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赘婿》 第五十八章:帝心难测,赐尔屠龙之刃 咸阳城,从来不缺故事。 但最近,所有的故事,都围绕着一个名字——墨尘。 就在“新生营”中毒事件发生的第二天,一个惊悚的传闻,如同瘟疫一般,从城中最肮脏的角落,蔓延到了最高贵的府邸。 传闻说,宫中有一种禁药,名为“化骨水”,无色无味,能让人筋骨寸断,七日之内化为一滩烂泥。而“新生营”那数万匠人,中的,就是这种歹毒无比的禁药! 一时间,咸阳震动! 流言蜚语,在各大茶馆酒肆中,被那些说书先生,演绎成了无数个版本。有的说是前朝余孽作祟,有的说是妖人施法,但所有的矛头,都若有若无地,指向了那片最神秘,也最阴暗的所在——宫闱之内,宦官当道。 而就在这股暗流汹涌之时,另一场大戏,在光天化日之下,轰轰烈烈地上演了。 数百名“新生营”的匠人,他们都是此次中毒事件中,被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幸存者。他们没有去闹事,也没有去喊冤。他们换上了最干净的衣服,举着歪歪扭扭写着“感恩”二字的麻布横幅,成群结队地,来到了卫尉府的门前。 他们,长跪不起。 “我等,谢卫尉大人救命之恩!” “若非李信大人雷霆出击,强索神药,我等早已化为一滩烂泥!” “卫尉大人,真乃我大秦军民的守护神啊!” 哭喊声,感恩声,响彻云霄。 无数百姓围观,将卫尉府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卫尉府内,李信听着门外那山呼海啸般的“谢恩”声,脸色阴晴不定。 他知道,这是墨尘的阳谋。 他被那个小子,用“民意”,用“大义”,死死地绑在了他的战车之上。 他现在,若是不接受这份“功劳”,就会被全咸阳的百姓,视为见死不救的懦夫。 可他若是接受了,就等于公开向全天下宣告——他李信,是墨尘的后台!他与赵高,彻底撕破了脸皮! “大人……”心腹幕僚在一旁,忧心忡忡。 许久,李信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 “开中门!”他沉声下令,“本官,要亲自出去,安抚慰问这些……为我大秦军备效力的‘功臣’!” 当李信身披重甲,亲自走出府门,扶起那些跪倒在地的匠人,并许诺卫尉府将永远是他们最坚实的后盾时,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这一刻,李信与墨尘的联盟,在咸阳百万军民的见证下,彻底铸就! 咸阳宫,御书房。 气氛,冰冷得如同九幽寒潭。 始皇帝嬴政,正静静地,看着两份奏疏。 一份,是墨尘那封写满了“感恩”与“忧国忧民”的奏疏。 另一份,则是卫尉李信,弹劾中车府令赵高,纵容手下,以宫中禁药,毒害数万军备匠人,意图动摇国本的……血书!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跪在他脚下的赵高,却浑身抖如筛糠,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他知道,他这次,玩脱了。 他以为,自己是在戏耍一只乡下来的小老鼠。却没想到,这只老鼠,竟反手,引来了一头,足以将他都撕碎的……饿虎! “赵高。” 许久,始皇帝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喜怒。 “你,还有何话说?” “奴……奴婢冤枉!冤枉啊陛下!”赵高不住地磕头,声泪俱下,“此……此事与奴婢无干!定是……定是那太医院令,利欲熏心,被人收买,才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请陛下明察!请陛下明察啊!” “是吗?”始皇帝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没有再理会赵高,而是将墨尘的那份奏疏,拿了起来,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 尤其是奏疏最后,那关于设立“安济坊”,并由其直接向太医院申领珍稀药材的建议。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连赵高都感到心悸的,欣赏与……笑意。 好一个“以退为进”! 好一个“借力打力”! 好一个,把朕的刀,当成你自己的剑来用的……赘婿! “传朕旨意!” 始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御书房内,轰然响起! “太医院令,玩忽职守,监管不力,导致禁药外流,险些酿成滔天大祸,革职!抄家!其三族之内,尽数贬为城旦!” “中车府令赵高,御下不严,有失察之过,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月!” “至于……”他顿了顿,将目光,投向了墨尘的奏疏。 “墨尘所请,朕,准了!” “于‘考工格物司’内,另设‘安济坊’,专司匠人医护防疫之事!” “另,再赐其一道特权——” 始皇帝的声音,变得无比威严,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赵高的心上。 “命‘安济坊’,每月,可派专员,对我太医院所有珍稀贡药之库存,进行……盘点、核查!” “以防,再有‘遗失’之事发生!” “朕,不希望,我大秦的国之栋梁,再因为一些宵小之辈的龌龊手段,而寒了心!” 轰! 赵高的脑中,一片空白。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这哪里是设立一个医馆? 这分明是,陛下亲手,赐给了墨尘一柄,可以随时随地,插入他心脏,监视他一举一动,甚至截断他财源的……屠龙之刃! 他不仅没能弄死墨尘,反而,被对方,用他自己的毒药,在他的脖子上,套上了一道,永世无法挣脱的……绞索! 当这份圣旨,传达到“考工格物司”时。 墨尘,正站在那艘已经初具雏形的“平底方舟”的甲板上。 他接过圣旨,对着咸阳宫的方向,深深一揖。 “草民,谢陛下……赐剑!”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在这咸阳城,在这大秦的天下。 他,终于有了,与那些真正的巨擘们,正面博弈的……资格。 第五十九章:帝都权臣皆为棋一艘方舟向天倾 咸阳城,最近最热闹的地方,不再是东市的酒肆,也不是南市的勾栏。 而是城郊那座,由“考工格物司”新设立的,“安济坊”。 这里,成了整个帝都最奇特的一景。 每日清晨,都会有来自太医院的马车,在卫尉府锐士“客客气气”的“护送”下,将一箱箱珍贵的药材,送入坊内。而坊门口,则跪着一排排,由太医院令亲自带领的医官和学徒。 他们不是在看诊,而是在……学习。 学习如何辨别药材的真伪,学习如何登记库存,学习如何用一种名为“复式记账法”的奇特方式,将每一分药材的流向,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而他们的老师,则是一位名叫“孙思邈”的,由墨尘亲自从“新生营”提拔起来的,曾经的军中伙夫,如今的“安济坊”首席大管事。 那位曾向墨尘泄露“化骨水”机密的太医院医官,则成了孙思邈的副手,每日兢兢业业,将功补过。 赵高,送给了墨尘一把刀。 而墨尘,则用这把刀,反手扼住了整个太医院的咽喉,将他最隐秘的财源和势力范围,置于了光天化日之下,任由他盘剥! 消息传出,咸阳城内,所有人都对那位年轻的墨司丞,生出了更深的敬畏。 如果说,之前斗败吴家,逼退李园,靠的是奇谋和胆魄。 那么这一次,在不动声色之间,将帝国最阴狠的权宦玩弄于股掌之上,靠的,就是足以让任何对手都感到胆寒的,阳谋! 中车府令的官邸,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赵高已经整整三日,没有踏出房门一步。所有人都知道,这条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正在酝酿着更致命的反扑。 而丞相府和卫尉府,则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李斯和李信这两位帝国巨擘,都敏锐地察觉到,墨尘,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已经拥有了与他们平等对话的资格。在皇帝的态度没有进一步明朗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引火烧身。 咸阳城,在这诡异的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墨尘,却仿佛将这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他将“安济坊”和工坊的日常事务,全权交给了赵清寒和福伯等人打理,自己,则带着王翦和阿猛,一头扎进了“龙骨坞”。 那里,承载着他真正的野望。 “龙骨坞”内,气氛热烈如火。 在充足的资金和最顶尖的匠人支持下,第一艘“平底方舟”,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建造阶段。 它静静地,停泊在巨大的船坞之中,如同一头蛰伏的洪荒巨兽。 它的体型,远比当时任何内河船只都要庞大。平坦而宽阔的甲板,足以让一辆马车在上面轻松掉头。那由三层铁木拼接而成的船身,在阳光下,泛着沉稳而坚固的光泽。而那设计奇特的硬帆帆阵,则如同收拢的巨翼,只待一声令下,便可扶摇九天! 所有见到它的人,无不为它那充满了力量与效率的美感,而感到震撼。 然而,此刻,墨尘的脸上,却带着一丝凝重。 “东家,”王翦站在他的身旁,看着这艘由他们亲手打造出的神物,脸上也带着一丝忧虑,“船,马上就要好了。可是……谁来开它?” 他一语中的。 造船,与开船,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黄金水道”上,水流湍急,暗礁密布。而这艘“平底方舟”,其操控方式,与当时所有船只都截然不同。 它需要一个,既精通水性,又胆大心细,更要有足够威望,能镇住一船悍勇水手的……船长。 而这样的人才,放眼整个云梦商会,乃至整个南安郡,都找不出一个。 “我手下的老兵,都是旱鸭子,上船就晕。”王翦苦笑道,“让他们在陆地上冲锋陷阵,一个能顶十个。可到了这水上……怕是连方向都分不清。” “无妨。”墨尘的眼中,闪过一丝早已成竹在胸的光芒,“掌舵的人,我早就已经找到了。” “哦?”王翦和阿猛,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墨尘没有说话,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份,由安叔通过各种渠道,耗费了巨大代价,才搜集来的,绝密名单。 他将名单,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 王翦和阿猛凑上前去,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 那上面,没有一个,是他们认识的,正经商人或船老大。 上面赫然写着—— “锦帆贼,甘宁:常于长江一带,纠集亡命之徒,劫掠商船,其人勇猛无双,水性极佳,手下有八百‘锦帆营’,皆是百里挑一的水鬼。” “断浪刀,周泰:原为东海郡水师校尉,因不满上官克扣军饷,怒而杀之,落草为寇。其刀法,据说能在风浪中断开水流。” “混江龙,李俊:盘踞于洞庭湖,手下船只虽小,却快如鬼魅。其人最擅利用水流、风向,以少胜多。” …… 这,哪里是什么名单? 这分明,是一份大秦帝国水路之上,所有被官府通缉的,最凶悍,最难缠的……水匪名录! “东家!您……您这是?!”王翦惊骇地看着墨尘,“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您……您想招安他们?” “招安?”墨尘笑了,笑得意味深长,“不,我大秦的官,他们信不过。我墨尘,也给不了他们官做。” “那您是?” “王大哥,你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啸聚山林,快意恩仇,求的是什么?” 王翦想了想,说道:“无非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快活一日是一日。” “说对了一半。”墨尘摇了摇头,“他们求的,是自由,是财富,更是……一种不被人踩在脚下的尊严。” “而这些,我,都能给他们。” “我要以‘云梦商会’的名义,派人去告诉他们每一个人——” 墨尘的声音,在空旷的船坞中回荡,带着一种足以让任何人血脉偾张的魔力。 “我这里,有全天下最好的船,足以让他们纵横四海。” “我这里,有赚不完的金子,足以让他们富甲一方。” “我这里,有一条全新的,不受官府管辖,只属于我们自己的‘黄金水道’!在这条水道上,他们,就是王!” “我不要他们称臣,也不要他们下跪。” “我要的,是合作。是让他们,成为我‘云梦商会’,最自由,也最强大的……武装船队!” 王翦和阿猛,已经彻底被墨尘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震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终于明白,他们的东家,从一开始,要的就不是一支商队。 他要的,是一支,只听命于他一人,游离于帝国法度之外的……私掠舰队! 这是一场,比对抗官府,还要疯狂百倍的豪赌! “就从他开始吧。” 墨尘的手指,缓缓地,落在了名单的第一个名字上。 那个,在后世都留下了赫赫威名的,锦帆贼——甘宁。 “告诉他,我墨尘,在江东,备下了一艘足以倾覆天下的方舟,和一场泼天的富贵。” “问他,敢不敢,来取!” 第六十章:方舟为饵,敢钓江东锦帆贼? 当“云梦商会”的使者,带着墨尘那份堪称疯狂的“英雄帖”,踏入江东地界时,整个大秦帝国的水路江湖,都为之……震动。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顺着奔流的江水,传遍了每一个码头,每一个渡口,每一个水匪盘踞的山寨。 “听说了吗?咸阳城里出了个神人,叫什么墨尘,要招安咱们这些水上的兄弟!” “招安?笑话!官府的话,连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可听说,他给的不是官,是钱!是船!是和咱们平起平坐,共分天下的资格!” “那更是笑话了!一个毛头小子,他凭什么?” 嘲讽、不屑、好奇、观望……种种情绪,在黑暗的角落里发酵。无数在刀口上舔血的汉子,都将此事,当成了一个酒后的谈资。 他们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更不相信,会有人,敢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押在他们这群亡命之徒的身上。 长江,中游。 一处水流平缓的江湾之内,上百艘大小不一的战船,如同蛰伏的兽群,安静地停泊着。 船上,彩色的锦缎帆布,在江风中猎猎作响,如同燃烧的火焰。 这里,便是整个长江水路,所有商船的噩梦——锦帆贼甘宁的巢穴。 旗舰之上,一名身材魁梧,面容英武,腰间系着一串黄铜铃铛的青年,正斜倚在虎皮大座之上,百无聊赖地,用一柄匕首,削着手中的苹果。 他,就是甘宁。 他的身旁,站着几名气息彪悍的头领。 “大哥!”一名独眼龙头领,瓮声瓮气地说道,“最近,官府的水师,又在下游增设了三处关卡。兄弟们这几趟出去,收获越来越少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连喝酒的钱都快没了!” “是啊,大哥!”另一名头领也附和道,“不如,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去劫了那丹阳郡的县城!抢他个盆满钵满!” 甘宁没有说话,只是专心地削着苹果。 直到那长长的果皮,从头到尾,完整地断落,他才将那光洁如玉的苹果,抛给了那个叫嚣着要攻打县城的头领。 “吃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磁性,“吃了它,人会变得聪明点。” “攻打县城?然后呢?引来郡城的重兵围剿?让我们这八百兄弟,都为你那点匹夫之勇,去陪葬吗?” 那名头领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却不敢有丝毫反驳。 甘宁站起身,走到船头,望着那奔流不息的江水,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 抢劫商船,快意恩仇。 这样的日子,看似潇洒,实则,不过是坐吃山空,苟延残喘。 他甘宁,胸怀利刃,难道,真的要一辈子,当一个见不得光的水匪吗?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瞭望的小喽啰,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大……大哥!不好了!有……有一艘小船,正朝着我们这边开过来!船上,打的是……是‘云梦商会’的旗号!” “云梦商会?” 甘宁的眉头,微微一挑。这个最近在道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名字,他自然听过。 “有意思。”他舔了舔嘴唇,“让它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单枪匹马,闯我这龙潭虎穴。” 一艘小小的乌篷船,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地,停靠在了旗舰之旁。 船上,只站着一个中年文士。 正是安叔,派出的,最能言善辩的心腹。 他没有丝毫惧色,整理了一下衣冠,在八百双凶悍目光的注视下,从容登船,对着高坐于虎皮椅上的甘宁,长揖及地。 “在下云梦商会特使,奉我家东主墨尘之命,特来拜见……甘将军。” 一声“将军”,让在场所有水匪,都愣住了。 甘宁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玩味的神色。 “将军?我不过一介草寇,何德何能,敢当此称呼?” “在我家东主眼中,”特使不卑不亢地回答,“凡,能聚义八百,纵横大江,令官府都束手无策者,皆为当世人杰,与军中将帅,又有何异?” “哈哈哈!”甘宁放声大笑,笑声中,却不带丝毫暖意,“说得好听。说吧,你家东主,派你来送死,到底所为何事?” 特使没有回答。 他只是,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由紫檀木打造的,精致的模型。 那,是一艘船的模型。 一艘,他们从未见过的,“平底方舟”的模型。 “我家东主说,口说无凭。他让我,带一件小玩意儿,给将军过目。” “我家东主还说”特使看着甘宁,一字一句地,将墨尘那充满了魔力的话语,复述了出来。 “他这里,有全天下最好的船,足以让将军,纵横四海。” “他这里,有赚不完的金子,足以让将军,富甲一方。” “他这里,有一条全新的,不受官府管辖,只属于我们自己的‘黄金水道’!在这条水道上,将军,就是王!” “他不要将军称臣,也不要将军下跪。” “他要的,是合作。是想请将军,成为我‘云梦商会’,最自由,也最强大的……武装船队!” 当最后那几个字落下时,整个旗舰之上,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充满了嘲讽的狂笑! “疯子!你家东主是个疯子!” “还武装船队?他以为他是谁?皇帝吗?” “大哥!宰了这小子!把他那艘破船模型,塞进他的屁股里!” 然而,在一片狂笑声中,甘宁,却没有笑。 他走下座位,从特使手中,接过了那个“平底方舟”的模型。 他的手指,抚过那平坦的船底,抚过那设计奇巧的硬帆,抚过那预留出来的,安放床弩和投石机的卡槽…… 他眼中的玩味和轻蔑,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身为水上王者,对“神兵利器”最本能的,炽热的渴望! 他知道,这不是模型。 这,是一种足以颠覆整个大江水战格局的……战争凶器! “你家东主,凭什么,让我相信他?”许久,甘宁才抬起头,沙哑着嗓子问道。 特使笑了。 他对着船下,轻轻地,拍了拍手。 只见那艘乌篷船的船舱里,两个伙计,抬出了一个沉甸甸的,上了锁的巨大木箱。 “我家东主说,信与不信,皆在将军一念之间。” “这,是见面礼。” “箱子里,有黄金千两,还有一张地图。地图上,标注着一个地点,和见面的时间。” “我家东主,将在那里,备下一艘真正的方舟,和一船的美酒,恭候将军大驾。” “他只问将军一句——” 特使看着甘宁,眼中,带着一种与墨尘如出一辙的,自信与从容。 “这场泼天的富贵,你,敢不敢,来取?” 第六十一章:一诺千金赴死约猛虎独闯龙潭会 旗舰之上,江风呼啸。 墨尘使者那句“敢不敢来取”,如同惊雷,在甘宁和他八百锦帆营兄弟的心头,久久回荡。 “大哥!不能去!这是陷阱!” 那名独眼的头领,第一个跳了出来,他指着那个神情自若的使者,如同护食的恶狼,“这小子来路不明,那什么墨尘,听都没听说过!送金送船?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我看,他们就是想把我们骗过去,好让官府的兵马,将我们一网打尽!” “没错!大哥,独眼龙说得对!”另一名头领也附和道,“我们守着这大江,吃喝不愁,何必去冒这个险!” 一时间,群情激愤。大部分的头领,都将这看作是一场显而易见的鸿门宴。 然而,甘宁,却没有说话。 他只是走下虎皮大座,缓缓地,绕着那个装满了黄金的巨大木箱,走了一圈。 他的手指,轻轻地,从木箱那粗糙的纹理上划过。 他的眼中,没有贪婪,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如同深潭般的,平静。 闯荡江湖多年,他见过太多的阴谋,也经历过太多的背叛。他当然知道,这很可能是一个陷阱。 但是…… 他的目光,又落回了那个使者手中,那艘巧夺天工的“平底方舟”模型之上。 他的心,在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陷阱? 他甘宁这一生,哪一天,不是活在陷阱之中?与官府为敌,与豪强争利,与其他的江匪火拼……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可那些,都是为了什么? 为了几船粮食?为了几箱布匹?为了在这片吃人的江面上,苟延残喘? 不! 那不是他甘宁想要的人生! 他胸怀利刃,腹有机谋,他要的,是纵横四海,是封妻荫子,是……一个足以让他名留青史的,大好前程! 而眼前,这个闻所未闻的墨尘,这个敢以千金为礼,以神舟为饵的神秘人,似乎,正在为他,打开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哪怕,门的背后,是刀山火海。 “把箱子,打开。” 许久,甘宁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独眼龙等人一愣,但还是不敢违逆,几个人上前,用刀撬开了木箱上的铜锁。 “嘎吱——” 箱盖打开的瞬间。 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 没有暗器,没有毒蛇。 只有……光。 刺目到让人无法直视的,金色的光! 满满一箱,黄澄澄,金灿灿的黄金,在阳光下,反射出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疯狂的光芒! “嘶——” 旗舰之上,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有水匪的眼睛,都红了。他们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之多的黄金! 然而,甘宁的目光,却越过了那堆金子,落在了箱子最上方,那卷用油布包裹的,羊皮地图上。 他走上前,无视了那些能买下十个县城的黄金,只是,轻轻地,拿起了那卷地图。 他缓缓展开。 地图上,画的,是下游百里之外,一处名为“回龙湾”的偏僻水域。那里,三面环山,只有一个狭窄的入口,水流湍急,暗礁密布。 这是一个,易守难攻,却也……易于埋伏的绝地。 地图的旁边,还用清晰的小字,标注着见面的时间——七日之后,正午。 以及,一句充满了挑衅与自信的留言。 ——“舟已备,酒已温,静候将军。若甘某无胆,此金,权当笑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甘宁看着地图上的字,看着那嚣张到骨子里的留言,他终于,放声大笑! 笑声,豪迈、狂放,震得整个江面,都泛起了涟漪! “好!好一个墨尘!” “好一个‘权当笑耳’!” 他猛地将地图卷起,握在手中,转身,面对着他那八百个,已经被黄金和这番变故,惊得不知所措的兄弟。 “兄弟们!” 他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我们在这江上,当了这么多年的水鬼,你们,腻了吗?!” “每日抢些残羹冷炙,被官府追得像条狗一样,这样的日子,你们,受够了吗?!” “现在,有人,为我们备下了一场泼天的富贵!备下了一艘足以纵横天下的神舟!备下了一个,能让我们堂堂正正,站着,把钱挣了的机会!”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地图,如同举起一面战旗!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一场鸿门宴,还是一场麒麟会!” “我只知道,我甘宁,要去闯一闯!” “我只问你们一句——”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被他点燃了热血的脸。 “谁,敢跟我一起,去会一会,那条敢在江东钓龙的……过江猛龙?!” “愿随大哥,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 独眼龙第一个单膝跪地,狂热地嘶吼! 所有的锦帆营水匪,在这一刻,都被彻底点燃!他们将所有的疑虑与恐惧,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好!” 甘宁将地图收入怀中,对着那名自始至终,都神情平静的云梦商会特使,朗声说道: “回去告诉你家东主。” “他的礼,我收下了。” “他的约,我甘宁,赴了!” “七日之后,回龙湾,他若不来,我便屠尽他满门!” “他若来了……” 甘宁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充满了期待的笑容。 “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七日之后,长江下游,回龙湾。 一艘造型奇特,通体漆黑,如同一头蛰伏巨兽般的“平底方舟”,正安静地,停泊在水湾的中央。 船头,一人,一袭青衣,负手而立,凭栏远眺。 江风,吹动了他的衣袍。 他在等。 等那条,即将搅动天下风云的……江东猛虎。 第六十二章:龙潭虎穴单刀会一言不合溅三尺 七日之后,回龙湾。 江风,肃杀。 湾内,一艘通体漆黑的“平底方舟”,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静静地,横亘在江心。 而在它周围,整个江面,已被上百艘大小不一的战船,彻底封锁!船上,彩色的锦缎帆布,如同燃烧的火焰,将这片水域,映照得一片猩红。 八百名锦帆营的水匪,手持利刃,腰挎强弓,一个个神情凶悍,眼神如狼,将那艘孤零零的方舟,围得如铁桶一般。 肃杀之气,几乎要将江水都为之冻结。 这,就是甘宁的下马威。 他要让那个敢于“钓龙”的神秘人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方舟之上,船头。 墨尘负手而立,一身青衣,在凛冽的江风中,猎猎作响。他的身后,只站着一个人——肩扛着巨大裁布剪,神情冷峻如铁的阿猛。 除此之外,再无一人。 “大哥!那小子真的只带了一个人来!”旗舰之上,独眼龙头领看着这副景象,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兴奋,“他这是来送死吗?只要您一声令下,兄弟们就能把他们连人带船,射成刺猬!” 甘宁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远处那个,在数百把刀剑的包围下,依旧身形挺拔如松的青衣背影上。 他看不透。 他完全看不透,对方那近乎于愚蠢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 “走。” 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去会会他。” 一艘小小的走舸,从旗舰放下,载着甘宁,以及他最信任的十几个头领,如同一支利箭,划破江面,直奔那艘黑色的方舟。 当甘宁的脚,踏上“平底方舟”那宽阔而坚实的甲板时,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猛地一缩! 稳! 太稳了! 他一生都在船上度过,从未踩过一艘,在江心之中,能如此稳如平地的船! 他抬起头,迎上了墨尘那平静的,如同深潭般的目光。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你,就是墨尘?”甘宁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压迫力。 “我,就是墨尘。”墨尘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人心的力量。 “胆子不小。”甘宁冷笑一声,他绕着墨尘,走了一圈,像一头审视猎物的猛虎,“你就不怕,我今天,让你有来无回吗?” “怕。”墨尘坦然地回答,“但比起怕死,我更怕……错过一个,能与甘将军这样的英雄,共图大事的机会。” “哈哈哈!”甘宁再次放声大笑,“共图大事?就凭你?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书生?” 他猛地,将腰间的佩剑,拔出一半! “锵——!” 冰冷的剑锋,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芒! “我再问你一遍,你那所谓的‘黄金水道’,到底,藏着什么阴谋?!” 他身后的十几个头领,也同时,拔出了腰间的兵刃! 杀气,瞬间爆发! 整个方舟之上的温度,仿佛都降到了冰点! 阿猛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墨尘护在身后,手中的裁布剪,已经蓄势待发。 然而,墨尘却轻轻地,推开了她。 他迎着甘宁那逼人的剑锋,脸上,没有半分惧色。 他只是,轻轻地,笑了。 “甘将军,你觉得,这艘船,如何?” 他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甘宁的眉头,皱了起来。 “很大,很稳。是艘好船。”他冷冷地回答。 “它,有多快?” “能有多快?不过是一块漂在水上的棺材板罢了!”独眼龙头领在一旁,不屑地吐了口唾沫。 墨尘没有理会他。 他只是,对着船尾的方向,轻轻地,拍了拍手。 “起帆!” 一声令下。 只见船尾处,一个早已等候在此的年轻匠人,猛地拉动了一组,由无数滑轮和绳索组成的,复杂的机关! “嘎吱——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声响起。 那如同巨翼般收拢的硬帆帆阵,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惊人的速度,迎着江风,层层展开! 呼——! 一股巨大的推力,瞬间作用在船身之上! 这艘如同巨兽般蛰伏的“平底方舟”,在所有水匪那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竟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猛地,向前窜了出去! 速度之快,甚至在江面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白色浪痕! “这……这不可能!” 甘宁和他手下的所有头领,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恐怖的加速度,而踉跄着,几乎摔倒在地! 他们稳住身形,看着两岸飞速倒退的景物,看着那些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的,自己的战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 太快了! 这根本就不是船!这是一头,能在江面上飞的怪物! “转向!”墨尘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名匠人,再次拉动另一组机关。 只见那巨大的帆阵,如同活物一般,竟在空中,完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灵巧的偏转! 巨大的方舟,在狭窄的河道中,以一个近乎于漂移的,优雅而又暴力的姿态,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瞬间,完成了掉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鬼魅! “妖术……这是妖术!”独眼龙头领,吓得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语无伦次。 而甘宁,则死死地,握着他那柄已经归鞘的佩剑,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看着墨尘,那双总是充满了桀骜与凶悍的虎目之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敬畏”的神色。 他终于明白了。 对方,根本不是来谈判的。 他是来……示威的! 他是用这样一种,近乎于神迹的方式,在向他,向整个长江水路,宣告—— 新时代,来了。 墨尘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标注着整个江东水路,所有官府关卡、水师巡逻路线的绝密地图,递到了他的手中。 “甘将军,”他的声音,在呼啸的江风中,清晰地,传入甘宁的耳中。 “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有了这艘船,有了这张图,再有了你和你这八百兄弟。” “这大江之上,还有谁,能挡得住我们?” 甘宁接过地图,看着上面那些,连他都未能完全探明的机密信息,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看着墨尘,那个将整个天下都当做棋盘的,可怕的年轻人。 他猛地,将手中的佩剑,连同剑鞘,一起,解了下来,双手,捧着,递到了墨尘的面前。 他,单膝跪地! 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虔诚与狂热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嘶吼道: “我甘宁,愿为……前驱!” 第六十三章:猛虎归心,剑锋遥指会稽山 死寂。 回龙湾内,死一般的寂静。 八百名锦帆营水匪,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幅,足以颠覆他们三观的景象。 他们那个桀骜不驯,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大哥,那个宁可与官府血战到底,也绝不低头的江上王者,此刻,竟对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单膝跪地,献上了自己从不离身的佩剑! 这,比看到江水倒流,还要让他们感到震撼! 独眼龙头领,以及那十几个心腹,更是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他们手中的兵刃,还残留着方才的杀气,但他们的心中,却只剩下了无尽的骇然与……迷茫。 墨尘没有立刻去接那柄剑。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甘宁。 他知道,甘宁献上的,不是一柄剑。 而是他自己的野心,是他身后八百兄弟的身家性命,更是整个长江水路未来的……霸权。 这份“忠诚”,重如泰山。 许久,墨尘才缓缓伸出手,却没有去拿那柄剑,而是,握住了甘宁那宽厚的手臂,将他,从甲板上,扶了起来。 “甘将军,”墨尘的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我再说一遍,我需要的,不是一个俯首称臣的奴仆,而是一个,能与我并肩,共谋大事的……伙伴。” 他拿起那柄古朴的秦剑,重新,插回了甘宁的剑鞘之中。 “你的剑,应该握在你自己的手里。” “它,将是我‘云梦商会’,最锋利的矛,最坚固的盾。” 甘宁抬起头,看着墨尘那双清澈而又深邃的眼眸。他从那里面,没有看到丝毫的轻视或利用,只看到了一种,平等相待的,发自肺腑的……尊重。 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错。 眼前这个年轻人,有资格,也有这个器量,成为他甘宁,值得用性命去追随的……主公。 “墨先生!”他不再称呼官职,而是用上了江湖上,对最尊敬之人的称谓,“从此以后,我甘宁,以及我这八百锦帆营兄弟,皆听先生号令!” 他猛地转身,面对着他那些依旧处于震惊中的兄弟,爆喝一声! “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拜见……我们未来的东家!” 独眼龙等人一个激灵,如梦初醒。他们看着气势已然完全不同的甘宁,又看了看那个神情淡然的墨尘,终于,纷纷收起了兵刃,对着墨尘,轰然单膝跪地! “我等,拜见东家!” 八百人的齐声呐喊,声震云霄,惊得江面之上,鸥鹭齐飞! 当晚,旗舰之上,大排筵宴。 曾经的凶悍水匪,与来自咸阳的神秘来客,第一次,坐在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墨尘没有摆任何架子。他与那些身上带着刀疤,满口粗话的头领们,一一碰杯,来者不拒。 他的酒量并不好,但他的坦荡与真诚,却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墨尘将那箱黄金,当着所有人的面,重新推到了甘天宁面前。 “甘将军,这,是‘云梦商会’,为我们‘锦帆舰队’,准备的第一笔……安家费和启动资金。” 锦帆舰队! 这个全新的,充满了力量与荣耀感的名字,让甘宁和他手下的所有头领,都呼吸一滞,眼中爆发出炙热的光芒。 “我不管你们过去如何,从今天起,你们,是我墨尘的兄弟,是我‘云梦商会’的家人。”墨尘环视众人,声音清晰而有力。 “这笔钱,一半,用来给兄弟们安家,让父母妻儿,再无后顾之忧。” “另一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用来,买最好的兵器,招募最悍勇的水手,将我们的船,打造成真正的……水上雄师!” “至于这艘‘平底方舟’,”他指着那艘停泊在月光下,如同巨兽般的黑色大船,“从今天起,它,就是将军你的座驾了。我为它取名——” “‘破浪号’!” “好!好一个‘破浪号’!”甘宁激动地一拍桌子,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先生放心!三月之内,我必将这支舰队,操练成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师!” “三月太久,我等不了。”墨尘摇了摇头。 甘宁一愣。 只见墨尘,从怀里,又掏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地图,和一份货运清单。 “我给你,七天时间。” “七天之后,我要你,亲自驾驶着‘破浪号’,载着我们‘百工作坊’生产出的,第一批,一百套‘工装甲’,去一个地方。” 墨尘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一个让所有江东水匪都为之色变的名字上。 ——山阴,顾氏码头。 “山阴顾氏?”独眼龙头领失声叫道,“大哥!那……那是江东最大的地头蛇!他们的私港,连官府的水师都不敢靠近!我们去那里,不是自投罗网吗?” “没错,就是去自投罗网。”墨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但我们,不是去抢,也不是去闹事。” “我们,是去……送礼。” 他将那份货运清单,递给了甘宁。 “告诉山阴顾氏的家主,就说,我云梦商会,新开张。这一百套‘工装甲’,是我墨尘,送给他顾家所有码头工人的……见面礼。” “你不用跟他们谈任何生意。送完礼,立刻就走。” “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墨尘的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顾家的地盘,对我来说,如同自家的后院。” “我要让他明白,这江东的天,从今天起,该换个颜色了。” 甘宁看着地图,看着那份清单,他那双总是充满了桀骜的虎目之中,燃烧起了前所未有的,名为“兴奋”的火焰! 他终于明白了。 他的新东家,根本就不是一个商人。 他是一个,比他甘宁,还要疯狂百倍的……战争狂人! 而他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战争! “先生!”甘宁猛地站起身,对着墨尘,重重一抱拳,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充满了无尽的锋芒! “七日之内,若我甘宁,不能将先生的这份‘大礼’,摆在顾家老贼的面前。” “我,提头来见!” 第六十四章:百套神甲惊顾氏釜底抽薪第一刀 “甘宁疯了!” 这个消息,如同长江的汛期洪水,在短短七日之内,席卷了整个江东的水路江湖。 “他竟敢单枪匹马,开着那艘闻所未闻的怪船,去闯山阴顾氏的龙潭虎穴!” “我听说,顾家老太爷已经放出话来,只要甘宁的船敢靠近会稽郡百里之内,就让他连人带船,都变成江底的烂泥!” “完了,锦帆贼这次,是踢到铁板上了。江东的天,要变了。” 无数的水匪、商贾、以及官府的眼线,都将目光,投向了那片被顾氏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的,会稽郡水域。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着看一场,江上新王与旧霸主之间,血流成河的,惨烈厮杀。 山阴,顾氏私港。 这里,是整个江东最繁忙,也最森严的码头。 港口之内,桅杆如林,光是顾氏自家的楼船,就有不下五十艘。码头之上,数千名身着统一号服的脚夫和工人,正有条不紊地,搬运着堆积如山的货物。 而在码头的四周,箭楼之上,一队队身披皮甲,手持强弩的顾氏私兵,正目光冰冷地,注视着江面上的任何风吹草动。 这里,是顾家的王国。 顾氏家主,顾雍,一个年近七旬,须发皆白,眼神却依旧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老者,正坐在码头最高处的望江楼上,静静地品着茶。 他的面前,站着他最得力的长子,顾昭。 “父亲,”顾昭的脸上,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杀气,“那甘宁的船,已经进入了我们的警戒水域。要不要,让水下的兄弟们,现在就动手?” 顾雍没有说话,他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望着远处那渐渐清晰起来的,一个黑点。 “区区一个甘宁,不足为虑。”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虑的,是那个,敢派甘宁来送死的,咸阳城里的……墨尘。” “一个能让吴家一夜倾覆,能让郡尉李怀英亲自为其站台,甚至能让丞相李斯都以国士之礼相待的年轻人……你觉得,他会蠢到,派甘宁来送死吗?” 顾昭心中一凛,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 “那……父亲的意思是?” “让他进来。”顾雍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老狐狸般的精光,“我倒要看看,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传我令下,让所有护卫,刀上弦,箭在手。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 “是!” 一炷香之后。 那艘通体漆黑,造型奇特的“破浪号”,在无数道充满了敌意和杀气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地,停靠在了顾氏私港最核心的泊位上。 它的到来,像一滴黑色的墨,滴入了一碗清水之中,显得是那么的突兀,那么的……不合时宜。 船头,甘宁一身锦帆贼标志性的华丽装束,腰间的铜铃,在江风中,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身后,没有八百锦帆营,只站着两个抬着巨大木箱的,神情彪悍的亲卫。 他看着码头上,那些严阵以待,杀气腾腾的顾氏私兵,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反而,露出了一抹充满了挑衅的,张扬的笑容。 他,就这么,在数百把强弩的瞄准下,一步一步地,走下了船。 顾昭早已等候在码头上。 他看着甘宁,冷笑道:“甘宁,你好大的胆子!我顾家的地盘,也是你这种水鬼,能随便踏足的吗?” 甘宁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只是对着身后,轻轻地,一挥手。 那两个亲卫,将巨大的木箱,抬到码头中央,“砰”的一声,重重放下。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箱盖。 箱子里,没有金银,没有兵器。 只有一件件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颜色暗沉,造型古怪的……“工装甲”。 “奉我们东家,云梦商会墨先生之命,”甘宁的声音,洪亮无比,传遍了整个码头,“闻顾氏码头,冠绝江东。我家东家,心生敬佩。” “又闻,顾氏脚夫,乃江东最勤勉,最辛苦的汉子。我家东家,心中不忍。” “特,备下薄礼一百套,赠予顾氏所有码头兄弟,以助尔等,减轻劳苦,免受损伤。” “此礼,甚是微薄,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说完,他竟真的,对着顾昭,拱了拱手。随即,转身,便要登船离去。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顾昭彻底懵了。 他准备了满肚子的威胁和羞辱,准备好了随时下令,将对方乱箭射死。 却没想到,对方,竟真的是来……送礼的? 而且,还是用这样一种,近乎于施舍的,居高临下的姿态! “站住!”顾昭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把你的这些破烂玩意儿,给我带走!我顾家,不缺这点东西!” 甘宁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笑了。 笑得,无比轻蔑。 “顾大公子,”他慢悠悠地说道,“我家东家送出的礼,还从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你要,也得要。你不要,也得要。” “东西,我放在这里了。至于,你是想把它烧了,还是扔进江里喂鱼,那就是你顾大公子的事了。” 说罢,他再也不理会暴跳如雷的顾昭,径直登船。 “破浪号”,在数百名顾氏私兵那愤怒的目光中,缓缓地,调转船头,扬帆而去。 只留下那个装满了一百套“工装甲”的巨大木箱,和一地,无法收拾的,屈辱与愤怒。 望江楼上,顾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没有发怒,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眸,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缝。 他看着码头上,那些看着木箱,眼神中渐渐露出好奇与渴望的,自家的脚夫和工t人。 他忽然,明白了墨尘的意图。 好毒! 好一招,釜底抽薪! 他不是来打仗的,他甚至不是来示威的。 他是来……攻心的! 他是要用这件闻所未闻的“神器”,来撬动他顾家,最根本,也是最庞大的……根基! “父亲!”顾昭怒气冲冲地跑上楼,“那墨尘,欺人太甚!我这就派人,去追上那甘宁,将他们……” “不必了。”顾雍缓缓地,摇了摇头。 “传我令下,”他的声音,变得无比沙哑,也无比冰冷,“将那一百套‘工装甲’,分发下去。” “让所有人都看看,这咸阳城来的‘神物’,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我倒要看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寒光,“是他墨尘的‘神器’硬,还是我顾家,在这江东经营了百年的……人心硬!” 第六十五章:神器一出人心变老谋深算第二刀 山阴,顾氏私港。 当顾雍那道“分发‘工装甲’”的命令,传达到码头时,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包括他的长子,顾昭。 “父亲!不可!”顾昭急声劝阻,“这……这是那墨尘羞辱我顾家的东西!我们怎能……怎能如他所愿,让我们的工人穿上它?” 顾雍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妇人之见。” “一件衣服,就能羞辱我顾家百年基业吗?”他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沫,“真正的羞辱,不是敌人给了你什么,而是,你连敌人为何要给你,都看不懂。” 在他的严令之下,那一百套在所有人眼中都充满了不祥与屈辱意味的“工装甲”,被分发到了码头上一百名最健壮,也是劳作最辛苦的脚夫手中。 起初,他们是抗拒的。 在顾氏私兵那冰冷的目光逼视下,他们才不情不愿地,将这件又硬又丑的怪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 然而,当他们穿上它,并且按照随箱附送的图示,将自己平日里随手乱放的钩子、短斧、麻绳等工具,一一放入那些设计精巧的口袋和挂环时。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天……天哪!这……这口袋,放我的短斧,刚刚好!” “我的钩子,再也不会挂到裤腿了!” “这护肩……是牛皮的!双层的!再也不怕被麻绳磨破肩膀了!” 惊叹声,此起彼伏。 而当管事下令,让他们开始搬运一批从蜀地运来的,沉重无比的铁木时。 “神迹”,发生了。 他们发现,穿上这件“工装甲”后,自己的力量,仿佛都变大了! 宽厚的护肩,将重物的压力均匀地分摊开来。腰部的束带,为他们的核心提供了有力的支撑。所有的工具,都各安其位,让他们在攀爬货堆时,能彻底解放双手! 他们的工作效率,肉眼可见地,提升了至少三成! 而受伤的风险,则降低了一半不止! 当一天的劳作结束时,那一百名“试穿”的脚夫,没有像往常一样,累得瘫倒在地,腰酸背痛。他们只是轻轻地,抚摸着身上这件,已经被汗水浸湿,沾满了灰尘,却依旧坚固可靠的“工装-甲”,眼神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激动与珍视。 这,哪里是什么衣服? 这分明是,他们这些底层苦力,安身立命的……第二层皮肤!是能让他们多干几年活,多养几年家的……保命符!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蜜蜂,嗡嗡地,传遍了整个顾氏数万名工人的每一个角落。 “你听说了吗?王二狗穿了那怪衣服,昨天一个人,就扛了过去两个人才能扛动的货!” “何止啊!李三麻子说,那衣服前面的口袋,还能放两个炊饼,干活饿了随时能掏出来吃!” “要是……要是我也能有一件就好了……” 羡慕、嫉妒、渴望……种种情绪,在黑暗中疯狂滋生。 那些没有穿上“工装甲”的工人,看着自己的同伴,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不公”的情绪。 他们都是在为顾家卖命,凭什么,有的人,就能得到“神器”的庇护? 人心,这最坚固,也最脆弱的东西,在一百件小小的“工装甲”面前,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望江楼上,灯火通明。 顾雍静静地听着管家关于码头人心变化的汇报,那双鹰隼般的眼眸,在烛火下,显得越发深沉。 “父亲!”顾昭再也按捺不住,他一拳砸在桌子上,“那墨尘,好歹毒的心思!他这是要用一件破衣服,来离间我们顾家的根本啊!不能再等了!我这就带人,把那些衣服都烧了!再把那些敢在背后嚼舌根的下人,都扔进江里喂鱼!” “蠢货!” 顾雍猛地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掷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指着自己的儿子,气得浑身发抖。 “烧了?扔了?” “你烧得掉一百件衣服,你烧得掉那一万名工人心中,已经生了根的欲望吗?!” “你今天扔一百个人进江里,明天,就会有一千个人,在背地里,盼着我们顾家,赶紧倒台!” 他看着自己这个只懂得用暴力的儿子,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深深的失望。 “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 “我们和那个墨尘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但他的战场,不在江上,不在官府。” “而在……人心!” 顾昭怔住了。 顾雍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仿佛在做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许久,他才重新睁开,那双浑浊的眼眸中,已经只剩下了,冰冷刺骨的,老谋深算。 “传我令下。”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望江楼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第一,立刻派人,去咸阳,去南安郡,不惜一切代价,给我买!把市面上所有能见到的‘工装甲’,都给我买回来!他墨尘做多少,我顾家,就买多少!” “第二,”他看向顾昭,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寒光,“从族中,挑选一百个最聪明,也最心狠手辣的子弟。让他们,脱下锦衣,换上短褐,混进云阳城的‘新生营’,混进墨尘的‘百工作坊’!” “我不要他们去偷,也不要他们去抢。” “我要他们,去学!” “去把那个墨尘,所有的秘密,所有的‘格物之法’,都给我,原原本本地,学回来!” “他不是会造‘神器’吗?” 顾雍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冷笑。 “我顾家,有人,有钱,有材料!” “我要让他亲眼看看——” “他能造出来的东西,我顾家,一样能造!而且,能造得比他更多!更好!更便宜!” “他不是想攻心吗?” “那我就,先断了他的根!” “我要用他自己的‘神器’,来将他,和他的那个‘云梦商会’,彻底,碾成齑粉!” 第六十六章:以敌之刃,磨我之锋! 当顾雍那两道如同毒蛇獠牙般的命令,通过“云梦商会”的秘密渠道,从遥远的江东,传回到咸阳城时,整个“考工格物司”的核心层,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动与愤怒。 “什么?!” “百工作坊”的议事堂内,王翦一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那由铁力木打造的桌面,竟被他砸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那顾家老贼,欺人太甚!他……他竟敢派一百个探子,混进我们的‘新生营’和工坊?!”他虎目圆睁,杀气腾志,“东家!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把这些狗崽子,一个个都揪出来,剥皮抽筋,挂在咸阳的城楼上!” “不止于此啊,东家!”陈掌柜的脸上,更是写满了恐慌,他手中的一份份采购清单,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皱。 “顾家,正在南安郡,乃至整个荆楚之地,不计成本地,疯狂收购我们的‘工装甲’!他们出的价,比我们的售价,还要高出三成!我们的货,刚一出坊,就被他们的人,一扫而空!” “他们……他们这是要学我们的技术,断我们的财路,还要……还要毁了我们的根基啊!” 一时间,整个议事堂,人心惶惶。 被敌人渗透到了心脏,核心产品被疯狂仿制,这,对于任何一个新兴势力而言,都无异于灭顶之灾。 然而,在这片风暴的中心,墨尘,却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惊慌,甚至……还带着一丝,令人难以理解的,玩味的笑意。 他缓缓地,从棋盒中,拈起一枚黑色的棋子,轻轻地,落在了沙盘上,那代表着“新生营”的位置上。 “诸位,”他抬起头,环视着他这些已经方寸大乱的追随者,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稍安,勿躁。” “顾家老太爷这盘棋,下得,确实不错。” “但,他也只是……下得不错而已。” 他看向陈掌柜:“他要买,我们就卖。他要多少,我们就做多少。非但如此,从今天起,‘百工作坊’,产量再翻一倍!我要让顾家的金子,像江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进我们‘云梦商会’的府库!” 陈掌柜愣住了:“可……可是东家,他们买去,是为了仿制我们啊!我们这是在……资敌!” “资敌?”墨尘笑了,笑得高深莫测,“不。我称之为——‘养鱼’。” “一条嗷嗷待哺的鱼,只有把它喂肥了,养大了,宰起来,才更有味道,不是吗?” 他又将目光,转向了怒气未消的王翦。 “王大哥,你以为,我为何要大费周章,建立一个能容纳数万人的‘新生营’?真的,只是为了招募工人吗?” 王翦一愣。 “顾家派来的一百个探子,在你看来,是刺向我们心脏的刀。”墨尘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沙盘前,“但在我看来,他们,是我送给‘新生营’那数万匹野马的……一百根鞭子!是我用来打磨我们自己团队的,一百块,上好的砥石!” 他看着众人,眼中,闪烁着战略家独有的,洞悉一切的光芒。 “我‘考工格物司’,真正的核心,是‘机关堂’的图纸,是‘百炼堂’的配方,是公输班和墨班两位博士,脑子里的智慧。这些,别说是一百个探子,便是一千个,一万个,他们也偷不走,学不会!” “而我,就是要故意,将那些最基础的,像‘杠杆’、‘滑轮’这样,看似神奇,实则一点就通的‘格物之理’,大大方方地,摆在他们面前!” “我要让顾家的探子,去学!去记!去疯狂地,往回传递这些‘机密’!” “而你们,”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要做的,不是去抓他们。” “而是去……观察他们。” 他看向王翦:“王大哥,我要你,在暗中,将这一百个探子,全都给我盯死了。我要看他们,去拉拢谁,去腐蚀谁。那些面对威逼利诱,依旧不为所动,甚至主动向你汇报的匠人,才是我们可以委以重任的,真正的‘自己人’!他们,将是未来‘百炼堂’和‘机关堂’的,中坚力量!” 他又看向福伯和安叔:“你们,则要在工坊和营地之内,建立‘三级匠户制’。初级匠人,只学基础。中级匠户,传授核心。高级‘博士’,方可接触真正的机密!用顾家这些探子,来作为我们筛选人才的标尺!大浪淘沙,留下的,才是真金!” 最后,他看向了赵清寒。 “而清寒你,则要以‘云梦商会’的名义,开始在咸阳城,悄悄地,收购一样东西。” “什么?” “所有,能找到的,关于蜀地铁矿、井盐、以及……南方百越之地,那些被称为‘象’的巨兽的,所有商路信息和地理图志。”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让议事堂内所有人的大脑,都陷入了一片空白。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将敌人的阴谋,轻描淡写地,化为自己壮大势力的养料,甚至,已经将目光,投向了千里之外的,可怕的年轻人。 他们心中,所有的恐慌和愤怒,都化作了,无尽的敬畏。 原来,他们的东家,从一开始,就算到了一切。 原来,这整个天下,真的,都只是他一人的……棋盘。 “顾雍老儿,以为他派来的是一百柄尖刀。” 墨尘看着沙盘,将一枚代表着“云梦商会”的白色棋子,轻轻地,落在了那遥远的,西蜀之地上。 “他却不知,他送来的,是我最需要的,一百双,能替我,在这座黑暗森林里,探明所有道路的……眼睛。”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等我的鱼,养肥了。” “等我的刀,磨利了。” “到那时,我自会亲赴江东,去会一会,他这条,盘踞了百年的……地头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