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后竹马说要绑了我》 第1章 相亲遇竹马 天蒙蒙亮,头顶金光渐显,唤醒沉睡的大地,时间来到早晨七点二十三分。 路上洒扫的水车稳步行驶,水流顺着车窗向下滑落,车内的人双手抱胸,身前盖了条薄薄的毯子,虽是闭着眼,但眉头却是紧锁的。 舒缓的音乐结束,车载音响自动切换歌曲,随机播放到一首摇滚歌曲,低沉的金属音色震动鼓膜,成为余游宜睁眼的契机。 “为什么要这么早见面,不能下午见,不能晚上见,就非要早上见吗,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自从生病以来余游宜很多时候都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他重重跺了两下脚,车上的地垫随即出现两个隐隐重叠的灰脚印。 蒋梦翼从电脑前抬起头,往旁边撇了一眼,然后又继续工作。 余游宜话卡在喉咙里,猛的侧过身,脸朝窗外翻了好几个白眼。 从早上五点被掀开被子强制起床,到现在被强迫去和相亲对象见面,蒋梦翼简直不把他当人看,一点拒绝的权利都没打算给他。 但余游宜又没办法,自从他休学以来,蒋梦翼时不时就会拿停生活费的事情要挟他,他有这个病,很多时候都控制不好自己,正经工作做不了,不正经的工作他不敢。 没有工作,挣不到钱,过着手心朝上的日子,他只能一次又一次憋屈的闭上嘴,接受一个又一个的不平等条约。 而条约中就有一条是,必须听从蒋梦翼的安排乖乖相亲。 车子停在一个酒店门口,全自动感应开关的大门前铺了一大张黑色的脚垫,从门口一直延伸到车前。 踩在上面就跟踩在地上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余游宜一直不懂铺这么薄的脚垫有什么用,就为了装饰吗。 “余游宜。”蒋梦翼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仿佛在叫一个陌生人。 余游宜猛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说着“来了。”蹭蹭蹭地走到蒋梦翼旁边。 并肩走进电梯,蒋梦翼瞧了他一眼,“一会少说话,尽量别说话,知道吗?” 瞟到三楼按键边上标注的早茶餐厅,余游宜暗自松了口气,然后才呃呃啊啊地回复蒋梦翼。 他的相亲表面上是相亲,实际只是他妈为了找到一个长期稳定的合作伙伴出的奇招。安静就行,闭嘴就行,呵呵,余游宜哪里会不知道。 包厢的门是向内打开的,服务员从一侧开门后就被蒋梦翼叫走,余游宜跟在后面,一眼便看到自己今天的相亲对象。 女人背对着他们,耳朵上戴着耳机,电脑上几个人头嘴巴张张合合的,见到余游宜母子俩进来后转头朝蒋梦翼做了个抱歉的口型。 相亲对象的话十句有八句都是专业术语,对余游宜来说太专业,他听不懂也没仔细听,转头看见蒋梦翼朝女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又转身轻扯了下他的衣服。 余游宜把自己的衣角拽回来,用手指抚平,再和面色难看的蒋梦翼一起入座。 五分钟后相亲对象摘下耳机,缓缓合上电脑,预示着相亲正式开始。 “抱歉伯母,我们最近有个项目特别忙,再过五个小时我就要走了,这么早约你们过来实在太不好意思了。”严研人如其名,长得像个严谨的研究生,不过现实里她是蒋梦翼合作公司的女总监。 蒋梦翼格外喜欢和自己相似的人,不知不觉中就放缓了语调,“没关系的,你们小年轻的肯定是工作最重要。” 严研视线扫过蒋梦翼的左侧,与余游宜的视线对上,“这就是贵公子吧。” “嗯,你好。”余游宜淡淡一笑,尽量地把笑容保持得得体又从容。 他想谨遵少说话的嘱咐,蒋梦翼却在这时拧了下他的大腿。 余游宜的脑子变得有些混乱。 严研和蒋梦翼继续寒暄着,她们聊到最近的合作项目进度缓慢,又说前段时间城南的投资案,分享学习精算师的心得体会,谈到哪款糕点最适合在下午来上一块。 她们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聊聊好久,余游宜全都听得云里雾里,左耳进右耳出,反正他只是个工具人,而工具人的自觉是充当空气。 余游宜早上被紧急拽出来没有吃早餐,夹了一个虾饺放到嘴里,紧实的虾肉在他嘴里咬开,鲜味无敌,他有些享受地眯了眯眼。 她们说的差不多了。 等转盘上的菊花茶转到余游宜这边,他静悄悄地站起来,拿着茶壶半弯着腰先给蒋梦翼添上茶。 余光瞟见女人那一闪而过的僵硬表情,余游宜心脏回落到正确的位置,而后笑了笑,坐回座位,拿着筷子又多吃了两个烧卖。 谁想蒋梦翼又拧了他的大腿,比起刚才那次还要大力。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挨骂准没跑了,余游宜破罐破摔地提出想要出去上洗手间,这地方谁想待谁呆吧,他要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了。 蒋梦翼见余游宜这么不知礼数,语气不善地准备制止他的小把戏,“里面不是也有洗手间吗?” “哦是的,但我怕有味道不好,毕竟现在是用餐时间。”余游宜努力地笑着,眼神给到严研。 “没关系,去吧,伯母刚好我们可以聊聊下个季度的合作案。”严研拉过蒋梦翼的手,轻柔的笑抚过发丝。 余游宜也不是想上洗手间,只是想出来走走,但包厢外都是服务生,他最后还是走到了洗手间。 镜子前的男人皮肤很白,很瘦,大大的五官放在小小的脸上,现实里看其实是有点不和谐的。 余游宜打开水龙头,任由流水划过指尖,冰块贴手似的凉意让他哆嗦了好几次,直到打了个喷嚏他才就此收手。 余游宜往洗手池里甩了甩水,抬眼时镜子里多出了一个人影,他被吓得一哆嗦,定睛一看居然有点眼熟。 男人的脸逐渐跟七年前的少年重合,余游宜不自主地叫出他的名字,“闻彻?” 余游宜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卫衣,后面还带帽子的那种,很像他从前高中时期的穿搭,但他现在的脸比高中时瘦好多,整个人看起来沉闷了许多。 闻彻心脏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他对上镜子里余游宜略带迷茫的眼神,抬脚靠近。 闻彻和余游宜的高中同学,不过两人只做了很短一段时间的同学,高一下学期时闻彻和父母一同搬到海外,两人渐渐没有了联系。 没想到居然能见到闻彻,余游宜嘴角上扬了好几分,“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 闻彻的喉咙滚了滚,“没有,认出来了,你来这吃饭吗?” 余游宜有些含糊的“嗯”了一声,“那你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月。” “那你现在是不是很厉害,是那什么海归对不对。” “还可以,你怎么样?”闻彻的眼神落到余游宜身上。 余游宜脸色僵硬一瞬,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现状,更何况是闻彻这个很久没见的老同学,“我……我就很一般啊,你知道的,我成绩不好,只能靠我爸妈给我安排点活干。” “你还小,不用那么着急,能帮忙干点事就已经很不错了。”闻彻的眼神温柔,余游宜好像才注意到他身上工整的正装和一丝不苟的发型。 “是是,对,我还小,那个……我是和我妈来的,在外面待太久她会担心,我先回去了。”其实闻彻比余游宜还要小几个月,但余游宜心里生出了难堪,想快点走,就没纠正闻彻的说法。 余游宜拜拜说的飞快,走的也飞快。 “余游宜!” “弟弟?” 余游宜走到外面,迎面碰上出来上洗手间的严研。 “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严研记得刚才余游宜偷偷给她提示的时候,都是一副稳如老狗的状态,怎么现在只是上个洗手间,人就慌成这样了。 “没事,对了,那个……”余游宜嘴张不开一样。 严研心领神会,“我知道,没事。” 余游宜眼神闪了闪,“对不起,麻烦你了。” “真没事,本来我和你妈也是要见面的,有没有你都一样。”严研没说,其实早在来之前她就知道这场另类相亲肯定有问题,只不过她没想到蒋梦翼居然对自己儿子的掌控欲这么强。 按照她自己为模版,结合刚才余游宜略带妈宝的反应,她猜测蒋梦翼是想给自己儿子找个女强人。 这种相当于半入赘的想法,严研很难相信是蒋梦翼想出来的,要么是儿子实在扶不起来,要么是儿子不是亲生的,但看刚才包厢里两人互动自然,不像是后者。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比她高半个头的人,看起来挺正常一男孩啊…… 但转念一想,或许蒋梦翼的儿子并没有遗传到她的本事,真的是个废物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人不可貌相。 严研在想什么余游宜大概也能猜得出来,他确实没用,但也做不到眼睁睁让他妈的同行明目张胆地看笑话。 余游宜迅速冷下脸,直言道:“好,那我先回去了。” “嗯,好吧弟弟。”严研似乎心情不错。 “……” 余游宜往包厢走过去的脚步很慢,只有不到一分钟的脚程愣是被他走了快两分钟,他在走廊上磨磨蹭蹭,一会停下来看看挂在墙上的装饰画,一会看看电梯旁边有没有来人。 也是在这时候,余游宜发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闻彻。 既然都发现了肯定不能装没看见,余游宜走过去,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刚回来,在这里没什么朋友,国内的变化太大了,我想有一个朋友的话,我应该能适应得更快些。” 听出来了,他们现在都已经是成年人,需要考虑的东西也比小时候要多,社交不像从前那般纯粹,余游宜在闻彻心目中应该还是富家公子哥,算条人脉,他刚好遇上想交个朋友也很正常。 但余游宜早不是闻彻印象里的人,他现在是个年过二十一,休学在家,需要靠着零花钱才能过活的废物点心,对闻彻来说没有社交价值。 余游宜犹豫了一下,摸手机的手在口袋里翻腾了好几下,“那我们加微信吧,你有什么不知道的随时问我。” 其实他们两以前是有联系方式的,但因为闻彻出国不久后余游宜的父母就离了婚,蒋梦翼把余游宜所有东西都砸了,存有闻彻手机号和微信号的手机包括里面的电话卡都坏了。 余游宜当然不会主动提起,闻彻也没问,余游宜感觉闻彻可能后面都没给他发过信息,或者根本都忘记两人以前有好友了。 手机上存入名为余游宜的备注,闻彻快速度地看了两遍,手中的力度不断加大,整个手机像是要马上在他手中碎掉。 “那再见了,我们有空再约。”余游宜挥挥手。 “嗯,再见。” 闻彻盯着余游宜卫衣的帽子,直到他进入包厢,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第2章 是花瓶是玩具 走进包厢,余游宜面对的是蒋梦翼不善的表情。 “妈,能不能别这样了?”余游宜是个挺没骨气的人,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挺忐忑的。 余游宜的声音一点魄力也没有,蒋梦翼一听就觉得烦,她怎么会生了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儿子,“你闭嘴就可以,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用管,站直了,不要给我丢脸。” 余游宜盯着蒋梦翼看了一会,什么也没有再说。 严研回来的时候母子两正处于诡异气氛中,她淡笑着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蒋梦翼招呼着严研坐下。 严研是她为余游宜精挑细选的相亲对象。 蒋梦翼很清楚自己的儿子,除了年轻,外加长了一张好脸,在择偶市场上没有任何优势,典型的没脑子小白脸。 严研比余游宜大十三岁,性格强势有主见,喜欢谈姐弟恋,不喜欢麻烦,这样的女人会喜欢的大概率不是强势的男人,而是一个听话的玩具。 余游宜刚巧很好拿捏,不管从年纪还是性格上都符合严研的择偶标准。 而严研也符合蒋梦翼的标准,有能力有手腕,但有良心,只要余游宜和她在一起,哪怕未来两人掰了,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她也不会对余游宜赶尽杀绝。 换做其他女人就不能确定了。 蒋梦翼只有余游宜这一个儿子,等她老了死了,如果只剩下余游宜一个人,说不定她前脚刚死,后脚余游宜就被人骗得倾家荡产。 所以她得趁着余游宜年轻有价值,找到一个愿意购置花瓶安放在家里,还愿意时不时擦拭保养一下花瓶的人。 当然,蒋梦翼也会在自己有生之年为对方尽量地提供帮助。 这很公平,婚姻本就是一场利益交换。 “严研,我们合作也有好几次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是个很好的姑娘,我不会看错的。我前段时间和你们公司的李总聊天,谈到了你,无意之间得知了你单身的消息。”蒋梦翼平日里那副雷厉风行的伪装在此刻完完全全地卸了下来,她像个关心人的长辈那样,握住女人的手。 严研恭维道:“我就是小打小闹,还要学习的地方多了去了。我刚入职场那会就常听蒋总的事迹,您是我的榜样。说来不好意思,我现在确实单身,而且单身两年了,如果蒋总喜欢我的话,就劳烦您平时帮我多留意留意了。” 余游宜皱起眉,不悦地看着严研。 严研没有错过余游宜的目光,她慢条斯理地捋着耳边的头发,给到余游宜和蒋梦翼母子俩一个温和的笑脸。 蒋梦翼:“你太过谦了。严研,如果你不嫌弃,可以考虑考虑我儿子,他虽然没有遗传到我的经商头脑,但还是有遗传到他爸的一张好脸。心思单纯善良,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任何不良嗜好,除了不是个聪明人,其他的都……” “妈!”余游宜一下子站起来,前面的几次他能看出来蒋梦翼都没有动真格,但这次他能明显感受到蒋梦翼很喜欢非常喜欢严研,说到这种程度绝对是准备动真格了。 严研也靠不住,刚才在洗手间门口不是说都知道吗,为什么还要配合,余游宜有种被背叛的感觉,现在他必须站出来阻止。 蒋梦翼冷下脸,“坐下。” 蒋梦翼总是对余游宜非常惜字如金,仿佛无法忍受和他沟通,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 余游宜不是她喜欢的聪明小孩,余游宜一直知道,“妈!你真的要让我相亲,真的强迫我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余游宜对自己的感情很愚钝,很大一部分来源于他的病症,他分不清自己的情绪,讨厌是不是真的讨厌,喜欢是不是真的喜欢。 是因为生病才讨厌吗,是因为生病才喜欢吗,但他在搞清楚前不会恋爱,更何况结婚。 我现在的讨厌是生病吗,妈妈。 看着余游宜在外人面前掉眼泪,蒋梦翼有些挂不住面子,她说:“你自己打车回去。” “蒋总这……弟弟他年纪还小,不着急的。”严研说。 “我以前对他保护太好了,导致他现在性格比较内向,但也比较单纯吧,不像其他小男生一样喜欢动歪脑筋。” 蒋梦翼很苦恼一般和严研诉说,话里话外还是在推销花瓶。 余游宜定在原地,严研看了他好几眼,蒋梦翼在和严研继续推销,看样子有些魔怔。 “那我走了。”余游宜张了张嘴,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接着自己走出了包厢。 时间已经来到九点,路上来往的行人脚步匆匆,无论是睡眼朦胧的,还是斗志昂扬的,他们都在朝着目的地前进。 没有目的地的人好可怜哦。 余游宜把帽子翻上来,把手机打开,准备找一个地方玩手机。 闻彻赶过来的时候余游宜正盯着路边的椅子,小脸蛋皱巴巴的,他叫他,“余游宜。” 闻彻的声音跟风声一起钻进余游宜的耳朵,余游宜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脚步一抬跟支离弦的箭一样往另一边飞。 “余游宜你跑什么。” “别跑。” “我吓到你了?” “你怎么……” “谁惹你哭的!”余游宜跟条上岸的小鱼一样在闻彻手底下挣扎,闻彻好不容易把他人按住,又看见他哭红的眼睛,急得都忘了两人今天才见。 闻彻七年前就最见不得余游宜哭,七年后也一样。 “你别管,你放开我,我要走了!!” 听到余游宜呜咽的骂声,闻彻单手把人扛起,直接往路边走。 他们这种搭配在街上太醒目,余游宜很没办法、很无助地把自己的脸捂住。 闻彻大步流星地走到车旁,单手打开车门,捞着余游宜的腰把他放进车里。 “闻彻你有病吧!!!”余游宜刚才在酒店里受的气憋了半天全冒出来了,他双手双脚并用地在闻彻怀里扑腾。 “别撞到了。”闻彻松开手。 余游宜自由了。 但余游宜手刚伸到门把手上就被按着抓回来,双手被抓着合到一块,闻彻的大腿锁住他的,形势严峻,余游宜一下就冷静了。 “对不起。”闻彻见余游宜安静下来,马上开口讲了对不起。 余游宜眼睛一下又红了,哭吼着道:“你抓我做什么!” “我都……都跟你不熟!” “对不起对不起。”闻彻松开手,探身到前排拿纸巾,给余游宜擦眼泪的时候快后悔死。 应该温柔点是不是。 印象可能都不好了。 余游宜哭了不知道多久,再次冷静下来就有点尴尬了,他半眯着眼,闻彻正看他呢。 余游宜往后缩了缩,“你为什么要把我抓到你车里?” “对不起,刚才看你哭了,有点着急。”闻彻把纸递给余游宜。 余游宜警惕地把纸拿过来给自己擦眼泪,他不太信闻彻的说辞,再怎么着急也不能直接把他绑到车里吧,“急就能随随便便把人劫过来丢车里吗!” “对不起,别哭了。” “算了不想理你,我不需要你安慰我,也不用担心,我要下去。”现在的余游宜受不了跟任何人待下同一个空间里。 “……再待一会,等一下我送你回家。”闻彻的脸上有一块红了,不知道是不是余游宜刚才不小心弄的。 余游宜特别快地说:“不用!” “那我…” “不用,不需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你!不要你!你走开!” 闻彻想给余游宜一个真正冷静的时间,他把手里的纸团全都团起来,拉开车门,锁住车,下车前对余游宜嘱咐道:“我出去扔垃圾,你别跑。” “……闻彻你有病吧!!!” 红色门头的便利店讲欢迎光临,闻彻在里面买了豆浆和烤肠,路过垃圾桶时纸巾全都丢掉,折返回车,余游宜正在拍门。 闻彻打开门坐回去,余游宜直接缩到座位另一边。 “给你买了豆浆,热的,敷眼睛,还有烤肠,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吃这个,但它不是很健康,我只买了一根。”闻彻把豆浆烤肠一起递过去。 车内的空间只一点大,躲也躲不到哪里去,余游宜犹豫两秒,把闻彻的手拍开,“我不用你送回家!” “那你一个人准备怎么回去?地铁和公交上人都很多,打车的话和坐我的车有什么区别。” 余游宜不可能顶着一张哭脸乘坐任何公共交通工具,也不想用哭腔和司机叔念自己的手机尾号,但他更不可能待在闻彻的车上好吗,“我走路!” “走路?”闻彻皱起眉头,凌厉的五官中透出几分困惑。 “对,我走路,你放我下去。” “别闹,你自己两条腿得走多久,外面风又大,为什么不坐我的车?” “为什么要坐你车啊靠,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七年前好吗,就算是老同学这么久没见了也不能……不能……蹭车吧。”余游宜差点把自己说服,许久不见的老同学蹭个车也不算太冒昧,但他说都说了,坚定的立场是不可能突然改的。 “我们不是同事,不算蹭车。”蹭车这个词,闻彻最近才第一次听说,在公司同事嘴里听到的。 余游宜黑眼珠都快翻没了,“你有毛病吗。” “别这样弄,对眼睛不好。” 余游宜简直没办法跟闻彻沟通,这人怎么这样啊,神经,想把他打包发上太空去。 闹了这么一通他都不难过了。 人啊…… 可怕。 双方对峙十秒。 “我们不是朋友吗?” 余游宜豁出去一样,“算了算了,你想送就送吧,随便你。” “你还住以前的地方吗?” “怎么可能,早搬了。” 第3章 小余饿了 闻:“眼睛疼不疼?” 余:“……” 闻:“饿了吗?刚才有没有吃东西?现在不喜欢吃烤肠了吗?” 余:“……” 闻:“游宜。” 余:“能不能不说话,你不是说坐你的车跟打车没差吗。” 闻:“为什么我们不能说话?” 目视前方,街边的景色不停变化,余游宜保持沉默,闻彻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不能说话,“要不要买东西?” “买东西干嘛!”余游宜一脸警惕。 恰碰红灯,闻彻把自己的手机拿给余游宜,“可以随便买,密码是六个一。” “谁要买东西了。”余游宜关掉上面的购物软件页面,放到中控台的小抽屉里,拿起自己的手机。 休学后余游宜的线上社交逐渐变少,一开始有几个联系的朋友,但后面时间久了,加上余游宜总是有意无意地扫兴,从很早之前开始,他每天打开微信都只剩下记账本的消息。 翻到下面,备注为妈妈的人,上次发消息的时间是三个月前。 原来他已经三个月没有拿零花钱了吗。 “———” 后车追尾。 余游宜倒吸一口冷气。 闻彻头皮一麻,赶忙探过身给余游宜解开安全带,“哪里被撞倒了?” 一大男的在他身上摸什么呢,奇奇怪怪的,余游宜自己外面穿的卫衣很厚实,但被闻彻碰几下还是很不舒服的,他气呼呼地说:“别碰我别碰我!就是被安全带勒了一下,你碰我做什么!你把手拿开!” “脖子被勒到了?右边给我看一下。”闻彻伸手就要把余游宜的脑袋掰过来看。 余游宜一个劲的摇头,“没事没事没事没事没事!别碰我!不许碰我!不许碰!不许碰!手拿开!” 闻彻捏住余游宜的下巴,“知道了,我看一下就放。”嘴上这么说,动作倒是很强硬。 余游宜一巴掌抬起来,闻彻手还捏着,左看看右看看,就差没把余游宜整个人翻个面检查。 余游宜的皮肤细,没见到红就没事,闻彻把手松开,又帮余游宜掉在下面的手机捡起来塞回他手里,“好了,我去处理,你在车上等我。” “闻彻!”余游宜震惊到手停在半空,愣是一点没碰到闻彻。 闻彻怎么不听人话啊! 在国外待久了连中文都听不懂了? 没错!肯定是这样! 假洋鬼子! 后车司机不停在和闻彻赔礼道歉,余游宜走过去一看才发现闻彻的车子后面被撞了很大一个坑,而且车后灯也撞坏了。 余游宜飞速把闻彻拉过来,“报警了吗?” “他说不报警。” “那怎么行!”余游宜扯着闻彻衣服下摆,把他人往远点的地方拽,“必须报警,这么大的损失,你不报警的话后面处理会很麻烦的。” “别冲动!别冲动!我们有事好商量。”后车主驾驶是个中年男,副驾驶上还有个女生,大概是他老婆,他跟上来,手里还夹着烟。 余游宜皱眉,“我们不要。” “哎呀我知道,我刚才跟我老婆在车上吵架,一个没留神才撞到你们,这样吧,所有的后续修理费用都由我来出,我肯定负责,咱们就别报警了。” “不行!必须报警!”在余游宜的概念里出了车祸就必须找交警处理,责任划分和后续的赔偿都很重要,不找警察意味没有保障,麻烦! 而且这男的就想着别报警,一看就是心虚了! 说不定等车修好,他人就不认账了! 余游宜满脸敌意。 闻彻把余游宜拉到身后,隔开余游宜和后车司机,“我们报警,等交警过来处理。” 后车司机急眼了,“别啊,叫什么警察!不是哥们我说,我赶时间,有个会要开,几十号人等着我呢,等交警过来我事情就全耽误了!你们赔得起吗!” 余游宜受不来这种犯了错还搞垃圾态度的人,他的火噌的一下冒出来,根本控制不住,“你什么态度啊!说什么呢!有毛病吧!要我们赔钱给你当精神病院的医药费是吧!” 余游宜跟个炮仗一样冲出来,被闻彻一把搂着抱起来,直接双脚离地。 闻彻面对后车司机冷下脸,“我们已经报警了,不接受私了,后续处理的结果和赔偿问题都等警察过来处理。” 他怀里的余还在扑腾,他抱着余往车头走。 余游宜双脚落地,看准时机往路边走,走没两步就被闻彻一把搂回来。 “别生气。” 余游宜不说话。 闻彻有点慌了,他摇摇余游宜的肩膀,“别生气好不好,对不起。” 余游宜瞪鬼一样瞪闻彻。 闻彻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余游宜心里郁闷,今天他老被闻彻搬来搬去的,跟个玩具一样,关键是闻彻每次搬他都没经过他同意,一点人权都没有。 而且闻彻搬他搬得还很顺手,很轻松,明明余游宜记得高一那会闻彻分明和他差不多高,现在居然长得比他快高半个头了! 余游宜拧了下闻彻搂自己那只手,“你能不能别碰我了!我真的很讨厌别人随便碰我,一下都不行。” 闻彻跟感觉不到疼一样,连表情都没变一下,“我以后注意。” “以后个鬼,没以后,我回家就拉黑你。”余游宜说真的,他现在社交几乎全都断掉了,就算后面离开酒店没遇到闻彻,他对闻彻也会和对其他人一样,慢慢慢慢断交。 闻彻不说话了。 可能是看他们是两个男生,后车的傻逼也不敢来招惹他们,从等交警到事情完全处理结束的期间余游宜多次提出自己回家的要求,都被闻彻以走回去不方便为由拒绝。 余游宜都怀疑闻彻是不是知道什么。 金灿灿的门头出现,余游宜趴在车窗上往外望,“外部车不能进,你停路边把我放下来就行。” 结果闻彻没回他,余游宜眼睁睁看着车子驶入小区。 闻彻的脸隐匿在树荫下,几秒后又暴露在阳光里,明明暗暗,余游宜喃喃出声:“你为什么能直接开进来?” “我也住在这里。” “哦……” “你要不要来我家玩?” “不要。”余游宜有些呼吸不畅。 停车,余游宜成功打开车门,他马上跳下车,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往前走,进入前院后还顺手甩上门,把闻彻的目光成功隔绝在门外。 房子的前院旁有一个小鱼池,里面的黑色砖片上只剩下干涸的水渍,往前的草坪无人打理,杂草丛生,角落除了黑色的霉斑,还有几盆枯掉的月季。 余游宜从落灰的窗户上看见自己,他绕开屋子,直接走到后院。 五分钟后,余游宜出现在金灿灿的大门口。 对于闻彻的不正常余游宜不想探究,毕竟他自己也有病,而且说不定人家外国人都这样呢。 但他是绝对不会再和一个“过分热情”的闻彻来往的。 下午一点,余游宜到家时已经过了午饭点,家里的做饭阿姨只听蒋梦翼的,一日三餐过了饭点就不会再管余游宜。 他回到房间,把衣服全都换下来,穿上家居服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刚合眼,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余游宜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有些生气地看向门口。 “少爷,吃点面吧,我不会跟夫人说的。”年轻的男管家端着一碗面站在门口,看起来非常极其碍眼。 余游宜:“没有人跟你说过吃的放在门口就行吗。” 这个人好像是上个月新来的,不过余游宜并不能确定。 余游宜对这个家总是观察得很少,对于其中的变化更是不会记在心上,他忘记自己什么时候不再看见以前温柔的女管家,也并不知道蒋梦翼辞退她的理由。 管家原地蹲下,把面放到地上,低下头说:“抱歉少爷,我下次会注意的。”然后退离了余游宜的房间。 余游宜的床头柜上是凉透的豆浆烤肠,不会吃都能想象到那股已经馊掉的豆腥味,和凉掉的肉会有的油臭味。 夜里蒋梦翼回到家时已经九点,她推开余游宜的房间,入眼是漆黑一片。 “你怎么又在睡觉。”蒋梦翼没有得到回应,打开灯后第一眼看到地上的面,还有床上空空的被窝。 她沉下脸走到房间里,依次推开衣帽间和洗手间,都没有看到人。 “管家,余游宜呢,去哪了!一个大活人都看不好吗。” “抱歉夫人,但少爷应该没有出门,大概率还在家里,我去找找看。” “那不快去。” 早上包厢里的余游宜让蒋梦翼丢尽脸面,晚上家里的余游宜让蒋梦翼再次失望。 最后是在一楼的客房里找到的余游宜。 “你在这里做什么?”余游宜那张苍白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让蒋梦翼不免多心。 余游宜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没干什么,随便走走。” 蒋梦翼的目光凝在余游宜身上,几秒后说:“到书房来。” 余游宜脚步稍慢,跟在蒋梦翼后面上楼。 书房里,余游宜双腿打颤,半蹲着靠在墙边,身上丝绸面料的睡衣被汗液浸透,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 蒋梦翼合上电脑,冷冰冰地开口:“下次能听话吗?” “妈…妈妈,你不要再给我安排相亲了,求你……” 蒋梦翼拿起一旁的文件扔向墙角,“求我?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不害臊吗!丢脸死了!” 血液混着汗液在余游宜脸上淌过,他眼前发黑,全身的力气全都泄了个干净,坚持不过三秒,他咚的一声摔倒在地,藏在裤脚里的包子也随即滚了出来,被不小心按扁在他自己的手里。 蒋梦翼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母子两静静地对视着,余游宜好像想到她嗤笑了声,“我怎么生出你这么没出息的儿子。” 蒋梦翼离开后余游宜回到自己房间,房门反锁。 余游宜拿着纸巾把脸上的血胡乱抹了几下,扔到垃圾桶里,靠着门坐下,他的手搭在地上,拿起一袋东西放到腿上。 一共有五个,加上刚才没来及的藏被压扁的,有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