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庶女会算卦,王爷夜夜来爬墙》 十九章 神庙旧事 “气煞我也!” 绿竹愤怒地关上了门。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七小姐这么好,她根本不配得到七小姐的爱!” 相比于绿竹的怒火冲天,苏棠显得格外沉静……嗯困顿…… 她看了一眼窗外,夜幕沉沉,烛火轻摇。 火苗忽地熄灭,化作一缕淡淡的烟。 一个身影自窗外一跃而进,落地时如青鸟栖枝,没有半点声音。 面具除去,被随意地扔在窗下的案前,伸手利落地将窗掩上。 “咳……路过时恰好那边传来动静,担心有什么变故,不小心迟了些……”做完这些之后,才有些心虚地转过身,故作镇定地理了理衣袖。 是的,现在已经非常晚了。 要不是等他,这会她早该去睡觉了! “……” 愤怒! 苏棠如今是看明白了,这么个冷若冰霜的外表下,实则暗藏了一颗超级八卦的心。 绿竹自觉地退出去望风,留下两人在屋内。 “我又去看了看那个院子。”隐约察觉到对方的焰火正有“蹭蹭”往外冒的声音,他急忙转回正题。 “我第一次去时,根本没有碰上那个鬼打墙的阵法,所以打算再去看看,不想,碰上了本该和你们一起出发的袁袭嵘和袁承瑛。看来家中对他们起疑的,不只我们啊。” “我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看着,谁知他们并没有触及任何阵法,而且,袁子涵不见了。那两兄弟什么也没找着。” “那阵法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你的猜测没有错,这是他们主动为之的。” 若是被动用了锁魂阵,命主本身受制,无法这么灵活地控制自己出入。 这样看,恐怕外面发生了什么,那屋里的母子二人都一清二楚。 “而且,咳……从刚才你大姐的语气来看,她或许也知道什么。”她对母亲和哥哥的感情与袁芙完全不一样。 他们在密谋什么吗。 一点灵光忽然自心底而绽开小小的火花。 “神庙祈福……如果他根本就没有病,那大费周章来这是为了什么呢,仅仅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吗?” 想来神庙求神的人数不胜数,即便是富贵人家也需过好几道工序才能求得一个机会。 众人皆知袁家努力求得这样的机会更是因为家中有一个体弱多病的长子。 甚至还有许多人说这袁家长子正是因为每年有这神庙吊着一口气才活至今天。 “裴钰,这神庙,可有什么说法?拜的神又有什么故事?” 思及此处,她急忙问道。 隐约间,这两者似乎有所联系。 “你还不知道?”他挑眉打量,“看你平时那么忙,还以为你什么都打听清楚了。” “你可以去问问你身边的那个万事通啊。”转身欲走,想到什么,忽地停住,“罢了,带你去见见世面。” 屋中烛火忽然悉数熄灭,苏棠一愣,裴钰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苍兰山,神庙。 黑暗中,裴钰带着她一路来到这处奇怪的地方。 “等等!”苏棠小声地叫住他,不肯再往前走,“这神庙里面不是可以随意进去的吧?” 这几日府上专门有人来指导她关于祈福的礼仪。神庙禁地,祈福人不可入庙,需见庙而跪。别说是祈福人,就连山中弟子也不可随意入内。 他这样把自己拉进去不会触发什么禁制吗! 裴钰瞄了她一眼,手上力气加大,直接将人拽了进去。 “?!” “是不能随便进来。但我能。” 轻描淡写,毫不讲理。 难道长公主的势力已经深入玄门重地了?可不是说这神庙是当今陛下…… 等等! 京中皆传长公主骄纵奢靡,心仪朝阳世子非他不嫁,每年都要开上许多宴会,只盼世子有一次能来。 然而在接触她之后就能明白,这些表象显然是出于什么原因故意而为之。她所知道的那个长公主招揽众多门客,经营私产,手触玄门,看上去还有不少暗卫…… 势力之大,不可估量。 她眼中不小心显露出的野心,足以窥见这表象之下藏着惊涛骇浪。 可是上一个这么干的人不是要…… 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可怖的答案。 苏棠干巴巴笑了两声,转头就看见裴钰一脸揶揄地看着自己,仿佛在笑她才回过味来啊。 敢情他大半夜忽然发善心是为了把她拉下水啊! “嘘。”苏棠伸出手挡在他面前,“别说,别解释。只要我没听见就是什么也不知道。” 神庙内一片空阔,尽头的中央处有一尊玉白神像。微弱的光下隐约能看见那是一座精心雕刻的作品。 虽是石像,可衣摆处的褶皱薄如蝉翼,似乎即将随风飘动。 苏棠看不清石像的面孔,这大概就是众人拜的星徽帝吧。 裴钰带着她绕到了神像后面,那是一处壁画。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天下曾有一场浩劫。众星陨落,百花同开,大凶之兆。星辰陨落会带来无尽的黑暗,玄门之中,每一颗星都是天下因果的对应,蕴含着无限力量,维持着世间的运作。而百花同开,是人间最后的回光返照。” “天界的一位神仙,本源之力恰好与星辰同源,他怜爱众生,不忍众生遭受灭世之灾,甘愿以自身为代价,换星辰重生。” “传说,天界之上,是上古真神所居之地,他们与天地同寿,拥有世间法则的力量。然而创世初期,天地动荡不安,魔物横生,是神与神之间的较量,大战之后,真神不知所踪,只留下悉数传说。” “因此在本该元神俱灭,魂飞魄散的神仙完完整整地回来之后,众人才知,冥冥之中,神还在注视着这个世界,保护着众生。” “那神仙因此被尊为星徽帝,人间庙宇无数,受人供奉。” 这壁画讲的就是这么一个故事。 嘶,玄门之中竟然还有这么多传说?怎么钟遇从来没跟自己讲过? 难不成她真是一个半吊子? 那可不行!说好了得帮她改命的! 裴钰见自己绘声绘色讲完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救世主回忆录后,一旁的女娘面上竟无半点敬意或是悲意,反而一脸凝重地在想着别的事情,不由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讲的不够生动。 忽然,他看见苏棠经过一处壁画时顿了一下,随即站定在那,似乎在仔细端详着什么。 他跟上前去。 那是星徽帝舍身救世的一幕。 芸芸众生在下,他的身躯在上,力量自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流出,背后,是冉冉升起的星辰。 不知为何,看见这幅画面时,苏棠心中一阵恶寒。 莫名的情绪自胸口涌出,伴随着钝钝的痛意。 “走吧。”别开眼。 钟遇曾经告诉过她,要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天人合一,万物一体,灵光乍现是她的灵魂深处不小心窥见了未来的因果在提醒她。 万事皆有灵。 两人从神庙的后门走出,这里恰好能看见群山之景。 神庙立于半山腰上的平缓开阔之地,背靠苍山,前朝淮水,左右低山环绕。 背山面水,左右环抱,藏风聚气…… 最适合安坟。 第二十章 入世弟子 “我在想,或许,主母院中的阵法,是为你而设的呢。” 正发着呆呢,裴钰幽幽来了一句。 “嗯?”苏棠闻言瞬间皱成了苦瓜,“不好吧……” 杨姨娘和袁二想要她的命不说,这新冒出来的主母和她无冤无仇的,凭什么也想杀她! 她这条命那么有用吗! 设下如此大的一局,可不是笃定了她身上定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应该只是猜测。那晚你装死,恰好让所有的嫌疑都到了我的身上。”裴钰淡淡瞥了她一眼。 什么?! 这样也不太好吧,万一不小心波及长公主…… “你觉得如何是好呢?”苏棠大叹一口气,凑过去虚心求教。 裴钰似乎早有所料,一只手推开她,一边道:“如你所说,主母院中的阵法定是高人所为,我们找不到那高人,不如让他们自己帮我们请出来。” 苏棠一怔,好像猜到了什么。 “我已同公主通了信,想办法借神庙之手,为你正名。” “袁家三小姐,命通太极华盖,与我玄门有缘,又观其天资出众,勤勉刻苦,特收为入世弟子,赠书数卷。” 说到这里,一向冰冷的面上出现了一丝笑意,如冰雪初化。 可苏棠却觉着这笑十分阴险歹毒…… “如何啊,小苏玄师?” “什么?”远在京城之中的杨姨娘一大早就收到了消息,“入世弟子?” 入世弟子,简单来说就是神庙在每年接待香客时,若是遇见了与玄门有缘之人,会赐其一个称号,赠书几卷供其学习,若是肯学之人,或许真能略通一二。虽比不上正经的玄门中人,可应付平日里家中大小事还是绰绰有余的,比如辟邪驱怨,祈福求签,或是占上一卦。最重要的是,得此头衔,皆是默认命中与玄门有缘,但又非彻底的玄门之命,是吉命之象,男命则前途似锦,有贵人相助,女命更是食禄无忧,是各家争着想娶进门的媳妇! 从前有一回,她的女儿也是被神庙看中,据说那玄师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还问了她的八字,可惜最后还是没成,可就是这样杨姨娘还会在各家族聚会上那么不经意地提一嘴,好彰显她的女儿是少有的吉命之象,女命从夫,那能娶她的人,也定是有福之人! 这下好了,反而给袁棠先得了利! 况且一般家中议婚都是从大往小,得先给她挑了夫婿才能轮到窈娘。想到此处,杨姨娘心中一阵焦急。 “夫人……” 一旁的李嬷嬷正要开口,被杨姨娘一个眼神瞪回来。 “说了多少次,越是我身边的人,越不能这么叫!旁人是识相卖乖,咱们自个儿可得低调些!” “是是是,不过姨娘变成夫人,定是迟早的事情。老奴是想说,那上回从三小姐院子里搜出来的秽物……不会真是她的手笔吧?”她想起了那个浑身扎满针的草人。 “不会吧,我看更像那个疯女人从前做的!”除非……这袁棠还真有些本事。 可她一个长在蛮南的野丫头,谁能教她这些东西呢! “对了,那疯女人最近怎么样了?”谈及这个,杨姨娘顺带问了一嘴。 “还是老样子,上回奴婢奉命把那秽物带去给她看,她什么反应也没有,还朝人吐口水呢!”嬷嬷嫌弃地摆摆手。 杨姨娘这才放下心来。 “唉,看来袁棠的婚事该早些定下来了。” 嬷嬷一听,面上一喜:“夫人有何打算?” “她的命自是不能留,但找的夫婿最好能为袁家铺铺路,不能太差,这夫婿吧最好是个短命的,或者是个混蛋,能视她的性命于无物。” 杨姨娘轻轻一笑,挑挑拣拣地说出这些。 见那嬷嬷促狭一笑:“男人中这样的混蛋还不好找吗,随便挑一个,只要心意到位了,什么都好说!就是这家世门第不好把握。” 不能太高,也不能太普通。 杨姨娘冷笑一声,心中逐渐有了计划。 “殿下,一切已经按您说的吩咐下去了。” 长公主府,裴姝缦正斜靠在美人榻上,身后一名容颜俊丽的婢女在替她揉着太阳穴。 “另外,袁二那边,果真是端王的人。” 端王是当今的四王爷,先帝共有十九子,除去坐在皇位上的那位,还好好活着的就只有老四和老九了。 毕竟,总该留些手足给皇室充充门面嘛。 如今宫中子嗣艰难,只有两位小皇子,其中一个据说先天不足,是多病之身,这不,满朝文武都赶着往宫里送良医美妾,好绵延子嗣,稳固根基。 宫里偶然传出些风声,说这两年陛下的状态每况愈下,若是这时,宫中两个小皇子出了什么事…… 想来,四哥也该娶妻了。 回程的路上,苏棠看着身前这些书卷沉默不语。 看来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在京城开张了。 挺好的,等到时候从袁家搬出去了,她还能借这个头衔混口饭吃。 说不定哪天钟遇途径此处,还能听见她的名字,找上门来。 但是…… 这不会让她不小心就年少有为功成名就吧!那可不行,她还没改命呢! “这……三姐姐可要学学?”袁懿还是同她坐一间车,看着这么多卷书,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随便看看吧……你有没有感兴趣的,要不要拿两本回去?” 嘿嘿,其实我早就出师了。 裴钰也真是的,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八字是什么,张嘴就来太极华盖…… 袁懿听了这话,还真凑近挑了两本,眨巴着大眼睛问:“可以吗?” 苏棠扫了一眼,是两本医书。 “当然可以,你喜欢看这个?” 袁懿听了面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我娘家中世代为医,出嫁时带了许多医书,我没事时会看着打发时间。” 说得如此谦虚,那定是会点东西了。 苏棠大喜过望。那真是太好了,以后还可以开个医馆。 “那你一定要好好学啊!我等着你学成归来!”她郑重地拍了拍袁懿的肩膀。 不知为何,袁懿觉得她的眼睛好像冒着星星…… 另一辆马车里,坐着袁窈和她的婢女。 “真是稀奇,她竟然能当上入世弟子!” 袁窈今日穿着虽素,可掩盖不住她身上华贵的气质,听着婢女的话,面色冰凉。 真是小看她了。 看来,光靠杨姨娘是无法扳倒她了,还得是亲自出手解决她了。 思及过往种种,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 她大概是真有些本事的。 自那日从公主府回来后,家中发生的一切几乎最后都能以长公主为由不了了之。 后宅中惯用的手段在绝对的地位面前是没有用的。她早就看明白了这些,但由着杨姨娘去做。能拖住她些时日也是极好的。 可如果,长公主并非是喜欢她呢。 说实话,先帝子嗣众多,可活下来的却是零星几个。她可不信这样一个出自宫门的公主,会什么也不懂。 美人斜靠于车内,闭目养神。 “滴。系统唤醒成功,宿主请注意。” 第二十一章 白姨娘 入夜。 万籁俱寂,月白风清。 身着罗裙的女娘在月光的照映下疾走在小径间。 拐过拐角,忽然撞进一个阴影中。 ! 一颗心仿佛跳到嗓子眼。 慌忙抬头,泛着寒光的面具在月夜下显得格外恐怖。 墨色劲装束身,高大挺拔的身姿往后退了一步,露出一个乌发红唇的女娘。 她不说话时眉眼清幽,面色淡淡,可鼻梁侧边的小痣却又为她平添几分俏丽。 有时袁懿会恍惚觉得,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而不是那个平日里外人面前乐观开朗,能说会道的袁三小姐。 “来啦。”苏棠瞧见她眸中亮了亮,“哦,这位是公主府的人,目前……暂当我的侍卫。” 说到此处,她清了清嗓子,假意糊弄过去。 嗯? 公主府的人?! 袁懿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公主府的人怎么会掺和到这些事来! 可冥冥间,一条若隐若现的线串起所有事情,先前的一切似乎有了更合理的解释。 想到此处,她朝那面带玄铁的男人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一句。 “走吧,我来带路。” 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三姐姐身上有许多她不知晓的过往,她无权过问。 如果她想告诉自己,那就一定会同她说的。如果不想,那也是她的选择。 陈旧的木门发出苍老的声音。 简陋的屋内一片狼籍。 一股馊了的味道弥漫在空间中,不免让人皱了皱眉。 “姨娘?”黑暗之中,袁懿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外头守夜的婢子已经被放倒,短时间内,这里不会有人光顾。 “是我呀,我是懿娘,我来看你了……”她大着胆子走在最前面,却带着颤抖的声音。 苏棠打量着这个荒废的屋子。 真是没想到,这袁家里头的人真是过得一个比一个差。 蛛网缠绕,上面吊着小虫。 “呀!”一声不小的惊叹,苏棠忙向袁懿靠去。 屋子不大,她们却没发现地上那一堆杂乱的被褥衣物中有一个人。 那人蓬头垢面,已经深秋了,身上衣物单薄,只能将自己埋在破旧的被褥中。 一双眼浑浊,迷迷糊糊地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是……婵月吗……婵月……” 大概是看见一个少女的身影,她的呼吸忽然有些急促,口中模糊地嘟囔着。 “我不是婵月姐姐,我是懿娘,袁懿啊……姨娘你看,这是二姐姐小时候送给我的荷包!”袁懿看清了面前的女人,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 那上面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兔子,是二姐姐第一次绣荷包送给自己的。 听见女儿的名字,白姨娘向前爬了两步,看清袁懿手中拿着的东西后激动地扑过来。 “婵月……我的婵月啊……”浊泪流下,沙哑的嗓子好似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呜呜地发着声。 母爱其子,其心切切。 “你的母亲,也这样爱你吗。”边上的苏棠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眼前恍惚出现了一个身着宫装的女人,面容姣好,慈爱如画。 “钰儿是上天赐给我最珍贵的宝贝,母妃愿意用自己的所有,还你平安长大。” 心底涌出一丝酸楚。 苏棠见他落寞地垂眸,知晓了一切,幽幽叹了口气:“人的爱真是复杂呢。” 有些人爱子如命,有些人却…… 她想起那晚苍山之上,年幼的小女娘对着月亮许愿。 “希望哥哥快些好起来,希望母亲永远平安喜乐。” 可惜她永远不会知道,她的母亲与兄长别有所图,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用来牺牲的。 “还好。我没有母亲。” 没有那么多的爱与羁绊。 裴钰闻声,默默看向身边的人。 她的面色淡然如水,眼中一片宁静,嘴里却说着不着调的话,淡淡的丧意。 偶尔他也会想,乐观和颓气,怎么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呢。 一边不肯向命运低头,一边又一副活着就好死了也行的样子,像在分散命运的注意力…… “啊……懿娘……懿娘……”这边似乎终于相认,白姨娘反复念着这个名字,突然反应过来,“懿娘……不对!你怎么在这!快走,快走呀!” 刚缓和下来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一双干枯的手拼命推开她:“离开这里,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 然后,她终于瞧见了袁懿的身后还有两个身影,身体应激地往后缩了缩:“他们……他们是谁!” “姨娘,你听我说,我们是来帮你找二姐姐的!她是今年才回来的三姐姐,是同我们一起找二姐姐的!”袁懿尽量轻柔地安抚着白姨娘。 不知说到了哪句关键词,白姨娘紧紧抓住了袁懿:“不……不……找不到的!你们找不到的……” “找不找得到,姨娘不妨先看看。” 见此状,一直没有上前的苏棠终于开口。 屋内没有点灯,全凭外面的月光和隐隐灯火透进来。 一张符纸忽然自她手中燃烧起来,微弱的火光映在她平静的眸中,点起星光。 袁懿瞬间倒吸一口寒气,惊讶地张了张嘴。 面前的少女站在那里,眉目半阖,符纸燃尽的一刻,垂在身侧的乌发无风自动。 双手结印,燃尽的灰烬飘到白姨娘的跟前,组成了八个字。 “姨娘看看,这可是婵月姐姐的八字啊?” 白姨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见那灰烬朝她而来,地上逐渐出现熟悉的八个字,不由颤抖地喘息起来。 “五行缺一,命中带煞,十二年,大凶。” “所幸恰逢吉星,命不该绝。” “我以二姐姐失踪之时起卦,用神伏藏且飞神克害,断其隐匿难寻,若再无其他动爻来助……怕是再也见不到二姐姐了。” 苏棠面色沉沉,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白姨娘。 “三姐姐……”袁懿没想到她会是以这种方式来同白姨娘交谈,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我给白姨娘一天的时间考虑,明日这个时候,我再来问问姨娘,希望那时姨娘能捋清了思绪,想清楚了再同我们说。” 第二十二章 坏了…只差一步 回去的半路上,袁懿低着头落在了后面,似是犹豫再三,鼓起勇气跑了两步,想要一把抓住前面的女娘。 身旁之人反应比她还快,先一步擒住了她的手,眼中带着警告的意味。 “三姐姐……你……” 苏棠见她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是,可能今晚的事情对她来说冲击不小,正欲简单解释两句,忽闻她略带试探的语气。 “我知道这些,没关系吗?” 似乎是没想到她问出的竟是这么一句,短暂地愣神后,示意裴钰放开她。 “你我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不是说了吗,若是有机会,会带你离开这里。反正你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正好趁这个机会,给她做个铺垫。 “顺便……让你小小见识一下我的本事,放心,我准能找到你二姐姐。”说到此处,她又没了个正形,冲她挑了挑眉。 “三姐姐放心。”说着,她的嘴抿成一条直线,“我绝不会背叛你。” “小事小事。”苏棠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即话锋一转,“就是希望事成之后,我能从你这里取走一件珍贵的东西。” “那是什么?” “我希望与你签下契约,我会承诺助你完成心里最强烈的愿望。你也看出来了,我与玄门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缘分,你就当我是为了行善积德,求功德圆满,便以字据为证。” 她顺着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切。 “三姐姐原是……修行之人吗?”袁懿眼中一片茫然。 “呃……半个吧。愿意帮你一是为了自保,二便是为了积德。怎么,这点忙还是能帮你三姐姐的吧?”苏棠正色道。 听罢,想去神庙上的玄师对她振振有词,袁懿没再多问,认真地点点头。 呼。 苏棠松了口气。 可以,先拿下一个。 等有机会了再找袁芙谈谈这契约的事。能先签了契约,便是因果开始生效之时。 一切就能朝顺利的方向进行。 “你这差事做的,不会饿死吗。”夜深人静,裴钰随她回到牡丹苑。 绿竹给他们留了灯,早早睡下。 “有口饭吃就好啦。没办法,阿遇说我天生是个短命的,需要行善积德来化灾呢。”故作忧愁,她叹了口气。 对面显然不信这浑话,冷笑一声:“有你这张嘴,不长命百岁真是可惜了。” 苏棠听了也不恼。 “那就借你吉言了。” 夜色朦胧,清醒的人不只有他们。 “我等了你那么久,为何现在才出现?” 屋内,袁窈点着灯,独自一人对着墙。外人若是见了,只会觉得她在自说自话。 “规则如此。”冷冰冰的声音答道。 这个世界上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来自异世界。 自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就不屑于与周围人为伍。 她最厌恶的,更是她这个上不来台面的身份,封建礼教下的产物。 不过没关系,她有十足的把握扭转局势。 “你说你是来助我的,你能给我什么帮助呢。”她不是没听过各种有关穿越重生或者自带系统的故事,理所当然地问道。 “每个月,一条命。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当然,除了她以外。” 袁窈明白那个“她”是谁。 显然,从现在开始发生的一切,都源自于她。 正是因为她出现了,所以系统也出现了。 “就这?”她皱起秀气的眉。 “难道这还不够吗?你已经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你可以除掉任意一个你想除掉的人,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指向你。” 说的也是。 她愉悦地勾起唇角。 “怎么样,要试试吗?” 即便是冷漠的机械音,此刻却如美妙的音乐般悦耳动听。 当然。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放过呢。 熟睡中的苏棠梦见了自己收集满了因果,正捧着因果石傻笑。 所谓功德圆满,就是如此幸福吧。 她喜滋滋地等着钟遇回来给她改命,终于,她就要脱离苦海了! 可是她等啊等,等啊等,屋外却没有一点动静,更不见钟遇的身影。 正在她发愁的时候,忽闻外头好像传来了声音。 心下一喜,急忙要出去迎接。 “小姐……小姐,苏棠!苏棠苏棠!” 可随即,梦境旋转坍塌,唯独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嗯?” 猛地一睁眼,只见绿竹一颗头正凑过来,焦急地推搡着她。 原来是梦啊…… “绿竹你疯了么……”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嘴里模糊不清道。 昨晚太晚睡了,根本没睡够。 “出事啦出事啦!白姨娘……”绿竹抓着她晃了晃,企图让她清醒一些,随即低声道,“白姨娘死啦!” 听罢,苏棠闭上了眼睛,重新躺下。 “这也是梦啊,我还是继续睡觉吧。” “……” “苏棠!你再不起来就晚啦!真的是真的!!” 绿竹大声吼道。 苏棠被震得一骨碌滚下床。 “唉,怎么回事啊?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我睡一个觉醒来人就没了呢?” “老天是不是看我差点找到线索了就赶紧给我掐断了?算了算了,这命不改也罢,成天忙活来忙活去,不仅短命还一生劳碌,不如早些睡吧……” 苏棠哭丧着脸被绿竹收拾干净。 已经入冬,风中寒意更甚,两人刚出门就撞见了正往回走的裴钰。 来人淡淡瞥了她一眼,冷笑道:“哟,终于起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早就去跟进情况,反倒是这个当事人不慌不忙地现在才出来。 昨夜之后,他特意遣人去盯着白姨娘,据说他们走后,白姨娘一个人哭了一会,最终挣扎着起来走到了一个书架旁,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谁知下一秒开始她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而且,最让人惊惧的是,那人担心出了什么岔子,立刻动身去查看,可地上的人已经身体发僵,面色灰白……一个好端端的活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成这样! “能躲过我的人,不会是凡人呢。”意有所指般叹息了一声。 将死之人在玄门中人的眼中是会显像的。可昨日的白姨娘绝不会是阳寿将尽之人! 不是寿终正寝,也非自尽,那便是横死。 若是死得极冤,心中执念又太重,必是流连于人间不肯罢休,久而之久成为厉鬼。 几人来到前厅,官差已经带着验尸官来了,家中上下都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有些沉重。 是真心悲戚还是各怀鬼胎? 她看见袁懿站在张姨娘的身后,白着一张小脸,眼中又变成了第一次与她见面时的那般样子,空洞,藏着无尽的哀伤。 没有人流泪。 也是,白姨娘唯一的女儿早就丢了,这后宅之中又怎会有待她真心之人呢? 那是谁呢? 袁家的家主此刻正沉着脸与官差沟通,杨姨娘捏着帕子嫌弃地躲得远远,张姨娘搂着儿子站在后面,其他几个姑娘都低垂着头等候着结果。 是袁二……还是杨姨娘……还是袁窈…… 还是主母…… 第二十三章 通灵(上) “可恶啊,早知道昨天就该问清楚!” 懊悔不已。 “?”绿竹轻轻碰了碰她,“小姐是不是有些伤心过度了……” 苏棠回握住她的手以示宽慰:“没事没事,就是线索断了有些难受。” “虽然白姨娘的遭遇让我十分同情,可说到底我也只是袁家的一个过客……”说到此处,她顿了一下,“况且作为收集因果的人来说,若是有太多真情实感,会很难走下去的。” 毕竟能拥有如此强烈愿望的,除了爱恨情仇就是生死离别。 如果每遇见一件因果她都陷入其中,与命局之人共沉沦,那等不到收集完因果,她就先要万箭穿心了…… 事已至此,她唯一能做的就一直向前。 大手一挥,写下一张单子。 “帮我把这些都买齐了,天黑之前送过来。” “……” 裴钰粗略地看了一眼,上面都是些做法事用的东西。 “我只说过会配合一下扮作你的侍卫吧,怎么现在还成跑腿了?” 察觉到对方怒火渐渐升起,苏棠急忙将他推了出去。 “抱歉啦,让绿竹一个人去会起疑的!你不是会翻墙吗,那么厉害就该物尽其用啊!” 况且长公主都把他送过来了,不就是拿来用的吗。 绿竹见状立即明白过来,急忙拦住她:“不行小姐!阿遇姑娘特意叮嘱过了半年之内不能动用任何术法,如今才过了三月!” 门刚刚关上,绿竹的声音渐渐小去,却还是被他听见。 半年之内不能动用术法么? “放心,我不会的。她给我留了几张符,足够了。” 符? 原来那几次的符是因为这个。 屋内,绿竹升起了炭火,变得暖和起来。 “今早,我看见了懿娘的样子。虽然这对我来说只是因果轮回中的一环,可对局中之人来说,痛苦不假。” 想起了前厅袁懿那薄薄的几乎要碎掉的样子,不觉有些愧疚。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白姨娘知道内情,即便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他们能如此快地下手,就是蓄谋已久。” “她若想找到女儿,就一定会走向这一步,这也是她的果。” “这世间之人皆有所求,小姐忘啦?她曾说过,小姐的命局背负了强烈的因果,本不该如此,如今小姐所求之事,不过是本该就属于你的东西。” 绿竹认真地道。 “哼。”苏棠嗤笑一声,不满道,“说那么好听,不就是天生短命鬼嘛……” 屋外的人一怔,想起了昨夜他原以为是随口说的那句话。 天生的短命鬼…… 在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地方,眉眼间落满阴翳。 长公主府,风吹庭院。 “来了?” 裴姝缦品着茶,一手拿着书。 来人斜靠在门边,一脸不悦。 “收到消息了吗?” 今日一早,皇城传来消息,二皇子薨了。 凶手还未找到,消息正被压着,但过不了多久,就会天下皆知。 谋害皇子,还是陛下仅有的两个皇子之一,其心必异。 “虽然不知道是谁动的手,但他很聪明,这样一来,我们反而可以很快登场了。”裴姝缦笑道。 “能在众多眼线里下手,皇姐还笑得出来。”裴钰眯起眼冷笑,“此人敌友不明,若是将来成了我们的威胁,恐怕没那么好对付。” 裴姝缦闻言,一双眸正正好落在了裴钰身上,目光中的笑意不曾减退,反倒是让裴钰的面色僵了起来。 “所以啊,九弟,该你出场了。” “三姐姐,是我!”屋外传来袁懿的声音。 绿竹应声开了门。 门外的少女穿着厚厚的衣服,眼角微红。 “三姐姐,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害了姨娘。” 一见了她,像是再也忍不住,少女哽咽落泪。 “怎么了怎么了?”苏棠急忙将她拉进来,“该是我的问题,既然牵扯到了她,就应该想办法保护她的安全。” “不,不是的……”她哭得伤心不已,声音颤抖,“是我……我明明提前知道了……” “什么?” 苏棠一愣。 “昨日白天,我屋中的书案上多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些莫名其妙的诗词,我没多想,以为是五姐姐或者弟弟放错了,可刚才我才惊觉,那上面隐晦地提及了昨夜发生的事情,时间,地点,还有白姨娘……都能对得上。” “我要是多留意一下就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了。” 提前预示…… 导致结果…… 苏棠只觉得脑海中有一个答案即将揭晓。 “绿竹,我知道了。” 绿竹意会,将门窗掩上。 无论是袁窈还是袁婵月,再或是白姨娘,出事前似乎都有意或无意地将消息放了出来,被人知晓。 袁窈在出事前曾听见了什么,袁婵月留给袁懿的话里说明她肯定知道些什么,至于白姨娘……特意用如此隐晦的方式传递…… 说明这三次动手的,都属于同一个人。 因果轮回,必有报应。 若是我早已将果告诉了你,你未曾应答,事成之后,我的预示就成了新的因,你便承担了未应答的果,也就是……一次次罪行。 这是赤裸裸地将自己本该承受的恶果,转嫁与其他人身上。 能懂如此道理,恰恰也说明了对方看重因果循环,担心自己遭报应。 那便是信我玄门之道。 府上皆知,唯有主母,最敬神明。 可单单一个她,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吗? 她从哪里来的势力呢? 还有先前出现在主母院中埋伏的那些人,到底是属于主母还是袁二呢。 安抚完袁懿,她命绿竹送她回去,叮嘱了她此事不要声张。 “今日宫中传来消息,二皇子薨了。行凶之人躲过了皇城中的众多眼线,案发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此事非同小可。” 傍晚时分,裴钰送来东西,顺便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嗯? 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你父亲和端王有联系,长公主疑心是他们。” 端王? 苏棠在脑袋里搜寻这个人,半天没想起他是谁。 “端王?!” 倒是一旁的绿竹眼冒星光,忽然窜了出来。 “就是那个传说中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文武双全的端王殿下嘛?” “哦?他那么厉害?”苏棠反应过来。 原来是皇室啊。 “是呀是呀!”绿竹面上少见地出现红晕,“而且民间皆传,如今这位圣上子嗣难全,若是有什么好歹,最合适即位的就是这位端王啦!” 哦,还是皇室继承人!这身份不得了。 “就没有别的继承人了嘛?”苏棠随口问道。 “有啊有啊!还有一位九殿下,不过他至今还没有封号。据说他从前不受先帝喜爱,而且性情暴戾,长相极其丑陋,身体还不好,常年在王府不出来,啧啧啧,和端王殿下是云泥之别啊……” 绿竹煞有介事地介绍道。 啊,这么夸张! 苏棠惊讶得合不拢嘴。 转头看见裴钰一张欲言又止的脸,急忙反应过来,好言好语道。 “差点忘了你的主子也是皇亲国戚,我们绝对没有冒犯长公主的意思哈!” 谁知对面的脸色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黑了…… “不过,我看裴公子长得就是极好的模样,是我见过这么多人里面最好看的一个呢!不知和端王殿下比起来又是怎样呢……”说罢,绿竹认真地思考道。 苏棠眨巴了下眼睛。 确实,裴钰这张脸属实是非常难得的存在。尤其是一双美眼生得漂亮极了,偏偏他性子冷,又给蒙上一层疏离,这种极致的反差感反而更有冲击力。 不过…… “哎呀,那肯定是端王殿下更好看啊!他可是端王呢!”苏棠加重了语气,顺便给了绿竹一个爆炒栗子。 绿竹瘪着嘴摸了摸脑袋。 开什么玩笑!她们俩在底下这么肆无忌惮地讨论裴钰的主子,还拿他跟他主子对比,这不是纯给人家找麻烦吗! “你先别急,别生气……” 眼瞅着这如玉般的美人即将裂成碎玉,苏棠着急忙慌地岔开话题。 “那个那个,马上就到时间了,咱们赶紧布置一下。” “今晚,好好问个明白!” 第二十四章 通灵(下) 子时。 这个时候,阴差还不会来勾魂,她还有机会能够找到白姨娘的魂魄,进行通灵。 然后再做法为她超度。 被困在后宅之中那么多年,来世寻得好人家,不要再受此凄苦了。 绿竹守在外面望风,初冬的夜冷得她搓了搓手。 四下静谧无声,不会有人知道在这偏僻的小院里,正有人做着法,企图找见那可怜的冤死鬼。 天气虽冷,她的额角却沁出细汗。 体内的气息因不能冲破那道枷锁久久不能平息。 疲惫地睁开眼,面色有些苍白。 怎么会…… 她找遍了方圆几里,丝毫没有白姨娘的身影。 难不成还真叫阴差给勾了魂去? “裴钰,你进屋去。”她撑起身子,朝墙角处立着的那个人说道,“两柱香后我要是没回来,就把这个烧了。” 说着,她取下胸口的因果石,并递给他一张符。 “你要去哪?” 他本能地察觉到一丝危险,眉心拧紧。 “下阴司。” 她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似乎不是什么大事。 “我不能不管这件事。” 攥紧了手中的东西,他目光定在苏棠身上,看着她眼中不假的坚毅,似是轻叹了一声。 “好。我就在门口。” 待他离开了,苏棠从一旁早已搬出来的木匣子中扒拉出几件东西。 都是钟遇留给她的东西。 仔细摆好位置,她再度入定,将自己沉浸至虚无。 半晌,一阵邪风刮过,一旁炉里烧着的纸钱哗啦作响。 承载着人间的气息,是给路过的孤魂野鬼。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同样燃着的纸钱就没有那么异动。 那是留给阴差的买路钱。 朦胧间,同样是这处院子,天地间只剩苏棠一人。 烛火摇曳,漾着诡异的气息。 模糊之中,出现了两个身影,看不清面孔。 “两位阴差大人且慢。” 一声轻唤,两个身着白衣的人停住脚步,看清了前方有一拦路的小女娘正朝他们作揖。 “前方何人何事?” “无名小辈,不敢劳烦大人记挂。今日小女有一事相求,所以……”说着她指了指一旁的纸钱,言下之意了然。 那两阴差显然未将她放在眼里,大手将那买路钱抓进怀里,喝道:“有事快说,莫要耽误了你爷爷的差事。” 民间有点本事的人他们早已见怪不怪,行走多年,总有些人会因各种原因求得见上他们一面,问一些没有结果的事。 “我想问问两位大人,近来可曾勾过一位女人的魂?就是这府上一位姓白的女子。”苏棠又作了一个揖,问道。 “勾魂?”其中一位阴差摸出一个小本子翻着,“近来这附近可没有要勾的人呢。” 苏棠闻言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这府上昨日死了一位姨娘,可我瞧着她是阳寿未尽,于是寻起魂魄,可谁知并未找到……” “阳寿未尽之人的魂魄不可入地府,我们无法帮你。不过若你疑心她是否真的死了,可以去阴司瞧瞧。”说着,另一位阴差不怀好意地笑笑,“只是这需要点本事。” 此话正中她下怀:“若是两位大人同意,可否让我同你们一起前往?恰好,这点本事正是小女所会的。” “你若不怕回不来,那就一起上路吧。”那阴差一眼看穿了她身体里的那道枷锁,隐晦地提醒,同意了。 苏棠鞠了一躬,示意他们走在前面,自己则默默跟在身后。 去往阴司的路曲折离奇,只觉如梦如幻般走过了许多地方。 不多时,脚下踏入黄土,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河。 河水并不平静,看不清底下有什么东西。两旁盛开着奇异的花,花不见叶,生得诡谲的美丽。 眼前的人影逐渐多了起来,他们有老有少,似乎没有自己的意识,飘飘然般往前方而去。 黄泉故土,斯人已逝。 路的尽头是一座桥,众人有序地排着队,等着跨上那一座桥。 无数生灵终将踏入这里,回望过去的一生,从此尘归尘土归土,了却因果之后再入轮回。 这么一看,死亡还真不是终点。 只是原来的那个人会真真切切地消失于世,纵使轮回万千,也不再是他。 “这边。” 那俩阴差见她不觉驻了足,叫了一声。 见她能好端端地进来,知她不是凡人。将她带至一个入口,两人停了下来。 “你所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了,我们还有差事,不能久留,顺着原路返回,你就能回到你的世界。” 苏棠会意,向他们道谢离开。 走进去,四下无人,此处像是一个藏书阁,经书万卷,每一卷被摆放在那里的册子,就写下了许多人的一生。 或是波澜壮阔,或是碌碌一生。 在人间的幸福美满也好,恨天情海也罢,不过是白纸黑字上的几句判词。 可痛苦不假。 她默念着诀,指尖溢出的光悠悠扬扬飘起,指引着她往前方走去。 带着因果之力的牵引,某处传来一个轻微的声响。一本小册应声掉落在地。 她快步上前捡了起来,正是要寻的那一本。 飞快地翻到那一页,却发现那名字正好端端地写在那里,并未被勾去。 可下一秒,似是感应到千里之外的某处,那黑色的墨水在她的眼前慢慢成了浅浅的灰色,呈半透明的样子。 心下一颤。 那册子上有关命主所有的信息都慢慢褪去墨色,只留下一点痕迹代表这里曾经有过它的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 她心下惊讶,正要再翻,忽觉天旋地转,意识即将被抽离。 恍惚间,她的身体好像飘了起来,直朝后方飘去,沿着黄泉之路,将与和众人相反的方向疾驰离开。 奈何桥之上的一个身影似乎有感,玄袍之下,微微侧过半个身子,伸出一根手指举至唇边,露出一抹笑。 她看不清她的脸,那是孟女。 灵魂在坠落,顺着光亮穿越空间。 啪嗒。 落入无尽黑暗。 杏眸睁开,夜幕映入眼帘。 眼前出现绿竹毛茸茸的脑袋。 “……” “小姐醒啦!”她眉开眼笑,扶她起来,“怎么样,下面风景如何?” 脑海中回忆起那最后一个画面。 “你以后会有机会看的。” “……”绿竹沉默地闭嘴。 不远处,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此刻正靠在门边,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还好回来了,不然真是没法收拾这一堆烂摊子。” 苏棠苦哈哈地笑了一声。 “太遗憾了,没什么发现,只觉得这摊子更烂了。” 第二十五章 假离心 裴钰觉得近来苏棠闷闷地。 “唉,绿竹,要不咱们还是卷铺盖走人吧。”年轻的女娘拖着疲惫的身子倒在书案旁,贴心地给自己的脸蒙上了帕子。 “真的假的啊……”绿竹靠近她坐下,有些担忧地关心着她。 瞧她这样子就知道此去不顺。 “还请公主另请高人,我带着绿竹告老还乡了。” 被点到的人正沉着脸,一双漂亮眼睛里的情绪可不漂亮,凛冽得足以剐人。 “我从不做赔本买卖,公主府为你做了那么多,怎么,你觉得我们会让你走?”言下之意显而易见。 “我这条命短得很,要是能买公主开心,也行吧。”认命般地叹了口气,随即,悄悄将话锋一转,可是语气还是丧丧,“或者,你可知哪里有些什么玄门的典籍吗……也许还能救一下……” “殿下,这真的能交给袁三小姐吗?”身侧之人待命,问道。 “她不是要吗,拿去吧,说不定后面能用得上。” 裴钰看似毫不在意,轻飘飘道。 可属下却是犹豫再三。 这手中盛着的可是殿下师父留下来的玄门之宝啊,其中奇门遁甲、志怪玄术数不胜数,都详细地记于其中,这样的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留给外人呢! 再瞧瞧他主子对这三小姐的态度,实在是扑朔迷离…… “不过是彼此有所求,我们尽力帮她,至少得留她一命到后面,至于结果如何,与我无关。” 可不是尽心尽力吗…… “那……殿下何时告诉她……”点到即止,阿芝仔细瞧着他的脸色。 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一记眼神凉凉过去,阿芝闭嘴。 “今后由你跟着他,就说我有别的要事。” “啊?” 猝不及防地,阿芝吓了一跳。 “你我身形相近,戴上面具外人看不出来。”不等他答话,又道,“那么久了,该回去了。” 屋内,苏棠冷笑一声,书案上摊开的一页正是心中所想之物。 全然不见先前丧气的模样,眼底的清明仿佛能映出世间一切的倒影。 “果然出自此。” 能让因果簿上的东西被隐藏,逃脱生死簿之外的方法,是禁术啊…… 这样级别的禁术只能出自正统玄门。原先他还以为长公主的势力已能深入神庙了呢,也是,不然怎么会找上她这样一个没有来头的人呢。 可他们明明为自己安排了入世弟子的身份。 或许神庙之中也四分五裂呢。 “所以主母院中……是和神庙之中的谁扯上关系了吗?这样一来那些对他们出手的刺客也就合理多了。”绿竹烤着火,仔细听着。 看来府上最不看好的一对母子,正悄悄瞒过了所有人,谋划着一出大局呢。 “我在想……”半晌,苏棠抬起明亮的眼睛,“或许……主母和袁二,并未离心呢?” “嗯?” 绿竹吓了一跳。 “小姐我觉得你这个想法有点危险,快撤回去。” 若是袁二实际与主母才是一路人,那府中如今所有的局势尽在两人掌握之间,那些什么杨姨娘啦张姨娘啦都被他们玩弄于指间,所以主母丝毫不在意这外头是谁掌权,因为她什么都知道。 “你想,白姨娘必定是死于玄门之手,府上唯一与玄门靠边的只有主母一屋,可白姨娘死了,受益更多的该是袁二啊……”苏棠细细道来。 绿竹震惊。她从未如此设想。 “那七小姐岂不是白白给他们作嫁衣……对了,今日七小姐还来过呢,说是来找小姐玩,还送了一个她自己做的布老虎。”绿竹说着,想起了今日来的袁芙。 大概是上次苏棠的话见效了,近来袁芙屋内的丫鬟手脚老实了不少,许多之前到不了她手中的东西最近都能送到了。 想起袁芙,苏棠心下冷笑。 “袁蓉,袁芙。即便是姐妹也该是芙蓉,她倒好,省事了。” “是呀,这袁家女娘的名字都是些花啊草啊,要么就是窈窕淑女啊,你看看人家几个郎君,袭嵘承瑛,继承绵延荣华富贵,再不济也是锦羡,哪个不是前程似锦的意思……这么说好像只有张姨娘的两个女儿名字不错诶,为什么呢?” 苏棠摇摇头,随即勾了勾唇:“苏小姐名字也很好啊,苏家家主最爱海棠花,家中私印、苏家的标志也是海棠,她娘亲就是要将整个苏家交给她呢。” 可惜了。 事与愿违。 窗外灯火零星,明月高悬。 书房的暗室内,坐着一个眉目俊朗之人,气宇轩昂,不乏王者之气。 袁二坐在下位,身侧是喜不自胜的杨姨娘。 好说歹说,终于让枕边之人松口将袁窈介绍给端王殿下。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图谋什么,既然端王是以后的天下之主,那她的女儿为什么不去够一够这个位置? 屏风之后,端坐着一个女娘,仅凭若隐若现的轮廓就能依稀看出,那是一个美人。 “既然如此,就留小女在这与殿下说上一二,我等在门口候着。”袁二腆着脸笑道。 他自然也是明白其中利害,若是自己的女儿能被端王看中,袁家的未来不可估量。 袁窈聪明伶俐,端王殿下又不喜俗人,说不准真能促成一段佳事。 待袁二与杨姨娘轻轻退下,端王这才敛起神色,看向屏风之后。 “听说四小姐平日喜欢诗词?”这样的场面他见多了,不过又是一个被家中推上来的女人,也不好拂了袁家面子,他先一步开口,抛出话题。 谁知,对面安静了两秒,忽然,一个窈窕的身影站了起来,就这么绕着屏风来到前面坐下。 端王一愣,也不出声,敢如此大胆除去屏风会见男客,是一个有手段的女人。 “臣女与殿下,无需多言。”她没有回答上一个问题,直戳了当,“臣女能为殿下带来想要的,这个条件,不知殿下感不感兴趣。” 端王讶于她的直白,眉眼带笑:“是吗?很多追随我的人都这么说。” 袁窈听了面色不改,只是轻笑一声:“殿下听清楚了,不是臣女的家族,而是臣女。” 她的声音婉转撩人,又带着些危险的气息。 “说说。” “不妨给臣女一个月的时间,我能给殿下送上你最想要的人……命。” 端王仍带着笑意。杀手吗?他不缺杀手。虽然眼前这个女人显然与其他人不一样。 可接下来她的话,却让身前之人再无法平静。 “就像二皇子一样。”如耳语低吟。 她的眼睛平静地凝视着他,不辨情绪。 “这是我送给殿下的一份见面礼。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第二十六章 好像又被内定了 “窈娘啊,我瞧殿下走时心情舒畅,怎么样怎么样?”待那端王一离开,袁二和杨姨娘就迫不及待地进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要记着娘亲跟你说的,男人啊最喜欢的就是……” “爹娘放心。”不等杨姨娘说完,袁窈开口打断,“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袁二面上一喜,高兴得直道好。 袁窈面上也带着浅浅笑意,眼底却一片寂静。 杨姨娘是个蠢的,以为单靠那些勾引男人的把戏,再加上一点点小聪明和善解人意,就能牢牢抓住一个男人。 贵为端王,小小的美色是最不值钱的,更别提其他那些附加的东西。 这不,她交出了自己的底牌,却也只能换取他一半的信任。 白姨娘的事情草草收场,不过后宅一个疯女人,拿不上台面的东西有谁会在意呢。 除了苏棠和袁懿,再不会有人关心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两日后,端王设宴,王府赏梅。 据说这次京城中有头脸的千金小姐们都被邀请了,端王的母亲吕太妃也会出面。 这下众人心知,上头是有意为王府挑一位新王妃啊。 “喏,据说咱们府上的几位小姐都被叫去了呢。”绿竹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讨论。 “不过不用说都知道,这机会是给四小姐留着的。” 苏棠看着请帖发呆。 “我瞧着……长公主该是和端王不对付。”半晌,她笑道,“他们绝对不会知道这袁家还藏了一位这么大的叛徒。” 据说这次的赏梅宴还有诗会,一看便是专门为了袁窈而开。 阿芝偷偷瞥了一眼苏棠,听说这个女娘出自乡野,从未上过学堂,要说有什么本事,也就是这一身玄术了,可那诗词…… 苏棠笑吟吟地拜托阿芝去搜罗来袁窈曾经作过的诗,说是要多学习学习。 说到阿芝…… “原来裴钰是你的主子啊,那他官位不小诶。”苏棠若有所思地看着面上发虚的阿芝。 “主人说他得开春了才有空,若是你有急事找他,可以告诉我。” 他如实道。 “另外……长公主问,你有没有办法能够对二皇子的事情……” “她怀疑此事与玄门有关?” 那日听见此事她就猜到这是故意告诉她的消息。 如今二皇子的事情还被瞒得死死,她一个普通老百姓没必要知道。 这又是想让她去招魂,问问是谁害死了他。 “我知道了。”苏棠应下。 绿竹听见这话,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钟遇留下的符不多了,若是再做一次法可就没有啦。 眼下还有一半的时间,她们得自保。 “放心,马上就要到春天了。” 春天是个好时节,万物复苏,崭新的开始。 “殿下,那日端王刚从袁家出来,隔天就说要设宴,只怕是与袁家有什么勾当在其中。”阿芝不安地说。 裴钰正在擦拭着自己的满月镰,寒光四射,他满意极了。 “外头都说这是太妃娘娘设下的宴席想挑挑未来的王妃呢,可这……怎么把袁三小姐也请去了。” 擦拭的手停了。 “王妃?”裴钰俊俏的面上露出一丝古怪,“还用选?袁家那么宝贝那四小姐,除了她,还会有其他的人选吗?” “……殿下,我在说三小姐呢。”阿芝提醒道。 “嗯。”裴钰似是极不在意地应了一声,让他接着说。 “我倒觉得,这次的宴说不准和上次长公主的生辰宴一样,又要摆三小姐一道。殿下……咱要不要帮她一把?” 阿芝试探地问道。 “端王在场,我们不便出面,皇姐更不便出面,你多叮嘱她两句。” 的确,如今长公主并未在明面上与端王对立,他们的一切都是在暗处进行,为了苏棠过早地暴露自己,没有必要。 “可是……我听说后宅之中的手段龌龊……”阿芝有些犯难,可见主子一记眼光凉凉扫来,默默住嘴。 “我明日要出城,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看着办。”丢下这么一句话,阿芝在寒风中凌乱。 那这是帮还是不帮啊…… 几日之后,赏梅宴如约而至。 端王府上歌舞升平。 今日除了京城的众多女卷外,还来了一位朝阳世子。 他的身侧果真站着一个清纯的可人儿,洁白如雪,气质如莲。 “那就是传说中的朝阳世子?” 绿竹埋着头同苏棠讲着小话。 “难怪公主喜欢呢,长得确实一表人才呢!不过我瞧着不如端王。” “哇,这端王果真如传言所说,玉树临风仪表堂堂风流倜傥英姿飒爽诶!” 看着绿竹越来越放飞,苏棠默默地捂住了她的嘴。 “小心点,今天得罪人了可没人来救我们啦。”她警告。 绿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你没看今早阿芝那一脸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样子吗?” 长公主背地里做了那么多,甚至不惜自己的名声折在朝阳世子身上,怎么会在这种不要紧的情况下暴露自己。 “啊,我们那么快就被抛弃了?” 绿竹花容失色。 “……” 苏棠笑她真没出息。 “这位便是袁三小姐吗?” 忽然,雪白的裙摆出现在眼前,苏棠抬头一看,见那朝阳世子身侧的美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面前。 “你唤我阿珍就好了。” 她温柔地笑道。 “阿珍姑娘……”苏棠急忙站起来,看向她身后。 朝阳世子正和端王聊着什么,时不时目光往这边瞥来,留意着自己的心上人。 “我是来给妹妹赔礼道歉的。听闻前段时间长公主的生辰礼上,妹妹因为穿了带莲花的衣裳不小心触怒了公主……此事多半与我也有一点关系……”说着,眼眶竟然微微发红,面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羞赧。 这又是哪一出? “这……这不关姐姐的事。” 察觉到四周若有若无的目光,苏棠硬着头皮道。 好家伙,这下又要翻旧帐了。 果然,四周细细碎碎响起的声音都在讨论她那日的“别有用心”和意外的“因祸得福”。 “公主的心思谁能摸清呢,说不准就是想先捧高她再狠狠地摔下来。” “妹妹也喜欢莲花嘛?”说着,她面带期许,“我最爱莲花了,它高洁优雅,出淤泥不染,是世间之人都该学习的对象。” “阿珍!” 不等苏棠开口回话,远处走来一个眉目俊朗的男子。 “都说了此事与你无关,不必放在心上。你呀,就是太善良了,想得太多了。你瞧这袁三姑娘不是好好的吗,说不准还从公主那捞到了不少好处,何必来道歉。” 莫名其妙地,苏棠觉着自己的身上又被贴上了几个贬义的词…… 果然……又歹着她一个人…… 说完,他就牵着人走了,可怜的苏棠甚至还来不及反驳…… 罢了! 总归今日不是一场寻常的宴会,能忍则忍吧! “诸位,咱们今日的诗词会新加了一个规矩,两两一组,哪一组能取得头筹,就能得到太妃娘娘准备的一份礼物。各位郎君小姐们请到我这里来抽签。” 座下欢腾一片。 因为众人瞧见,端王殿下率先上前抽取了一支签。 “天字号。” 温和一笑,倾倒半个殿的少女心声。 若是能和端王殿下一组,岂不是…… 于是大家争先恐后地上前,唯恐自己被落下。 “不是吧,这么激动。这一看就是内定了嘛。”绿竹在一旁悄声道。 苏棠闻言笑笑,慢悠悠跟在众人身后,从那签盒之中随意抽了一支出来。 随即面色一怔。 “坏了,真给内定了……” 只见那木签之上,墨色勾勒着飘逸的几个字,“天字号”三个字泛着幽幽波光,像是早在此处等候多时。 第二十七章 第二个异世之魂 “呀!竟是她?” “袁三姑娘的运气怎的这么好?” “哼,我瞧她这是自取其辱呢,她会写诗吗,怕是连字都认不全吧。” 或者轻蔑,或是嘲讽和不甘。 “太妃娘娘到。” 正说着,大殿走出一位衣容华贵的女人。珠宝玉石在她的身上闪着光,眼角浅浅的皱纹不仅没有带给她时光的疲惫感,反而更具生命力。毕竟岁月不败美人,端王仪表堂堂,自是也像极了他的母亲。 “诸位不必多礼,今日哀家也来凑凑年轻人的热闹。” 得了她的准话,众人才敢起身入座。 今日到场的姑娘不下十位,其余的都是与端王和朝阳世子交好的世家子弟,也不下十位,零零总总有不下二十个人,分为一十二组。 绿竹悄声说这简直就是富家公子小姐们的相亲会啊。 “你要是不会作诗,干脆别浪费这个机会了。”这时,身边的一位贵女出声道。 苏棠并不认识她。 “我倒是宁愿抽中的人是袁四小姐。” 佳人才子,也是一对金玉良缘。 不等她回嘴,忽闻有人唤她。 “袁三小姐,久仰大名。” 当着众人面,端王朗声面朝她走来。 乍一眼看去,竟有几分熟悉。 这一来更是将所有人的关注都放在了她身上。 “哎呀,我还想着能瞧见两位京城第一才子联手的场面呢。”朝阳世子在一旁轻笑一声,故作遗憾。 四下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只见端王看了一眼苏棠,又将目光落在不远处一角的袁窈身上,温和一笑:“能和袁四小姐对弈一局,更是我的荣幸。” 座下传来一片惊羡。 袁窈在京城之中的名声一直居于高位,又因袁家位高权重,那些大大小小的私宴她可没少参加,因此这早已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先前就有人私下猜测端王若是娶妻,会不会考虑这位名动四方的袁四小姐。 “我看呀,这诗会就是专给袁四姐姐准备的吧。” “说不准呀,整场赏梅宴都是给袁四姐姐准备的呢!” “这是太妃娘娘从宫中带来的几支梅花,诸位可自行发挥。” 说着,几个婢女端来了一个花瓶,里面插着几支梅,枝干斜斜的,点缀着白色的花朵。 嬉笑声淡了下去,众人上前取来了纸墨。 有人沉思着迟迟没有下笔,有的则在纸上勾勒了几字,又觉不好,悉数划去。 而袁窈,今日的她穿着一身绣着金丝的水蓝色衣裙,更衬得她脱俗气质。 她走至窗边,挑了一个地方坐下,身边的丫鬟正替她研着墨。 一双眼朝窗外看去,只留下半张面庞逆着光,肤白如凝脂,整个人如踏雪而出的仙女。 没有人敢上前去打扰她,似乎都默认着这位才女正在构思新的诗词。 大殿的另外一角,苏棠也在观察着她。 绿竹悄悄看了她一眼,那是自家小姐少有的宁静。 一双眼中平静,毫无波澜,不知在想些什么。 四周那些带着复杂情绪的目光好像都没有影响到她,那些闲言碎语似乎都不能近她的身。她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仿佛置身事外。 像她,又不像她。 不多时,袁窈开始动笔,一气呵成,似是浑然天成。 端王也已经写下了一首,抬头看见苏棠还端坐在那,面前一片空白,不由想起前些日子袁窈同自己说的话。 他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做,只当这是寻常后宅小姐们互相明争暗斗的把戏。 也罢,这样更好。 若是袁窈想要的只是这些,那最便宜不过了。 一个蛮南出身的小女娘,没有先生教过,怎么可能写得出来一首像样的诗。 不过袁窈显然不仅仅是想摆她一道,她和自己一样,都很清楚她身上更有苏家的血脉。 只是……对付一个她,需要做这么多的准备吗。 “袁三小姐还没动笔呢?早知如此就不要出来丢人了,莫不是想着能同殿下一起……” 果然,周遭已经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 端王只是轻轻看了一眼,并未开口阻拦。 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是名利场里长大的,最会看人脸色。 这一瞧便是知道了端王的态度,一个个不觉都多了几分底气,面上的鄙夷更明显了。 “不愧是袁四小姐,这又是一首好诗!瞧瞧这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写得真好!” 不知是谁先绕到袁窈身侧探头看了一眼,立刻拍手赞道。 众人听了,争先要看那新作的诗。一时之间,又没人去关注那写不出诗来的小女娘了。 “窈娘,还得是你!” “袁姐姐写得真好!” 被众人围着的袁窈只是浅浅微笑着,时刻没有忘记大家闺秀的礼仪。 太妃娘娘本着不打扰年轻人的雅称,坐在了珠帘之后。闻此声也忍不住差了身边一个婢子去誊抄一份来。 “时间已到,请诸位停笔……袁三小姐,您还要写吗?” 眼见着时间将近,苏棠忽然动起了笔。同样写得流畅极了,仿佛她真的胸有成竹。 停笔,恰好对上数双看向这边的眼睛。 身前的纸张被收走,有些好奇的人已经先一步上前看了。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轰鸣作响。 一瞬间,袁窈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隔着众人,她看见苏棠正凝着眸朝自己这边看来。 漂亮的眼睛里像是在告诉她,你看,我什么都知道。 不…… 这不可能! 恍惚间,她想起杨姨娘同她说过的与苏棠初次相见的那一眼。 心中忽然极度不安起来。 她作为异世之人,本不该在这里听见这首诗……可如若,眼前的这个人,也同她有着相似的经历呢? 如果这个世界上,不只她一个来自异世的人呢。 思及先前种种,一个荒唐又可怕的想法自心中生起。 她曾听过另一种来自异世的故事。 那便是对方早已在穿越之前就知晓了所有故事,包括她…… 如果她的穿越是一场既定的因果呢,存在另一个人不仅同样来自异世,还熟知一切剧本,而她,不过是剧本中推动故事发展的一个过客呢。 第二十八章 小傀儡 不过又一场京城富家子弟之间的踩低捧高。 苏棠跟在一个嬷嬷身后去领所谓的赏。 忽然,身前的嬷嬷拐进了一个墙角消失不见,苏棠紧跟了两步,却发现那是一条死路。 早已料到今日不会那么简单,也许无论如何,这场诗会赢的都会是她。 悄无声息地,一张手帕猛地捂上了她的鼻口,被捉住的女娘挣扎了几下,随即身子一软,倒在那嬷嬷怀中。 高墙之上窜出一个人影,端王和袁窈慢慢从后面出现。 “杀了她,以殿下的实力,应该很容易找到一个借口吧。” 袁窈目光寒寒,直截了当道。 事到如今,她必须尽快消失。 “她哪里惹你了,让你非要她的命不可。”刚刚那一出好戏倒让端王对这个姑娘起了兴趣。 “她同殿下不会是一路人。今日殿下若不杀她,恐怕日后就没机会了。” 袁窈心中暗骂这个男人是个蠢货,关键时刻还在这里唧唧歪歪。 果然反派死于话多。 “罢了,解决她。”端王虽不了解其中缘由,但本着尚存的一点点契约精神,他挥了挥手示意道。 反正他不需要浪费太多的时间在一个毫无干系的小女娘身上。 周遭人得了指示,亮出武器朝地上瘫着的人走去。 突然,地上的身影动了一下,一双惨白的脸睁开了眼睛。 四周的人忽然停下,看向了自家主子。 “这可是大剂量的蒙汗药,怎么会……”一旁的嬷嬷一愣,不由出声。 “动手。”端王冷冽道。 不再犹豫,四周的人一齐上去。 只见苏棠忽然跃起,想要出墙而去,不料对方人数太多,围得死死地,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今日端王找来的都是身手不凡的人,这还多亏了袁窈的提醒。 无他,只是觉得不能再拖了,万事须得妥当,不要再出一点浪费时间的岔子。 很快,几个来回下来,苏棠明显处于下风。 袁窈心中渐渐松了一口气。 “是你。”忽然,被围在中间的女娘停手,转向袁窈,双眼猩红。 “是你,夺走了我的身体。” 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她的面上露出悲愤,恶狠狠地盯着袁窈。 被盯着的人神色巨变,一张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起来。 “你说什么?” 她颤抖地问。 “你知不知道,那湖水有多冷?”幽怨的声音不似假,眼下虽是冬天,四周却似乎有感,温度又下降了几个度。 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这里是哪里。 端王显然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见身边之人面色如土,暗觉不妙。 “那是我的身体,还给我!”那女娘忽然爆起,猛地朝她冲来。 面色凄厉,一双手忽然长出又长又尖锐的指甲,直直地朝他们而来。犹如恶鬼索魂。 关键时刻,一把折扇展开挡在两人面前,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来人挡在前方,用力一转,她的身体被重重的朝后甩去。 身后之人一把剑穿过她的身体,直入她的心脏。 袁窈吓得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气。 就差那么一点点…… 还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死了,这就足够了。 端王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即便心中大震,也没有显露出来一点。 竟是自己看走了眼,这女娘……还真有些不对劲。 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美人,想起了刚才的那些神神叨叨的话。 “殿下!” 四下传来颤抖的声音,却见众目睽睽之下,原先已经被击倒在地的女娘,忽然变成了一个轻飘飘的纸人。 浑身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下来,袁窈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下被揪到了极点。 那纸人小小一个,甚至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朝他们走了几步,摇了摇头,仿佛在嘲笑他们。 端王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是头一回,有人胆敢在他的地盘把他当猴耍。 几人气势汹汹地返回大殿,果不其然,一进大殿就瞧见那女娘衣衫整齐地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众人见端王与袁窈忽然一同出现,面上带了些许玩味之意,可又见他们身后跟着几个持着长剑的侍卫,一时不明所以。 “嗯?”苏棠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打了一个转,“殿下可是见过了我的玩偶?” “哎呀,太抱歉了,原先是想跟着嬷嬷一起去领赏的,可突然肚子不太舒服……人有三急,于是变了个戏法,叫它帮我去领赏,诶?怎么还没回来?” 说着,朝他们身后探了探,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妹妹不记得了?前些时间神庙送了我许多书,看来我当真与这玄门有缘,这不,一点就通。”她毫不吝啬地夸奖自己,也不管身前的两人是什么颜色。 “今日府中忽然有些不便,来人,送客!”不等其他宾客反应过来,端王一声令下,是要赶人。 即便不明所以,可端王下的命令没人敢不听。于是一个个都随着婢子的牵引离开了此处。 袁可鸣和袁懿两人本就不会作诗,今日来这几乎处于边缘化,见及此处,袁懿心下明白,朝姐姐使了个眼色,自觉地退了出去。 苏棠磨磨蹭蹭地跟在众人身后,最后一个离开。还不等她走到门边,就被一个婢女拦下。 她转过身,眉目清清。 “这戏法叫傀儡术,没有自己的意识,只能照着主人的指示去做些简单的事情。”对面还未发问,她先道,“可我瞧着殿下和妹妹……似乎是受了不小的惊。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你还敢狡辩!”袁窈冷笑一声。 “天地良心,我可没骗妹妹。只是……人形之物,又点了睛,我的傀儡术不够精湛,若是周遭有什么脏东西,容易附在上面……想来殿下和妹妹……这是见鬼了啊。”她语气不明,意有所指般看着两人。 袁窈正要发作,忽觉哪里不太对劲。 附身? 一旁的端王却忽然笑出了声,绽开笑颜。 “是呢,方才后边出了点岔子,似乎是惊动了你的小傀儡。袁三小姐是要好好精进一下,这小傀儡太不经吓了,一眨眼就变成了小纸人,反倒把我们吓了一跳。” 又成了那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第二十九章 天命 手起刀落。 城内飘起了雪花。 可与雪花的洁白截然不同,鲜红的血液蜿蜒,显得更为扎眼。 唯独留下了一个活口,断着一只胳膊,身上大大小小的血窟窿。 他站在风雪中,手持着沾血的满月镰,犹如死神降临。 “去告诉他,想要我的命,再等二十年吧。” 那人吓得踉踉跄跄往回跑,一点也不敢回头。 “阿芝,清理干净。” 察觉到暗处躲藏的人,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是阿芝来善后了。 谁知片刻之后,一个身影磨磨蹭蹭地挪了出来。 “哈哈……”苏棠干笑两声,“我……我恰好路过……” 服了,苏棠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从端王府回来后她就马不停蹄地要求阿芝带自己来见裴钰,完全忽略了阿芝涨成猪肝色的一张小脸。 欠啊,太欠了! “你来做什么。” 他眉间的杀气不减,语气不觉柔和几分。 “正事!很正的事!没法拖的那种!”苏棠急忙道,颇显真诚。 荒郊野岭的,只有苏棠一辆马车。 阿芝在原地等着他们,见两人一前一后走来,后面的那个小女娘特意和自家主子保持着好一段距离,忍不住笑出了声。 裴钰凉凉扫来,阿芝立刻板起了脸,一副想起了不开心的事的模样。 修长的身影率先进了马车,留下苏棠一个人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思考着要不要上去。 今日来得急,连绿竹都没带上,谁知道他私底下是个这么血腥暴力的人…… “上来。” 不容抗拒的语气。 她缩了缩脖子,好冷。 罢了,上吧。总归阿芝还在这里。 离开了袁府的裴钰没了面具的遮掩,浑身的贵气让她不时晃了神,满月镰给了阿芝,他坐在车中漫不经心地擦着手,眉间清冷,一丝不苟的神情带着莫名的威严。 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公主府没白待。 苏棠老老实实地坐在靠着门边的地方,尽可能地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男人抬起眼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我昨日去了趟端王府。” 受不了空气中的压抑,苏棠率先开口。 “嗯。” 苏棠又不作声了。 “没了?”皱了皱眉,再度抬眼看她。 谁知坐在那里的少女忽地噤了声,鼻尖沁出细汗,脸色一寸一寸地白了下来。 正要问她呢,下一刻,车外传来的动静让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抓住苏棠的半边身子将她拖至马车里边,自己跃了出去,接住了阿芝丢过来的刀。 只见还未清扫的场地,尸体迅速腐朽,露出了一截又一截的白骨。 一股黑气自上而出,汇聚成一团,正越来越浓。 苏棠掀起了小小一角,震惊地看着这一面。 “阿芝,快带她走!”裴钰急切道。 阿芝领命就走,正要调转马车头,一阵轰鸣,巨大的力量将马车拆成稀烂。 与此同时,天一瞬间黑了下来,四周景象四异,雪地变成了一片青草地,四季回春,一片欣欣向荣之意。 苏棠神情复杂地看向裴钰。 天呐,他干了什么遭天谴的事吗? 可这景象只是维持了一瞬间,又变回了脚下的实处。 跑是跑不掉了,阿芝叮嘱她藏好,急忙上前加入了这场战局。 两个矫健的身影同这一团黑影搅和在一起,别人看不见,可苏棠能看见。 那是一群恶鬼。 若说满月镰还有点作用,那阿芝简直就是往里送命。 “阿芝,回来!” “阿芝!出去!” 他们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情急之下,裴钰一个扫堂腿将他踹了出去。 阿芝明白了这不是一般的东西,站在外头干着急。 转眼看见了跪坐在一旁的苏棠。 “袁三小姐!这个……这个你熟啊,快想想办法!” 好大一口锅从天而降。 苏棠从怀中取出一副简易版的占卦之物,冲地上一扔。 阿芝看不懂,还以为她在布阵。 “没办法,大凶。” 苏棠看了一眼。 ? “袁三小姐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 看向不远处的身影,他的行动越来越缓慢,苏棠默默叹了口气。 又扔出了一卦。 几枚铜钱在雪地里泛着光,昭示着既定的结局。 认命地笑笑,苏棠忽然豁然开朗。 雪地里,他只觉得自己的力量正在快速流失。 有什么东西正在撕扯着他的灵魂。 他们贪婪的气息充斥着每一寸空气,几乎要将他压迫得窒息。 明明没有实体,他的身上却绽开了伤口。 他不会……就折在这里了吧…… 也好,大雪里干干净净地走。 恍惚间,一道刺眼的光直直冲他而来,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反而还有些温暖。 周遭黑气顷刻间退去,风啸声离开,归为宁静。 明日这里会下一场大雪,掩盖所有的肮脏。 原先被掠夺走的力量正在回归,他艰难地转身,看见一片雪地中,少女眸中似有圣光,长发飞舞间如神临。 感觉到灵魂深沉,那道枷锁早已不见,苏棠嗤笑一声。 什么嘛,明明就是知道她在这半年内一定会遇见此情此景,连这封印都徒有其表,她只需稍稍下点决心就没了…… 鼻腔出现一阵热意,一朵血花在雪地里绽开。 “袁三小姐,你……” 阿芝显然被刚才的那一幕吓傻了。 这个女娘看着身形不大,却有着如此力量。 “我没事。” 潜意识告诉她,因果的齿序再度转动,一切似乎回归原地。 主母院内,一扇门悄悄地开了,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走进来,瞧着是个男人。 “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坐啊?”一声娇嗔,乔氏从里间迎了出来。 “来看看你。”袁二面色带笑,环住了自己的妻子。 “哼!我还以为你陷在外面那温柔乡里不回来了呢!”乔氏假意酸道。 “那哪能啊!这个院子,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袁二促狭地笑笑,捏了她一把。 “等春天来了,我就再也不用呆在这闷闷的院子里了。”乔氏向往地朝墙外张望。 “是的,等春天来了,一切都过去了!”袁二欣慰道。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急这一时。 “这些年辛苦你了。”他吻了吻妻子的额头。 乔氏面色微红。 “为了我们的家,一切都值得。” 第三十章 天命 三人风尘仆仆地归来。 “好险好险,差点小命就交代在那里了。”一进门,苏棠四仰八叉地倒在床榻之上。 绿竹从里间走出,一下就看了三个身上脏兮兮的人,其中一个模样俊俏得紧,就是面色煞白,瞧着有点面熟。 “呀!” 苏棠吓了一跳。 只见绿竹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一把拎起床榻上的人,嫌弃地往外拖。 “脏死了!不许上床!” 苏棠被撵到茶几边上,抬头看见了还站在一旁的两人。 “诶,坐吧坐吧,随便坐。” 阿芝扶着裴钰坐下,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 “打住。”苏棠捕捉到这一微妙的神色变化,严肃道,“以后有话就说,不许摆出这样的脸来。每次你一整这出准没好事。” 阿芝委屈地垂下头。 “今日……多谢。”不知是因为受了伤还是什么别的,裴钰面色薄薄,只有眼尾稍稍发红,如即将破碎的琉璃般。 “好说。”苏棠叹了口气,“今日找你本也是说这一出的,那时还不大确定,不想正好撞见了这一幕,这样看来……恐怕真如我所想。” “裴公子不如先告诉我,今日这一群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阿芝眼睫垂了垂,用余光看了一眼自家主子。 “他们是端王的人。” “端王?端王已经同长公主撕破脸了吗?”可瞧着先前种种,不像啊。 “不是长公主,是往生阁。往生阁是江湖中最大的情报站。”看见苏棠满脸疑惑的样子,裴钰叹了口气,“它是我师父组建的,现在传到了我的手中。” “他们想让往生阁为端王所用,自然要来解决我这个阁主。” 苏棠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果然啊,长公主身边的都不是等闲之辈。 “看来端王对我玄门是有些了解啊,今日派去的那些人是一个死局。你若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杀了你,可你若杀了他们……这些人的生辰八字是特意选过的,他们身死的那一瞬间,阵法便会启动,以魂魄为祭,促成阵法形成。今日你放走了一个,所以才没有让那阵法彻底出现,我们看见的幻象就是那阵法的一角。” “这邪术极其险恶,与其说是以魂魄为祭,不如说是强行剥夺人的魂魄,不准他轮回投胎,在生死簿上隐去其往事因果,以此来催生他们的怨念,成为恶鬼。这些恶鬼能吸食人的阳气,他们的怨念和欲念极重,因为魂魄受困,痛苦异常,唯一的解法就是为自己找一个替死鬼,代替自己成为阵中的一部分,因此凶狠异常。” 听及此处,阿芝想起白日的事,不由一阵后怕,那他岂不是差点就…… 还好这位袁三小姐救了自己,于是面带感激,饱含热泪地看着苏棠。 苏棠默默忽略了这一炽热的目光…… “这恶鬼怨气之大,不仅是因为被困于阵法不得往生,更是因为身死之人多为阳寿未尽,飞来横祸而死。我昨日在端王府上,就感受到了魂魄的存在。” “你是说,他们锁了人的魂魄?”裴钰眉心拧在一起。 “我猜今日咱们遇见的阵法和端王所求的阵法不是同一个,但原理差不多。我重新去看了袁窈、袁婵月和白姨娘的八字,发现除了袁婵月,袁窈和白姨娘的八字恰好满足类似的需求……” “类似的阵法至少需要五人平衡阵法的五行,而袁婵月的八字五行贯通,阴阳调和,最适合作为容器,这也是为什么她还能活着的原因。恐怕此刻,她就被藏在端王府。” “照三小姐这么说,他们还会再找三人来完成这个阵法,那我们岂不是可以推测出下一个是谁?”阿芝听明白了关键,急切道。 “其他的不知道,但有一个人恐怕就是他们定下的下一个目标。袁懿。” 在场几人不由倒吸一口寒气。 “为何是六小姐……”绿竹面上白了白。 袁家这么多姐妹里,只有她心性纯善,敢于抗争。 这样勇敢的一个人…… “我想了很久,这阵法的关键在于寻那些命不该绝的人来,至少是八字中不能出现死局的人,白姨娘他们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迫不得已提前下的手,而袁懿……先前我还在奇怪,为什么这样的事都能让她给撞上,现在想想,那便是因果转嫁,人家给她送催命符呢。她若是死了,于因果上替那些人背负了一部分恶果,于阵法上,她八字上命不该绝,也算是满足了条件。” “不对,可若是这样,你不是能从袁窈的八字中看出她早夭吗,这就不符合条件了。”裴钰敏锐地想到其中出处。 听见这个,苏棠笑笑,面上带着一丝得意。 “唉,这就体现了本姑娘技艺高超啊。”她美道,“袁窈的八字特殊,大部分人见了会以为是普通的小儿官煞,这样的官煞只是小时候难养,费爹费妈费钱财,若是家中足够富足,只要能养到成年就没事了。可是命理说白了并不能断一人的全部,即使考虑上祖宅祖坟和阴德等所有因素,也只能占八九分,剩下的那些,便是因果和天意。” “她活不过那年。这是天意。” 苏棠目中微凉,一席话听得所有人不由噤了声。 “所以你之前让我去安置好白姨娘的尸身……”阿芝恍然想起那个听起来怪怪的吩咐,“是已经想到办法救她了?” 只见女娘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只道。 “不过我的本职工作罢了。” 呵呵,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玩因果,那不是找打吗。 “行了行了,天色不早了,该睡觉的睡觉,该疗伤的疗伤,你们请便,散会!” 苏棠拍了拍手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准备朝床榻走去。 “苏、棠!” 绿竹冷冰冰的声音自身后一字一句响起,比白日那恶鬼的杀气还大。 “我去洗澡!” 她拎起衣物一溜烟跑得飞快,留下阿芝和裴钰面面相觑。 半晌,阿芝轻咳一声,面上微红,说话都有些结巴。 “那……那个,我,我们不便打扰,告,告辞了……” 第三十一章 腊八(上) 夜半三更,绿竹于梦中惊醒,朦胧间,看见门似乎留了一道缝,月光洒进蒙蒙亮。 蹑手蹑脚爬了起来,心生警惕,正要去查看时,忽地发现苏棠的床榻上空无一人。 她小心翼翼走近,看见披着外衣的女娘坐在台阶上,抬头对着月亮,不知在想些什么。 滴答。 用手捂住口鼻,再张开时,满手鲜血。 绿竹一怔,正欲冲上前,却又忽地站住。 苏棠狼狈地擦去鼻血,有些烦躁。 雪落无声,月亮高悬于天上。 她看见一滴泪落下,月光给了它一瞬间的闪烁。 心口有些酸涩。苏棠很少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总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好像天塌下来了也能当被子盖好睡觉。 雪夜里,她用带着血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一缕银丝自眉心勾勒出来,环绕在她的身侧。 “好久不见。”少女的眼眶微红,却笑着道。 她感受着自己的力量渐渐复苏,在体内充盈。 她先前一直不明白为何钟遇要反复叮嘱自己半年之期,既然有这一重限制,何不多留一些符给自己。 现在想想,大概她早就知道了。所谓叮嘱不过是提醒自己尽早准备,能拖一时是一时。 之前还在思考,自己兢兢业业那么久,到底什么事让她命丧黄泉,即便是提前破戒了又如何,她以前又不是没用过这些玄术,怎么在京城就用不得吗? 可今日之后,他们就会知道袁家新来的三小姐,是一个玄师。从今往后那些浑水她不趟也得趟了。 钟遇曾说过,她的身上有着强大的因果之力,能够感受到因果轮回,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借因果改命。 现在,她感应到了自己的因果,破戒之后因果的逆转和必死的结局。 月色皎洁。 “殿下,这几日你就休息一下吧。” 屏风后的男子正在为自己清理伤处,外衣脱去,紧致的线条显得格外清晰。 “不用,我又不是纸糊的。”他应声走了出来,穿戴好衣裳。 “哎呀,三小姐那边我会帮您看好的,而且殿下也瞧见了,她本事大着呢,谁能伤得了她啊!”阿芝着急道。 谁知男人面上闪过一丝古怪,眉眼间的冷清似瓦解了一瞬。 “谁说是因为她了?” “……” 阿芝疑惑挠头。 不是吗? 怎么会不是呢? 他主子这些日子忙得连轴转,端王设宴那日还是不放心从城外赶了回来特意去了一趟。 昨天那三小姐掉了几滴鼻血他眼睛就没离开过人家,可吓人了。 “你多虑了。她要是死了,咱们这桩买卖可是亏大了。” 他黑着脸,一眼看穿了阿芝在想什么。 啊,原来是这样吗? “走了。” 翌日一早,苏棠被绿竹叫醒。 “起床了起床了!七小姐来啦!”绿竹一把掀开苏棠的被子,冷空气一下子钻进原本温暖的床榻,冻得苏棠迷迷瞪瞪睁开了眼。 当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绿竹还像从前一样,把她从床上拉起来洗漱。 “绿竹啊……你怎么劲儿这么大……”苏棠被她扯得七零八落。 镜中佳人自立,苏棠看见绿竹认真的侧脸,一时有些愣神。 “哎,我突然想起来,前两日柳嬷嬷还来问我,说你也要到年纪了,考不考虑嫁人什么的啊……” “不嫁!” 干脆利落,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不知为何,苏棠觉着这语气里还有点凶巴巴的意思在。 “呵呵……我就随口一提哈……”也许绿竹姐这两天心情不佳,瞧她昨晚让自己去洗澡的那势头,还是谨言慎行为妙。 “诶,芙儿来做什么?”想起外头的袁芙,苏棠问道。 “她说很快就是腊八啦,想找小姐一起过呢。” 腊八啊……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自上回那珠花的事情过去以后,府上下人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苏棠还特意关照过柳嬷嬷,让她没事多去她们院里转转。 “芙儿来啦!上回姐姐给你带的糕点吃了没有?好吃吗!”苏棠出来,一见面就冲上前去揉了揉她的脑袋。 “嗯……好吃哟。”袁芙小脸红扑扑地。 “那桂花糕好吃还是这个好吃?”苏棠故意逗她。 “那还是桂花糕。”她腼腆地低下头。 “好吧好吧,下回给你买哟。”苏棠哈哈笑道,牵着她的手进来,“你说想想和我一起过腊八吗?” “对呀,可以吗?”她眨巴着眼睛,里面是大大的期盼。 “当然当然!不过我好像没怎么过过腊八呢。”以前和钟遇一起的时候,简直是不知时间为何物……除了过年,其他时候就是平平淡淡过日子,风风火火收因果。 有家人在的每一天都是过节。 “腊八节就应该喝腊八粥,嗯……还有腊八冰,我……我可以留在这里用晚膳嘛?” “可以啊!”苏棠爽快地答应了。 绿竹说,府上杨姨娘盛宠,每年大多数家庭团圆的节日袁二都留在他们院里过,除了大年那天晚上的团圆宴。 杨姨娘有袁二,张姨娘就带着三个孩子在院中偏安一隅,可袁芙,没人敢收着她。 “那……这也是我第一次过腊八哦。” 袁芙小小声地在最后重复道,声音淹没在苏棠和绿竹嬉闹的笑声。 “你是说,那袁棠在诗会上一鸣惊人?”杨姨娘大惊。 “是啊……”嬷嬷在一旁低语道,“说不定是从哪抄来的呢,她身边不是有两个公主府的人吗,做到这点,应该不难。” 随即不屑地哼道:“不就是想在王爷面前出风头吗!” “不过……”她语气一转,眉开眼笑,“听说最后端王殿下只留下了四小姐,对那三小姐可是没什么好脸色看呢!” 这才过了多久,京城中就传了不知几个版本。 袁窈端坐在一旁品着茶,没有参与她们的谈话,屋中炭火烧得旺,暖和极了。 “那当然!我的窈娘可不是旁人能比的!”杨姨娘颇为自得。 袁窈心中冷笑。 说她爱自己的女儿吧,连自己的女儿换了个人都没察觉出来,还不如袁棠那个半路杀出来的。 附身…… 她细细想着那天的话和端王最后的神色。 难不成真正的袁窈,就在那端王府上? 可若如此,他们岂不是早早就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 难怪如此放心。她先前无数次在想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说服袁二和端王相信自己的能力,一路走来却顺利得不得了。 枉她还曾真的以为自己有一个温暖的家。 心下生出无限厌恶。这些年来她为袁家带来了不少好处,没成想被算计的会是自己。 可她不甘心。 好不容易她拥有了一切,凭什么…… “四小姐。”正思索着,外边传来声音,“三小姐说……想同您一起探讨下诗词。” “哈!这是什么意思?”杨姨娘一听,气得站了起来,“怎么,这就得意上了,还敢找上门来!” 袁窈眸色沉了下来,却乖乖站起身来行了一礼。 “无妨,她敢唤我,那我就去瞧瞧。” 第三十二章 困境 一巴掌过去,女人重重地被扇倒在地。 “娶你回来有什么用啊!”赵笙愤怒地将桌上的物件掀翻。滚烫的茶水溅在她的手背上,留下红色的印记。 “儿子生不出来就罢了,如今让你回娘家要点钱来像要你的命一样,怎么?我的话都敢不听了?” 殿内,婆母坐在高位上悠哉地喝着茶,身侧宠妾成群,各个媚眼如丝,鄙夷地看着地上的人。 英国公府上的主母懦弱无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家中妻妾成群她不说,婆母将她的管家权收了也不说,就连丈夫的羞辱她都能默默忍受。 活像她的母亲乔氏。 地上的人忽然嗤笑一声。 “有本事你就把我休了啊,被你这样没用的男人娶了,那才是屈辱至极!” 在场众人不由变了颜色。 这……这是那个忍声吞气的袁氏女敢说出来的话吗? “你……你说什么?”赵笙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废物!你以为你娘为什么那么想要你生一个儿子?那不是你这烂泥扶了二十几年都扶不上墙吗!” “放肆!”婆母和赵笙同时喝道。 在那么多妻妾面前被她薄了面子,赵笙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怒不可遏地抓起地上的人摁在墙上。 “呀!” 这一举措吓到了身后的姬妾,不由退后半步。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我死后你最好找一个道法高强的玄师来收我,否则我定在十殿阎罗前讨你赵笙的名字,哪怕堕为恶鬼我都要你赵家上下不得好死!” 他从未见过眼前的女人有过这般狠戾的模样,如此决绝又恶毒的誓言让在座的众人心下生寒。 “来人!把主母带走!关进房中,不许放出来!”还得是老英国公夫人见得多,见情势不对立马下令道。 “反了,真是反了!” 今年来英国公府开始入不敷出,也是,全家上下没一个赚钱的,全是张口要饭的,再加上为了给府上添一个男丁,家中妻妾不少,那赵笙又是一个好色之人,今日要纳这个,明天要纳那个,都成了开枝散叶的借口。 这不,马上临近年关了,他们拿什么给下人发钱,拿什么过年? 他们英国公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今日他逼着妻子写下一封家书,用乐娘威胁她画押,谁知竟还闹出这么一出! 不管如何,家书是拿到了,他暂时松了一口气,命人快马加鞭给岳父送过去。 袁家这几年平步青云他不是不知道,有钱得紧呢! 当初要不是父亲看中袁家,他才不会娶这么个无趣的女人! “英国公的信,想来是令爱写的。”端王余光扫过送来的信件,一眼认出。 “不必看了,又是来找我要钱的,英国公这一棋算是废了。”袁二看都没看就将信丢进了火坑。 “怎么能这么说呢,令爱也算是为令郎谋了一个好职位,不是吗?” 袁家二郎的职位,有老英国公的一份功劳。 “让殿下见笑了。”袁二笑道。也算是没白养一个女儿。 “我听说……府上还有一位三小姐,并未婚配。”端王幽幽开口,“若是按长幼有序,该为她议了婚,才能轮到四小姐吧?” 一听这话,袁二心中一紧,摸不准这位殿下的心思。 “这……” 他也听说了前些日子诗会的事情,莫不是这端王改了主意? 端王见他温温吞吞的模样,猜到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三姑娘,也是好大的本事呢。”他意有所指,把玩着桌上的茶具。 “哎!不过是乡野丫头特有的机灵罢了,她的母亲是个商人,商人嘛,非奸即诈。”袁二干笑着,有些紧张。 “你放心。”端王温和一笑,“四小姐做我端王妃是绰绰有余的,只是这三小姐,也该为她寻一门亲事了。” 袁二是个人精,一听便知道这端王已有打算。 “先前内子挑了几个人选,还未定下,不知端王可有见解?” 当然有。 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有着怎样大的本事吧?这么一个人定是留不得的。 先不说与他不是同一战线,就连袁府这颗棋子他都即将抛弃。 眼瞧着袁家下一辈没几个有用的,说不准到时候还得依仗他,没用的人就没有留下的必要。 “不知袁卿觉着,我那九弟如何啊?” 牡丹苑。 “姐姐好兴致,作起诗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苏棠漫不经心地转过身来,抬眼扫去。 她将仆从留在了院中,自己进了屋,婢子自身后为她关上门。 她只单单站在那里,身边就是众星捧月的星辉。 “袁窈,跟我,你就没必要装了吧。”苏棠轻叹一声,点了点自己身前的空位,邀请她坐下。 中间的炉子煮着茶,冒着缕缕清香。 “围炉煮雪,屋里暖得像春天,我也算是见识到何为富贵人生了。”她随口道。 “找我,有事吗?”袁窈懒得应付她那些废话,不知是源于多年来的锦衣玉食还是骨子里的骄矜,她白着脸,漂亮的眼睛盯着窗外,好像今日的主人是她。 “我就想看看,你这么漂亮的脸蛋,为什么会有这么不灵光的脑子。”苏棠看着她,缓缓道,“将后宅搅得天翻地覆,宣扬你那围剿嫡女的经,可你也只敢在袁家后宅宣扬,毕竟等袁二扶正了杨姨娘,你就成了嫡女。” “有朝一日,袁府若是破落,你是女娘,又该去哪里呢。” 苏棠说得平缓,不像是劝谏,倒像是陈述事实。 袁窈冷笑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玩笑:“姐姐真是生了副好心肠,这是来点拨我的呢。” 她的眸中出现顽劣的笑意。 “袁棠,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就是想说我做了这么多,不过什么都没改变吗。我再受宠也只是家中一介女娘。” “可是袁棠,什么嫡女庶女,我根本不在乎。她们只是恰好挡了我的路。” 她很聪明,几乎立刻知道苏棠要说什么。 “你不会还想说什么女人更应该团结起来去反抗吧?” “她们的人生不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即使没有我,她们还有一个冷血的爹和只盼儿子的妈,没有我,她们还是会成为自己哥哥弟弟成功路上的垫脚石。既然如此,为什么踩着她们的人,不能是我?” 第三十三章 腊八(中) 门外,绿竹能清楚地听见袁窈说的每一句话。 这些话在她的心里反复翻涌。 只是因为后宅之中这是最有用的手段,只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女人最重要的东西无非就是那么几个,这样做能为她带来最大的利益,所以就做了。 袁二掌握着他们所有人的资源,所以她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必要的话,或许还会踩着他上路。 苏棠勾起唇角:“说到底,你做的这些事情若是放在一个男人身上,别人还会夸一句深谋远虑,果断勇敢。” 她围剿主母一院,是为了自己能享受到袁府女儿中最大的优待,执意致苏棠于死地,是发现她对自己有威胁,而且她若死了,就能轻而易举地拿到苏家的继承权。 似乎一切都能说通,站在她的角度之上。 袁窈有些诧异,身旁的人如此平静,甚至还能为她说话。 “袁棠,如果你只是出于自己那可笑的悲悯之心想去帮她们,我劝你还是算了吧。” “纵使你是心软救了她们,这个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个她们,这没有意义。” 袁窈说。 况且……她没有母族,没有兄长,没有名动京城的地位。 “你有的那些都可以在顷刻间灰飞烟灭,因为他们都是你用自己交换来的。你看似算准了每一步,可从来没有主动权。因为你没有自己的东西。” 母族和兄长在家族面前不值一提,袁家一倒,她什么都不会有。至于名声,那不过是家族的附属物。没有人会在意一个街边的叫花子能不能作出一首好诗,更何况那诗……还不是她的。 “你有让其他人不得不攀附你的能力吗。权力?或者别的。”她笑道,笑意不达眼底。 袁窈神色一变,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是被戳破的无措,可仅仅是一瞬间,她又自信地笑道。 “我有。” 她有那一个月的一条命。 “是吗?”苏棠忽然看着她,似乎能将她看穿,半晌,才说出接下来的话。 “可是袁窈。我不是异世之魂,也不是袁棠。”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她心底彻底掀起惊涛骇浪。 她的错愕被尽收眼底,可身前的女娘只是撑着脑袋欣赏着她。 “而且,谁说我要救她们了。”苏棠笑笑,意味深长,”谁有助于我,我就站在谁那边。某种程度上,我和你也是一路人呢。” 她的话如碎玉落地,眼中带着真挚。 “够了。我可没功夫听你废话!你到底想说什么?”袁窈皱起秀眉,冷声问道。 苏棠应声看向窗外,不远处的枝头上被人挂上了一条红绸带,在雪中显得格外耀眼。 “好吧,其实今天叫你来说了这么多没用的话,只是在为我的人拖延时间而已。” 见万事俱备,苏棠站起身来准备送客。 “什么?” 袁窈一愣。 “自打我入府以来,你已经不止一次想要我的命了。”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眸色渐凉。 “什么都不做显得我很没用诶。”她故作叹息。 “顺便一说,端王府里的那个是假的。” “但这次,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还未等袁窈反应过来,外头忽地传来急切的声音。 一个嬷嬷着急忙慌地跑上前来,冲着屋内喊道:“四小姐!四小姐!姨娘出事啦!” 雪落无声。 “三小姐……咱们这样……你……你还能收回来吗?” 见袁窈白着脸同她的人走了,阿芝才慢悠悠走出来。 “当然!你在质疑我的能力吗?”苏棠眯着眼,不满地朝他看去。 “没有没有!”阿芝急忙摆手。 “那接下来我们做什么呢?”绿竹也走了出来。 “嗯?腊八不是要到了吗,过腊八啊。” 虽然答应了袁芙,但她还没准备好呢。 “还要买不少东西呢!一会儿你们随我去街上买呗……对了阿芝,腊八那天我给你放个假吧,你是要回去还是留下来同我们一起过节啊?”苏棠兴致勃勃。 腊八? 阿芝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挠了挠头:“嘶,当然是回去陪我主子啦!” “哦对哦,裴钰还在等你。” 见此状,阿芝忽然心生一计,眼珠一转,清了清嗓子:“咳!是呀,毕竟我家主子自从上次回来身体就没好全,我跟了他那么多年,哪里放得下心呢!” 一听这话,苏棠果然接道:“呀,还没好啊?不会是没清理干净吧?你们得给他找一个好点的道医。” “三小姐放心,已经找过啦!不过……要是三小姐能去探望一下,说不准能好得更快哟……” 语气里一点点小小的雀跃被绿竹抓了个正着,还未发作,却听自家主子开口。 “是哦,是该去看看,不然显得我们很不近人情……阿芝,他什么时候有空啊?” 于是,第二天一早阿芝就急急忙忙地跑回公主府,一路直朝那偏僻院中而去。 “殿下殿下!一会儿三小姐要来这儿呢,您快收拾一下!”人还未到,已经迫不及待地喊出声。 一进屋,裴钰还未换衣,长发如瀑,坐在案前看着卷宗,一听这话,漂亮的眉轻皱。 “什么?” “三……三小姐一会儿要来找你呢。”不知为何,阿芝忽然没了底气,有些心虚。 “发生什么事了。”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声色冷清。 “没发生什么啊,就不能是人家单纯来看看吗?”阿芝慢吞吞道。 “没空,不见。” 裴钰又拿起了卷宗。 “哎呀不行不行!她们这会儿已经在来的路上啦!我还跟人家说您身子还没好全呢让她来探探病……”阿芝一着急什么都招了,跳起来催促道。 只是最后一句话还未说完,只觉殿内气压骤降,裴钰一记眼刀凛凛过来,像是要把他活剐了,于是灿灿闭嘴。 半晌,听见一声轻叹,裴钰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苏棠大老远就看见一个身影倚靠在窗边,衣衫瞧着单薄,脸色也薄,没有血色,整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枝头挂着雪,雪白,人也净。这一幕恰好漂亮,像古画里的仙君。 他轻咳一声,眼尾红了几分。 “裴公子还没好呢。”悦耳的声音,窈窕的身影出现在殿前。 他的目光这才转过来,似乎才看见他们一行人。 轻轻点头示意。 “其实我觉着吧,咱们裴公子真不比端王差呢。”绿竹悄悄耳语。 自打上回去了端王府,发生了那事,她彻底对端王改了观。 一旁带路的阿芝看看这边,看看那边:“……” 进了殿,苏棠率先开口:“多亏了阿芝提醒他要回来陪你过节,我这才想起来要来看看你。” “过节?”裴钰愣了一瞬,瞥了一眼阿芝。 阿芝飞快错开眼,假装一旁有什么事让他分心。 “是呀是呀,腊八嘛!”苏棠点点头。 “他记错了,不是回来陪我,他那天要去执勤,没空。”裴钰神色平静,缓缓道。 阿芝身子一僵,只觉忽如坠入万丈深渊。 “是吗?没关系没关系。那个……你还好吧。”苏棠意有所指,目光瞟去他的身上。 “没事,自己养一养,就好了。” 裴钰眼睫缓慢地颤了颤,道。 殿内忽地安静了下来,阿芝这时候又有眼力见了,给了绿竹一个眼色,两人默默退了出去。 “袁府怎么样了。” 苏棠将这几日的事情同他说了。 “抓紧点,快没时间了。” “这么快吗?”苏棠略微有些惊讶。 “年后,初春。”他平静地说完,沏好了一壶茶。 “方不方便知道……袁家犯了什么事啊?”苏棠好奇地凑上前去。 “和你查到的差不多,禁术。再加上一些贿赂和不干净的手段……最主要的是,端王不想要这颗棋子了。” 所以踢他出局,保一时无忧。 确实,这些年来,袁家风头太盛,再加上今年接回来的女儿背后有着苏家这样大的商户…… “想好怎么出来了吗。”袁家破落,她不可能再留在那里,但寻常女儿家哪有抛弃家族单独自立门户出来的呢! “当然……”可还未等她笑着说完,鼻尖一热,笑意凝在脸上。 第三十四章 旧人旧事 “失陪一下……”脸色一白,反应极快地用衣袖捂住口鼻,作势要起身离开。 “三小姐……等等!” 苏棠刚走两步,身后的人大步追上,拽住了她的另一只胳膊。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速缩小,他强硬地扯开她的手,看清袖口的血迹,眸色一紧,手上的力度不由加大几分,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苏棠将手挣脱出来,错开他探究的目光,遮掩道:“没事……可能最近有点上火,累了……” 不等她再说话,抓住她胳膊的手往下一滑,落到她的手腕处,向上一翻,按住脉搏之处。 不过须臾,他松开身前的人,冷哼一声:“撒谎。” 可这时,却见苏棠像是想起什么,猛然回头看他。 “你这……不像是还未恢复好的样子吧?” 裴钰面不改色,冷眼瞧她。 “你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偶尔掉两滴血,不碍事不碍事。”她干笑两声。 “因为那天?” 那天结束的时候,他看见雪地上殷红的血迹。可苏棠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这几日阿芝也没看出她有什么异常。 可他知道,这还没到半年之期。 见苏棠不说话,他软下声来问。 “我能做些什么吗?毕竟……我们公主府用人也是讲情义的。” 苏棠杵在那里良久,抬眼打量了他一眼,似乎真的在思考能让他做些什么。 裴钰没再追问,见她没出血了,转身用热水沁了一条毛巾递给她。 苏棠接过,擦了擦鼻子,然后又擦了擦手和衣袖。 “要不,你还是讲讲公主需要我做什么吧。”她的鼻尖红红的,眼睛却透亮。 “不急,至少得等到开春。”裴钰自顾坐了下来。 又是春天。 春天要发生这么多事吗。 不知她还能活几个春天呢。 轻轻叹了口气,却被坐在案前的人尽收眼底。 他长而浓密的睫羽颤了颤,心里忽然很不自在。 “那好吧,要是计划顺利,不出几日咱们就能捉住袁家背后的那个玄师了,到时候还得请你们想想办法如何从他身上套出有用的消息。”苏棠换了一件事。 “三小姐。”裴钰忽然打断她,眼中神色晦暗,“我派去蛮南的人在离你们原先住着的地方几里外,发现了一个墓。” “上面年久失修,却隐约能看清写的是苏家女的名字。” 苏家女,苏棠。 苏棠秀眉轻挑,不见惊慌,反而来了几分兴趣。 “竟然给你们找着了。”她咧开嘴笑笑,“怎么样,我特意选的风水宝地,可惜你们看不懂。” 是啊,那地方不仔细找还真找不着,找到的一瞬间竟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你给自己准备的墓?”他眉心紧拧,心中不是滋味。 “不是啊。”苏棠随口道,“上面不是写了吗,苏家女的。” 裴钰片刻中的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我不是苏棠。”她淡然开口,没有丝毫隐瞒的打算,“袁苏两家因果未了,恰好阿遇接了这一桩差事,就干脆让我顶替苏小姐入府。我和苏小姐……也是旧识。” 说到此处,眼角含笑。 “她还没等到春天来就走了,一个人在那,袁苏两家没有一人知晓。即使知晓了,也只会草草替她收了尸了事,说不准还入不了坟,不如我们给她挑一个山清水秀,福泽深厚的宝地,引她渡往生,来世寻一个好人家。” “她是怎么……死的?” “命中带煞,就是寿尽而亡。” 所以她们救不了她。 “原先不打算这么早说的,毕竟斯人已逝。不过最终我们也是要向袁家坦白的。她天真烂漫,真以为自己在京城还有一个家,一直想着来瞧一瞧,也真的以为是自己克死了自己的娘亲,所以苏家的人不便来看她,所以在知道真相的时候,含恨而终。总归她的事,既有天命也有人为,天命我改不了,但人为不一样。我会给她一个交代。” 自她长大之后,苏袁两家不止一次派人来劫她。那时袁家已有了盘算,开始向苏家下手,于是苏家想要她的命,以绝后患之忧。 “我会命人清理干净。”沉默半晌,裴钰闷闷道。 “多谢裴公子了。”听见他的话,苏棠语气轻快起来,“若是你真的想帮我做点什么,就再仔细找找吧,京城中是不是还有什么厉害的玄师。” 厉害到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殿外,绿竹和阿芝一人蹲在一边烤火,绿竹时不时就要往里瞅上几眼,想看看人怎么还没出来。 “哎呀,我们家殿……主子又不会吃了你家小姐,那么着急做什么?”阿芝看着都觉得累,不觉出声道。 绿竹转过头瞪了他一眼:“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 说话间,殿门忽地打开,率先走出来的是苏棠。 “小姐!”绿竹飞快地跑到她跟前。 随后慢悠悠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他穿上了外衣,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主子,这是又要出去?”阿芝问道。 裴钰凛凛瞥了他一眼:“屋内那些卷宗,今天之内给我批完。我身体抱恙,不适合多费神。” 稍稍一顿:“所以陪袁三小姐去街上转转,买些过节的东西。” 阿芝一听此话,跟见了鬼一样,倒吸一口气,半天合不上嘴。 让他批卷宗?还逛街? 无论是哪一个都让人感到后背一凉啊! “好……好……好的主子。”他颤抖地应声,哭丧着脸进去了。 袁府。 “六姐!六姐!” 这天袁懿吃过午饭,在院子中散步消食时,忽然听见角落有人在唤她。她仔细一瞧,竟是袁芙。 “七妹!你怎么来啦。” 自从家中有苏棠和柳嬷嬷关照她,她的行动比以前自由多了,人也变得更开朗了些。 可这回她一张小脸有些发白,眼角红红地,看着十分着急的模样。 心下一紧,担心出了什么事,她飞快朝袁芙走去。 “等等。” 她细心地领着她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问她出了什么事。 “我……我不小心听见父亲说……”她颤抖着声音开口,急切得很。 刚一开口,袁懿立刻变了脸色。难不成又要发生什么事了,这次……换作了她? “我听见父亲同别人在讲话,说要把三姐姐……嫁给九王爷!” 第三十五章 定亲? “我的赌注是一株八品灵草,方营长看看如何?”乾鸿飞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株火红色的灵草来晃了晃,旋即摆在了石台边缘。 反过来,对方的武装部队有战王护航,只要打不过,立刻就有战王过来支援,击杀自己一方的武装部队。 说实话,对于和龙影的全面合作,云战曾经也是有这个想法的,只是一直以来,他无法确定龙将对此的态度,为了不轻易暴露出他就是天影的主人,所以他还是忍住了。 在他们看来,花扇公子会出现在此地,而陈聪又已提前知道,那么抓住淫贼的人自然就是陈聪请来的帮手。 “父皇,雷元斗我誓死不嫁,你不要羞辱了我。”岛婴婴上前拍打岛胜天胸口道。 右边的人却是一个面带八字纹,额印朱砂的少年人。他戴着一顶紫金束发冠,看着年纪十五六岁,脸上总带着一丝久居人上的威严气质,正凝神看着棋盘。 可惜现在看来,大公非但没有驱逐出前‘门’的猛虎,还从后‘门’放进了一条狼,亡灵法师除了一开始还和教会打几仗,后‘门’就基本不动了,只顾着强化控制区的统治。 眼前的枯树已经逐渐稀疏,远远眺望过去就能看到一些零星的建筑,这名亡命奔逃了上千里的鼹鼠终于放慢了脚步,长时间的高速奔跑即便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他也受不了。 弗洛德伊飞到据点上空,随手抓住其中一个杀死,如碾死一只臭虫一般。 谢少康笑了笑根本不在意,他不相信林雪瑶不离开母星,等大家离开之后,拜托其他人做点事情,同样可以达成目的。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朴甜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一脸紧张的盯着叶如兮,大有现在就要一个解释的意思。 原来,自从朴甜走后,众人为了缓解卜耀联的痛苦,便一起喝酒,但是酒过三巡,卜耀联就自己去了厕所。 ob战队的反应速度无疑相当迅速,几乎在uf战队动手打大龙不到三秒的时间里ob战队众人就已经反应过来朝着上路河道开始靠拢,正在下路带线的余寰同样直接借助tp直接传送到上路兵线的位置。 最终徐安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够带着他们龙部的人全部离开了这里。 天泽毕竟是她的主子!许久未动,焰灵姬呆呆的看着林天,终于是缓过神来,声音有些沙哑的道:“你为什么要杀了他?”没有愤怒与仇恨,焰灵姬甚至在一个神仙面前,她根本掀不起任何波浪,又谈何报仇? 姬重明强行忍住,没有直接退去,主要是从那紫气上,感觉到凶险。 乐乐非常高兴这个时候蹦出别的人将她和哥哥的对话给打断了,哥哥实在太厉害了,看似无意间的闲聊处处给她挖陷阱,稍有不慎就会暴露了。 虽然韦德从未进入过最佳防守一阵,但如果你因此而低看“闪电侠”的防守,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上空的红色能量层就是汇聚的血气能量,现在黑只要动动想法,就会有光柱般的能量攻击落下,如卫星动力炮一样对下方进行轰击。 叶如兮跟疯了一样让人将整个医院都找了一遍,但是没有谢池铖的身影,就连想要调出监控寻找,才发现医院今天的监控在维修,整个下午都失去了作用。 拧成一股绳,不然到时候外患施压,内忧不断,那样的被动局面可不是闹着玩的,稍有闪失,韩家一族便定将万劫不复。 过想到剑墟中的经历,又无法理解,那里来的这么多极境强者,而且如此强者,居然都听命于叶宇。 假如,这一关门主夫人当真是没有闯过去的话,那独留门主一人在这世界上,门主岂不是非常的孤单? 从莉莉丝的姿色就能看出,莱恩必定是混迹花丛多年,对自己的配偶有着极高的要求。 早上吃过早餐,叶辰就开始做年夜饭的准备,各种食材按照标准处理好,只等着晚上一家人可以围坐在餐桌前吃顿年夜饭。 在这个时候,傅宜生是将希望放在了苏阳察省纵队这里,他希望察省纵队能够获取战果,配合作战。 叶辰看到这里,其实已经信了几分,否则的话,面具男子不能这么淡定。 哪怕是明知道叶辰不可能透过窗户看到他,但是陈大勇依然感觉到了那凌厉如刀芒般的目光。 如此年轻,气质温润如玉,带着一股淡淡的仙气,如谪仙降临,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晶莹剔透,周身仿佛有一层淡淡的光辉。 云陌当然不会怀疑凤幽月,只不过情根没了什么的,仔细想一想心里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天娇怔了一下,见燕楚珩等她回话,便轻笑道:“他不用上天都山顶,我自己去就好。”她故意让燕楚珩以为她是和慕容冲一起来的,不然燕楚珩要是问起来,她实在不好解释,更不敢说燕姝的变化。 这一箭,用惊艳已经不足以来形容。陆山河和晴贵人敢确定,即便是久经沙场的军中强者,单论箭术也射不出这一箭。强于箭道如几大箭道世家传人,也做不到更好。 “行了,有事说事!”那个叫黑夜的冷男说了一句,他们便不再争吵,八门之首可不是随便排的。 第三十六章 太平 “哈哈哈哈,今日过后,我看这世上还有谁能耐我何!”苍鹤狰狞的笑道。 “老公,饭菜做好了,帮我解下围裙。”苏雪的声音永远那么好听。 “真是如此,太神奇了!”慕容若灵瞪大了眼睛,虽然她也中过蛊,有些后怕,但是她对蛊术如神话一般的传说还是有些质疑,不过现在可能要慢慢改变看法了。 虽然正是因为苏哥哥的临阵脱逃才得以上赵菱有契机上场打游戏,但苏哥哥当时一声不吭就抛弃了他们,实在有些不地道。 菊花语气十分轻松,现在大家都是一级,mvp橘右京晕了她一下后就没有后续技能了,只有三段位移的曹操能追上菊花火舞,但一级的曹操想要单杀火舞,根本不可能。 八路军山纵五支队命令雷剑独立营,要采取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不与敌大部队发生正面作战,主要任务是,与敌周旋,牵制敌人,保护自己,寻机再战。 也只有因果,不管你隔得再远躲得再远,只要拿住一点因果链证据或生命气机,就能搞到你了。 餐桌上,胖子这次第一个举起装满可乐的杯子,他兴奋的话吸引了二楼餐厅内所有人的目光,其中不乏在赛场上观战的玩家,他们看到玖战队几人后,都难掩兴奋和崇拜之色。 玄、木两家首先跳出来针对于他,也是情理之中。且人们都知道,玄、木两家只是开始,而并非结束。 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凡是有树叶的地方,他都用手抓去,接力往上攀登,却弄的手上全是伤痕。 前三场都是井然一招结束比试,不少人已经对一院区的学员产生一种无法战胜的心理了。 楚玥安正准备答话的时候,,却是传来了一双脚步声,两人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的同时闭嘴,然后越到了假山的最高处。 他手中拂尘一甩,那无数细长的银丝立刻闪烁白色光芒,一条条白丝仿佛被镀上了银光,变得质化。 静怡深深的看了一眼陆离,随即收回长剑,其中的利害关系她清楚,此时陆离出手是最适合不过了,在这杀人虽然能神不知、鬼不觉,但门派若是深究,还是能查出她的关联,毕竟气息已经掩盖不了了。 方天走出船舱,唤来管家,让他把这里的财物搬走,自己则又是进入船舱,走到一个角落,看到有梯子通往下面,方天顺着梯子到达船舱下面,这里大多数都是一些食物,看来是他们吃饭的地方。 一时间,地府内风云激荡,各鬼差领头人纷纷丢了吃饭的饭碗 纷纷来到秦广王这里来告状。 流莺不蠢,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所以这恩情,他也是记在心中的。 皇上的目光落在镇南王身上,虽然是笑着的,可是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冷然,元褚枫跪在地上,没有起身,他平静的双眸望着主位之上的皇上,缓缓的说道。 可是陈世康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话音刚落,山谷中就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两批人,赫然是孙家和周家两大家族的人。 为了防止意外,苏慕请了其他人出去,房间中只留下了镇南王和九皇子,还有姜公公。 徐猛这样的人,可以活路,却不选择活命,而非要以死抗争,显得颇有道义。 那种气度,那般仪态,不是随随便便的宗门都能培养出来的。个个都是龙章凤仪,天之骄子。 “秀儿你看到了,这才是真的爱,可以没有来由的信任,即使是威胁到了他的性命,他也不躲不闪。 就在天玄心中捏了一把冷汗之际,他感觉到下方的阴风终于逐渐减弱了,天玄神色一喜。 “我们留下来,在此地游杀魔修。”谢辞认真观察了一番,在宁城中肆虐魔修并不是大规模的,而是少量作战的。只不过众人已经闻风丧胆,听闻法阵已破,心中已乱,仓皇而逃。 “兮兮、兮兮、兮兮。”清霄一遍遍叹喟着呼喊着黎兮兮的名字,一边落下细密而虔诚的吻。 萧寒叹气,要他以死谢罪,他还真做不到,对于赵家的灭族,他从来没觉着不该,单单是对赵嫣然的愧疚,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陆安康立马在前,不多时柔然大营门缝中挤出来一人,过来询问了一番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大门。大门关上,不多时又打开了。 刚才耀眼光芒消失不见,刀气散乱,一滴黑色液体从牛头马面手指头上滴落 。 以前,他们对于刘柯宏的念想只有崇拜,只有敬畏。而就在刚刚,这些智能机器人听到刘柯宏所言后,猛然间智脑中产生出了一丝波动。 两种力量在空中不断的吞噬与反吞噬,黑雾体与光剑体耀眼的光芒在极亮爆起如同另一个太阳出现的强光,让人不能直视。 好长一段时间过去,那宅院一片寂静,陈近南四人耐心再等了一阵子,‘猿臂’袁通堂主有些不耐,他的性子实在不适合这般安静潜伏,他扭了扭脖子,刚想要话之际。 经过紧急讨论,叶磊说服了伊、尹、刘三人,选择了一条大家都认为不可能的一条道路。 李白这么一说,他们顿时觉得有些打脸了,和他唱的相比较,简直就是个渣渣。 “龙叔,你们现在位置?”想到撤退,刘柯宏连忙联系起了龙一。 看来那句古话说的没错,善有善报,多做好事,多学雷锋,才是好榜样。 梦姑娘性子冷淡,她说道:“张相公客气了,相公不嫌弃妾身前来叨扰,已经是妾身的福分。”她虽然这样说着,但是还是没有碰那杯茶,神情很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