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风月》 第1章 夜奔 这场雨已经连续下了三天三夜,山道上两匹快马疾驰,马蹄翻飞,泥泞溅满骑马之人的蓑衣。雨越下越大,两侧层峦叠嶂的群山笼罩在烟雨之中,前路除了涌动的夜色,唯有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为这雨夜的赶路人指引方向。 “吁.....”一名身着劲装的男子勒马停下,一把扯下覆面的口罩转头对身后策马而来的另一名男子说:“少爷,今晚我们赶不到天枢城了。雨下得太大了,我们找户人家歇一晚吧。” 被唤作少爷的男子同样身着黑色劲装,骑在马背上的身型挺阔,头上戴着的斗笠压得很低,他微微抬首环顾四周,开口声音低沉,显出与随从男子不同的沉着冷静。:“离天枢城已经很近了,不过入城需查验名牒,我们白日趁人多时入城更稳妥。” 赶了几天的路,随从男子已经很疲惫了,得到歇息的许可,他欢快地说:“我来找一户炊烟冒得最高的人家,我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沉稳男子听到这话,肃静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傻小子,下这么大的雨,我们这幅行头有好心人愿意让我们留宿就不错了。” 一语成谶,村民们对突然出现在雨夜的陌生江湖男子心有戒备,接连敲了几户门,要么被婉拒,要么闭门不应。最后二人被一位独居的老妇人迎进门,在破败的茅屋里留宿。 屋漏偏逢连夜雨,描述的便是眼前这幅场景。岳青阳和他的随从小勺此时正忙着用干草、木板等一切可以堵窟窿的物品去填补屋顶的漏洞。小勺苦笑道:“我们不是来歇息的么,怎么跟我想象的不一样,我的牛了......” 没等他抱怨完,老妇人端着两碗热面从厨房走了出来。:“对不住二位,一下雨家里就漏水,劳烦了。家里只剩这些粗食了,还请二位不要嫌弃。” 小勺从两根叠起的木凳上轻松跃下,老妇人看不出这利落的动作暗示着眼前的男子身手不凡。她只觉得两位的气质不同于普通村民,想必是贵客。 小勺一边冲老妇人道谢,一边飞快地端起面碗递给岳青阳,待他落座以后,自己才大口吃起来。 岳青阳把碗里仅有的两块肉夹给了小勺,便放下筷子与老妇人闲聊起来。老妇人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认定这是两个好孩子,她问道:“你们不是天枢国民吧?是打算去天枢城吗?” 岳青阳不答反问:“老人家为何觉得我们不是天枢国民?” 老妇人神情黯然,望向角落的香炉,说道:“你们有礼貌,重情义,不像天枢的男人到处打打杀杀。” 岳青阳一进门便注意到角落的香炉,联想到家中无男丁,心下了然。十几年来,天枢铁骑几乎荡平了北斗大陆,统治者的盛世是由无数百姓的牺牲换来的。即便如今大陆已经统一,鼓励原各国百姓相互杂居,推行书同文、车同轨为的便是民同心。但留在心里的伤痕难除,粉饰的太平下埋藏着无数仇恨的火种,一点燃便是玉石俱焚。在这一刻来临之前,岳青阳一定要去天枢解救那深陷囹圄之人,哪怕豁出性命,也要护他周全。 老妇人见岳青阳默然不答,知他怕是有难言之隐,不再追问。此时雨渐小,她起身去收拾房间给二人休息。:“夜深了,二位赶紧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希望你们到天枢城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初次写文,请多多留言。争取日更,越到后面越精彩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夜奔 第2章 入城 北斗大陆原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国组成,诸国群雄争霸,逐鹿天下。七国之中天枢国力最为强盛,国人以武为尚,国主盛尧骁勇善战,率领麾下天枢铁骑征战北斗,战必胜、攻必取,最终问鼎天下,盛尧成为北斗之主。大陆统一后,为彻底铲除各旧国残余势力,集中管制各国百姓,盛尧下令将原七国的主要城镇合并为七大主城,百姓迁入主城及主城附近居住,并鼓励各主城居民相互通商联姻,互通有无,逐渐融合。七大主城之中,天枢城最为繁华也最为复杂,这里不仅是盛尧的皇城,也是北斗能人异士,三教九流施展拳脚的大舞台。盛尧此人虽尚武,却是一位有包容心的帝王。也许是因为对自己足够自信,所以能容忍各色人等在眼皮底下崭露头角,但一切需在他的规则之下进行,逾越之人皆被投入皇城中的炼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岳青阳二人赶到天枢城的时候,天果然已经晴了,饶是出身瑶光贵族的岳青阳也被天枢城的豪阔所震撼。 晨曦初露时,承天门外已排起长队。仰头望去,只见朱红城门上的包铜泡钉在朝阳下闪着金光,每扇门板足有三丈高、两丈宽,需八个精壮卫士方能推动。城门洞深达五丈,顶部呈拱形,青砖严丝合缝,马蹄踏过时回声如雷。守门将领的铠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他手中丈八长矛的红缨随风轻晃,正挨个查验通关名牒。 二人排在队列中间,随着人流缓缓前行。许是二人的气质和容貌与其他平民有异,轮到查验他们的名牒时守卫格外细致,盘问了两人的来历和入城的缘由后才放两人通行。 穿过三重闸门,二人正式踏入天枢城。:“嚯!好气派啊!”小勺到底年轻,眼前的景象让他暂时忘却了此行的危机四伏,像个初出茅庐的孩子,将要展开美妙的旅途。 眼前,笔直的大街宽达五十步,青石板路面被岁月磨得发亮,中央御道铺着雕刻云纹的汉白玉,专供皇室车驾通行。两侧排水沟里流水淙淙,每隔百步便有一座雕花石桥横跨其上。岳青阳注意到沟底竟纤尘不染,想是每夜都有差役专门清理。 “少爷,少爷,我听闻天枢城的市集天下闻名,什么都能买到,什么都能见到。我,嘿嘿......”小勺玩心大动,又碍于两人有重任在身,不敢造次。 岳青阳自幼将小勺带在身边,当然知道他的想法。虽说他是主,小勺是仆,但一直以来却是年长且稳重的岳青阳在护着小勺,护他安全也护他的赤子心性,一如他护着师弟司南那般。沿着中轴线向北望去,依稀可见皇城宫阙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流转着孔雀蓝的光泽,司南就被困在那华丽的牢笼里。 也不知道他现下如何,师弟自幼矜贵,对上那天下霸主不知会受何等折辱。思及此,岳青阳恨不得立即杀入皇宫救出师弟,但此举无异于在猛虎嘴边拔毛,极其凶险,需要从长计议。自五年前瑶光灭国,司南被俘以来,岳青阳一直暗中凝聚瑶光旧部。这些人早已在天枢城潜伏多年,只待岳青阳入城,带领他们救出太子。自己已入城的讯号,该传遍各处瑶光暗哨了,去市集到是个不错的主意。 “要玩便去,你最近练功刻苦,进步很快,去看看市集上可有心仪的物品,我买给你以资鼓励。”岳青阳轻拍小勺的肩膀,同意了他逛市集的请求。他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就被小勺一把握住,小勺语气激动地说:“您哪儿是少爷啊,您就是天下最最有菩萨心肠的佛爷。”岳青阳无奈地抽出手,说:“再废话就别去了。” 小勺一蹦便跨出几步,又转过头对岳青阳说:“少爷,我练功可不是为了得赏,是为了能更好地保护您。有我在,您尽管去做想做的事吧。” 天枢城的市集分为东市和西坊,传闻还有个不见天日的暗场会进行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交易,流通一些无价的货品,可能是物品、可能是消息也可能是人。 二人漫步于人声鼎沸的东市,绸缎庄前,伙计正抖开一匹暗花罗,阳光透过轻薄的丝绸在地面投下牡丹纹样的光影。隔壁茶楼里,说书人醒木一拍,正在讲梵净山上“天人”们的逸闻,这想必是话本故事最钟爱的题材之一,毕竟在北斗大陆梵净山的“天人”既神秘又受世人景仰。二楼雅座坐着几个穿杭绸直裰的商人,他们手捧建窑兔毫盏,不时向街上抛些铜钱给卖唱的盲女。 小勺流连于各个货摊和店铺之间,一会儿学着杂耍班子比划,一会儿跟着听戏的观众喝彩。两人且行且看,从东市逛到了西坊。西坊民居的烟火气同样动人。三进四合院的垂花门前,老仆正用长杆挑下灯笼擦拭;穿短褐的磨刀匠摇着铁片串招揽生意;更有小童举着糖葫芦在巷弄间追逐,险些撞翻豆腐挑子。端午将至,空气里飘着粽叶与雄黄酒混合的香气,每家屋檐下都挂着艾草。而五年前故国城破时,也是在端午时节,那时瑶光宛如人间炼狱,家家户户屋檐下挂着的不是艾草而是祭奠家人的缟素。 暮鼓响起,震得归鸦四散,街巷的灯笼次第亮起,不知不觉黑夜将至。巷口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摇曳着身姿走来,与正东张西望的小勺撞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撞到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未经人事的小勺自然是羞得满脸通红。 美妇人抬手整了整头上被撞歪的金步摇,睥了小勺一眼,那流转的眼波带着戏谑的魅惑,让小勺的脸红得更透。她正要开口,只听岳青阳说:“隐娘,别捉弄他了,带我们去巢吧。” 第3章 巢穴 “没意思,多年未见,我们岳大侠还是这般无趣。”女子收敛起魅惑的神情,又换上一副娇嗔的模样。小勺愣愣地发问:“少爷,您认识她,这是怎么回事啊?” 岳青阳化繁就简,说:“隐娘是我在登天阁的师妹,她是来接我们的。” 登天阁,小勺是知道的,应该说生长在北斗大陆的人都知道。大陆中部耸立着梵净山,为身怀卓绝禀赋的修真之人历练之地。山中弟子不入凡世,不动凡心,不惹凡尘,被世人称之为“天人”。而登天阁是建在山脚下的一处“学堂”,来自大陆各国的年轻人,不论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想拜入梵净山门,便先要通过选拔,进入登天阁修习。岳青阳、司南和隐娘都曾在此跟随“天人”修习,只是三人皆未能通过最终的试炼,登上山巅,成为“天人”。 小勺一边挠头,一边嘟哝着:“这女子名字叫隐娘却打扮成这样,真是怪得很,还有巢是什么啊?” “诶,少爷!等等我。”他愣神的时候,两人已快要走出巷子,小勺快步跟上。 逗弄小帅哥,是隐娘的乐趣之一。当年在登天阁,她一见到司南和岳青阳二人,便被两人所吸引。一个有色如春花的卓绝容貌,另一个有霁月风光的超凡气质,一看便不是凡夫俗子。奈何兄弟二人皆是无趣之人,虽与隐娘交好,但也由不得她随意打趣。这小跟班倒是傻得可爱,看来接下来的日子有意思咯。隐娘带着两人快速穿过街巷,坊市灯火初上,护城河如银带环绕,他们行至码头乘船往一处灯火通明的高楼行去。 “我的天,这是哪儿啊,你确定这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入天枢城后,小勺感觉自己充满了疑问。而一旁的岳青阳神色如常,坚定地跟着隐娘走进了高楼。 此时的隐娘又换上了那副魅惑的面孔,不着痕迹地躲开醉酒的宾客轻薄的动作,说:“你以为我们要去哪儿?来一趟天枢城,怎么能让二位错过这极乐之地了。” 天枢城的夜色里,花满楼永远是最亮的那颗星。 朱漆大门前,两尊鎏金貔貅昂首而立,口中衔着夜明珠,照得门前亮如白昼。门廊下悬挂着十二盏琉璃宫灯,灯纱上绣着西域进贡的曼陀罗花纹,烛火摇曳间,花影流转,如梦似幻。 一进门,便已听到里面沸反盈天的喧闹—— “开!开!开!” “哈哈哈,豹子!通吃!” “再来一局!老子不信邪!” 赌客们的吆喝声、骰子的碰撞声、银票的沙沙声,混着丝竹管弦,在雕梁画栋间回荡。 这里,是销金窟,是温柔乡,是皇城最纸醉金迷的极乐之地。 二楼雅间垂着鲛绡纱帘,隐约可见里面坐着几位王孙公子,他们不赌钱,赌的是地契、官位、甚至人命。 而穿梭其间的,是花满楼最负盛名的“十二金钗”——她们或执壶斟酒,或倚在赌客肩头娇笑,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对方的钱袋。 “公子,再饮一杯?”一名红裙女子眼波流转,玉手捧上西域葡萄酒,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中荡漾,映出她颈间一抹朱砂痣。没人知道,她袖中藏着是绣予情郎的手绢或是一枚淬毒的银针。 然而,花满楼真正的秘密,藏在地下。 隐娘带着两人穿过人潮,径直走向赌坊后堂的一道暗门。那门被一幅《韩熙载夜宴图》遮掩,画中乐师的琵琶弦实则是机关。隐娘凝神静听,确认周围无人后,拨动第三根弦,墙面无声滑开,露出向下的甬道。 “臭小子,你问我名为隐娘,却为何要打扮得引人注目。一则是本娘子生来貌美,难掩风情;二则是大隐隐于市,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着。”语毕,隐娘从袖中抖出三粒铁莲子,依次弹向幽暗甬道的不同方位。第二粒莲子落地时,某块地砖突然下陷,三支弩箭带着破空声钉入对面墙壁,箭簇泛着诡异的蓝光——那是用岭南箭毒木淬炼的见血封喉。 小勺惊讶地看着隐娘的动作,又想发问,被岳青阳按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八卦生门,巽位三步。"隐娘默念着,脚尖精准点过刻有暗纹的方砖。光在此处彻底消失,她摸出夜明珠照亮,只见前方出现九道完全相同的铁门,每扇门环上都铸着不同的瑞兽。当她的手指抚过狴犴门环第三枚鳞片时,整条甬道突然响起机括运转的轰鸣。 真正的入口在头顶。 隐娘抓住突然垂落的铁链,身体随着链条上升没入黑暗。 岳青阳对小勺说:“她的动作你都看清了吗?现在我们也要入巢。” 小勺虽天真却不是无能之辈,他对岳青阳一颔首,说:“少爷,入巢的路我都记清了,我来打头,您跟着我。” 当靴底触到玄武岩地面时,十二盏人鱼膏灯同时自燃,照亮了这个蛛网状的巨大空间。 这里便是“巢”,是历时五年岳青阳筑在盛尧卧榻之侧的绝密之地。 这是一个圆形的密室,四壁漆黑,唯有中央悬着一盏微弱的油灯。灯光映照下,能看见地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那是皇城的布局图,每一条街道、每一座宫殿、每一处守卫的换防时间,都被精确标注。 密室的角落里,站着几个人影。他们有人像是商贾、有人穿着普通宫人的服饰,有的甚至穿着禁军的铠甲,但他们的眼神冰冷而锐利,像是蛰伏的毒蛛。 岳青阳一露面,众人迎上,齐声道:“拜见主人!” 他们称呼岳青阳为“主人”而不是“将军”。这些暗卫构成复杂,有的是岳青阳在瑶光军中的旧部;有的如隐娘这般,是他的至交好友;也有为报国仇家恨自愿投奔的勇士。 他们都钦佩岳青阳的为人,也信任他的能力,所以愿意以身犯险,成为暗卫。 再次见到这些甘愿为他赴死的战友们,古井无波的岳青阳也为之动容。可纵然内心有诸多心声,在未知的危机来临之前,他须得更加沉静,方能带领大家完成任务,全身而退。 他敛住心神,对众人说:“这么多年,辛苦大家了。我来了,便是要到收网的时刻了。千灯节后,我一定带大家平安回家。” 未等岳青阳与众人进一步筹谋,暗室里的警铃响起。隐娘对众人说:“外面应该是出事了,我去去就回。” 第4章 赌局 花满楼内,喧嚣震天。 一个小乞丐一个跟头翻上赌桌,赤脚踩着周掌柜的银票,笑嘻嘻地伸手去抓那张地契:"多谢周老爷赏宅子!" 周掌柜的脸色由红转青,突然暴喝一声:"拦住他!" 四个彪形大汉从人群中冲出,其中一个脸上带刀疤的猛地掀翻赌桌。银票、骰子、酒杯哗啦啦洒了一地,小乞丐灵活地往后一跳,却还是被飞溅的酒水淋湿了裤腿。 "小兔崽子敢出老千?!"周掌柜面目狰狞,"给我往死里打!" 刀疤脸狞笑着捏响指节,另外三个打手已经抄起了板凳。 小乞丐瞥见了什么,往旁侧飞奔跑去,嘴里直呼:“救命啦,打死人啦!”就要跌倒之际,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扶住。 是岳青阳,他跟随隐娘出了暗室,便看见一群壮汉追着一个小乞丐喊打喊杀。 小乞丐抬头与他对视,他注意到这个小乞丐虽然脸庞肮脏,但眼睛异常清澈明亮。 “出了什么事?”隐娘一改平时挑逗的声线,平静地问出声,声音不大却有种令人不敢抗拒的威严。 就在三人刚要踏进“巢”时,千金台上上演了一场由三枚脏银子开启的赌局。 踏入花满楼,迎面便是“千金台”——一张由整块紫檀木雕成的赌桌,庄家刚摇完骰盅,白玉盅还未落定,赌桌四周已围满了锦衣华服的豪客。而在人群最外围,一个瘦小的身影像泥鳅一样钻了进来。 那是个小乞丐,乱蓬蓬的头发用草绳扎着,脸上脏兮兮的,却有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他赤着脚,裤腿卷到膝盖,露出几道结痂的伤疤,手里攥着三枚脏兮兮的碎银子,"叮当"一声拍在赌桌上。 "押小!" 满桌哄笑。 "哪来的小叫花子?这点银子连个肉包子都买不起!"一个富商捏着鼻子,嫌恶地挥手,"去去去,别在这儿碍眼。" 小乞丐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这位老爷,银子虽脏,也是钱呐!"说着故意用黑乎乎的手指戳了戳富商雪白的衣袖,留下个灰扑扑的指印。 骰盅揭开——二、三、三,八点小。 "嘿嘿,翻倍咯!"小乞丐欢天喜地地揽过六两银子,还故意在富商面前抖了抖,扬了他一脸灰。 第二局,小乞丐突然爬上赌桌,盘腿坐在一堆银票中间。 “这回我押围骰!三个四!" 庄家皱眉:"小崽子,下来!" "怎么?怕我赢钱啊?"小乞丐做了个鬼脸,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破碗,"要不这样,我要是输了,这个传家宝归你!" 众人定睛一看,那分明就是个缺了口的粗陶碗,碗底还粘着半颗干瘪的饭粒。 富商气得胡子直翘:"胡闹!把这小混蛋扔出去!" 骰盅却在此时揭开——四、四、四,围骰。 死寂。 小乞丐欢呼一声,光脚丫子在银票堆里乱踩:"给钱给钱!一赔一百五!" 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小兄弟,赌把大的如何?” 说话的正是城南周大掌柜,他眯着眼,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契:"我这三进宅院,值五千两。你若能用九两银子赢走,我周字倒着写!" 小乞丐眨眨眼,突然从裤腰里摸出个油纸包:"那我押这个!" 纸包展开,竟是半块发霉的桂花糕。 "这是我昨天从尚书府狗洞里捡的,起码值...值十两!" 周掌柜怒极反笑,正要发作,却见小乞丐突然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周老爷,您上个月往北方运的那批''茶叶'',味道可还香?" 周掌柜脸色骤变! 骰盅在诡异的安静中摇晃。 小乞丐突然跳上赌桌,赤脚踩着周掌柜的银票,哼起荒腔走板的小调:"三颗骰子转呀转,一颗良心黑呀黑..." 骰盅揭开——一、一、一,三点围骰。 周掌柜瘫软在地,小乞丐一个后空翻落地,脏脚丫子精准地踩在地契上。 "多谢周老爷赏宅子!"他笑嘻嘻地把地契塞进裤腰带,临走前突然回头:"对了,那批''茶叶''最好快点处理,听说禁军统领最近...很爱喝茶呢!" 周掌柜不知这小乞丐是何来历,怎知他的密事,欲抓他回去严加拷问,这才大闹他平时不敢招惹的花满楼。 "周掌柜好大的火气。"知晓了来龙去脉的隐娘开始对周掌柜发难。她倒不是为助这小乞丐脱身,而是这花满楼的规矩不可被这区区商贩所破。 此时隐娘倚在雕花栏杆旁,指尖绕着缕青丝,凤眸半眯,像只晒太阳的猫,又是那副魅惑神情。 周掌柜被"请"上三楼时,腿微微发抖。 雅阁内焚着千金一两的龙涎香,隐娘慢条斯理地烹茶。紫砂壶嘴吐出白雾,在她美艳的脸上蒙了层纱。 "周掌柜。"她推过一盏茶,"花满楼的规矩,您忘了?" 周掌柜刚要开口,突然瞳孔一缩—— 茶水里沉着只死蜘蛛。 "听说您最近在运河码头...遇到点麻烦?"隐娘突然话锋一转,指尖划过桌上一份文书,"巧了,漕帮的刘当家,恰好欠我些人情。" 周掌柜额头沁出冷汗。他那批走私的货物,确实被漕帮扣了... "至于今晚..."隐娘突然将银票推到他面前,"这宅子,我双倍价钱买下。" 周掌柜刚要松口气,却见隐娘突然掀开窗纱。 楼下巷子里,他那个刀疤脸打手正被四个黑衣人按在墙角,嘴里塞着破布,裤腿湿了一大片——分明是吓尿了。 "您家老三,上月刚纳了第九房小妾是吧?"苏三娘轻笑,"真巧,那姑娘...是我的人。" 半刻钟后,周掌柜灰头土脸地离开花满楼。 那闹出大动静的小乞丐不仅不叩谢隐娘和岳青阳替他解围,还理直气壮地对隐娘说:“这宅子可是我赢回来的,花满楼的大当家不会抢乞丐的赌资吧?” 隐娘见这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相貌平平,便懒得与他多言,挥挥手打发他赶紧离开:“今天算你运气好,财神爷都眷顾你,我怎会阻拦了。千金台上的赌资,只要赢下的人有命拿,都可随意拿去。一座宅子而已,小乞丐怕是小瞧花满楼了。” 小乞丐不知想到什么噗嗤笑出声,转身离去。走到门前,隐娘又多说了一句,不知是在问他,还是在自言自语:“乞丐命,富贵运,怪哉。” 也不知小乞丐有没有听见,他步履不停,向着人潮走去。 阁楼的窗边,岳青阳目送小乞丐渐行渐远,最终拐进了巷子消失不见。此时隐娘也上楼来到了窗边,循着他的目光注视着小乞丐的踪迹。 “这小乞丐有什么可疑之处吗?”岳青阳问道。 隐娘双手抱胸,靠坐在窗边反问他:“你可知他赢下的宅子在何处?” 岳青阳注视着她,等待答案。 “在月瑶坊对面。” 暗室里天枢城的地图上,“月瑶坊”是一处被圈起来的地点,旁边写着“密会”! 第5章 月瑶 “一壶风雪,半盏故国。” 此时,小勺和他的少爷正坐在月瑶坊对侧的茶肆里,他念着月瑶坊门前的对联感慨道:“月瑶姑娘身为太师的女儿,即便已在天枢城安身也没有忘记瑶光啊。” 月瑶是瑶光太师的女儿,自幼与太子司南一起长大,曾被国主指定为太子妃。但她虽与司南互为知己,心思却不在儿女私情更不在入主后宫。她爱的是酿酒,是用最为寻常之材,加之最为独特的工艺,酿造可解世间百忧的酒。 五年前,司南被俘,月瑶也随他入天枢。这月瑶坊是盛尧特准她开的,为的是每隔断时日司南可来此与故人一叙。 岳青阳布局暗卫,却没有拉月瑶入局。一来是担心暴露,盛尧会怀疑司南;二来是不忍打扰她的平静生活。 可此次入城,他想在计划执行前亲自与司南见上一面,月瑶坊是最好的选择。 岳青阳的目光投向月瑶坊。 门前的招牌不挂灯笼,而是悬着一串青玉酒铃。风过时,铃音清越如泉,混着酒香飘出半条街。 这酒馆开在城南僻静处,正对着一棵百年老梅。冬日里,梅影斜映在素白照壁上,宛如一幅天然的水墨画。 月瑶姑娘总是一身素色襦裙,腰间却系条靛蓝染的粗布围裳,上面沾满酒渍与果浆。 她不爱梳妆,乌发用一根梨木簪随意挽着,十指因常年酿酒而泛着淡淡的蜜色。但若细看,便能发现她斟酒时的手势极雅——三指托杯底,小指微翘,仍是瑶光士族的仪态。 "太师府的小姐,偏要当个卖酒娘子。"街坊们摇头。 她听了只笑笑,转身去拍开新酿的酒坛。 月瑶坊的酒,每一坛都有故事: “梅骨冰" 取腊月头场雪,埋入老梅树下。来年启封时,雪水已浸透梅魂。酒液澄澈如琉璃,入口却烈得像刀,饮后喉间留香三日不散。 "这酒..."有老兵饮罢突然落泪,"像极了北疆的风雪。" "浮生梦" 以暮春梨花酿底,掺入夏夜萤火虫的微光。酒呈淡青色,盛在琉璃盏中会泛起星点荧光。醉后必有一场大梦,或见故人,或回故土。 "烬余香" 最神秘的酒。坛底沉着被焚毁的琴弦、半焦的诗笺。酒色暗红,饮之先苦后甘,最后舌尖会尝到一丝铁锈味——像极了那日城破时的血与火。 穿过挂着藤帘的后门,才是真正的酿酒秘境: 东墙一排陶瓮,封着各色花露。月瑶会贴着瓮口细听,说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西廊吊着上百个竹编小笼,每个笼里养着不同的酿酒虫——有种碧色小蜂专采午夜茉莉,酿出的酒叫"鬼点灯"。 最深处有口古井,井水甘冽。井沿刻着前朝文字,已被岁月磨得模糊。 某日暴雨,有人看见月瑶跪在井边,将半壶"烬余香"缓缓倒入井中。 她说,这是祭井。 来月瑶坊的,多是怪人: 一个总戴铁面具的琴师,只饮"浮生梦",醉后反复弹同一首《广陵散》。 卖卜的老道声称在"梅骨冰"里看见了自己前世。 偶尔有佩刀的黑衣人来,沉默地饮尽"烬余香",留下一枚金铢便走。 最近常来光顾的是一个小乞丐。 此时,他正趴在柜台前,眼巴巴望着酒坛:"姐姐,能赊一壶甜酒酿不?" 看到他出现,茶肆里有人按捺不住了。小勺一手握住腰间的短刀,想要翻身下楼去擒人,却被岳青阳阻拦下来。 “少爷,不能再让他跑了!”小勺着急地说。 岳青阳不急不缓地倒满一杯茶,递给他,说道:“隐娘派出去的暗卫寻不到他的踪迹,可我们一来月瑶坊他就出现了,我怕这小乞丐是个变数。今晚,我要请君入瓮。” 第6章 夜探 子时的夜,静得能听见露水凝结的声音。 这处宅院原本是周掌柜经营的染布坊,可周掌柜好赌成性,近来背后依靠的达官贵人们又接连出事,他的生意不好做,已关了好几处铺子。这里早在输出去之前,就已不再经营,人去宅空已有些时日。 宅子正对月瑶坊的大门,斑驳的门板未栓牢,风一吹,便发出嘶哑的呻吟。夜风穿堂而过,带起一阵陈年的霉味,混杂着某种难以名状的腥气。 岳青阳带着小勺从侧旁的暗巷翻墙而入,布坊内,时间彷佛停滞。 东墙堆着数十个破旧染缸,缸身裂着蛛网般的纹路,干涸的染料在缸壁凝结成诡异的色彩——靛蓝、赭红、鸦黑……像是泼洒的陈旧血迹。 西侧的木架上,挂着几匹未完成的布,布料早已风化,轻轻一碰便碎成齑粉。 中央的石槽里,沉淀着一层黑紫色的泥浆,表面浮着一层油光,偶尔冒出一个气泡,"啵"的一声炸开,散出一缕腐臭。 小勺一手捏紧鼻子,一手不停扇风,可效果不佳,被这腥臭味熏得发呕。 “少爷,那小乞丐到底会不会来啊,这宅子的味儿可太重了,我......呕......”话未说完,小勺便扶着柱子吐了出来。 “不是吧,刚来就让我看到这么恶心的场面,臭死了!” 岳青阳循声望去,只见小乞丐单腿坐在房梁上,另一条腿穿着破烂的草鞋一晃一晃,手里的骰子抛起来又抓回去,一副全然放松的状态。 这小乞丐到底是什么人?岳青阳看不透。 “小兄弟,我叫路阳,原住在天璇城。此番前来天枢城,是想来见识这天下第一城,随便看看有无生计可谋。不知该如何称呼小兄弟?”岳青阳探不了乞丐的底,也不知他对自己以及自己的计划掌握了几分,便先托个假身份与对方周旋。 “他叫什么?”小乞丐没有回答自己姓什名啥,却指着小勺问。 “他是我的兄弟,叫小勺。”岳青阳见小勺不想搭理,便替他回答。 “哦,原来他叫小勺。你们叫我小碗吧。” 这分明是拿他打趣,小勺听后怒气冲冲:“你叫小碗?信你我们就是傻子,你到底是什么人!跟着我们有什么目的!今天不说清楚,小爷要你好看。” 语毕,小勺一脚轻点染缸,借力跃上房梁,腰间短刃霎那出鞘,向着乞丐的脖颈横削过去。 短刀寒光泠冽,动作快如迅雷。 刀光已至眼前,小乞丐却面不改色,始终带着玩味的笑容。 "唰!" 刀锋却只划破空气。小乞丐不知何时已倒挂在梁上,发梢擦着刀尖晃荡:"刀不错,就是使刀的人..." 他突然翻身而起,穿着的草鞋不知何时掉落,他赤脚在刀背上轻轻一踩,小勺顿觉手腕一沉。 "太着急。"小乞丐笑嘻嘻地补完下半句。 小勺被激得眼中厉色一闪,突然变招。左手刀脱手飞出,如银蛇般旋转着袭向小乞丐面门,右手却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暗刀,诡异地从肋下反刺。这一式"双刀飞流"是他苦练三年的杀招,从未失手。 "叮!" 一声脆响。小乞丐竟用骰子精准击中飞刀的刀镡。飞刀轨迹一偏,"夺"地钉入木梁。同时他腰肢一扭,反刺的刀锋堪堪擦着衣角掠过。 "这招漂亮!"小乞丐真心实意地赞叹。 杀招被破,小勺瞳孔骤缩,再次拔刀攻上。 “够了!” 一旁观战的岳青阳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这个小乞丐的确身手不凡,并且对他们无杀意。 大局之前,小勺向来对岳青阳言听计从。刚才的比试,已经让他意识到这个来路不明的小乞丐武功远在他之上。 他退回岳青阳身旁,手中双刀紧紧握住,神情戒备,唯恐这小乞丐对岳青阳出手。 “哎,我真是不喜欢这种严肃的场面。”月光从破败的屋顶漏下,照亮小乞丐的脸。岳青阳再次注意到这张蜡黄普通的脸上,长着一双漂亮的眼眸,就像镶嵌在夜空中的明月一般皎皎无尘。 “小兄弟是高人,对我们也没有恶意,何不坦诚告知你的目的?”岳青阳进一步试探。 这小乞丐奇怪得很,一不关心岳青阳的身份,二不应岳青阳的试探,却彷佛能摸清岳青阳的所思所想。 “大家有缘相识,我把这宅子送你吧,不过你也得送我礼物,可好?” 身在明处的岳青阳虽疑惑更盛,但不得不接受。 “谢谢小碗兄弟。这么贵重的礼物,不知你想要何物作为回礼?” 夜风骤起,吹动染坊残破的布匹,像谁在黑暗中窃窃私语。 小乞丐狡黠一笑,伸出三根手指,说:“我要你帮我完成三个愿望。” 三个愿望? 第7章 樊笼 后宫的深夜,浸在绵绵细雨里。 朱墙碧瓦被雨水洗得发亮,檐角铜铃偶尔轻响,却很快被雨声吞没。宫女们提着素纱灯笼,沿着回廊悄声行走,灯影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团团昏黄,像是浮在水面的残荷。 都说在后宫,夜雨比晨露更懂人心;在这里,红烛烧的是韶华,锦被裹的是孤寒;在这里,温柔乡即是英雄冢——只不过,葬的都是薄命红颜。 在司南的记忆里,后宫是他每日跟随太师学习完屠龙术 ,与岳师兄在演武堂过招之后,去到的休憩之所。 后宫中无论是宫女、太监还是得圣宠的妃子,无人不敬他,因为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更因他十七岁时入登天阁求学时,绝世的容颜被传为佳话。 可昔日瑶光的后宫和今时天枢的后宫,终究不同。 淡烟流水画屏幽,宝帘闲挂小银钩。 外面的细雨似乎吹打不进这绮梦温柔乡,全化作自在的飞花和无边的丝雨堪堪落在司南的眼底,凝结成一丝一缕的愁绪。 他独自躺在罗帐里,裸露的肩头布满深浅不一的伤痕。欢愉之后,盛尧从不与他同床共枕。一如今日,盛尧已起身整理,独留司南像个木偶般躺在床上。 朝堂之上,后宫窃语,甚至是民间话本,皆是对盛尧独宠他的非议与传闻。帝王为取悦他,特许他每月出宫去与故人相聚,品尝家乡的美酒和美食。在他人看来,这份恩宠比之一骑红尘妃子笑背后的情谊也不遑多让。 可司南不敢掉以轻心,在盛尧身边越久,他越能感受到帝王的爱欲只浮于面表,内里是荒芜的空心。 宫女伺候着盛尧穿好衣物,盛尧见司南仍旧沉默着。每到端午时节,司南总会消沉一阵。 五年前的端午时节,他在屠城的血色里看见了司南。 城墙将倾,黑烟蔽日,他的铁骑刚刚踏碎最后一道城门。箭雨未歇,残存的守军仍在做困兽之斗,而他就站在尸骸堆叠的废墟上,剑尖滴血,玄甲凝霜。 然后—— 风起,掀开半幅烧焦的旌旗。 司南站在断壁残垣间,一袭素衣胜雪,白色的抹额上已渗血,神情却异常坚定。身后焚天的火光,却不及他眸中一点清亮。 像锋刃上挑着的一滴露,像白骨堆里开出的花。 ——格格不入,又惊心动魄。 面对杀神,司南竟不惧怕他。 踩着满地碎瓷与断箭走来时,盛尧才发现他浑身浴血,却仍走得稳稳当当。直到他马前丈余处才停步,仰头的姿态像极了他身后将倾的故国楼阙——骄傲,又摇摇欲坠。 “陛下。”他唤他,嗓音清泠泠的,像淬过冰的刀,“可要屠尽我族最后一脉?” 风卷着火星掠过他的眉间,烨烨生辉。 只是时至今日,盛尧也参不破拨动他心弦的是司南的绝世容貌,还是那份似曾相识的清冷。 思及故人,一股懊恼情绪涌上心头,令他烦躁。他推开宫人,也不再看司南,独自离去。 窗外,守夜的太监裹紧蓑衣,灯笼照见阶前零落的海棠。 被雨水打落的花瓣,正顺着暗沟流向宫外。 红绫是司南的贴身侍女,随他从瑶光来到天枢。今日,她在宫中遇到一人交予她一个物件,她步入寝殿后变得格外谨慎。 “李公公,更深露重,请回去歇息吧。” 守夜宫人们都侍奉司南多年,深知端午这个特殊的时节除了红绫以外,司南不愿见他人,便不做推辞,纷纷散去。 红绫走到外室,隔着屏风,轻唤:“殿下,宫外来信了。” 正闭目神伤的司南猛然睁开双眼,起身披上单衣,快步走出内室。 “是他来了吗?!”等待多年,司南心下激动。 红绫示意他小声议事,小心隔墙有耳,此事他们谋划多年,在此紧要关头需更加谨慎。 她压低声线说:“我没见到岳将军,来人只给了我这个。” 那个物件是一片树叶,上面刺着一个酒壶。 司南接过树叶后,眼眶氤氲,唇边泛起发自内心的笑容。比起平日里多了分娇俏,看愣了红绫。 以叶传信,是他和岳青阳之间的小秘密。 岳青阳从小便是个正直到刻板的人,儿时司南总是笑他年少老成,像个老夫子。于是“调教”老夫子,成为了司南的乐趣。 两人相处时,司南定了很多奇怪的规矩。每次都弄得岳青阳哭笑不得,但每次都无奈配合。 司南得到过很多人的宠爱和倾慕,但他最珍惜的是岳青阳对他无奈的放纵,最想得到的是岳青阳的挚爱。 司南纤细的手指不断摩挲着树叶上的刺痕,心中充满了期待。 酒壶,是月瑶坊。 “师兄,我们终于要重逢了。” 天街月色凉如水,今夜宫内宫外皆有人卧看牵牛织女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