“我把钢铁厂的厂长和书记给得罪了。” 说完,她还不好意思地冲着这位大姐一笑。 这位大姐震惊了,“我再钢铁厂干了这么多年,好歹是个副科了,都没有见过几次厂长和书记,你连厂里的工人都不是呢,怎么就能同时把厂长和书记都给得罪了。” 就是钢铁厂里的工人,她都没有见过谁能同时得罪厂里的两位大领导。 作为小喽啰,厂领导是不屑于同他们这种身份的人置气。 一来是掉价,二来是他那个身份的人想要处理普通工人太容易了,能够直接解气,谁还生闷气啊。 文婧突然觉得,眼前这小丫头有两下子。 姜菱原原本本将事情原委讲给对方听,讲完还不忘说一句,“姐,你可千万别让其他姐知道啊,万一因为这件事误会我,觉得我是个爱惹事的,以后不给我介绍工作怎么办,我还指望着各位姐姐们帮帮我呢。” 姜菱虽然得罪了自己的大领导,不过她还没有狗腿子到要给领导出气,从而讨好对方的程度。 她忍不住啧啧两声,“你住在刘建设家跟前啊,那你岂不是能看到很多热闹,这整个钢铁厂加起来,都没有他们一家的热闹多。” 这个羡慕的语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听说,刘建设因为猥亵妇女被送去劳改了,厂长和书记应该感谢你的,如果不是你坚持,传到外边,就是保卫科科长猥亵妇女,普通工人说出去总比干部要好听。” 姜菱点头说,“是啊,实在想不通,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 这就是一句万能客套话,总不能说:是啊,猥亵的妇女是我婆婆。 “没啥想不通的,他能干出半夜偷偷溜进前妻家里这种事,猥亵妇女也很正常。干了第一次,就会想干第二次,人就是这样的。” “你说得对。”姜菱还能怎么说,她只能跟着附和。 “听说刘建设的妈天天跟人干仗,肢体冲突那种,这事儿是真的吗?” 她不住在附近,还整天上班,错过了许多八卦,这些事都是从同事口中得知的。 姜菱继续点头。 文婧遗憾地说,“一般什么时候跟人打架啊,周六周天打吗?”周末她放假,要是能赶上,去看看热闹也好。 姜菱好心提醒道,“以后每天打架的可能性不太大了。” 仲雪女离开北城,刘老太会失去自己最好的健身搭档。 她又补充道,“偶尔或许会有一些小规模战役,像是之前那种持续性的大规模战役可能不会再有了。” 刘老太以后也只会跟邻居之间起口角,就算打起来也只是打完互不来往,不会有人能吵过她对仲雪女的深仇大恨。 文婧拉着姜菱问了许多刘建设家里的事,既不是刘建设的同事,又不是亲戚邻居,她听到的八卦都不知道传了多少手,早就变了味。 如今能逮到个亲身经历者,她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姜菱。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她才依依不舍地放姜菱回到座位上。 下一节课间,她又来找姜菱。 姜菱知道、见到的事情都被掏了个干干净净,她才大发慈悲放过姜菱。 结束前不忘给姜菱画饼,“让你来钢铁厂当会计不太实际,我看看家里亲戚朋友的单位有没有在招工,其实你也不要把目标定得那么死,除了会计,别的岗位也不错。” 姜菱笑眯眯说,“都可以,我都不挑的,之所以选择会计,是因为从前做过有经验,我觉得会很快上手。” 更主要的原因是,这些同学们都是会计,当然是更方便提供同类型的招聘消息。 “姐姐要是有更适合我的岗位,我也是愿意的。” 班里已经有一位同学告诉她招聘的消息,虽然不太合适,姜菱还是挺高兴的。 放学以后,蹦蹦跳跳地去篮球场找陈向阳。 在人群中找了两圈都没有找到那个大高个。 人常说傻大个傻大个,这一点不假。 陈向阳身高一米九,属于是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的个子。 明明篮球场里的男孩子全是从前跟陈向阳一块玩的,所有人都在,唯独不见陈向阳。 姜菱生的明眸皓齿,站在篮球场边上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不常在周末来打球的人还以为这是学校里的大学生,是在球场边上等对象。 不知道谁这么有福气,能有这么漂亮的对象,顿时心中嫉妒,想知道是哪个学院的学生,要去他们学校跟老师举报。 没在球场能看见陈向阳,姜菱在思索他是不是上厕所了,还是有别的意外。 篮球场是姜菱跟陈向阳约好的地方,她如果走开,更好跟他岔开就坏了。 正考虑要不要坐下等陈向阳回家的时候,经常跟陈向阳打球的一个小伙子小跑过来,她记得这人叫萧山。 还没等他走到跟前,姜菱脸上先扬起笑脸,“同学,你知道陈向阳去哪儿了吗?” 萧山被这笑容晃了眼,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刚才有个女同志来找,陈向阳就跟着他一块离开了。” 女同志?还一块离开! 姜菱心中顿时燃起了八卦之魂,“女同志?长了什么样子?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他们关系很熟吗?” 问完就觉得可能性不大,陈向阳是个缺心眼,脑子里天生没长那根弦,八成有事她曾经帮过的什么人。 “那个女同志比我们大一些。”萧山伸手在自己肩膀的位置比画了一下,“那女同志大概这么高,不胖。他们好像很熟,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回答姜菱的间隙,他跟身后同学摆摆手,叫他们继续打球。 “他被什么原因叫走的,你知道吗?” 萧山摇摇头,“我不清楚,那个女同志叫了他的名字,对他摆了摆手,他就跑过去了。” 姜菱尤不死心,“他离开之前,有没有告诉你们,他要去哪里,或者让你们转达给我什么话?” “他离开得比较匆忙。”萧山委婉说道。 那就是没有给她留言了。 姜菱心里把陈向阳骂了无数遍,这个缺心眼,不管跑去做什么,都应该给她传个话,叫她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可能是怕她尴尬,这好心的小伙子主动提出道,“我陪你一起在这里等吧。” 这多麻烦人家啊,姜菱赶紧说不用,“我在这边站着就行,你继续去打球吧。” 萧山在另一边坐下,“打了一下午,刚好要歇一歇。” 长椅是学校的公共场所,姜菱不能不许他在长椅上休息,更何况两人之间隔着非常宽的安全距离。 姜菱坐在长椅上四处张望寻找某个大傻子,就听见身边人突然发声问道。 “陈向阳他好像只有周末才会来学校里,是陪你吗?” 姜菱敷衍回答,“对,我每周来你们学校上课,他怕不安全,总跟着。” 他感慨了一句,“你们兄妹的感情可真好。” 姜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其实我们不是兄妹。” 在姜菱看不到的角度,萧山面色紧张,不是兄妹,难道是? 就听姜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们是姐弟。” 悬着的心突然松下,他露出招牌小虎牙,“所以你们俩,到底谁先出生。” “当然是我了。” 陈向阳看着老,其实年纪很小,这是因为他从前经常帮家里做农活,被晒的缘故。 “看不出来,看起来他的年龄比你大好几岁。” 别说是跟姜菱站在一块了,陈向阳就是跟年纪更大的宋观书站在一块,不知道的人都要以为他是带着家里的缺心眼兄长出门艰难讨生活。 姜菱坐在这里有点饿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啊。” 第96章 第 96 章 今天是怨夫宋 等了半晌, 天越来越黑了。 球场上的大多数学生都吃饭去了,球场上空荡荡的。 萧山人不错,他同学都去吃饭了, 他还好心陪着姜菱一起等人。 姜菱的火气有点大, 她不停告诉自己再等半小时, 一直等不到她就回家。 萧山也说,“不然你先回去吧, 我在这里帮你等他, 他要是已经回家,你一直在这等着也不是办法。他要是回到球场来找你, 我帮忙告诉他你已经回家了, 不会出现信息差。” 真是个贴心的小伙子啊。 姜菱不好意思叫一个陌生人做这种事情,“我自己等吧, 你也去食堂吃饭,你的时间很宝贵,不要耽误你的时间了。”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只小狗, “没关系,我等一会儿没等到就回宿舍去了,刚巧今天没什么事,傍晚天气冷,你赶快回去吧。” 两人正推脱间, 陈向阳一脸傻笑地回来了。 姜菱和气地同萧山告别。 十一月初, 北城已经很冷了, 姜菱一直在等陈向阳,灌了一肚子的风。 看见他心中有气,当着外人的面却不好发怒。 “走吧, 先吃饭再回家。” 姜菱抬起手腕上的表看了一眼,这个时候宋观书应当已经吃完饭了。 自从上次姜菱和陈向阳吃火锅把他给忘记了,姜菱就跟宋观书说了,叫他晚上吃饭的时候不用等他们俩。 听到姜菱说吃饭,陈向阳不敢去看她,“那个,我已经吃完了。” “你吃完了?”姜菱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八度,引得路人频频转头看她。 陈向阳嘿嘿笑道,“正好赶上了,就顺便吃了口饭。” 他赶紧继续说道,“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 这还吃什么,完全没有心思了。 带着一肚子气,姜菱回家以后忍不住对宋观书告状,“今天下午,陈向阳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在篮球场等了他好久,他跟女同志在一起吃热饭热菜饱了,我喝了一肚子的西北风,也饱了。” 陈向阳心虚地直傻笑,“下次一定不会了。” 宋观书揉了揉姜菱的头,“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知道这俩人要在外面打牙祭,他已经吃过了。 “有什么饭,随便给我热一点就行。” 宋观书做饭的时候,姜菱气呼呼地跟在他身边,“你都不知道,我在冷风里等了他多长时间,这厮不仅让我等了小半天,还跟别人吃完饭了。” 宋观书手脚麻利地烧火作饭,“别气了,那女同志跟他什么关系啊?” 姜菱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对哦,她原本最关心这个问题。 后来因为太过生气,都忘记了。 她用审问犯人的语气说道,“那女孩子是谁,跟你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一块吃饭,认识多久了,如实交代。” 一米九的糙汉子一脸羞涩,“就是普通朋友。” 不解释还好,他说完普通朋友,姜菱觉得这关系可能没有那么普通。 她跟宋观书对视一眼,“普通朋友会让你抛下我去吃饭?” “在学校里突然遇见了,她说要请我吃饭,我就去了。” 姜菱哦了一声,“对方是北城大学的学生,还是去学校办事,偶然遇见了你?” “都不是啦,是学校的老师。” 听到是老师,姜菱心中失望,“是老师啊。”大学老师,必然看不上陈向阳的。 作为朋友,自然觉得他不比别人差,却不得不承认,放在婚恋市场上,陈向阳的条件很差,世俗眼光里,他的家世学历样样不如人。 就连唯一拿得出手的人品,对于他未来妻子来说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喜欢管闲事帮助别人的丈夫,意味着她在婚后可能会陷入各种张家长李家短的事端之中。 “比你年龄大很多吗?” 姜菱想,要是比陈向阳年龄大很多,或者是离异带孩子,这俩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大很多吧,她应该跟哥年龄差不多大。”陈向阳否认,“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姜菱简直没眼看,这人周围全是粉红泡泡,还说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就算现在还没成,陈向阳肯定有那种意思的。 “她结婚了吗?有孩子吗?” “不知道,她没说过,她说住在宿舍里,应该没有吧,我下次问问她?” 姜菱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儿孙自有儿孙福的无力感,随他去吧,年轻人受点情伤不是坏事。 她这人好奇心旺盛,即便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瞎掺和,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陈向阳就讲述了两人一起遇到骗子的事儿,他心有余悸说道,“多亏她当时跟了过来,要不然我就惨了。” “那伙骗子最后抓到了吗?” “抓到了,第二天我去找婉月姐,我们一起去派出所的时候,刚好她也在派出所报警,她人还挺好的。” 那就是说佟婉月她见过那个姑娘了。 姜菱打定主意,下次见到佟婉月的时候,好好问清楚情况。 姜菱一边吃面一边问,“除了人好以外,她还有什么优点呢?” 陈向阳不假思索回答,“她可聪明了,比哥还聪明。” 说完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去看宋观书的神色。 宋观书并没有因为陈向阳拿他作比较而生气,他神色无恙。 平静说道,“既然对方是大学老师,想必应该很在意学识,想要跟她有更多的共同话题,你就应该认真读书。” 姜菱暗中给宋观书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因材施教,还是你会。 一提到要上学,陈向阳顿时头大如斗。 但是他没有说不。 宋观书继续平静说道,“我这几天看了一些资料,你以后白天就去纺织厂那边的小学上课,我已经跟那边的老师说过,他们听说你有这份决心,愿意破例收你,你明天去考试,测试一下如今的水平,老师会根据你目前的情况安排你入学。” 陈向阳已经将近二十岁,让这个年龄的人进入小学读书,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宋观书是利用钞能力把陈向阳给砸进去的。 陈向阳愣住,什么决心,他怎么就有决心了? “我,跟着一群孩子读书?” 姜菱吃完了一碗面,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你也想跟人家有很多的话题能聊吧。” 宋观书翻出了一套小学三年级的课本,叫他先拿回去看。 “要是觉得跟七八岁的孩子一起读书丢人,就尽量快点学习,早日提升自己的水平,尽量跟十一二三岁的孩子一起读书。” 陈向阳是真的不喜欢读书,他还想要再抢救一下,“哥,我得给你和桂哥当小跟班啊,没有我,你们岂不是会失去很多快乐。” 宋观书不留情面地说道,“当跟班不能要大字不识一个的那种,你先好好上学吧。你不用担心钱的事,你之前还有一些工资在姜菱这里没有给你,她会一个月给你一些钱用作生活费。” 他顿了顿又说,“至于你父母那边,如果你能在年后抱着毕业证给他们看,他们一定比收到钱还高兴。” 看着陈向阳抱着书本远去的背景,姜菱忍不住感慨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长远。” 两人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晰,唯独陈向阳本人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隔天,姜菱自己去上学的,宋观书要带着陈向阳去参加考试。 当天晚上,姜菱就知道了陈向阳的真实水平,果真是小学三年级的水平。 多亏现在小学期间,英语不是必修科目,不然的话按照陈向阳还得去一年级重新学英语。 语文数学日常生活中都能够用到,他还能蒙对一些,不至于完全不会。 前些天给陈向阳报名的扫盲班课程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至此,陈向阳白天晚上都得去上课。 白天的时候跟一群年纪比他小的娃娃一起上课,晚上跟一群跟他爷奶差不多年龄的中老年人一起上课。 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同龄人聊天。 姜菱觉得他白天晚上都要去上课,人一直在连轴转,十分辛苦,就跟宋观书说,“既然白天都去学校上课,不然晚上就别让他去扫盲班了,怪辛苦的。” 把陈向阳晚上的课程给取消了? 这当然不行。 宋观书正色说道,“不经一番彻骨寒,哪得梅花扑鼻香,你以为心疼他,实际上是害了他,咱们也是想让他能够赶紧进步,不然怎么能配得上大学的老师呢。” 姜菱沉默了,她觉得宋观书说得很有道理。 怪只怪陈向阳这货从前不知道好好学习,在最该学习的年纪选择了疯玩,现在就只能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追回来。 人只要有一颗努力上进的心,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晚。 于是,陈向阳周一到周五,从早上到晚上,没有片刻的休息时间。 只有周六周天能够放松。 没有陈向阳在身边碍手碍脚,这一段时间,宋观书的心情不错。 不过他这段时间也很忙,白天几乎都在外面忙,晚上倒是能够按时回家。 一大早,姜菱和宋观书被一阵鞭炮声吵醒。 宋观书已经起身穿衣服了,姜菱不上班也不上学,还能在被窝里赖一会儿。 姜菱每天在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不在意说道,“后头老李家,小儿子今天结婚。” 宋观书顺口问,“你去吗?” “不去啊,咱跟他们家又没关系。” 他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新郎很早就出门迎亲,宋观书站在窗口,看着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语气颇有些幽怨。 “真羡慕他们,有这么热闹的婚礼。” 第97章 第 97 章 今天是震惊小宋 “怎么会?”姜菱反驳, “在全厂面前结婚,让厂长给证婚。” 堪称大型社死现场。 姜菱认真说,“真的, 再往后几十年都不会再有这么热闹的婚礼了。” 他轻声问道, “那你喜欢吗?” 姜菱反问他, “你喜欢吗?” “你喜欢我就喜欢。”宋观书笑眯眯说。 姜菱握拳举起手放在宋观书的唇边,“请正视我的问题, 不要回避, 站在台上听丁厂长发言的时候,你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 宋观书眼神温和, 落在姜菱脸上, 他刚要开口,就被姜菱一声威胁压了回去。 “不许撒谎哦。” 他笑得无奈又纵容, “不是你想要听的答案,你就会觉得是撒谎,这对我来说不公平。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想要听什么样的答案。” 宋观书下意识想要回避当初的心理活动, 不想叫姜菱知晓他从前那些丑陋的想法。 在面对姜菱的问题时,选择了顾左右而言他。 “宋观书,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不真诚了。”又或许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子的。 姜菱不喜欢这种样子的宋观书,他们之间又没有秘密, 有什么不能跟她说的呢。 她气呼呼的。 “不想跟你说话。”姜菱往他手里塞了一块蛋糕, 就把他往外面推。 “赶紧上班去吧你。” 好端端的, 把姜菱给惹生气了,宋观书站在门口,不明白自己这是何苦来哉, 明明是想要跟姜菱将婚前没有做过的事情补上,结果说错话,惹了她不高兴。 他想要敲门解释,又怕让姜菱更加不开心,只心中叹气,默默离开。 屋内的姜菱也不知自己为何生气,想到就觉得气闷。 她不是个拧巴的性格,不会让自己长期处于不开心的状态。 姜菱慢吞吞爬回被窝,准备继续睡觉。 这一觉睡到了中午,是被后面婚礼的鞭炮声给吵醒的,大概是把新媳妇给接回来了。 姜菱睡得迷糊从被窝里爬起来,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接近十一点,盖起来吃中午饭了。 现在天气凉,饭菜放一晚上不吃不会馊,姜菱把前一天晚上剩下的饭菜放进锅里热。 烧火的时候,姜菱心中还在想,早上那股情绪来得真是莫名其妙,她跟宋观书又是什么关系,宋观书不愿意跟他说是正常的。 同样,她也有许多事情不会跟宋观书说。 虽然把自己给劝好了,心里头还是有一点说不清的委屈。 宋观书晚上回家的时候,姜菱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的生气痕迹,跟往常一样。 他心头一松,在厂里的时候一直想着早上的事情,下班时间到他就立刻往家里赶。 宋观书笑意中藏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今天又降温了,我在市场上买了几条鲫鱼,煮鲫鱼豆腐汤喝好不好?” 姜菱点头,“好,我那一碗要多放香菜。” “知道你爱吃香菜。”宋观书把今天新买的一把新鲜香菜拿给姜菱看。 姜菱笑着点头,想到一会儿就能喝上热腾腾的鲫鱼汤,心情很好。 宋观书仍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在姜菱护肤的时候,他说,“你应该很久没有去拍照片,下个月你就要过生日了,应该去照相馆拍几张照片留作纪念的。” 姜菱是个爱美的人,具体表现在从前出去玩一趟手机里要拍上百张美照,每逢特殊日子,都要去约摄影师拍照。 很难想象,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竟然一张照片都没有拍过。 姜菱毫不犹豫点头,“去!” 心满意足,宋观书眉眼全是笑意,“我后天有空,我们一起去。” 姜菱随口问道,“你不用上班吗?” “不用,桂哥说后天厂里没事。” 姜菱不疑有他,“那好呀,我们一起去拍照。” 她还没有去过这个时代的照相馆呢。 宋观书那句后天有空的结论来自,他明天上班时,会跟李桂说家里后天有事,李桂不会不允他的假。 于是他便心安理得享受来之不易的放假时光。 那天是星期四,陈向阳要上一整天的课。 不像是周三,小学生会放半天假,他和姜菱拍照的时候,有可能多个陈向阳打扰他们。 姜菱自然不知道宋观书的这些想法,为了上镜美观,她开始作息规律、饮食规律,甚至周三晚上没喝太多水,防止上镜时会水肿。 姜菱选择在下午的时候去拍照,因为下午的时候面部状态比较好,晚上睡觉引起的水肿在下午的时候会消除。 如果可以,她更想选择在睡前去拍照,那是她一天当中状态最好的时候。 周四清早,听姜菱说想要下午去拍照时,宋观书为自己避开周三这天而感到庆幸。 “好。” 两人来到照相馆,工作日的照相馆顾客并不多,姜菱和宋观书大概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轮到他们俩。 照相馆工作人员看见是一男一女,便下意识以为这是来拍结婚照的未婚情侣。 “来拍结婚照的吧,要拍几张?” “不是,我……” 姜菱解释的话被宋观书打断,他询问工作人员各个价位的照片。 见到小情侣打扮得时髦,尤其是女同志,身上穿着的衣服全是电视上才有的款式,一看就是有钱人。 那必然要大力推销,让他们多拍几张。 虽然推销得多没有提成,可月底是有奖金的,能多买两斤肉呢。 她大力推销各个样式的结婚照,最后说,“你们俩长得都好看,就应该在年轻的时候留下最美的样子。” 姜菱解释,“同志,我想要拍单人的照片。” 迎着销售人员微微讶异的目光,宋观书笑着说,“这位同志说得有道理,不如就拍几张双人的照片,我带够了钱才出门,不用担心。” 说得好像她是不舍得花钱。 这工作人员十分通情达理,不逼着顾客下单,“没关系的同志,你们想拍单人和双人都可以,只要拍到自己喜欢的就好。我只是觉得,二位这样登对,就应该坐在一块拍几张双人照的,从第三视角看到两位坐在一起的样子。” 这应当是个金牌销售员,她双手交握,放置于胸前,用恳求的口吻说道,“两位顾客是否拍双人照都成,只是如果您二位拍双人照,请您允许我们店将您二位的照片作为展示品,摆在墙壁上。看到您二位的双人照,一定有许多的夫妻情侣愿意来我们店拍照。” 姜菱是个有点虚荣的小女孩,她哪里能抵得住这个诱惑啊。 宋观书也说,“工作人员不容易,不如帮帮他们?” “那就拍吧。” 选择拍两张双人照,还有几张单人照。 宋观书交了一部分定金,剩下的尾款会在照片洗出来之后,取照片的时候支付。 两人拿着工作人员开好的单据,走进摄影间,将单据交给拍照的工作人员。 拍照的女同志十分耐心,询问姜菱想要什么样的效果,指导她按照这时代的特色摆姿势。 姜菱瞪大眼睛,双眼含笑,扎着一双麻花辫,神采奕奕地看着照相机。 “咔嚓”,女工作人员按下快门,她刚才的样子被迅速定格。 最后拍了两张合照,一张是姜菱和宋观书一起坐在椅子上,另一张照片是姜菱坐在椅子上,而宋观书站在他的身后。 拍照的女同志声音温柔,“对,男同志不要靠得太近。” “男同志看自己爱人这个眼神很好,继续保持不要动。” 她迅速按下快门,夸道,“小两口长得真好看,跟电影明星似的。” 虽说他们拍照只求还原,顾客什么样子,就拍出来什么样子,遇见像这对小两口这样好看的顾客,自然而然能够拍出好看的照片,她自然满意得不得了。 照完相之后,不能立刻拿到相片。 “三天之后,凭借付款单据过来取照片,太久不来取,照片堆积,出现遗失的情况,概不负责。” 在离开之前,工作人员交代宋观书说。 宋观书周天下午去拿照片和底片,姜菱放学回家,正好看见摆在桌子上的一排照片。 陈向阳跟她一块回家,他自然也看见了。 他比姜菱激动多了,“菱,你啥时候去拍照片了,照得可真好看。” 他拿起来在姜菱耳侧比划了一下。 陈向阳拿起照片翻翻捡捡,“怎么还有哥,你们俩去拍合照了?” 他委屈巴巴地说,“你们去拍合照,也不说带我一起去。” 宋观书从他手中抽出照片,他缓缓说道,“我与姜菱结婚的时候,也没带你一起,那时候你怎么不想着一起呢。” “那不一样啊,你俩结婚的时候咱们还不认识嘛,再说了,你们俩结婚,我去会不会有点多余。”他随即否认的自己的这一想法,“不多余 ???? ,我可以跟哥一起去迎亲。” 宋观书不跟傻子一般计较,他说,“这是我们的结婚照。” 陈向阳一惊一乍,“你们俩结婚都快两年了吧,现在才拍结婚照。” “不应该啊,我们村里年轻人结婚,只要是家里没那么穷的人家,结婚之前就拍了结婚照。” “你们俩这……?”感受到来自宋观书的死亡视线,他兀自不觉自己有错,还继续叭叭。 宋观书心想,应该周末晚上应该把他送去学手艺,不能光学课本上的知识,也得学习一些课本外将来能够用到的内容。 姜菱认真看了几遍两人的合照,越看越满意,她长得可真好看,宋观书在她身边没有影响照片的和谐美观。 她似满不在意问道,“你今天去的时候,工作人员有没有说要把咱俩的照片挂到墙上去。” 宋观书唇角含笑点头,就知道她是这种性格。 “说过了,你这几张照片拍得好看,一共选了两张出来,因为要用你的照片,还给免除了两张照片的收费。” 他从照片中挑了两张出来,一张是姜菱的单人照片,照片上她笑得极为灿烂明媚。 另一张是两人一站一坐的合照,宋观书低头看向姜菱,眼神温柔缱绻。 姜菱又认真看了这两张照片一遍,简直眉飞色舞,“他们还挺有眼光的,我也觉得这两张拍得最好。” 其实主流认知会觉得两人并排坐着的双人合照更好看,照相馆原本想要选择那一张照片放上照片墙对外展示。 是宋观书跟工作人员商量,靠着三寸不烂之舌,让看起来感情更加深厚的这张照片入选。 陈向阳比这两个当事人还要激动,他兴致勃勃地摆弄着照片,“你俩有时间去买个相框,把这几张照片塞进去,放在醒目的位置上,家里来了客人一眼就能看到。” 头一次,宋观书觉得陈向阳说话中听。 只不过下一句话,他就不是那么乐意听了,“咱三一起去拍两张照片,都塞进相框里,多有意义啊。” “不过我觉得咱可以买个相机,想什么时候拍都行,不用专门去照相馆。” 买个照相机,宋观书没有意见,只是这样的话,他和姜菱的合照中极有可能出现一个不和谐因素。 他不愿意,所以没有出声。 姜菱举起手表示认可,“这个主意好,我同意,我给你们拍照!” 宋观书不问姜菱明明没有用过照相机,为何会拍照,他笑着点头,“我明天去国营商场去问问价格。” 说是问价格,其实第二天下班的时候,宋观书就带回来了一台海鸥牌的最新型号照相机。 面对着这个大笨家伙,姜菱突然想起来,自己不会用这种跟她爸年龄相当的古董照相机。 宋观书看出了她不会用,善解人意主动说道,“我教你。” 买的时候,工作人员曾经教过他基础的用法,怎样开关机,怎样安装胶卷,以及最重要的按快门。 姜菱有基础,学得非常快。 她让宋观书给她当模特,“来看我,笑一笑,这个姿势很好,保持住不要动,三二一!” 拍完后,姜菱拿出底片给宋观书,虽然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他还是夸道,“拍得真好。” 姜菱当然要客套一下子,“是你长得好看,怎么拍都好看。” 当然,这话不只是客套。 确实是长得好看,五官立体的人,最上相了。 姜菱才给他拍了一张,宋观书就要替她拍。 “多拍几张,一起送去洗照片。” 姜菱没有拒绝,但是在家里属实没有什么发挥空间,只拍了两张,她就叫停了。 “算了算了,不要拍了。”拍出来都是一模一样的,跟复制粘贴似的,脸都要笑烂了。 隔天,陈向阳来家里跟姜菱一起去北城大学时,他一眼看到了放在柜子上的照相机。 “哥,你效率真快,这么快就买回来了。” 陈向阳学着在电视报纸上看到的摄影师那样,拿着照相机在眼前比划,其实他连姜菱都不如,就是做做样子。 姜菱看他这样,也不急着去上课了,她笑着说,“去外面,我给你拍两张照片。” 怎么会有人拒绝拍照呢,陈向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给他拍照就不像给宋观书拍照那样简单,不需要找角度,因为哪个角度都好看。 姜菱找了几个角度,叫陈向阳换了几个姿势,“就这样,别动哈,笑,三二一,好。” 闪光灯一亮,照片拍完。 她摆手喊宋观书过来,“你过来,给你们哥俩拍张合照。” 宋观书没有拒绝。 等到宋观书入框之后,姜菱确定了,不是她拍照技术下滑,是拍的人质量下滑。 照片中多了个宋观书,整张照片顿时好看了许多。 陈向阳激动地把相机交给宋观书,“哥,你给我和菱拍一张合照。” 宋观书不爽,非常的不爽。 本以为买个照相机,能够拍下许多他和姜菱的合照。 真实情况是,只有他和姜菱会用,这也就代表着他俩很难同时同框拍照。 还是刚才的角度,还是刚才的陈向阳,只是跟他合照的人换了一个。 “好,拍完了。” 宋观书拿着拍照机往家里走,“回家吃饭吧。” 姜菱宋观书还没有吃早饭,每周六周天,陈向阳都要来家里吃饭。 宋观书在吃饭时鲜少说话,通常都是姜菱和陈向阳讲话,他开口附和。 今天他一反常态主动开口,“向阳,你喜欢拍照吗?” 宋观书对他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好,陈向阳简直受宠若惊。 “喜欢的,哥。” “可是我没有时间啊。”周一到周五白天晚上都要上课,好不容易到了周末,他还要陪姜菱去北城大学。 他对陪着姜菱一起去上学倒没有怨言,毕竟他喜欢打球,去了能够连续打两天的球。 不过他是真的没有时间了。 宋观书沉声说,“你喜欢就好,我问一下照相馆的工作人员,愿不愿意周天晚上教你拍照摄影。” 姜菱觉得,此刻的宋观书特别像要给孩子报名兴趣班的父母。 陈向阳跟姜菱一起坐上公交车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样的话,他周一到周天,甚至没有半天的休息时间。 生产队的驴都没有这么干的呀。 在北城大学遇到了赵静雪几次,再一次遇见她时,陈向阳已经不意外了。 他想,这次绝对不跟她一块吃饭,早点回球场,不让姜菱等太久。 十一月份在操场散步,这着实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陈向阳是单线程生物,只记得不能一起吃饭,别的内容就不记得了。 赵静雪想带他去学校外的热饮店,陈向阳想着室外太冷,女同志都怕冷,确实应该找个地方坐一坐。 前几年的时候,校园内限制大学生谈恋爱,辅导员听说学生谈恋爱,会进行劝导。 最近这几年,社会风气不同,校园内渐渐出现了牵手的情侣。 热饮店内还有两桌小情侣在谈情说爱。 赵静雪在心中无数次感叹缘分的奇妙,派出所之后,她没想过跟他竟会在北城大学的校园内见面。 她工作日住在教师宿舍,周末通常回家休息,陪一陪长辈。 自从上次偶然周末的时候在篮球场见过陈向阳,赵静雪规律的生活便被打破,正常情况下她每周都要回家,最近一个月内,已经因为“加班”许久没有回过家了。 陈向阳自然察觉不出来,他只以为是偶遇。 她虽寡言且安静,陈向阳却是个自来熟的话痨,有他在就不会存在冷场的情况。 即便是大学老师,听说陈向阳一个成年人跟小学生一起读书,也不会有瞧不起的想法,只会觉得他有上进心。 赵静雪耐心问道,“课上有听不懂的问题吗?” 她是家里学历最高的孩子,还是老师,堂弟堂妹们有时候会在她放假的时候把孩子送到她们家,让她一起给教了。 对她来说,给陈向阳答疑解惑,跟教导堂侄们是一样的。 陈向阳毕竟是二十来岁的人,重新去跟一群小豆丁一起上课,若是还听不明白,那就太丢人了。 “那很简单,我都能听懂的。”某些情况下,他也是个要面子的人。 他上学不是以考试为目的,只要能够掌握大概的知识就够了,“老师说,我大概学个一年多,就可以小学毕业了。” 赵静雪勾起唇角,“那很厉害啊,我看你似乎每周末都要来北城大学,不如这样,你周末来的时候带上课本,我帮你提前赶一赶课程,你在周末多学一点,就能快一点学完小学的课程了。” 陈向阳瞪大眼睛,这岂不是说,即便是周六周天,他也要继续上课,真正做到了全年无休。 面对赵静雪真诚的目光,他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他心里难过得要死,“那,就太好了。” 又一次去球场没有找到陈向阳,姜菱已经习惯了。 萧山见到姜菱来了,他主动说道,“向阳又被之前那个女同志叫走了。” 他记得之前姜菱曾经问过的,不待姜菱开口,便说道,“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很年轻,不丑。” “我还问了两句,说是国际关系学院的老师,我们外院选修过几门国关的课程,下次我帮你打听一下这位老师。” 姜菱忍不住伸出大拇指,“上道!麻烦你了。” “没关系,不麻烦。” 他欲言又止,“我刚才远远听见那个女同志说,要请陈向阳去校门口的一家热饮店坐坐。” 姜菱眼睛亮了亮,“你知道在哪儿吗?” “知道的。”那家店在学生之中很有名气,以价格贵闻名,即便是去不起的穷学生,也听过这家的名字。 姜菱害怕她出去,陈向阳却回来了,两人正好岔开。 萧山善解人意说道,“我跟老五说一声,要是向阳中途回来了,就让他等一下你。” 这个主意不错。 萧山又说,“那家饮料店味道不错,哪怕陈向阳不在,去喝一杯饮料也好。” 姜菱相信大学生严选,大学生都说好,那这东西一定物美价廉。 走到热饮店门口,姜菱不急着进门,而是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外向内张望,果然看见了陈向阳,她摆手叫萧山来看。 怕惊动里面的人,萧山的声音很小,“对,就是那个女同志。” 宋观书跟李桂跟人谈事情,距离北城大学只有两站公交的距离。 不知道姜菱这个小可怜是不是还在冷风中等陈向阳,看了一眼时间,这时候姜菱应该刚下课。 他这时候赶过去,正好可以带着姜菱在外吃晚饭。 走至北城大学附近,隔着很远,他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奇怪的是,姜菱身后的人并非陈向阳,而是个陌生的男人。 他眯了眯眼,快步走近。 宋观书声音平静:“你们在干什么?” 第98章 第 98 章 今天是小发雷霆的宋观书…… 姜菱没想到宋观书会这时候出现, 她做出嘘声的手势,“嘘,小点声。” 宋观书心中满腔怒火, 却还是听话地安静下来, 根据姜菱的动作, 透过木门上的玻璃窗看见正在傻笑的人。 他瞬间心中了然,陈向阳顾着自己约会, 把姜菱撂在了一旁。 以至于让姜菱跟这个不知是谁的男人单独相处。 他压下心中怒火, 笑着询问道,“要进去买杯喝的吗?” 正合姜菱的心意, 站在门外, 只能看见个后脑勺,那女同志长了啥样都看不见。 萧山脸皮没这俩人厚, 他以为他们跟过来在门口看一眼就够了,走进去买饮料岂不是很刻意,见面以后怎么说,说是特意过来看这位女同志, 还是说假装不认识。 正在他犹豫之时,姜菱已经坦荡地推门而入。 宋观书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也跟在姜菱的身后进去了。 萧山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陈向阳看到这几张熟悉的面孔很是意外,姜菱表现得比他还要意外, 她先发制人, “你怎么在这啊?” 陈向阳指一指自己, 又指向坐在她对面的赵静雪,“我……” “这是你朋友?”姜菱伸出手跟赵静雪虚虚握了一下,“你好。” 她只是停下来跟陈向阳打了个招呼, 便去前台点单,中间没有任何的不自然,像是在路上偶遇了个普通熟人,正常地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陈向阳脑子本就不灵光,被这突然的变故给弄懵了。 姜菱怎么会来这家店用餐,哥怎么也在。 姜菱和哥是因为他来到这家店,还是因为巧合。 姜菱三人在隔壁桌坐下,这三人中除了萧山表现出不安之外,余下两人举止动作坦然得很。 旁边坐着三个熟人,陈向阳反倒是不自在了起来。 赵静雪极其聪敏,她感觉到陈向阳状态不对劲,便主动提出,“东西都吃完了,要不咱们回去?” 陈向阳余光看了一眼隔壁桌的三人,点头说道,“好。” 居然这么快就离开了,姜菱撇嘴,她一口把热饮喝完,“人家都走了,咱们还留在这里也没意义了,回去吧。” 另外两人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宋观书温和地同这个小年轻打招呼,似乎没看出他的意图一般,大度而包容,“你好,我是姜菱爱人。” 爱人? 什么样的关系会称□□人? 没有结婚的情侣会称呼对方为对象,再洋气一点的会叫男女朋友。 家属、爱人等称号是独属于已经结婚的夫妻的。 家属听起来十分官方,爱人就不同了,听到耳朵中总觉得夫妻俩感情不错。 萧山不可思议地问,“你结婚了?” 姜菱长得实在不像已经结了婚的样子,结了婚的女人是什么样子,是被婚姻、丈夫、孩子、婆婆……吸干了精气,眼里满是疲惫,是要顾忌着家庭,而忽视了自己的日常打扮。 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像姜菱这个样子。 他脸上表情肉眼可见的崩溃。 姜菱理所应当地点头,“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还没有经历过社会捶打的小年轻,心情全都写在了脸上。 虽然极力掩饰,还是能看出他的心情变化。 他笑得比哭还难看,“没有问题,只是有些意外罢了,没想到你结婚这么早。” 姜菱也觉得自己结婚太早,她才刚过法定年龄没多久,最好的时候不去享受青春,反而结婚去了。 “确实很早就结婚了,都结婚快两年了呢。” 萧山脸上的笑容很勉强,“那么早就结婚,一定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吧。” 姜菱刚想说结婚是历史遗留的结果,话头被宋观书截走,他温声说道,“婚姻是事关一辈子的大事,做出这个决定必然要经历许多考量。” 姜菱微不可查的撇撇嘴,真是个骗子。 还深思熟虑呢。 宋观书跟她结婚为了刺激谢朗,姜菱跟他结婚是为了离开娘家。 仔细说来,也确实经历了深思熟虑。 萧山坐在两人对面,始终密切关注着姜菱脸上的表情,看见她的小动作后,心中便又升起了希望。 他想,姜菱每周末来北城大学上课,明明是休息日,作为丈夫的宋观书嫌少出现,反倒是让小舅子护送媳妇上下学。 这个举动本身就很能代表问题。 可以说,这对夫妻之间出现了感情问题。 可以说,就算不是他,也会有别人。 走出热饮店,同萧山分别。 姜菱回头问宋观书,“你说咱们还等陈向阳一块回去吗?” 男人薄唇向下,试探意味十分明显,“他好像喜欢你。” 他口中正在讨论的,并非姜菱的问题。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多亏姜菱聪明,才想到宋观书这是什么意思。 姜菱看出来了,但是不承认,“没有,那就一个小孩儿。” 萧山还没有参加工作进入社会,在她看来,就还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 小孩子嘛,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今天喜欢她,明天或许又会换个人。 毕竟她跟萧山从认识到现在,总共见面加起来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宋观书的唇齿中慢慢咀嚼着姜菱给对方的形容词,小孩子。 呵,比他年轻是吗? 姜菱双手揣进上衣口袋里,“所以还等陈向阳一块回家不?” 宋观书微笑,“应当有人陪他一块吃饭,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该消失的时候不消失,不该消失的时候瞎失踪。 他最好以后天天跟刚才那人待在一块。 “那就不管他了,咱们直接回家去。” 此刻,被宋观书在心中骂了无数遍的人跟赵静雪坐在一起讨论姜菱。 陈向阳和赵静雪最后还是一块吃饭去了,在两人第一次遇见的那家饭馆。 赵静雪试探问道,“方才哪位女同志是你朋友吗,长得真漂亮。” 陈向阳没啥心眼子,大大咧咧说道,“我妹子。” 原来是妹妹啊,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赵静雪很聪明,她立刻联想到,最近陈向阳每周末都来北城大学打球,大老远跑过来打球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已经快三十岁了,早就过了爱幻想的年龄,会认为陈向阳来北城大学打球是为了偶遇她。 赵静雪笑着问,“你周末来学校,是因为她吗?” “对,我哥担心她一个人上下学不安全,让我跟着。” 赵静雪点头,“你哥担心的不无道理,妹妹长得漂亮,路上不安全,的确应该有人跟着。” 陈向阳同她英雄所见略同,“其实坏人下手的时候不会在意受害人的美丑,无论长得漂亮还是普通,都应该提高警惕。只是说,长得漂亮的女孩儿受到侵害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赵静雪瞳孔微微睁大,这人的文化程度不高,可他总能说出一些高知识的男人这辈子都说不出来的内容。 陈向阳认真说,“你平时上下班也要好好保护好自己,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喊我过去,像之前那样晚上走夜路的情况不要再出现了。” 赵静雪唇角带笑,看着陈向阳的脸。 她是一顶一的聪明人,就喜欢像陈向阳这种纯粹、单纯的性格。 陈向阳不是个容易害羞的性格,在赵静雪盯着他的时候,慢慢羞红了脸,他在心中暗暗地想,难道是今天早上他没把脸洗干净。 不应该啊,他早上洗脸的时候很认真。 两人互相对视的时候,饭馆的木门被从外拉开。 姜菱进入饭馆,见到了熟悉的两人,她愣住了。 她跟宋观书真的没有要跟踪陈向阳的意思,可怎么吃顿饭就能遇见他们。 下午,宋观书在与李桂分开之前,特意问了对方附近有无味道不错的饭馆。 他想,自己做的饭菜姜菱经常吃,她应该吃腻了,不如给她换一换新的味道。 李桂便把他上次带陈向阳一起吃过的店推荐给宋观书,结果巧得很,这正是陈向阳和赵静雪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赵静雪坐着的位置正对门口,她与姜菱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对方已经看见她了,姜菱不能再退出去,她只能硬着头皮同两人打了招呼,然后坐在了隔壁桌上。 平常情况下偶遇陈向阳同女孩子一起吃饭,姜菱不会觉得尴尬,只是她刚才特意去热饮店跟他们俩偶遇,才分开不到半小时,又遇见了。 谁能想到就这么巧。 怕让人家女孩子怀疑她在跟踪人家,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让陈向阳那本就不富裕的婚恋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老母亲不好当啊! “好巧,你们也来这儿吃?”姜菱同两人打招呼。 “一起吃吧。”陈向阳招呼邻桌的姜菱和宋观书坐在一块吃。 姜菱拒绝了坐在一桌吃饭的请求,没看见人家女同志都有点坐立不安了吗。 “没关系,你们先吃。” 姜菱和宋观书刚坐下,隔壁桌的饭菜已经上了。 陈向阳他们桌的饭菜上得更早,比姜菱更快吃完。 吃完饭后,陈向阳跟宋观书说,“哥,我先把她送回学校,你跟菱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宋观书正在给姜菱夹菜,他头都没抬,“好。” 从饭馆出来,回学校的路上,赵静雪小声询问。 “我怎么感觉你哥和你妹之间的关系不对劲?” 虽然桌上没有亲密举止,却能感觉到哥哥对待妹妹过于亲密。 再怎么说,是兄妹而非姐妹,不应该那么亲密。 陈向阳不知道赵静雪以为他们俩是亲兄妹,以为赵静雪说他俩闹别扭了,吓得赶紧回想了一下刚才宋观书和姜菱的举止,“没有啊,他们俩关系和以前一样好。” 赵静雪心中脑补了书中写到的不伦恋,“你哥和你妹?” 正常情况下,单单是情侣不被称为两口子,只有去领了证的关系才能称为两口子。 如果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民政局不可能让他们登记结婚,所以他们不是亲兄妹。 她怪自己想得太多,怎么会想到那种方面去。 赵静雪比较相信家庭环境对孩子的影响,如果陈向阳的哥哥妹妹存在她想象的那种关系,陈向阳的私生活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本来已经打算疏远陈向阳了,听到他那话,闻言释然笑了,“夫妻啊,那很好,他们俩真的很般配,生出来的小孩儿肯定很漂亮。” 像是终于遇到了知音一般,陈向阳重重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甚至不愿意为了我生个孩子。” 他没把姜菱和宋观书当外人,每次说这种话的时候,宋观书没什么反应,姜菱跑去找笤帚要抽他。 赵静雪一个没注意差点被路上的小坑绊了一跤,他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她轻咳一声,“你很喜欢小孩?” 黑暗中,陈向阳没看见她脸发红,“喜欢小孩,你可以自己生嘛,催人家生算什么。” “我要是能生,我肯定自己生了,我连媳妇都没有。” “其实我也挺喜欢小孩的。” 陈向阳本就不灵光的大脑这时候更是死机很严重,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就听赵静雪继续说,“刚好我们都很喜欢小孩,想要个小孩,不如咱们一起?” “那个……我……你……”已经将人送到教室宿舍楼下,陈向阳丢下一句,“你赶紧上楼吧,我回家了。”就匆匆离开,跑得比兔子还快。 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赵静雪挑了挑眉。 原本一个女孩子说出那种话,其实很难为情,可看见对方比自己还要害羞,她反倒是平静下来,冲着陈向阳的背影大喊,“你好好考虑一下。” 扑通一声,他重重摔在地上,赵静雪一直站在原地看他离开,见到他重重摔在地上。 赵静雪皱眉,这应该很疼吧。 还没等她走近,这人麻溜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开了。 赵静雪:…… 姜菱和宋观书吃完饭以后,一起溜溜达达地回家。 都想着陈向阳既然去谈恋爱了,晚上不会再来了,宋观书顺便把大门给锁上。 家里少了个人的感觉真不错。 邻居们都关灯得早,一来为省电,二来是生活作息不同。 大约八点钟的时候,前后左右便陆陆续续地关灯睡觉了。 姜菱和宋观书睡前还要再看一会书,因此他俩大概十点多睡觉。 九点左右,后门被敲响。 一般,只有陈向阳才会敲后门。 这个时间点,倒是很罕见。 姜菱推着宋观书去开门。 进来个一身狼狈的人,太过激动,他是一路跑回来的。 宋观书嫌弃地递给他一条毛巾,叫他在外面把身上清理干净再进来。 他听话站在外面,用毛巾将身上的土拍打干净。 姜菱看见他吓了一跳,“你这是咋了,遇见劫道的了?跟你一起的女同志没事吧?” 宋观书嫌他身上脏,不许他坐在炕上,陈向阳坐在小板凳上,“没有遇见劫道的。” 他脸上表情可怜,言简意赅描述刚才发生的一切,“她想要跟我生小孩。” 姜菱:? 宋观书:!他凭什么 他上下打量了陈向阳三遍,找不到哪里比自己强,怎么姜菱就没有跟他说过这种话。 陈向阳才跟那女同志认识多久啊。 被宋观书看得心里发毛,陈向阳求助开口,“哥,你说我怎么办啊。” 宋观书冷冷地道,“我没办法知道你,我在这方面不及你多矣。” 陈向阳就又看向了姜菱。 姜菱拍了下宋观书,“好好说话。” 她温声问,“你把刚才发生的具体情况跟我说一下。” “她夸你们俩以后生的小孩肯定漂亮,我说我喜欢小孩,她说她也喜欢,问我要不要一起生小孩。” 宋观书原本不算太好的心情,听见陈向阳说他和姜菱以后的小孩漂亮时,稍微好了一点,他们倒是有眼光。 “你们说,我是不是误会了,人家根本没那个意思。” 他现在非常后悔自己没出息,听见这话直接落荒而逃,万一人家没有那种想法,甚至她只是在开玩笑。 姜菱问他,“那位女同志是喜欢开玩笑的性格吗?” 陈向阳:“赵静雪。” 姜菱:“?” “我是说,她叫赵静雪。” 姜菱暗戳戳翻了个白眼,不过是称呼她为那个女同志,又不是什么过分的外号,陈向阳这就护上了。 她下意识去看宋观书,结果这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状况外的样子。 姜菱无奈只能转回头,“好好好,赵静雪同志是喜欢开玩笑的性格吗?” 陈向阳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是。” 姜菱摸着下巴分析,“那就不是开玩笑了。” “她结过婚吗,有孩子吗,或者说有什么疾病吗?”姜菱不是诅咒她,而是没有这些前提条件,陈向阳很难配得上人家。 宋观书他全程一言不发,他心情不愉,不愿意安慰陈向阳。 笑话,他有什么资格安慰陈向阳啊,陈向阳安慰他还差不多。 如果这是自己亲儿子,姜菱都很难说上一句两者是相配的。 女方条件实在是太好了。 姜菱清清嗓子,“如果我有个闺女,闺女学历好、工作好,我希望她拥有更好的人生,虽然找另一半人品是关键,可其他方面也不能太差了。” 宋观书顺着姜菱所说的情况设想下去,看陈向阳的眼神都变了,把他当成了会诱拐他家宝贝闺女的穷小子。 穷不算什么,主要是他还蠢,又蠢又穷,唯一的优点大概是人不坏。 他想,诱拐他们家闺女的蠢小子,应该打断腿,扔远一点。 她委婉说,“她父母可能不会同意。” 陈向阳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配不上赵静雪,她是城里的千金小姐,他只是个要啥没啥的穷小子。 也不能一味打击他,“但是呢,你其实是个非常不错的小伙子,我跟宋观书是很挑剔的人,我们愿意跟你做朋友就证明你很好。赵静雪同志能喜欢你,这也证明你这小伙子不错。” “你们俩的事情并非百分之百没有可能,你好好学习,努力工作,加倍对人家女儿好,给她优渥的生活环境,说不定人家父母看你诚心,会同意你们的事情。” “对了,你知道赵静雪父母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哎,她从来没提过这些事,不过她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知道我是农村的。”像是想起什么,他补充道,“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跟日化厂我见过的那位厂长一起吃饭。” 陈向阳见过的厂长,丁厂长和赵广平他都见过啊。 她把这话说出来,陈向阳才补充道,“后面来的那个厂长,还让我同他谈判。” 那就是赵广平了。 姜菱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好的预感,“赵广平赵静雪,他们俩都姓赵,该不会是姐弟吧。” 就算不是亲戚,关系也肯定不错。 众所周知,赵广平的来头不小,能与赵广平同一饭桌吃饭,她应当也是高干子女。 陈向阳想要娶媳妇的难度蹭蹭蹭提高,姜菱心中理智想让他放弃,如果是她会放弃,有些东西并非努力能够弥补的。 她不懂真爱抵万难,只知道付出的越多,沉没成本越高。 只是劝他放弃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这不是她自己的事情,她怕自己作为一个外人掺和,会对两人产生不好的影响。 万一赵静雪非常非常非常喜欢陈向阳,万一赵静雪的家长非常开明,这些都是她没办法确定的事情。 而且陈向阳这么喜欢,她不忍心劝他放弃。 陈向阳是来找这两个聪明人听取意见的,“那我应该怎么办啊?”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人家,喜欢也是真的。 姜菱说,“这样吧,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把自己的这些顾虑说给她听,看赵静雪是怎样想的。” 她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就去提升自己。” 把人给送走了,姜菱还跟宋观书说,“我觉得这事儿难,他还真有眼光,一眼就看中最难娶的姑娘了。” 宋观书半跪在她身后铺被子,不像往常一样只铺一床被褥,他铺了两床被褥。 看见姜菱和萧山站在一起,心里非常不舒服,姜菱没有跟他解释,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错过了让姜菱哄他的最好时机。 他想让姜菱知道他不高兴,又不好意思直说,只能姜菱自己感受,于是在铺被褥的时候,铺了两床被褥。 他想,姜菱看见两床被子,一定知道他生气,然后钻进他被窝里来哄她。 可是结果却不如他所想的那般。 姜菱既没有解释,也没有过来哄他。 甚至看见两个被窝的时候,只是愣了一下,就躺进了炕头的被窝里。 第99章 第 99 章 打嘴仗赢不了姜菱,就只…… 即便已经习惯了被窝有另一个人的气息, 姜菱单独一个人的时候睡得很好。 宋观书却恰恰相反,明明他是他铺的被褥,没有如愿等到姜菱来哄他, 就很生气了。 在听见不远处均匀的呼吸声, 姜菱睡得很熟, 没有因为跟他分开而不习惯,反而睡得十分香甜。 他在这家里, 好像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这个认知令宋观书半天没睡着觉。 而且, 被窝里少了姜菱的存在,他非常的不习惯。 辗转难眠到深夜, 最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次日清晨, 姜菱跟往常一样,是从宋观书怀里醒来的, 初时她并没有发现有何异常。 等到对方爬起来穿衣服的时候,姜菱才后知后觉想起,她狐疑问道,“我记得昨天咱俩是分开睡的。” 她才二十来岁, 应该不会出现记忆紊乱的问题。 宋观书若无其事说,“那大概是我昨晚起夜,肌肉记忆进错了被窝。” 晚上起夜?她不记得宋观书有这个习惯啊。 而且就算是肌肉记忆,可被窝里还有一个她,宋观书是怎样忽略掉她这个大活人, 若无其事地躺了下去呢? 姜菱对此表示怀疑。 “是吗, 听说起夜有可能是肾虚, 早治疗早痊愈,要不有空你去医院瞧瞧。” 正在刷牙的宋观书手一顿,他无奈看向姜菱, “我虚不虚你最清楚。” 姜菱还躺在被窝里,她趴在炕上看宋观书,“那不是因为吃了药吗。”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两分恼怒,“没有,你知道的,我就只吃了两次药。” 姜菱耍无赖是一把好手,“背地里你有没吃药,那咱就不知道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因为觉得肾虚丢人,每次都要吃药。” 他知道打嘴仗赢不了姜菱,就只能通过另一种打嘴仗的方式。 姜菱的后脑勺被扣住,刚刷过牙的人唇齿间带着强烈的薄荷清香,温柔无害地缠了上来。 姜菱被吻得气喘吁吁,她手脚发软地撑着宋观书的胸膛,想要把人推远一些。 然而却没什么用,一吻作罢,宋观书用手擦去她唇角的痕迹,在她的唇上捻了又捻,“我去厂里了,想吃什么,我晚上回来的时候带回来,尽量不要单独出门,跟菊香嫂子一起。” 外面还是不安全,哪怕在白天。 姜菱在家其实没什么事干,看看报纸写写稿子,再听一听收音机。 看着照相机,姜菱想着,得叫宋观书去买两本摄影书。 平日在家的时间多,她甚至可以自己调制药水洗印照片,没必要送到照相馆。 姜菱坐在桌子前写稿子,听到外面大门似乎响了,她站起来向外看了一眼,就看到门外站着个身材纤细的女同志。 门口、女同志,姜菱一下子想到了仲雪女。 没办法,这人跟病毒一样,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仲雪女才离开了几天,应该不会又回来了吧。 怀疑是仲雪女,姜菱不敢贸然去开门。 仔细看来,身高体态对不上,仲雪女个子更高。 仲雪女也不会穿保暖但不美观的棉衣。 姜菱手里还拿着笔,就走出了房间。 出去以后,一眼认出,那人竟然是佟婉月。 她匆匆回屋,回去之前不忘跟佟婉月说,“婉月姐,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钥匙。” 宋观书上班之前,怕家里进坏人,姜菱一个人处理不来,于是他离家之前干脆把大门锁上。 姜菱自己有钥匙,她如果有出门的需求,自己用钥匙开门就行。 钥匙被挂在墙上,姜菱拿上钥匙冲出去开门,连外套都没穿,刚走出去就被冷风对穿。 开锁的手被冻得哆哆嗦嗦,“婉月姐,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局里不忙了吗?” 她每次来姜菱家,都要穿上制服,为的是起到震慑作用,某些宵小之徒看见,知道这家跟公安关系好,便不敢来骚扰。 “今天你过生日,又忘了?”佟婉月笑着递给她一束花。 北方冬天花草枯萎,也不知道她在哪儿找到的花,扎的还挺好看的。 递花的时候,佟婉月顺便摸了下姜菱的手,才出来这一小会儿,她的手就被冻得冰凉。 “别在外面说,赶紧回屋去,穿这么少就敢出门,小心冻感冒。” 佟婉月推着她进了屋,她手里一直还拎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刚结束了个大案子,局里没啥事,刚好有时间来给你过生日。” 今天是她的生日? 这几天过得迷迷糊糊,她都忘了这件事。 姜菱抱住佟婉月,在她怀里扭来扭去,“谢谢婉月姐,你最好了。” 佟婉月不擅长表达情绪,她有些不好意思,“你今天中午吃了什么?现在饿不饿,我先给你煮一碗面条吃?” 姜菱拉着她坐下,拿出果脯蜜饯,“我中午吃得很饱,一点也不饿,你不要刚来就想着干活,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她小声嘟囔。 佟婉月没忍住笑了,“不是你欺负我,是我自愿的。” 她把手里拎着的盒子放在桌子上,“小女孩爱甜食,我去西餐厅买了个生日蛋糕,买的时候想着你应该会喜欢。” 不用她打开,姜菱就又抱住她,“我喜欢!超级无敌喜欢。” 即便是换了个世界,也无法磨灭她对甜食的爱,可以不过生日,但不能没有奶油蛋糕。 姜菱能喜欢就好。 “婉月姐,你快吃啊,你不吃的话,我一会儿都不好意思吃奶油蛋糕了。” 佟婉月只得抓了一把松子,慢慢剥开外壳。 松子吃着麻烦,却很适合打发时间。 佟婉月问她,“宋观书去上班了还是?” 她早就听说了因为某些原因,恒久厂暂停生产的事儿。 但是前段时间太忙,没有时间关注,自然不知道恒久日化厂又恢复了生产。 姜菱说,“前一段时间,新闻上刊登了对于私人企业的报道,厂子向上申诉,便恢复了生产。” 佟婉月点头,原来是这样,总算让她逮到个宋观书不在的时候,她问,“宋观书对你好吗,他有没有打你骂你欺负你啊,他要是欺负你,或者是跟他相处有任何不舒服的时候,你就告诉我,我给你出头。” 无论宋观书有没有欺负她的行为,佟婉月愿意为她出头,令姜菱十分感动。 她握拳道,“你放心,我也不是吃素的。” 佟婉月神色严肃,“我知道你也很厉害,可是有些事情你不能不放在心上。” 她想,宋观书诡谲狡诈,姜菱性格单纯善良,又怎能玩得过他。 姜菱拉着佟婉月的手撒娇,“我知道的,如果他敢欺负我,我就跟你说,找你给我做主,好不好~” 面对姜菱时,她难免想起站前派出所发生的事情,佟婉月犹豫不知应该怎样开口。 在那天之后,她曾经想过,宋观书并非本地人,他母亲出现在北城,便只能是来找他。 上一世宋观书去世之后,她母亲不心疼去世的儿子,只想要将遗产尽数夺回。 为了争那一笔巨额遗产,生出了不小的事端。 佟婉月想要提醒姜菱,宋观书的母亲并非善茬,不要被她柔弱美丽的外表所迷惑。 话在嘴边转了几个弯,她像是听见了个小道消息,“我听说,似乎前一段时间,好像有宋观书的亲戚来找过他?” 姜菱惊讶,“连你都听说了。” 随即想起仲雪女跟刘建设母子二人因为不同的事情进入过西河派出所,佟婉月又曾经在西河派出所工作过一段时间。 那里的公安全是她的同事,估计她在离开之前,曾经跟同事们交代过照顾她和宋观书。 她听说这件事不足为奇。 佟婉月极端得住,她点头,“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不知是真是假。” “那当然是真的了,虽然内容特别离谱,你同事又不可能撒谎。” 佟婉月不知道怎么又跟她同事扯上关系了,她想着回家的路上要顺便回派出所一趟,问问那几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觉得太过匪夷所思,才特地来找你确认。”看来宋观书的母亲的确来找他们了。 佟婉月她学坏了,张口就来,“我前一段时间跟同事去火车站执行任务,同事在站前派出所认出了她。” 姜菱咦了一声,“她去派出所做什么呀?” 佟婉月“不知道,我们当时忙着办案,没有细听。” 如愿见到姜菱脸上出现失望神情,佟婉月又说说,“我们办案结束,回到派出所,听同事说起那日发生的事情。” 其实是她特意去跟站前派出所的同事打听得来的。 姜菱拉着佟婉月的手问,“所以她又做了什么,要去派出所,你跟我说说嘛。” 没有人能抵得住姜菱撒娇,佟婉月也不例外,她随即便不再卖关子,“其实是两件事,其一是她在火车站里殴打老太太。” 姜菱心想,刘老太莫不是真的追到了火车站,然后跟仲雪女发生了冲突。 不过也是怪了,刘老太平常在跟仲雪女的对抗中,总是占着上风的。 怎么去了火车站,实力却被削弱。 如果被打的人是刘老太那就有意思了,四旬少妇殴打五旬老太。 “那第二件事呢?” “她说自己钱包丢了,叫派出所的公安给她买回家的火车票。” “钱包丢了?真丢还是假丢啊?” 佟婉月摇摇头,“不确定,处理此事的公安怀疑,她对于之前的处罚结果怀恨在心,想要公安出钱弥补她的损失。” 谁让她在公安面前欺负老弱病残,留下了一个人品恶劣的印象。 姜菱更关心另一问题,“公安给她买票了吗?” 佟婉月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她没有再回去找他们要钱购买火车票,看你对此事毫不知情便能知道,她也没有回来找过你们,就证明她的钱包没有被偷,只是她无中生有罢了。”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再来找你们,只是希望你们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不要被她的外表所迷惑。” 姜菱点头,“放心吧,婉月姐,我们都知道她是怎样不择手段的一个人,不会被骗的。” 两人在屋子里聊了一会儿,大门便被推开,是宋观书回来了。 他走到堂屋时,将手里拎着的食物放下。 进入卧室,看见坐在炕上的佟婉月时,他脸上的表情明显愣了愣。 姜菱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下午没什么事,你过生日,就想着早点回来。” 宋观书手里拎着个跟佟婉月方才拎着一模一样的方正盒子。 北城仅有那一家西餐厅可以做奶油蛋糕,蛋糕的外盒都长了一个样子。 在将蛋糕放到柜子上时,他看到了已经摆在柜子上,跟正拎着一模一样的盒子。 家里就只来了个佟婉月,很明显这一盒蛋糕是她带来的。 盒子的外表一样,就连大小都是一样的。 “你也买蛋糕了,婉月姐也买了。”姜菱说,“你俩还怪有默契的。” 宋观书和佟婉月同时在心中恼怒地想,谁要跟他/她有默契。 宋观书假笑道,“过生日自然要吃蛋糕,我应该提前跟佟公安说一下,告诉她我买了,她可以省下一笔钱,这一个蛋糕要吃掉她三个多月的工资吧。” 姜菱有些讶异,她知道可能不便宜,没想到会这么贵。 佟婉月正在吃东西的动作一顿,这是在嘲讽她工资低? 她反唇相讥,“我们虽然领的是死工资,比不得下海赚得多,却不至于连个奶油蛋糕都买不起,给姜菱买东西,花多少钱我都是愿意的。” 姜菱在两人话语中听出了明显的火药味,她试图缓和气氛,“宋观书他是觉得你赚钱不容易,风里来雨里去,赚的都是卖命的钱。毕竟已经买了一个蛋糕,两个蛋糕今天很难一下子吃完,第二天吃的时候,就不如当天现做的。” 她推着宋观书去厨房,“好啦,你去做饭,今天婉月姐在,咱们早点吃饭。” 宋观书不会拒绝姜菱的指示,他乖乖去做饭。 正常情况下,宋观书做饭的时候,姜菱会陪在外面,她不会动手,只是烧烧火,或者递个酱油。 今天倒不是因为她过生日,作为一个特殊日子而例外。 而是她不能丢下个客人去厨房帮忙,她和宋观书都去厨房了,佟婉月肯定也要跟去厨房帮忙。 佟婉月平时工作就很累了,总不好让她串门的时候还要劳累。 宋观书做饭的速度很快,他出去了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热菜便被陆陆续续端上桌。 两个生日蛋糕被摆在正中。 “对了,陈向阳不是也住在你们家附近,这么一大桌子菜肯定吃不完,不如把他叫过来一起?” 佟婉月想着姜菱跟陈向阳的关系不错,所以才会提出这个建议。 姜菱把碗筷都递给她,给她手边的杯子里倒满了饮料,“他忙着呢,没时间。” 这是怎么说的,“在忙什么?” 姜菱乐不可支,“他在忙着上课呢,嗯,跟小学三年级的学生一块上课。” 佟婉月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姜菱只好继续给她解释,“他从前没有读完小学,很多内容都不懂,宋观书就给他报了个名,让他去棉纺厂附小借读去了。” 佟婉月感觉这内容有点难以置信,“他都快二十岁人了,学校还能让他去读书?” “大概是被他大龄求学的精神所感动,愿意破格收他。” 佟婉月点头,“读书是件好事。” “那他晚上总要回来吧,咱们要不要等他放学一块吃晚饭?” 小学现在已经放学了,估计再过一会儿,他就到家了。 姜菱继续笑道,“他放学以后不回家吃饭,在学校附近对付一口,因为他晚上还要上扫盲班,中途回家吃饭太麻烦,而且还浪费时间。” 佟婉月失声问道,“他晚上还要上扫盲班?” 许是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失态,她微笑说道,“那他还挺上进的。” 那就不用等陈向阳一块吃饭,她打开自己买的生日蛋糕外壳,插上生日蜡烛,“来,关灯吹蜡烛许愿。” 另一旁的宋观书也打开了他买的生日蛋糕,跟佟婉月买的一模一样,大小、样子。 他也往蛋糕上插上店家赠送的蜡烛。 两人齐齐看向姜菱,似乎在问,你吹谁的蜡烛。 姜菱:…… 她一手拉住一个,在让他俩在她身边坐下,“咱们一起吹蜡烛,好不好?” 吹完蜡烛,就是送礼物环节。 宋观书还记得去年的时候,佟婉月说他没有给姜菱准备生日礼物,刚打开灯,他便迫不及待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 “打开看看喜欢不。” 姜菱当然认识这牌子,在几十年之后也非常有名的一款手表。 看着姜菱的嘴角险些咧到耳后根,宋观书故意问,“喜欢吗?” “喜欢。”迫不及待把原本的手表换下,忍不住摸了又摸。 姜菱举着手腕左看右看,“好漂亮啊。” 泛着银色冷制光泽的表带,以白贝母为表盘,上点缀着十二颗钻石代表着十二个小时,表盘外圈刻有罗马数字。 非常精致小巧的一款女性手表,戴在她细白的手腕上,像是为她量身定制一般。 佟婉月跟姜菱不同,姜菱只是觉得这款手表价格不菲,佟婉月却是知道这款手表的具体价格。 虽然她只是个穷公安,以现在一个月几十块的工资,永远买不起买起这款手表,却不影响她知晓价格。 好吧,看在钱的分上,佟婉月对宋观书的印象稍稍改观。 上辈子,她经常听小年轻们说一句话,钱在哪儿爱就在哪儿。 无论宋观书给姜菱花钱是出于真心或是假意,他愿意拿出那样一大笔钱给姜菱买手表,总比不给买强得多。 宋观书唇角含笑看向佟婉月,挑衅的意味十分明显,“佟公安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姜菱觉得这样不好,佟婉月又不是她的谁,能记得她的生日,还能陪她一起过生日,这就够了。 “婉月姐送了我一束花呢,很好看,我很喜欢。” 宋观书唇角的笑容耷拉下来。 用完晚饭后,佟婉月并未久留,她还要去西河派出所去询问前同事有关仲雪女的事儿呢。 一共两个生日蛋糕,三个人一共吃了一个蛋糕的四分之三,姜菱让佟婉月把那个没有动过的蛋糕带回家去吃。 “剩下的这四分之一,等晚上的时候我们给陈向阳送去。” 佟婉月:“不用了,我家里人少,我把蛋糕拿回家反而是浪费了,你们家人多,一两天就能吃完,让我带回家估计一周都吃不完。” 放在别人家里,吃奶油蛋糕的时候不说打起来,也要为着谁吃更大块的发生争执。 他们却如此的谦让,实属罕见。 “不然去给同事分一分。” 佟婉月不同意把蛋糕带走,姜菱退了一步,叫她把剩下的四分之一那块带走,“明天当早餐吃。” 佟婉月等会儿要去西河派出所,带过去就要分给同事,还不如留下哪怕让宋观书吃也行啊。 陈向阳这个真正的饭桶不在,桌上还剩下了许多的饭菜。 在陈向阳下课以后,姜菱和宋观书带着打包好的饭菜去陈向阳家等他。 姜菱手里有陈向阳家的钥匙,两人直接打开门,在房间里等他。 姜菱搓了搓胳膊,左右环顾了一圈,“他们家有点冷啊。” 当然冷啊,陈向阳是过惯了苦日子的,晚上九十点钟才回家,他家炉子白天不烧,放学回家之后要么生炉子,要么烧炕。 如果他犯懒,那就凑合着睡一晚,反正傻小子火力旺。 听到姜菱说冷,宋观书将手里拎着的饭盒放在桌子上,任劳任怨地去烧炉子。 他晚上在学校附近凑合着吃了饭,他学习消耗大,现在是有点饿了,打开放在炉子上的饭盒盖,他惊喜地说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怎么这么多好吃的。”全是肉菜。 姜菱让他先吃蛋糕,再吃菜。 宋观书说,“今天姜菱过生日。” “生日快乐!” 陈向阳惊喜地说道,不过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宋观书唇角带笑,“今天姜菱生日,你不会没有给她准备礼物吧。” 姜菱:怎么感觉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陈向阳吓得回退两步,别说没有准备礼物,他甚至不知道今天姜菱过生日。 “我我我我,我明天给你补上。” 宋观书语气轻柔,“姜菱她是今天生日,明天的时候,她的生日早已结束,即便送上礼物,意义却是不一样的。” 陈向阳脑门出了一层冷汗。 姜菱推了宋观书一把,逗他干啥呀。 “他跟你开玩笑呢,你不用放在心上,咱们大家都好好地,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姜菱说,“快吃吧,等会儿菜凉了。” 陈向阳就不是容易想太多的性格,闻言便没心没肺的一勺一勺地吃着奶油蛋糕。 他嚼嚼嚼,“你别说,这玩意可真好吃。” 他果真是个大饭桶,四分之一块的奶油蛋糕,连菜带饭一整饭盒,全被陈向阳作为宵夜吃光了。 吃完后,他打了个饱嗝,“真好吃,菱要是能天天过生日就好了。” 他知道,家里有人过生日不足以让宋观书下厨做这么多的好菜,只有姜菱过生日才行。 姜菱白了他一眼,“那你要天天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了。” 从陈向阳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钟了。 睡前,宋观书只铺了一床被子就停下了动作。 姜菱转头看他,“咋不给你自己铺被子啊。” 在姜菱指出之后,他默默开始脱衣服。 第100章 第 100 章 勇敢小宋,不怕情敌!…… 睡觉脱衣服, 这是个很正常的剧情。 姜菱起初并未在意,可在看到对方越脱越多的时候,她有点坐不住了。 “你这是干什么?” 她默默揪住自己的衣领。 “今天毕竟是你过生日, 我应当把自己作为礼物送给你。” 宋观书脸上表情羞涩, 动作却越逼越近, 完全看不出他到底哪里害羞。 姜菱后退了两步,警惕道, “你已经送了我礼物, 我很喜欢,别的就不用了。” 属于男性的气息把姜菱完全笼罩住, 她还想再抢救一下, “听不见吗,我说我很喜欢。” 所以其他的礼物就不用了, 更不用把你自己当作礼物送过来。 男人声音愉悦,“我知道你很喜欢。” 轻柔的吻落下,伴随而来的还有他修长灵活的手指,在姜菱的皮肤上一寸寸探索着崭新的领地。 又迫不得已熬了个大夜, 姜菱困得不行,气得伸手打了两下宋观书。 他把脸伸过去由着姜菱打,姜菱又不可能用力,打在他的脸上调情一般。 他抓住姜菱的手用力吻了两下,“明天早上多睡一会儿, 早饭放在锅里, 起床以后记得要吃早饭。” 姜菱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嗓子里微不可察地哼了一声出来。 宋观书唇角含笑也闭上了眼,搂着姜菱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过。 姜菱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宋观书早就去厂里了。 他起床的动作轻, 姜菱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窗帘的遮光性能一般,冬日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她的脸上。 姜菱手里拿着牙刷,边打开锅翻今天的早饭。 锅里空空如也,啥都没有。 姜菱在心里骂了宋观书无数遍,果然那句话说得没有错,男人在床上讲的话做不得准。 坐在桌子前的时候,才看见宋观书给她留了一张纸条,让她早上切块生日蛋糕做早餐。 好吧,奶油蛋糕的确比剩饭剩菜对她来说更加有吸引力。 许久未曾吃过奶油蛋糕,在这个缺少糖分的时代,不需要担心糖分摄入超标,姜菱早餐中餐都吃了蛋糕。 这一整个蛋糕,被她吃完了一半。 姜菱有点心虚,想着要控制自己,不能把一整个蛋糕全吃了,得留一点给宋观书和陈向阳。 于是她忍痛将蛋糕放在西屋,不要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就不想吃了。 姜菱生日那天,佟婉月从姜菱家离开之后,就去了西河派出所找原来的同事,她想知道有关宋观书母亲的事情。 她本人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可她已经在姜菱面前装出了什么都知道的模样,她必须把这个谎给圆下去。 西河派出所的公安对仲雪女的印象很深刻,原因有二,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同志。其二是,北城的女人都生猛,家暴男人也不在话下。公安们也见过不少生猛的女人,可像仲雪女这样又猛又漂亮的女人,确实是从没有见过。 佟婉月怕前同事记不清,还特意现场画了一幅仲雪女的画像。 说起这位女同志的事迹,能说一整晚都不带重复的。 前同事说累了,跟她说,“档案室有卷宗,要不你自己去看吧。” 佟婉月严格按照规章制度办事,既然她已经离开了西河派出所,又是跟工作无关,她没理由去档案室翻卷宗,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负不起这个责任。 “你简单跟我说一下就行,不用太过详细。” 像是两人打起来的时候的动作语气,就没有必要告诉她了。 大概知道仲雪女都做了什么事,赶在最后一班公交车到来之前,她匆匆跟前同事告别。 佟婉月不是个能闲下来的性格,回家洗漱后,便又进了书房。 书房中摆放着大量的绘画手稿,她拿起素描铅笔,一张略有些男孩子气的脸便出现在纸上。 越看越觉得这张脸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到底是哪里见过,她却有些想不起来了。 笔尖停留在这张纸的右下角,笔随心动,慢慢地画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一张纸上同时出现了两张略有些相似的脸庞,看起来像是姐妹,也像是一个人的少年和青年时期。 佟婉月想起来了,她后面画的这幅小图,是后世蛮有名的一个香江武打女星,她曾经获得过全国武术大赛的一等奖,后不知为何,没有继续从事武术行当,而是去香江当明星。 她长得英气漂亮,兼之身上有真功夫在,拍武打戏不需要替身,她自己是专业出身,不需要剧组的武打老师指导,在90年代中期曾经出名过一段时间。 后来香江明星更新换代,她一直不温不火。 千禧年后,佟婉月看娱乐报道时,听说了她投身演艺圈的原因,原是为了寻找亲人。 说是她幼年与亲人失联,不知是被亲人抛下,还是自己走丢,被她的养父捡到。养母不能生育,原本准备买个男孩回来,后来捡了她,就没有再去买别的孩子。 她给养父家里招了个男孩来,相较于弟弟,她的筋骨适合练武,养父把武艺传给了她,也是希望她能够像是男孩子一样将家传的技艺发扬光大,所以给她取了若男这个名字。 庄忆珊在养父去世时,方知自己并非庄家亲生女儿,她是被庄父捡回家的。 这些年来,她一直想要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所以她没有继续从事原本的行业,她去做了武打明星,就是希望在混出头之后,她的亲人能通过电视看见,并且找到她。 当时从仲雪女口中听见叫阿qing,佟婉月还去跟站前派出所的公安打听过,刚才那位女同志跟仲雪女喊的名字没有任何关联。 事关宋观书,担心你会牵扯到姜菱,她十分关注。 佟婉月想起来了,她全都想起来了,庄忆珊是她进入香江拍戏后取的艺名,她的本名叫庄若男,这个名字太过大陆,那个时候香江演艺圈十分排斥大陆,为了快速融入香江,在公司的安排下她取了个艺名。 这也是为什么佟婉月在看到庄若男这个名字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是她。 佟婉月没有听说过宋观书家有丢了的孩子,她不能确定庄若男是宋家的孩子,或许是仲雪女家亲戚朋友曾经丢过孩子。 怎么看,都没在庄忆珊的脸上找到与宋观书有任何相似之处。 只有一点,他们长得都很漂亮。 记得庄忆珊曾经说过,自己是在五六岁的时候被养父捡走。 那时候宋观书应当记事儿了,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帮忙,是否还记得亲戚朋友家中有无丢失的小女孩。 佟婉月当初看报道的时候,可怜庄忆珊小小年纪跟亲生父母分离,想要帮她找到父母。 她想,找到机会,需要请姜菱代为询问。 佟婉月很快忙了起来,去外地出差,这件事很快被她忘在了脑后。 对她来说,忙着的时候,不分工作日和休息日。 劳累程度相较于上一世直线上升,但她痛并快乐着,她从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她能感觉到自己是在进步的。 姜菱每周六还没有上课的时候,就提前感觉到自己在进步。 虽然周一到周五已经歇了五天,每到周六要去上课前,她都得给自己做半天的心理建设。 周六清早,陈向阳像往常一样来家里蹭饭,他腋下夹着一本书,是等会儿要让赵静雪辅导的小学课本。 在饭桌上,宋观书突然宣布,“等会我送姜菱去上学,你每周上学辛苦了,周六周天还是在家里好好歇一歇。” 姜菱对于谁跟她一起上学都无所谓,她看向宋观书问道,“不需要去厂里了吗?” 宋观书轻轻摇头,“周末工人也要放假的,不能为了追求速度,而忽略质量。” 姜菱心中疑惑,厂里工人周末一直放假,又不是这周才开始放假的。 宋观书去厂里又不是去做监工,他是带领研发人员一起研制新产品,有时候也会同李桂一起去谈生意。 不过这话姜菱没有问出口,继续刨根问底这人又要不开心了,怀疑她不想同他一块出门。 眼见这两口子已经就谁今天陪同姜菱一块上学达成共识,陈向阳人傻了。 要是往常,他去不去北城大学都行,可上周他才答应了要让赵静雪周末辅导他的功课,赵静雪估计这时候已经在办公室等他了,他要是不去,那就是失约。 而且他也想去问一问,赵静雪她上次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没事的哥,我整天坐在教室里面,能有多累啊,你每天要去厂里上班,你才辛苦,又要赚钱养家,回家还得做饭,这两天你在家里歇一歇,还是我送菱去上学吧。” 陈向阳的本意想要渲染宋观书的辛苦劳累,让他这两天好好在家歇着,听在姜菱耳中,像是在指责她懒,又不上班也不做家务。 见他俩如此谦让,姜菱觉得自己一个工作日休息了五天的人,让努力工作学习了五天的人送她去上学,这着实有不像话,于是她说,“行了,都别争了,我自己去,不用你们送。” “不行。” 方才还在争论的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他们看了彼此一眼,最终统一意见,“我们一起送你。” “这就过于兴师动众了吧。” 宋观书笑得十分温柔,像是三月的微风,“也不光为了送你去上学,我想去北城大学图书馆借两本书看。” 他有校友卡,能够从学校的图书馆借出书来。 陈向阳也说,“我都跟萧山约好了,每周末要去找他打球,我不能食言。” 他夹着一本书,却说要去找萧山打球。 见他又无端提起萧山,宋观书冷冷看了陈向阳一眼。 陈向阳丝毫没有察觉哪里不对,因为姜菱同意他和宋观书送她去上学了。 他乐颠颠地去给姜菱拿包。 属于自己的工作被抢,宋观书看着被陈向阳握在手里的包,气地捏了捏拳。 没关系,他愿意拎就让给她。 姜菱锁门出来,三人一同走向公交站的时候,宋观书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在大街上,这样的举动其实很过分了。 夫妻间在家里怎样亲近都成,在外面这样,会被某些大爷大妈指指点点说是耍流氓。 外面太冷了,路上行人缩头缩脑地走路,没人注意到两人的亲密动作。 姜菱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被宋观书握住的手,问他,“你不冷吗?” 她看宋观书的手背已经被冷风冻得发红。 宋观书脸上表情自然,“我不冷。” 姜菱伸出另一只手拍了下他发红的手背,“你不冷我冷,松手,我要揣进兜里。” 宋观书哦了一声,乖乖松开她的手。 别管平常宋观书的手有多么暖和,同时在冷风中冻着,是感觉不到温暖的。 寒风中,手的最好归宿是兜里。 姜菱是这样跟自己说的,可是无法忽视那道落在她身上的可怜巴巴目光。 她心里叹口气,把自己兜撑开,问他,“我兜里还挺暖和的,你要进来吗?” 如愿以偿的某人偷偷扬起唇角,纤长的手在兜里握住了姜菱的。 陈向阳正一马当先走在前头,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公交车在北城大学的北门前停下,陈向阳同身后两人说,“菱,咱还是老地方汇合,我先走了。” 说罢,他便一溜烟跑远了。 宋观书低头询问姜菱,“老地方是哪儿?” 姜菱答,“就在篮球场,他之前一直跟人在篮球场打篮球。” 宋观书脸色难看,多亏他今天跟来了,要不然还不知道陈向阳这个蠢货要给别人创造多少机会呢。 “这样啊。”他面上不显,“你四点十五下课,我四点钟去求是楼楼下等你,咱们一起去篮球场找他。” 姜菱觉得没必要,“咱们四点半之前去篮球场汇合就行。” 宋观书自顾自说,“中午是十一点半下课是吗?” 姜菱心下出现了某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中午下课,她要跟同学一起去食堂时,刚走出教室,就在走廊看见某人。 宋观书直直向她走来,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周围的同学们都是人精,立刻心领神会,“你是小姜家那位吧。” 宋观书温和点头同大家打招呼,“我是姜菱爱人,这段时间多亏大家照顾姜菱,我今天刚好在图书馆看书,就想着来同她一起吃饭,不会打扰大家吧。” 从前有一段时间,宋观书陪着姜菱上下学,那时候姜菱就跟他约好了中午分开吃饭,总跟宋观书一块吃饭,她就不能融入新的集体。 结果这人不讲武德,约好的事情说话不算数。 宋观书长了一张讨巧的脸,极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站在姜菱身边的同学纷纷让出位置,“不打扰不打扰,人多热闹。” “哎哟,你们俩可真般配。” “我就说要给姜菱介绍对象她为什么死活不答应呢,原来她家里那位长得比电影明星还好看啊。” 宋观书面上一片淡然,心中想的却是,他应该早点来陪姜菱一块吃饭。 免得有些不长眼色的人要给姜菱介绍对象。 两人顺理成章地走在一起,姜菱气地伸手拧他,然而衣服穿得厚,她使了好大的劲儿,就只掐住了一小块。 根本不疼,宋观书还能面无异色地跟她的同学聊天。 吃完饭以后,还在食堂里没有走出去,姜菱就推着宋观书赶紧走,“你快回图书馆看书去吧。” “小宋刚才还说要带咱们逛逛学校呢,你要是急着去看书,那就以后找机会。” 刚才在跟宋观书的交谈中,得知他是北城大学的毕业生,各位同学入学至今还未认真看过校园。要是能有个在此生活了几年的学生做向导,那就最好不过了,刚好这人还非常好心地主动提出了这个想法。 宋观书忽略掐在他腰上的那只手,唇角含笑,“不着急的,刚吃完饭立刻坐下看书对身体无益,原本我也要逛一逛消消食的。” 这话姜菱怎么就那么不信呢,宋观书他什么时候开始养生了。 嗑药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养生呢。 趁着其他人在观赏冰湖,姜菱偷偷在宋观书耳边说了这话。 宋观书难得有耳根发热的时候,他左右看了一眼,趁着四下无人注意,他的唇凑在姜菱耳边低低说道,“有你这么关心我的身体,我以后都不吃了。” 他的动作很快,一触即分。 姜菱伸手在他胸膛上锤了一下,谁关心他的身体了,自作多情。 姜菱很早之前就逛过北城大学的校园,她非常不理解,十一月份万物凋零,这样的学校到底有趣在哪里。 室外这么冷,为什么不肯回教室内休息。 快要上课,姜菱才成功跟宋观书分开。 宋观书也心满意足地回到图书馆。 他只需要略施小计,就没有人会再给姜菱介绍对象了。 回教室的时候,同学们都跟姜菱夸宋观书呢,小伙子嘴甜有礼貌,看他就跟自家的子侄似的。 听着周围不要钱一般的夸奖话语,全是在夸宋观书的,姜菱好像回到了公开跟宋观书恋情的那段时间。 好像这人已经连着有一段时间不伪装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又开始装上了。 这个说,“姜菱啊,你眼光怪好的,遇见好的就应该及时下手。” 全然忘记了上周的时候,她还跟姜菱说,结婚不能太早,应该多挑一挑。 那个说,“你家小宋真不错,做事靠谱有耐心,最主要是对你好。” 姜菱搞不懂了,怎么才相处了几个小时,这些人就能确定宋观书是个靠谱的人。 虽然不喜欢上学,姜菱上课的时候听得分外认真。 下课的时候,有个同学特意来找姜菱,是说自己单位招人,姜菱如果有意愿的话,她可以帮姜菱报个名。 大家九月份刚入学的时候,就进行过自我介绍,自我介绍内容包括自己的姓名和年龄,还有最重要的在哪个单位入职。 姜菱还没说什么呢,她的同桌已经帮她应下来了,“行啊,麻烦班长帮老幺报个名。” 洪海是班里的老大哥,便被大家选做了班长。 班长离开后,姜菱同桌小声拉着她说,“咱班长在省里的粮食储备库上班,那可是个好地方,你跟小宋找班长好好问问。” 她冲着姜菱眨眨眼,让她别太傻,那肯定不是简单地去问,要带着礼物上门。 姜菱能够理解这种行为,但是她不愿意去做。 因此在放学后,姜菱找到班长只是问了考试的时间地点,跟他道了声谢谢,便结束了。 放学前宋观书便在走廊里等着她了,陆续有同学走出教室,看见他都说,“怎么不进去等姜菱,走廊多冷啊。” “没关系,我在外面等就好,别打扰到大家学习。” 姜菱正在座位上收拾书包,闻言加快速度,书本一股脑塞进包里,一手拎着书包,另一手拉着茶言茶语的男人。 得赶紧走,可别在这儿给她丢人了。 姜菱拉宋观书的时候,没有用到力气,这人就跟着她一块走了。 离开的时候他还不忘同身后人抱歉笑笑。 姜菱的同学们看到这一幕,纷纷笑起来。 一气儿把人拉到了教学楼外,她才停下来,“不是说好了,在外面等我吗?” 宋观书无辜看向她,“外面很冷。” 姜菱无奈,“那你晚一点来。” “你在外面等,你会冷。” 姜菱不在意这个,“没关系,我穿得厚不怕冷,原来在外面等陈向阳都是半小时起步。” 他的声音委屈,“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这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姜菱总觉得宋观书下一步就要登堂入室,融入他们班集体了。 只是事情还没有发生,她这样想宋观书不太好。 姜菱的声音软了两分,“是我错了,你以后想去哪儿等都行。” “冻手。”他伸出自己的双手,白皙修长的双手被冻得青紫。 姜菱忍不住想要揉太阳穴,一天天净整些幺蛾子,“冻手你揣兜里啊,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宋观书理直气壮地说,“你兜里暖和。” “都是一样的衣服,怎么会我的兜比你的更暖和。难道我的棉袄用棉花填充,你的棉衣内里是柳絮。” 宋观书不说谎,只眼巴巴看着姜菱。 真是怕了他,姜菱像早上那样让他把手伸进去,“行了行了。”早上就不该同情他。 篮球场中的萧山隔着老远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道身影旁边还跟着了一个男人,他略有迟疑,还是跑了过去。 走近才看到,两人正在共用一个衣兜取暖。【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0-110 第101章 第 101 章 俏小宋智斗“坏”情敌…… 他们俩明显在牵着手。 萧山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据说这是一种自我防御的姿态。人在面对无法接受的事情时,便会回到自己的安全领域…… 在姜菱开口之前,宋观书极有礼貌地笑着同这个小伙子打招呼, “又来篮球场锻炼身体啊, 陈向阳不在吗?” 萧山尴尬笑笑, “向阳今天没来。” 他说完后,看了眼姜菱, “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呢。” “我周六周天都要上课, 怎么会不来呢。”姜菱笑着解释,“陈向阳估计是去找咱们上次见过的那位女同志了。” 怪不得今天出门的时候, 看他手上拿着两本书。他以前来北城大学就只是来打球, 可从来没有带过书本。 他也不是那种认真学习的人。 每次都是这样要等他,姜菱有点生气了, 她跟宋观书说,“他早上的时候说在篮球场汇合时,就不应该答应他,让他自己回家去。” 宋观书眼神闪了闪, 他安慰道,“今天先这样,明天跟他说清楚,叫他自己回家,咱们不管他了。” 萧山尽量忽略掉两人极有可能交握的双手, 他又上前一步, 笑着说, “这周趁空闲时间,我找学长还有辅导员打听了一下那位老师的事情。” 姜菱非常激动,“怎么样, 打听到了吗?” 萧山点头,“两院之间有联系,不太费力地就打听到了那位赵老师。” “对对对,听陈向阳说她叫赵静雪。” “那就没错了,赵老师是国关学院最年轻的老师。”萧山脸上表情有些欲言又止,“他们是在处对象吗?” 姜菱没有直接说是也没说不是,她反问道,“你觉得不合适?” 小伙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因为赵老师比陈向阳年纪大,我对情侣和夫妻之前存在年龄差没有意见的,我妈还比我爸大四岁呢,我觉得姐弟恋挺好的。” 宋观书眸子眯了眯,这小子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他瞄了一眼正认真听这小子讲话的姜菱,心道这小子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姜菱才听不懂你的暗示。 “那是哪里不合适呢?” 萧山干笑两声,“据说那位赵老师极有背景,恐怕不是咱们这些普通人能高攀起的。” 他家是小康家庭,父母都是老师,他自己是有出息的大学生,辅导员听说他在打听赵静雪时,直截了当告诉他没有这个可能,别费劲了,人家那样的家庭,必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公子哥联姻。 她条件不差,却一直没有结婚,这证明她非常挑。 她的家里人肯定给介绍了许多的相亲,家里介绍的相亲质量一定很好,她都没看上。别以为你长了一副好皮囊,就能够折下高岭之花。 辅导员一条一条给他分析,萧山一时之间苦不堪言,他虽然说喜欢比自己年龄大的,却并不喜欢赵静雪。四处打听她,也只是为了姜菱。 萧山无从辩解,但他知道了一桩事,赵静雪家里背景一定非常厉害,厉害到老师觉得他是痴人说梦。 姜菱看了一眼宋观书,仿佛在说,陈向阳这事儿难了。 她诚恳地同这个热情的小伙子道谢,“谢谢你啊,真是帮了大忙,我回去以后会跟陈向阳好好说说。” 宋观书接着她的话继续说,“回去以后会告诉她,不该肖想的人不要想,注定不可能的人,一味继续也只是浪费彼此时间,反而给对方造成困扰。” 他笑着看向萧山的眼睛,语气冰冷,“你说对吗,萧同学?” 衣兜里,宋观书重重握住了姜菱的手,叫她闭嘴,不许她突然出声,也不许她突然打断自己,影响此刻的氛围。 少年人最不缺的就是斗志,萧山被他激发出了血性,他不甘示弱道,“万一赵老师愿意呢,无论现实中的困难有多大,两人之间存在着多么大的差距,只要当事人愿意,并且认定了彼此,愿意相伴终老,我认为没有什么是相恋中的情侣不能克服的。” 宋观书轻笑一声,“你确定那一位当事人是愿意的吗,人啊,总喜欢自作多情,幻想别人爱他,也是很有意思呢。” 这两人中间的火药味过于明显,姜菱想要打断,但是她的手被宋观书捏住,她不敢轻易开口,怕这人回家要恼。 其实在看见姜菱和宋观书举止亲密过来时,萧山有些不太确定这两人是否关系,全靠着一口气撑到了现在。 他看向姜菱,“菱姐,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一下子把姜菱拉到了战场中心,她想当透明人都不能了。 姜菱嘿嘿笑了笑,“这个嘛,你们说得都有道理,我觉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她十分狡猾,说了一堆空话套话,两遍都不得罪。 这种中立的态度却让宋观书非常不爽,他们两个是夫妻,姜菱应该更向着他才对。 长眸微弯,宋观书唇角带着凉凉的笑,“那你觉得应该怎样具体分析呢?” 姜菱以为自己已经非常公正了,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宋观书就又生气了。 姜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个人认为,四十二号混凝土要拌意大利面……” 姜菱只能通过胡说八道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她心里肯定还是希望陈向阳能够如愿以偿跟心上人在一起。 宋观书那些话的中心观点偏偏与她的想法相冲突,她没有当着外人的面跟他辩解,只是中立胡言乱语,便已经是顾虑到宋观书的面子了。 萧山在心中想,宋观书虽然是她的丈夫,姜菱却没有站在他一边,证明她跟他是一样的想法。 他心中大喜。 三人中间的诡异氛围被陈向阳打破,已经跟赵静雪待了将近一天。 无论是再喜欢的人,在给他上了一整天课的前提下,陈向阳需要暂时离对方远一点,稍微缓一缓。 因此不像前几次那样,晚上还要一块吃晚饭。 在赵静雪办公室的时钟转到四点半时,他便迫不及待地说,“我哥和我妹都在外面等我,我得跟他们一块回去了,这个问题明天再讲吧。” 赵静雪是专业的老师,在放他离开之前,还给他留了作业,“明天早上我要检查你的背诵。” 像是后边有狼撵似的,陈向阳急匆匆离开了赵静雪的办公室。 他也是心大,没有发现这三人中间的异样,兴奋说道,“你们下课这么早,那我明天再早一点出来。” 听着他这话,宋观书心道,明天没有人会等你了。 “我隔着老远看见你们讲得热火朝天,在聊什么呢?” 宋观书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聊你跟赵老师的事情。” 脸皮再厚的人也是会害羞的,陈向阳摸着后脑勺,“哈哈,是吗?” 过了一会,他实在是好奇,“聊我和赵老师什么事啊?” 真是个缺心眼,姜菱轻哼一声,“聊你配不上人家。” 听到这话,陈向阳倒是没有恼,这是实话,他自己也承认。 “菱上次叮嘱过我的事情,我问过了她,她说她不在意家世这些。”他笑得特别不值钱。 萧山搂住陈向阳的肩膀,“恭喜你啊兄弟。” 说吧,他看向了宋观书,“我就说,并非所有人都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向阳跟赵老师的感情将会怎样发展,这关键要看他们两个人的态度,相爱可抵万难。” 宋观书前脚跟争得不可开交,后脚就跑出了个拆台的。 他冷冷瞥了眼陈向阳,这大傻子还沉浸在心上人不嫌弃他家世的巨大喜悦之中。 宋观书缓缓说,“赵老师虽不在意家世,他们家里人却未必不在意。你得为了配得上赵老师付出努力,用其他方面,来弥补你们二人之间的差距。你也知道,她原来家世不错,她跟你在一起,你能让她过上如出嫁前的生活吗。如果不行,她为什么要嫁给你呢,难道是她因为她这人喜欢吃苦吗?” 姜菱当然也赞成这话,但是看陈向阳脑袋都耷拉下来,她又有些于心不忍,她用胳膊肘杵了杵他,让他别打击这个蠢孩子了。 她笑着打圆场,“你哥说得没有错,但是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慢慢来。” 宋观书还在继续杀人诛心,“慢慢来,不着急,你还年轻,你等得起。赵老师她还等得起吗?她到如今还未结婚,难道她的家里人不会催吗。你轻松了,却让她一个人承担所有。这难道就是你作为男人的担当吗?” 他抬眼看向陈向阳时,视线不经意在萧山脸上缓缓划过。 “哥,说得有道理,我会努力的。”陈向阳用力握拳,表示自己的决心。 萧山被暗讽了一通,他脸上的笑容十分勉强。 陈向阳呲着大牙提议道,“正好人都在,咱一块去吃饭吧。” 他已经很久没有跟姜菱和宋观书一块吃饭了,自从去纺织厂附小上学开始,周一到周五他就在学校对付一口,周末他跟姜菱俩人在外面打牙祭。 周围几人还没同意呢,他就开始琢磨,“吃什么好呢?” 萧山提议道,“就吃我们那次一块吃的火锅吧。” 陈向阳立马同意了,天冷的时候,就想吃一点热乎的食物暖肚子。 火锅? 宋观书立刻想起了某一天,他做了一桌子饭在家等这俩人,这俩人不仅很晚才回家,而且他们回家的时候甚至已经吃完了饭。 那天,他在姜菱的衣服上闻到了味道浓重的火锅味。 他心中冷笑,原来那次他们俩是跟这小子一块吃的。 对于吃火锅的提议,姜菱也没有意见。 于是在忽略掉宋观书意见的前提下,全票通过吃火锅的想法。 陈向阳看向球场打球的几人,他很喜欢热闹,就说,“喊上老五一起啊。” “他们在图书馆复习呢,等会去食堂对付一口就行。” 陈向阳只看见球场有一群人,便先入为主以为都是萧山的室友。 陈向阳哦了一声,“那就下次再一起出来玩。” 他跟萧山勾肩搭背走在前头,萧山其实更想要跟姜菱并排走在一块,只是被陈向阳给绊住了手脚。 陈向阳拉着他走在前面,萧山只能借着将话题抛给姜菱的时候,回头看她两眼。 他这几天总算做了件好事,宋观书看陈向阳稍微顺眼了一些。 天气越冷,吃火锅的人越多。 店内热气氤氲,萧山经常跟同学来吃火锅,带着几人在四人桌前坐下。 姜菱和宋观书并排坐在一边,在陈向阳坐下之前,萧山率先抢了姜菱对面的位置坐下。 陈向阳脑子单纯,坐在姜菱对面和斜对面他来说没有区别,只有方便干饭和不方便干饭的区别。 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姜菱只需要一个眼神,宋观书便能明白她想要什么。 有宋观书全程伺候,煮菜夹菜,姜菱只需要埋头吃饭就好。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过于融洽,衬得他们两人十分多余。 陈向阳早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 萧山却十分不舒服,有种被莫名其妙排除在外的不适感。 他想要融入这两人之间,趁着去取菜的功夫,他去拿了一瓶酒和一瓶饮料。 “女同志应该都喜欢这个。”给姜菱的是一瓶插着吸管的豆奶,摸上去还是热乎的。 玻璃杯里倒满透明液体,被萧山依次递给陈向阳和宋观书。 北城人酒量好,萧山又是个中翘楚,他有自信能够在酒桌上把宋观书喝趴下。 他颇有些挑衅意味着向宋观书,你不会不敢吧。 宋观书礼貌微笑,挡住杯口,“抱歉,姜菱不喜欢我喝酒。” 萧山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 他这种年轻单纯的小伙子,论比拼心眼子,哪里能比过宋观书这个千年的狐狸精。 姜菱正在一心一意吃肉,突然被点名,她抬起头,看了这三人一眼,“你们喝你们的,不用管我。” 萧山得意扬扬看向宋观书,心想这下你可找不到借口躲酒了。 他把酒杯放在宋观书手边,“没关系,少喝一点暖暖身子。” 宋观书脸上始终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抱歉,姜菱不喜欢的行为我不会做。” 陈向阳伸手拿过被放在宋观书手边的酒杯,“我哥不喜欢喝酒,我陪你少喝一点。” 宋观书心中为他这举动叫了一声好,没白养他,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 谁要跟他一起喝啊,萧山心中呐喊。 然而陈向阳已经拿起酒杯敬他,萧山没有办法,只能跟陈向阳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 他酒量属实不错,陈向阳已经喝趴下了,他还十分清醒。 萧山想要在姜菱面前表现自己,抢着去买单。 这举动过于幼稚,宋观书才不会跟他抢。 他是否有钱,姜菱最清楚不过,吃饭抢着买单又能证明什么呢? 姜菱给宋观书使眼色,“别让小孩子去付钱,他又能有多少钱,这一餐饭估计要花掉小半月的生活费了。” 宋观书笑了笑,按照姜菱的指示,过去付钱。 买单时,老板光看两人衣着打扮,便知道要收谁的钱。 姜菱伸出脚踢了踢快要钻到桌子底下的陈向阳,“别睡了,回家去。” 陈向阳喝醉了,但是还残存一些理智。 他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在过道走廊中歪歪扭扭地走直线。 姜菱嫌弃地同宋观书说,“下次再也不带他一块出来了,他最好能够自己走回家。” 两人同萧山在店门前告别。 萧山离开前,听到男声说,“年轻人,定力比较差,可以理解。” 他暗自咬牙,真是个心机男。 两人先把已经喝醉的陈向阳给送回去,宋观书帮着他往炕下塞了一把草,烧炕的同时烧了一锅热水。 姜菱使劲拍了拍陈向阳的脸,让他把热水喝了再睡觉。 他睁眼喝了两口热水,刚好姜菱还有问题问他。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赵静雪和赵广平是什么关系?” 姜菱明明在问他话,他捂住了自己的兜,惊悚地说,“你都知道了?” 姜菱:本来只是猜测。 跟喝醉了的人没啥好说的,“你继续睡吧。” 陈向阳立刻忘记了上一秒发生的事情,外套也不脱,拉过炕上的被子盖在身上。 因着觉得屋子里的灯光太亮,被子被他拉到了头上,蒙住眼睛。 姜菱和宋观书没有把陈向阳叫起来,让他在屋里把门反锁。 他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单身汉,也不用害怕有人会进屋劫财劫色。 只把孙老头家的大门锁上就行。 在外面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到,刚回到家,能闻到身上明显的烟酒味道。 “好臭。” 她洗完澡之后趴在被窝里看书,突然一具带着水汽的滚烫身体贴了过来,缠绵的吻落在她的耳后。 对彼此的身体已经很熟悉了,他这明显是想要干点啥的信号。 姜菱拒绝得非常坚定,“不行,明天还要上课呢。” 她可不想抖着两条帕金森的腿去上课。 宋观书难得及时停下了动作,只是语气中的低落难以掩盖。 “这么快就厌倦我了吗?” “是更喜欢年轻的男孩子吗?” 姜菱:歪? 她转身去看宋观书,“我可没说过,你别造谣啊。” 细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瞳,看不清楚神色, “我比你年长许多,你不喜欢我是应该的。” 他唇角重新挂上了一抹淡淡的笑,只是怎么看都觉得笑容中透露着隐隐的苦涩。 “萧同学说,我年龄太大了,不像那些年轻的男孩子更懂同龄女同志的心。” 宿舍中的萧山狂打了好几个喷嚏,睡在他上铺的室友探出头来,“是不是冻感冒了?” 他声音中带着幸灾乐祸,“这么冷的天,天天出去打篮球,不感冒才怪呢,你说你图啥呢,既然知道人家已经结婚,还是趁早换个目标吧。” 萧山搓了搓鼻子,“你不懂。” “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吗。”他上铺室友警告道,“你可得小心一点,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万一被人给举报到了学校,影响奖学金评比倒是其次,关键是要被记过处分的。” 萧山按着室友的脑袋把人推了回去,“我会小心的。” 其他室友在图书馆还没回来,寝室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上下铺的关系好,有些不方便被外人知道的心里话,萧山也不瞒着上铺。 他说,“我能感觉到菱姐跟她丈夫的感情不好,他们的婚姻关系并不像表现得那样无懈可击。” 萧山上铺没有见过姜菱和宋观书同时出现,萧山怎么说他都只能相信。 “人家毕竟是正经两口子,不管感情好不好,你做这种事传出去,肯定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不定还会影响你父母的工作。” “在跟那个男人的短暂相处中,我能够感觉到,那个人心机深沉、心狠手辣,跟这样的人做夫妻,菱姐一定过得很辛苦,我想要把她从苦难中解救出来,难道这也有错吗?” 另一头,宋观书也没有辜负陈向阳那句心机深沉的评语。 宋观书轻轻叹口气,感慨道,“萧同学对我的敌意非常重呢。” 姜菱疑惑,“他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们一起去结账的时候。” 宋观书去结账的时候,确实是只有他和萧山单独相处。 单独相处,没有第三个人能够证明萧山说了那些话,也没有人能够证明他没说。 姜菱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她不太信,“你是不是听错了,感觉萧山是个挺有礼貌的小伙子,应该不会说出那种话吧。” 宋观书只是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那就很奇怪了,在我面前处处针对,在你面前装出有礼貌的模样。毕竟是北城大学的学生,竟然有两副面孔。” “这又是为什么呢,是否在你身上有利可图,故而装出一副有礼貌的样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跟这种人相处,应该小心啊。”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好像有水分呢。” 姜菱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宋观书坦坦荡荡的回望过去,他生了一双澄澈漂亮的眼睛,四目相对时只会觉得他十分真诚。 对着这样一张脸,似乎很难狠下心来。 姜菱不去看他,她分析道,“在吃饭之前,陈向阳还没有回来的时候,你们两人就因为陈向阳和赵静雪是否相配的问题,进行过激烈的唇枪舌剑。” 她总结,“你跟他不合。” 宋观书恍然大悟,“原来萧同学是因为那件事,只因我与他意见不同,便对我恶语相向。” “他怎能如此小气记仇,一件小事罢了,我都没有放在心上。” 姜菱气笑了,还装呢。 第102章 第 102 章 把调情当欺负 姜菱忍不住跟他掰扯, “你确定不是因为跟他的口角,而记恨上了他?” 她跟萧山不熟,不了解他。 但是她了解宋观书啊, 宋观书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很清楚的。 这人绝对不是能吃哑巴亏的单纯无辜小白花。 宋观书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姜菱, “难道在你的心中, 我就是那种欺负小孩子的坏人?” 姜菱拍拍他的手臂,“实话伤人心, 我就不说了。” 宋观书恼怒看向她, 他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看起来诱人“姜菱!” “哎, 我在呢。” “你偏心。”他控诉道。 姜菱唇角噙笑, “我这个人最是公正不阿,你不能因为我没有昧着良心说话, 就说我偏心吧。” 宋观书气地将她揉进怀里。 “你说你跟他计较个什么劲儿啊。”她叹了一口气。 宋观书委屈得眼尾绯红,可怜极了,姜菱一下子就心软了。 “好了好了,不哭哈。”她知道宋观书不会哭, 故意逗他。 宋观书委屈道,“他对你有见不得人的心思。” “他多大,我多大,再说他知道我已经结婚了,正常人怎么会再已经知道我结婚的前提下, 还有那种心思呢。”又不是曹孟德。 宋观书才不管她的解释, “就连他说我更老, 你也不否认,你觉得我比他更老,更没有吸引力。” 姜菱:我不否认的原因, 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你跟我说实话,那话到底是他说的,还是你自己说的。” 宋观书毫不犹豫要说的话,被姜菱打断。 “撒谎的人会羊尾不举哦。”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在姜菱唇上泄愤似的咬了咬。 宋观书从前必然不相信这种随口说的话,就算能成真,那又能怎样。 现在不同了,万一会成真,姜菱会嫌弃他的吧。 “我那样的话,对你来说也是一件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他的唇在姜菱下巴上轻轻蹭着,像小猫儿撒娇一样。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撒娇,还不是因为心虚。 人类在面对猫咪撒娇时,会更加用力地去吸猫。 宋观书不同,他并非柔软且毛茸茸的猫咪,就算表现得再是无害,他都是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性。 属于成年男人的骨头正抵在她的小腹上,他挨挨蹭蹭的吻在脸上划过,很痒。 姜菱向后仰头,躲过他的唇,“说实话就不会羊尾不举。” 宋观书擅长学习和记忆,清楚了解姜菱哪个部位更加敏感。 他的手顺着衣摆向上,姜菱很快就腰肢发软,她尽量克制住不弯下腰。 她姜菱可不是那种色令智昏的人,他整这一套没有用,她才不会因为美色当前,而忘却房缺方才的话题。 她的呼吸时缓时急,“所以,你承认,自己刚才撒谎了吗?” 宋观书心中恼怒,都这个时候了,她怎么还记得那件破事。 姜菱摸着他的脸,“方才撒了谎,又不是什么大错。” 难道她不在意他做坏事,能够包容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缺点? 宋观书急急抬眼去看姜菱,结果听她说,“你又不是第一次了,难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美好的幻想被打破,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两分气急败坏,“书上说,看破不说破是一种美德。” “所以请你诚实一点。” 虽然某些时候,看他耍小心思还挺有趣的。 偶尔一两次还好,她不讨厌这个行为,却谈不上多喜欢。 诚实一点吗? 家中遭逢变故后,他便知道诚实并不能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才能。 宋观书试探问道,“我说实话,难道你不会讨厌我吗?” 他像是一把被绷得极紧的弓,在被崩断的边缘摇摇欲坠,稍稍一点点的力气,就能令他断掉。 他不敢去试,不敢考验人性。 可是他又想试一试,他想要姜菱接受全部的他。 姜菱觉得他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必要,难道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可是宋观书只是固执地看着姜菱,没有等到她应下,他就绝对不说,这是他最后的坚守。 明明这么多年的生活经历告诉他,即便是许出的诺言也有毁诺的可能性。 姜菱揉揉他微微发红的眼尾,“好呀,你说。” “你不要再理那个萧山了。” 姜菱的手托着他的脸,他的下半张脸贴在手掌上,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掌心上,很痒,但是她没有收回手。 “为什么?” 他捏了捏指尖,果然一切都是有条件的。 “说实话,我就答应你。” 宋观书立刻说,“我不喜欢他。” “好啊。”姜菱话音一转,“不过……” 她要反悔吗?他就知道,果然没用。 他的眼眶越发的热了,姜菱是个骗子,他再也不要相信她了! “不过,咱们以后再见面的可能性应该不会很大了。”她缓缓分析道,“你想想,有人每周末要去学校图书馆查资料,我不需要在放学后去篮球场附近等陈向阳一块回家,自然不会再见到他。” 他感觉自己吃亏了,“你骗我。” 姜菱觉得他现在幼稚得有一点可爱,“怎么就骗你了?” “你用一个将来会发生的事情,来换取我的真心话。” “是你提出的要求,宋观书同志,你这么聪明,提出要求之前,就没有动脑想过?” 宋观书抿抿唇,他只想让姜菱离萧山远一点,没有想到那个问题。 姜菱劝他,“其实你不亏,校园就那么大点,万一我在路上遇见他,我肯定拔腿就跑,好不好?” 他大方说道,“不用拔腿就跑,你只要别去找他,如果他去找你,你就直接告诉他,你非常爱我,不会跟他好,让他不要再做春秋大梦了。” 姜菱似笑非笑看他。 宋观书忍住不去摸发烫的双颊,他面不改色说道,“很合理啊,他这个人明知你已经结婚,还恬不知耻地凑上来,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要害你,你不觉得他太殷勤了吗?” “佟公安不是还跟你说过,有人打着介绍工作的名义拐卖妇女,万一他也拐子呢,只不过没有用介绍工作为理由你这样直接告诉他,让他打消那种不该有的心思。” 他双眼皮薄且浅,半垂下时,看起来十分无害。 “我没有别的想法,出于确保你安全这一目的。” 姜菱:“好,我保护好自己,不跟他说话。” “不行,你要跟他说你非常喜欢我,让他死远一点。” 他缠着姜菱,“你说,只要我说真心话,就肯定答应我,刚才那个不算。” 姜菱笑了,“让你说真心话,这难道是我在为难你吗?” 宋观书反问,“就好像你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 “当然了。”姜菱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耳边瞬间回响起了姜菱夸他的声音,姜菱说他好看,说他做的饭好吃。 姜菱还说,最喜欢他。 他不确定这些话的真实性,但他唇角在缓缓上扬。 他能够确定,有一件事,姜菱一定撒谎了。 宋观书直视姜菱的眼睛,却率先败下阵来。 算了,什么事情都说透了,反而不好。 “我想要……” 他眼神落在姜菱唇上,想要什么意思很明显了。 “是你说的,让我诚实一点。”他耍无赖道,“你还说,只要我诚实一点,就可以答应我。” 姜菱气地瞪他,她那话是这么用的吗? 姜菱打了个哈欠,在他后背上拍了拍,“行了行了,早点睡吧,明天还得去上课呢。” 她被宋观书抱在怀里,某种东西的存在感非常强烈。 临睡前,姜菱想起了班长给她介绍工作的事儿,说道,“今天白天的时候,我们班班长给我介绍了个工作,月末去面试。” 宋观书窝在她颈窝里,声音有些发闷,“你肯定能行的。” 姜菱笑起来,虽然有点困了,声音中却满是自信,“那当然,我是谁,如果不行,还有谁能行。” 这人不睡觉,怨念很深地念叨着,“曾子杀猪、城门立木、季布一诺……” 魔音入耳,姜菱根本睡不着,还全是有关诚实守信的典故。 姜菱真是怕了他了,“行行行。”从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人这么不要脸呢。 她话音刚落,他便吻上了姜菱的唇角。 由浅及深,姜菱的呼吸变得急促。 周天,宋观书依旧陪着姜菱一起去北城大学。 连着一直跟到了寒假,学校放假,姜菱不用每周末再去上课。 从前还想着寒假的时候去南边进货,因着她找到工作,摆摊的计划泡汤了。 姜菱十二月中旬去班长的单位应聘考试,她的专业素养自是不必说的。 粮库里面有熟人,这免除了她被人顶替的可能性。 参加完考试第二天,对方就打电话通知她可以进行下一步了,政审体检,最后把人事关系转到粮库。 一直到元旦,所有的手续办完。 失去工作半年之后,姜菱终于又有工作了。 现在这个单位,应该不用担心将来面临厂子倒闭。 终于有了工作,姜菱在周末去学校上学的时候,给所有同学都带了一份礼物。 感谢大家这段时间帮她留心工作,也是感谢班长给她这个机会。 单独给班长送礼,这有点太过刻意,两人毕竟现在是一个单位的同事,还是上下级关系。 最近严查贿赂,未免被人指摘,她干脆给所有同学都准备了一份。 送同学礼物,这难道还犯法吗? 至于说,这样的话,送礼成本就会大幅度提高。 对于姜菱来说,完全没有这个困扰。 因为她送全班的礼物是厂里重新投入生产后生产出来的面霜,对别人来说一瓶面霜很贵,对姜菱来说完全不是。 宋观书从厂里搬了一箱子出来,叫她拿去送人。 姜菱准备了二十几份非常精美的包装,每一份装一瓶保湿面霜,还有几袋试用小样。 她送出礼物时,话说得特别好听,“这是我们自家的东西,哥哥姐姐们用惯了好东西,麻烦大家帮忙试用,看看还有什么改进的地方。” 她的同学,还有同学的家属们都能消费起这款保湿面霜,她这样也算是挖掘潜在客户了。 男同志不了解化妆品,女同学们却是非常了解的。 “呦,这款面霜是你们家的呀,我去供销社的时候,总在柜台上看见,不过觉得有点贵,没舍得买。” “我用过,很好用,比沪市产的擦脸油好用多了,算起来这款面霜还比那个便宜呢。” “刚巧我春天时候买的保湿面霜用完了,这下好了,不用去买了,谢谢你啊,姜菱。” 男同学们不懂化妆品牌子和功效,从女同学们的口中听到的信息中知道这擦脸油很好用。 尤其是,在拿回家带给自己老婆以后,获得了一致的夸赞。 尤其是听说这是免费的不要钱以后,更加满意了。 班长老婆看见袋子中的东西很是惊喜,“哪个人这么有眼光,送你这个好东西。” 一瓶面霜算不得多贵,不过嘛,送礼要送到人心坎里。 对于女人来说,面霜便是送到心坎里的礼物。 “姜菱,我们班里最小的那个姑娘,我跟你说过,前段时间进了我们单位。” “那个小姑娘呀,她有心了。” “她啊,可不止是有心而已。” “还松了你别的东西?” 那倒不是。 “她给班里的每位同学都送了一份。” 班长老婆吃惊问道,“都跟你一样?” 看着丈夫点头,班长老婆禁不住感慨道,“那她应该没少花钱。” “在单位上,你好好照顾人家。小姑娘不容易,要是看见有人欺负她,就帮帮忙。” 班长说,“这还用你说?毕竟是班里最小的孩子,就算啥都不给,也要照顾她的。” 现在看在送他老婆的擦脸油的份上,还得对她再好一点。 “这个可贵了,人家小姑娘真是破费了。”班长老婆自己就正在用恒久保湿面霜。 班长说,“破费应该也不至于,那厂子应该是她亲戚朋友开的,应该会有优惠价格。” 姜菱说的是让大家帮忙试一试,谁也不会单纯认为人家是让同学们帮忙试一试,就是找个由头送给大家的礼物罢了。 班长老婆原本已经躺下了,闻言直直坐了起来,“他们家亲戚开的厂啊,那小姑娘家应该老有钱了,我同事都在用这款面霜,听她们说,前两个月还得去供销社抢购,才能买到恒久面霜。” 班长在另一侧床上躺下,“那不知道,小姑娘衣着打扮蛮时髦的,应该是有钱的吧。” 他不晓得衣服首饰的价格,就觉得那些东西穿在姜菱身上看着很值钱的样子。 班长老婆一下子来了兴致,“小姑娘有对象没啊,要是她能跟小军在一起,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班长哪还能不明白老婆的想法,这是知道人家家里有钱,想要讨给他弟弟做老婆。 他毫不留情戳穿老婆的幻想,“别做梦了,人家已经结婚了。” 当然了,宋观书这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在姜菱上学是像块狗皮膏药黏住他的举动,让他在无形中少了很多的麻烦。 新的工作地方哪哪都好,工资比日化厂还要高十块钱,不会经常延迟发工资,同事也还好,没有难以相处的人。 就有一点不好,通勤时间太长,每天上下班来回两个小时。 这就导致,姜菱每天要比从前早起半个多小时。 姜菱每天早上都觉得睡不够。 “快起来,别睡了,再晚就要迟到了。”宋观书推了推她,“后天就是周末,想睡多久睡多久。” 是的,后天是周末,她可以尽情睡觉。 周末尽情睡觉也是限定版,元宵之后,寒假结束,她要从周一上到周天,无休,还全要早起。 姜菱在罪魁祸首身上咬了一口,“都怪你。” 如果不是宋观书给她报名考试,她也不会整天累得跟狗一样。 宋观书闷哼了一声,“怪我。” 但其实宋观书只是给她报了个名,能不能考上全靠姜菱自身。 要是这么算,其实只能怪当初拼命学习的她自己。 就像姜菱从没有因为连上七天太累,选择不上班,或者是不上学了。 宋观书也没有姜菱每天抱怨上班好累,就提议她辞去工作或者是终止学业。 他知道姜菱虽然天天喊累,其实只是抱怨两句。 你要是真让她别上班或者是别上学,她反倒会恼了。 整天关在家里虽然清闲,她却不喜欢这种感觉。 寒假以后,姜菱周末待在家里不上学,宋观书跟她一样,在家看书或者是做家务。 姜菱肉眼看不到有什么家务活要做,但是宋观书就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家务去忙。 姜菱故意问他,“最近都不去图书馆了吗?” 宋观书手上动作顿了顿,“最近不太需要去查资料。” 前一段时间宋观书要“查资料”,每周末有他跟姜菱一起去上学,陈向阳便被甩开了。 早上还是三人一起去北城大学,姜菱四点多下课后,她和宋观书直接离开北城大学。 至于说陈向阳,他会跟赵静雪一块吃晚饭。 因为有了女朋友,即便被排除在外,他也没有很难过,唯一的问题赵静雪总催着他学习,搞得他压力非常大。 姜菱不置可否地笑笑,“是吗?” 宋观书的语气平静,“当然。” “是不是在元宵之后,我开学以后,你又要去图书馆查资料了。”姜菱问他。 宋观书不会承认,他说,“以后的事情现在说不准。” 他故意岔开话题道,“我们要不要换个房子?” 姜菱不解,“好端端为什么要换房子,方大娘不愿意把房子租给我们了吗?”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突然换房子的原因。 不过宋观书是询问她是否想要换个房子,如果房东不给租,那就会用房子换到哪里更加合适来形容。 “不是,现在住的地方距离你上班的地方太远。”他笑着看向姜菱,“天气冷,还是住在楼房更方便一些。” 姜菱住在哪里都行,她有些郁闷地说,“才住了一年多,又要搬家了。” 住惯了独门独院的瓦房,楼房虽然生活更加便利,私密性方面差了点,如果再遇见隔音不好的房子,那简直就是灾难。 宋观书揉揉她的脸,“那我们这次直接把房子买下,以后不搬家了。” 买房也好,总租房住不是长久之策。 只是现在还没有商品房,售卖自住房的人家更是少之又少。 除了房源,姜菱还有个问题。 “你有钱吗?”姜菱歪头看他,举起手腕上的手表,“买了这只表,你还有钱吗?” 宋观书回答得十分坦荡,“没有。” 厂子开工后分到的分红不足以支付这只腕表,他还动用了一些私房钱。 买完手表之后,他手上只剩下几百块了,约等于没有。 姜菱没好气说,“都没钱,还想啥换房子的事儿,你这不是做梦吗?” 宋观书如果不给她买这只手表,买房子的钱就有了,手表换房子从实用性的角度来看,这不划算。 姜菱却没有指责他。 一来是,她确实喜欢这个礼物。二来这是宋观书的好心,拒绝了他的好意,再把他给骂一顿,以后不给她买礼物怎么办。 她说,“不过如果要换房子,我们就得节省一点,不能像往常一样大手大脚。” 宋观书不觉得姜菱的行为叫大手大脚,买几件衣服而已,她用的还是自己的工资。 姜菱已经拿出纸笔写写画画,“我每月工资用作家里的花销,你的分红攒下来,按照今年的情况,应该在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能攒够买房子的钱了。” “不必如此,照常花销便好。” 姜菱抬头等着他的下半句话。 宋观书平静说道,“我家里留下了一些祖产,既然可能不回去了,不如直接卖掉。” 姜菱看他眼神仿佛在看个败家子,“你疯了吧,有些东西你卖掉容易,再想要买回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个道理宋观书当然知晓,他对祖产的感情很复杂。 那些家里原先的老物件,他不敢回去看,就放在那间大宅子里。即便可能一直不会用,他也不会卖掉。 就是知道姜菱不会同意,他才会问的。仿佛姜菱拒绝了出售祖产,是因为在意他,他心情很好 姜菱摆手,叫他赶紧走,别在这添乱了。 虽然被凶了一顿,他没有半分不开心,反而唇角带笑说,“嗯,不卖了,以后留给孩子。” 姜菱把手边的废稿团成团,砸在他身上。 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由于扔的是纸团,砸在身上软趴趴的,一点都不疼。 “嘶~ ”宋观书捂住被纸团砸到的部位,做出很痛的样子, 姜菱撇嘴,这人真会演,不知道还以为她在纸团里放了石头呢。 “疼吗?”姜菱故意问。 宋观书点头,掀开衣服,露出整齐排列的腹肌,指着刚才被砸到的地方说,“都红了。” 走到院子里的陈向阳透过玻璃窗看见这两人的动作,趴在窗户上,“菱,你别总欺负哥呀!” 他又想起了曾经在宋观书身上看到的牙印,他断定一定是姜菱欺负宋观书。 宋观书暗暗瞪了陈向阳一眼,这个没眼色的家伙。 第103章 第 103 章 今天是在分床边缘左右…… 暧昧氛围荡然无存。 宋观书愤怒地在心里骂了某人无数遍。 当初陈向阳要搬到孙老头家东厢房去住, 他立马搬出来,这真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如果没有搬走,还不知道这个没眼力见的家伙要打扰他们多少次。 换房子的事情越发迫在眉睫了。 必须赶紧换房子, 离这个蠢货远一点。 陈向阳没有意识到, 自己打扰了宋观书精心营造的氛围。 他走进屋里, 关切地询问,“哥, 你没事吧。” 他佯装批评姜菱, “你不能仗着自家男人对你好,就总欺负他啊。” 这明明是站在他这一边, 宋观书却没什么心情。 姜菱唇角含笑, “我欺负你了吗?” “没有。” 宋观书的脸上就差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少管闲事。 “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如果重要的事情,他下一步可能就要送客了。 “哦哦哦, 有的。”陈向阳被一打岔,差点忘了自己是有正事的。 他说,“我连着几个月没有回过老家,明天要回老家一趟, 想着走之前跟你们说一声。” 竟然就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扰了他的大事。 宋观书咬牙切齿道,“好,知道了,回家多住两天, 不急着回来。” 陈向阳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单纯说道, “那不行,我最多住上个三五天,小年前我肯定回来。” “回家以后, 我爸妈肯定让我带土特产,你们有啥想吃的就跟我说,你们爱吃的我多带一点回来,不爱吃的我就不拿了。” 这就是他跟宋观书的区别,周围人爱吃什么,他只是同桌吃了一次饭,便能够记住,哪怕他不是故意要记得这些东西。 陈向阳心很大,不管在一块吃了多少次,他也记不住这个。 宋观书沉默一瞬,“等一下。” 他拿起姜菱手中的笔,唰唰唰在纸上写下了一排姜菱爱吃的食材,将稿纸撕下,递给陈向阳。 “这些就够了,谢谢。” 陈向阳接过写着需求清单的稿纸,丝毫不觉得宋观书的行为过分。 反正他从老家回北城的时候,家里人肯定要给他装满土特产,与其带一些他们都不爱吃的东西回来,还不如全带他们喜欢的。 书没有白念,纸上的内容他都认得。 陈向阳应道,“好啊,我回去以后让我爸去准备,你要的这些都不贵,山里多得很。” 虽然需求清单上,宋观书只写了这些不贵的食材。 他估摸了一下,他爸肯定要让他背着整鸡、猪蹄子这样的大件回来。 陈向阳于是说道,“过年,你们就不要买猪肉鸡肉了,我们家肯定准备了,买两条鱼,买点海鲜就够了,悠着点,别买太多。” 别像去年那样,准备了三缸年货,正月里吃不完,放到开春,外面开化,怕东西坏掉,只能天天吃肘子炖鸡。 他爱吃肉,但架不住要天天吃顿顿吃,真的受不住。 那一阵子,打嗝都是红烧肘子味。 姜菱当然知道陈向阳说的是什么,但她觉得那不能怪她。 她去置办年货的时候又不知道陈向阳会从家带着年货回来,正月里只吃她买的那一份年货,那肯定是正正好的。 “放心吧,我知道的。”姜菱说,“别人家想天天吃肉吃不着,你倒是好,还挑上了。” 陈向阳:“我当然愿意吃肉啊,不过也不能买太多,吃不完就糟蹋了。” 最可气的是,姜菱和宋观书吃得不多,总说吃不完就送给邻居吃,这样不会浪费。 陈向阳不舍得这么好的东西送给邻居,于是死命地吃。 姜菱他们两口子倒是好了,就看着他吃肉,悠闲得很。 “什么时候回去啊。”他来了,姜菱收起了桌上的手稿,抓了一把瓜子。 “明天就走。” 趁着宋观书出去的功夫,陈向阳压低声音跟姜菱说。 “你不能总欺负哥。” 姜菱挑眉,这是替他哥找回场子来了? 结果就听他说,“静雪教过我一个成语,叫作涸泽而渔,你总欺负他,万一他哪天不干了,那你怎么办啊,你得适当地给他一些好处,才能一直欺负他。” 姜菱:人果然要多读书,这个大傻子都长出脑子了。 陈向阳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当着他的面批评你,有人给他出气,他就不会记你的仇了。” 这是他跟他妈他姥姥学到的生活智慧。 姜菱心道,宋观书本来就没有要记恨我。你打扰了他的好事,他记恨你还差不多。 宋观书回屋后,看姜菱笑得一脸诡异,莫名其妙问,“你笑什么?” 陈向阳终于想起这俩人是两口子了,怕姜菱把他刚才说的告诉宋观书。 在宋观书看不到的角度,他双手合十冲着姜菱拜拜。 姜菱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得意,“我在笑,还是我跟陈向阳的关系好。” 别看宋观书还给陈向阳发工资,这都白费。 她这就纯属想太多了,并不是因为陈向阳更向着她,才会跟她说这些带有明显偏心意思的话。 而是说,他怕这两口子掰了,他在中间左右为难。 宋观书刚才出去是找钱了,他把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陈向阳。 姜菱撑着脸看他,话却是跟陈向阳说的,“你有没有觉得,你哥掏钱的姿势特别帅。” “那当然了。” “哥,这钱我不能要。”他今年下半年啥活儿都没干,被姜菱和宋观书养了半年,他哪里还好意思要宋观书的钱。 “是给你回去采购特产的经费,不是给你的。” 陈向阳光是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信封里必定装了不少钱。 宋观书写的采购清单虽然多,但都没啥贵的东西,就算是加上他带的猪腿、小笨鸡,也用不了这么多。 “你跟姜菱一直照顾我,我吃你们用你们,带点特产回来是应该的。再说了,你那单子上的东西全是我们自己家产的,根本花不了多少钱,你给得太多了。” 陈向阳不肯接钱,姜菱便拿过宋观书手里的牛皮纸信封,半强硬地塞到陈向阳兜里。 “又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爸妈还有你奶奶的。” “明天回老家的话,你现在就赶紧回家收拾行李吧。”宋观书嫌他多余,想要赶紧把人送走,就是不知道陈向阳离开之后,他还能不能进行刚才的话题。” 陈向阳满不在乎道,“我回家不用带着行李,就穿一身衣服回去就行。” 宋观书带上些咬牙切齿,“总不能空手回家,也得给家里的长辈买一些特产带回去。” “我爸妈都说过,让我不用买,照顾好自己就成。” 陈向阳羞涩说道,“我还没有吃饭呢,你俩啥时候吃饭啊。” 他在饭点过来,就是打着中午蹭顿饭的主意。 姜菱笑着看着两人的互动,在接收到宋观书求救的目光后,姜菱只好做裁判。 “你想吃啥?”她问。 “你知道我的,我啥都不挑,有啥东西我吃啥。” 姜菱点头,“行,外面有菜,你看着想吃什么就去做点什么,培养了你这么长时间,给我和你哥看看你现在的水平。” 原本计划去做饭的宋观书在姜菱身旁坐下。 本来是来蹭饭的陈向阳:……行吧,我去做。 经过今天陈向阳的打搅,换房成为宋观书心头的头等大事。 只是找到合适的房源非常不容易,至于说想要买房那就更难了。 当前的购房政策尚不完善,没有商品房,城镇居民多住在单位福利房中。 姜菱和宋观书都有换房子的想法,两人在单位里托人帮忙打听谁有租房或者出售房屋的意愿。 姜菱单位的同事听说她想要购房,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大家现在住房情况困难,一家子挤在单位分的小房子里,确实想要改变。 却很少有人想过买房,多是在单位分房上动脑筋。 “小姜呀,你买房子干什么,等咱单位下次分房呗。” 要是能不花钱就分到房子,姜菱肯定愿意,她问,“那咱单位啥时候能分到房子,您知道吗?” 同事沉默了,上一次分房已经是十年前的事儿了。 “这样吧,你先打个申请,申请房子的人要是多了,单位肯定要认真考虑这件事的。” 姜菱按照同事的指点写好了申请,同事看到她的家庭成员只有两个人时,又忍不住沉默了。 她提点道,“你们家长辈不跟你们一块住吗?” 家庭人口数影响到了最终能分到房子的平方,家庭人口多数量多,又都挤在狭隘的空间内生活 同事想着,不管是哪家的长辈,把户口迁到小两口的户口本上,充个人头。 “他家里长辈都去世了,我们家也差不多的情况。” 有的人虽然活着,但她已经死了。 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棘手的问题,同事尽力在给姜菱想办法,“你俩以后还要生孩子,再加上孩子。” 天啊,不能再数了,越数竞争力越小。 计划生育了,这小两口要是想生孩子也只能生一个,全家一块满打满算才三个人。 她拿什么能拼得过那些一大家子十几个人的情况。 同事也没招了。 她说,“分房就看两点,资历和家庭人数。” 姜菱又刚来单位没多久,资历上她也不占便宜。 同事数来数去,只好长叹一口气,“不然你多出去参加一些专业技能的比赛,或许能看在你替单位立功的份上,能破例叫你提前分到房子。” 没有别的办法,她也只能这么干了。 比赛不是经常能有,姜菱还得等机会。 没等到比赛,宋观书下班回家时,带回了一张《人民日报》的报纸,头版头条报道了在广省的部分城市试行住房政策改革的新闻。 宋观书分析道,“将来有可能会逐步取消福利分房制度,咱们可以直接购置房屋。” 姜菱,“这确实是个好事,不过我年前才跟单位申请了福利住房,虽然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申请下来。” 他安慰道,“不管能申请到福利分房,还是直接购置房屋,对我们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对他,总算可以离陈向阳远一点了。 想到历史的发展,她觉得,自己申请到福利房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是“也不知道北城什么时候能够推行这个政策。” 两人正聊着,听见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是佟婉月,她可是有段日子没来过了,她手里不知道拿着一卷什么东西。 “婉月姐,你怎么过来了?”姜菱去门口接她,惊喜说道。 佟婉月跟着她一块进屋,打趣道,“难道不欢迎我?” “当然欢迎了,我好想你的。” 佟婉月解释道,“我来西河派出所看看同事,顺路来看一眼你。” 其实看同事是顺路,来看姜菱才是目的。 从佟婉月意气风发的神色之中,能看出她最近过得不错。 “婉月姐最近肯定有成功破了大案。”姜菱笃定说道。 佟婉月十分谦虚,“多亏领导指挥,和同事的配合,单凭我一人很难做到。” 听她这样说,姜菱就懂了,她在其中肯定担任着重要角色,说不定还是个小头头。 “婉月姐,你可真厉害,我就知道你能行。” 宋观书不愿意听姜菱夸别人,他放下手中的报纸,去厨房忙碌。 佟婉月手上也拿着一份报纸,不过是她在去青城出差时,在当地招待所里看到的一份去年的报纸。 她将报纸平铺在桌上,姜菱目光立刻被报纸角落中的一张照片吸引了目光。 她禁不住感叹道,“这个男孩子好帅啊。” 正在厨房的宋观书听见了她这句夸赞,立刻停下切菜的动作。 姜菱没有夸过萧山好看,她只夸过他。 姜菱是个好色之徒,所以在面对萧山时,宋观书还是很有信心的。 难道他现在的这一点优势都要没有了吗? 宋观书忍住不冲进东屋,去看看被姜菱夸奖好看的人,究竟长了什么样子。 佟婉月笑着拍姜菱的头,“你看清楚一些,这不是男孩子,这是个女孩子。” 大标题写的是武术比赛,这人又长得特别帅,姜菱便下意识以为图片上的是一个男孩子。 “竟然是女孩子吗?” 她这话音才落下,厨房又重新传来了整齐有序的切菜声。 姜菱认真阅读着报纸上的小字,上面写着青城武术大赛获得金奖得主叫庄若男,如果是男孩子,肯定不会起这种名字。 她忍不住啧啧,“觉得她更帅了,怎么办?” “说起来,我跟她还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佟婉月神秘兮兮地说。 成功勾起了姜菱的好奇心,“什么时候?” “我之前在火车站看见了你家那位的妈,就那次。她好像认识这位女同志,这女同志因为打了火车上的小流氓,被车上的乘警带到就近站的派出所调查情况。” 听说是仲雪女认识的人,姜菱就不太感兴趣了。 原本觉得这女孩帅气,现在她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这也算是另一种程度的恨屋及乌了。 佟婉月没想到,姜菱竟然这么快就对庄忆珊失去了兴趣。 她想不通原因,但这让她很难继续接下来的话题。 因为上辈子的很多事情尚未发生,她要在不透露上辈子记忆的情况下帮助庄忆珊找到亲人,这很难做。 甚至现在的庄忆珊本人,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并非父母的亲生女儿。 她找不到理由的。 佟婉月在心里破罐子破摔地想,要不还是等到十几年之后,庄忆珊当上明星之后出来寻亲,她再来问姜菱和宋观书。 上辈子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了吧,宋观书能活到那时候。 看到这张拿着奖杯的图片,佟婉月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其实我很想认识她。”她说道。 “啊?” 姜菱搞不懂她为什么这么说,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佟婉月指着报纸上的冠军奖杯跟姜菱说,“你也知道我们警队需要一些体能好的队员,她能拿到武术比赛的冠军,证明她不只体能好。她武艺高强,在抓捕犯罪嫌疑人的时候,能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大比武的时候,还能够帮助单位拿奖,这样的人对我们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姜菱真情实感帮助佟婉月想办法,“你们可以去主办方那边,询问选手的个人资料,你们是正经的公家单位,只要你们要,主办方不会不给你的。” 姜菱提出的解决办法,不是佟婉月想要的。 她没有理会,继续说道,“那天看仲女士似乎认识这个冠军,我想让你家那位帮忙辨认一下,这是他家的亲戚朋友不,如果是的话,我便按照他给的指引去寻人了。” “姐,你这个跨度有点大啊,她要是宋观书老家的亲戚朋友,那距离咱北城得老远了,不说别的,她可能不一定愿意来。”姜菱说,“这些武术比赛的获奖人员中,就没有咱北城或者是省内的人吗,其实冠亚军之间的差距没有那么大,其他人也很优秀。” 是仲雪女认识的人,姜菱不愿意叫宋观书去辨认,每次跟那人扯上关系,他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佟婉月眼神闪了闪,她隐约记得,庄忆珊养父母的家跟宋观书老家不在一个地方。 其实也不一定有亲戚关系,万一是远房表亲,宋观书从来没有见过对方呢。 佟婉月心里叹口气,她想要收回报纸,还是算了吧。 做事要看机缘,像她这样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怎么能行。 她笑着点头说,“你说得也有道理,是我想当然了。” 宋观书自然听见了两人的聊天内容,他来到姜菱身后,说,“我看看,不过我离家很久了,不确定能否帮到佟公安。” 其实,他不是善良,他只是好奇仲雪女身边人的现状。 仲家人十分自私,谁会把家里的女孩儿送去学武呢。 从前的宋观书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可以将之视作他在慢慢地从那些痛苦会议中走出来。也可以看成被姜菱所影响,好奇仇人的现状。 这对佟婉月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了,在某一瞬间,她似乎能够理解上一辈子的谢朗为何会将这个人引为知己。 他实在是太擅长伪装了。 心中吐槽归吐槽,佟婉月飞速把卷起的报纸打开,“麻烦了。” 在宋观书认真观察报纸上的人时,她在一旁补充道,“我那时听到仲女士喊她阿清或者阿情。” 这照片上的女孩子越看越觉得眼熟,却始终想不起谁家的孩子长成这个样子。 而坐在他身前的姜菱适时提出疑问,“报纸上写着那个女孩叫庄若男,怎么又叫她阿青。” 宋观书只顾着看照片,没有注意到报道的小字内容。 他放下报纸,“抱歉,我不认识名字唤作庄若男的女同志,或许是那个人与我们分开之后重新认识的人。” 佟婉月当然知道宋观书不会认识唤作庄若男的女同志,那是她养父母给起的新名字,宋观书能认识就怪了。 她不死心问道,“那你认识的人中,有叫阿情的女同志吗。” “要让你失望了,不认识这个人呢。”他微笑说道、 佟婉月确实失望,她勉强冲两人笑一笑,“不认识也正常,没关系的。” 主要目的没有达成,在姜菱留她吃饭时,她笑着婉拒了,“算了,我还有事要忙,先回去了。” 她是个非常有责任感的人,这样的人做公安对于人民来说是一件好事,对她自己来说,就会很累很累。 万事都想做到最好,想要用自己重活一世的记忆让许多人能够活下来,让某些人不要留有遗憾。 从重生以来,她几乎每天都在为此奔波。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能够达成目的。 帮庄忆珊找亲人这件事,却未能完成,挫败感席卷全身,却不知道能跟谁分享。 没办法说,也不能说。 失魂落魄地在街头走着,三月末的北城街头柳梢尚未发芽,没有丝毫绿意,只有略柔和的春风提醒着人们,春天已经到了。 她走着走着,身体记忆走到了上辈子的家。 如今这里没有被开发,还是一片民用农房。 等佟婉月意识到自己都去了哪里,她叹口气,一路走着回到了正在住的筒子楼。 却遇见了在楼下走来走去的谢朗,看见她时,谢朗眼前一亮,“我听你同事说你很早就回家了,你们家灯一直没有亮,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佟婉月离开后不久,姜菱和宋观书要吃晚饭。 姜菱收拾桌面的时候,发现佟婉月没有把那张报纸带走。 “哎,这张报纸婉月姐怎么没有带走。”姜菱犹豫,“报纸丢在咱家,她还要不要啊,万一她还有用,咱们把它扔了,那就糟了。” “那就留着,她下次再来的时候拿给她。” 姜菱也是这么想的,她把这张报纸和宋观书带回家的《人民日报》收在了一起。 睡前,宋观书又看了一遍《人民日报》上关于试点推行的报道,在翻看报纸时,他的视线难免会扫到另一种报纸上的照片。 很熟悉的一张脸,却怎么都想不起这是谁。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在心头,他睡前翻来覆去睡不着。 深夜,姜菱早已睡熟,他终于从记忆中找到了一个稚嫩面庞,跟报纸上的脸有四五分相似。 是一个不可能的人。 过于吃惊,他突然坐起来,想要下地去查看那张报纸,跟自己脑中的那张人脸进行对比。 “你干嘛?”他动作太大,姜菱被惊醒。 她揉着头有点后悔,就应该在他刚才翻来覆去不睡觉的时候直接分被窝。 第104章 第 104 章 过不下去就离 “抱歉。”宋观书把被子重新盖在姜菱身上, “快睡吧。” 他在遇到事情时习惯于内部消化,他没有把事情告知于姜菱。 现在还只是个猜测,等确定了再跟姜菱说也不迟。 他躺了下来, 听到身侧人传来绵长的呼吸声时, 他偷偷摸摸地爬起身。 姜菱没有进入深度睡眠, 宋观书起身的时候,她就醒了。 “宋观书!”姜菱带着怒音说, “立刻, 马上,分床睡!” 黑暗中只能看到个朦胧的轮廓。 他委屈说道, “我可以解释。” 姜菱已经坐起来, 把另一床被子扯开,“今晚各睡各的。” 她的态度很坚决, 不同意的话,以后也分开睡。 宋观书问,“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下地吗?” 姜菱扯开另一床被子之后,就重新缩回了被窝里。 “你说吧, 什么事?” 宋观书沉声说,“我看佟公安拿的那张照片有些眼熟,有一个人与她样貌相似。” 怎么那件事就过不去了,果然白天的时候就不应该让宋观书去看那张照片。 宋观书拉开了灯,去桌子上取今天看到的报纸。 姜菱眯着眼适应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灯光, 听到宋观书迟疑地说, “越看越觉得她很像小时候的阿琴。” 姜菱一下子睁大眼睛, “像谁?你们家最小的妹妹?” 他嗯了一声,“佟公安说那人叫她阿情,可能是她听错了, 叫的是阿琴。” 姜菱跟他要报纸看,举起报纸放在宋观书耳侧,两张脸来回对比。 说实话,找不到相似之处。 都说男孩像妈,尽管宋观书非常恨仲雪女,却不得不承认,他长得很像对方。 姜菱问,“你有她小时候的照片吗?” 要是有的话,就好办了。 宋观书轻轻摇了摇头,“家中旧照全都遗失了。” 他们家从前有很多照片,不管是观琴的照片找不到,所有的照片都没有了。 哪怕想要对着照片怀念故人都不能。 姜菱安慰他,“没事,不止你一人觉得像,那个女人也觉得很像,或许那时候你年纪小,记忆力不够好,但她可是大人啊,她都觉得像了,那应该是真的很像。” 宋观书又不自信了起来,“或许只是人有相似,不是阿琴,阿琴很怕吃苦的,女孩子练武,不知道要经历多少痛苦,她坚持不下来的。” “她小时候,多走两步路都要人抱着。” 家里这一辈就她一个女孩,怎么宠都不为过。 通常都是家里下人抱她走路,这小丫头会折腾人,有家里长辈在的时候,就不要下人抱,偏缠着长辈们抱他。 宋观书比她大五岁,那时候未经历过变故,他不是个懂事的哥哥,每次看见他爸抱着观琴,就闹着不许他爸抱。 哪个小祖宗都得罪不起,他爸没办法,只好一手抱着儿子另一手抱着侄女。 宋观书爱生闷气是从小时候就有的毛病,回家之后,连着几天没理他爸。 难得姜菱被吵醒之后却没有起床气,她说,“既然你觉得长得像,那不如咱们找时间去跟比赛主办方打听一下,看看是否是你妹妹。不是也没关系,如果是的话,那是最好的结果。” 宋观书放弃,“还是算了,长得像不能证明什么。” “都长得像了,还不能证明什么?”姜菱瞪他,“你别磨叽,你不想知道庄若男是不是你妹妹吗?” “不想。”不去追根究底,就还能当作她就是观琴,当作她还活着,且还活得很好。 这种事一时半会没法下论断,姜菱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她不愿意在这件事上跟宋观书纠缠,她说,“也不急,以后再说吧。” 本来是要分开睡,被窝已经给他准备好,宋观书看都没看,直奔有媳妇的那个被窝。 看在他今天又想起伤心事,姜菱暂时原谅了他,没有再提起分开睡的话。 第二天,姜菱懒得去问宋观书要不要去找表妹。 看他表现出来的十分风轻云淡,她以为他像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在意。 忘记了这是个拧巴的人,有问题全憋在心里。 白天身心忙碌,等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他就又纠结起来。 直接表现出来的便是,姜菱睡着时,又被他翻身给吵醒了。 姜菱气死了,翻来覆去不好好睡觉,她这次可不会心软了,昨晚因为他们家的旧事可怜他,今天她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我……”他顿了顿,“我这就睡觉。” 她昨晚第一次被吵醒的时候,也以为宋观书很快就会睡觉,谁能想到这人在她刚睡着的时候,又给她憋了个大的。 姜菱态度很坚决,“不行,你不舍得这个被窝,那我走。” 姜菱知道,他可能在为了堂妹的事情睡不着觉,但是她想不明白。 要是在意就去找,不管庄若男是不是他堂妹,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回到从前,万一如果是,那是意外之喜。 她不仅没有不许他去找堂妹,还帮他支招。 是他自己说不去,结果现在因为这件事睡不着觉,还吵到了她睡觉。 刚睡着突然被吵醒,姜菱能够忍住不骂他,还是看在堂妹的面子上。 “我马上睡觉,你别走。” 姜菱将要爬出去,又被他捞了回来。 她气地在宋观书小腿上踢了两下。 他委屈指责说道,“你宁可去那个冰冷的被窝中睡觉,也不愿意跟我待在温暖的被窝里,你变心了。” 姜菱差点被他气笑了,这人还学会倒打一耙了呢。 “要不是你翻来覆去地不睡觉,我怎么会想大半夜去睡冷被我。”姜菱伸手拍了拍掐住她腰的手,“松开,明天还得上学,别耽误我睡觉。” 提起这个,姜菱就更生气了。 正月十五之后,学校的新学期开始,姜菱就又开始了苦逼地上班上学七天无休。 罪魁祸首,正是给她报名的宋观书。 姜菱又伸手打了他两下,“松手,让我去睡觉。” 说到上学,宋观书又想到了某人。 “我就知道,你果然更喜欢年轻的身体,嫌我老了丑了。” 这都是八百年前的事儿了,他怎么又提起了。 姜菱哪里还能不知道,他这是在指代萧山。 “你怎么老翻旧账啊,我好几个月没有见过他了,这还不足以证明我对他没有那种心思吗?” 这个学期已经开始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每周末姜菱去上学,宋观书总要跟着她。 姜菱也觉得很委屈,明明她已经说过如果再见到萧山,她立刻拔腿就跑。 宋观书却要跟着,很不信任她。 “你果然在想他,你还在怨我不让你见他。”他只能听见自己想听的内容。 姜菱忍不住捂住脑门,“不是,你这就是在无理取闹了哈。” “我以前就是这样,我不是我无理取闹,是你的心变了。”他惨然一笑。 姜菱她从前从没有说过他无理取闹,他委屈问,“你还是姜菱吗。” 问完他就觉得后悔了,眼神和动作都能证明她就是姜菱,可是已经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 姜菱气得忍不住骂他,“我不是姜菱还能是谁,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她是姜菱,可她又不是姜菱,所以她是有点心虚的,虚张声势。 宋观书指责道,“你让我实话实说,我真的说了实话,你现在又怪我善妒,又怪我翻旧账。” 他觉得果然不应该相信姜菱的话,他应该将那些不好的想法深埋心中。 姜菱都不知道要说啥了,他把八百年前毫不相干的事情翻出来,现在却说是她的错。 宋观书说他不喜欢萧山的时候,她没有指责他半句啊,立刻同意不跟他说话。 现在又说她还念着萧山。 还有没有能够说理的地方啊。 宋观书等着姜菱来哄他,姜菱不仅没有哄他,早上的时候甚至没有跟他说话。 陈向阳照常早上跟姜菱和宋观书一块去北城大学,刚进门就感觉到两人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热腾腾的早饭没有了,不仅如此,平时腻歪的两个人,互相不跟对方说话。 这是吵架了? 陈向阳看看姜菱,又看看宋观书。 姜菱和宋观书都只跟陈向阳说话,不跟彼此说话。 陈向阳夹在中间特别为难。 趁着宋观书回东屋取东西的间隙,陈向阳拉着姜菱关切地问。 “你们两个吵架了?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别总是欺负他,这下好了,老实人不干了吧。” 姜菱和宋观书之间,陈向阳因为性别原因,他跟宋观书的相处时间更多,但跟姜菱关系更好,他有点害怕宋观书。 他从前总是误会姜菱欺负宋观书,所以这次看俩人之间的氛围不对,他就想当然认为是姜菱欺负人把人给惹急了。 他小声劝道,“你说你,又把人给惹急了吧。” 是姜菱的错,她承认。 可这次明明不是她的错,宋观书疑神疑鬼这能怪她吗? 陈向阳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你好好跟他道个歉,他那么稀罕你,肯定不跟你一般计较。” 还他不跟她一般计较,到底是谁不跟谁一般计较啊。 陈向阳说:“离了哥,你哪里还能找到那么包容你的男人啊。” 前一天晚上自从被宋观书翻身吵醒,他俩发生争端之后,她几乎没咋睡着觉。 她不认为自己有错,明明就是宋观书的问题。 看见陈向阳这张大脸出现在她面前,还用着更偏心宋观书的口吻,指责全是她的错,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气得口不择言,“道个屁歉,过不下去就离。”既然他一直都不信任她。 去东屋取东西的人回来,刚好听见这句话,顿时面色苍白。 第105章 第 105 章 火烧结婚证 陈向阳立刻捂住姜菱的嘴, “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啊。” 他冲着宋观书歉意笑笑,“那什么,她开玩笑的, 哥你别当真啊。” “你也知道, 姜菱最喜欢开玩笑了。”陈向阳拼命举例子, 寻找姜菱喜欢开玩笑的佐证。 宋观书的聪明毋庸置疑,然而在遇到这种时候, 他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道要怎么做,做什么。 他还是跟着姜菱身后一起去了北城大学, 只是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宋观书不等着姜菱哄他了。 他现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怕说错话让她更加生气。 这一整天,陈向阳都唉声叹气的。 赵静雪已经是这个上午第九次敲桌子, 让他集中注意力了。 “说说吧,发生了什么事?”陈向阳虽然成绩不好,却一直在努力学习,明显走神还是第一次。 陈向阳瘪瘪嘴, 要哭不哭的表情。 姜菱要是看见他做出这种表情,能恶心地偏过头。 赵静雪却心疼得很,“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姜菱要跟哥离婚,我怎么办啊?” “怎么好端端地要离婚, 发生了什么事吗” 从跟陈向阳的聊天中, 能听出那两个人感情非常好, 没有任何预兆就要离婚,饶是赵静雪也被吓了一跳。 “我也不知道。”他不知道这俩人为什么吵架,只讲述了下他今早见到的场景。 赵静雪迟疑地想, 似乎原本只是正常的夫妻吵架,没有人要离婚。 在他说出那几句貌似劝和,实则拱火的话,人家才说要离婚的。 作为女孩子,设身处地想想,她非常能够理解姜菱。 看着一脸悲痛欲绝的小男友,赵静雪想,还是不要告诉他这个真相了。 她说,“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你一个外人,就别掺和了。” 没有你,他们俩说不定还好一点。 陈向阳怎么可能不管呢,他不懂赵静雪的用意,十分着急地说道,“万一他俩真离婚了,那我跟谁啊。” 赵静雪拍拍他的手,“你别管,他俩离不了。” “那要是真离了怎么办?”陈向阳不信她。 她语气笃定说道,“绝对不可能离,再说了就算是离了还有复婚啊。” 陈向阳崩溃地趴在桌子上,“都怪我太笨了,如果我能聪明一点,就能够阻止他们了。” 姜菱这几天一直睡不好,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 她睡梦中听见堂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是进贼,还是进了耗子。 想叫宋观书去看看,结果发现身侧被窝里是空着的。 这是怎么回事? 是宋观书在堂屋,还是他又出去当夜游侠了。 姜菱拿着擀面杖,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 深夜,火光,美人。 还有三天就是清明节,姜菱差点以为自己撞鬼了。 她忘记了正在跟宋观书冷战,没好气说道,“你不睡觉干吗呢!” 宋观书一脸惊悚地转头,怕姜菱发现自己在烧结婚证,他抓了两把柴草放在结婚证上。 “你在烧什么?” 宋观书语气平静到姜菱没有发现异样,他说,“炕上有点凉,我烧炕。” 姜菱怀疑自己看到的内容,“烧火有那么小的吗?” 不大的火苗,不像是烧炕,倒像是烧纸。 如果不是知道宋观书做不出在灶下烧纸的事情,这个时间,姜菱真的要怀疑宋观书是在烧纸。 怕被发现端倪,他把灶坑的门关上。 “烧完了,回去睡吧。”宋观书微笑看向姜菱。 姜菱趿拉着拖鞋回去,宋观书跟在他的身后。 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勾住了她的手指,凉凉的,是宋观书的手。 “是我的错,不要离婚。” 他小心翼翼一点点勾着姜菱的手指,眼巴巴看着她,眸中有水汽氤氲。 “我会改,我以后不管你跟谁交往,你怎么样都行,只要不要离婚。” 说这话的同时,妒火在他胸腔中浓浓燃烧。 他怎么会是个大度的丈夫呢? 他小心眼又善妒,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姜菱的眼里只有他。 但是他更害怕姜菱离开他,指甲深深嵌进肉中。 宋观书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只要姜菱不要离开,他可以接受。 意外总是不期而至,谁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就遇到了意外。 姜菱心头叹了一口气,回握住他的指尖,“我也有错,我没有给你足够多的安全感。” 她这几天也在反省自己,除去前两天的不理智状态外。 这两天她能够冷静地分析问题,她自己也有错。 宋观书已经很好了,除了在某些方面,他的占有欲的确很强。 她不管做什么他总跟着,他占有欲强,桩桩件件,恰恰正是他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她张开双臂,笑着说道,“来,抱一抱。” 宋观书嗯了一声,由着姜菱将他抱在怀中。 这似乎第一次他没有提出要求的情况下,姜菱主动抱住他。 姜菱轻抚他的后背,“只喜欢你,最喜欢你,几岁都没关系,宋观书同志长得比大学生还水嫩,谁说他老了,这宋观书可太好了。” 没有安全感的人,听到一百次喜欢都要怀疑。 他配吗?这是真的吗? 他的声音有些闷,“你喜欢我什么?” 姜菱声音轻快,“那可太多了。” 她扒拉着手指细数,“长得好看身材好、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会洗衣服做饭,还喜欢撒娇生闷气。” “我没有喜欢撒娇生闷气。”他忍住不让眼眶中的液体滑落。 “多可爱啊,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你喜欢吗?不会讨厌那样的我吗?” 姜菱笑了笑,“怎么会呢,我们小宋不管做什么我都喜欢,就连你撒娇耍脾气的时候都喜欢得不得了,我如果不喜欢,又怎么愿意哄你呢,难道你认为,我是什么好心人?” “姜菱心肠很好。” 这滤镜就开得有点大啊,她自己听见都觉得亏心。 姜菱换了一种说法,“我问你,如果陈向阳跟我撒娇,我会怎么样?” 宋观书隐隐带笑,“你会让他赶紧滚出去。” 姜菱对他确实是不一样的,宋观书想。 陈向阳尚且不知这两人已经和好,他没办法做到赵静雪说的少掺和,就像他做不到不去多管闲事一样。 他每天特别的忙,白天晚上要去上学,空闲时间不多,他便趁着早起还没有去上学的那段时间,去找姜菱和宋观书打卡。 一旦这俩人表现出任何要去民政局离婚的意愿,他立马不去上课,就坐在家里守着他们俩。 他已经坚持了大约一周时间。 怕姜菱和宋观书嫌弃他多余,他早上来的时候必要多干点活。 要说给姜菱和宋观书当朋友也怪不容易的,他不光得劳心还得跟着劳身。 “你别干,我来干。” 这几天,姜菱家里出现最多的便是这句话。 姜菱从来没看过这么勤快的陈向阳,要上感动中国的程度。 “你上学要迟到了吧。”姜菱提醒他。 “没事,不急。” 陈向阳正在把锅底坑下的草木灰扒拉出来,扒拉出来一个异物,“哎?这是什么?” 已经被烧了一半,红色漆皮在火的作用下紧缩在一起。 他拿着烧火棍在草木灰中扒拉了两下,看到变形了的两个字:结婚。 饶是愚笨如陈向阳,突然这一瞬间想到被烧的是个什么东西。 陈向阳想的却是,完蛋,这俩人是真的不想过了,连结婚证都给烧了。 姜菱见他半天没有动作,凑过去看,看到了仅存的两个字,联想到宋观书昨晚半夜烧东西,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他还真是有出息,为了不结婚,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姜菱差点气笑了。 宋观书进到家门时,就看到陈向阳和姜菱在发呆,他走进去想要一看究竟,然后愣住了。 宋观书脸上表情丝毫不变,“这是什么?” 他眉头微微拧起,“这不是……咱俩的结婚证吗?” 不可思议问道,“怎么会这样?” 如果不是昨天她亲眼看见宋观书半夜在烧东西,姜菱肯定要相信他的表演。 陈向阳被宋观书的演技所骗,他还以为是姜菱干的。 毕竟姜菱说过要离婚的,他在心里骂姜菱冲动,再是怎么想离婚,也不能干出这种事啊。 作为朋友,背黑锅是应该的。 陈向阳沉痛说道,“可能是我做的,对不起,我是一时冲动。” 宋观书毫不犹豫点头,“没错,是他做的。” 姜菱差点被这俩人气死了。 半夜偷偷烧结婚证的宋观书一巴掌,什么都不知道就想着背黑锅的陈向阳更是降龙十八掌。 姜菱抱着手臂冷笑,“你什么时候干的,跟我说说,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们俩的结婚证放在哪里,就连我都不知道。” 陈向阳当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干的,他理直气壮说道,“我有梦游症,对没错,就是梦游的时候干的。” 所作所为都是梦里的我干的,不要问我怎么做到的,要问就问那个人。 姜菱转头狠狠瞪了宋观书一眼,近墨者黑,这个大傻子被宋观书影响,现在狡猾得很。 陈向阳说完之后,迅速抓到了姜菱话中的关键词,她都不知道结婚证放在哪里,那就不能是姜菱把结婚证给烧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宋观书,“是你烧的?” 宋观书刚还在心里夸陈向阳出息了,结果转头就把他给卖了。 无从辩解,宋观书便说,“其实是我有梦游症,可能是梦中的我所为,我也不清楚他为何要这么做,他真是太过分了。” 姜菱心头蹦出了一句话:我信你个鬼! 他拉着姜菱的手,浅浅笑道,“既然以后都没有用到结婚证的地方,不如就这样了吧,我日后一定勤加约束梦中的自己,绝对不让此类事件再犯。” 姜菱凉凉地说道,“是啊,都没有结婚证了,你就是想烧,那也得有啊。” 陈向阳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事了,他缩了缩头问,“那你们还离婚吗。” 宋观书瞪了他一眼,“你说呢?” 陈向阳从来没有这么机灵过,他立马哎了一声,“我先上学了,你俩好好相处,别打架哈。” 姜菱低头看了眼手表,得,今天铁定要迟到了。 她临走前不忘跟宋观书说,“找时间咱俩去一趟民政局。” 宋观书猛地抬头,“不是说,不离婚。” 姜菱停下步子,无奈说道,“去补办结婚证,这个总行吧。” “既然不离婚,没有要用到结婚证的地方,还是不去了吧。” 姜菱耸肩,“以后生孩子上户口的时候应该是要用到的,既然你说用不上,那咱还是别补办了。” 第106章 第 106 章 患者生命垂危 宋观书立刻改口, “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就去补办。” 姜菱轻轻哼了一声,这下轮到她拿乔了, “你说了, 用不上, 拉倒吧。” 他轻轻拉着姜菱的手晃了晃,这是他在撒娇的表现, “能用到的, 你也不舍得女儿没有户口吧。” “哦?那怪我喽,又不是我让你烧了结婚证。”姜菱无所谓说, “要怪也只能怪他爸了。” “她爸爸已经知道错了, 不要因为跟他一般见识,影响了女儿上户口。” 走到公交站前, 姜菱抽回手摆了摆,她说,“再说吧,反正不急, 等要用的时候再去办也不急。” 宋观书就差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急,他非常急。 然而,他的着急没有用。 姜菱赶在上班铃响之前最后一秒进入单位。 同事看到她脸上的笑意纷纷打趣道,“今儿个有啥好事啊。” 这丫头连着好几天脸上没个笑模样, 同事看在眼里, 却不好多问什么。 见她总算是笑了, 大家跟着心头一喜。 姜菱小嘴儿甜得很,“只要想到能跟大家一起上班,心里就非常高兴。” 班长在单位里也是个小头头, 在外他还不能表现得对姜菱太过偏袒,怕同事们会说闲话。 女同事们就没有这个顾虑了,伸手点了点姜菱,“你这嘴啊,干会计真是屈才了,问问销售科缺人不,销售科的工资高,还有外快,可比咱财务科好。” “别啊姐,我舍不得你们,开再多的工资也不能去啊。” 财务科的同事们齐齐笑出声,这个丫头,自从她来了以后,财务科就没有安静过。 正在这时,戴着黑框眼镜的办公室主任站在门口敲了敲门,“什么事儿啊,高兴成这样子。” “主任,您来了,有什么事吗?” 办公室主任丢了一份文件过来,“有个比赛,财务科凑人参加一下。”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姜菱,都知道她等着参加比赛拿奖呢。 姜菱积极举起手,“主任,我去。” 主任托着眼镜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知道这是财务科新来的干事。 按理说,姜菱刚来单位没几个月,对她的业务水平了解不深,应该不敢放她去参加比赛,万一给单位丢脸怎么办。 他点点头,“行,你们科里要是觉得没问题,那就她了。” 反正也没指望着能拿奖,他们单位也不是专业的,比不上财税所这些专门跟钱和数字打交道的单位。 姜菱同事们齐声说道,“我们没有意见。” “那就你了。” 姜菱没想到这么快,她以为报名之后,至少要先通过选拔。 办公室主任走后,姜菱问同事们,“这样直接定下来,会否有点过于草率。” 大家纷纷摇头,没人觉得草率,主要是没人愿意参加,拿不到奖还得被溜着跑,耽误做自己的事情。 这么多年好容易有个愿意主动参加的,还选拔? “放心吧,没有人跟你争,用不着选。” 姜菱奔着能够得奖去的,她问了从前参加过的同事,考试会考核什么内容,她就一心一意准备考试的内容。 跟同事聊天的时候,姜菱看见她脖颈间露出的一抹金色。 她指着对方脖子里的项链,做出口型,无声问道,“金的?” 同事稍微扯开了一点衣领,让她看清楚一点。 她点头轻声说,“你倒是有眼光。” 要是真的不想被人发现她戴了金项链,她大可以穿着中高领的衣服挡住。 金项链在她脖子上半露不露,就是想要被人发现,最好还有人能够夸一夸。 姜菱伸出大拇指夸道,“姐带着真好看。” 如同被搔到了痒处,同事格外开心。 胡蝶以为姜菱夸她,是想要从她这里多得到考试相关的信息,所以她说得非常详细。 “题挺难的,你一个刚参加工作没多久的小姑娘,尽力就行了,实在没拿奖也怪不了你,咱们单位风水不好,注定没有得奖的命。” 坐在她邻桌的班长听到了,气得直瞪眼,什么叫他们单位没有拿奖的命。 “这都什么时代了,还命啊运啊的,咱都是党员,别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你事先都不学,怎么能拿奖。” 胡蝶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我说得有什么错吗,别的单位背地里都在这么说咱。” 班长争不过她,只好转头跟姜菱说,“姜菱你去拿个奖,证明不是单位的风水,是人的问题。” 办公室内,又笑了起来。 下班后,姜菱拦住了胡蝶,问道,“小蝶姐,你的项链是哪儿买的?” 胡蝶还当姜菱想要买金,便说,“我抢不到百货商场卖的金项链,这是托关系在银行买的金条,然后找老工匠打的项链。” “你要是在百货商店有认识的人,可以托人在百货商店买成品,不然找人去做也行。” 姜菱倒是可以找人去买成品,不过她想要的不是项链,不确定想要的款式百货商店有没有,她下班以后去百货商店转了一圈才回家。 百货商店中的金饰款式单一,最关键的是,没有姜菱想要的样子。 于是在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姜菱去问了胡蝶,怎么联系老师傅。 胡蝶问她是否买好了板料,得知姜菱还没去买。 她便说,“等你买完板料,我带你去。” 她怕姜菱个小姑娘被老油条骗,想着自己跟过去帮忙壮胆。 姜菱在上学的时候,问了在银行上班的同事,让她帮忙留意。 即便是在银行内部,也抢手得很。 班里其他同学听见姜菱要,也纷纷要那位同学帮忙。 大家都是有投资眼光的人,哪怕以后没有升值,拿出来给老婆孩子打金镯子金项链也好啊。 将近三十块板料需求,银行的这位同学在内部抢的时候格外卖力。 不仅给同学们都抢到了,为了补偿自己的努力,她给自己多抢了两块。 虽然付钱的时候特别肉疼,这两块克价极低的板料,在后来价格翻了几十番,所有同学每次看见这两块板料都在感谢姜菱当初的好眼光。 姜菱买了一块板料,最后就只用到一小块,胡蝶带着她找到老师傅。 将自己事先画好的图纸拿给金匠。 金匠是第一次打这样的首饰,不过由于姜菱想要的首饰过于简单,不需要太繁琐的工艺。 他便说,“不用等十五天再来取,我这边两个小时就能给您打出来。” 胡蝶自打听了姜菱的要求则是一脸便秘了的表情,她开口道,“王大爷,您认真一点,咱都不着急的,可千万别糊弄啊,您也听见她刚才说了的,要送人的,送人的东西得比自己戴的还要尽心呢。” 姜菱遇见的几个北城姑娘,都是如同胡蝶一般的飒爽性子,说话嘎嘣脆。 老师傅吹胡子瞪眼道,“这姑娘要的款式简单,你当跟你一样,恨不得让我在项链上给你打出一座故宫来。” 胡蝶丝毫不怵,“素金对工艺的要求更高,您啊慢慢做,工期不急。” 姜菱还是要急一点的,马上就快过生日了呢。 不过她没有把着急表现出来,只是装作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样子,“这样吧,虽然相信您不是糊弄的人,不过我确实不急着拿,慢工出细活,我三天后来取,怎么样。” 就算两个小时能出货,她也不能在这里等啊,一直不回家,宋观书又要生气了。 连着两天,姜菱比从前回家更晚,宋观书想问,却怕惹了她不悦,最终把全部的想法压到心底。 赶在宋观书生日之前,姜菱来老师傅这里取到了定制的戒指。 宋观书生日,总不能让寿星做饭,姜菱也不愿意做饭,她跟领导请了假,提前两小时下班。 胡蝶瘪嘴摇头,还得是年轻小两口感情就是好,像他们这年纪的两口子,亲一口对方要恶心三天。 看见姜菱双手抄兜在等他,宋观书眼前一亮,“你怎么来了?” 姜菱故作严肃道,“不能来吗?我来检查一下,看你有没有金屋藏娇。” 宋观书闻言有些手足无措,但他心中明显是高兴的,这是姜菱在意他的表现。 他轻咳一声,拉着姜菱进入办公室,大大方方给她展示。 姜菱又不是真的来查岗,她只是想要找个话题而已,还没等看到她就说,“行啦,我相信你,不用看。” 宋观书态度坚决得很,就连办公桌的柜子抽屉都拉开给姜菱看。 “没有的。” 看着他的动作,姜菱有些无语地想,真的会有人藏在抽屉里吗,那得是一块一块的吧。 就在宋观书要拉着她看柜子后的缝隙处时,姜菱及时拉住了他,“好了好了,我相信你,咱们回去吧,现在回家算翘班吗?” 他老婆好不容易来接他下一次班,就算是扣工资,他也要现在回家。 宋观书斩钉截铁地摇摇头,“不算。” 姜菱信了他的话,然后这人在经过人事科的时候,跟办公室中的人说,“我有事先回去,算缺勤半天扣我工资。” 姜菱停下脚步,“你不是说不算吗?” 宋观书耍无赖耸肩,“已经扣钱了,现在回去继续上班也晚了。” 人事科的工人可比陈向阳有眼力见多了,闻言立刻附和道,“是的。” “那走吧。”谁让他今天过生日,总要有点特殊待遇的。 姜菱带着他去了早已就订好了的餐厅,宋观书兀自不觉,“怎么突然想着来外边吃饭,最近想吃西餐吗,我也会做的。” 姜菱翻开菜单,根据两人的喜好点了几道菜。 把菜单交还给服务员后才说,“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宋观书在脑中回想了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不是两人结婚周年纪念日,就连结婚几百天这种特殊纪念日他都考虑了一遍,全都不是。 他的眼睛盯着姜菱,小心问道,“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姜菱看着心里发酸,然而她却声音轻快说道,“傻子,今天是你过生日。”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他轻轻点头,“开心的。” 服务生端来她前一天订好的生日蛋糕时,并且非常贴心地插上蜡烛。 “许愿许愿,多许一会儿,我要拍照。” 姜菱随身带了相机,找到个绝美的姿势,将他闭眼许愿的瞬间定格。 他双手合十,在心中许愿:希望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时刻,如果不行的话,那就让这一刻,再久一会儿。 他睁开眼,吹灭蛋糕上的蜡烛。 “我们还没有拍过合照。” 姜菱瞪大眼睛,“再胡说八道我要报公安了,去年才拍的合照,家里还有证据呢。” 宋观书理直气壮道,“还没有在我生日的时候拍过合照。” 他总是能够一下子拿捏姜菱,她立刻心里软软,“确实应该有合照的。” 叫来服务员,让她帮忙拍张合照。 虽是服务员,在这种地方工作,用照相机拍照,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唯一的问题就是能不能拍得好看,来回在拿着相机的服务员和座位间跑了两趟,通过取景框中看到的宋观书确定她在照片中很好看。 服务员连着摁了三下快门,留下了三张照片。 姜菱跟服务员道谢后,才看向宋观书,“以后咱们多照几张合照。” 宋观书轻快地嗯了一声,这是他心情愉悦的表现。 喝了两杯红酒,姜菱状态有些微醺。 两人吃了差不多,可以开始切蛋糕了。 姜菱服务到位,绝对不让寿星公动手,就连切蛋糕都是她来。 “今年你就二十九岁啦。” 宋观书:并不是很开心呢。 姜菱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滔滔不绝夸道,“三十岁的男人最有魅力了,你没听说过吗,十八岁的小女孩都做梦都想嫁给三十岁的大叔。” 宋观书的脸越来越黑,“是二十九岁,不是三十岁。” 他又补充了句,“别瞎说,三十岁的人再早生两年,都能生出十八岁的女儿出来了,人家小姑娘疯了不成,喜欢三十多岁的男人,而且我也不喜欢十八岁的女同志。” 姜菱笑盈盈看着他,“不喜欢十八岁的小姑娘,喜欢我呗。” 宋观书躲开她的目光,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不知道姜菱有没有听见,她应该是听见了吧,也不反感他的喜欢。 因为她说,“那可太巧了,我也不喜欢十八岁的年轻小伙子,就喜欢二十多岁的宋观书。” 他想,应当有善良的神路过听到了他的许愿内容,让他的生日愿望能够成真。 饭后,两人把没吃完的奶油蛋糕和饭菜都给打包了,回去还可以喂狗,不对是喂陈向阳。 宋观书拎着给陈向阳打包的剩饭剩菜,姜菱牵着他的另一只手。 她伸出右手给宋观书展示,“好看吗?” 姜菱手指纤细白嫩,素面的金戒指戴在她手上格外的好看,有一种贵气感。 “好看。”宋观书夸道,“什么时候去买的?” “前几天啊。”她放开握着宋观书的手,笑着举起左手给他看,“你看这个好看不?” 明显不是姜菱圈口的戒指,被松松垮垮地套在她左手无名指上。 “这是?” “喜欢吗?”姜菱帮他带到无名指上,“跟我的刚好一对。” 宋观书低下头,定定地盯着套在他手指上的戒圈。 姜菱摩挲了两下他戴着素戒的无名指,“我亲自画的图,让打金师傅按照图定制出来的。” 许久未曾经历过这种巨大的惊喜,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难道是在做梦吗? “你应该对我坏一点。”这样他就不会这么喜欢她了。 姜菱追根问底说,“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很喜欢,很好看。” 四月中的夜晚还是很冷,两人从西餐厅走着回家。 走了很久,却觉得这条路还可以再长一点,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这是宋观书的想法,姜菱并不是这么想的,她走到一半就走不动了。 又坚持走了二十分钟,彻底走不动了,她蹲在地上耍赖,“咱们别回去了,找个招待所住住算了。” 宋观书脸上微微发烫,他说,“在外面不方便,我们回家。” 他弓下腰,“我背你回去。” 方才有关不让寿星公干活的想法全被姜菱抛在脑后,她毫不犹豫趴在宋观书的背上,脑袋搭在他脸庞。 宋观书的两只手要环着姜菱的腿,姜菱的手除了要搂着宋观书的脖子,还得拎着两人带回家的剩饭剩菜。 姜菱叹口气,“就冲着咱俩大老远给他带夜宵,陈向阳应该喊咱俩一声爸妈。” 从前姜菱调侃傻儿子的时候,宋观书都没有说什么,这一次他坚定地拒绝了,“不要,他太笨了。” 姜菱笑着逗他,“那万一以后生了个笨闺女怎么办?” “像你不会笨。”宋观书说。 “那万一像她异父异母的亲哥哥怎么办?” 宋观书就是怕会出现这种可能性,才不许姜菱喊陈向阳儿子,别影响了他女儿。 总感觉宋观书下一秒要松开她的腿伸手过来捂嘴,姜菱抱他抱得更紧了。 “我不说了,你赶紧走,等下陈向阳要睡觉了,要么你爬墙,要么我叫门,好麻烦。” 他嗯了一声,背着姜菱走得更快了。 姜菱抬眼看了下手腕上的手表,已经九点多了,两人走回家估计要十点多,陈向阳肯定早就睡了。 回去路上,有一段路灯坏了。 自从走夜路遇见了肖兵,姜菱便尽量避免晚上赶路。 越走越感觉周围氛围不对劲。 姜菱吸了吸鼻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女人对血腥味格外敏感,是以姜菱拍了拍宋观书,叫他把自己给放下。 她觉得这里格外的阴森,紧紧捏着宋观书的手。 宋观书轻轻拍了两下她的手,以示安抚,“没事,别害怕。” 他的安慰没啥用,因为往前走的时候,两人都看见了一摊血迹。 血迹拖行的方向,正是两人回家的方向,连躲都没办法躲。 姜菱小声跟宋观书说,“要不咱俩绕路回家吧。” 今天真是倒霉,好好的怎么遇见了这种事,姜菱在心中骂道,早知道就中午带着宋观书出去过生日了,晚上太乱了,不适合出门。 下一秒,她就收回了这个想法。 前方躺着个人,身下一摊血。 这身形太过熟悉,宋观书上前将人翻过来,果然是陈向阳。 他胸前的衣服已经被血迹浸染,宋观书压抑住颤抖的双手,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很弱,但还有呼吸。 “怎么会?”姜菱声音哽咽。 刚才那一摊血迹应当也是他的,也不知道陈向阳流了多少血。 宋观书将人抱起,已经走不动路的姜菱跟在他的身后狂奔。 原本打包带给陈向阳吃的奶油蛋糕被扔在地上,没有人顾得上它了。 将陈向阳送到最近的医院已经是十分钟后,还在值班的医护人员被这三人的模样吓了一跳,急诊赶紧安排各科前来会诊。 两人在抢救室外贴着墙壁缓缓蹲下,宋观书身前的衣服染上了陈向阳的血。 姜菱握住他因为脱力而不自觉痉挛的双手,缓缓说道,“没事,不会有事的。” 既是在安慰宋观书,也是在安慰自己。 姜菱怎么也想不通,只是正常的放学路上,怎么会受伤呢。 “怎么会这样?” 过了许久,从抢救室内走出一个白大褂,他在周围看了一圈,只看到两个年轻人。 “你们是谁?”他问,“他家人呢?” 姜菱拉着宋观书扶墙站起来,她说,“他家比较远,赶过来要一段时间。我们是他的朋友,有什么事跟我们说也是一样的,需要交钱我们可以的。” 病人还很年轻,医生有些不忍心地说,“我们这边建议家人过来看一眼。” 姜菱猛然转头看向宋观书,这话是什么意思,人不太行了? 看见这么多的血,他俩心中隐隐生出了不好的预感,这些话就像是宣判书一样。 陈向阳还在里面抢救,他俩必须镇定下来。 “他家里人无法立刻赶过来,您可以跟我们详细说说他目前情况。” “腹部两处刀伤,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是失血过多,情况比较危急。” 姜菱特别土豪地说,“我们有钱,不管花多少都要治,不过我们两人的想法是,在情况稳定之后,将人转到上一级医院进行治疗。” 刚才为着陈向阳能够立刻接收到救治,直接将人送到了最近的医院,论医疗实力没办法跟人民医院、中心医院相比。 医生非常理解他们的选择,说,“转院能够接收到更好的治疗,只是我建议等到明天再说。” 跟医生沟通完之后,姜菱转头跟宋观书说,“等会我去派出所报警,你在这儿守着。” 折腾了这一晚,天已经蒙蒙亮了。 宋观书说,“还是我去,你在这守着,我顺路回家拿钱。” 姜菱感觉他的状态不如自己,不想让宋观书去,他的态度却特别坚决,“我回去还想洗澡换衣服。” 他指着衣服上的血说,“很难受。” 姜菱知道他有洁癖,只好说,“那你路上小心,要是情况不对就赶紧跑。” 如同姜菱不放心他一般,宋观书也不敢让姜菱单独回家,病房前还得有人守着。 他跟姜菱交代道,“不要离开医院,我很快回来。” 她在长椅上坐下,天已经亮了,早上五点钟,医生在休息,病人还没来,医院走廊里空荡荡的,上方的灯泡晃得人眼晕。 姜菱找了个长椅缓缓坐下,抢救室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她想起了不久之前,宋观书说,“怪我,不应该让他去上扫盲班,他白天去学校上学,没有必要再去扫盲班了。” 第107章 第 107 章 醒了 宋观书离开的时间比姜菱想象的要长。 陈向阳被转到了特殊病房, 白班护士上班后催她去缴费。 姜菱随身从不带太多的钱,因为觉得不安全。 她跟护士说,“我爱人回家取钱, 很快回来。” 护士见她打扮得漂亮, 行为举止不像是能拖欠医药费的人, “行,那等你爱人来了再去交钱。” 护士有些好奇地问, “患者跟你什么关系啊。” 姜菱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是朋友。” 护士哦了一声,“那你们两口子还挺仗义的, 我从病历上看他情况好像不太好, 你们通知他家里人来了吗?” “还没有,我们不知道她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陈向阳提起家里的时候不多, 他更没有把家里的地址告知过姜菱和宋观书。 “哎哟,你别哭。”她从兜里拿出一张手绢给姜菱擦眼泪,安慰道,“不一定有事的, 你朋友身体壮得跟牛似的,对其他人来说,身上挨了这么多刀,早死透了。” 这安慰也是非常朴实无华了。 “光你们在这儿熬着,这也不是个办法, 他还有没有其他的朋友呢, 叫过来轮流守夜啊。” 陈向阳确实朋友不少, 姜菱却不知道哪些是酒肉朋友,哪些人愿意帮他。 不过她还是谢过护士的好意,“嗯, 我们会联系其他的朋友,来一同帮忙。” 宋观书回来就看见姜菱眼睛红红的,知道姜菱肯定是哭过了,他有些心疼。 听见脚步声,姜菱抬起头,他身上的血衣已经被换了下来,“你回来啦,护士那边让去缴费。” 宋观书身后还跟着几个陌生人,姜菱认识有两人是西河派出所的公安,曾经去西河派出所待过好几天,她对那几个十分熟悉。 民警后还有两个陌生的女人,“他们是谁?” 公安先跟他打招呼,“姜菱同志你好。” “我们过来了解一些情况。” 特护病房不许外人进入探望,公安让出窗户的位置,叫那两个陌生女人中稍微年轻的女人去辨认,“你看看,是不是帮了你的那个人?” 稍微脸嫩的姑娘凑近窗户旁辨别了半天,然后说,“看着有点像,我记不清了。” 站在她身后的是她妈,气得一巴掌拍在她后背上,“到底是还是不是,人家救了你,你总不能连恩人都认不出?” 她早就被骂过了,闻言抽抽搭搭地哭出声来,“我不记得了,晚上什么都看不清,路灯也坏了,我就知道他挺高挺壮的。” 公安的眼睛都很好使,扫视了下病床上的人,“那大概就是他了,时间地点都没错,这男同志看着得有一米九,身高体壮,符合你说的体貌特征。” 稍微年长一些的女同志压着女儿对着姜菱和宋观书鞠躬,“抱歉,教女无方。” 姜菱看向几人,问道,“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能给我解释下吗?” “我女儿她昨天跟男同学出去玩,一直玩到很晚才回家,因为她回家晚这件事,我还骂了她两句,她当时表情不对劲,我没有当回事。” 她跟丈夫离婚后,独自抚养两个女儿,生活的重担让她难以给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女儿身上。 大女儿又格外叛逆,跟她不亲。 还是她小女儿看见姐姐衣服上有血,偷偷跟她说。 按理说,女孩身上的血有可能是经血。 她联想到女儿很晚回家,以为她干了什么事,于是审问。 还未成年的小女孩哪里能扛住亲妈的审问,就把事情的原委跟她说了。 大女儿回家的时候遇见流氓调戏,跟她一起回家的男同学见状脚底抹油立刻溜了。 张淑珍以为这血是女儿被小混混给欺负了,继续听才知道不是,是路上突然出现个好心人帮了她,但是那小混混是个穷凶极恶之徒,随身带了刀。 张淑珍越听面色越沉重,“你是说,有个路人因为帮你被捅,你却把受伤的人扔在了大马路上不管?” 看着哭哭啼啼的女儿,张淑珍气得甩了她两个巴掌。 她让女儿带着她去了案发现场,再找过去的时候,地上只剩下了一摊血。 张淑珍看得心里发沉,正常人流这么多血,肯定要没命了。 她没直接回去,带着女儿去报了公安。 公安带着他们去现场看过,又做了笔录,一直折腾到清晨,宋观书前来报案。 地点和大致的细节都能够对得上。 公安就带着这对母女俩,来医院认人了。 听到竟然是她因为害怕把陈向阳就扔在大马路上,姜菱简直气死了。 “帮了你这种人,真是他的福报。”姜菱冷笑,“我们也不求你被知恩图报将人给送到医院,哪怕你去附近派出所喊公安帮忙,医生说了,他身上没有致命伤,就是失血过多,如果能早点被送到医院,可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死未卜。” 公安就冷眼瞧着姜菱指责年轻姑娘,也不上前阻拦。 说实话,他们听见的时候,跟姜菱的反应差不多。 再怎么说,人家这一刀是为了你受的,出于道义,出于基本的人性,都不应该能做出这种事来。 张淑珍也寒心于女儿的行为,可她毕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不能不管。 “抱歉,都是我没有把她管好。”张淑兰诚恳道歉,“这位同志的医药费我们愿意承担,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把他给治好。” 她女儿却并不买账,“你小时候不管我,现在又装什么好人!” 张淑珍无奈说,“跟你爸离婚的时候,妈妈没什么钱,你妹妹还不会走路,我只能选择先带着她离开。” 这边母女俩陷入争执,值班室的护士走出来,“你们俩小点声,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 这个护士就是刚才跟姜菱聊天的那个,他们坐在值班室内,把门外对话听得真真切切。 护士心想这都什么人啊,跟救了条毒蛇没两样。 在母女俩吵架的时候,她在所有同事之前冲了出去。 “你作为女儿,难道不应该多理解自己母亲的不容易吗?” 公安跟姜菱和宋观书在另一边说话,公安跟姜菱说,“你们跟佟指导员有私交,若是请她来画犯罪嫌疑人的侧写,可能会快一点,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最好能够尽快抓到凶手,无论是让他赔偿还是坐牢,找到人是第一步的。” 他说得很诚恳,“要是我们这边打报告,向上申请,佟指导员可能要根据她的时间来,走程序要很久。既然你们是朋友,让她中午过来稍微加个班,把嫌犯画像画出来,我们拿着画像找人,这也能快一点。” 他这说的是实话,但也有自己的私心在。 虽然曾经是同事,找佟婉月帮忙她不会不帮,可是他犯不着因为别人的事情欠了人情。 姜菱点头说好,她也想能尽快将人绳之以法。 “只是,那段路两旁的路灯坏了,万一她没有看清楚犯罪分子的脸怎么办?”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饶是佟婉月专业能力再强,受害者连脸都没有看清楚,怎么能画出画像。 公安当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到佟婉月身上。 “不是说还有个男同学也在案发现场出现过,我们会去找那位同学了解情况的。” 姜菱去找护士问了哪里能打电话,她去联系佟婉月,宋观书继续守在这里。 佟婉月很早之前就把自己单位的电话告诉过姜菱。 “喂,请问找哪位?” 一道陌生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姜菱的声音还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她说,“我找佟婉月。” “你是哪位,我去叫她过来接电话。” “我叫姜菱。” 接了电话的男人去隔壁办公室找佟婉月,“月啊,有个叫姜菱的女同志打电话找你。” 这人又补充道,“她好像遇到了什么事,刚哭过的样子。” 听他说姜菱刚哭过了,佟婉月一下子面容严肃,同事都被这个样子的她给吓了一跳。 “婉月姐~” “哎哟,别哭,有什么事跟我说,谁欺负你了?” 佟婉月以为是宋观书欺负了姜菱。 她眉头紧锁,声音却温柔得不像话。 “我在医院,你今天能抽空来西河派出所一趟吗?” “宋观书受伤了?”这可不是她诅咒宋观书,姜菱在医院却还能打电话,明显不是她受伤,那就只能是宋观书受伤了。 她温声问,“出什么事了?” “是陈向阳,这傻子昨天晚上看见小姑娘被人欺负,他上前见义勇为,结果被人捅了两刀,嫌疑人还没有抓到,想请你抽空过来画一下嫌疑人的画像。” “行,我这边请个假,马上过去,别急哈。”挂掉电话前,佟婉月还问了一句,“他在哪个病房?” “三楼,三一二房间。” 姜菱又给自己单位打去电话,表明家里出了点事,要请两天假。 跟领导搞好关系的好处这时候出现了,请假几位顺利,让她什么时候方便再回去上班就成。 姜菱打完电话回到三楼,宋观书没在病房门前,取而代之的竟然是翠儿。 她有些意外地问道,“翠儿,你怎么来了?” 她身上背着个碎花小布包,里面装着她的饭盒还有一件换洗衣裳。 她拍了拍身上的小包,“这不是听说出事了吗,我跟韩瑞雪能帮上忙的地方不多,你们都有自己的事儿要忙,陪床就交给我们俩了。” “我跟韩瑞雪说好了,我白天来,她晚上来。” “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吧?”她从包里掏出个冒着热气的饼,“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好意一股脑涌过来,姜菱甚至来不及拒绝。 宋观书刚才是去窗口交钱了,原本要等着姜菱打电话回来他才能去,病房前不能离人,翠儿来了之后,他才敢走。 他回来的时候,姜菱正盯着手里的饼发呆。 她看着她瘪瘪嘴,“怎么办,眼睛要尿尿了。” 两人分着吃了一个饼。 吃完以后没多久,佟婉月就风风火火跑过来了。 距离姜菱挂下电话不超过二十分钟,天知道她这是怎么过来的。 但应该累得够呛,看见姜菱的时候气都喘不匀了。 “他、没事吧,医生、怎么说……” 姜菱摇摇头,“情况很不好,失血过多,送来医院有点太晚了。” 佟婉月心中的悲伤不比姜菱要少,她以为这辈子不让谢朗去接近陈向阳,陈向阳不会再走上辈子的老路。 他虽然没有无声息地消失在河水中,现在的情况也非常不容乐观。 她拍拍姜菱的背,“他命大,不会有事。” “我一定会找到犯人,让他伏法。”她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安慰了姜菱两句,她便说,“我先去西河派出所,这几天我都会在那边,派出所的电话你应该记得,有事就跟我打电话。” 医院这边没有需要忙碌的事情了,翠儿催着他俩回家,“你们回去该休息休息,该上班上班,这里有我呢。” “你俩昨天熬了一晚上,就是铁人也熬不住啊,别病床上的那个还没好,你俩先倒下了,那我是伺候他啊,还是伺候你们啊?” 翠儿跟陈向阳非亲非故,姜菱总不好让她帮忙。 姜菱说,“你也得上班,不能影响你的工作。” 翠儿柳眉一竖,“瞧不起谁啊,就兴你们关系好,不兴我因为我看在朋友的份上,过来帮忙。我翠儿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向阳帮过我都记着呢,如今他遭了难,我怎么能坐视不理。” “你们俩回家休息够了就去赚钱,他的医药费是大头,你让我出力可以,让我出钱那百分百不行。”她恶声恶气道,“所以啊,你们都赶紧去赚钱,他的医药费还得靠你们呢。” 陈向阳现在还昏迷着,不需要有人伺候,但病房前一直得有个家属在看着,出现特殊情况要去赶紧找医生。 太多人留在这里也没用,又不是病床前的看护越多,病人越快痊愈。 宋观书心疼姜菱跟着熬了一晚上,他说,“那我们先回去睡一觉,等晚上再来。” 翠儿听见这两人的话后说道,“你们晚上也不用来,晚上有韩瑞雪,别影响我们两人的排班啊!” 离开之前,宋观书把身上还剩下的钱都给了她。 翠儿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她有点结巴说道,“我,我是自愿的,不要报酬。” 这钱太多了,如果姜菱和宋观书态度再坚决一点,她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收。 “不是给你的,是担心之前交的钱不够。” 医院就是个巨大的碎钞机,所幸他们有钱,能够支付得起陈向阳的医药费,要不然就只剩下等死了。 翠儿握着所有的钱揣进兜里,“行,你们赶紧回家歇歇吧,医院可不是人待的地方。” 姜菱回家以后洗了个澡,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钟。 宋观书早已睡醒,只是一直没有起来,感受到姜菱睡醒的动作,宋观书起身问道,“饿不饿,我给你做点饭吃?” 虽是问句,人已经在往身上套围裙。 姜菱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别折腾了,直接出去吃吧,吃完去医院看一眼。” 宋观书跟她一样熬了一整晚,她也心疼他。 换好衣服,随便找了家小店吃了点东西,到医院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你们怎么又来了,都说了不用过来。”翠儿刚看见他们就让他们赶紧回去。 姜菱手里拎着一袋子鸡蛋糕,是路上的时候给翠儿买的,“饿了的话就垫垫肚子。” 问了翠儿这几个小时他的情况。 翠儿摇摇头,“一直没有醒。” “没有恶化就是好事,身体失去了那么多的雪,不会太快清醒过来。” 跟她聊了几句,姜菱和宋观书一起去找大夫商量转院的事儿,他现在的情况能不能转院。 如果转院,更建议去哪个医院。 半小时后,陈向阳被救护车转到人民医院。 翠儿不能跟着救护车走,她还得在这等着韩瑞雪。 韩瑞雪下班是在五点半,不过她跟领导请假,四点半就到了医院。 翠儿跟她说,“在人民医院,你去了就问半小时前转院过来的那个。” 韩瑞雪白了她一眼,“这还用你教?” 说着,她急匆匆过去接班。 她过去的时候,姜菱和宋观书已经把转院的流程和手续走得差不多。 “等一下,你们等会再走,给我十五分钟吃个饭,我很快回来。” 姜菱和宋观书从人民医院出来之后,去了西河派出所。 有佟婉月在盯着进度,他俩不需要操心的。 姜菱想知道进行到了哪一步,两人从医院出来,就去了派出所。 带着路上买的蛋糕水果,到了西河派出所以后就分给众人。 佟婉月还能不知道她想知道什么,她拿出张画像,“这是我根据那两个孩子所描述的特征,画出来的画像,明天这几位同事会在附近摸点盘查。” 姜菱静静听着佟婉月说,“今天他们在案发现场周边搜索,找到了带血的凶器,匕首的形制特殊,未来几天内,周围有可能会拥有这种特殊匕首的人,将会在重点摸查范围内。” 佟婉月本身就是极为优秀的女性,经过这几年的专业训练,她的查案能力,她的组织能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可以说,如果没有佟婉月坐镇,调查这案子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 从前在西河派出所的时候,佟婉月想要开展工作从来没有这么顺利过。 如今她不是西河派出所的人了,她来掺和一脚,程序上存在问题,但因为她是上级部门的人,谁也没有以她不是这个单位里的人,而不许她参与,反倒前所未有的配合。 有些时候,不是案子破不了,有可能是压力不够,也有可能是破案方向不对。 如今佟婉月在这里,一切都不成问题。 陈向阳这个样子,姜菱没心思去上班。 有翠儿和韩瑞雪帮忙分担,他俩轻松了许多。 晚上躺下前,姜菱说,“不能一直让翠儿和韩瑞雪去陪床,我明天白天去,你白天在家补觉,晚上去守夜。” 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跟姜菱晚上一个人在家相比,宋观书更不放心她夜里一个人在医院陪床。 早上姜菱好容易从翠儿手里抢到了陪床的资格,刚到病房里,韩瑞雪正在跟一个老大娘聊天。 总算等到个救星,韩瑞雪拉着她说,“这位是孙大娘,是钢铁厂的家属,有一年她家孙子掉河里,是向阳和你家那位一起给捞出来的。孙大娘听说向阳受伤了,他家里人又不在身边,就想着过来帮忙照顾他。” 韩瑞雪早上刚醒,脸还没洗呢,就被这位大娘堵在门口。 她最爱美了,不能接受自己顶着眼屎跟人聊天,急需要去洗一把脸。 说是大娘,其实还不到六十岁。 韩瑞雪和翠儿都是邻居,姜菱还能放心把人交给她们,这是姜菱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娘,她很难放心啊。 姜菱说,“您的心意我领了,实在是不好麻烦您。” “这有什么麻不麻烦的,要是没有陈小子,我家孙子早死了,邻居之间不就是你帮我帮你吗?” 姜菱礼貌说,“他当初帮助大家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能够得到回报。” “你这丫头,别是嫌弃大娘干活不利索吧?” 这姜菱还能怎么说呢,这位大娘也是出于好心。 姜菱被大娘赶了出来,她离开时给管床的护士塞了点钱,麻烦她勤着跑两趟,要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就打电话给她。 往后几天,来陪床的全是曾经受过陈向阳恩惠的人。 谁能想到,陈向阳竟然默不作声地做了这么多好事。 也不知道这些人从哪儿听见的消息,既出钱又出力。 全然不需要姜菱和宋观书动手,他俩只需要按时去缴费就行。 姜菱心里特别感慨,从前她总骂陈向阳多管闲事,这几天陈向阳给她上了一课。 这世间的事情,帮别人其实就是在帮自己。 陈向阳在病床上躺了一周才醒过来,姜菱上班时接到电话,打了个计程车直奔人民医院。 他的病床前围着医生护士一大堆人,姜菱一路上楼,连人都看不见。 病房里摆满了探望病人的果篮,全是受过陈向阳恩惠的人拿来的。 连着一周没进食,全靠输液,他虚弱得很,就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声音断断续续的,但不管怎么说,他能醒过来,至少证明已经挺过了第一关。 医生查问过他的情况后便带着护士离开,病房里一下子空了下来。 陈向阳张了张干涩的唇,他刚才在医生的对话中,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一周时间。 他看见姜菱,第一句话问的竟然是,“你们没离婚吧。” 第108章 第 108 章 食欲不振和食欲大增…… 陈向阳的声音不大, 姜菱要凑近才能听清楚他在讲什么。 姜菱无语,都快死了,还关心她跟宋观书有没有离婚。 但是听见他的这些话, 她突然不是那么担心陈向阳的身体了。 她没好气说道, “所以你得赶紧痊愈, 要是没有你,保不齐我俩什么时候就离婚了。” 也是巧了, 宋观书刚好听见姜菱的话。 他有些埋怨地看了姜菱一眼, 知道她这是想要刺激陈向阳尽快恢复,也不能什么话都说啊。 多不吉利啊。 陈向阳想要坐起来, “我没事。” “半条命都差点没了, 还没事。” 刀口那地方还疼着呢,他伸手想要揉, 被姜菱一巴掌拍掉了。 “是谁把我送到医院了?” 这些天,由于不能正常进食,他的身体迅速瘪了下来。 陈向阳以为那个离开的女孩是回家找人来救他。 姜菱冷哼一声,“算你命大, 我跟你哥俩晚上回家,正好在路上遇见了你,你哥把你扛了医院来。” 陈向阳扯出个笑容来,“我还真是幸运,得亏遇见了你们。” “这几天, 花了很多钱吧?” “等你好了再打工还我们。” 陈向阳笑着点头, “好。” 得亏陈向阳身体壮如牛, 即便是生病了还能吃能喝。 多进食有利于他身体恢复。 苏醒后第三天,他就能下地走路了,却还得有人搀扶。 不过, 这是个好兆头。 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还不能直观看到他身体的变化,等他下床走路的时候才发现,他瘦了一圈,从前的衣服穿在身上宽宽松松的,像是偷穿了别人的。 医生不许他长时间走路,不利于刀口恢复。 他每天除了上厕所外,不被允许下地。 偏偏陈向阳是个闲不住的,让他在床上躺着,不许他动弹,这跟要了他命似的。 赵静雪找来的时候,他正跟守床大哥商量让他下去走两步。 守床大哥也是曾经被陈向阳帮助过的人,他记得交班的时候前面那个大姐说,不许他下地走路,他是个死板的人,严格根据规则来,说不准下地就不准下地。 就连嘘嘘都让他在床上解决,哪怕这是同行,对于陈向阳来说也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明明手脚俱全,为啥只能在床上解决呢。 陈向阳连着两周都没去找赵静雪,也没来个信儿,摸不准他是嫌弃自己了,还是说出了什么意外。 赵静雪按照陈向阳曾经说过的地址找了过去,哪怕是不想跟她处了,也得给她一个准话。 陈向阳没有说具体的位置,只知道在钢铁厂的家属院,她一家家找了过去。 也是陈向阳乐于助人,知名度很高,别看他住进家属院的时间不长,大家都知道他。 给赵静雪指了孙老头家的住址不说,还问她,“你也是要过去陪床的,不过你年轻又是姑娘家不方便,估计不会同意让你去?” 赵静雪听不懂对方这话什么意思,继续刨根问底。 “你不知道他在出院,你不是来陪床的?” 赵静雪沉声道,“我现在知道了。” 她找到了孙老头家,正值周末,翠儿和韩瑞雪都在家。 听到赵静雪自称是陈向阳的对象,翠儿自告奋勇要带她去医院,并理所应当把看着孙敏写作业的任务交给了韩瑞雪。 赵静雪进到病房时,陈向阳正为了下床尿尿还是在床上尿尿跟管床大哥进行激烈的辩论。 听到开门声,以为是救星来了,转过头发现是对象来了。 “你怎么成这样了?”赵静雪带着哭腔问。 在路上的时候翠儿跟她仔细描述发生了什么,为的是能在陈向阳女朋友面前留下不错的印象。 拜托,那可是见义勇为。 赵静雪听见他被捅了两刀,就只剩下了心疼。 陈向阳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我,我没事。” “你别哭啊。” 虽然更想要留下看热闹,翠儿非常有眼力见地把管床大哥一起带了出去。 到了中午,翠儿实在是坐不下去了,她轻轻敲了两下病房的门,“你们中午吃什么呀?” 赵静雪抹了两把眼角的眼泪,“我去买,这几天辛苦你们了,我一直不知道他受伤了。” 翠儿善解人意道,“大家互相帮忙,谈不上辛苦,我对医院这里更熟悉,还是我去买饭吧,你们多相处一会,不过医院这里的饭菜味道不好,委屈你了。” 就在陈向阳床头的柜子里,放着姜菱给主动陪床的恩人们准备的买饭钱,总不好让他们出力又出钱。 虽然床头柜里就放着零钱,这十多天过去,里面的前一分没少不说,还多了一些。 翠儿在外一直磨蹭到吃完晚饭才回家,估摸韩瑞雪已经看着孙敏写完了作业。 赵静雪白天要去上课,她跟晚上值班的人说了,她晚上过来,让大家回家歇着就行。 因着这两人是情侣,想要给陈向阳创造跟对象单独相处的空间,大家答应得很利索。 陈向阳原本心疼赵静雪白天上班,晚上还得往医院跑。 在赵静雪拿出他的课本后,他要心疼的就只剩下自己了。 他捂住肚子,“我受伤了。” 赵静雪笑道,“你伤的是肚子,不是脑子,不影响上课。” 于是陈向阳在医院养伤的这段时间,经历了白天补觉,晚上上课的痛苦时光。 他强烈要求尽快出院,回到家里后,赵静雪就不会再跟上来了。 能不能出院,这得看医生怎么说,他单方面想出院没用。 姜菱和宋观书除了去医院交钱,不太管陈向阳了。 有赵静雪在,用不着他们俩多管闲事。 还有事需要他俩操心,关于抓人的进度。 姜菱每天下班后都要去西河派出所询问进度。 摸排不是个轻松的工作,整个片区包括钢铁厂和纺织厂的工人和家属,还有一些没有登记在册的外来人口,像陈向阳就属于外来人口。 整个片区被翻了一遍,还是没能查到这个人,这时候大家怀疑嫌犯的画像出了问题。 倒不是怀疑佟婉月的专业程度,而是有可能黑暗的环境下,两个目击证人没有看清楚,描述的有错误,导致画像的最终呈现出了问题。 陈向阳他是受害者,同时他也是第三个目击证人。 为了能抓到凶手,佟婉月拿着画纸和笔来找了陈向阳。 虽然差点没命了,没有给他留下心理阴影,只是时间过得太长,他记不太清楚了。 佟婉月有一套专门的问询手段,引导陈向阳回忆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以及犯罪嫌疑人的身高体型,还有这人脸上有什么特征 从陈向阳病房出来以后,她又去找了同为目击者的小女孩。 至于说,那个男同学,他远远跑掉了,根本不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重新整理信息,画出来的体貌特征,所里有一个公安觉得眼熟,长得很像前两年犯过事的小子,他曾经把人给送进去过。 有过犯罪记录,还长得极为相似,便是重点排查对象。 结果刚找到他们家,这小子看见公安,撒腿就跑,如果不是心里有鬼,他跑什么。 这人也是胆子小,不需要上大记忆恢复术,就把自己干的事儿全给秃噜出来了。 有证词有物证,只需要全部准备好提交到检察部门就够了。 抓到凶手,佟婉月对陈向阳有了交代。 那时候陈向阳已经出院了,医生说他可以回家休养,只要定期来医院复查就行。 住在医院,每月的床费住院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得亏有姜菱和宋观书一直在背后支撑。 陈向阳回家养病这段时间,每天都有人来看望她。 佟婉月去找他的时候,他家里人挤满了狐朋狗友,屋里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不喜欢人多的场景,去了姜菱家里。 姜菱看见佟婉月身后的谢朗有些吃惊,“你可有段时间没来了。” 谢朗不大好意思地挠挠头,“单位太忙了。” 其实是每天追在佟婉月身后太忙。 姜菱点头表示理解。 谢朗解释道,“我是担心婉月,才一直跟着她,她前段时间破案,得罪了一伙有些背景的坏人,我跟在她左右,那伙人想要下手的时候就得掂量掂量。” 姜菱:“那你可得小心一点,干你们这一行可真是不容易,跟穷凶极恶之徒打交道多了,很容易被打击报复。” 佟婉月不太在意地摇摇头,“他瞎操心,其实不要紧。” “婉月姐,你过来找我是有事,还是特意来看我的?” 佟婉月说话非常实诚,她说,“我来看看陈向阳,他家里人太多了,我实在挤不进去,就先来看你。” “凶手抓到了,即将提交检察院,不过他们家没什么钱,经济补偿可能不行。” 姜菱咬牙切齿道,“那就让他去坐牢,去最艰苦的地方劳动改造。” “这个你放心,他犯罪情节严重,法官不会放过他的。” 害了陈向阳的凶手找到,姜菱心里头还惦记着另一件事。 “婉月姐,我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姜菱难得神色严肃,佟婉月说,“有什么话想问,你就直说。” “嘿嘿,你还记得庄若男吧,就那个非常帅的武术冠军,宋观书觉得她长得有点像自己走丢了的堂妹,无论是或不是,我们都想找到她。” 长得像宋观书的堂妹? 佟婉月脑子嗡嗡的,她没想到自己喜欢的艺人竟然是宋观书的妹妹。 是的,她非常喜欢庄忆珊,因为她曾经扮演过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警,是佟婉月想象中自己的模样。 如果不是喜欢,她又怎么会如此上心,想要帮助庄忆珊寻找家人,除了因为她心地善良,还有对庄忆珊的喜欢。 想到上一世庄忆珊在寻找亲人的时候,已经是千禧年之后。 怪不得她一直找不到亲人,她的最后一个亲人早已死在十多年前了。 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猜测,佟婉月心中已经十分确定。 上辈子冒认庄忆珊的人不少,多是想要有个当大明星的亲戚,经过DNA检测,所有人都被pass掉。 如果说她那时已经没有亲人尚存人世,便能解释通,为何如此大张旗鼓,却始终没有答案。 佟婉月脸上的表情不变,她笑着问,“是想要我帮忙找她吗?” 当然不能麻烦佟婉月帮忙找人,姜菱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不用,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过一段时间,我跟宋观书可能会去宛城一趟。” 报纸上报道庄若男就是宛城人,去宛城应该能够更快找到她。 透过窗户能看见陈向阳家的情况,看见陈向阳那群朋友都已经离开,佟婉月便提出告辞,要去见陈向阳。 姜菱和宋观书没有跟过去,他们这段时间天天去。 后屋有个没人伺候的病号,宋观书每天做完饭都得送过去。 陈向阳需要补身体,几乎每餐饭都有食补之物。 宋观书把准备好的饭菜送到陈向阳面前,看着他吃完,他才把碗筷带走,回去跟姜菱一块吃饭。 “你怎么不吃?”姜菱看见宋观书一直没有动筷子,问道。 宋观书忍着看到油腻鸡汤的不适感,摇摇头说,“我不饿,你多吃点。” 姜菱没想太多,她最近饿得很快,吃完一碗鸡汤泡饭,还能再喝一碗鸡汤遛缝。 宋观书看得直咋舌,他说,“还是抽空去医院看一眼吧。” 最近这段时间,姜菱食量委实有些太大了。 “不用!生病只会食欲不振,哪有人生病了还胃口大开。”她站起来比划了一下,“我觉得是我可能要长个子了。” 第109章 第 109 章 给老婆当人肉背景板的…… 姜菱知道, 宋观书一直心里惦记着那妹妹。 五月中旬的时候,姜菱参加完比赛,连结果还不知道, 便跟单位请了十天的寻亲假。 这是他们俩第一次出远门, 坐了二十个小时绿皮火车, 从火车上下来,终于体验到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拿着介绍信还有补办的结婚证, 在招待所开了一间房, 两人休整了一天。 第二天去了当地最大的报社,干什么呢? 大张旗鼓地登广告, 为恒久保湿面霜寻找那位武术冠军作为代言人, 广告代言费是个非常可观的数字,普通老百姓十多年才能赚到的钱。 一下子干成了两件事, 打开了恒久面霜在中部城市的知名度,还顺带找到了庄若男。 刊登完这则广告之后,姜菱和宋观书没有等着庄若男找上门,他们一起去找当地的百货公司还有供销社跑销路。 报社往招待所前台打电话, 已经是三天后了。 庄若男比赛回家之后没什么事能干,她干这一行,除了提升自己,便是参加比赛证明自己。 全国各地的各类武术赛事不多,父母不许她去南方参加比赛, 她能参加的赛事更加有限。 平常不参加比赛的日子, 除了日常训练外, 便是洗衣做饭照顾家里,庄母身体不好,她小弟还得上高中, 家里就她一个闲人。 家里的经济情况很差,她琢磨着找个工作赚钱,减轻家里的负担。 邻居拿着报纸找上门,问报纸上的是不是她。 那是她在青城武术比赛上的夺冠照片,她带着报纸回家时候,父母还跟街坊四邻炫耀过。 庄若男没上过学,认识的字儿不多,她就请邻居跟她说报纸上讲了什么。 她能认出来,这不是青城的报纸。 邻居可激动了,“若男啊,你要发了,这上面是说要请你去做品牌代言人,给你三千块呢!” 庄若男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对方,“什么叫品牌代言人?” 邻居也不清楚,强行解释道,“就是给你钱的。” “给这么多钱不能是骗子吧?”庄若男持怀疑态度。 她跟邻居要下这份报纸,回家跟父母商量,她父母弟弟看见三千块巨款,毫不犹豫让她过去。 就是买个大姑娘也就几百块,哪里用得着三千块。 他们家肯定不亏。 被父母给说服了,庄若男找到了报社。 报社给发广告,那都是收钱了的,自然尽心尽力。 在报社的安排下,双方见了面。 庄若男和宋观书都很紧张,一个是怕被骗,另一个是怕认错。 姜菱问得非常详细,“庄同志今年几岁了,练习武术有多少年了?” “真是少年英才啊,我们在报纸上看到你的照片,觉得你非常符合我们品牌的特点,自强不屈。” 听她夸完,庄若男才小声问道,“你们报纸上说的品牌代言人是什么意思?” “哦,是这样的,如果你是购买者,是否会因为自己喜欢的名人推荐了某个品牌而熟知,并进行购买?” 庄若男轻轻点头。 姜菱严肃说,“就是这个意思,我们想要打开知名度,急需要一个名人来推荐。” “我?”她指着自己,“我是名人?” “当然。”姜菱笑笑,“主要还是觉得你这个人面善。” 要不是这俩人都长得特别好看,庄若男肯定要怀疑是人贩子。 但人家是给钱的,家里又的确缺这笔钱,就算真的是人贩子,她也得同意。 “什么时候给钱。”庄若男的目的只有一个。 姜菱答应得很痛快,“放心吧,不会少了你的。” 给庄若男填了一张表,其中包括了她的姓名、年龄、生日、家庭成员、家庭住址以及获得过的奖项,甚至有三百字的自我剖析。 庄若男能写的字有限,写两个就要问问姜菱,姜菱干脆让庄若男说,她来代笔。 庄若男没念过书,很羡慕姜菱写了一手漂亮的字,“你是很厉害,会写很多字。” “我运气好。” 庄若男写字费劲,让她写小作文就相当于为难她。 姜菱让她先回去等通知。 拿到地址,以后姜菱和宋观书一块去庄若男家附近打听情况。 姜菱不是第一次干这件事了,再做这种事的时候各位轻车熟路。 庄家周围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对彼此十分了解。 据说庄母婚后十多年一直没生出孩子,中途抱养过亲戚家的孩子,后来又被人家要了回去。 在那个年代,一直生不出孩子,要被人在背后说闲话。 庄母本身身体就不太好,一来二去成了心病,人也倒了下去。 后来不知道庄父从哪儿抱来了个小女孩,生得粉妆玉砌。 有了孩子,虽然只是女儿,但庄母的身体一点点好了,竟然怀上了孩子,就是他们家正在读高中的小儿子。 邻居们都知道庄若男不是庄家老两口的亲女儿,却谁也不会嘴贱把这件事给捅出去,毕竟庄家大女儿出息,不想得罪老庄家人,就要管住自己的嘴。 从邻居们的口中得知庄家把大女儿带回来的具体时间,姜菱看了一眼宋观书。 出来以后,她才问他,“你妹妹是什么时候丢的?” “六八年三月十二号。” “时间上也能对上,是你妹妹的可能性很大了。” 两人回去吃了顿饭,回去招待所好好休息了一晚上。 第二天直接去了庄家,庄若男正在院子里刨土,昨晚下了一场雨,现在把种子撒在地里,便不用再去浇水了。 庄若男看见她眼睛一亮,姜菱摆手把她叫出来。 同为女孩子的缘故,姜菱更好与她相处,宋观书存在感极低地跟在姜菱身后,他的出现只是要确保姜菱的安全。 “爸爸妈妈都在家吗?” 庄若男点头。 姜菱温和地说,“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你等会先不要说话,可不可以?” 庄若男的视线落在姜菱两人交握的双手上,她的手是那样的白嫩,不像她因为做多了家务,练习武术风里来雨里去,手指粗大,掌心全是老茧。 这样漂亮的一双手。她甚至都不忍心用力握住。 “你找他们要说什么?”她一脸防备。 这真是非常英俊漂亮的一张脸,印在护肤品的外包装上,光是这张脸就能让销量上涨。 姜菱笑笑,“你就跟在我身边,如果我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你可以随时制止我,你拥有叫停的权利。” 看在钱的份上,她同意了。 姜菱拉着庄若男进屋,家里突然来了陌生人,庄家老两口被吓了一跳。 “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姜菱始终拉着庄若男的手,她说,“我调查过了,二位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她的语气过于强硬,而庄若男站在她身边不说话,这姿态很能说明了问题。 看这对男女,衣着打扮不俗,男帅女美,大女儿站在他们身边像是一类人。 到底是做贼心虚,庄家父母一家子就想到了大女儿的身世。 庄母理直气壮道,“那又怎样,如果不是俺家男人把这丫头捡回家,给了她一口饭吃,她早就饿死了。” 庄父练过武的,身板非常厚实粗壮,“我那时候看她一个小姑娘孤孤零零地站在路边,以为是谁家不要孩子了,才把她给带回家,这么多年,我们家少过她一口饭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姜菱只是随口一炸,没想到效果极好,直接炸了出来。 庄若男直接愣住,人生观崩塌,“你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 庄家夫妻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是怎么回事,这丫头不知道这件事,那他们说的是什么? 姜菱握住庄若男的手用力了两分,“是这样的,我爱人曾经丢过一个妹妹,我们无意间在报纸上看到了你拿奖的照片,他觉得很像自己妹妹,于是我们就一路找了过来。” 庄若男艰涩开口,“你是说,他是我的哥哥?” “我们不太确定,只是觉得你有点像,便一路找了过来,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你,也不能放弃。”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哽咽。 庄母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她把女儿养了这么大,当然不希望在她成人能够赚钱的时候,拍拍屁股去找她的亲生父母,那他们这么多年的付出又算得了什么? 不行,不能让这个丫头就这样离开。 庄母看到姜菱和宋观书两人穿着的衣服看起来很贵,觉得这俩应该是有钱人,想起他家男人把庄若男抱回家的时候,她身上穿着的小裙子,明显是有钱人家才能穿得起的衣服。 既然他们来找妹妹,那不能空手来啊。 “我们养她是为了养老,如今你们拍拍屁股就把人给带走了,没门。” 想把人带走,不出钱绝对不行。 庄若男很快从刚才的震惊中回神,她不确定这两陌生男女是不是她的哥嫂,可是她母亲的行为让她感觉到寒心。 从前家里的重活全是她干,好吃的全没有她的份,哪怕比赛拿到的奖金全给弟弟买衣服,她没有留下一点,想着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但是她 她现在还没决定要跟这两个陌生人离开呢,她就迫不及待地要赶她走。 也不是,是想要用她来换取金钱。 这两人虽然自称是她的兄嫂,万一是坏人呢,号称是最爱心疼的父母,却不关心她的安危。 心里只有能否要到钱。 姜菱转头看向宋观书,“你妹妹有什么特征吗,类似于胎记。” 宋观书摇头,“没有。” 不是他同母所生的亲妹妹,又是个女孩,他如何能知道堂妹身上的胎记特征。 姜菱无奈耸肩,“既然这样,没有能证明你们家女孩是我小姑子,你们刚才也说了,相处了这么多年,彼此感情深厚,让父女分离着实是一件残忍的事情,我们还是不打扰了。” 庄家父母如何能让姜菱和宋观书离开,她说得好听,不打扰他们了,可是庄若男已经知道不是他们的亲女儿,感情生出了裂纹,再是粉饰太平,也回不到原来了。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从这对有可能是庄若男哥嫂的人身上捞一笔。 才能不浪费这么多年的投入,以及止住将来的损失。 “她我们不要了,你们赶紧把人给带走,但是离开之前,要把她这些花了我们的原原本本还回来。”庄母伸出十根手指,细数这些年在庄若男身上的花费,“也不跟你们要太多钱,养她将近二十年,每年一百块,给他们两千块就行。” 明明是十七年,在她的四舍五入之下,变成了二十年。 她一副你们占了大便宜,“我男人教她武术尽心尽力,早先请一个专门教导自己的武师傅,每月也得十几大洋,一年就算她一百块,二十年两千块,一共给我们四千块就行。” 她还真是良心价,一个普通人不吃不喝七八年才能赚到四千块。 庄父把人家孩子带走了,作为受害者家属,还得倒找他钱呢。 姜菱叹口气,“你们也真是的,养孩子怎么能要钱呢,我们不去派出所搞你们夫妻二人拐卖孩子就不错了,可怜我的妹妹,小小年纪被拐到这种人家里当牛做马,这些年很累吧。” 她越说声音越大,隐隐有了哭音。 曾经练过武,庄父习惯于使用身体取胜,他伸过来的手被庄若男一巴掌拍开了。 庄父年事已高,平日疏于锻炼,自然比不得正值壮年且处于上升期的庄若男。 即便她只是个女性。 “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庄父还没说什么,庄母已经尖叫出声,“你这个白眼狼,竟然为了外人跟你爸动手!” 第110章 第 110 章 没用的男人 庄父站在妻子身前, 语重心长道,“你也知道,你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她说话不过脑子, 说话不好听, 你多见谅。” 他冷静下来了,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不应该跟大女儿闹翻, 应当多说点好话,拉拢她。 庄父语重心长道, “这些年, 你妈对你怎么样,你应该看在眼里, 我们将你视如己出。她是太害怕失去你了,才会口不择言,你不要跟她一般计较。” 庄若男从冲击中回神,她反问道, “将我视如己出,为什么弟弟能去读书,我却不能。” 庄若男没有上学不光是因为他们偏心,是庄若男十三岁之前一直没有户口,她没有户口去上学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那时候他们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不愿意为了养女上学花费力气, 就让她不上学在家伺候老二也挺好的。 一举多得, 既省钱了,还多了个免费的劳动力。 庄母手指着她,愤怒道。“我就知道, 你就是个养不熟的,你爸把一身武艺全都教给了你,你还不满意?” 庄父一个劲儿地给妻子使眼色,让她不要火上浇油,“你知道的,你弟弟没有你有天赋,我在教你的时候尽心尽力,把你当作了我的亲生女儿,哪怕你不感恩,我也不希望你恨我们。” 庄若男嘴角讥笑,“我不是傻子,我有自己的判断,从前我以为是因为我是女儿,你们才更偏心弟弟,现在我全明白了,因为我不是你们家的孩子,所以你们才这样对我。” 庄家父母偏心儿子,有这是自己亲骨肉的因素在,也偏心儿子的原因。 若是庄父带回家的是个男孩,而自家生的又是个女儿,肯定不会太过偏心。 “我们原本只是想确认一下她是不是我们的妹妹,不想打扰她的平静生活,发现妹妹现在的生活不算如意,那我觉得双方还是说开了比较好。” “你们是想要抚养费是吗?” 谁也没想到,姜菱竟然问得这么直接。 庄父轻咳一声,“把她养大不容易,我们夫妻付出了很多。” 这就是委婉承认目的是想要抚养费。 庄若男不是不伤心的,毕竟叫了这么多的爸妈,哪怕他们对她不算太好,她一直把他们当作最亲近的人。 他们现在不讲感情,目的只有要钱。 姜菱笑了笑,“好巧,我爱人想要告你们拐卖儿童。” 庄父又回到了先前老实本分的模样,他说,“当年我发现她的时候,她身边没有大人,我以为她被父母丢了,你们也知道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如果被某些怀着歪心思的人带回家,她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无论我们对她怎样,至少没有逼她去干那种脏事。” 这到底是什么人,能以没有逼迫孩子干脏事而骄傲。 一直安静的宋观书冷笑道,“若是没有你,她若是被有钱人捡回家,现在还能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都用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做假设,这很合理。 “他们拐走了我妹妹,害得我们骨肉分离,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宋观书唱起了白脸,他脸上表情严肃,“我要去报警,让警察把他们抓起来。” 姜菱很好说话的样子,她说,“不管怎么说,都把阿琴养大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宋观书很坚持,“不可能,如果我这样算了,以后有人学着他们的举动偷孩子,对社会的危害巨大。” 他开始上升高度,十分大义凛然。 “去就去,谁怕谁?” 庄母不怕,庄父怕被抓起来啊,因为他才是那个把孩子给带回家的人。 他一直在解释自己不是拐卖,是捡了个孩子。 但是他不能证明当时的举动不是拐卖,邻居们都能证明这孩子不是他们两口子自己生的。 到了派出所,其实说不清楚。 庄父的语气先软了下来,“你们想怎么办?” “我爱人他想要带妹妹回家。” 庄母很小声,但是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听见了,她说“不能让他们轻易地把人带走。” 宋观书冷冷地道,“我的目的不仅仅是带阿琴回家,不把拐卖她的人贩子送进去,我对不起她的父母。” 姜菱心软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养大了妹妹。” 庄母是个掉进钱眼里的人,她态度很坚决,“不把她这么多年花了我们的吐出来,别想把人给带走!” “花了你们的?” 作为天天跟数字打交道的人,姜菱算账可快了。 按照前两年城市养育孩子的每月定量,姜菱乘十二再乘十七年,说出了个数字,然后立马反悔,“不行,这太多了,妹妹在他们家干了这么多活,平时吃不饱穿不暖,肯定用不上这么多的钱。” 庄母立刻尖叫,“就这么多,一分都别想少,少了这些钱,别想让她把户口迁走。” 庄若男虽然没有读过书,却不傻,她立刻明白养母上当了,但是她没有提醒她。 她希望能够尽快迁出这个家,但是迁出这个家,要花那么多钱,她配吗? “不行,还不确定她是不是我们妹妹。” 庄母生怕再耽搁影响她收钱,她恨不得立刻钱货两讫。 “现在就去派出所,等会儿下班了。” 半推半就着,姜菱和宋观书被拉着去了派出所,他们两个柔弱的外地人,在本地人的逼迫下拿出了一笔钱,当然这是在庄若男户口被迁出的前提下。 庄若男的户口不能迁到千里之外的北城,就算可以姜菱和宋观书也不会立刻叫她迁过去,他们更希望她在能自己做决定的时候,决定再决定去向。 庄若男现在是户主,虽然现在户口本上只有她一人。 庄家父母连衣服都不许她回去拿,就直接把她赶出了家门。 正好,可以在派出所开个介绍信住招待所。 都不用跟公安多作解释,很顺利地开下来了介绍信。 宋观书毕竟是异性,很多方面不方便,姜菱带着她进到房间聊了很久很久。 聊她在庄家的经历,聊宋观书的家事。 “你是说,我父母,还有我的亲哥都不在人世了?” “世事无常,但还好你活着。” 庄若男一直在观察姜菱的动作,注意到她眉头微微蹙起,手搭在小腹上,她立刻关切地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姜菱摇摇头,“没事,大概是要来月经了。” 从陈向阳出事后,她跟着发愁,月经非常不规律。 现在有一种隐隐的抽痛,像是她来月经前几天的感觉。 庄若男身体壮得跟牛犊子似的,从来没有痛经过,她不懂那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于是她说出那句经典语录,“多喝点热水。” 她不是光说不做的,还主动给姜菱倒了杯热水。 接过热水后,姜菱同她道谢,“我们过几天回北城,你要是愿意跟我们一起回去,咱们以后就一块生活,若是你更习惯这边的生活,留在这里也好。” “刚才你去换衣服的时候,我跟你哥反省了一下,我们的处理不太好。”姜菱叹口气,“如果再温和一点,你就不会被养父母赶出家门,现在也能多一门亲戚。” 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庄若男很洒脱,“他们在意的是钱不是我,不是你们处理得不好,是处理得太好了,你们要是你不给她钱,我也不会被轻易地赶出家门。” 她看着姜菱认真说道,“那笔钱,我会还的。” “毕竟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她笑了笑,“还是要还的,万一我不是阿琴。” 姜菱也跟着笑了,“没关系的,不管你是不是阿琴,你们遭遇相同,我们愿意帮你,也希望有人能够对阿琴伸出援助之手。” 姜菱和宋观书回北城了,庄若男没有跟他们一起去。 她说,她想要多在宛城再留一段时间,要考虑一下未来怎么办。 姜菱和宋观书尊重她的想法,离开前给她留了不少的钱,并告诉她可以随时去北城找他们。 把姜菱和宋观书送上站台后,庄若男转头去派出所开了一张介绍信,去售票处买了一张火车票,那张火车票的目的地正是不久前从姜菱口中得知的“老家”。 在外奔波了将近半月终于回到家,宋观书忍着洁癖将火车上穿的衣服换掉,都没来得及擦炕,便直接躺在炕上。 这是以前的宋观书绝对不会做出的举动。 姜菱逗着他,“起来啊,回家第一件事,应该拿着你的小抹布把家里都擦一遍。” 宋观书声音困顿,“累。” 两人之中,明明是宋观书的身体更好,出去这一趟,姜菱没有任何的水土不服,宋观书的水土不服在坐上火车的那一刻开始了。 他在去宛城的火车上开始晕车,恶心反胃,好容易熬到了宛城,吃啥都没有胃口。 不光吃饭没胃口,身体也不舒服,具体哪里不舒服,宋观书也说不清楚,陪着他去医院检查了一圈,啥毛病没检查出来,医生给他开了一盒健胃消食片。 姜菱第一次去宛城,那里的饮食习惯同北城不一样,无论吃什么姜菱都觉得新鲜。 宛城的美食令本就胃口大的她更能吃了。 一天三顿变着花样地吃,每一天的饭菜种类不重样。 宋观书出去瘦了一圈,她胖了三斤。 如果不是宋观书水土不服太严重,姜菱还想在宛城多住几天,根本不想这么早回家。【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 111 章【VIP】 第111章 第 111 章 宋观书又要生气了 姜菱请了半月的假, 假期还未到期。 虽然提前回来,她没有急着去销假,她想先在家歇两天。 从宛城回来前买了不少当地的特产, 除去给陈向阳分去一些, 大头被宋观书带去厂里分给李桂和同事。 姜菱也给同事留了一些, 剩下的带去佟婉月的单位上了。 佟婉月的同事说她去开会了,坐在办公桌前等了她好一阵, 才把人给等回来。 佟婉月已经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了, 她一开大门就看到了一张笑靥如花的脸。 “婉月姐,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佟婉月是知道她去了宛城, 相较于她带的特产, 她更想知道事情的结果。 庄忆珊和宋观书是否有血缘关系。 “我带了一些宛城的特产,都可好吃了。”她自问自答道。 “谢谢, 我很喜欢。”佟婉月接过她带来的礼物,“你们出去这一趟,能否确定庄若男就是你家那位的堂妹?” 姜菱的手撑在办公桌上,“庄若男确实并非其父母亲生。” 这个事佟婉月早就知道了, 她不关心过程,更好奇结论。 “各方面的证词都能够吻合,丢失的时间、地址,跟庄家捡到庄若男的时间地址差不多,如果没有意外发生, 大概率就是她了。” 佟婉月心头似是有一块大石落下, 她道, “这真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作为喜欢过庄忆珊的人,她又问道,“她跟你们回来了吗, 她的父母已经去世,以后就跟着你们一块生活吗?” 姜菱摇头,“突然知道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她还需要再整理一下心情,没有跟着我们一块回北城,不过离开之前,我跟她说过,只要想来,就随时能来找我们。” 两人说话间,佟婉月看见姜菱捂住小腹,关切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姜菱不在意地摇摇头,“最近月经不规律,总是肚子疼。” 佟婉月是有过经验的人,她闻言立即感觉到不对劲,“月经不规律?你多久没来了?” 姜菱又不傻,在她问出这话的时候,她立刻明白佟婉月是什么意思,“不会的?” 佟婉月的话语罕见犀利,“为什么不会,宋观书不孕不育?” 姜菱眨眨眼,这话可不能叫宋观书听见,“没有不来,只是不多。” 佟婉月恨不得伸手使劲戳在她的脑袋上,让她长点心。 “个人体质不同,找个时间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吧。”姜菱不喜欢去医院,除非是去抓奸。 见她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佟婉月的语气算不得太好,“就算不是有孕了,月经不规律反映出你的身体出了问题。” 姜菱哦了一声。 佟婉月看了眼自己的日程,跟姜菱约了一下时间。 “就这周天,我有空,你也有空。” “饿不饿?带你去吃饭?” “月啊,你们这是要出去吃?那别忘带上枪,我跟你们一块去吧。” 这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公安,明显不是出于想要跟佟婉月发生什么,才会跟着一块吃饭。 他是担心佟婉月的安全,前一阵子佟婉月抓嫌犯的时候,对方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人比较倒霉直接摔死了。 佟婉月都没有碰到过对方,还在这人摔倒之后,及时给送到了医院,但还是死了。 对方的哥哥是混□□的,北城比较有名的流氓头头,亲弟弟就这样没命了,他把所有的恨意都记在了佟婉月头上。 最开始想要让佟婉月感同身受,感受到失去至亲的痛苦。 这时候就面临着一个问题,无法选中任务对象,佟婉月父母亲人早死没了,她的至亲全在阴曹地府。 那个大混混叫二驴子,他报复不到佟婉月至亲身上,便只能退而求其次,要了她的命,也算是给他弟弟报仇了。 连着将近两个月,二驴子总找人骚扰佟婉月。 人都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这段时间,为了保护佟婉月,局里领导不派她出外勤了。 但凡她要出门,同事们也尽量陪同在她左右。 谢朗甚至在自己下班前跑去找佟婉月,送她一起回家。 佟婉月原本想要带着谢朗去家附近的拉面店吃饭,同事是出于好心才跟在她身边,只是这太过麻烦,她直接说道,“我们不出去了,就在单位里吃。” 老公安把枪放进抽屉里,“咱单位伙食也还行,带你身边这位小同志尝尝。” 佟婉月没忍心告诉她,自己身边这位的单位食堂更好。 对于姜菱来说,上学比上班累多了,所以她同意在上学的周天跟佟婉月一起去医院。 姜菱回家之后没告诉宋观书,她周天要去看医生,是因为佟婉月怀疑她有可能怀孕。 她只说是,陪着佟婉月去医院,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撒谎了。 根据从前的经验,宋观书再怎么脑洞大开,也只能想到她是去抓奸,想不到她才是要看医生的那个。 之所以瞒着宋观书,是因为姜菱也怕,万一不是那种可能性,叫宋观书跟着空欢喜一场。 最重要的是,怕让宋观书误会她想要小孩。 她对生小孩不抵触,在她看来缘分到了,小孩来了就生下来。 如果孩子一直不来,那就是没缘分,没缘分的事情不强求。 周天早晨,佟婉月早早来家里寻找姜菱。 二驴子记恨着佟婉月害死了他弟弟,如果不是佟婉月追他家老三,老三也不会死。 他一直偷偷跟踪佟婉月,想要找机会报复她。 佟婉月身边一直有人,且个个是壮年男人,总算让他遇见个机会。 虽然没有落单,但她身边只有一个弱女子,跟落单也没差了。 庄若男回“老家”待了几天,宋家原先很有名,老坐地户在听见她问宋家原本的住址时,想都不用想,就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按照地方找了过去,有一座有些落败的大宅子正矗立于此。 宅子是空着的,里面没有人住,曾经经历过摧残,庄若男透过门缝看了一眼,想要看清楚宅子里面的场景。 希望却落空了,正对着门的位置有照壁当着,宅子里面什么样子,她压根看不清楚。 这能难倒别人,对她来说,并不是问题。 夜色降临,她趁着周边无人,脚蹬在墙上留下一个鞋印,借到力手钩在了墙头上,她极为轻巧地就坐在了院墙上。 早先的大户人家院墙非常高,是为了避免进贼。 老祖宗估计没有想到,家里出了个孝顺的孙儿,这院墙没防住家贼。 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宅子再难看到曾经的影子。 更何况庄若男她离开家的时候太过年幼,故地重游唤醒了一些被她深埋在心底的记忆,曾经她以为自己投胎的时候孟婆汤喝得太少,上辈子的事情没有忘干净。 她做了几天的夜行侠,白天在城市中穿行,晚上就偷偷爬墙回去。 庄若男胆子很大,即便是夜夜行动,她不会怕鬼,只是在这间空寂的大宅子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寂。 想起了临别之间,姜菱曾经跟她说过的话,她说,只要她想,随时欢迎她的到来。 于是,她在凌晨直奔火车站,买了最早一趟的火车。 到北城没有直达的火车,她需要先去首都倒一趟车。 庄若男走南闯北惯了,即便是女孩子,她有武艺在身,心中有依仗,什么都不怕。 在火车上颠簸了将近两天,她第二次到了北城。 手里头捏着姜菱给她的地址,她下了火车之后,指着地址找人问路。 连着几次问的都是外地人,总算遇到个本地人,告诉她应该坐哪一趟的公交车去钢铁厂家属区。 庄若男下了公交车继续跟人打听地址,这一时代虽然没有各种高科技的地图,老百姓都是个顶个的淳朴。 但凡有人开口问路,只要自己知道,就一定会告诉对方。 要是遇见那再热情一点的,会直接把问路的人带到目的地。 热心路人给庄若男指了路,她一路找过去,老远看见姜菱,还没来得及跟人打招呼,看见有个佝偻身子裹住脸的男人,在阳光下,袖子里似乎反射出了金属的光泽。 练武之人,直觉更加敏锐,直觉告诉她,这男人的目的不纯。 看他行走的路线向着姜菱。 庄若男不是那种只会表演的花架子,来不及多想,她一个飞踢将人踢在墙上。 这时间段,路上的行人不算少。 庄若男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可把其他人给吓了一跳。 随着下一秒,被藏在袖子里的剔骨刀被庄若男踢出来,大家这才明白她这是为什么。 别说什么,单纯拿着刀,没有别的想法。 单纯拿着刀,怎么会没有刀鞘,刀刃上也不裹一层布。 这人打扮的就不像是好人,还随身带着刀。 “二驴子,又是你!”佟婉月最先认出了他。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手已经搭在了腰间。 自从在钢铁厂发生过没来得及随身配枪,而跟歹徒赤身肉搏的事情后,她再也不会犯忘记带枪的错。 尤其是现在正处于特殊时期,她更不可能忘记。 二驴子这时候已经顾不得计划失败,以及被佟婉月发现,他浑身都痛。 庄若男的力气太大,他又重重地撞在墙上,还不知道要骨折多少根骨头。 “若男,你怎么来了?”看见庄若男,姜菱和佟婉月都很惊喜。 姜菱没有料到,庄若男竟然会这么快就来找他们。 甚至佟婉月比姜菱更加激动,上辈子喜欢的明星在她面前表演了飞踢。 庄若男来不及跟姜菱话家常,她脚踩在二驴子的背上,防止这人还会暴起伤人。 她跟姜菱和众人解释道,“我刚才看到他,拿着刀似乎想要伤害你们。” 庄若男也怕会被姜菱当作是崇尚武力的武夫,刚见面就莫名其妙把路人给打了一顿,给她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我知道的。” 看着进气少出气也少的人,佟婉月哄道,“你先把脚放下了,他可能要死了,我们现在要送他去医院。” 就算他的居心不良,也不能让人死在这。 万一人死了,要影响庄若男一辈子。 无论是心理负担,还是被那样的一家子缠上,都不是个好事。 本来是姜菱要去医院,现在一起去得多了个庄若男和二驴子。 宋观书心中一闪而过极其不明显的怪异感,佟婉月既然是个病人,怎么能让她来找姜菱呢。 尤其是去了厂里后,他越发觉得心神不安。 跟实验室的同事道了一声抱歉后,他直奔人民医院。【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 112 章【VIP】 第112章 第 112 章 你要有弟弟妹妹了 佟婉月交代庄若男和姜菱自己去看诊, 她得送二驴子去急诊,还得跟局里打电话说明情况。 “我们陪你一起吧。”姜菱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处理。 佟婉月的手在自己腰间拍了拍,示意她不用担心。 佟婉月看向庄若男, 抑制住看到喜欢明星的激动心情, 真是奇怪, 这样熟悉的面孔,她竟然没能第一眼认出来, “这位同志, 麻烦你陪她去挂号看诊。” 佟婉月离开之后,庄若男才问她, “嫂嫂, 哪里不舒服吗,被坏人给吓到了吗?” 姜菱的手搭在肚子上, “我这段时间经期紊乱,想来看看医生。” 庄若男哦了一声,没再多问,这时候妇科病还是比较私密的话题。 进了诊室, 医生在她病历本的封皮上扫了一眼。 又听她说了症状,便问道,“有恶心呕吐的反应吗?” 姜菱摇头,“没有。” 要是恶心呕吐,她肯定早就往那一方面去想了。 问过她从前没有过月经不调的经历, 又问了一些她最近的状态, “有可能是怀孕, 先给你开个检查。” 庄若男比姜菱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你别动,我去。” 姜菱无奈看她, “检查提交你的样本也行吗?” 那肯定是不行的,庄若男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像是在扶个八十岁的老太太。 姜菱身体没有任何的不良反应,“我真的没事,你不用这样,而且不一定就是怀孕,也有可能单纯是月经不调。” 检查样本送去还要再等几个小时才能出结果,姜菱觉得出结果之前,可以去看看佟婉月,她一个人在那儿又可能忙不过来。 佟婉月当然不是一个人,她打电话把局里正在值班的同事给叫了过来。 宋观书进了医院大门,不知道要去哪儿找姜菱。 站在大厅里时,看到了穿着制服的公安,公安出现就代表了这地方出事了,宋观书不希望出事,但还是跟着公安进了急诊。 果不其然,看见了姜菱。 站在姜菱身边的庄若男甚至被他忽视掉了。 姜菱来医院陪佟婉月看诊,无论如何她都不该出现在急诊。 他走到姜菱面前,率先发问,“你怎么会在这?” 姜菱:……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应该在厂里的人,为什么这时候出现在医院? “婉月姐那边出现了一点小问题,我怕她一个人处理不来,过来陪着她。” “现在她不需要了,我们回家。” 庄若男见宋观书一直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他还想要带表嫂回家,虽然她自己留在这里也能拿到检查结果,她觉得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医生还要再交代一些保养身体的内容,不能就这样回家。 她说,“不行啊,还得等检查结果。” 检查结果,什么检查结果,宋观书眉心隆起。 见瞒不住了,姜菱冲着宋观书谄媚笑笑。 “所以是你身体不舒服,不是佟公安。”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很能唬人。 姜菱继续笑着看她。 不待姜菱回答,他总算施舍了个眼神给庄若男,“她身体哪里不舒服?” 庄若男像是个大太监,把病历本还有检查单子双手奉上,宋观书一眼看到了检查内容。 他不可置信睁大眼,“你……有孕了?” 视线落在姜菱的平坦小腹上。 姜菱捂住肚子,“不一定呢,先来检查一下,要是确定好消息再回去告诉你。” 检查结果还没出,宋观书已经十分笃定了,“肯定是这样的,我上个月做了个梦,梦见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管你叫妈妈,这一定是老一辈说的胎梦。” 姜菱:你这就有点离谱了,那要是梦见十个帅哥喊我老婆,阁下又该如何解释呢? 宋观书眼眶发红瞪了她一眼,姜菱递给他一块手帕,“你别又要哭了。” 不放心姜菱跟出来的佟婉月:……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所以说宋观书会哭? 宋观书这个堂哥给庄若男的印象一直是稳重难以接近的,因此在看见他红了眼眶时,她好像听见了对方形象在她心中崩塌的声音。 一时接受无能,她趁着没人注意,手里拿着缴费的单子去等检查结果了。 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庄若男成为了第一个知道结果的人。 庄若男拿着单子嘿嘿笑道,“有小宝宝啦。” 拿到结果之后,她立刻问了护士,检查单怎么看。 她指着报告单给姜菱跟宋观书看,“这上面是已经怀孕三个多月的意思,护士同志说可以再做个b超。” 虽然不知道b超是什么,她还是全都给复述过来。 三个多月,那就是过年那一阵怀上的,想到四月份陈向阳出事的时候,姜菱还跟在他身后狂奔,跟着熬夜不睡觉,前一阵子他们还去了一趟宛城,在火车上奔波。 更别提,刚才差点被伤,宋观书只觉一阵后怕。 宋观书心里不悦,嘴上格外不饶人,“佟公安不愧是犯罪克星,天生吸引罪犯,就连随便出个门,都能遇见持刀歹徒。还请您稍微考虑下身边人的安慰,姜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恐怕无福消受您的这种体质。自打遇见您,她好几次险些落于险境。” 这次的确是佟婉月的原因引来的歹人,她抱歉说道,“是我思虑不周,我以后一定会处理好身边的麻烦事,绝对不会再影响到姜菱。” 姜菱拉拉宋观书的袖子,她觉得他说话有点太过不留情面,佟婉月她也不想会出现这种事。 “今天只是意外,再说了,我不是没出事吗?” 宋观书瞪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转头跟佟婉月说,“姜菱身体需要回家休养,我们先回去了。” “不行哎,现在还不能回去。”姜菱突然开口。 宋观书眼睛都红了,以为姜菱还要替佟婉月讲话。 “我们还要去照b超,你不想去看看宝宝的样子吗?” 气头上的宋观书非常没出息地说,“去。” 当前的B超技术尚且不够先进,最终只得到了一张黑白的模糊图案,连脸都看不清楚。 宋观书却说,“长得很像你。” 雌激素尚未刺激产生母爱,看着黑漆漆一团的小东西,姜菱很难认同这孩子长得像她这句话。 踢皮球一般,她说,“像阿琴。” 庄若男有些受宠若惊,“哎?像我吗?” 姜菱坚定地点头,“对。” 姜菱和宋观书没问庄若男为何会来北城,也没问她未来的打算,以及计划在北城住多长时间。 宋观书把堆放杂物的西屋收拾出来让她暂住。 姜菱听见堂屋传来干呕的声音,她打开门看见锅里的油在滋啦滋啦地响着,宋观书正对着垃圾桶干呕。 闻声出来的姜菱和庄若男面面相觑。 姜菱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宋观书摆摆手,示意姜菱赶紧回屋。 可是他这个样子,真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 姜菱不放心地问,“不然,下去还是再去一趟医院吧。” 上次去宛城的时候,也只是吃不下东西,现在更严重了。 宋观书去院子里透气,立刻不干呕了。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宋观书是什么样的人,姜菱都要怀疑他是为了逃避劳动找的借口。 庄若男干笑两声,“看样子,三哥是闻到油烟味才会想吐。” 她以为家里从前都是姜菱做饭,如今姜菱怀孕,宋观书体谅有孕的妻子,主动接过做饭的担子,但没想到自己闻不得油烟味。 这也合理,宋观书长了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那个,对油烟过敏也算正常。 庄若男撸起袖子,“我来做饭吧,我从前经常做饭,味道还可以。” 哪能让才来的庄若男下厨。 姜菱大手一挥,“咱出去吃,就当是给你接风洗尘了。” 庄若男指着已经备好的菜,“那这些怎么办?” 姜菱笑得一脸神秘,“咱晚上吃,会有厨师的。” 这时候她无比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早早教会陈向阳做饭,倒下一个宋观书,千千万万的宋观书站起来。 带庄若男去了姜菱和宋观书最经常去的一家饭馆,味道好离家又近。 老板娘看他们带来了张生面孔,主动问道,“这位是?” 姜菱随口应道,“我们家妹妹,您看跟宋观书长得像不像。” 在姜菱介绍之前,老板娘还以为这是个小伙子呢。 既然是兄妹,不管像不像,她都会回答像,“都长得一表人才呢,我发现了,你们家就没有丑的,还是老三样?” 姜菱问过庄若男的忌口,还有口味喜好,便跟老板娘说,“您看着给安排吧。” “好嘞。” 三个人共上了四道菜,额外还有一盆汤是老板娘赠送的。 庄若男是习武之人,饭量很大。 每次看她快要吃完碗里的米饭,姜菱怕她不好意思主动盛饭,便帮着她盛满。 怕她不够吃,姜菱还用饭勺把米饭压实了。 姜菱发现了,没什么胃口的宋观书突然变得爱吃辣和酸。 宋观书从前对食物没什么特殊的要求,只要是没有毒的食物,无论是好吃和不好吃,他都能吃。 没有更喜欢哪种食材,以及更喜欢哪一种口味。 姜菱喜欢重口味,所以她吃饭的时候多选择辣菜。 但是宋观书他不太能吃辣,为了照顾他,姜菱每次出来都要点一道清淡的菜给他清口。 这次,他竟然会主动吃辣菜,甚至那盘清淡的菜他一口没动。 还是庄若男以为没人爱吃那盘菜,主动扒拉到自己的碗里。 看着庄若男的饭量,姜菱有些沉默。 不是嫌她吃得多,只是想起了家里还有个非常能吃的陈向阳。 也不知道庄若男和陈向阳谁更能吃。 傍晚,小学放学以后,宋观书去喊陈向阳来家里吃饭。 陈向阳到底身体底子好,四月初的时候差点没命了,才休养了一个月,就恢复了七七八八,能够正常去上学。 不过出了那件事之后,宋观书取消了他晚上的扫盲班,他跟小学生的作息一样,傍晚放学后便能直接回家吃饭。 陈向阳是来了以后才知道,来家里吃饭的邀请,不光包括了吃饭,还包括了吃饭的前一步做饭。 陈向阳不是那种不喜欢干活的人,被姜菱安排做饭,他立刻套上围裙,“好。” 菜已经准备好,他只需要放进锅里炒熟就行。 晚饭桌上,姜菱捂着小腹,满脸笑意地跟他宣布好事。 “跟你说一桩喜事,你要有弟弟妹妹了。” 陈向阳:“啊?” 姜菱:糟糕,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 113 章【正文完】 第113章 第 113 章 正文完 现在住的地方离姜菱上班的地方太远, 正常情况下还好,她现在有了身孕,每天上下班两小时通勤, 这对她来说有些太过辛苦。 虽然说有宋观书接送, 对她来说并不累。 换房子的计划还是被宋观书重新提上日程。 不能指望姜菱单位那边分房子, 即便宋观书很早之前便托人打听买房租房,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房源。 入秋之后, 姜菱逐渐显怀。 单位那边给批了产假申请, 姜菱知道宋观书这段时间一直在为房子的事情发愁。 “没事,我现在不用去上班, 不用费劲去找房子。” “休完产假以后, 你还是得要去上班。” 十月末的时候,宋观书找到了个合适的房子, 虽然对方不卖,不过一下子签了三年的租房合同。 虽然只是租的房子,还是得稍微装修一下才能搬进去。 房子只是个两居室,面积很小, 跟住在独门独户的院子里没办法比。 宋观书找工人将房子进行改装,按照他和姜菱的习惯,全部修整好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二月中旬,距离她的预产期只剩下了一个月时间。 冬天还是住在有集中供暖的房子里更舒服,宋观书趁着有空把衣服被子一点点搬过去。 既然要乔迁新居, 姜菱说, 那不如请朋友们在新家里一起吃顿饭, 聚一聚热闹一下,毕竟 宋观书没有什么意见。 陈向阳骂骂咧咧,他又不用做饭当然没意见了。 他哥无时无刻不在干呕, 闻到油烟味那更像是打开了干呕的开关。 家里现在就陈向阳一个做饭的人,他怨念很深。 但是他怨念再深也没用,也只是在心里骂上两句。 前一天,他跟宋观书要了新房的钥匙,他早早去菜市场买菜带去新房做饭。 姜菱和宋观书是在上午十点之后才动身去新房,那时候太阳出来,室外不至于太冷。 到了新房楼下,宋观书被邻居叫住。 宋观书前段时间经常过来监工,邻居们都认识他了。 见到他身边跟着个大肚子的女性,知道这是他媳妇,自然搭话道,“小宋,这是你媳妇吧?” 北城冬天地面滴水成冰,怕姜菱不小心摔倒,宋观书的手一直搭在姜菱腰上。 “我媳妇姜菱。” “呦,你这几个月了?快生了吧。” “九个月了。” 姜菱的脸庞越发白嫩圆润,她怕后期不好生,已经在尽量控制饮食。 “我瞧你的,肚子尖尖,应该是儿子。” 对方没有恶意,甚至是好心。出于自己的意愿,认为大家都喜欢儿子,这对小情侣想必也是喜欢儿子的,她是想让人家高兴才会说怀了儿子。 宋观书凉飕飕看向对方,“是女儿,不是儿子。” 那人愣了愣,以为人家做了检查,知道怀的是女孩,自己等于是在伤口上撒盐,于是她安慰道,“生男生女都一样,闺女也能顶半边天。” 离开邻居视线后,姜菱没忍住打趣他说,“要是真生出个儿子,怎么办。” 宋观书抿抿唇,有些不高兴说,“不会的,周围小孩都说你怀的是女儿,小孩子眼睛灵。” 姜菱无语了,确实周围小孩都说她肚子里的是小妹妹。 但那是有前置条件的,宋观书手里拿着糖,哪个小孩说是小妹妹,他就给一块糖,说是小弟弟的就没有糖。 他们只是人小,又不是傻子,说一句妹妹就能吃到糖,那当然要说她怀了是女儿。 在奶糖的利诱之下,周围小孩的意见十分统一:是妹妹!百分百是妹妹! 宋观书已经把家里的东西都搬来了新房。 电视机的声音很大,站在门外都能听见。 陈向阳正在厨房做饭,宋观书闻到油烟味就反胃,这几个月以来都是他做饭。 屋内的供暖很足,姜菱进门后脱下棉衣,宋观书将之顺手挂在衣架上。 厨房里的陈向阳听见动静,以为是来的是赵静雪,手拿菜刀从厨房探出头,看见是他俩,立马回去继续做饭。 姜菱却已经凑在厨房边上,“做完了什么菜,让我来检阅一下。” “哎哟,祖宗呦,你别进来,孩子闻不得油烟。”陈向阳想把姜菱推出去,又怕伤到他,急得直跺脚。 “我饿了。” 她本来就能吃,怀孕以后就更能吃了,多亏她不是易胖体质,腿和胳膊都没长肉,只脸上多了点肉。 “少吃点吧,等会就吃饭了,你现在吃,等会要不要吃饭,半夜是不是又要饿了起来吃东西。” 姜菱仗着肚子行凶,她理直气壮地说,“不是我饿,是她饿。” 陈向阳气地看向宋观书,“你管管她,谁家媳妇像她这么馋!” 宋观书回护道,“她怀孕了,你让让她。” 陈向阳像是个绝望的主妇,愤怒地夹了几个炸肉丸子,“少吃点,垫垫肚子就行。” 他以前脾气很好的,老好人一个,这几个月伺候姜菱,他自己差点得了产前躁郁症。 姜菱这个孕期,没有任何的不良反应,能吃能喝,心情愉悦,除了肚子变大,行动上有些不方便以外,她跟正常人没啥不同。 孕反都上宋观书身上了,他吃啥都没有食欲,还总是干呕。 “赶紧出去吧,别在厨房闻味了。”陈向阳暴躁道,“真没看过谁家怀孩子像你似的。” 盛着炸肉丸的盘子被她放在茶几上,姜菱躺着霸占一整张沙发,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炸丸子。 门铃响起,她踢了两下宋观书,催他去开门。 是拎着礼物的赵静雪,陈向阳把她请来了。 来了外人,姜菱恢复了端庄的坐姿。 “向阳说你还有半月就到了预产期,我托人买了几罐奶粉。” 姜菱笑着道谢,把她面前的肉丸子推到赵静雪面前,“饿了吧,尝尝这炸肉丸,刚出锅还热乎着,是陈向阳炸的。” 陈向阳听见女友过来了,不过菜刚放进锅里,他忙着放调料,没空出时间出来打招呼。 赵静雪看了眼传出锅铲碰撞声的厨房,“他在做饭吧,我去帮他。” 不一会,门口传来了开锁声,不用想,肯定是庄若男,她冒冒失失地进门,手里还拎着一扇排骨。 “怎么买了这么多排骨?” 庄若男把排骨送进厨房,“嫂嫂前几天不是说了想吃排骨,我路过菜市场,看见有人在杀猪,就多买了点,反正放在外面冻着不会坏。” 她进厨房后,顺手把排骨剁成块。 在切骨剁肉方面,一米九的大男人就不如她利索。 第一次看庄若男剁骨头的时候,陈向阳还以为她养父家里是杀猪的。 庄若男在厨房咚咚咚地剁骨头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就只有佟婉月还没到。 姜菱扶着腰托着肚子,“我去开门。” 果然是佟婉月,在姜菱要伸手抱她的时候,她躲了一下,“我身上凉,刚从外面回来衣服脏。” 她身上穿着制服,刚从单位的会演上下来,就直奔这边。 单位每年元旦、新年这些特殊的节日都要组织演出。 好久没见过佟婉月了,她摸了下姜菱的肚子,“宝宝最近乖不乖,有没有闹你。” “没有闹我,很乖。” 姜菱还跟宋观书说过,这崽子性格应该像他。 本来还想再问问姜菱怀孕时的孕反,看了眼在一旁干呕的宋观书,佟婉月笑了笑,“挺好的。” 庄若男剁完排骨,就被陈向阳从厨房里赶了出来,厨房现在是他的专属地盘,不容许外人染指。 这段时间,跟着姜菱一块补,她也长胖了不少。 可以说,一家四口天天好吃好喝,除了宋观书瘦了,其他人都长肉了。 庄若男脸上有肉以后,棱角分明的脸上更添几分柔美,佟婉月能从她的脸上看到未来荧幕上靓绝香江的影子。 她从厨房出来以后跟姜菱告状,“嫂嫂,你看陈向阳,我帮他切排骨,他还把我给赶出来。” 为什么不跟亲堂哥告状呢?因为她还是能看清楚,在这家里谁更有地位。 庄若男没去过学校念书,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宋观书和姜菱听说以后,大手一挥,安排她去棉纺厂的附小,跟陈向阳做学长学妹。 陈向阳以小学四年级的身份,暂时做了庄若男的学长。 听说庄若男是宋观书的亲堂妹,陈向阳主动说帮忙照顾,绝对不让妹妹被流氓给欺负。 在看见庄若男把调戏她的小混混一脚踢到墙上以后,自觉做不到的陈向阳再也不敢说保护庄若男,谁保护谁还说不准呢? 冬天天黑得早,在天黑之前,陈向阳准备的饭菜全部出锅端到桌子上。 因为人多,桌上的饭菜比过年时的饭菜还要丰盛。 姜菱以热水代酒,敬每个人。 “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我们了。”她举起杯子碰了碰陈向阳的杯壁。 陈向阳别别扭扭将杯中饮料一饮而尽,“其实我也不是很辛苦,只是做饭而已,我自己也要吃的。” “谢谢我们阿琴替我跑腿。” 庄若男眼睛亮晶晶的,“都是嫂嫂照顾我。” 她举起酒杯隔空敬了下离她较远的赵静雪,“陈向阳脑子不好,劳烦赵同志操心。” 陈向阳眼珠子瞪得溜圆,说谁脑子不好。 但他耳边响起了这几个月,宋观书说过无数遍的话,他说,她怀孕了,你让让她。 她冲着佟婉月点点头,“婉月姐,话不多说,全在酒里。” 其实她们杯子里装的是白开水和饮料,桌上没有一个人喝酒。 因为某人的特殊情况,闻不了油烟味,闻到烟味酒味都会干呕。 “辛苦你这几个月孕吐,孩子出来以后还要继续辛苦你照顾我们娘俩。” 宋观书捏住她的手,“别喝了,喝多了还要去跑卫生间。” 佟婉月:…… 姜菱最后举起杯子,“希望我们以后能继续在一起吃饭喝酒!” 电视还在继续播放节目,没有人看电视,都只是把它当作背景音。 姜菱转头看到脸上挂着温柔笑意的宋观书,他是在发自内心地笑着,不是假笑。 她和宋观书,在刚认识时,都是孑然一身,现在他们有了亲人、有了朋友。 饭后,因着姜菱提议打牌,大家把桌面清空。 一家出了一个人,宋观书坐在姜菱身后,陈向阳摸牌,赵静雪给他支招。 姜菱抓到了一手好牌,不出意外,她会赢。 “我好像要生了。”姜菱低头看了眼裤子,才抬头看向众人。 一时之间,房间内乱作一团。 “要生了,那怎么办啊?”陈向阳手忙脚乱,“谁会接生,我去问问邻居,有没有大娘能接生。” 赵静雪给了他一下,现在谁还找接生婆啊,当然是去医院了。 陈向阳这才反应过来,“对,要去医院。” “要赶快去医院。” “快快快。” 佟婉月生过俩孩子有经验,她看着这一群不知道要干什么的人说,“我让你们事先准备好的待产包呢?带上包就能直接去医院了。” 东西都是宋观书准备的,庄若男知道放在哪里,“怎么办,东西还在那个家里!” 谁也没想到这孩子是个急性子,以为还要半月才能出生。 “我回去拿。”陈向阳穿上外套就出去,身后还跟着不放心他的赵静雪。 庄若男的头发稍微长了一些,正好及肩,光看外表不会有人误会她是个男孩子,她扯出发圈扎起头发,“我有劲,我抱嫂嫂去医院。” 姜菱扒拉开在她面前暗自较劲的堂兄妹,“我自己能走。” 佟婉月去厨房找了个饭盒,把没吃完的晚饭捡了两样容易吃的装进去。 “生孩子消耗体力,要是姜菱饿了,就让她吃点垫一垫。” 宋观书和庄若男像俩太监似的,一左一右想要扶着姜菱下楼。 姜菱觉得他俩碍事,她扶着墙慢慢下楼,“别在这添乱,我自己能下楼。”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天,许多单位组织了文艺汇演,街上灯火通明,十分热闹。 姜菱和宋观书兄妹二人进医院时,不知是哪个单位在放烟花。 向来在节假日的时候医院里的病人和医生都少,姜菱得以独占一个四人病房。 她距离要生还有一阵子,医生检查后,便让她先在病房里等着。 姜菱拉着神情紧张的兄妹二人趴在病房的窗口看烟花,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将夜空照亮。 彼时陈向阳正在去医院的路上,自行车后座的赵静雪怀里抱着待产包。 佟婉月没有跟去医院,她正在家里给姜菱熬汤,明天端到医院,让她在产后能够立刻吃上热汤热菜。 狭小厨房的窗户里能够看到夜空中的烟花,跟她后世看过的炫彩烟花秀不能相提并论。 但是一切都在越来越好。 【正文完】【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