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掉幕后boss成为赛博至高神》 第1章 开端 第1章 AD 2397。 临江市第三区异能保育研究所。 北面后山。 这里是整个第三区唯一一处被天然植被覆盖的山坡,浓墨重彩的绿痕隐藏在密集的百米高楼间,仿若青灰色钢铁丛林中被遗失的宝石。 司青静静地趴在半人高的杂草丛里,盯着前方二十米处一口用棍子支起的铁锅,以及铁锅下撒下的一撮碎肉和小米。 “姐姐,我们还要等多久呀?我不想吃鸽子了。”趴在司青右边的白小羽摊平自己身上仿生保护膜形成的褶皱,又百无聊赖地摘下手套,玩弄起近乎透明的掌心。 她摊直手指,细长的嫩粉色肌纤维通过肌腱束缚着瓷白色的指骨,鲜红色动脉血管缠绕其中,在根根分明指骨的衬托下清晰可见。 受异能崩溃引发的基因病影响,白小羽自身缺乏色素的皮肤并不像普通人那样,拥有肉眼可见的表皮层,形成保护屏障,包裹住内部纤细的神经与骨骼。 她只能利用仿生皮肤包裹住全身,这样才能在外观上看起来与普通人无异。 若是脱下遮挡身体的防护膜,她就是一具活着的人体标本。 “秦博士特意叮嘱我,让我带你来后山抓鸽子。多吃点异种动物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司青顺手递给她一颗薄荷糖,安抚地摸摸小朋友的脑袋,“再说你今年才八岁,今年治不好还有明年,明年治不好还有后年。总有一天,你也能走出研究所,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嘘——它来了。” 近似人脑大的灰鸽子被铁锅下的肉沫拌饭所吸引,扑腾着翅膀警惕地落在铁锅附近。 或许是没有在落单的人类身上讨到好处,鸽子尖锐的鸟爪不耐烦地刨着脚下焦黄的土壤,干燥而凝固的土块竟是被它挖出一个小土堆,又被细碎的脚步碾得稀碎。 终于,它按耐不住对食物的渴望,勾着脖子亦步亦趋地挪向那口铁锅。 透过杂草之间的缝隙,司青不由自主地握紧手上那根牵引着木棍的绳子,目光锁定鸽子移动的方向。 蹲守在左手边的少年看到鸽子落入陷阱,欣喜地勾住她的手腕。 “别扒拉我。” 司青反手就是一掐。 眼看着鸽子放松警惕挪到铁锅底下,忘情地享用美食之时,司青握紧绳子猛地一拽,另一只手拍向少年后背。 “去!” 轻微的轰鸣声响起,少年银白色机械腿底部迸发出剧烈的火光,在助推器的作用下,恶狠狠扑向刚被铁锅扣住的鸽子。 落网的鸽子扑腾着翅膀想要掀翻铁锅,却被扒在铁锅上的少年拼尽全力往下摁,坚硬的羽翅在锅壁内摩擦出锐利刺耳的声响,嘴锋几次从锅底探出,几乎就要戳中少年的手指。 “哐当”一声巨响,拼死抵抗的鸽子探出脑袋,漆黑的鸟喙如电光石火般叼住少年虎口,竟是趁着少年吃痛的瞬间掀翻锅底! 紧接着,鸽子眼神凌厉,架起翅膀朝着少年俯冲,誓死要在他身上叼下一块肉来! 糟糕,这鸽子也太强了! 司青自是不能放任自己的小跟班被孽畜欺负,她双腿屈膝向前蹬,一只手撑住地面,另一只手顺势从地上抄起一块石头,借着冲向地面的反作用力高高跃起,抡起石头精准地朝鸽子的脑袋砸去。 与少年搏斗的鸽子猝不及防挨了这么一下,才反应过来还有帮手。它转动脑袋,愤怒地鼓动着双翼,谁知下一刻,又一块石头隔空袭来,硬生生将它打落在地。 少年有样学样,也捡来两块石头,坐在地上对着半死不活的鸽子反复砸,直到鸽子身下流出一滩血来。 “好了,颜言。”司青这才牵着白小羽走过来,“再砸就不是鸽子汤而是鸽子酱了。” 颜言坐在被砸死的鸽子旁边,指了指自己的小腿。 “你的腿又坏了?” 司青半跪在地上,耳朵贴近机械腿,曲起手指,有节奏地敲击喷射口的底座,分析合金外壳内部的声响。 助推器象征性地咳嗽两声,喷出一口黑烟,便再也没了反应。 唉,黑市上的东西就是不经用,不过像颜言这样没有身份的人,根本就没有使用正规义体的权利,只能从黑市上搞点二手资源回来自行改装。 司青托着下巴思索,看向少年义肢与骨盆肌肉断面的连接处。 神经传感器与脑机接口看起来并没有损坏,问题不大,回去换个配件就行。 “能站起来吗?”司青后退几步问道。 少年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朝着站在他面前的姐姐伸直双臂。 “真拿你没办法,”司青叹了口气,无奈地握住少年手臂,借着惯性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神经元件出现故障的话,义体会显示红色指示灯。”司青轻轻拍打着少年衣角残留的灰尘,又替他整理好衣服,“幸好傻子不传染,不然我们一家凑不出一个正常人。” 趁着司青检查义体的间隙,白小羽早已乖巧地捡回制作陷阱的铁锅,用提前准备的背包收拾好鸽子。 她蹲在地上,利用先前鸽子脱落的羽毛,把地上长势格外冒尖的杂草,割了一茬又一茬。 “别玩了,把东西给我。” 司青接过小羽递给她的背包,顺手往颜言手里一塞。 她端起黑锅仔细摩挲,左边跟着抱着背包嘿嘿傻笑的颜言,右边跟着拢起袍子一脸嫌弃的白小羽,悠闲地往山下不远处的研究所走去。 “我们回家。” 2223年,第三次世界战争结束后,全球人口锐减至战前的三分之一,幸存的人类在废墟上建立新的聚居地。 寰宇,洄星,万原,欧维亚,艾德森,五个超大型人类聚居地在战后迅速崛起,最终形成以五大财阀为首的诺亚联邦。 财阀利用在战争中诞生的人工智能诺亚破解了战前的尖端科技与异能技术,把基因编辑与异能觉醒结合,彻底打开潘多拉魔盒,获得批量制造异能者的方法。 财阀渴望有如神明的伟力,但又畏惧异能者联合起来,对他们造成反噬。 为了控制这群新人类,批量制造的异能者从出生起就被植入忠于财阀的思想烙印,从出生到死亡,一直都是财阀最忠诚的信徒。 基因改造异能者从出生起就背负了五十万的基因贷,随着他们被财阀培育,训练,觉醒异能,投放人类社会与聚居地之外的荒野战场,身上背负的各种名目的贷款只会越滚越多。 改造人通常在四至八岁时期觉醒异能。然而,基因改造技术并不完美,一千名改造人在觉醒中会有三四个人因异能崩溃引发基因病。 根据财阀规定,这种残次品会直接送往研究所进行回收。 第三区异能研究所的所长秦博士私下用她早夭的女儿伪造了回收记录,这才偷偷保下小羽。 这群老登什么时候才能下地狱。 白小羽看向身边神色恍惚的姐姐,担心她为了积攒信用点兑换假期而接了太多任务,体力不支,忍不住摇晃着她的手叫出声来。 “姐姐。” 司青继续神游天外。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哦……”司青回过神,觉得手里沉甸甸的,才反应过来这口黑漆漆的锅还在自己手上。 “这锅质量不错,哪里来的?”司青把锅举过头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光滑如新的锅壁。 整口锅通体漆黑,只有手柄尾端带着一点白。经过鸽子的猛烈摧残,这锅居然一点划痕都没有,由内而外混然天成,更是找不出一丝锻造的痕迹。 “今天早上,秦博士收到一个黑色的球形包裹,无论他把包裹放入实验设备解析,还是用合金锤敲打,都无法打开它。”白小羽看姐姐对着锅翻来覆去爱不释手的样子,便一板一眼地解释。 “就在大家都没有办法的时候,颜哥哥摸到了球。姐姐没有看到真是太可惜了,”白小羽抓着司青的手晃来晃去,语气里满是小孩子的羡慕,“谁也打不开的球居然像沙子一样漏了一地,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口锅来!最后,秦博士干脆就把锅送给他了!” “唔……暴力破解无法打开的包裹,里面居然藏着一口锅。”司青暗自思索,“这锅恐怕不是什么普通物件,可是为什么博士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送给他呢?而且……” 她回头看向落后几米,蹲在地上不知在干什么的颜言。 这小子多少是有点异能力在身上的。 五年前的某个黄昏,司青偷偷带着从学院兑换出来的物资去第四区黑市换钱,返程途中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透过寂寥的雨幕,在用来丢弃垃圾的窝棚,司青捡到了一个只有上半身的少年。 少年面黄肌瘦,单薄的身躯宛如枯骨,肋骨深深地向外膨出,骨盆以下的部位被全部切除,形成一个平整的断面,仅靠着双臂在泥泞的路面拖行。 一双纯粹的眸子,在暗无止境的黑夜里却灿若星辰。 司青对贫民区的惨状早已熟视无睹。若无自保之力,身体健全的人在下三区便是一座行走的金矿。 可那天她却用手上所剩无几的现金买了个旅行箱,把奄奄一息的少年装进箱子,偷运回了研究所。 不远处的颜言背着包站起身,双手小心翼翼地托着什么东西,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快步小跑着向司青这边赶来。 “怎么了?”司青从往日与他初遇的回忆中抽离,却发现少年手心里,几支巴掌大的雏菊随风摇曳。 受全球异变的影响,蓝星上凡是拥有生命的物种,都获得了进化的机会。现在大部分植物不是能吸血,就是会伤人,已经很久没见到如此朴素的花了。 司青从口袋里翻出一条发带,把雏菊小心地系成一束。娇嫩的白色花瓣簇拥着浅黄色花芯,散发着一股令人怀念的味道。 “谢谢,我很喜欢。”司青拾起花束,郑重向他致谢。 颜言眼神一亮,像是得到表扬的小狗。他握住司青夹着花束的手掌,轻轻地放在自己头上,怀抱着长久以来无法诉说的倾慕之情,虔诚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如果他没有被摘走双腿和声带,精神受到刺激,心智停留在六七岁就好了。 司青心底默默惋惜,把花束交给在一旁眼巴巴盯着的小羽,带着两位小朋友沿着山下的一条小路,从研究所后门溜进去,回到阔别已久的家。 踏进大门的一瞬间,司青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恰逢午餐时分,平日里热闹的员工餐厅,此时却空无一人。 第2章 陷阱 第2章 太干净了。 整个室内被打扫得纤尘不染。瓷白的大理石地面上,原先陈旧的鞋印俱被清除,光洁得能反射出人影。 餐厅中央,仿木制环形餐桌上铺着只有庆典时才会使用的精雕绒面桌布,桌子上放着一筐已经烤好的面包,精致的餐具和酒杯优雅地摆满一圈。 正午时分,轻盈的阳光跳跃地踩着墙面上凸起的窗棂,悄悄溜进宽敞明亮的房间,又被流动的窗纱裁剪成细碎的光斑。 半遮半掩的厨房门后,一股浓郁的炖肉香气顺着风缓缓飘出。 这是那群懒得连饭都不想做的科学狂人干出来的事? 司青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 瞧着姐姐一脸凝重的样子,白小羽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角,带着一丝小女孩的娇嗔:“姐姐你忘了吗,今天是你的生日呀!大家都在后面等着你呢。” 是这样吗,司青在小羽的解释下放松警惕。 自从转生为改造人,每天的生活只是在学习、训练、任务中不断循环,麻木又厌世的心态与周围打鸡血似的同期生格格不入。 直到考核达标,独立走出伊甸学院,遇见在残酷世界中保持良知的秦博士,为孤独的灵魂找到一个安心的居所。 她对生日并没有什么实感,甚至没有幼儿时期的记忆,经年累月的考核早已把对生活的期许磨削殆尽。 不过为了给自己庆祝生日的话,这群沉迷实验的家伙们还算有点良心。 司青把锅放在置物架上,顺便给坐在椅子上舔手指面包渣的颜言洗干净手。 白小羽自觉地用湿巾擦干净仿生手套,她看起来很开心,牵着姐姐蹦蹦跳跳地接近房门。就在她快要接触到门把时,司青抬手挡住她的动作。 “今天是我的生日,还是我来开门吧。” 室内的空气似乎有些黏稠,令人喘不过气来。墙上的古旧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回响,在空旷的房间内被无限放大。 司青紧张的心也随着钟表指针同步跳动。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我庆祝生日,等会儿该说什么呢? 会收到什么样的祝福呢? 她深深吸气,又漫长地呼出,想象门后众人喜悦的表情,屏住呼吸,右手轻轻搭上门把,以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动作推开房门。 门扉旋转的瞬间,她敏锐地捕捉到金属杆受力脱落,撞击地面时清脆的声响。 心跳忽然停滞了一拍,世界在一瞬间被染成黑白。 “趴下!!!” 司青条件反射地大吼。 铺天盖地的恐惧忽然包围了她,来不及仔细思考,司青依据长久以来的战斗直觉反身抱住小羽和颜言,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远离门冲刺。 三人倒地刹那,“轰”地一声巨响,地面震颤,整个厨房门板在背后炸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向四周扩散。 无数细小的碎片四散飞溅,炸弹的金属外壳在冲击波作用下,纷纷扎向司青的后背和大腿,本就轻薄的衬衣染上一片猩红。 司青被爆炸震得头晕目眩,耳边嗡嗡作响,不断循环着如金属撕裂般刺耳的蜂鸣,似乎有什么奇怪的液体顺着背后伤口钻入自己身体。 她支起手肘,忍着剧痛半跪在地,拉起搞不清状况的颜言,让他背着已经吓傻的小羽往外跑。 浓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身后的门似乎在燃烧。司青躬身小跑向前,拉住身边一张椅子,目光穿透室内持续扩散的烟尘,向门外持枪闪现的人影扔了过去。 这是陷阱!是蓄谋已久的谋杀! 越来越多的人影从四面涌出,他们手持冲锋枪,穿着黑色作战服,头上的面罩延伸至颈部,没有一处皮肤裸露在外,向三人发动进攻。 司青从桌上摸出几把餐刀,脚下一个滑铲,对着持枪威慑的敌人投掷出去。 她以座椅为盾,趁机夺取其中一人的武器,顶着枪林弹雨疯狂扫射,直至子弹射空,终于在餐厅门前撕出一道裂口,逃离身后飞舞的烈焰。 门外是研究所的人造草坪,司青狼狈地跪在碧绿的草地上,一只手牢牢护住躲在怀里悄声抽泣的小羽,她身上的仿生皮肤经过高温加热,如同融化的蜡像,露出原本肌纤维交叠,标本一般的面孔。 身体渗出的血把白色衬衫染成一片黏腻刺目的暗红,少女脸上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温暖的阳光隔着染血的衬衣如盐一般刺得皮肤剧痛。 在她周围,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将三人团团围困,头顶悬停的战斗无人机伸出黑洞洞的枪管,笔直地对准她,蓄势待发。 司青扯住挡在身前护着自己的颜言,把他拉到身后。 一名队长姿态的军官缓步进入包围圈,笔挺的战斗靴,棱角分明的军服,整个人犹如一把猎刃出鞘,寒光逼人的刀。 “你们回来得还挺早。没想到研究所之外,还有三条漏网小鱼。” 男人举枪瞄准她的心脏。 “根据联邦律法,第三研究所私自藏匿祭器,触犯叛国罪,全体人员已被逮捕。”男人脸上的面罩自动打开,露出冷峻刻薄的一张脸,他调出手腕的终端,对三人进行人脸识别。 “司青,洄星基因改造人,C级异能者;白小羽,基因改造人,因异能崩溃无法继续使用,三年前已回收。” 男人又把识别面板转向颜言,“男,未知,数据不在联邦信息库内。” “三位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表示与研究所关系密切。一个是随时可替换的低等级改造人,一个是偷偷留下来的废品,还有一个……” 他轻蔑地瞟了一眼打算冲上来送命的少年,“连低等公民都算不上的垃圾。” “我的耐心有限,给你们十秒钟时间,若能说出被私藏的祭器在什么地方,或许还有活命的可能。” 男人退后几步,双手交叠于胸,鞋尖无意识敲击着地面,昂起下巴扫视着三人背后燃烧的建筑,毫不吝啬地评价道:“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么落后的材料建房子。为了抓捕几个小偷,劳烦本大爷亲自跑一趟。” 白小羽仿佛从噩梦中惊醒,因过度惊恐而呼吸急促。她抬起头正打算说话,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半张脸已经化掉,只能痛苦地用手捂脸,脑袋埋得更深,发出阵阵哀鸣:“姐姐……我们会死吗……” 持续失血的身体令意识逐步眩晕,司青咬住舌头,企图让自己清醒,在泛着铁锈味的阳光下打了个寒颤。 死局。 近乎无解的死局,但还有一线生机。 敌人在逮捕研究所的所有人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原地找寻所谓的祭器,根据今天早上博士的异常行为来看,恐怕没有人会想到祭器是一口不起眼的锅。 财阀鹰犬不会轻易放人离开,我们恐怕早就被人盯上,一个秘密换取两条人命,已是足够划算的交易。 赌一把吧。 司青轻抚小羽后背,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细小声音温柔地向她告别:“还记得姐姐曾经说过的魔法吗,用魔法逃出去吧,越远越好,不要回头——即使再也无法被看见。不过别担心,总会有人发现你的存在。” 白小羽的异能是透明化,只是由于基因崩溃,无法自主控制异能,她度过的每一天,都是在等待身体慢慢褪色。 一旦发动异能,无法再次浮现出身体的可能性极高。 “我们都是怪物……”小羽止住哭泣,揪住姐姐染血的衣角,抬起头喃喃自语,眼角还残留着干涸的泪痕。 少女单腿屈膝坐在地上,抬头仰望着居高临下睥睨自己的军官,眼底平静无波,为了自己的妹妹,牺牲不过是一场漫无止境的长眠。 “你想清楚了?”军官傲慢地问道。 “是的,长官,我可以告诉您祭器在哪里。”司青恭敬回答,“对您而言,小羽是信息库中已经回收的废品,是个死了好几年的人。至于这位,” 她指向身后的颜言,“没有记录在系统中,更是从未存在过。您带走我一人进行审讯,便可知晓祭器所处的位置。” 男人皱起眉,打量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片刻后蓦地发出一阵嗤笑,语气也阴狠起来:“你在威胁我?不过是个人造物,财阀的狗也配跟主人谈条件!” 司青脚下闪过一排弹孔,手持机枪的军官阴阳怪气地对地上苟延残喘的三人宣判,“本大爷最讨厌有人提要求!不听话的蝼蚁就该抱着感恩的心去死!” 悬停在头顶的数十架无人机向下俯冲滑行,枪口突突突地冒出火光。在手握权柄的人面前,连申辩都是无用的奢侈。 “偌大的世界,难道都容不下一个身患绝症的孩子吗?”司青突然把小羽推出包围圈外,紧接着凌空跃起,抽出藏在小腿内侧的最后一把刀,向军官要害刺去。 “加大火力!”男人被她舍身赴死的袭击吓了一跳。 无人机自动追踪系统启动,密密麻麻的子弹朝着她迎面扑来,像一场盛大的雨。 望着小羽奔跑远去的身影在空气中逐渐淡化,消失,只剩一张空洞的仿生皮肤掉落在地,少女跌倒在地上,身上密集的弹孔正汩汩往外冒血。 她痛得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平凡的C级异能力只能让死亡来得慢些。 从身体被数十颗子弹贯穿的那一刻,她已经在等待生命倒计时。 总算救下一个,只是可惜颜言,还未感受过这个世界便要随自己横尸此地。 漫天盖地的子弹毫无征兆地停在空中。 司青睁眼,颜言正漂浮在她头顶,少年脚底的助推器回光返照。 他掌心虚空向前推,以二人为中心,距离大约三米的空间形成一层看不见的球状领域,那些滞空的子弹徒劳地被吸附在球面,越聚越多,像是扑火的飞蛾。 “这里怎么会有金属系异能者!把他给我射下来!不要让他有任何动作!”在男人气急败坏的指挥下,士兵们纷纷举枪连射。 无人机疯狂抖动,球状领域在汹涌的火力攻击下逐渐收缩,密密麻麻的子弹覆盖住整个球面,如同爬满蜜蜂的蜂巢。 颜言的异能被压制,从空中跌落在地,偶有几颗子弹穿过密不通风的防御层,少年破败的身体汩汩流血。 司青仰望着为自己挡子弹的少年,一直以来刻意营造的疏离感轰然倒塌。 她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挣扎着支起手肘,从背后紧紧抱着少年,黏腻而泛着血腥味的掌心,轻柔地握住少年因脱力而不断颤抖的手指。 “想象,你的能力经由四肢百骸汇聚于掌心。”司青歪头靠在少年肩膀,轻飘飘的呢喃在子弹暴雨般的撞击声中精准传达到他耳边,“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开始了。”掌心与手背相扣,司青引导少年向两侧展开双臂,掌心往外推,释放体内倾泻而出的能量。 数以千计的实弹如摩西分海,被更为精纯的力量一分为二,爆裂的弹雨如奔涌涨潮的海面,掀起数米高的浪花,朝周围惊恐的士兵袭来。 “撤退!集体防御!”男人后撤数步,掌心相对,一口近乎三米高的青铜钟从天而降,将他整个人罩在里面。 轰隆隆子弹撞击的响声如同雷鸣,激荡起一层层刺鼻的硝烟。 天上射空弹匣的无人机炸裂成绚烂的烟花,地面作战的士兵即使身着防弹衣,也被汹涌澎湃的动能击碎,人影在血红色烟雾中不规则扭动,骨骼与关节都碎成残片,崩解消散。 硝烟散去,累积了厚厚一层的金属弹丸被风吹散,露出了战场中央的少男少女。 司青与颜言互相偎依,拥抱在一起,满地的鲜血衬着莹白色肌肤,仿若陷入深红色的玫瑰花田。 少年忍受着被抽空身体的酸痛,睁开眼睛,凝望少女近在咫尺的睡颜,恍惚间回到五年前那个被姐姐带回家的雨夜,他嘴唇开合,无声呼唤着她的名字,陷入永恒的安眠。 司青支离破碎的意识在周而复始的黑暗中不断下坠。 帷幕之下,一对硕大的眼球悄然睁开,深邃的瞳孔折射出岁月的余晖,眼底流淌着炽热的黄金。 第3章 猫 第3章 “你快要死了。”那双眼在黑暗里轻声说。 意识溃散成海,在漫无边际的孤寂中浮沉,好像有人隔着浓郁的迷雾呢喃。 死亡其实是这样的东西么?寂静又孤独,像被全世界抛弃…… 见濒死的少女毫无反应,金大眼忙不迭凑上前,两颗晃人眼的金球滴溜溜地蹭上身体,在她的腹部滚来滚去,澄澈的声音好似滚落棋盘的玉石:“别睡啦别睡啦,难道你就没有什么遗言吗?” 这难道就是迟迟等不来的金手指…… 自己上辈子,幼时被遗弃在儿童福利院门口,小学到高中都是在寄宿制学校度过。好不容易大学毕业,却又过上996的生活,最终在回家的路上猝死。 这一世转生为被植入思想烙印的改造人,直到十三岁才恢复上辈子的记忆,冲破烙印的桎梏。 但看到同样冲破枷锁的同胞因言行有异被带走,消失,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冷漠旁观,谨言慎行,隐藏自己是个异类的事实。 我终究……只是命运的奴隶…… 如果你来得早几年,我是不是就不用看着那些觉醒的朋友们被带走? 破碎的内脏被一股从眼球内部流出来的液体重新缝补,少女逐渐冷却的躯体开始发热,大滴大滴的眼泪滑过面颊,喉咙深处发出喑哑微弱的声音。 “为什么……没有早点来……” 纯金大眼球忽地怔住。 不知怎么地,司青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悲伤,仿佛乞力马扎罗山终年封冻的冰雪。 悲伤了……几千年。 干涸的血液在体内再次涌动,破碎的身体朽木回春,重新泛起鲜活的气息。 寂静的黑暗随着少女生命的复苏缓缓流动,犹如盘古开天辟地之前混沌的世界。 司青缓缓睁开双眼,两颗眼球在她视野中轻盈地漂浮,彼此环绕,逐渐缩小,直至化作两颗晶莹剔透的宝珠,闪烁着神秘梦幻的金色光芒。 深不见底的黑暗似乎脱落了一块下来,一只黑得反光的神秘生物沿着虚空阶梯优雅地来到少女身边,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蹭着她的掌心。 这家伙,变成了一只猫? 司青试探地屈指撸它的下巴,神秘生物在她掌下翻滚,喉咙里溢出满足的呼噜声,随即又发觉不妥,尴尬地用后爪挠了挠肚皮,顺着手臂跃上她的身体。 “你的血液唤醒了我。”它身形娇小,却有着王者般孤傲的气势,“痛苦,自责,愤恨,不屈的灵魂是世界上最甘美的养料。” 神秘生物贴着她的脸颊,像是分离多年的恋人,迷人而危险的声音如魔鬼在耳边蛊惑,唤起心底的欲念:“要不要与我订立契约,用你的一切,交换整个宇宙最疯狂的盛宴?” 它抬起前爪轻轻地按在少女胸口,妖异的眼眸带着一股诡异的温柔,直勾勾地与她对视。 瞳孔微微收缩,如一池熔化的鎏金般灿烂。 “你也不想就这样结束吧,你还有着渴望生存的理由。献祭你的生命,肉-体,灵魂,你若有此觉悟,便以愿望引燃誓约之火,重铸的身体会指引你走向旅途的归宿。” “怎么样,要试试吗?为表诚意,可以送你一次体验套餐哦。燃烧的灵魂会赋予你超出常理的力量。” 司青沉默不语。 被财阀当作工具的过往如灰白胶片在脑中一幕幕地放映。 世界的主角属于那些生来便拥有权柄的幸运者,而大部分一无所有的人,他们的命运从出生时便已书写注定。 她对毫无改变的世界厌烦,却无法放弃幻想与希望,渴望颠覆的灵魂在午夜奔逃,却听见世界的悲歌。 任何飞扬的理想,终会在现实的引力下砰然坠地。 沉寂已久的血脉再次鼓动,跨越几百年的信念在绝望中复苏,想要掀起飓风,把混乱、压抑全都摧毁殆尽。 “我想要……点燃世界……” 午夜梦回间,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在这一刻破土而出,疯狂生长。 少女心脏深处燃起一团跃动的黑金火焰,一只墨色蝴蝶从火焰中破茧而出,扇动着发光的蝶翼。 蝶翼撒下的金色粉末化作随风流淌的点点萤火,在浩渺如宇宙的黑暗中漂浮。 以心为起点,涌动的黑火沿着全身血管游走,少女身上的伤痕被炽热的烈焰重塑,整个人脱胎换骨,犹如在燃烧。 一束白光冲破黑暗,虚无的穹顶像是布满裂痕的镜子,一道道裂纹蜿蜒曲折,封闭的暗夜摇摇欲坠。 “哗啦”一声清响,黑暗应声碎裂,成百上千的碎片幻化为飞舞的墨色蝴蝶,每一片蝶翼都折射出现实世界的倒影。 越来越多的墨蝶在坠落后消失。 鸿蒙初辟,万象浮现,突破天际的百层高楼,飞掠天空的悬浮汽车,无人机巡逻时的鸣笛,商业区游人的欢笑,整个世界奔跑的样子、呼吸的声音,在她视野中逐渐清晰。 “你的生命不是僵死的昨天,而是永不停息的未来。愿星辰祝福你,朋友。”神秘生物在虚幻与现实的边界散去,少女双侧面颊徐徐浮现出一道神秘优雅的金色纹理,如同古老的符文。 鎏金火焰在瞳孔流淌,璀璨夺目,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的群星。 一阵风卷走战场残留的余烬,无数弹壳覆盖的草坪上,唯一的幸存者——钟铜军官从自己的具象化能力“镇魂钟”走出,看着一地被射成筛子的士兵。 “幸亏本大爷是防御系,要不然被打得连骨头都不剩。”他不由咋舌,嫌弃地用鞋尖撇开地上厚重的金属弹壳,来到互相拥抱的始作俑者跟前。 “没想到这小地方居然藏着金属系,这架势少说也是个B级。不过嘛……这该死的崽种已经死了,只能把他的尸体带回去交差。不知道他的骸骨能锻造出怎样的‘祭器’来。” 他一想到自己的小队忙碌一上午,翻遍整个研究所,祭器没找到不说,还因为这狼一样的小崽子全军覆没,就忍不住踩上几脚泄愤。 钟铜怨气冲天,恶狠狠地抬脚便踹,正当他的鞋底接触少年身体时,一只从地狱爬上来的手,瞬间抓住他的脚踝,趁其不备,巨大的力道将其甩飞数米。 “什么鬼东西!”男人凌空翻转,落地连滚几圈卸力,拉开与少女的距离,双手合十,召唤出“镇魂钟”准备将这杀不死的改造人彻底粉碎。 巨大的青铜钟在空中漂移,眼看就要把刚站起来,还有些晃荡的少女扣在里面。 司青神情冷漠,眼眸轻抬,炽热的黄金瞳仿佛沸腾的火焰,飞来的青铜钟只与她相隔不到五米的距离。 “这就是你的能力?无聊的玩具。” 少女右腿后撤,上半身向后扭转,左手捂住胸口,顺势从里面拔出一把朴实无华的唐刀。 借着拔刀的力道,她握紧刀柄,身体向前倾斜,如闪电般迎面而上,斩向近在咫尺的青铜钟。 战场上能挡住上千发子弹而表面毫无毁损痕迹的青铜钟,此刻在她的一记横扫之下,却如切豆腐一般,直接被斩成两半。 “该死!” 钟铜胸口似乎遭受千斤之力重压,喷出一口鲜血。 他飞速倒退脱离现场,第二座钟从天而降,以雷霆万钧之势将飞奔的少女倒扣在里面。 仿佛有一双无形巨手从虚空降临,狠狠压向那口青铜钟。然而被压扁的钟身在地面剧烈震颤几下,便承受不住内部喷薄而出的力量,发出一阵轰鸣的爆响。 “嘭”的一声,青铜钟瞬间炸裂。 少女伫立在被烈火焚烧的焦黑土地之上,身后的遮天蔽日的烟尘如旌旗般翻卷,炽热的火焰将空气灼烧得扭曲变形。 她手持唐刀,穿过周围环绕飞舞的铜绿色碎片,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极速突刺,精准而狠厉地刺穿钟铜的腹部! 接着她手腕猛然一扭,刀柄在掌心拧转,刀刃从钟铜体内斜斩而下,斩杀的力道瞬间爆发,引发一股剧烈的冲击波,能量震荡的波动如狂潮向四周扩散。 钟铜表情惊愕,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如断线风筝般,被甩飞出去。他破损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重重地撞在那栋燃烧殆尽的建筑外墙。 司青提着刀一步步走向遭受重创,倒在地上吐血的军官。 “青铜钟”是由钟铜自身的精神力具象化而成,体内异能被唐刀抽干,精神受损,无法继续召唤青铜钟,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片鲜血自身下汩汩流淌而出,浸润脚下的土地。 先前咄咄逼人的军官,此时正躺在坍塌的墙面之下,口眼歪斜,嘴角不断喷出大量鲜血,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唯有靠头撞墙,来维持仅有的意识。 “你是哪支部队的,背后的主使者是谁?”司青持刀刺向他的心口,剧烈的痛感让他的神志获得短暂清明。 “这……不可能……”伴随着阵阵咳嗽,钟铜大脑疼痛欲裂,仿佛被无数只虫子啃噬,每一寸皮肤都传来细密而尖锐的疼痛。 他视线模糊,勉强看清插在自己胸口上的武器。 唐刀浑然天成,没有一丝锻造的痕迹,表面更是毫无折射出来的刀光。他头晕目眩,只觉得自己与刀的距离越来越远,像是凝视深渊。 深渊…… 死前的回光返照让他有了一个无比癫狂的臆想。 “我明白了……”布满血丝的眼白狰狞无比,七窍流血,此时此刻,他更像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不好,他要自爆! 司青吸取之前教训,收回唐刀,顺势抱起躺在地上的颜言,远离狂奔。 在她身后,一道刺目的白光骤然爆发,男人犹如一个坍缩的黑洞,以他为核心,周围的一切物质被急剧扭曲,吞噬,漆黑色高压电弧频闪,撕裂空间,形成不断旋转的“吸积盘”,最终被压缩成一个无限趋近于零的高密度黑点,消失。 留下一个半径五十米,焦黑的球状深坑。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连空气也沦为这场爆炸艺术的养料。 “没想到,他居然拥有这样凶残的武器。”司青坐在距离炸弹爆发大约百米的空地,第一次近距离观赏如此震撼的场景,她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左手抹了把额头渗出的汗水,心有余悸。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先睡一觉……” 少女不堪重负,手里的唐刀化作漆黑粒子回归身体,表情安详,阖眼,燃烧的黄金瞳在所有演员退场后,安然谢幕。 唯有天际的风带走一缕弥散的悲哀。 然而下一刻,黄金瞳重新点亮,少女翻身在草地上坐起,四肢着地,如野兽般俯身爬行。 “嗯?我是不是忘记了,人类应该是用两条腿走路的呀!”少女意识到自己的常识性错误后,站起身直立行走,嘴唇轻启,发出空灵澄澈的音调。 此时的她已与之前判若两人,被黑暗中的神秘生物占据身体! 少女——或者说暂代少女身体的少年,从研究所医疗室找到体外除颤仪,跪坐在已经心脏停跳的颜言身边,抬起他的后脖颈,撬开紧闭的唇,用翻找出来的刀割开手腕的动脉,流出的汩汩黑血沿着他的咽喉涌向身体深处,直至手腕流出的血全部吸收。 血肉模糊的刀口肉眼可见地恢复原状,连一丝疤痕也无。 接着他双手交叠,有节奏地对半死不活的颜言进行心肺复苏。 “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朋友。你本该在五年前死去,但是她拨动了你的命盘。”少年一边自言自语,心脏电击除颤与心肺复苏交替配合。 “逃离预言书的人必将被命运诅咒,唯有开拓属于自己的征程,才能摆脱命运,战胜死亡的追猎。” “你不能和她在一起,至少是现在。”直至十分钟后,颜言胸口起伏,咳嗽几声,吐出一口浊气。 “愿星辰在绝望中庇护你。” 少年见颜言转危为安,即将苏醒,便收起仪器转身离去,处理干净少女留下的痕迹,在研究所的储物室找到她事先存放的便携式飞行器,潇洒地背在身后。 少年腾空而起,如同一只灵活的游禽,沿着重楼飞阁浮游而上,飞向遥远的终点。 寂寥的风卷起废墟下的几片白色花瓣,云层之下,世间万物如沧海一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