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杀手上岸失败后反成死对头帮厨》 第1章 这是哪 “家人们,这碗螺蛳粉鸳鸯锅是最后的倔强!”尚年高对着补光灯挤出生无可恋的笑,第108次把筷子伸向飘着死鱼眼的汤底。 手机屏幕弹出连串嘲讽: 【吃不下别硬撑啊】 【隔壁都嗦第五盆了】 【退钱!】 她瞥了眼右上角99 的在线人数——其中98个是自己买的僵尸粉。当喉咙涌上第七次反酸时,突然想起三天前算命先生的忠告:“姑娘眉间带煞,七日内忌暴饮,忌暴食,忌美色……” "忌你大爷!"尚年高抄起魔鬼辣酱整瓶倒进锅里,直播间突然涌入大量弹幕: 【卧槽首页推荐!】 【快看主播背后!】 补光灯“滋啦”爆出火花,映出身后墙壁渗出的血色大字—— 吃够九十九 黄泉路上走 “哈哈哈这特效够阴间!”尚年高浑然不知辣酱瓶生产日期标着“中元节特供”,仰头灌下第十瓶啤酒,“老铁们火箭刷起来!主播表演三口一头猪!” 当她抱起整个奶油蛋糕往嘴里塞时,诡异的事发生了: 僵尸粉集体改名【接引使者1号-99号】,打赏音效变成唢呐版《往生咒》,尚年高正看着这特效苦笑一声,下嘴一口从蛋糕里咬出块雕花木牌—— 忘忧阁年度KPI冲刺榜NO.1 "嗝!"尚年高在救护车鸣笛声中竖起拇指,“这...这波直播效果……” 话音未落,心电图归零。 生死簿特别批注: 因生前摄入99种食物(含地沟油x3 苏丹红x7 僵尸肉若干) 特批转入饿鬼道附属单位——古代杀手组织实习。 醒来以后,尚年高发现自己正在附近的公园高地,撑死的肚子已经没什么反应了,浑身舒畅,时不时有晚风拂过,吹得尚年高一阵惬意。 夜色暗沉,四周灯火忽明忽灭,尚年高琢磨着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 年高如今芳龄25,考研调剂意外分配到药膳学专业后,倒也学得不亦乐乎。无奈毕业后并无对口工作,考公不成考编也不成,失业两年后索性转行吃播,算是专业对半口了。 为了起号,她痛下决心买了一堆粉,很快签了mcn,还以为自己要走上日日嘉年华的康庄大道,没想到一场直播直接撑死了。 尚年高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肚子,环顾四周,发现此地她意外地熟悉。 尚年高上辈子住的小区附近有一个公园,是周朝代王府的私宅。晋阳经济凋敝,政府无力维修,索性由着公园自生自灭,反倒因多年不曾修建,衬得公园衣冠简朴古风存,很多古迹都留了下来。 现在她在湖畔的一株树上趴着。 “啊------” 尚年高虽然不恐高,但是突然出现在树上还是有些意外,掉下树后摔倒灌木丛里,好巧不巧吃了一嘴泥,噎得话都说不出来。 真是好运气啊。 “谁在那里!”附近有夜行的三五人,匆忙走来想看看这里发生了什么,拿着灯笼晃了一下,并未发现什么。 “可能是鬼!”有一个男声压低声音惊道,“快走快走,你们没听说吗?前几日少爷调戏了一个戏子,那戏子不堪其辱,跳到这文应湖了!” “妈呀吓死人!快走吧,领着二两铜板,就别操十两白银的心了!” 一阵脚步声匆匆走过,周遭又恢复了寂静。 尚年高挣扎着爬起来,嘴里的草和泥呕了半天才咳了出来,心头甚是诧异,打量着那两人跑着离开的背影,看着周遭古迹甚是亮丽,才反应过来这不完全是她家小区附近的代王府。 莫非是阴曹地府照着人间一比一修复?正纳罕间,手边有一块木牌。尚年高握着木牌正欲仔细打量,突然间一切信息恍若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此时正是周朝,她现在正处千年之前的代王府。代王赵训州是一个纨绔王爷,比贾宝玉还多情,比唐伯虎还风流,史书廖廖几笔,尽显此人是多么无足轻重,轻于鸿毛。 而她尚年高所在的忘忧阁乃是周朝的江湖门派,主旨是“杀尽天下负心汉”,赵训州常年占据悬赏令的头号,之所以能苟活至今,据说是因为此人机敏异常,远非常人所能敌。 而尚年高作为忘忧阁收养的孤儿学渣,已经到了出师的年纪,却屡次三番任务失败,至今未成一单。 后来门派告诉她,要是不杀了这赵训州,那就直接滚出师门,往后犯了事千万别说自己是忘忧阁的人。 尚年高叹了口气,人是拗不过命的,走哪都要面对失业的风险。最难杀的交给她,摆明了是想赶紧把她踢出阁。 好在她对代王府甚是熟悉,在脱产备考期间,她每天都要在代王府暴走一小时才能不让自己被就业压力逼疯。现在她来到一千年前,发现情况与去年别无二致。 尚年高分外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安排后打算走着熟悉下环境,一个打滚就起身翻出了灌木丛。宿主确实没荒废学业,该练的都练不错。 走到灯笼下,她发现穿搭分外利落,一身黑色劲装,袖边排着大大小小的银针,抽手便能捏出一根。脸上黑布覆面,有些松动,她正要把蒙面巾系紧,突然闻到一丝杏仁甜香——东南角墙根下竟放着碟驴打滚! 这要命的职业素养让她瞬间分析出原料:糯米掺了辽东蜂蜜,红豆沙里混着些许茯苓粉,被伪装成鹤顶红的气味。 “暴殄天物啊!”她一个鹞子翻身蹿过去,摸出银针试毒时还不忘咬半块含在嘴里。 远处突然传来环佩叮当,只见二十四个提着琉璃灯的美人簇拥着位紫袍公子往这边来。 尚年高赶紧连吃带拿捏了几块,躲到墙角树丛里藏了起来。 “这茯苓粉掺得毫无灵魂!”尚年高边吐槽边把剩下半块驴打滚包进油纸。她天生对食物的执着此刻化作利器——方才那口糕尝出了七种药材,倒推回去就能配出代王府今日采购单。 这畔吐槽间,另一侧有娇声笑道,“王爷,这文应湖的锦鱼儿都要被您的诗羞死了~” 美人谈笑间,那公子恍若为博美人之乐,随手扯下腕上的大金链子掷入湖中,惊起的水花里竟跃出条活蹦乱跳的鲈鱼,看着都肥美,炖了必然是嫩滑爽口。 尚年高被馋出来的口水呛得直咳嗽,怀里的驴打滚撒了一地。叮叮当当的声响中,紫袍公子突然转头:“今夜的风,倒是馋得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这是哪 第2章 跳槽 尚年高心里咯噔一下:这王爷怕不是属狗的?耳朵比她抢特价菜时的手速还灵! 正想把剩下的驴打滚往嘴里塞,袖口的银针却不争气地哐当掉了两根——灌木丛跟她有仇,专挑她露馅的时候哗啦作响。 紫袍公子踱步过来,夜色太暗她又背着光,看不清这位公子的脸,可是金镶玉的靴尖碾过地上的驴打滚碎屑,月光在他腰间九节玲珑玉带上来回打滑,倒是显眼得很。 年高偷瞄他袖口绣的衔枝金鹊,忽然想起老家菜市场卖的镀金鹌鹑——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难道……这便是代王了? “藏头露尾的,倒像个偷嘴的狸奴。”王爷用象牙柄折扇挑开枝叶,扇面上“人间绝色”四个泥金大字差点晃瞎年高的眼。 她刚想着自己是不是被猫塑了,却被对方领口晃出来的东珠绊了舌头——这玩意儿要是敲下来,够她在现代买十个螺蛳粉公司。 “王爷饶命!小的是隔壁王府送点心的杂役!”年高急中生智,把油纸包往怀里一藏,“您瞧这驴打滚,辽东蜂蜜配茯苓粉,滋阴补阳强身健体……” “哦?”王爷突然俯身,指尖擦过年高脸颊的泥痕,“杂役的袖管里,也藏着忘忧阁的梅花针?” 年高浑身一僵。月光下,那二十四个提灯美人突然齐刷刷掀开裙摆——每人腿间都别着鎏金匕首,灯笼光映得她们眼尾的朱砂痣像滴凝固的血。 敢情这是群武装到睫毛的美娇娘? “带她去‘逸红轩’。”王爷掸了掸衣摆上的草屑,语气像在说“今晚换龙井虾仁”,“要是路上敢动手动脚张牙舞爪,就把她牙敲下来镶我床头。” 两名美人立刻架住年高胳膊。穿过九曲回廊时,年高差点被地上的夜明珠绊倒——这王府是把国库凿穿了吧?连铺路石都嵌着拇指大的珍珠,踩上去跟踩碎银子似的咯吱响。 路过一处水榭,她瞅见池子里筑着整块的羊脂玉假山,上面还蹲着只戴金项圈的白狐——比她在网上看到的某富二代的茶杯犬还金贵。 “逸红轩”更是离谱。整面墙都是镂空雕花的紫檀木,嵌着会发光的南海夜明珠,照得屋里比白昼还亮。 年高被按在镶金边的梨花木椅上,眼睁睁看着王爷慢条斯理地往茶盏里扔深海珍珠粉——这哪儿是喝茶,分明是喝钱! “说吧,忘忧阁第几个派来的?”王爷用银镊子夹起块玫瑰糕,糕点上的糖霜簌簌落在他镶宝石的扳指上,“前十几个都被我做成了荷花灯,漂在文应湖里。” 年高惊恐地咽了口唾沫,突然想起怀里的驴打滚。她掏出油纸包,谄媚地笑:“王爷您看这点心,毒都被我尝过了,绝对安全!其实我是忘忧阁编外人员,专门负责试吃目标任务的点心的……” 王爷突然仰天大笑,震得梁上挂的水晶帘叮当作响。他伸手扯下年高的蒙面巾,盯着她沾着草屑的脸:“你这模样,倒像我去年在江南见过的一个厨子——可惜那厨子想在松鼠鳜鱼里下毒,被我做成了鱼干。” 年高心脏骤停。但下一秒,王爷却把玫瑰糕推到她面前:“忘忧阁那群老顽固,就会派些板着脸的刺客。本王倒是觉得,你虽然是个小喽啰,这样边下毒边偷吃的,倒有点意思。” “啥?”年高怀疑自己撑死时把耳朵也撑坏了。 她是小喽啰不假,只是有点意思是什么意思? “本王缺个……嗯,‘食物品鉴师’。”王爷晃了晃茶盏里的金箔,“负责试吃各路刺客送来的点心,顺便帮本王去办点‘小事’。比如……把忘忧阁那群总惦记我项上人头的老东西,挨个做成桂花糕。就你这个水平,应该也干不了别的事,本王大发善心,替忘忧阁废物利用了。” 年高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精致点心,又想到忘忧阁那句“再不成功就滚蛋”的警告。 她只犹豫了三秒——毕竟在现代失业两年,好不容易穿过来又要面临失业风险。 有份带编制的工作不容易,哪怕这编制是“王爷专属试毒兼刺客”。 “成交!”年高抓起玫瑰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但先说好,要是遇到好吃的东西,我得先尝三口再上报!” 见王爷眉目松动,年高壮着胆子插科打诨,“还有,您府里的鲈鱼什么时候炖?我会做松鼠鳜鱼改良版,保证毒不死人还贼下饭!” 果然,王爷笑得前仰后合,随手摘下头上的赤金冠扔给她:“冠上的东珠归你了。明晚开始就任,第一个任务——去给吏部尚书送份‘贺礼’,他新纳的小妾,可是忘忧阁安插的眼线。” 年高捧着沉甸甸的金冠,看着窗外飘来的荷香,突然觉得这阴差阳错的“饿鬼道实习”,好像比当吃播时更有盼头——至少现在,她是个有正式工位(虽然暂时还没安排)、管吃管住(虽然可能有毒)的古代刺客了。 至于那碗没吃完的螺蛳粉鸳鸯锅?早被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年高捧着金冠,心里正盘算怎么把东珠抠下来换钱——穷鬼DNA动了,看见任何能变现的玩意儿都眼冒绿光。 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伴着凉风飘来股熟悉的甜腥气。 她抬眼一瞅,好家伙,王爷正把一碟翡翠糕拍在桌上,糕体里渗出的幽蓝汁水在白玉盘上漫成小溪。 年高鼻尖一动,瞬间拆解出气味构成:"罂粟壳打底,配了西域曼陀罗,糖霜里掺着三百年人参须——这毒下得跟炖药膳似的,生怕毒不死人还补身子?" 紫袍王爷忽然抬眼,鎏金折扇"啪"地展开遮住半张脸,扇骨缝隙里漏出的眸光却像淬了蜜的刀:"阁里新派来的另一个刺客,学的是岭南蛊术,偏要往点心里塞金蚕蛊。" 他指尖蘸了蘸蓝汁,竟捻起送进嘴里舔了舔,"可惜忘了金蚕蛊遇人参须会化,倒成了盘润肺止咳的甜糕。" 年高惊得差点咬掉舌头——这王爷不仅拿毒药当糖吃,还吃出了养生效果?她下意识摸出袖中银针,却见王爷冲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淌过他腰间九节玉带,将袍角绣的衔枝金鹊映得活灵活现。 年高凑近时,闻到他领口东珠上沾着龙涎香,混着方才玫瑰糕的甜腻,竟比现代商场里的斩男香还勾人。 "您老这是拿命试啊?"她忍不住吐槽,"刚才那翡翠糕要换我,得先拿银簪子搅三圈,再撒把甘草粉中和毒性,最后配杯黄连水漱口......" "能耐确实别具一格,所以本王才留着你。"王爷忽然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忘忧阁派来的前十几个刺客,要么板着脸下毒,要么哭丧着脸上吊,唯有你......"他指尖挑起年高沾着草屑的下巴,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边偷嘴边拆毒,倒像个闯进米缸的小耗子,养着省心。" 刚刚还是猫,现在变成耗子了。年高被他盯得发毛,忽然想起自己在实习当学渣时,连迟到翻墙都能摔进猪圈的光荣历史。 合着王爷诏安她,不是因为她技艺高超,而是瞧她够蠢够能吃?这逻辑倒也清新脱俗,堪比现代MCN签她时那句"看中你能把螺蛳粉吃出杀猪般的气势"。 "那吏部尚书府的贺礼......"年高赶紧转移话题,免得王爷真把她当狸奴或者耗子养。 "早备好了。"王爷打了个响指,身后美人们抬来个描金食盒。年高掀开盖子,里头躺着两只玉碗,碗里盛着琥珀色的甜羹,上面浮着几片嫣红花瓣。 她凑鼻一闻,瞳孔骤缩,脑子里涌现出一些关于忘忧阁的味道,"这是用南海蚌和岭南桃仁熬的?花瓣像是忘忧阁特供的''醉生梦死''——看着像桃花,实则是夹竹桃嫁接,汁液混蚌壳能让人魂魄离体,跟中了迷/药似的。" 王爷挑眉:"哦?那你觉得该怎么送?" 年高眼珠一转,摸出怀里油纸包着的半块驴打滚,掰碎了扔进甜羹里搅和:"简单!把''醉生梦死''花瓣挑出来,再去找点洋金花,再加点茯苓粉中和蚌壳的寒性。这样一来,甜羹既能让那小妾神魂颠倒,又能健脾安神,堪称毒界良心!" 她越说越兴奋,把甜羹晃了晃摇匀,“这是我用药理学配的''吐真散'',看着像桂花糖,实则能让人酒后吐真言。等吏部尚书和小妾喝了这羹,保准把忘忧阁的底裤都抖搂出来!” 高浓度的低配版东莨菪碱,朴实无华的手搓吐真剂。 王爷看着她手舞足蹈的样子,忽然低笑出声,伸手替她拂去发间草屑:"本王发现,你这脑子虽然记不住杀人招式,倒挺适合研究怎么把毒药做得比蜜还甜。" 他指尖划过食盒边缘的宝石,眸光忽然沉了沉,"这周朝表面歌舞升平,实则朱门酒肉臭得能熏死狗。吏部尚书那老匹夫,昨天还在用童男童女的心头血炼丹,今晚就敢纳忘忧阁的细作当小妾......" 年高看了看四周奢侈到让人瞠目结舌的装潢和他身上的紫蟒袍,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年高扛起食盒:"明白!不就是送份加了料的甜羹嘛,包在我身上!" 她跨出逸红轩时,月光正好照亮远处水榭——岸边侍女正用金镶玉的镊子给白狐喂荔枝,荔枝壳都要剥成莲花状。 年高咽了口唾沫,不是馋荔枝,是馋那金镶玉——这要是抠下来,够她在现代去江浙沪买栋别墅了。 她忽然觉得,这编制虽然听起来吓人,却比当吃播时更有"钱"途:至少现在,她能光明正大地研究毒物,顺便薅王爷的羊毛,偶尔还能拿贪官污吏的点心当小白鼠。 走到王府角门时,她回头望了眼逸红轩方向。紫袍王爷正倚在栏杆上,灯火刚好映照着他的脸。 这人手里把玩着枚东珠,光将他侧脸的轮廓勾得格外柔和,偏偏眼神里带着三分戏谑七分凉薄,活像话本里走出来的妖孽。 年高突然想起算命先生那句“眉间带煞”“忌美食忌美色”,忍不住嘀咕:“煞不煞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王爷长得还挺勾人。” 暴饮暴食加美色,样样齐全。 想着想着,她摸了摸怀里的金冠,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冲进夜色里。 反正都从直播间猝死到古代了,还怕啥?大不了把毒药当调料,把刺客任务当探店测评,说不定还能在周朝开家"毒舌美食测评"专栏,标题就叫——《论如何把杀人毒药做成米其林三星甜点》。 第3章 第一单:吏部尚书 在代王给她安排的临时居所勉强歇了,年高决定硬着头皮执行任务。 一觉睡醒已经是午后,穿上代王给她准备好的管事丫头的衣服,扛着那个描金食盒,感觉自己像扛着个镶金边的炸弹。 尚书的晚宴在黄昏,年高按照自己的知识粗糙提取出一些东莨菪碱,不仅给食盒里装了许多,还富余出来一些,她便装进一个小瓶子里备着。 按照王爷给的路线,七拐八绕,终于摸到了吏部尚书府的后巷。 巷子外头倒是热闹,刚过宵禁,但小摊贩们还残留着白天的余温。一个瘸腿老汉守着个热气腾腾的馄饨摊,汤锅里翻滚着寡淡的清汤,飘着几星油花,旁边有个头发灰白,面容破碎的老妪,手里捣着些调料。 几个穿着打补丁短褐的汉子蹲在墙根,捧着黑乎乎的杂粮饼子就着凉水啃,眼神麻木。空气里混杂着劣质油脂、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螺蛳粉酸笋味儿? 年高吸了吸鼻子,职业病犯了:“啧,这酸笋发酵时间不够,火候也差了点,不够上头啊老铁们!” 话一出口,旁边啃饼子的汉子们齐齐抬头,眼神古怪地看着这个扛着华丽食盒、嘴里还蹦着“老铁”“上头”怪词的女子。 年高赶紧压低声音,缩了缩脖子:“咳咳,串台了串台了。” 这贫富差距也太扎心了,尚书府的高墙大院里头,怕是在用金盘子盛珍珠粉吧?外面却连碗馄饨都吃不起。 她摸摸怀里王爷赏的金冠,硌得慌,心里也沉甸甸的。 绕到侧门,报了王爷的名号,一个管家模样的精瘦老头儿开了条门缝,那双三角眼像探照灯似的在年高和她手里的食盒上来回扫射。 年高堆起职业假笑:“代王爷差小的给新夫人送份甜点,贺新禧之喜。” “他不是早就上过一份贺礼了?”管家脑子门清,“一个小妾而已,那份贺礼足够了。” 代王上第一份贺礼的时候,还不知道这小妾是忘忧阁的人,不然第一份贺礼就动手了,年高心里吐槽道。 “这是另外的一份,代王今日有事无法脱身,特遣小的来寄上歉意。” “食盒放那儿吧。”管家声音尖细,伸出手就要接食盒,眼神里透着精明和防备。 年高哪敢放手?这加了料的吐真散甜羹可是她精心调配的KPI! 她身子一侧,巧妙地避开管家的手:“王爷特意吩咐,要小的亲自送到新夫人手上,讨句吉祥话儿回去复命。这食盒里的‘琥珀凝玉羹’可是御厨新方子,凉了味儿就散了,得趁热。” 她故意把食盒盖子掀开一条缝,那混合了桃仁、蚌肉、洋金花和茯苓粉的奇异甜香幽幽飘出,还夹杂着她半块驴打滚的糯米香。 管家皱着鼻子嗅了嗅,似乎被这复杂又带着点“高级”的气息唬住了,又碍于王爷的名头,不情不愿地侧身让她进去。 尚书府内果然豪奢,虽不及代王府那般浮夸到用珍珠铺路,但雕梁画栋,假山流水,处处透着“老子有钱”的底气。 年高被引到一处精致的小院,正是新纳小妾红袖的住处。 红袖穿着一身簇新的水红锦缎,正对镜描眉。从铜镜里看到年高进来,她描眉的手顿了顿,镜中那双原本顾盼生辉的杏眼瞬间冷了下来,像淬了冰。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忘忧阁鼎鼎大名的尚师妹吗?” 红袖转过身,嘴角噙着一丝讥讽的笑意,“怎么?阁里是没人了,派你这个‘常败将军’来送礼?还是说你也想学我,攀个高枝儿?” 年高脑子里属于原主的记忆碎片瞬间翻涌:红袖,忘忧阁里出了名的伶俐人,嘴甜手快,偏偏和原主这个学渣不对付,没少在训练时给她下绊子,嘲笑她功夫稀松。 如今她成功打入尚书府内部,更是把这份优越感写在了脸上,哪会想到年高直接反水一步到位,现在已经是代王府的人了。 “红袖师姐说笑了,”年高压下心头那点属于原主的不爽,努力挤出个“真诚”的笑脸,“王爷惦记着尚书大人和您,特让小的送份甜羹来,聊表心意。这‘琥珀凝玉羹’,可是王爷的心头好,加了南海蚌肉、岭南桃仁,滋阴养颜,尤其适合您这样,”她顿了顿,搜肠刮肚想找个不肉麻的形容词,“……花容月貌的新夫人。” 她把食盒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那碗混合了她“心血”的甜羹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琥珀色光泽,粉色的“醉生梦死”花瓣点缀其上,驴打滚的碎屑沉在碗底,像某种神秘的配料。 红袖瞥了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代王倒是好兴致。不过,” 她眼波流转,带着审视,“尚师妹,你这身上怎么一股子泥土草根味儿?” 她起身,带着压迫感走近。 年高心里咯噔一下,暗道糟糕,昨夜在王府灌木丛里打滚的痕迹没清理。她下意识后退半步:“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怕污了贵人的眼。” 红袖眼神更利了,显然不信。她伸出染着蔻丹的手指,似乎想直接去拽年高的衣领:“让我瞧瞧,咱们尚师妹是不是又学艺不精,把脸也摔花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门外传来脚步声和爽朗的笑声:“爱妾,代王府送了什么东西来?让老夫也开开眼!” 吏部尚书——一个身材微胖、满面红光、眼神却异常精明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家常锦袍,肚子微腆,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碗散发着奇异香气的甜羹上。 “老爷~”红袖立刻换了副娇媚面孔,迎了上去,“是代王府送来的甜羹,说是新方子呢。” 尚书走到桌边,深吸一口气:“嗯!这味道有些特别啊。桃仁、蚌肉的鲜甜,似乎还有茯苓?咦,这底下是什么?” 他指着碗底的驴打滚碎屑。 年高脑子飞速运转,灵机一动:“回大人,这是‘定胜糕’的碎屑!取其‘定能得胜’的好彩头,撒在羹里,祝大人官运亨通,新夫人,早生贵子!” 她临时胡诌了个美食。 “定胜糕?”尚书来了兴趣,“这名字倒是吉利。模样如何?” “形如元宝,色泽金黄,松软香甜,嵌有豆沙或桂花!”年高硬着头皮描述,心里疯狂祈祷:桂花定胜糕啊,您老人家可千万要存在啊! “哦?听着倒是不错。”尚书点点头,精明的小眼睛在年高和甜羹之间扫了扫,又看向红袖,“既然是代王美意,爱妾,你先尝尝?” 红袖脸色微微一僵,随即笑道:“老爷,这羹看着就金贵,还是老爷先请。” 尚书哈哈一笑,却并不动勺,反而看向年高:“这位丫头,既是代王府来的,想必也懂这羹的妙处。不如,你先替本官尝尝鲜?也好让本官放心。” 他笑容可掬,眼神却带着沉重的压迫感,看得年高不敢抬头。 强制试吃?年高心里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老狐狸!精明过头了吧!自己配的吐真散自己心里也没谱啊,虽然理论上剂量不大,主要是致幻吐真,但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副作用? 她可不想在尚书府现场表演口吐真言,把忘忧阁老底都抖出来! “这……这不合规矩吧大人?”年高试图挣扎,“小的卑贱之躯,怎敢……” “诶,代王府的人,怎会是卑贱之躯?”尚书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尝尝吧,本官也想听听你的品鉴。莫非,这羹有什么不妥?” 压力瞬间给到年高。红袖在一旁看好戏似的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 年高心里骂娘,面上还得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那……那小的就斗胆了。”她硬着头皮拿起旁边备用的银勺,舀了一小勺闭着眼送进嘴里。 一股极其复杂的味道在口中炸开!蚌肉的鲜甜混合着桃仁的微苦,茯苓粉带来粉感,洋金花的味道实在太浓,东莨菪碱加得太多太多了,被中和后出现浓烈的奇异香气,最要命的是那驴打滚碎屑的糯米甜和红豆沙味混在里面。 这玩意儿能吃?她来之前光顾着药理配比,完全忘了考虑口感! “呕……”生理性的反胃差点让她当场吐出来。她强行咽下,脸都皱成了苦瓜,脱口而出:“家人们谁懂啊!这口感……简直是黑暗料理界的泥石流!蚌肉太腥,桃仁没炒香,茯苓粉结块了!驴打滚……不是,那‘定胜糕’碎放进去纯属画蛇添足!甜不甜咸不咸,失败!绝对的直播事故!建议回炉重造!” 她一通夹杂着“家人们”、“黑暗料理”、“泥石流”、“直播事故”的激情吐槽脱口而出,把尚书和红袖都听懵了。 尚书皱着眉:“小丫头,你在说什么胡话?什么直播?” 年高猛然惊醒,赶紧找补:“啊!小的是说……是说这羹……这羹的味道层次过于……过于丰富!小的见识浅薄,一时失言!王爷的心意是极好的!只是小的……小的吃不惯这等精细之物!”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自己:完了完了,KPI要黄,任务要凉! 尚书狐疑地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又看看那碗羹。红袖趁机道:“老爷,我看这小厮言语无状,举止怪异,这羹怕是真的有问题!不如……”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急匆匆跑进来,脸色煞白:“老爷!夫人!不好了!厨房进贼了!夫人您特意吩咐炖给老爷补身子的八珍血燕不见了!” “什么?!”尚书和红袖同时惊怒。 红袖更是脸色大变,那“八珍血燕”里,可是藏着她要传递给尚书的一个重要情报! 她厉声道:“谁干的?抓到没有?” 丫鬟哆哆嗦嗦抖如筛糠:“还……还没……只看到个黑影,往……往这边院子跑了……” 尚书眼神一厉,立刻想到刚才年高那番“胡言乱语”和可疑的举止,以及她进来时身上的泥土味。 他猛地指向年高:“定是你这贼子!假借送羹之名,行盗窃之实!来人!给我拿下!” 年高:“???” 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个试毒的倒霉蛋啊!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家丁已经扑了上来。年高下意识就想摸袖口的银针自卫,但一抬手就摸到了金冠,动作慢了半拍。 这事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啊,不能第一单就搞砸啊! 混乱中,她为了躲避抓过来的手,一个踉跄,肩膀不小心撞到了放着那碗“琥珀凝玉羹”的桌子。 “哐当——哗啦!” 描金玉碗应声而落,摔得粉碎,那碗混合了洋金花、桃仁、蚌肉、茯苓粉以及驴打滚碎屑的吐真散甜羹,一滴不剩,全泼在了吏部尚书那双崭新的、价值不菲的官靴上。 “啊!我的靴子!”尚书心疼得大叫。 “我的羹!”年高也心痛地哀嚎——她的KPI啊! 浓郁的、诡异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尚书看着自己湿漉漉、黏糊糊的靴子,又惊又怒又心疼,气得浑身发抖:“反了!反了!给我打!狠狠地打!” 就在家丁们再次扑上来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混合着甜香和某种迷幻气息的味道,随着羹汤的挥发,被气急败坏的尚书和离得最近的红袖吸入了不少。 尚书骂到一半,眼神忽然有点发直,指着年高,舌头有点打结:“你……你这小贼……偷……偷燕窝……是不是想……想给城外……西山的……那个……那个……” 他似乎想说什么机密,但脑子有点晕乎。 红袖也晃了晃脑袋,感觉眼前有点重影,看着暴怒的尚书,一股莫名的委屈和压力涌上心头,带着哭腔脱口而出:“老爷!您别生气!那血燕的碗底里……里面我藏了……藏了阁里要我探听的……您……您和北狄使节密谈的……地点……我……我也不想害您啊!是他们逼我的!呜呜呜……” 整个房间瞬间死寂。 家丁们举着棍棒僵在原地。 年高张大了嘴,忘了躲闪。 吏部尚书那点迷糊瞬间被吓醒了,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难以置信地瞪着红袖:“你……你说什么?!” 红袖也猛地捂住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无心插柳柳成荫?年高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她的“吐真散”虽然没按计划被吃下去,但这泼洒挥发后的气体效果好像更猛?直接触发被动技能——羹后吐真言? “拿下!把这贱人给我拿下!” 尚书反应过来,指着红袖,声音都劈叉了,恐惧和暴怒让他彻底失态。 什么代王的面子,什么燕窝,全顾不上了,通敌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红袖尖叫着被家丁扭住,挣扎中还不忘怨毒地剜了年高一眼。 年高趁乱,看着地上那滩混合着瓷片、甜羹和驴打滚的狼藉,心疼地咽了口唾沫,,然后脚底抹油,快快溜走!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凭着原主残留的轻功底子和在现代的各种公园古建里的记忆,七拐八绕冲出尚书府,一头扎进外面漆黑的巷子里。直到跑出老远,还能隐约听到尚书府里传来的混乱叫骂声。 她靠在一处冰冷的墙角,大口喘气,心有余悸。 任务算成功了吗?目标小妾红袖暴露了,忘忧阁的阴谋也抖出来了,虽然过程极其离谱,充满了直播事故般的翻车现场。 她摸了摸怀里冰冷的金冠,又想起刚才那碗砸碎的甜羹,喃喃自语道:“家人们,这波,这波极限操作,节目效果直接拉满啊!虽然没吃到嘴里,但阴差阳错,KPI算完成了吧?” 她想起那碗被自己吐槽为“黑暗料理泥石流”的羹,居然以这种方式发挥了作用,真是离离原上谱。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诱人、温暖踏实的甜香顺着晚风飘了过来。年高循着味道看去,只见巷子口那瘸腿老汉的馄饨摊旁边,不知何时支起了一个小小的炭炉。 那个老妪正守着炉子,用模子磕出一个个小巧玲珑、金黄油亮的糕饼,那熟悉的、带着桂花清甜和糯米焦香的味儿,正是她刚才在尚书府胡诌的—— 桂花定胜糕! 糕体在炭火的烘烤下微微鼓起,边缘带着诱人的焦糖色,点点金黄的桂花点缀其上,朴实无华,却散发着无比真实的、抚慰人心的香甜。 年高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惊魂一夜,刚才还被迫试毒,此刻看到这热腾腾、香喷喷、象征着“定能得胜”的平民美食,所有的紧张、后怕都化作了汹涌的食欲。 她掏出几个铜板(幸好原主身上还有几个零钱),冲到摊子前:“婆婆!来两块!不,三块!刚出锅的!” 捧着烫手的定胜糕,年高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松软香甜的米糕带着炭火的焦香,清甜的桂花馅儿在口中化开,温暖踏实的感觉瞬间从舌尖蔓延到四肢百骸。 什么忘忧阁任务,什么代王试毒,什么尚书府惊魂,都被这纯粹的、属于食物的幸福感暂时冲淡了。 “唔!就是这个味儿!”她满足地眯起眼,含糊不清地感叹,“真·米其林路边摊水平!老铁们,关注点赞走一波!” 她及时刹住车,心虚地看了看旁边同样在啃糕的穷苦汉子们。汉子们依旧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年高讪讪地低下头,专心啃糕。金冠硌在怀里,尚书府的奢华与后巷的贫寒在脑中交错。 这个时代原来是如此这般。 她啃着廉价却美味的定胜糕,心里逐渐升起了满足:这古代编制工可一定要攥在手里,不然流落街头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尽管开局就是地狱级副本,不过,能吃到这样的桂花定胜糕,值了! 最近在肯德基好像看到有定胜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一单:吏部尚书 第4章 第一单:任务总结 尚年高满足地舔掉指尖的桂花蜜,定胜糕的甜驱散了尚书府的惊魂。 拍了拍吃饱了的肚子,又摸到怀里的金冠。这金冠年高真是爱不释手,睡觉走路都揣怀里,葛朗台见了她都得叫声师傅。 她正琢磨着怀里金冠的东珠抠下来能换多少份这样的定胜糕铺子搞连锁,巷子口幽暗处突然响起一个懒洋洋、带着点金石质感的嗓音: “哟,吃得挺香?看来尚书府的泥石流没把你齁死,倒是在这儿加餐了?” 年高一个激灵,差点被最后一口糕噎住。猛回头,只见代王赵训州不知何时斜倚在巷口斑驳的墙边。 他没穿那身招摇的紫蟒袍,换了件月白色的暗纹锦袍,领口松松垮垮,露出一点精致的锁骨。 月光吝啬地洒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近乎妖异的轮廓,另一侧则隐在阴影里,唯有腰间那串九节玲珑玉带在黑暗中幽幽反光,像蛰伏的兽眼。 宛若昨日第一次见面一般,这人总是出现在年高的夜晚。 他手里把玩着两颗鸽卵大的南海夜明珠,漫不经心地抛接着,那玩世不恭的潇洒劲仿佛那只是两颗不值钱的玻璃弹珠。 “王……王爷?”年高赶紧把剩下半块糕藏到身后,下意识想行礼,又觉得这姿势像偷吃被抓包的小学生,尴尬地僵在原地,“您…您怎么在这儿?” “本王遛弯儿,顺道看看本王的食物品鉴师有没有被做成荷花灯油漂在尚书府的池子里。” 代王踱步过来,步履无声,月白的袍角拂过地上的尘土。 他停在年高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鼻翼微动,“啧,一身土腥味儿,还有……劣质桂花糕的味道。尚书府的靴子,好舔么?” 年高想起那碗泼在尚书官靴上的“吐真散”,脸皮一抽:“……王爷,那纯属意外!直播事故…呃,行动过程中遭遇不可抗力啊!” 她赶紧转移话题,掏出怀里沉甸甸的金冠捧至代王面前,手却把金冠攥得死死的,“您看,任务其实也算完成了吧?红袖师姐…哦不,那小妾自己把底裤都抖搂干净了!吏部尚书那老匹夫通敌的事儿也露馅了!KPI、绩效!超额完成!” 代王的目光在她攥紧金冠的手上停留一瞬,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是么?本王怎么听说,某人差点被当成偷燕窝的小贼打成了筛子?最后是靠撒泼打滚,不小心打翻本王精心准备的琥珀凝玉羹,才意外达成了目的?” 他故意把“意外”两个字咬得很重。 年高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感觉自己的小心思在他面前像没穿衣服。她硬着头皮狡辩:“过程是曲折了点,但结果导向非常明确!家人们都看到了…总之,目标暴露,情报泄露,效果拔群!这波不亏!” 代王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像玉磬相击,清越又带着点蛊惑人心的磁性。 他伸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年高脸颊上还没擦干净的定胜糕碎屑:“你这张嘴,真是不比你的梅花针利索。能把任务完成得如此别开生面、惊心动魄、充满了‘直播事故’,也算是一种天赋异禀。” 他收回手,皱着眉嫌弃地甩了甩,又掏出一块鲛丝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指尖:“本王开始觉得,留着你,比看一百场歌舞还有趣。至少不会犯困。” 年高被他这暧昧又带嫌弃的动作弄得惴惴不安,赶紧后退半步,心里疯狂默念忌美色,算命先生诚不欺我! 嘴上习惯性跑火车:“那加工资…哦不,加赏钱吗王爷?精神损失费也是钱啊!” 代王挑眉,像是被她这“要钱不要命”的市侩劲儿逗乐了:“赏钱?那碗被你糟蹋的琥珀凝玉羹,从材料到玉碗够买你十条命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尚书府方向,那里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喧嚣,“看在你歪打正着把吏部尚书那老匹夫吓破胆、顺便帮本王省了点麻烦的份上……” 他顿了顿,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玲珑的玉葫芦,随手抛给年高。 年高手忙脚乱地接住。玉葫芦温润细腻,触手生温,雕工极其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她眼睛瞬间亮了:“王爷大气!这是新的试毒容器?” 她已经开始脑补在里面装各种毒药点心了。 “醒醒。”代王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幻想,“里面是‘百花玉露丸’,正经解毒清心的好东西。省着点吃,别当糖豆嚼了。” 他语气随意,嘴角的笑意倒是不减,“看你今晚被迫尝了本王的泥石流和那老匹夫可能加了料的点心,怕你这脆弱的肠胃扛不住,明天耽误本王的新任务。” 新任务? 年高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但怀里玉葫芦冰凉温润的触感,以及代王这看似嫌弃实则给了保命药的举动,让她奇异地安心了一点。 这王爷,虽然妖孽、嘴毒、掌控欲强,但好像暂时没打算放弃她?还给她“工伤补贴”? “多谢王爷!”年高麻溜地把玉葫芦揣进怀里,和金冠挤在一起,硌得慌但安全感满满。 她迅速调整心态,适应力超强地切换成打工人模式:“新任务是什么?试吃还是跑腿?目标是谁?这次保证不翻车!” 代王看她这副“给钱就干活”的利索劲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尚年高从差点被杀头到拿到工伤补贴再到接受新任务,情绪切换之快,心态调整之稳,简直像在泥地里打滚也能立刻爬起来抖抖土继续走的野猫。 经历过近千年后的考试淘汰制度,又经历过失业后灵活就业最后尴尬地殉职,尚年高的心理承受能力远非常人可及。 “不急。”代王转身,月白袍袖在夜风中轻扬,像一片流动的月光,“先跟本王回府。你这身味儿,能把文应湖的鱼都熏晕了。” 年高低头闻了闻自己,确实一股泥土、草汁、劣质桂花糕和残留羹汤的混合怪味。她讪讪地跟上代王的脚步,小声嘀咕:“这不都是为了KPI和工作嘛,待会儿能申请个员工澡堂不?带花瓣浴那种?” 代王头也不回,声音懒洋洋地飘过来:“逸红轩后面有口温泉池子,本王养锦鲤用的。你要是不怕被鱼啃脚皮,可以去试试。” 年高:“……” 资本家!连澡堂子都是鱼疗款的!但她可耻地心动了!温泉诶!还是王爷的鱼疗温泉!这古代编制福利可以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快到王府角门时,代王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随口道:“对了,今晚吏部尚书府那碗‘八珍血燕’,味道据说极好?你可见着?” 年高一愣,立刻想起那个关键道具:“对对对,那丫鬟说被偷了。谁这么大胆子?连尚书府的燕窝都敢偷?” 她纯粹是好奇加八卦。料想他在尚书府里应该插了不少人,不然怎能对年高行动了如指掌呢。 代王脚步未停,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哦,一个小贼。手脚倒是利落,就是嘴馋。” 他顿了顿,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那小子,偷完燕窝还不忘溜去巡抚府上顺了碗醒酒汤,说是怕吃太补流鼻血。啧,出息。” 年高听得目瞪口呆。偷完尚书还敢去顺巡抚?这贼胆儿也太肥了吧! 而且这理由,怕流鼻血所以喝醒酒汤?什么艺高人胆大,听起来像个又厉害又有点缺心眼的人物。 “王爷,您认识这小贼?”年高试探着问。 代王推开角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侧身让年高先进去,嘴角那抹笑意加深,带着点高深莫测:“算是吧。一个总想着在老虎嘴边拔毛,又总被老虎嫌弃毛拔得不够漂亮的愣头青。” 他没有再多说,但年高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首先,偷血燕的是个“小子”,年轻男性, 其次,这代王把这人叫得如此熟稔,可见关系非同一般。 很明显,这人胆子极大,身手不凡,能连续潜入尚书府和御膳房,但行事风格有点脱线,偷燕窝配醒酒汤怕流鼻血? 年高心里的小雷达嘀嘀作响:绝对有故事! 这男人听起来好像也不是个等闲之辈? 代王看着她滴溜溜转的眼珠,就知道她脑补了不少。他轻笑一声,率先朝灯火通明的逸红轩走去,丢下一句: “别瞎琢磨了。赶紧去洗澡,熏死了。明天带你去个好地方——尝尝御赐的点心。希望这次,你的品鉴能少点‘直播事故’。” 年高看着他那月白身影融入王府的璀璨灯火中,又低头摸了摸怀里的金冠和温润的玉葫芦,长长舒了口气。 行吧,虽然老板妖孽、任务危险、前东家坑爹、还可能有个偷燕窝的奇葩男二,但至少算是在这里找到个立身之处了。 包吃包住不说,有赏钱、有工伤补贴、工作内容对口,辞退率目测不高,即便被辞退,跟他要个n 1想来也不难。 这饿鬼道古代编制,她尚年高火速适应了。至于算命先生的警告?嗐,债多不愁,先泡个温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