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今日有喜》 第1章 受害者一号 “神灵天赋：未觉醒。” “神力等级：无。” 冰冷的电子音在大厅中回荡，众多好奇、轻蔑、鄙夷的视线扫了过来。 现如今登记在册的神灵足有三万六千零二十四尊，居然还能有人没被任何一尊神灵看中？ 多少年没出过这种级别的废物了啊。 孟行把手从神力鉴定仪上拿回来，顶着众人鄙视的目光，匆匆离开了鉴定大厅。 没多久，身后再次响起电子音。 “神灵天赋：聚变余烬。来自伟大的核能之神、原子贤者派尔的慷慨馈赠。” “神力等级：A级。” 核能之神、原子贤者派尔是一位拥有强大战力的神灵，大厅里顿时响起了羡慕的赞叹声。 孟行的出现变成了不起眼的小插曲，很快就被所有人遗忘了。 …… 孟行沮丧地回到了租住的地下室，打开冰箱，本来就不大的冰箱空空荡荡，只有三瓶猪肉味浓缩营养剂。 她拿出一瓶，忍着恶心一口闷了，把空瓶子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穿到这个以神灵信仰为基石的世界已经快一个月了，她依然没有获得任何神灵的青睐。 没有神力就不能上大学，没有大学文凭就找不到工作，政府对无业者的补助只有一个月，再过三天，补助到期，她就会被赶出这间昏暗狭窄的地下室，再也无法领取免费的营养剂。 所以说为什么要身穿到这种世界啊？ 她一个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根本不可能真心信仰任何神灵，那又怎么可能获得神灵的认可嘛！ 瘫坐在沙发里的孟行露出了疲惫的笑意，没事的，不就是流落街头饿死吗，死了说不定就回去了呢？ “砰！砰！砰！” 沉重的砸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眼望向摇摇欲坠的大门，恍惚想起，自己刚穿过来时还信心满满，觉得自己不靠神力也能找到工作，贷款了五百元置办了一身行头。 后来，残酷的现实告诉她，这个世界就连刷盘子都要招化工之神的信徒，用清洁神力刷得又好又快。 孟行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连五百块都赚不到。 拖到今天，五百块贷款已经利滚利，滚到了五千，更不可能还得上了。 从上周开始，要债的就经常过来了。 地下室薄薄的大门似乎随时都会被砸穿，孟行翻了个身，躺得更平了，一点起身开门的意思都没有。 有本事进来打死她呗，还比饿死痛快点呢。 她都做好准备了，门外的人骂了几句“垃圾”，居然就离开了。 她又躺了一阵，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走到门口看了看猫眼。 人已经走了，对面墙上戳了个鲜红的小广告。 “您还在为无法结清贷款苦恼吗？做金钱的主人，投入月桂隐士的怀抱吧。” “隐士”二字映入孟行骤然扩大的瞳孔中。 她刚穿来第三天，就已经被一起邪.教徒聚会全灭事件科普过，带有“隐秘”“秘密”“藏匿”等字样的神灵，都是不在官方名册的邪.神。 追随祂们的信徒无一例外，都会走向自取灭亡的结局。 可那还能比现在更坏吗？ 至少能让她吃顿饱饭吧。 孟行的肚子适时地叫了一声。 迫害各种邪神的乐子文，丢个脑洞在这里[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受害者一号 第2章 月桂隐士 “您需要先点燃月桂树的树枝，持续吸入烟气，口含月桂树叶，吟诵隐士的尊名……” 孟行给小广告上的号码拨去了电话，她的终端早就欠费了，这通电话却没有响起刺耳的提示音。 仿佛这通电话，直接越过了运营商的基站似的。 柔和的男声耐心讲解着向月桂隐士祈祷的办法，孟行听到一半，开口问道：“如果有人买不起月桂树枝和树叶，要怎么办？” 身处钢铁丛林中，她可找不到野生的月桂树。 就算能找到，她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高中生，怎么认得出来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柔和的男声继续说：“这个不用您担心，我们会派一架无人机送给您第一次仪式必要的材料。” 他在“第一次”这个词上加重了音。 原来对面不是人机啊，孟行在心里感慨。 这个邪.神很缺手下吗，就连材料都愿意免费送。 也是，不缺的话干嘛到处贴小广告。 孟行胡思乱想时，柔和的男声已经开始念月桂隐士的尊名了。 奇怪的是，她都没有刻意去记，这段尊名就已经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再也不会忘记了。 “这就是神的力量吗？”挂了电话，她不禁喃喃自语。 嗡鸣声在门外响起。 她起身打开门，吃惊地看到，半空中悬停着一架无人机，无人机抛下了一只装满月桂树枝与月桂树叶的竹篮，便消失在了原地。 …… “点燃树枝……” 孟行卡在了第一步。 她的燃气也已经欠费了，手头也没个打火机。 好在她穿越前爱看求生视频，知道怎么钻木取火。 借助一些必要的工具搓了半天，月桂树枝终于点燃了。 她把树枝放在了自己唯一的一口锅里，在浓烟升起前，把一片月桂树叶塞进了嘴里。 唉，水也停了，这叶子都没洗…… 辛辣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孟行想吃红烧肉了。 咕嘟咽了口唾沫，盘膝坐在冒烟的锅前，她闭上眼睛，呼吸着烟气，吟诵起来。 “掌管灵感的魔法师……” “疗愈伤口的神秘术士……” “伟大的月桂隐士，请您回应我的心声。” 浓烟从锅中升腾而起，很快包裹住了孟行全身，她持续地吸入烟气，却奇怪地没被呛到。 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两遍，三遍…… 灵应没有出现。 就连沦落到到处贴小广告的邪.神都没有回应她！ 尖锐的警报声，忽然响起。 接着，消防系统自动工作，天花板洒下水雾，把锅里燃烧的月桂树枝浇灭了，也把孟行浇了个透心凉。 她睁开眼，抹了抹湿漉漉的脸，面无表情地准备起身。 就在她撑起身体的下一刻，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株翠绿的月桂树，隐隐约约，犹如在梦境，又像在现实。 孟行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变得十分干燥，仿佛从来没被消防花洒喷洒过。 她又看了看四周，除了面前的月桂树，一切都是模糊的。 她只能隐约看到，地砖缝隙中长出的荒草，通向神殿的鹅卵石路，不知名的黄色小花。 “孟行……”虚幻缥缈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她若有所觉，转头望向月桂树。 树下出现了一尊面目模糊的神灵，戴着月桂树叶编成的荣冠，一头银色长发迤逦及地。 “你要成为我的信徒吗？” 神灵淡漠问道。 “要！”孟行毫不犹豫地回答，“只要你现在就给我一碗红烧肉。” 第3章 神力 最后孟行得到了一条硬得能当武器的大列巴，一块血淋淋的生牛肉，一小瓶伏特加酒。 孟行合理怀疑，这是神灵从哪个信徒家里拿来的祭品，因为她刚问出这句话，就被丢出了那处宛如梦境的空间，疑似野鸡神灵恼羞成怒。 此时的她尚未知道，第一次向神灵祷告，便能进入神灵领域，见到神灵真身，是一件多么罕见的事。 迄今为止，也只有寥寥十几位红衣主教与几位教皇拥有过这一成就。 换句话说，孟行理论上的天赋已经在这个世界达到了至少前二十的水准。 只可惜，这位本该大放异彩、获得多方瞩目的天之骄子，此刻只能蜗居在地下室，为自己终于获得了接下来一周的食物略感欣慰。 她勉强把生牛肉切成几小块，而后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大口。 汁水在口腔里爆开，让胃囊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吃惯了劣质营养液，这一口生牛肉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味觉体验。 孟行咽了咽口水，勉强忍住了继续吃下去的**，把剩下的牛肉放进冰箱，和自己剩下的两瓶营养剂放在一起。 接着她拿起大列巴和伏特加，认真思考了一番是否能用伏特加把大列巴泡软。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决定出门，用伏特加换一把更锋利的厨刀回来。 出门前她若有所思地望了眼恢复了干燥的房间，又看了看清清爽爽的自己，仿佛消防系统从未工作过。 虽然月桂隐士的恩赐和自己想要的有那么一点出入，但顺便帮她收拾了烂摊子这点，还是蛮加分的。 …… 孟行走到了自己上一次换到厨刀的地方。 一条长长的暗巷，路灯没剩几个完好的，监控就更别提了。 这里是周围住客心照不宣的黑市。 狭路相逢，如果觉得自己能稳赢对方，那就可以零元购，否则，老老实实交换等价物。 孟行作为一个被所有神灵抛弃的废物，自然是实力垫底的存在。 无奈她长着一张不好惹的脸，又有几分装逼如风的天赋，愣是把邻居们都骗了过去。 要不然她也活不到现在。 但今天，她的运气似乎不太好。 对面走来了三个穿无袖兜帽的壮汉，露出的胳膊上肌肉都快爆炸了，手里还握着锋利的弹簧刀。 孟行目光缓缓落在三人身上，没有后退。 三人露出了狞笑。 “我只有一瓶伏特加。” “这家伙还想着交易呢？”壮汉们笑了起来。 孟行漫不经心地举了举手，作投降状：“其实我只是想说，你们找错人了，我身上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合起来确实不值钱，分开了就值钱了。”壮汉说，“就你这具没有神力诅咒、没有秘术污染、也没有变异、或是改造过的纯天然身体，拆开来卖，可是很受欢迎呢。” “这样吗？” 尽管听到这种极度不友好的话语，孟行依然是慢吞吞无所谓的样子。 谁能想到，她心里正安详躺平：“尊敬的月桂隐士，你忠诚的信徒再不救一救就要死了。” 现在哪儿有时间去烧什么月桂枝，含什么月桂叶，反正你爱来不来吧。 孟行微微垂眼。 这在三名壮汉眼里，俨然是等死的态度。 “放心，我们会让你痛快上路的。” 当壮汉中的一人狞笑着伸出手，其他两人摆出看热闹的神情时，一道绿色的光，从他们眼前闪了过去。 血光随之冲天。 失去胳膊的壮汉后知后觉地惨叫哀嚎起来，其他两人则呆滞地望着散发出绿光的孟行，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尖叫：“不可能，你不是神弃之民吗？你怎么能拥有神力？难道说……” 他们的脸色变得充满了恐惧：“你信仰了隐秘的、不可靠的神灵？” 即便到这种关头，两人也没敢把“邪.神”两个字说出口。 反倒是孟行在心里替他们补上了。 孟行伸手一捻，绿光便汇聚到了指尖，她抬起手，下意识把它抽向了前方。 绿光懒散地舒展起来，化作了一条藤蔓形状的长鞭，啪一声甩在那没了一条胳膊的壮汉腰间，把他整个人抽成了两截。 这就是神力吗？ 好强啊。 孟行感慨着，并未发现自己的思绪也变得迟缓起来，整个人犹如浸泡在温泉中一般，即便看到如此令人不适的场景，也没有一点反应。 神力并不是越多越好，就她现在的身体素质而言，显然已经超标了。 但也许是因为危机当前涌起的肾上腺素，她并未察觉身体上的不妥，同样发着绿光的眼眸望向了剩下两名壮汉。 这两人着急慌忙地摆出古怪的姿势，大声地吟诵道：“流浪者之神，自由之母，请您……” “啪。”“啪。” 孟行凌空甩过两鞭，望着迅速失去生机、跌落在地的四块躯体，不无感慨地说：“都这种时候了，语速就放快一点嘛。” 说话间，绿光化作的藤蔓已经在她掌心消失了。 孟行正要抱怨一句“还真是一刻也不多留啊”，忽然迟钝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失去控制。 她眼前蒙上了一层绿色滤镜，看到地面正迅速向自己靠近，随之而来的是晕眩感与呕吐感。 失去意识前，她哇地吐出一大口绿色黏液。 然而最终，她的身体并未摔倒在冰冷的地面，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 她最后的意识依稀见到了一缕银色长发，看到了一朵缓缓飘落的小黄花。 之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4章 兰道·莱泰尔 孟行再睁眼时，人已经回到了狭窄的地下室，身上的衣服都不见了，身躯上涂满了粘稠的绿色液体。 因为这些液体的存在，她仿佛寒冬时节浸泡在温泉中，四肢百骸流淌过阵阵暖意。 闻着满室草木清香，回想着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银色长发，孟行试探开口：“老月，是你吗老月？” “……” “我名……兰道·莱泰尔……” 一声无奈的叹息后，月桂隐士的声音在孟行耳边响起。 “哦……”孟行立马改口，“老莱，是你出手把我带回来的吗？” “……” 月桂隐士没有再纠正她的称呼，但也没有再回应她。 孟行试着抬了抬手，发现一动就全身都疼，仿佛身体被重物碾碎后又重新拼凑了起来。 身体动不了，她只好转动自己聪明的脑瓜：“我这是因为透支了身体的潜力，使用了超过我能力范围的神力，身体承受不住了？” 她等了片刻，月桂隐士没有出声纠正，她就当自己猜对了。 “掌管灵感的魔法师，疗愈伤口的神秘术士……” 孟行喃喃重复祂的尊名：“不是吧老莱，你堂堂一尊邪神，掌管疗愈的职权，疗伤的方式还这么复古？” “唉，”她用“上错车了”的语气说，“不是我说你，混成这样，真的能罩住手下嘛？” “不过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就算你再怎么不行，我也不会随便放弃你的。” “等我好了，上街帮你发小广告去。” “再招几个人，多打打骚扰电话……” 孟行试图进行向上管理，给自己某种意义上的老板画画大饼。 她话还没说完，眼前忽然掠过一道绿光，接着，眼前的景物已经发生了变化。 她不再躺在阴暗的地下室中，又一次来到了那株翠绿的月桂树前。 她的身体被月桂树伸出的枝条藤蔓重重包裹起来，犹如婴儿的襁褓一般，只露出一个脑袋。 兰道·莱泰尔走到她身旁，月光般的银色长发倾泻在她身上，一缕发丝落在她颈窝里，让她有点痒。 “你想要更快的疗愈方式吗？” 祂俯下.身，与她交换呼吸，一种甘甜的气味在孟行鼻腔中横冲直撞。 “原来有更快的方式。” “你想要吗？”神灵重复了一遍，“我的信徒。” “当然啦。”孟行眨了眨眼，“搞快点。” 于是，一个微凉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短暂的水声后，孟行满血复活。 神灵不愧是神灵。 在感受到体内流动的生机后，孟行喜出望外，望向兰道·莱泰尔，正要再说点什么鼓励的话语，眼前再次掠过一道绿光，耳畔响起一声疑惑的叹息：“到底为什么……会是你……” …… 回到地下室的孟行挠了挠头，也没管兰道·莱泰尔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活蹦乱跳地爬了起来。 用唯一一条毛毯擦干了身上的绿色黏液，穿上了最后一身还能见人的干净衣服，孟行迫不及待地出门了。 她得把那几个壮汉的装备捡回来。 孟行匆匆回到了暗巷，看到壮汉尸体还在，松了口气。 三把弹簧刀先拿走，她又摸了摸三人的衣兜。 所有兜掏了个遍，也就一瓶止血剂、一个扳手、一个合金指虎。 看了眼三人被打烂的衣服，孟行在心里反思，下次得收着点，不然这些衣服也能卖几个钱。 她把染血的战利品揣进怀里，低着头，步履匆匆地离开了暗巷。 途中遇到一人，正想对她说什么，忽然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脸色一变，立刻让开了路。 孟行没有理她，走出好远后，才扶着墙，低头大吐特吐起来。 在断成两截的尸体上摸索，真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回忆。 一直到吐无可吐，孟行才停下来，捂住泛着酸水的胃部，走到了一间招牌闪烁着蓝紫灯光的杂货铺前。 “出一瓶止血剂、两把弹簧刀。”孟行决定把这些东西卖了换点钱。 她有老莱，止血剂暂时用不上，弹簧刀留一把就够了。 杂货铺老板接过沾着血的东西，也没多问，漫不经心地报了个价。 “就这么点？” “这点破烂，还想要多少？” “给我现金。” 转卡上，立刻就会被放贷的转走。 老板拉开抽屉，数出来五十二，递给孟行。 孟行拿了就走，攥着钱的手微微颤抖。 回家路上，路过了好几家小吃摊，飘出的香味让孟行的肚子叫得更欢了。 她瞥了眼价目表，最便宜的阳春面28一碗。 孟行立刻加快了脚步，再也不看了。 回到地下室，她分别给水电燃气充了五块。 这个世界什么都归神管，这些东西既可以用信用卡充值，也可以直接把钱放在自来水管道、电表、燃气管道上镌刻的神灵符号上。 纸币放上去后消失，代表掌管它们的神灵把钱收走了。 孟行小心翼翼打开水龙头，用烧过月桂树枝的锅接了点水，从冰箱里取出一小块生牛肉，切了三分之一大列巴，都丢锅里。 忘了买调味料……算了。 幸好还有月桂叶可以去腥。 四十分钟后，孟行用筷子戳了戳，确认都煮软了，连放凉都等不及，就风卷残云地把一锅面包牛肉糊糊下了肚。 这时候就能体会到老莱的好处了，被轻微烫伤的口腔与喉咙几乎在一瞬间就被修复。 孟行不禁回味起先前那个吻。 光是口水就这么有用？ 第5章 工地 孟行吃完睡了一觉，睡醒就又出门找工作了。 光靠黑吃黑不行，人还是得有个稳定的收入来源。 “这摞水泥扛起来试试。” 孟行顺着工头视线看过去，一摞十袋，垒起来有她一半高。 再看看周围来来往往的搬砖工人，这高度也就是个入门级。 要放以前，孟行搬一袋都吃力。 承受过神力的她就不一样了，力气比以前大了十倍不止。 孟行略显吃力、但还是成功搬起了十袋水泥后，工头有点嫌弃地摇了摇头，对孟行说：“算你合格吧，一会儿跟老张去领工装和头盔。” 太好了，终于能搬砖了，还能有新衣服。 孟行眼睛都亮了，欢天喜地跟着老张走到了一间灰扑扑的办公室。 “押金80。”听完两人来意，窗口里的人头都没抬，继续刷着手上的个人终端。 孟行眼睛又灰暗了。 老张看了她一眼，默默掏出了两张皱巴巴的纸币，塞进窗口：“找20。” 孟行怔了怔，小声说：“我付不起利息。” “你保险我也顺便给你买了。”老张说，“受益人就填我。” 说完，他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多了几分恶劣的笑意：“工地每个月都会摔死那么几个人，你懂的。要是正好轮到你，我还能赚一笔。” 孟行：“……” 不管怎么说，好歹还是找到了工作。 换上工装，戴好头盔，孟行就加入了搬砖队伍。 扛了一上午水泥，她的新衣服就已经全是灰了，哪还看得出是新领的。 地下室待了一个月不见光的日子，这一上午就补齐了。 孟行苍白的皮肤被晒得通红，脖颈后头被水泥袋磨破了皮。 中午有半小时休息时间，她跟着老张一起去领盒饭，领完蹲在树荫下吃。 隔着一条马路，西装革履的白领阶层也纷纷下楼吃饭。 高楼楼顶，一架直升机嗡鸣升空。 “那是视觉科技的老总座驾……呸。”老张嚼着米饭说，吃到一粒石子，吐了一口，“人家每天中午都要回家和家人吃饭，被媒体评为最顾家的总裁，啧，说得好像谁不想回家吃饭似的。” 孟行埋头吃着盒饭，点点头。 这可比她昨天自己烧的牛肉糊糊好吃多了。 谁敢信，穿越一个月，终于吃上了一顿正常米饭。 老张看了看她：“看你年纪不大，已经辍学了？” 孟行犹豫片刻：“嗯。” 能找到工作的都是有神灵眷顾之人，老张也没怀疑她是所谓的神弃之民，了然地说：“觉得自己还不起学业贷款？其实你还蛮有头脑的。工地也没什么不好，苦是苦了点，至少现金日结。就拿对面的视觉科技来说吧，上个月裁员，跳了七八个人，比咱们死亡率还高。为啥？工作一丢贷款就还不上，欠一个月就开始利滚利，滚到后头就没法看了。还不如提前出来搬砖，攒几个钱。” 孟行：“……” 孟行默默吃完了盒饭，最后去扔垃圾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句：“学业贷款在哪儿办？” …… “现在工作不好找，就算有大学文凭也不顶用。”老张嘀咕了一句，但还是给她发了个链接。 孟行还手忙脚乱地当场充了五块话费，不然都连不上网。 老张的眼神就更复杂了，这都啥条件了，还做上学的美梦呢。 孟行又干了一下午，黄昏时分，浑身酸臭味地回到了自己的地下室。 刚踏进家门，她就接到了救助部门的电话，提醒她，明天失业补助到期，如果没有工作，就只能把她赶走。 “哦，你已经找到工作了啊，恭喜恭喜。” 工作人员登记了她的工地地点：“那我先帮你申请租金延期，等你月底发工资了再交哈。” “谢谢您。” “没事没事。” 挂了电话，孟行把自己甩到了硬邦邦的床上，尽管一身臭汗，后颈火辣辣的疼，依然动都不想动。 她几乎一闭眼就睡着了。 她手耷拉在床边，无意间碰到了床下的月桂树枝。 一道绿光随之落在了她身上。 孟行脸上的油汗，立刻就不见了。 接着，一条藤蔓从她后颈钻出来，迟疑了片刻，轻轻把她皱得跟咸菜似的工装扒下，卷走，过了一会儿，送出来一件散发着清新草木味的干净工装。 藤蔓把工装叠好，放在了孟行的枕头边。 临走时，轻轻抽了抽她的脸，似乎在表达不满。 但孟行丝毫没有察觉，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 第二天。 孟行起床后看着光.溜溜的自己，反手摸了摸后颈，昨天磨损的伤口已经不见了。 不用问她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谢了啊老莱。”她对着空气说了声。 空气没有理她。 “等我攒够钱了给你招十个八个信徒。”新的一天，新的画饼。 “给你定制金身神像。”孟行一边刷牙一边说，“再给你整个星球，星球上种满了月桂树，不吃月桂叶的人不准住。” 四周一直安安静静，她也没指望人家理她，洗了把脸，穿好衣服就准备出门。 一根藤蔓从她后颈绕到她面前，往她喋喋不休的嘴里塞了颗果子。 她下意识一咬，被酸得龇牙咧嘴。 藤蔓心满意足地消失了。 孟行咽下了酸涩的果子，露出一个对未来充满期待的笑容。 这笑容到了工地就消失了。 “集团资金链断裂，咱们这个工程无限期停工。”工头挥了挥手，“都去财务结账吧。” 工人们围着她，仰头望着她，沉默着，一个也不肯走。 孟行终端响了，低头一看，是救助中心的短信：“收到消息，你的工地已经停工，不能帮你办延期了，抱歉。你可以现在就交上这个月房租，或者今天24点前搬走。” 第6章 信仰之战 工头皱着眉，准备再说些安抚的话，忽然衣袖被人拉了拉。 “老张……在上面。” 上面？哪上面？ 工头抬头，刺眼的阳光中，看到了脚手架上的人。 “老张你别急！”已经有人喊了起来，“你先下来！” “我刚买了辆二手车，准备干完这票就自己跑车。”老张大喊着，“现在项目黄了，车贷还不上了，完啦，全完啦。” 工头的眼睛被太阳刺得流泪，怒吼道：“完个屁！老娘明天就给你们拉到新工程。你先给我下来！” 老张微微一怔，看了工头一会儿：“谢谢啊。” 谁会不知道，这是个善意的谎言。 脚手架下渐渐聚满了人，还有几个看着像是媒体，举着云台相机。 大家的终端纷纷弹出本地推送，有工人要跳楼的消息很快传播开来。 孟行挤到人群最前头，用尽力气说：“我还欠你八十呢。” 老张没看她，不知是不是没听到。 一架无人机飞到半空，摄像头映出他的面孔，直播间观众的声音，通过机上扩音器传出。 “怎么还不跳啊？”不耐烦的嘟哝。 老张涨红了脸。 “砰！” 好死不死，地上有一截竖起的钢筋。 老张的胸口被穿透了，血汩汩地流出来，眼睛大睁着，凝望着视觉科技楼顶的直升机。 有人到处骂：“哪个龟孙外放的直播弹幕？” 有人冲上去：“救护车？有没有人叫救护车？” 孟行手脚僵硬地离开了现场，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脚下被绿光缠绕，像是被这道光强行拉走的。 “为什么让我离开？”被拉到无人的角落后，孟行语气平静地问，“兰道·莱泰尔，疗愈伤口的神秘术士？” “神灵不能干涉他人生死。” 悦耳的声音直接在孟行脑中响起。 要不然也不会所有人眼睁睁看着老张跳下来，但凡有个神力等级高点的救一救，也就救下了。 甚至就连老张自己信仰的神灵，都无动于衷，什么都没有做。 并不是所有神灵都是兰道·莱泰尔。 孟行理解了：“我不会借用你的神力救人，让我回去，送他一程吧。” 脑海中的声音沉默了片刻，萦绕在她脚踝上的绿光消散了。 孟行走回工地。 一名身着灰色缁衣的师太走到老张的尸体前，众人自觉让开一条通道，看着她光溜的金属脑袋。 她俯下身，冰冷的机械手掌盖住老张大睁的眼睛，半晌起身，尸体已经瞑目。 救护车赶到，把尸体抬走，直接开向了殡仪馆方向。 托老张这一跳的福，大家在自己的工资之余，额外得到一笔安置费。 孟行排了半天队，昨天一天的工钱，加上安置费，一共250。 她把钱揣怀里，低着头，慢慢吞吞往家方向走。 不对，那也不是她家，过了24点，她就要被赶出去了。 地下室一个月租金三千五，一天之内上哪凑齐？ 孟行仰头看了看脚手架，一时不确定，是不是现在跳了一了百了。 可悲的是，她就是那种平时把“不想活了”挂嘴边，却连给自己开个口子放点血都怕疼的人。 chua—— 一张传单塞进了她的怀里。 “「信仰之战」你的热血还沸腾吗？” 孟行停下脚步，抬头时，发传单的人已经走远了。 她只好捏着传单，自己看起来。 鲜艳的铜版纸上印着夺目的字体，标题「信仰之战」下方，写着“终极大奖200万等你来拿”的字样。 右下角是时间、地点。 孟行不觉得自己一个刚信仰了野鸡邪神的人能打得过谁。 但她走了几步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回头看了眼脚手架方向，打开终端，搜索起传单上的地址。 …… “报名费？不不，我们不需要报名费。”和工地不同，「信仰之战」的工作人员热情极了，“只需要您填一张表，签一份合约，就能为您的神明而战了。” 工作人员递来两张A4纸，孟行不敢大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唉，晕字…… 牵涉到法律相关的文字很是艰涩，孟行看来看去，只看懂了一句话。 【参加一场比赛即可获得奖金5000信用币，比赛采取积分制，累计积分最高者可得奖金2000，000信用币。】 孟行捏着报名表，指节泛白。 工作人员笑靥如花：“只需要参加一场比赛就可以拿到5000奖金，即便是输了也会有哦，因为这是对勇气与信仰的嘉赏呢。” 所以说，只要能苟住一条命，就不会亏吧。 至少自己的神灵掌握着疗愈的权柄，希望还是蛮大的。 叮咚一声，终端又跳出一条短信：“还活着吗？如果你要自杀，能不能不要在地下室？我还得找人搬运你的尸体，会很麻烦。” 昨天还主动提出帮孟行申请租金延期交的救助中心工作人员，苦恼地请求孟行。 孟行顿了顿，收起终端，接过笔，在报名表上填起了自己的信息。 两张薄薄的A4纸都填好后，工作人员收了笑，上下打量孟行一眼，勾勾手，漫不经心地说：“跟我来，先去更衣室准备。” 孟行跟上去前，抬头看了看太阳。 这个世界的阳光一如既往灿烂。 第7章 房租 孟行被一把推进了钛合金笼，头顶白炽灯啪一声亮起。 刺眼，灼热，喧嚣。 “哪来的细狗？” “哈哈哈哈金刚打爆她的头！” “噢噢噢噢——” 前方落下一大片阴影。 对手足足比她高了两个头，一身肌肉怒张，背心边缘几乎被勒爆。 她叫金刚吗？ 还真是壮得像猩猩。 果然不会有叫错的绰号啊。 孟行仰头望着对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想跪下求饶。 “哇啊啊啊啊新人居然在主动挑衅。” 我不是，我没有。 “铛！” 开战的铃声响起。 主持人高呼：“今天的「信仰之战」，由新人‘绿色心情’和六连胜的‘金刚’开启！” 话音未落，金刚已经向着孟行冲了过来，“咚咚咚”，仿佛一辆人形坦克。 “金刚追随的是泰坦神族、狂战士提莉亚的步伐，她的健美身材就是最明显的标志……非常爽快的一拳，绿色心情是否能挡下这一击呢？” “砰！” 孟行堪堪抬起手，还没来得及架在头顶，就被打飞了。 “噢……”一阵嘘声。 “我们的小新人还是略显稚嫩了些，好在她是林中女神狄安娜的信徒，尽管战力有所欠缺，却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 主持人语速飞快地念着孟行提交的报名表。 林中女神的神力也是绿色的吧，孟行填写的时候这么想着。 然而她现在已经没空去担心自己的邪神信徒身份会不会暴露了，金刚的重拳让她太阳穴嗡嗡作响。 如果不是体内有神力保护，也许她现在已经被爆头了。 金刚并不打算像很多反派那样，因为废话过多给了对手反杀的机会。 她抡起拳头，马不停蹄地朝着孟行砸下了雨点般的拳头。 “干得漂亮！” “撕碎她！我亲爱的金刚！所有筹码都给你了！” “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这小新人的血肉了！” 烟尘四起，遮住了两人身形，只能听到连续不断的捶打声。 孟行几乎被捶进了擂台里。 拳头造成的伤害与神力修复像永动机，持续循环着。 她的胸膛一会儿凹进去，一会儿又挺起来。 周围很快流满了她的血。 专业的格斗手，要比看似凶悍的流浪者强太多了。 孟行眼前全是血色，完全看不清金刚的攻击。 在她呼吸变得近乎于无后，金刚终于停下了。 她后退两步，喘着粗气，谨慎地盯着奄奄一息的孟行。 烟尘散开。 观众席发出爆鸣。 主持人大喊：“绿色心情，站起来！你只有十秒钟的时间！站起来！” 倒计时开始。 “十——” 好痛。 “九——” 总之已经达到目的了吧。 “八——” 认输就是了，奖金到手，房租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四——” 喂老莱，你也说句话呗。 “三——” 就让我自己决定是吗？你不是神灵吗？真不怕丢脸啊。 “二——” 都跟着邪神混了，怎么也该有点反派样子吧。 “一！” 主持人已经准备举起金刚的手，宣布这一战的获胜方。 一根藤蔓从孟行后颈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金刚层层缠绕起来。 “哇哦。” 主持人露出兴奋的神色。 观众席骤然一静，所有人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金刚怒吼一声，犹如大猩猩一般张开双臂，噼里啪啦数声，直接把藤蔓挣断。 “新人的挣扎惹怒了金刚！”主持人尖叫。 所有人脸上露出嗜血的神色。 金刚眼底，却倒映出一道绿色的光。 瘦弱苍白的新人从地上弹跳而起，汇聚着绿色神力的拳头砸向了她耳垂下方、颈窝上方的部位。 这一拳，比起对手狂风暴雨般的重拳，简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金刚却面色大变，慌忙后撤了几步。 “新人发现了金刚的弱点！”主持人尖叫声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众神在上，原来她刚才不是在白白挨打，而是在观察金刚的弱点！金刚全身的肌肉已经被锻炼成一具肉甲，唯独一个位置还有破绽！” 在主持人飞快讲解的同时，金刚也退到了安全地带，抬手护住了自己的破绽。 “可惜实力差距还是太悬殊了……”主持人语气随即低落，充满了惋惜。 孟行的手腕却顺势一转，掌心多出一条绿色藤蔓。 “啪！” 藤蔓狠狠抽打在了金刚脚踝上，卷起她的脚踝用力一提。 她没有防备，被拉得一个踉跄。 紧接着，身后便落下对手的阴影。 “砰！” 泛着绿光的拳头，终于还是落在了她的弱点上。 “轰！” 硕大的身躯倒地，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 “你已经赚到了房租？” 带人来回收地下室的工作人员吃惊地望着不远处走来的孟行。 她全身裹满了绷带，只露出一双青紫的眼睛，手里漫不经心提着一沓染血的纸钞，一路走来，竟然没遭遇一次抢劫。 夕阳落在她肩头，像是一道金色披风。 “不用清理了。”救助中心的工作人员连忙喊停。 搬家工人把孟行的破烂家具放了回去。 孟行从工作人员身边走过，从破烂堆里找出一口锅，一双筷子，又用塑料袋把冰箱里的食物都装进去。 “继续吧。”她提上东西，转身往外走，“其他的我不要了。” “等等，你不住了？” “嗯。” 拿到奖金的那一刻，孟行就想通了。 拼死拼活把钱送去交房租？ 她脑子没病。 没家怎么了？ 她喜欢流浪。 孟行一身轻松地往外走。 “但你不需要走。”工作人员追上她，飞快道，“这间地下室可以继续给你住，时间……”他掏出终端飞快点了几下，“……我先帮你申请半年。像你这种人，估计用不了半年就能摆脱地下室了。” 孟行疑惑地说：“我不准备交房租。” 工作人员笑着说：“不需要你交房租，这本来就是政府给失业人员的救济保障嘛。” 说完，不等孟行回答，招了招手，就带着搬家工人一起走了。 孟行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地下室。 “……6。” “你还要去流浪吗？” 神灵悦耳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孟行用行动回答，走回了地下室，把自己摔进硬邦邦的床板，安详地躺下了。 藤蔓在她身后蔓延，很快把床板全部占据。 “你今天差点死了。” 悦耳的声音里，多了一些其他情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