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权臣的朱砂痣》 第1章 屡屡被退婚 四月初,临安城春色正好,坐落于西陵街尽头处的沈府后花园绿树掩映,景色宜人。 二小姐沈知意却眉头紧锁,捏着信纸的手不自知地用了力,那信纸不知何时被揉成了一团。 丫鬟杨柳看着这情形,小心翼翼道,“小姐,还是……退婚书吗?” 两人目光一对,杨柳了然,轻叹了口气。 难怪小姐烦闷,这是三个月来的第三封了。 小姐本已到了适合议婚的年纪,却始终不肯松口。 老爷夫人疼爱小姐,是以一直没有开口催促,数月前,小姐终于松口,夫人喜不自胜,却没想到退婚书一封接着一封。 “这……”杨柳眉头紧皱,顿了顿,无奈地道,“夫人方才派人来传话,让您去书房。” 沈知意轻叹了口气,将信折好收入袖中,唇边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想来是母亲也知道此事了。” 房内,沈夫人手中亦是拿着一封信,无奈道:“知意,你可知为何三家亲事都无疾而终?屡屡在商定婚事时便出了岔子” “女儿不知。”沈知意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或许是女儿命里姻缘浅薄,没有这个福分。” “胡说什么” 沈夫人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案几上,连那茶水溅了出来弄湿衣袖都不曾理会。 “李家公子私养外室,王家郎君突遭贬官,今日这赵家二郎竟被查出是敌国细作!哪有这般巧合?” 天底下的腌臜事竟在这短短三个月都让她女儿遇上了。 一个一个平日里都是京城出了名的世家公子,勤学上进,温文尔雅。 怎的一和她沈家议了亲便如此不堪?! 沈夫人和沈尚书颇为不解,一边心疼女儿,一边把那些不成器的纨绔们骂了个遍。 可事后再想,却是有诸多不合理之处。 沈知意心头一跳。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不敢深想那个可能性。 “怕是有人从中作梗。” 正说着,沈尚书推门而入,十分笃定,“而且手段狠辣,连敌国细作都能挖出来。知意,你可有得罪什么人?” 沈知意指尖微颤,脑海中闪过一张三年未见的脸——剑眉星目,笑起来时左颊有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女儿平日深居简出,能得罪谁?”她强自镇定,手却是紧紧地攥住了帕子。 沈尚书沉吟片刻:“此事为父自会去查。既然此番姻缘不成,也不必在意。你先回去吧,明日随你母亲去慈恩寺上香,散散心吧。” 回到闺房,沈知意从妆奁最底层取出一块半旧的玉佩。 白玉上雕刻着精细的兰草纹样,背面刻着一个“渊”字。 这是三年前谢临渊送她的定情信物,分手时她本该归还,却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 “小姐,您又看这玉佩了。“杨柳端着安神茶进来,见状叹了口气,“都过去三年了......” 沈知意面上闪过一瞬的尴尬,迅速将玉佩藏起:“我只是在想,谁会破坏我的亲事。” “会不会是......”杨柳欲言又止。 “不可能。“沈知意斩钉截铁,“他怨我还来不及。” 三年前,上元灯会,沈知意遭人陷害,不慎落水,是初次谋面的谢临渊舍身救她,回府之后便发了高热,数日不退。 再见面时,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沈知意看他,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两人均出身累世官宦之家,自打相识之后便总能在各种宴会赏玩时遇上,年少慕艾,他赠她亲手所刻的玉佩,她绣贴身的帕子送他。 可还是三年前,那个雨夜,她亲口对谢临渊说了多绝情的话,她自己都不忍心再回想那些诛心之言。 三年已过,她却仍记得那夜他转身前望着她的目光。 想了想,她朝着杨柳招招手,凑近她耳边低语几句,见杨柳满脸惊诧,她安抚般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就照我说的办。” “如此行事是否太过冒险?” 杨柳心里惊慌,自家小姐从小克己复礼,温良恭俭,可一碰上这谢公子,便是什么都不顾了。 沈知意没再言语,紧抿着唇,只是朝着她微微点头。 第2章 设局相诱,暗箭难防 慈恩寺的钟声悠远绵长。 沈知意跪在佛前双手合十,闭眼时却只有自己知道此刻心有多乱。 离开沈府前,她命杨柳佯装去往陈家送信,还特意将沈家有意与陈家结亲的消息放了出去。 甚至在云焕楼早订好了雅间。 “意儿?” 沈夫人低头看着兀自出神的女儿,眉目间有不解。 再次轻唤,沈知意这才回过神来。 “母亲” 站起来扶着沈夫人,沈知意一路陪着去了后殿。 沈夫人信佛,一年之中总要来这寺院之中数次,沈知意总是陪着,因而也格外熟络。 寺中,沈知意坐在廊下,望着眼前的一汪池水,出神良久。 “沈姑娘可是有心事?” 沈知意回头,见是寺里的了悟大师,忙起身行礼。 了悟大师点头,“认识小姐多年来,贫僧还没头一遭见你如此伤神,若是有何心事,贫僧或可为小姐开解一二。” 沈知意下意识摇头,对上那双仿佛了然一切的眼睛后,又陷入了迷茫。 半晌,她轻声道。 “大师,若是有些人注定不能同行,那是否还有相识的意义呢?” “与人识,缘分而已。同行一生之人寥寥,能同行片刻,已是三生有幸。” 回沈府的马车上,沈知意一直回想着今日了悟大师的话,心神不宁。 沈夫人看着女儿躁动的神色,似想开口,最终还是沉默。 “母亲,女儿与锦兰约好了一起逛胭脂铺子,就不回府了。” 沈夫人叮嘱几句后在沈家门前下了车,沈知意吩咐马车绕到偏门接了杨柳上车。 “事情办的如何?” 杨柳朝外张望,沈府门前并无异样,而后放下帘子,小声道,“一切依您的安排。” 云焕楼后门的小巷口,杨柳扶着沈知意下了马车。 “小姐,今天的事若是……老爷怕是会大发雷霆。” 沈知意抬头望着三楼的窗户,眼中是一片决然,“若是再不查,父亲怕是更会大发雷霆。” 父亲肯允她这三年不议亲已是不易,如今屡屡遭拒,再这样下去她沈府的脸面该怎么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门口有一小厮昏昏欲睡,见来了人忙起身相迎。 “上面有人来吗?” 小厮边引二人上楼,边压低了声音道,“小姐放心,上面的房间我兄长看得紧着呢,绝无旁人进去。” “我要你们准备的东西放好了吗?” “午后便已备好,皆在屋中。” 抬手挥退了小厮,沈知意进了屋中。 主仆二人从戌时等到亥时,仍不见廊上有何动静。 杨柳一边给沈知意倒茶,一边打着哈欠悄声道,“小姐,都这个时辰了,莫不是咱们多想了?” 沈知意刚要开口,突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响起,她示意杨柳退到一边。 开门声响起的一瞬,谢临渊眼前闪过一道银光,而后脖颈处便被抵上了一柄锋利的剑。 剑光微寒,他的目光顺着那剑望过去,最后落在她的脸上。 美人如画,三年不见,更添了几分姝色。那双形状姣好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着,眼神中有隐隐水光。 “用剑手不可抖。” “果然是你。” 谢临渊嗤笑,手抚上那剑锋,嗓音是显而易见地轻蔑,“我以为,今天这一计,原就是你为了见我设下的。” 沈知意握着剑的手不知何时冒出了汗,脸上却仍是持着一派镇定,将那剑锋往下移了半寸,声音冷厉。 “谢临渊,那些事果真是你做的,为何?” 他笑得轻狂,伸手握住那剑锋,一寸寸地往下移,剑锋抵至他胸前。 握着剑锋的手上出了血,那血顺着剑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沈知意大惊失色,想要抽回剑,他却固执地握着不肯动。 “谢临渊你疯了!” 男人并不在意一般夺过来将剑扔在了地上,随手从身上拿出了一块帕子不慌不忙地随意擦拭着,抬眸看她。 “沈姑娘近来眼光太差,逼得我不得不出手。” 沈知意看着他这幅轻描淡写的神色,满腔的怒便一下涌了上来,“我与何人相看定亲与你何干,谢大人这话未免可笑。” 谢临渊自上而下打量着她,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淡淡道:“哦,难道你是真想嫁给那有外室的李家公子?还是想嫁给那细作?” 顿了顿,他笑着道,“或者说,你就那么中意那王公子,他父亲贪墨军饷他全家命悬一线你也愿意做这雪中送炭之事嫁与他?” 沈知意一窒,被他这番话堵的哑口无言。 半晌才无奈道,“那你也不应该对他们出手” 现在满京城都快把她沈知意当成瘟神了,说她沈家小姐还没成婚就如此克夫。 谢临渊一双眼睛灼灼地望着她,笑意缱绻,“那些都不是与你相配之人,若是放任你识人不清嫁过去,那才是害了你。” 沈知意被他这般灼热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慌,定了定心神才冷声开口,“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谁” 谢临渊正要开口,一支羽箭破空而来,他一手拉过沈知意侧身一躲,那箭堪堪擦过他左肩,射穿了屋中的摆件。 砰的一声过后,瓷片碎了一地。 沈知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忙要站起来看他的伤口,却被谢临渊揽在怀里,压低了声音道,“别动,小心还有暗箭。” 话落,他对着外面命令,“林申,去查,把今天进出这里的所有可疑人物都好好查一查。” “是,大人。” 沈知意仰头看着他左肩上的血已经渗透了那浅色衣衫,眼睛一热,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谢临渊交代完外面的事情再看她时,看到的便是眼前已经哭成泪人的她。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冲着一直躲在房间角落的杨柳交代,“快去找店家要点擦洗的工具来,再让他们准备包扎的东西,一齐送来。” 杨柳忙应下匆匆出了房门。 “好啦,怎么一会儿没看住你就哭成这样,方才那般凶悍的样子去哪了?” 凶悍吗? 沈知意吸了吸鼻子,脑中回想了想自己方才同他对峙的样子,应当是有些冷冽。 但不至于......凶悍吧。 她心下想着。 “方才那箭是冲......” “冲你来的。” 谢临渊面色冷厉,低头将她放坐在椅子上,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那支冷箭,是从窗外对着你射的,若非我有察觉,恐怕你现在不死也重伤了。” “你如实告诉我,最近到底还招惹了什么人?” 沈知意盯着他的伤处,心不住地往下沉,对上他的眼睛,还是无法说谎话,怔怔地道,“我在查太子春日宴中毒案。” 此言一出,谢临渊脸色大变。 第3章 他不准 当朝陛下年事已高,膝下皇子并不算多,但已经成年的几位皇子皆是有权势的妃嫔所出。 三皇子生母是当朝贵妃,外祖是镇国将军。 六皇子生母代先后执掌凤印多年,已享继后之尊。 储位之争如棋局初开,朝臣皆成黑白子,唯恐落错一子便是满盘皆输。 而东宫太子虽是皇后嫡出,却不受皇帝宠爱多年,二十多年战战兢兢,空悬着储君之名,在储位上如履薄冰。 上月,太子应邀出席永安长公主府的春日宴,众位公子小姐曲水流觞玩乐之时,太子却当场中毒,回府之后一病不起。 陛下震怒,还未等查明便降罪永安长公主及驸马,杖毙许多仆婢。 紫宸殿传出的茶盏碎裂声惊飞檐下春燕,自此整个皇城都笼在诡谲阴云之中。 京中一时间亦是人心惶惶。 “此事大理寺卿都愁的头发一把一把掉,你怎敢私自插手?” 谢临渊接过杨柳送进来的湿帕子为她轻轻擦拭着,十分不解。 沈知意被刚才的暗箭吓得还有些后怕,乖乖地坐在那里由着他问,老实答,“太子乃家父门生,又与阿姐有婚约在身,我自然不能让他这般被人暗害了。” 谢临渊手中的动作一顿,“太子和沈家的婚事虽说是早年间皇后娘娘定下的,但皇后已逝多年,陛下再未提起此事,你又何必太当真。” 沈家是重臣,沈格勋当初更是太子太傅,也算是皇后的亲眷,因而当年皇后在时促成了这姻亲,只说等沈家长女及笄之后便可议亲成婚。 然而当今圣上并不喜爱太子,朝中许多事上都是屡屡训斥,对太子妃一事更是从未提过,早有人说陛下是不愿意沈家女嫁给太子的。 说起此事,沈知意总算找回了点精神,将那帕子从脸上拂开,拿起桌子上准备好的药,一把将谢临渊按在了椅子上。 手里边动作着,边敛眸轻声解释,“纵无姻亲之盟,真相总要见光,当日中毒之事我也定要查清楚。” 她指尖用力按上男子肩头箭伤。见谢临渊闷哼皱眉,方才惊觉失态,忙用绢帕轻拭他额角冷汗,“那日阿姐与太子不过说了盏茶功夫的话......“ 铜漏滴答声里,往事如雾散开。 她记得长公主府那株垂丝海棠开得正好,太子执棋的手突然青筋暴起,白玉棋子滚落青石板的脆响惊破满园春色。 “尽管大理寺查不出与我姐姐有关,但仍是疑心未散,姐姐已被责令闭门不出多时” 沈知意将药粉慢慢撒在他的伤口上,谢临渊咬牙承受着,脸上却冒出了汗,她拿出贴身的帕子,轻轻一处处为他擦拭着。 做这些时,她并未看他,因而也就错过了他一直望向她的专注目光。 “沈大人知道你在查此事吗?” 沈知意不自在地嗯了一声,指尖轻颤,“那......那当然了。父亲自是也想为姐姐早日扫清嫌疑。” 谢临渊上下打量着她,三年了,自那日分开,他再未这样近看过她。 当初青涩稚嫩的小姑娘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添了几分娇柔,只不过这扯谎的本事还是跟当初一般无二。 谢临渊轻轻一笑,颇为赞同地应和着她点头,“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去找沈大人谈。” 说罢就要起身,沈知意慌忙拉住了他,他的目光向下盯着那只拉他衣袖的手,一脸无辜。 “沈姑娘这是何意?” 沈知意心里恨不得能骂这混蛋一顿,脸上却只能无奈地赔着笑脸,“父亲对此一无所知,你千万不要告诉他。” “你知道此事查下去或许来暗杀你的不会仅仅是这一次吗?你可知沈家本就被视为太子党,你若是再插手此事,一个姑娘家被盯上了会有数不清的麻烦找上你?” 谢临渊收敛了方才那副吊儿郎当的神色,突然捏住她下颌,力道大得骇人。言语间锐气难当,嗓音冷厉,“他日刀剑悬颈,你可是要做刀下亡魂?” 沈知意被他这样盯着,心里是说不出的惊惧,早听说谢大人雷霆手段,可她一闺阁女儿终究未见,何况他在自己面前一贯的不正经,总是漾着笑意。 半晌,难捱的寂静中,她不屈地目光死死锁住他,“沈家本就是眼中钉肉中刺,难保此事不是冲着我沈家来的,有人想拿我沈家当替罪羔羊,我难道就听之任之吗?” 他的目光与她四目相对,两人眼中皆是凛冽寒光,不肯退让半分。 “……查可以,但我有条件。” 总是这样,如果他们之间有一个人要妥协的话,那只会是他。 从以前到现在,不外如是。 谢临渊怜爱地望着她泪水岑岑的小脸,无奈地闭了闭眼睛,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沈知意似乎并未想到他会这么快松口,睁着一双形状好看的大眼睛,十分惊诧地看他,声音都磕绊起来。 “什么......什么条件?” 谢临渊松开她,转过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方才那箭射过来的方向,“我们合作,一起查。你要听我的安排,做事前需与我商议。” 沈知意看着他高挺的背影,愣怔道,“为什么?此事原与你无关。” 她听到了谢临渊的轻笑声,那笑意中似乎泛着自嘲的意味,“我即将上任大理寺少卿,陛下命我暗中探查此事。” “若是你再擅自行动,我会回禀沈大人将你一并……” 话没说完,已经被她急急打断。 “一言为定。” “今夜你先回去,送你的马车停在后门,暗卫明天一早会带到沈家,与我来往交换线索的方式……如同从前。” 谢临渊转过身,挑眉看她,“你还记得吗?” 沈知意莫名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威胁的意味来,忙不迭点头,“记得记得。” 马车上,杨柳好奇地望着自己小姐,自从出了那房门便没说过话,也不知道谢大人同小姐说了什么。 “他让我不许再议亲。” 似乎是看出了杨柳的疑惑,沈知意轻声呢喃。 离开那房间前,谢临渊突然伸手挡在了她面前,一本正经地叮嘱。 “沈小姐如今所谋之事无异于在刀尖上舔血,为了京城诸位公子的性命,还请沈小姐今后暂且不要再议亲了。” 第4章 春猎场、生死局 翌日,沈知意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清早,两个美貌的姑娘直愣愣地站在她闺房外,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手托着下巴细细打量。 这二位姑娘虽是穿着丫鬟衣服,但脸上锐气难当,细看上去眉眼如画,既美貌又不出挑,乍看上去一般勋贵人家的丫鬟并无二致。 “进来吧。” “见过小姐,属下秋露” “属下林芝,我二人奉大人之命贴身保护小姐,从今日起任凭小姐差遣。” 沈知意点头,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巡视,半晌,“你们......是谢临渊” “谢大人府中的丫鬟吗?” 林芝抬眼看她,压着嘴角一笑,“小姐,我二人皆是大人精心培养的暗卫”。 顿了顿,林芝接着道,“大人房中都是男子,没有姬妾,也无贴身丫鬟侍奉左右。” 沈知意的脸刷得一红,不自在地别开眼,小声嘟囔,“谁问你这个了。” “这是大人要我们转交的。” 挥退了人,房中,沈知意打开那信,虽只有寥寥数语,却让她眉头紧锁。 他要她参加京郊万景山春猎,并带阿姐一同去,说要设计挖出幕后之人。 沈知意思来想去,终还是应下了。 当今太子一旦出事,自是三皇子与六皇子最能得益。 可三皇子平日里与太子殿下私交甚笃,从小就是太子后边的小跟班,他,会是出手之人吗? 比起三皇子,六皇子有皇贵妃在后宫斡旋,朝中又有重臣支持,且向来性情冷淡,更是从未看得起过东宫太子,言语中也常有顶撞,他似乎更希望太子出事。 况且,皇贵妃身后的王氏一族一向与她沈家不睦,如此一石二鸟之计,怎么看都像是六皇子的手笔。 谢临渊,他也怀疑六皇子吗? “父亲,大理寺既查不出什么来,何必一直把阿姐拘在府中,太子殿下亲自开口为阿姐作保,阿姐自是该堂堂正正出现在人前。” 春猎,沈家依例应携妻女一同前往,可今年出了大事,沈尚书权衡再三还是想让大女儿留在府中。 沈知意答应了谢临渊要带人出去,自是再三劝阻。 “母亲,往年咱们都是一同前往春猎,此次若是阿姐不去,外人怕是会说是我们沈府心虚。” 沈夫人与沈尚书抚额,皆是一脸为难。 几人正商议着,沈知薇推门而入。 “父亲,母亲,女儿并未做过任何不妥之事,不怕外面那些唇舌议论。” 说到底沈家还是担心人多嘴杂伤了女儿,不如躲在府中图个清静。 沈知薇上前扶着母亲坐下,声音清脆甜美,“母亲,女儿已经在府中待得够久了,再闭门不出,怕是会有更多流言传出去。” 京中近日已有诸多流言,躲下去终归不是良策。 见状,沈尚书只能应下。 “知薇,此事为父定会查出来,还你一个清白。” “春猎时,若是遇上敢冒犯的,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惹出事来自有为父担着。” 合上房门,沈知薇和沈知意对视一眼,沈知意吐了吐舌头,讨好般摇了摇姐姐的胳膊。 “还是阿姐厉害,你一来父亲母亲什么都答应了。” 沈知薇伸手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勾唇浅笑,“说吧,非要叫我一起去有什么鬼心思。” “有人要见你。” 沈知薇正要问,沈知意再开口,“他正在查太子中毒一案。” 闻言,沈知薇脸色一变,“你可是也在查此事?” “就知道瞒不过阿姐。” 沈知意撒娇,揽着她的胳膊坐在了塌上,歪着脑袋靠在她肩头。 “此事非同小可,恐怕会招来大祸。” 沈知意讨好般笑了笑,“阿姐,我知道。我不出面,就是暗地里帮那人一起查而已。”为了打消沈知薇的顾虑,她接着解释。 “况且,他已派了暗卫贴身保护,我很安全的,嗯?” 沈知薇这才放下心来,随后便是一声长叹。 “说起此事,殿下的毒也不知怎么样了。” 沈知意坐直身子,朝她眨眨眼,“阿姐想去看看吗?” “这……” 她咬唇,面色十分纠结,“怕是不合礼制。” 沈知意凑近了她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沈知薇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那到时候,就有赖你帮姐姐了。” 沈家有二女,长女沈知薇娴静温柔,端方有礼,早些年经常被召入宫陪伴先后,是以在京城名望颇高。 次女沈知意容色姝丽,风华绝代,继承了其母当年名冠京城的美貌,既娇俏又灵动。 春猎时,皇帝与皇贵妃并坐上位,众人行礼叩拜之后一一入席。 沈知意偷偷打量着今日众人,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怕是都来齐了。 更令人讶异的是,前些日子中毒的太子殿下竟也来了此处。 只是他以斗笠掩面,不时发出轻咳,怕是身体还未恢复。 “为何太子今日也来了?” “春猎是我朝盛会,陛下一向看重,太子若不来岂非徒惹陛下不快。” 身后,城阳侯府的小姐正和张国公府的小姐低声议论。 沈知意抬眸望向那处,太子似是吹了风,咳声不止。 再瞥一眼身旁,阿姐的目光定定地望着那处,心中担忧不言而喻。 只是,太子真的只是怕陛下责骂才强拖着病体来的吗? 沈知意心中不解。 正思量着。 “陛下,臣听闻今日射箭的彩头十分珍贵,特请陛下允众位大臣一观。” 令元帝笑得爽朗,“就知道你藏不住心思。” “来人,拿上来。今日射箭,拔得头筹者,朕便将这块稀世奇玉赏赐于他。” 一时间,众人竟都看痴了。 果然是稀世之宝。 往年众人也比射箭,陛下也有赏,但所赐之物也只是些常见的珍玩。 今日之宝一出,沈知意看着场上的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不少。 今日这射箭场的厮杀怕是不比夜猎轻巧了。 正说着,那边射箭场子便递来了话,一切皆已准备就绪。 天子笑着下场,射出第一箭,虽未正中靶心,众人却已是一片叫好声。 令元帝拂了拂手,“行了,就你们会捡好听的说。” “开始吧,今日,朕要好好看看众位一年来的进益。” 场上,一批又一批年轻公子上去再下来,沈知意看得有些疲乏,小声嘟囔,“怎么都如此不堪啊,几轮了连个正中靶心之人都没有。” 沈知薇轻笑,“前面那几批都是文官,自是准头差了些。” “有意思的来了。” 正说着,场上突然起了一阵呼声,沈知意放下茶杯看过去,这才看到场上片刻的功夫又换了一批人。 从左到右,分别是三皇子、六皇子、大理寺少卿谢临渊、十皇子、殿前指挥使江御、汝阳王世子萧运。 第5章 凶手? 原本还坐着的贵女们皆起身站到了射箭场一侧,兴致勃勃。 沈知意拉着沈知薇也凑了过去。 “请众位公子做准备” 闻言,几人均搭弓引箭,沈知意的目光从他们几人身上略过,最终定在谢临渊的脸上。 那男人此刻唇边正勾着一抹浅笑,迎着日头,竟闭上了双眼。 沈知意心里一颤,显然其他人也看到了他的举动,身边侍者不解,张口欲问。 谢临渊开口打断。 “无妨。” 一声令下,数箭齐发,沈知意望向那一排靶子,竟都是正中靶心。 “哇” “几位皇子的箭术都精进了许多。” 皇帝笑得高兴,“好,都有赏。” “只是,陛下,这几位皇子和公子们皆是正中靶心,如何分得高下呢。” 景元帝一笑,摆了摆手,指着正中间的谢临渊道,“方才临渊可是闭着眼睛射的,若是有人敢与之一较高下,那便再比一局又如何?” 谢临渊亦是一笑,“陛下,是臣方才卖弄了。” 话落,他看向眼前的六皇子,目光所及,是他那位据说从小不离身的护卫宋青。 宋青身量七尺有余,常年着一身黑色素服,自从比箭开始,他就注意到这个人几番看向他这里。 顿了顿,他提议道,“陛下,臣看六皇子身边这位护卫英武不凡,应是擅长此道,不如让他同臣比一比。” 景元帝今日十分开怀,且又是这般小请求,自然是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那就你替禹儿跟临渊一较高下吧。” 宋青闻言脸色一变。 虽是在尽力掩盖,但沈知意仍是清楚看到他的手抖了一下。 “这……小人怎配与……” “好了,谢大人既看上你,愿与你比这一场,你再推拒岂非伤了谢大人与我的情分?” 六皇子在最初的愣怔过后已然反应过来,拉过宋青的手便让他站在了谢临渊身旁。 “无妨,尽力就是。” 这一场,场上只剩下了两个人,两人均是以墨色布条遮目,箭在弦上,众人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二人,只等下一瞬。 沈知意的目光细细打量着这个宋青,他是六皇子的护卫,武功自是不差,箭术也该了得才是。 方才听见要比箭时反应却很可疑。 可此刻再看他,站在此处拉弓引箭气势迫人,一箭射出正中靶心,并未看出什么怪异来。 一连三箭,谢临渊均是正中靶心,宋青也不遑多让。 可…… 这第三箭,宋青却射偏了,就在众人为谢临渊大胜而欢呼时,沈知意看到了宋青的右臂似乎在轻颤。 原也不算什么,可那衣服尽管是墨色的,沈知意却仍是看到了缓缓渗出的血迹。 他近日受过伤! “恭喜谢大人今日夺得魁首。” 六皇子不动声色地将人挡在了身后,“改日,待我这护卫再与您讨教。” 谢临渊瞥了一眼那宋青,敛眸轻笑,“是六皇子谦让。” 几轮射箭之后,那稀世之宝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被赐予了大理寺少卿谢临渊。 这谢临渊是昌国公之子,陛下从小便极为宠爱,破例与众位皇子一同在宫中学习六艺。 自入朝为官,更是深受陛下宠信,短短几年便是重臣。 众人心中再如何艳羡,碰上他,也只有嗟叹的份。 沈知意看他人前谦恭,心里定是存了些坏心思,那人怪着呢。 “知意” 见阿姐叫她,沈知意抬眸朝四周望去,众人站在正围着谢临渊赏玩他新得的美玉,无人在意她们这一角。 她轻放下手中杯盏,看着沈知薇轻轻点头,用眼神示意她先走。 片刻后,沈知意失手打翻桌上的茶水,借口换衣裙离席。 太子营帐外。 沈知薇上前,见有侍卫把守,正欲开口,“烦请帮忙通传,在下……” 话未说完,那守着门口的侍卫便将帘子掀开,示意她直接进去即可。 帐内,太子正坐在藤椅之上,似乎并不意外她会来。 “太子怎知是我?” “沈姑娘今日席间频频盯着孤看,孤以为,沈姑娘应是放心不下,会过来亲自一见。” 他说这话时眉间尽是轻浅的笑意,打定了主意要揶揄她。 沈知薇也不恼,自顾自坐下倒了杯茶,“太子殿下言重了,小女只是不想空担罪名,这才想查探殿下的毒好得如何了。” “罪名那日孤不是已经替你作保了,还担心什么。” 太子一双眼睛打量着眼前全盘不顾规矩的沈大小姐,眼中的笑意似是要涌出来。 “还是说,沈小姐近些日子以来一直担忧孤的伤势,茶饭不思,是以今日才甘冒风险,前来私会?” 私会二字一出,沈知薇一张小脸立时便红了一片。 再说话时已是难掩羞愤。 “既然殿下没事,小女先告退了。” 见人是真生气了,萧御匆忙起身几步迈过去将已走到门口的沈知薇又拉了回来。 “好了好了,是孤的错,不该刻意逗弄薇薇”。 他伸手轻揉了揉沈知薇的头发,正色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身体,这才冒险来见我的。方才是我不对,嗯?” 沈知薇被他攥住的手使力要挣开,却是半分也不能,再抬眸要与他争论时,一开口便湿了眼。 “你……你明知道……我又多害怕,还不正经,这么多日连个消息也没有。” 见她是真哭了,萧御一下慌了,揽着胳膊将人扣在了怀中,一下下地轻拍着她的背。 “薇儿,是我错了,嗯,这些日子东宫被许多人盯着,我不想牵连你。” 沈知薇伸手就朝他胸前砸去,却被萧御一把包住抵在了胸前,言辞恳切,“薇儿,我需以重病之象引鱼上钩,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原谅我好不好?” “那你身体究竟如何了?” “自是早就痊愈……” “真的?” “你可以亲自问李大夫。” “……” 帐中,沈知薇还在跟萧御交谈。 帐外不远处,沈知意带着杨柳正百无聊赖地踢地上的石子玩。 “你说,方才那块玉真的很漂亮吗?” “那是自然啊,陛下都说了是稀世之宝。” 杨柳撇撇嘴,“不知为何会拿出来做彩头。这比起来,往年的彩头不过是些寻常物件罢了” “那还不是陛下为了赏赐谢临渊,寻个由头罢了。” “哟,沈二姑娘当真是慧眼如炬啊。” 一声沈二姑娘,沈知意一下就站直了身子,十分僵硬地转身,和走过来的谢临渊对了个面对面。 这算是……议论他人是非被逮个正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凶手? 第6章 众目睽睽,他的挑衅 一贯玉树临风的谢临渊谢大人低头看着一步之遥的沈知意刹那间红了脸,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促狭。 一步步逼近她,沈知意下意识向后退了好几步,被堵在帐外,硬着头皮对上他的目光。 “谢......谢大人,”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轻颤,竭力维持着镇定,“诸位殿下尚在席间,大人怎的突然来了此处?” 谢临渊轻笑,笑得轻浮,带着漫不经心地慵懒,状似不经意般瞥了眼不远处太子的营帐,悠悠地道,“在下想,沈二姑娘一见比箭结束便匆匆离席,应是此处之景更有趣些。” 沈知意心里一阵无力,谢临渊怕是早盯着她了,本着不能出卖阿姐的心思,她只好佯装腹痛,秀眉一蹙,脑袋一歪,靠在杨柳肩上。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沈知意气若游丝,紧闭着眼睛,声音虚弱,“想来是方才饮了凉的,下腹绞痛。” 杨柳一向了解自家姑娘,忙跟着道,“那可怎么办啊,不若奴婢扶姑娘先回帐中,再请大夫过来?” 眼前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戏演的是一出神入化,谢临渊本欲放任她们演下去,可眼见着沈知意的脸色真的白了许多,也顾不得再逗弄她。 他将沈知意从杨柳肩上扶了起来,望了望四周,弯腰将人打横抱起,直奔沈知意帐中。 少女轻盈的身体骤然腾空,吓得沈知意低呼一声,紧闭着双眼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衫。 “带路” 杨柳忙不迭跟在身后,做贼一般望着四周,见无人在附近才略略放心。 帐中,谢临渊转身去寻汤婆子,沈知意偷偷冲着杨柳眨眨眼,她会意,趁谢临渊不注意溜了出去。 帐外不远处。 六皇子萧泽带着护卫本想进自己帐中,却正好瞥见谢临渊从一帐中匆匆离开。 他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本王没看错的话,那是沈府的帐篷?” 宋青点头,声音平静无波,“是。那位置却是沈府营帐,应是沈二小姐所用。” 沈二小姐。 沈知意。 萧泽眼中略过阴寒,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玩味,转眸看向宋青。 “你说,这沈家二小姐是不是当真如京中传言那般姝色无双?迷的谢大人都花了眼。” 宋青不语,颔首低眉站立在他身侧。 片刻后,萧泽收回了目光,“好了,进来包扎伤口,谢临渊今日已注意到你,你即刻动身,回府修养吧。” “是。” 沈知薇收到杨柳递来的消息匆匆赶回时,谢临渊带着大夫已经离开,帐中只剩浓重的药草气味。 沈知意眨巴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一见她来就立刻抱住了她的胳膊诉苦,“阿姐,你怎么才来,方才那大夫硬是看着我喝了好大一瓶苦药。” 沈知薇莞尔,想着方才那耽搁的原因,心虚不已。 “意儿受苦了。阿姐应该早点出来的” 沈知意知道阿姐的心思,正色问道,“阿姐,太子殿下的伤如何?” 沈知薇凑近了她耳边低语,沈知意脸色凝重,“如此,怕是阿姐近来都不要跟殿下再见为好。” 沈知薇点头,姐妹两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姐妹二人在帐中谈了一会子亲近话,再出去时已是黄昏,暮色四合,营地中央燃起了篝火。 宫中的皇子们和朝中的大人们均已换了骑服,想来是夜猎即将开始。 沈知意站定跟几位相熟的贵女们闲聊,还未说上几句话,便见六皇子萧泽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众人纷纷倾身行礼,六皇子挥手示意大家免礼,目光却定定落在了沈知意身上,带着审视。 他目光灼灼,望着沈知意,“这位便是……沈二姑娘吧?” “小女沈知意,见过六皇子。” 六皇子唇边是毫不掩饰的欣赏,笑意渐深,“早听京中人传言沈二姑娘乃世家贵女的翘楚,本王一直不得亲见。今日见了,果然此言不虚。” 话落,周围几位贵女的目光齐齐落在沈知意脸上,她心中郁闷不已,脸上却也只能保持着得体的浅笑。 萧泽仿佛不觉周遭目光般,伸手随意地拂了拂自己的袖口,而后十分自然地将不知何时吹落到沈知意发间的落叶剥落。 沈知意浑身一僵。 “别动。” 萧泽的声音很温润动听,却是不容抗拒的,那是他身为天潢贵胄多年来深入骨髓的威势。 他捏着那片叶子在手中把玩,目光越过沈知意投向不远处,那位号称是从不近女色的谢大人,此刻正死死盯着他。 萧泽笑意更甚,眼底是得逞而冰冷的笑意。 落在外人眼中,这便是对这位沈二姑娘颇为欣赏之意。 沈家早有与太子殿下的婚约在身,如今竟对六皇子也起了心思,众人一时之间心思复杂。 莫非,当今太子真是......沈家有意另择门庭? 春猎是皇家盛会,况且当朝尚武,这骑马射猎乃必备之技,是以天子一声令下,众人便策马入林。 沈知意留在原地,额头上冷汗涔涔,沈知薇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神安抚。 三日春猎,期间众人同欢,打到的猎物可上交也可自用,若有猎到珍稀兽类,陛下会有重赏。 第三日,午间。 本该返营之时,几位重臣及世子皇子们还未归营,派出去找的下人迟迟未归。 日色渐晚,众人焦灼更盛,丛林中终于传来快马疾奔声。 一名侍卫下马踉跄扑跪于御前,嘶声喊着。 “陛下,陛下,钱公子林中狩猎时被猛虎所伤,腿...腿已是断了。” 众人一下变了脸色,陛下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难看,厉声问,“三皇子和六皇子何在,是否安好?!” 来人硬着头皮道,“方才巡山时,只看见了钱公子,并未见几位皇子。” 第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围猎多年来从未发生过此事,在场众人此刻均已乱了阵脚。 宣武帝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沈知意望着对面原该属于那个人的位置,此刻正空空如也,一颗心乱了又乱。 谢临渊……也没回来。 就在众人等得越来越焦灼时,一行人骑着骏马回到了营地,三皇子,六皇子,吏部尚书之子,永安王世子,以及……跟在他们身后的谢临渊。 “三弟、六弟,你们怎么才回来。” 太子不住地轻咳,走上前去在自己这两位弟弟肩上拍了拍,话语关怀。 三皇子面无表情,六皇子脸色铁青。 现场是难捱的沉默,片刻后,三皇子萧栩解释说,“皇兄,我与六弟共同围猎一头猛虎,一直追到丛林深处,还是被那畜生逃了,这才耽误了许久。” 三皇子说话时声音不紧不慢,唇边甚至是浅淡的笑意,目光掠过后面几位,接着道。 “多亏了谢大人和其他几位公子,方才在密林深处与我二人共同围捕,这才不至于让那畜生伤了我们。” 太子的目光落在谢临渊被血沾湿的胸前,着急道,“谢大人可是受伤了?” 谢临渊俯身行礼,“回殿下,微臣是与那猎物缠斗时擦伤,无妨。” 宣武帝面色凝重,目光在自己的这几个皇子脸上一一打量过,最终将目光落在谢临渊身上。 他一身骑装已被血浸湿,整齐的束发也乱了耳边几缕,胡乱地贴在脸上,下颌处是凌乱的血色。 “临渊此番救护皇子有功,朕回宫后会派人前往府中宣旨封赏。” 既然人均已安全回来,他无意细究。 “留下人妥善医治钱公子和谢大人,其他人先行返京。” 宣武帝带着贵妃离开后,三皇子甩了甩袖子,终于露出笑意来。 他一步步走近六皇子萧泽,凑近了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六弟此番回去一定要好好请人救治钱公子,莫伤了和气。” 萧泽咬紧牙关,面上仍是挤出一点笑来,“当然。三哥也要……保重身体。” 那重重的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萧栩仍是素日里谦谦君子般浅笑着。 返程的马车上,沈知意心乱如麻,一张小脸上秀眉紧蹙,低头不安地绞着手中的帕子。 沈知薇看着妹妹长大,自是什么都瞒不过她。 轻叹一口气后,她无奈地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头发,声音温柔,“去看看吧,母亲那有我为你遮掩。” 沈知意一双眼睛陡然亮了几分。 片刻后,回沈府的马车被下人叫停在了路上,沈知薇下马车,隔着车帘解释。 “阿爹阿娘,女儿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在彩仙坊看上的料子应是有新样式了,想带着意儿一起去挑一挑,便不同父亲母亲一起回府了。” 马车内,沈尚书沉吟片刻,挥了挥手,“去吧,记得早些回府,多带你妹妹散散心也好。” 两辆马车分路而行,沈知意带着杨柳从一路边下了马车,“有劳阿姐。” 谢府 沈知意站在房门外,做足了心理建设,堪堪打开房门,一盆泡着纱布的血水便迎面过来。 她浑身一僵,顾不得有大夫在,扑向了那人塌前。 “谢临渊,怎么会伤的这样重!” 男人的伤口似乎是刚包扎好,他挥手退散了外人,背靠在墙上抬头看她。 “你不是应该跟着沈尚书的马车回府吗,怎么过来了?” “你快说怎么回事儿。” 见她是真的着急,谢临渊唇边挂上了常见的笑意,只是脸色太过苍白而显得分外憔悴。 他正了正身子,眼神示意沈知意坐下,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今日,工部尚书钱明实之子钱永林腿被猛虎咬残了,我料定他活不过半月。” 沈知意点头,想起今日那钱公子被抬进来时的惨状,心里仍是戚戚。 “这我知道” “他是为了六皇子才残废的。”谢临渊在沈知意脸上如愿看到了诧异,接着慢悠悠地道。 “六皇子为了自保,将他推了出去,所以残废的才是他。” 沈知意脸色大变,她猜到今日林中恐怕是发生了什么,但没想到会如此凶险。 谢临渊眼中戾气翻涌,声音却是难得地冷淡,一字一句。 “三皇子萧栩刻意在围猎时挑衅萧泽,诱他入陷阱,被萧泽识破。他原本想拉我做替死鬼,被我殊死一搏躲了过去,钱永林武艺不精,老虎朝着萧泽扑过去时,他稀里糊涂做了替死鬼。” 沈知意的心不住地轻颤着,为她今日听到的这些。 陛下年事已高,病痛缠身,不是长寿之兆,夺嫡之争从前若还是暗斗,如今已是到了最凶险之时。 先是众目睽睽下太子中毒,后是春猎野兽伤人…… 女孩儿的脸越来越白,红润的小嘴越发没有了血色,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谢临渊嗤笑,突然凑近了她脸前,“还打算继续查太子中毒案吗?” 沈知意没想到他会突然靠过来。 “当……当然了。” “不害怕?” “我有什么可怕的。” 死鸭子嘴硬。 深知她是什么样的性子,谢临渊嗤笑一声,向后重新靠回了墙边,声音沙哑。 “萧泽已经知道我是太子的人了,他恐怕也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昨日便是刻意试探” 他嗓音慵懒,虽然受了伤,可语气笃定,“他不会放过你。” 沈知意脑中闪过昨日萧泽的目光,无奈点头,“我昨天就猜到了,他想通过我做什么?离间太子和沈府的关系,还是威胁你?” 沈府是太子姻亲,一旦与六皇子扯上关系,必定令太子殿下生疑。 亦或是,他发现了什么,妄图利用她掣肘谢临渊? “或许,他想要的是你呢。” 萧泽是什么人,色中饿鬼,表面上是天潢贵胄,府中连姬妾都寥寥无几。 背地里在秦楼楚馆夜夜流连,手上过了多少条人命都未可知。 谢临渊的话让沈知意浑身都起了战栗,想到六皇子那如同毒蛇一般**直白的目光,她只觉反感。 迎上谢临渊担忧的眼神,沈知意定了定心神,说出了从昨日到此刻一直萦绕心间的话。 “那就让他无力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