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开始当会长》 1、今天开始 天色渐晚。 绚烂的晚霞已经逐步被夜色所吞噬,微风中也挟起了凉意,将庭院中茂密的树木枝叶吹的格外萧瑟。惊鹿在潺潺水声中一下下有节奏地敲击着,只是有两只本该被吓走的鸟儿似是已经习惯了这响动,大着胆子飞下来,用小小短短的喙去啄草地上的小虫。 直至有人绕过拐角,凌乱的脚步声逐渐逼近,鸟儿才猛地振翅飞离,只留匆匆而来的人类快步向前、衣袖翻飞,在响亮的敲击声里交头接耳: “信长少爷……” “年轻人还是太固执了,不懂会长的苦心……” “倒是信行少爷……” “……这个相比之下,不行。” 伴着这些意义不明的窃窃私语,为首的中年男人率先站定,推开了门——门一打开,富含青春风味的喧嚣声响立刻传了出来,与他们这批或是和服、或是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打扮不同,房间里仅仅两个少年,一个穿着再简单不过的运动服,另一个则是一身皱巴巴的、脏兮兮的学校制服。 中年人(织田信秀)立刻虎目含泪,飞扑而去,将正在强力挣扎的其中一名少年抱在怀中,饱含深情道:“信长!你你你、和人打架了吗?!” 少年回以强而有力的拒绝:“大叔你谁啊?” 是的,没错。此刻在这个房间里的被强行抱之的少年,并不是织田信秀的儿子织田信长,而是…… 而是在三十分钟前还根本和这个地方没有关系的普通高中生·三郎·甚至不姓织田,啊!! 怎么会有人连儿子都认错的?!这合理吗! 另一名少年池田恒兴诚惶诚恐地朝着信秀大叔俯首便拜,语带无奈道:“信秀大人!信长少爷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肯去参加家宴,并且还大吵大闹要回去……” 信秀大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以示意自己听到,但是一双眼睛仍然紧紧地盯着三郎。他的视线扫过三郎颇为倔强的表情、已经失去了原有形状的领带、粗糙卷起来的裤脚,老泪纵横地对着自己身后的一行人说道:“你们都听到了吗?信长他刚刚竟然连‘父亲’都不叫,而是叫我大叔!” 三郎斩钉截铁道:“谁是什么‘信长’啊!” 信秀大叔连手指都在颤抖:“他!你们看,他、他还在和我顶嘴!” 说着,他猛地对三郎又是一个熊抱,欣喜若狂、喜极而泣:“天哪,苍天终于听到了我的祈愿了吗?!” “信长你终于学坏了!!终于!爸爸我太欣慰了!” 三郎:“你干什么?喂,大叔,你好烦人啊!” —— 这里是织田家……不,这里是织田组。 作为当地首屈一指的黑/道组织,织田组的原身据说原本是能够追溯到战国时代的武士家族。因为具有大片土地,为了维护自身财产而逐渐组建起半私人的暴力组织——当然,发展到现在,织田组已经是标标准准的、涉猎不少黑色灰色行业的黑/道。 现会长织田信秀,原本只是织田组的舍弟*。但在上一任会长离世之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夺了会长之位,并将原本的宗家少爷排挤到了边缘位置。如今,织田组已经是信秀大叔的一言堂,而他大权在握、娇妻在侧,可以说是意气风发,唯一有那么点不顺心的地方就是—— 他看中的接班人,织田信长,是个好学生。 是个从不打架斗殴、学习刻苦努力、为人友善谦逊,偏差值高到一入学老师就重点关注并多次对他表示“只要能维持下去东大不在话下”的那种好学生。 出门连扣子都系得整整齐齐,手机和电脑只用来上课和做ppt,连出门都记得倒垃圾……作为黑/道的继承人这像话吗! 父亲不会觉得是家里基因变异,父亲只会觉得是孩子正在叛逆。 而如今,他亲爱的好儿子终于想通了!虽然目前看来只是顶嘴而已,但是这不是普通的顶嘴,这分明是他儿子看清了未来要成为织田组的支柱,开始下定的决心啊! 信秀大叔感动极了! 而事情的真相……当然不会是什么“儿子想通了”这么简单。 正如之前所言,织田信长是个对于黑/道而言十分叛逆、对于老师而言十分优秀的好学生。 而好学生……想的当然是学习啊!谁要去当黑/道啊! 然而信秀大叔的偏爱实在是扎人眼,再加上家里还有个一直很想加入织田组当继承人的亲生弟弟在不停地做一些烦人的小动作,烦不胜烦的织田信长终于如信秀大叔所愿地叛逆了一把——他,离家出走了! 好消息是:织田信长成功地避开了信秀大叔的耳目,取得了自由。 坏消息是:这一份自由的岁月静好,完全是因为有人在代他负重前行……没错,就是三郎。 时间姑且倒回到三十分钟前。 三十分钟前,织田信长偷偷拿了自己书包和几件衣服出门,ok;二十五分钟前,织田信长骑上了单车,ok;十八分钟前,池田恒兴发现了织田信长留下的书信开始大叫让人去追;十二分钟前,织田信长遭遇了从天而降的三郎,不太ok…… 是的,事情就是这么巧。 这一天的傍晚,放学的三郎和离家的织田信长相向而行。三郎本人毫无危险认知地踩着墙壁边缘、像是走平衡木一样摇摇晃晃地走着;而织田信长本人已经提前购买了车票,准备前往另一个地区,为了赶车而孤身一人蹬单车。随即,三郎本人脚一滑,整个人直接从墙壁上栽下来,正巧砸中了正骑车的织田信长。 两个人当场撞得七荤八素。而机车的轰鸣声已经由远至近,单车的链条也不走运地当场断开。两个人只来得及打个照面,甚至来不及多说两句、对彼此一模一样的相貌发出一声惊叹,织田信长就急忙将因为撞击而滚落出来的杂物草草塞回包里,压低帽子头也不回地朝车站方向奔赴自由。 徒留毫不知情的三郎留在原地,捡起对方掉了的学生证、扶着对方坏了的单车莫名其妙:“咦?好怪的人——” 甚至连尾音都没有说完,就被织田组·机车小部队逮了个正着,直接被压制反抗地带回了织田家。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忠实的织田组迎来了他叛逆的伪·少主。这或许就是人生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2、第二天就 气鼓鼓归气鼓鼓,三郎反抗的同时是一点都没耽误他吃饭。 虽然是被信秀大叔强力挟持去了所谓的“家宴”,还全程被人“信长”“信长”地叫着,但三郎吃起饭来完全没有任何的不自在,气势汹汹地扒了一碗后还不够,再添了一碗饭才撂下筷子。看得信秀大叔又是一阵老泪纵横——身体不好的信长何曾吃过这么多饭!由此可见他的儿子是真的有了当少主的决心,并且为此努力克服着不利因素的啊! 嗯……有没有一种可能,饭量大小不是靠努力就能克服的呢……? 信秀大叔欣慰归欣慰,但欣慰的同时也一点没耽误他反手就把三郎押回房间,语重心长地让三郎考虑清楚退学接手家业的事情,并一再许诺要先怎样再怎样势必要将织田信长的少主之名彻底坐实——这一部分,三郎属于字数太多且还没搞清楚自身情况,持续神游天外。直至信秀大叔因为他明显敷衍的表情再度狠狠感动、关门而去,三郎才拍拍仍然带着点灰的衣服裤子,开始探索这间“织田信长”的卧室。 房间的面积并不小。织田组既是黑/道又是大地主,自然不缺钱财,家具一看就是用的好木料,但尽管如此,这间房间依旧简洁得异乎寻常,甚至因为家具的稀少而愈发显得空旷。 书桌,电脑,床铺,书柜。 曾经居住于此的房间主人似乎完全没有什么属于高中生的兴趣爱好。书柜上的是文学名著、或是一些艰深的理论书;电脑的键盘上每个字母都仍然清晰可见,主机顶部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床铺底下空空荡荡,被子倒是很随意地铺着,只是有些柔软温暖得不合季节;书桌上规整地摆着文具与课本,连书籍边缘都整齐地对齐,除了一张写有要离家出走云云的便条(便条被信秀大叔欢天喜地地拿走了)之外空无一物。 即使书本上有多次翻阅的旧痕、课本上写满了笔记、文具也有几支快要用完的水笔,但整个房间依旧给人以痕迹淡薄的错觉,简直像是随手就能被挂在网上的样板房。唯一稍有些个人特色的,只有摆在房间一角的刀架与上面放着的武士刀——与其说是个人特色,又好像说是黑/道特色更合理一些。 三郎转悠了一圈,没在床铺底下发现什么高中男生都会有、被发现就社死的某些书后遗憾放下床单,转而利索地在书柜上一本本的大块头书中精准抽出了一本家庭相册。 刚翻开第一页他就悟了:“啊,是那个人!” 相册上的无疑就是和三郎撞了个正着的织田信长本人。外貌问题大家都懂的。 总算了悟了一切的三郎“噫”地撇了撇嘴,草草又将相册塞了回去。 既然知道了原因,那这本相册就对三郎没有什么用处了。 他对于这间房间、又或者是房间主人本身都没有什么好奇心。与其说是不感兴趣,不如说是我行我素——如果玩解密rpg游戏,三郎绝对是那种根本不看说明、也不搜集文本、一路莽到游戏结尾的那种不自知但容易让观者飞速红温的玩家。虽然这么一个突如其来地认错人、突如其来地被带到陌生的地方非常的戏剧化,织田家的饭也很好吃……但是区区小事,是完全不足以让三郎顺水推舟地就认下这种误会的。 “也不知道那个‘信长’跑去哪里了……然后,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三郎在自己的书包里掏掏掏,面不改色地掏出了a书、日本史课本、驱虫喷雾*以及织田信长的学生证,发现不仅没有带手机,连psp都没有带上,“然后那个大叔也好啰嗦。我退不退学和他有什么关系啊?(完全没认真听)” “被他一直揪着不放也很烦,嗯——决定了。” 干脆利落地将刚刚掏出来的东西又一股脑地塞回去,三郎重新挎上书包,顺手将织田信长的学生证丢到了桌面上,随即理直气壮、面不改色地推门而出——与门口的池田恒兴碰了个正着,后者一手提着枕头、一手拖着被褥,俨然一副要来守夜(看管)的样子,于是三郎断然关门,让池田恒兴碰了一鼻子灰。 随即三郎直接转身,“啪”地开窗就往外纵身一跃,借着织田信长的房间位置不高的地利,与三郎没事就爬墙爬树往高处溜达的充分登高经验的人和,顺利且安全地落地。 池田恒兴惊慌地扔掉被褥,手忙脚乱地推开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织田信长”以完全不似从前病弱的矫健步伐,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飞快地消失,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尖叫:“不好了!信长少爷又离家出走了!等、等等,等一等我啊信长少爷!!” 头也不回的三郎捂住耳朵、加快脚步,是连回头都没有的冷酷无情:“这个人也好吵。也好啰嗦。” 刚刚因为“找到”了织田信长而短暂平静下来的织田组再度变得兵荒马乱。姑且不论信秀大叔一天之内目睹儿子多次叛逆,感动得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的心态。在行动上,织田组的组长大叔还是十分迅速地用手机立刻通知好黑/道小弟们守住各个门口,一旦见到人就把人带回来。 不得不说,理想十分丰满。但是现实却是——三郎,对这个家,不熟。 这何尝不是一种“大人,时代变了”……不对,这分明是认错了儿子就必然要承受的苦果! 连门都不知道开在哪儿,谁会走正门啊! 于是在信秀大叔下达命令的时候,三郎已经误入庭院,开始迷失方向。在织田组的小弟飞快前往门口狂奔的时候,为了找到方向的三郎已经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棵最高的树,爬上去登高望远。在织田组的小弟全部到位,做出了随时随地阻拦准备的时候,三郎已经……三郎因为爬的太高已经完全看破了织田组的意图!三郎断然放弃了走门!三郎直接就这大树向外的枝条爬到了墙壁上,而地下恰好有一名落单的织田组小弟被砸了个正着——不,是织田信行!被砸到的人是织田信行(信长的弟弟)! 一切简直像是剧情重演。然而,被砸中的信行既没有和三郎一样的脸,也没有哥哥信长被砸了就能跑的好运气。被砸中后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抓住了三郎的制服裤子,气急败坏道:“哥哥你在干什么!吃饭的时候就没有礼貌,现在又要打扰父亲,你就没有一点为此感到羞耻吗!” 然后他的呵斥之声,在完全没有带入“信长”这一身份的三郎看来,完全可以归入和池田恒兴、信秀大叔一样的啰嗦杂音。 完全不认识信行的三郎理所当然地将之当成了织田组的又一名小弟、他离开路上的拦路虎,当机立断地掏出驱虫喷雾对着信行一阵狂喷:“我也忍很久啦!别随随便便就把我认成别人!” “你、你干什么!咳咳……咦,香味?”从未见到哥哥如此严肃的表情,信行心下一惊,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喷了个正着。 一直以当上织田组少主为目标的他,这一瞬心中闪过种种阴谋论,下意识地就收手护住口鼻——但是鼻尖能闻到的,只有清新又带着一些凉意味道。在他愣神的这一瞬间,三郎已经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织田信行:“……” 织田信行:“这个人在搞什么啊!” 他厌恶地甩了甩手,从地上爬起来。手机在此时扰人地响个不停,他没好气地按下了接听:“是谁——啊,是。父亲。我知道,是……” 织田信行心有不甘地“啧”了一声,不情不愿道:“不,我刚刚看到哥哥了。按照我说的方向去找就好。不,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和您开玩笑,请相信我。只是这种小事我当然能做到……我能做到的,拜托了。” 直到挂断电话,织田信行的脸上仍然带着忿忿之色。 “同样是父亲的儿子,哥哥身体还那么弱,结果父亲的眼里从来都只有哥哥,完全看不到我!” 他焦虑地啃起了指甲。 “原本大家就都很看好哥哥的头脑。现在哥哥变得叛逆了,我的胜算也会变小吗……不行。不能让状况恶化下去。” “一定——要让哥哥继续读书!”【你现在阅读的是 】 3、第三天要 多亏了信行的指路,三郎最终还是没能成功飞跃织田组。 而三度进入织田信长房间的三郎,毫无疑问地表现出了超人的适应力,被抓回来的他全无不甘不愿睡不着觉等等负面状态,心大得在池田恒兴充满警觉的目光下仍然完全不受影响地呼呼大睡。甚至中途他还被过于温暖的被子热醒,毫不客气地在衣柜里找出了薄一点的被子用。 于是时间转瞬就到了次日—— 是的,从这新的一天、新的早晨开始,摆在三郎的面前的是新的挑战……上·学! 就算三郎完全没有认真听课过,但是他当然还是个学生!而且都说了这群黑/道莫名其妙的啦,阻碍三郎上学难道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信秀大叔经历了昨天接二连三的感动,目前情绪已经完全稳定了下来。对于三郎吃饱了早饭就说要去上学的事情,他沉吟一会,并没有再像昨天那样开口就是退学:“上学——也好。昨天是和同学起了矛盾吧?这么看来去学校也无所谓。” 信行不由得咬牙:他很想哥哥去上学没错,但是看着父亲这么轻易就对哥哥妥协,他的心情瞬间变得更差了! 三郎依旧是不明所以:“都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并且自如地给信秀大叔改了称呼:“但是早饭很好吃还是多谢了,信爸(意为信长的爸爸)*!” 信秀大叔:“信、信爸?” 只能将之理解为自己跟不上年轻人的潮流,信秀大叔莫名其妙的同时也颇有些自豪——别看他口口声声要儿子退学退学的,但他本人对儿子的头脑自豪得可不是一两点。 只是正因为自豪,信秀大叔才会有些患得患失。 “这份叛逆到底会维持多久呢……要是不趁热打铁让他退学,信长的想法又变回之前那样一心只想着考东大该怎么办?” 早饭后的三郎依旧是在信行看来没有礼貌、信秀大叔看来非常nice地直接出门不带一丝犹豫,而看着三郎的背影,信秀大叔不由得喃喃自语。 “可是信长难得会有变坏的苗头,要是逼的太紧,他觉得变坏太难,又回去读书该怎么办?” 说着任何一个家长听到都得黑人问号的凡尔赛发言,信秀大叔真情实感地苦恼着。 “儿女都是债啊……” 在一边听着的信行差不多都被憋成内伤了,忍气吞声道:“父亲,如果真的这么担心哥哥的话……” 信秀大叔:“啊?你还没吃完啊。磨磨蹭蹭的像什么样子!” 信行:“……”当初信长哥哥身体不好,吃的又慢又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无论何时都会被信秀大叔的双标给气到,信行要不是慑于信秀大叔的威严,多少也要摔碗就走——然而他确实在这份威严下反抗不得,也就只能隐忍地跪坐在原地,强笑着低头扒完了最后几口,才继续道:“我是想说,既然父亲这么担心哥哥的话,我刚好退学了,有时间可以去哥哥的学校看看他的情况。” 大抵是觉得心虚,信行低着头不敢去看信秀大叔的脸色。过了好几十秒后,他才听到信秀大叔不带喜怒的回应:“你有这个心就好。” 顿时,信行也觉得内心一阵轻松,连忙告退。想到之后要做的种种事情,他的脚步都快飞起来了,就连跨出门时遇到以往一定要多拉几句家常的柴田胜家也只来得及点点头打声招呼。 柴田胜家犹疑地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将自己看到的信秀大叔的脸色说出来,只目送着信行离开。 直至完全看不到信行的背影,他才踏进室内,对着信秀大叔低头鞠躬:“会长。” 而信秀大叔依旧脸色沉沉:“那个没用的东西。” 看在信行一直以来身体健康、又对自己十分礼貌的份上,柴田胜家多少还是为他说了句话:“信行少爷只是还年轻,他一心想要加入织田组的心是好的。” “你不用为他说话!”信秀大叔冷漠道,“是我看不上他的吗?他心里想着当少主,结果连直面我都不敢,这就是他的胆子吗!”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了心绪。 “我知道你们都在心里质疑我选了信长当继承人,但是,我的这个儿子确有不凡之处。” “就算是身体最脆弱、一直住院的时候,也不曾被我的发怒吓到……我看得很清楚,我这个儿子,是个天生的领导者、天生的黑/道。” 这是柴田胜家所不知道的事情,于是他缄默不语。 而信秀大叔还在继续:“现在他终于想开了,想要学坏了。但是那份胆子可没变!昨天我们那么多人去找他都能中气十足地和我吵架,吃起饭来也完全不看我的脸色……信长他比信行强太多了。” “如果信行想耍什么手段,我这个儿子可不是吃素的。让信行受点教训,以后能收心当他哥哥的副手也好。” 柴田胜家还能说什么呢?反正这是织田家的家业。 只是,仅仅从信秀大叔这边耳闻过信长的一二消息的他,对于信秀大叔对儿子这种莫名的信任感仍然不敢苟同。但有一点他是完全认同的—— 黑/道是刀口舔血的危险职业,哪怕为了组织的存续考虑,织田组的少主也是越快定下来越好。 —— 得到了信秀大叔的亲口同意,信行直至终于踏出主宅门口的时候,都带着轻飘飘的步伐。但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门口的织田组小弟·司机后,他还是迅速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实在是不冷静不行,信秀大叔对于信长的偏爱太过明显,以至于底下的小弟们也都十分敬重信长。 距离他吃饭出来也就短短一段时间,但是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信长(三郎)的影子了——这毫无疑问是已经先被司机开车送去学校了。 难不成还是信长哥哥自己行动太快跑掉了吗!(实际上就是啊!) 仅仅是因为出生早晚,自己就要排在信长的后面。光是意识到这种事情本身就已经让信行不悦。只是他自恃比起信长对少主的位置也颇具竞争力,再加上看惯了哥哥没事看书的书呆子模样,因此也能说服自己忍耐一时、直到父亲放弃信长改而看到自己的闪光点。 “先开车去哥哥的学校。”信行在织田组小弟的主动开车门下施施然进了车,胜券在握道,“我要和哥哥的老师谈一谈。” 和织田信秀不一样——他不认为一个人的习惯能够这么快就改变。 虽然昨天起,哥哥信长就变得很奇怪……但是这么多年对于书本的热爱,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正如他对于少主之位的执着一样。不管哥哥是出于什么打算,他都不打算被动地只被牵着鼻子走了。 而半小时后,抵达了织田信长学校的信行—— “你说哥哥今天没来上学?”信行一整个大破防,“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明明早上亲眼看着哥哥……该死,难道他是故意的?!” 信行焦躁地又开始啃咬自己指甲:“表面上是来上学,实际上是逃学!可恶,这样在父亲看来,哥哥岂不是更叛逆了吗!” 真是用心险恶的织田信长! “不,我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信行连做做样子询问织田信长的校园生活都不顾了,当即飞快转身、离开学校,对身边的织田组小弟们吩咐道,“哥哥他肯定也没有回去,快,给我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哥哥的行踪!” 他咬牙道:“今天之内一定要把哥哥送到学校!” 另一边—— 三郎:“啊——嚏!!” 三郎:“啊?感冒了吗?” “三郎,你还在那干什么?要上课了!” “哦哦,就来!”听见了同学的招呼,三·真的在学校·郎连忙答应道,提溜着根本没装今天课本的书包就大步向教室走去。 嗯……只是这个学校,和织田信长的学校,不是同一所学校。【你现在阅读的是 】 4、第四天我 首先,已知三郎和织田信长不是同一所学校——不然学校里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早就出名了。 其次,已知织田信长已经离家出走,甚至还是去车站坐车的那种离开——但凡是个智商正常的人都不会再回学校自投罗网。 所以,诸君,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不是什么恶意逃学,三郎根本是回了自己的学校好吗!是信行你搞错……啊,其实没搞错学校? 总之,不管搞没搞错,信行坚定地认为是哥哥逃学了! 直至小弟传来确切的消息之前,信行都处于焦躁无比的状态。而当他真正收到三郎的消息后,他的心情不仅平静了下来,甚至还重拾了今天早上出门前的胜券在握:“——我就说,哥哥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上学的。” 小弟传来的消息是,“织田信长”确实在上学,但是是在另一个学校。那么,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一大早地找不到人。不,不仅是这个,全部事实他都在此刻看清了! 表面上看哥哥是逃学,实际上是哥哥早就知道父亲心心念念想要自个儿退学,于是以退为进看似逃学满足了父亲的心愿,实则偷偷转学继续努力!真是狡猾的织田信长! 这样的欺骗手段,只要他告发给父亲,就算是信长哥哥再受宠爱也会…… 想到这里,信行不由得犹豫了。 “先载我去哥哥的新学校。”他最终对司机如此下令,再度施施然坐上了车后座,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风景飞快后移、从身边掠过。 但他无论如何也难以忘记自己刚刚的犹豫。 以父亲的宠爱程度——真的会为此惩罚信长吗?还是会又一次觉得自己的孩子果然脑子很好,从而更加偏爱呢? 这是个没有办法假设结果的问题。但是,信行也已经下定了决心。 与其一直不痛不痒的制造小麻烦试图让父亲对信长失望,不如真的揪住哥哥信长的小辫子,来个致命一击。 —— 进入信长(三郎)的新学校后要怎么做?打探成绩?询问表现? 不,前提是能进的去。 织田信长因为身体虚弱、经常要家人接送住院,因此他所在的那所学校多少会在家人入校的问题上让步,老师们与织田信长家人沟通也颇为频繁。然而三郎所在的这所学校和许多普通的高中一样!也就是说禁止外校人员进入! 信行:“……”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这么实际的问题上被拦住! 此时不是参观日他进不去,想要装成里面的学生他没有制服,想要作为“社会人”联系老师面谈他不知道“哥哥”的老师,想问门卫保安代为叫出来结果人家说不知道“织田信长”这个人…… 要是用织田家的影响力进学校……把织田家的名声用在这种地方,他还没抓住信长的小辫子就要被父亲训斥了! 做了良久的心理斗争后,信行屈辱地选择了联系自己的哥哥,在短信中不忘为自己扯一面大旗:【我已经发现你的计谋了。你要是不想让我告诉父亲,最好联系老师让我入校或者把老师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真·织田信长:真正的离家出走就是连手机都要关机,主打一个不留下一点能找到自己的线索。 伪·织田信长·三郎:连学校都不一样,难道还指望他的邮箱地址、电话号码和织田信长一样?你认真的吗? 眼看一小时过去信息全无回复,信行咬了咬牙,决定还是不能就此放弃——单单是入校这种小事就能让他退缩的话,别说父亲了,底下的小弟也不会继续信服他的! 今天这个校他非入不可!既然正面进不去,那就只有翻墙了! 让小弟去引开门卫的注意,自己则是绕到围墙另一边翻过去——墙壁倒是不高,以信行带的人手与他确实为了当少主努力过的身板翻过去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但真正过去的时候,信行的内心还是油然而生一股悲哀:作为少主的奋斗之路竟然是从翻墙这么低级的小事开始的吗? 不,这明明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为了未来的地位,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只不过他原本为了增加气势、将退学的自己与仍在上学的那群学生们区分开来的“社会人”正装,这么一翻也被折腾得不成样子、遍是褶皱。信行只能趁着现在没什么人看到赶紧将衣服捋了又捋,试图将之重新变得规整起来。 结果他一回头,看到的就是三郎那张不知道看了他多久的大脸,下意识惊叫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并且仍然对织田信长不看短信一事耿耿于怀:“果然你就是知道我要过来后故意看笑话吗!” “啊?没有啊。”三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既然那个大叔是信爸,那么你就应该是信弟(意为信长的弟弟)——” “别把你那些奇怪的称呼套在我身上,叫我信行!” “噢,信行。” 眼见三郎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信行那种气不顺的感觉反而更加严重了。他捂着额头深呼吸几下,终究还是靠着自己来时的美妙希望找回了理智——话说哥哥到底是在搞什么鬼啊!怎么一个晚上就变得这么古怪!主要是还变得更气人了! 但不管信长是不是在装疯卖傻,信行自认都绝无可能将少主之位拱手让人。 眼见自己的衣服布料娇贵,这么一折腾没有了恢复原样的可能,信行也就不再做无谓的努力。但他看了一眼三郎滴水的头发、凌乱的领带以及皱皱的衬衫边角,仍然找到了自信心般地嗤笑一声:“倒是哥哥你,为了装不良还真是努力啊。” “竟然还去冲水洗头,不怕再生病入院被父亲发现你偷偷转学吗?还是说打算双管齐下,靠生病来让父亲怜惜逃避训斥?” “感觉没太听懂,但是好像是在关心我的身体。”由于在昨晚终于get到了自己被认错的事实,三郎对于信行叫自己哥哥一事已经十分的心平气和,“你人挺好的嘛!” “……你!” “洗头是因为被砸了一头粉笔……”三郎蹙眉、为难、陷入沉思,“但是学习的话是真的不太感兴趣,反正战国时代什么的又和我没关系——*” “谁信啊!”信行怒不可遏,“你以为你现在再做出不爱学习的样子就能隐瞒过去了吗!还对我也说出什么被丢粉笔的谎话!我要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我会特地翻墙吗!” 虽然织田信行来势汹汹,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尚未意识到他要找的人并不是他的亲哥,也就更无从预料到,三郎与织田信长存在本质的不同……也就是说,三郎他,不爱学习。 连本能寺之变的罪魁祸首都能记成相田!这个人(在学业上)和织田信长的相似度只有脸啊! 因此,在信行赶到之前,三郎是真的已经先一步惹怒了老师,并被唰唰砸了粉笔头。尽管三郎身体比织田信长好得多,反应速度也十分灵敏,但面对老师愤怒之下的十连击依然败下阵来,只能在下课时间带着满头的粉笔灰去水池洗干净——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和翻墙入校的信行来一次命运的相遇了。 三郎闻言顿时摆出一副“你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的无所谓表情,虽然自知被认错,但他压根没有、也不打算把自己和“织田信长”对应起来,径直挥了挥手:“没明白。不过你慢慢翻,我上课去了噢。” 信行好险又要被气得一个倒仰——不过,在来的路上他已经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决心不能只看眼前,因此也还能忍受哥哥的气人之举。 他要是举报给父亲,哥哥信长固然会被退学,但是这样一来就会有更多时间与家里人的接触,与他的本意相违背。毕竟他今天一大早出门的时候想的也是绝对要让哥哥去上学呢! 但是明知哥哥转学却隐瞒不报的他,此后在这件事上也就无法再拿捏哥哥,甚至一同站在了欺骗父亲的船上。 “……喂。”在三郎离开前,信行叫住了三郎。 他脸色阴沉道:“哥哥你是想要继续上学的吧?” 三郎困惑一歪头:“目前是没有退学的打算啦。” “我可以为你在父亲面前隐瞒。”信行说道,暗自握紧了双拳,“但是相对的,我要你——” “信爸怎么样和我没关系。”三郎径直打断道,理所当然、理直气壮,“我又不是信长。”【你现在阅读的是 】 5、第五天要 织田信行目瞪口呆。 织田信行大为震撼。 织田信行的内心此刻只回荡着一个声音:哥哥他怎么敢的啊!他怎么敢连织田的姓氏都说要抛弃!这已经不是他想抓哥哥的小辫子了,是哥哥把满头秀发都送到了他手上! ……然而这种小辫子听起来就太离谱,就算没有去父亲那边打小报告,他也知道父亲绝对不会信!因为信行自己亲耳听到都不敢信! 难道这真的是叛逆期?因为乖了太久所以一朝叛逆就异变成这样? 信行愕然,信行愤怒,信行果断抓住三郎的手。 信行怀疑道:“你是真的这么想的……不,这种话你敢在父亲面前说吗?!” 三郎满不在乎道:“我昨天就说了啊。” 昨天信行虽然没能赶上信秀和三郎一个熊抱的现场,倒也确实在吃晚饭的时候从信秀那边听过三郎“顶嘴”的只言片语。此时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是惊慌、惊喜、还是其他的恍惚惶恐……但既然三郎这么说了,他也就恶狠狠地对三郎道:“记住你说的!” 而后信行就这么恍恍惚惚又翻墙出去了。 三郎浑然不将这一翻墙插曲放在心上,草草甩了下还在滴水的头发就去继续惹怒日本史老师、啊不,继续上课。如果单论他这按时上课的行为倒也不失为一款好学生……不对,谁家好学生会惹老师生气啊! 撇去信行的打扰,这一天的三郎无波无澜地上完了课。 直至放学铃响,本欲回到了阔别了一天的家的三郎,在踏出教室前就被人拦住了。 来人有一张上了年纪的脸,不仅头上已经光溜溜的散发着智慧的光芒,脸上也蓄了一把花白的胡须。虽然他穿着的也是标准的西装皮鞋,但是看上去莫名有种和尚般不动如山的气质。 “我是泽彦宗恩。”与信行不同,泽彦的脖子上挂着的是十分正式的访客名牌,面对三郎时口吻只是平平,“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请随我来,有个人想要见你。” —— 大概是担心被人听到,泽彦并没有带三郎到什么会客室,而是带他上了天台,仔细绕了一圈后确定没有在天台上摸鱼睡觉的学生后,又慎重地关上了厚重的天台大门。 做完这一切后,泽彦才小心翼翼地从公文包中拿出平板,按下了视频通话的申请。在并不漫长的嘟嘟声后,平板很快就跳出了白皙、文弱、尚带着病气的少年脸庞—— “哦哦!是你!”三郎即刻道,“那个‘织田信长’!” 泽彦立刻朝他“嘘”了一声:“小点声!你想让所有人都听到吗!” “诶,这么见不得人吗?”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那边的争执传到织田信长的耳中,让他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但是很快,这笑容就化作了连串的咳嗽声,以至于平板对面的两人都忍不住重新看向他。 【抱歉,让你看到我这番丑态。】织田信长很快平复了咳嗽,只是面上还留有一点剧烈咳喘后的微红,【我是织田信长。之前我听泽彦老师说,信行去学校找‘我’、还说‘我’今天出门上学,我就猜到可能是将你误认为我……因为我的缘故让你遭受不必要的骚扰,实在是对不起。】 “嗯?还好啦,毕竟饭很好吃,信爸要是不啰嗦的话也挺好玩的,大概。”三郎满不在乎道,“你离家出走得怎么样了?有趣吗?” 【……实际上,正是因为这个才想要拜托你。】织田信长有些勉强道,【我原本已经做好了出行的准备,也已经拜托泽彦老师为我在其他学校联系好了入学面试,但是……】 泽彦老师面无表情:“但是他被你撞了一下肋骨骨裂了,为了确保身体健康只能先入院治病,因此错过了入学面试。” 三郎:“诶。我的错?” 泽彦老师:“不然还是谁啊!” 相较之下,织田信长表现得倒是更加豁达:【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百分百的成功可能。而且我自己倒是觉得不太严重,只是之前体弱的印象大概给人留了很久,泽彦老师才会这么紧张我的身体。】 【我有个不情之请,请问三郎你是否愿意考虑呢?】 【——我想要拜托你,拖延织田家找到我的时间。】 “拖延?” 【是的。我的父亲信秀不知为何十分看重我,但是我对于那份所谓的家业并不感兴趣……黑/道这种东西,已经不符合现代社会的需求了,而以我的身体、说来惭愧,我目前无法承受黑/道的风雨,更不想要将自己的未来赌在一条既定的道路上。】 【所以我想,如果我能够以自身的能力跨越阶级,那么父亲就能够正视我的谏言。即使他仍然固执己见,我也会给织田家并不想走上这条路的人一个可供参考的范例吧。】 泽彦老师补充道:“但是一切的前提,是信长少爷能够脱离信秀会长的掌控。你没有接触过大概不知道,织田家因为有土地本身作为金钱来源,近年来根本没有走下坡路,人手众多。再加上时代发展了,摄像头什么的越来越多,想要瞒过信秀会长很不容易……我努力给信长少爷做的假身份也因此报废了,你要为自己的莽撞负起责任来!” 织田信长:【倒也没有那么严重……而且,我也不想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只需要误导父亲,让他以为我是故意让他们将你误认成我就行了。然后我会提供给你线索,父亲得到线索后是不会为此为难你的。】 【能让我把握父亲的行动,对我而言就是一种帮助了。】 “嗯……”三郎蹙眉沉思道,“……听不懂。但总之就是让他不知道你的真正地址对吧!越久越好?” 【越久越好。】 “我明白了。毕竟也是我在墙上走才会撞到你,sorry啦。”三郎耿直道,“那就交给我吧!” 泽彦老师怀疑道:“……你这家伙真的可靠吗……” 织田信长闻言只是微微一笑。隔着屏幕很难看清他的眼眸中闪过的是怎样的情绪,但是作为只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他的态度无疑是温和、友善而又带着谨慎的。 【那就拜托你了。】 泽彦老师也沉声道:“信秀会长对我也还有几分信任,老夫会跟着去的。” 于是当晚,织田宅。 信秀:“信长今天怎么样?有继续叛逆吗?像是和同学打打架啊、抢一抢同学的零食啊、在别人课本上涂鸦呀……老爸我没有什么挑的,只要你有一点进步,我就很心满意足了!” 三郎:“嗯?我姑且还是有好好上课啦。不过日本史老师好像对我蛮生气的。” “!”信秀大喜过望,“什么,竟然已经直接越过了同学,挑战老师的权威了吗!真是胆大!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不愧是我的儿子信长!” 在一边沉默地吃饭作为背景的信行脸都要憋青了,只是想起三郎早上时候的叛逆,姑且还是期待了一下三郎的顶嘴—— 只见三郎抬头挺胸,笃定道:“没错,我就是织田信长!” 并悄悄对泽彦老师竖起了大拇指,以示目标达成。 信行:“……”你早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泽彦老师:“……”倒也不是想要让你以身相代来拖延时间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6、第六天是 眼看事情不妙,泽彦老师几次想要开口,结果都败于织田信秀的狂喜之下。也不知道织田信长之前的好学生形象多让他心痛,总之在确认了今天的“信长”不仅没有停止叛逆还更进一步,这个织田组现任头头充分发挥了充满父爱的那一面,明明是分餐制的还疯狂给三郎加菜加饭点菜塞零花钱…… 不是,你倒是认真看一眼啊!你眼前的是你儿子吗! 你儿子好学生了这么多年你真不清楚假不清楚?! 即使是泽彦老师也不敢在信秀大叔上头的时候败坏他的兴致。三郎作为外人不知道,但他是很清楚的——能挤掉织田组宗家的少爷上位,信秀的手段绝不和善。眼睁睁看着信秀大叔上演一出堪称教科书版本的“被欲望蒙蔽双眼”,错过了纠正时机的泽彦老师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只能将无处安放的目光投向信行…… 然后他就在信行的脸上看到了愤恨和庆幸。就算这孩子没说出声,他也能猜到信行的心里想的一定是什么诸如“还好没向父亲告状”“差点被耍了”之类的话。 不用等信长少爷学成归来,织田家说不定就完了。泽彦老师十分冷静地想。 信行调查出来的“转学”结果,自然不可能瞒过掌控力更高的信秀。既然确认了儿子还是那么让人心安地叛逆着,信秀大叔也就自己说服了自己,将之理解为——“因为老师和学生都是熟面孔,要突然变坏很有压力对吧!所以转学开始你的新生活,这样也很不错。宗恩居然也会帮着你先斩后奏,嗯,能叫得动人是你的本事,不愧是我儿子!” ……了。 所以说有这种自我说服的能力在此,真是不怪信秀对“信长”的异常视而不见啊。 第二天。 “三郎,听说你终于把日本史老师气走了?” 第二天从织田家醒来的三郎已经能轻车熟路地在早餐餐桌上风卷残云、下了餐桌后完全不需要司机地凭双脚按时到达学校,除了织田家里学校有点远,上课时会觉得饿以外几乎没有任何需要额外适应的地方……这个人融入织田家太自然了也是被认错的原因之一啊! 因此班上任何同学都完全没有发现三郎已经静悄悄地换了住处,见三郎踩点到达,坐在前桌的同学还趁着老师没有进教室的机会转过头和三郎玩笑。 “嗯?不至于吧,我只是不听课而已,又没有故意对老师搞破坏——”三郎将依旧没装什么课本的书包塞进桌洞中,一抬头就和走进教室的新老师对上了眼,“……啊。” 走进教室的,无疑正是泽彦宗恩。 “这个不会也要我负责任吧?”三郎挠了挠脸颊,“还是饶了我吧。” 泽彦老师斜过眼瞪了他一下,像是忍不住想说什么一样,胡须都抖了好几下。但他还是冷静地先自我介绍,然后在讲台上翻开课本,不咸不淡道:“把课本翻到76页。开始上课了。” —— 于是午餐的便当三郎是和泽彦一起吃的。 “(嚼嚼)所以说(嚼嚼嚼)日本史老师被换我不需要负责咯?”得知这一点的三郎看起来松了一口气,“那就太好了(嚼嚼)我对负担起人家的人生(嚼嚼)没兴趣。” “……”泽彦老师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真是,你除了脸到底哪一点能和信长少爷弄混啊!” “噫,泽彦和尚好凶,我还想谢谢你给我带便当呢。” “……也别叫我和尚!”泽彦一副被三郎气得头疼的样子,“而且也不是我想带的,是信秀会长非要我带上的!” “噢,又是信爸啊。他人还怪好的。” “……哼。他要是只知道蛮横不知怀柔,织田组也不会落到他手里。”泽彦老师道,“只是,他会担心‘信长’的饮食非要我送便当,也会特地让从以前就是信长少爷家庭教师的我、入职新学校好来照看‘信长’,却也固执己见地只将信长少爷的反对之言当做不懂事的孩子话,从不肯认真去听,只一味地想要让信长当少主……” 尽管织田信长已经初步跳出了父亲的控制,但谈及这真挚却也复杂的父子情,泽彦还是不由得有些怅然。 但这愁绪也只维持了几秒而已,很快泽彦又精力十足地对着三郎吹胡子瞪眼:“所以你是怎么回事!谁让你昨天那么直接地就自称织田信长的!” “但是有了儿子,信爸就不会想着继续找信长了吧?我觉得很好啊。”三郎全无后悔之色,还不忘反过来叮嘱泽彦,“哦对,什么时候信长他结束离家出走了记得和我说一声,我好换回来。” “……所以你压根就没搞懂状况,也没搞懂黑/道代表着什么是吧!?” “不是家庭纠纷吗?” “总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只是觉得黑/道少主的身份好玩,或者只是想享受奢侈生活的话,建议你尽早放弃,否则随时有可能卷入你意想不到的事情,甚至失去生命。”泽彦道,“而你要是想对织田家不利的话——” 他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相信我,信秀会长绝不是个真正慈爱的父亲,更不会是个傻瓜。而到时我必然会让你,为你侮辱了织田信长的名声付出代价。” 回应泽彦老师的,是三郎清澈中带着满满茫然的眼神。 “……总之,撇去这些,我对你个人倒是没有什么恶感,有事的话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嗯嗯,要换回来再叫我!” “你丫刚刚根本没在听吧!?” “因为很啰嗦啊。”三郎漫不经心道,“我确实也不知道黑/道具体要做什么,但是我一开始也没打算一直当织田信长啊。所以信爸怎么想的,和我又没有关系。” “反正我也只是换了个地方住。黑——道的事情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泽彦老师应了声后,门外的人就推门而入,正是三郎刚被认错时为他守夜(监视)的同龄人池田恒兴。 只见池田恒兴满目兴奋,对三郎纳头便拜:“信长少爷!我也已经转学到这里来了!听说你也打算叛逆,真正开始接手织田家,我真是太感动了……为了支持您,我在上午时已经收服了这所学校和邻校的不良少年!随时听您指示!” 泽彦老师:“……” 三郎:“……” 三郎当即指着池田恒兴,对泽彦老师斩钉截铁道:“我不负责喔。”【你现在阅读的是 】 7、第七天就 三郎,男,十五岁,继还未完全确定的织田家少主之位后,他终于又多了一个崭新的头衔。 本校&邻校的老大(此头衔需附金光特效),是男人中的男人,不良中的不良! 每天早上都有小弟整齐地排列在校门口,对他鞠躬说“大哥好”!每天放学也会有小弟流畅地挤入人流之中,为大哥开道! 除此之外,由于池田恒兴服从三郎的指示,而三郎的指示就是没有指示,因此所有小弟都处于待命状态,摩拳擦掌等着三郎一朝带他们干个大的! 而又因为小弟们沉寂了下来,不敢在新大哥发话前继续做以前那些欺男霸女校园霸凌之类的坏事,顶多是背着老师抽抽烟、打打牌,校园风气也为之一清,因此明明不良少年没有增加,信长组的入组申请却增加了…… 首先,哪来的信长组。其次,池田恒兴你是怎么让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的!? “当然是因为信长少爷您的指示!”池田恒兴骄傲地挺起了胸,“没有给我下达指示也就是按兵不动对吧!我懂的,毕竟是到了新学校,与其这么快就行动,不如先稳定人心,让他们产生对组织的归属感,自然而然地从此就发展成了织田组的后备!” 他还不忘对三郎大力夸奖:“真不愧是信长少爷,一直都是这么机智!您一定能将织田组发扬光大的!” 三郎蹙眉唤道:“小恒!” 池田恒兴积极应声:“我在!” 三郎断然道:“说得很好,下次别再说了噢。” 这样前呼后拥、威风满满的生活,换个人来(比如信行)可能会是享受,但是放在三郎这种天性不羁的家伙身上,就是纯纯的束缚和困扰了。 “所以有什么办法?” “没有!谁让你认领这个身份的!” 于是这一次的午餐,泽彦老师也是断然拒绝了三郎的问策。 是的,当一次老妈子(划掉)带一次午餐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考虑到泽彦老师与织田信长感情深厚、忠心耿耿,信秀大叔大手一挥就将三郎校内的衣食住行全部交托给了泽彦老师。年过半百突然要当老妈子的泽彦老师在无法说出真相的前提下,只能被迫每天和三郎共进午餐。 “但是很烦啊,又不是小学生还要牵手上厕所。”三郎摸着自己的下巴,蹙起了眉,“我小学时都没有和人一起上过厕所!嗯——果然,我还是受不了这种。” 泽彦老师面无表情地收走了吃空的便当盒——是的,他洗碗都包的,漫不经心道:“那么你要怎么做?顺便一提,我是不建议你一下子就解散什么‘信长组’。” “有什么问题吗?” “在池田恒兴为你做这一切的时候,影响就已经产生了。”泽彦老师道,“织田组对此一声不吭,未尝不是信秀会长和织田组的其他骨干成员正在看你的行动,衡量你与信行哪个更合适成为少主。” “织田组再像信秀会长的一言堂,也不会让他完全无视骨干们的意见。而你解散了这个小打小闹的组织,就等于主动对信行让步。至少目前,我不认为这么快就让信行占据少主位置是一个好选择。” “那个孩子……不是一个会友爱兄弟的人。” “好麻烦。”三郎虽然应了声,但从他的表情很难看出他到底有没有真的认识到其中风险,“嗯——那决定了,果然还是不想被人追着一起上厕所。” “……随便你。”泽彦老师也只是颔首道,“真有问题的时候再来办公室找我吧。” 于是很快就到了放学时间。 小弟们再想追随信长大哥的脚步(三郎:?),以他们目前的层次也是够不上织田组的,因此不良少年们对于三郎的开道欢送也只持续到校门口几米处而已。倒是池田恒兴,本身就在织田家长大,也是被信秀大叔盖章认证了未来必定成为织田组的一员,从小就为信长鞍前马后,此时自然成为了唯一能和三郎一起回家(特指织田宅)的人。 小弟们的热切虽然是对着三郎,但池田恒兴满脸的与有荣焉,和三郎走出好长一段距离后仍然兴奋地在三郎旁边喋喋不休:“信长少爷!这么一来,您和信行少爷退学的差距就抹平了!哼哼,虽然信行少爷一直想着早点退学就能早点接触组内事务,但是以他的年龄应该也不会拿到什么重要的事,这样一来果然您这边才会更受重视!但话说回来,等信行少爷成长起来也就完了,因此这两年还是要您务必考虑一下退学的事……” 三郎肃然道:“小恒!” 池田恒兴积极应道:“我在!” 三郎道:“好啰嗦噢。稍微离我远一点。” 池田恒兴愕然,池田恒兴破防,池田恒兴大哭出声! 他抽泣道:“信长少爷好讨厌!” “咦,等等,嘶,男人哭起来好恶心!把眼泪抹过来也是!?” “我也很痛苦啊!明明是一起长大的人,为什么离家出走也不告诉我,现在还让我远一点!”池田恒兴死死抓住三郎的衣服,将压根不是不良也不是少主的普通路过高中生在物理意义上硬控三分钟,“我又不会拦着信长少爷离开!我和会长一样满心期待能看到您的叛逆啊!甚至我现在也一直为能够成为您的心腹努力着!” “但是小恒看到的是‘织田信长’。”三郎被硬控归硬控,面上全无动容同情之色,堪称心硬如铁,“和我还有信长都没关系吧。” “怎么会!”池田恒兴激动道,“您不就是织田信长吗!您是一直被信秀会长寄予厚望的继承人!” “你也很烦。”三郎不悦道,“说着努力什么的结果根本不听人说话。” “但是、我做的都是为了您啊!再不努力的话难道要将组织拱手让人吗?!” “我要做什么又和你们没关系。你们想做什么也和我没关系。” 三郎拂开了池田恒兴因为震惊而失力的手,年少青春的脸上满是自我之色,并且全然不因眼前的人是□□预备役、武力值能持续硬控自己而动摇。 “我只欠了信长的,别随随便便就拿你的要求来要求我。” 明明是被如此强硬的拒绝了,池田恒兴在心痛的同时,却又莫名其妙感到了一阵有别于性命受威胁时的……战栗。 “就算信行少爷取得了组织,将您排挤出去也没关系吗?”池田恒兴紧握着双拳,指甲都硌痛了手心,“您……从小就说着要改变现在的织田家不是吗?” “那你现在做的也没帮着改变啊?而且,我不是‘信长’的话,小恒也根本不会看我。”三郎随口道,“总之,你想收小弟就收小弟,别总扯上我。被人围着上厕所很烦人!你自己去管喔。信行什么的……也无所谓?” “我对织田家什么的没有兴趣。啊啊,对了,我要回(自己)家,别跟着我!” 要说的话,池田恒兴经历过数之不尽的信长早退治病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被他的信长少爷丢下,但,此时却是第一次看着“信长少爷”主动离开。 他失魂落魄地在原地待了半小时才回了织田宅,但意外又不那么意外的是并没有看到三郎的身影——本该又为信长的“离家出走”而焦急的他,难得地没有什么寻找的心情,又或者是莫名地觉得这一次“信长”并不会一去不回。 “我做错了吗?”他自言自语道,“是我自作主张?” “……不,信长少爷从小就聪明,他说的话都饱含深意。是我不够聪明,才不能领悟。” “我——!要去找信秀会长问一问!如果说从小一起玩的我都不行的话,他作为父亲,一定是最了解信长少爷心思的人!” 所以。 池田恒兴你在对连儿子都认错的人指望个什么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8、第八天竟 池田恒兴虽然并不是信秀大叔的儿子,但是他自小就是信秀大叔刻意为织田组培养的干将,又武力可观、性格倔强、成长自织田家绝无背叛可能,因此反而得到了比信行更多的宽容度,少年时期的偶尔冒失也并不会被信秀敲打,因此十分顺利地得到了与信秀大叔见面的许可。 只是当他进入仅开了一盏顶灯的和室时,从信秀大叔的脸上看到了些许难以遮掩的笑意。他下意识地没有去思考这笑意的来源,先跪坐在地上端端正正地俯身行礼,然后才将今天的一切娓娓道来。 在说到难过处时,池田恒兴似乎还听到上方传来的一声轻笑。 “我知道了。”织田信秀道,“那么恒兴,你是怎么想的?” 池田恒兴愣了一下,才犹犹豫豫地说道:“我觉得,能像是现在这样为信长少爷鞍前马后就很好。只是现在我……摸不准信长少爷的心思。会长您对我恩重如山,我这一生都要奉献给织田组,我也是从小听着组织发展起来的事情长大的……” 织田家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但是既然是家传的黑/道,自然也是家传的不良。在学校叛逆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拉帮结派也是少不了的,信秀大叔年轻的时候自然也干过这种事,甚至现在的织田组心腹中不少就曾是他不良时期的同学和小弟。 池田恒兴其实是在摩拳擦掌准备复刻上一代的发家史好吗!也就是这一代的织田家出现了一个心心念念考东大的信长啊喂! “不,不是这个。”信秀大叔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饶有兴趣道,“现在的信长叛逆起来很难搞吧?像是连现成的肉送到嘴边都不吃实在是太过分了。嗯,嗯——但是恒兴你是个好孩子。信长那边看来还是对黑/道没有兴趣,那你要不要先退学然后来辅助我呢?或者辅助信行也是一样的。” “不、请不要这么说!”池田恒兴猛地将头磕在了地上,急切道,“请再给信长少爷一次机会!您也一向清楚信长少爷的才智不是吗?” “那么恒兴,你是要在我、信行和信长之间,选择信长吗?”信秀道,“信行说的话很对——虽然我也觉得儿子叛逆了实在是太好了,但是一夕之间放弃学业还是不太可能吧。我也要考虑他实在不愿意接手织田组的可能,到那个时候,恒兴你又要怎么打算?” 池田恒兴实在难以无视这话语中描述的可能,他呆滞在原地,蠕动着嘴唇,好一会儿才道:“……不会的。我没有那么了解信长少爷,但是他、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我也是因为这个才会想要为他鞍前马后……” “难怪信长离家出走不带你。” 池田恒兴再次破防:“连会长您也这么说!!” “责任心很好,只是区区责任心还不足以让我看好他。”信秀大叔喟叹道,“我这个儿子……是个非常聪明,所以不自知地傲慢着的人。他只要选定了一条路,就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期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让他动摇、就算是再残酷的决定他也能做——我的儿子信长,本质上就是这么一个人。” “这几天看信长那么乖(指突然学渣),搞得我还很有点惶恐。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他果然还是那个不会被人动摇的人。要不然这么大的变化我还以为换了个人呢,看来还是因为身体好转了所以开始放松了吧!” 所以你其实怀疑过的吗信秀!以及为什么怀疑刚出来的时候你就又自我说服了啊!? 池田恒兴嗫嚅道:“所以不带着我离家出走……” “因为你一心也认为他应该接手织田组,带上你只会碍事。”信秀大叔不客气道,“但你的忠心也值得称道。不过,也只有这份忠心罢了。到底是为了织田组所以想要对信长忠心,还是忠心于信长所以认为他应当取得织田组,这之间的区别,你恐怕从未想过吧。” “所以,恒兴。看在你对织田组的忠心上,织田组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但是具体要选择谁,你最好尽快给我答案。我的耐心不足,你也是体验过的吧?” “我明白了。”明明是来解决烦恼,却得到了更多的烦恼,简直要把自己头都挠破的池田恒兴道,“还有,信长少爷今晚没有回来……” “嗯嗯,这个无所谓。无非是在外面有什么秘密基地一类的,我也不是这么不开明的家长,不至于他的全部都要掌控。”信秀大叔不以为意道,“反正现在身体也恢复的不错,就随他去吧。” “这样吗……”池田恒兴失落道,“我会好好想想的。” 待到池田恒兴一脸颓丧、脚步沉重地走出门后。信秀大叔立刻连掩饰都不掩饰了,兴奋地一掌啪地推开用以隔断的屏风,迫不及待地向柴田胜家炫耀道:“我说的没错吧!信长果然是个很有性格的孩子!” “性格上不知道,任性倒是能看的很清楚。”柴田胜家硬邦邦地说道,附带以眼神对信秀大叔让自己枯坐在这里一小时的行为进行谴责,“但目前看来,身体应该确实恢复得不错。” “信长和信行的争斗我不会干涉,就像我说的那样,恒兴又或者你们要怎么选择,全看他们的本事。”信秀大叔捏着自己的胡子尖尖满意道,“只是胜家,现在时代不同了。已经不是出钱出义气就能有人跟着你混的时候了——凭着恒兴照着我们的老路招揽这些高中生有什么用,让他们发ins和推特炫耀吗?” 柴田胜家只不赞同地撇了撇嘴:“我们当年是这么过来的,我的父亲也是这么过来的。我不认为恒兴的做法不对。” 信秀只是一笑:“黑/道这份职业,有的人合适就是合适,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你们迟早会发现的。” 姑且不论柴田胜家是怎样对信秀大叔(对信长)的迷之自信不敢苟同,这一晚对于池田恒兴和织田信行都是不眠之夜。 池田恒兴自然不用说,信行那边则是……诸君!他信行的机会来了啊! 想他信行明明身体健康!才能出众!在学校时前呼后拥,如今为了跟随父辈的脚步早早退学,眼下却要被仍然上学的信长压上一头,这合理吗! 恒兴干过的广收小弟一事,信行在学校时自然也干过。只是池田恒兴集结的能够勉强被扯大旗说是发展为织田组预备役,信行集结的同龄小弟们就是实打实地属于打工都要算违法童工,实在难以为他在校园以外的地方撑起场面来。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都是姓织田的,信长不愿意吃的肉难不成还不准他吃吗!就算没有这些因素,池田恒兴本身也因为在织田组长大的原因和诸多织田组干部关系不错,只要他拿下了池田恒兴,总有机会让干部们偏向他的! 到时候父亲再宠爱信长哥哥也没用! 于是这一晚信行简直是心潮澎湃,满怀对未来的无限希望,一大早就顶着睡眠不足的黑眼圈爬起来,就在早餐餐桌上守株待兔。 而这个早上…… “恒兴先生在凌晨的时候已经出门了。”在信行从七点等到九点,眼看这时间去上学都铁定迟到了之后,终于有织田组的小弟告知了池田恒兴的行踪,“说是实在睡不着,于是想早点去学校蹲守信长少爷?应该是这么说的。” 信行:“……” 此时此刻,信行很有一种“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悲痛。他含恨起身,不服输地准备再度前往兄长所在的学校——现在时间就是金钱,拖得久了,难免池田恒兴会因为和信长哥哥从小相处到大的情谊动摇! 这次的信行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他现在知道了信长(三郎)的班级、名字、甚至还有织田组的人(泽彦老师)在校内!区区学校大门休想像上次一样阻拦他! 只是,当信行赶到时,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泽彦老师倒是面无表情地在他一打电话就把人领进来,甚至直接带到了原本是他独立办公室、眼下已经成为三郎随时进出的休息室的办公室内。但奈何信行推门而入的时候,正撞上池田恒兴对三郎激情表白: “我明白了!是我之前没有看穿您的深意,我池田恒兴,会永远效忠于您!” 三郎:“啊?” 信行:“……” 池田恒兴激情道:“还有那些小弟!请放心我也会好好约束他们,逐步解散织田组并督促他们好好学习的!” 三郎:“哦!你人还怪好的?” 信行:“……” 信行不解,信行破防,信行摔门转身就走。 眼看信行刚来就要走,池田恒兴也激动地表示现在就会去行动冲出了办公室,平白散步一轮的泽彦老师看向了三郎:“……所以我不在的时候,你和恒兴是说了什么?” 回以他的是三郎清澈茫然的眼神:“不知道啊,说着说着他就激动地站起来了。不过信长组什么的问题好像解决了?” 泽彦老师:“……是呢,解决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9、第九天是 虽然问题已经解决,但为了符合前后逻辑,姑且将时间倒回十分钟前,看信行破防始末……啊不对,看三郎是如何以嘴遁说服池田恒兴让后者纳头便拜的。 同样一夜没睡,池田恒兴靠着良好的身体素质,脸上不见任何憔悴,天色一亮就抓起校服书包冲出了织田家,然后开始了漫长的蹲守。风吹得越凉,他心头执拗的火便烧得越旺,到最后甚至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慨——让他分清织田信长和信长的区别,这有那么重要吗?既然他和信长少爷都是自织田家长大,从生到死都注定与织田组绑定,那织田信长和信长有什么不同! 但是他脑子太笨,当时没想出这种好话去反驳信秀会长,自然也无法想出什么好听的话去劝解“信长”。何况他离家出走没被带上、组织小弟不被领情,昨天还接二连三被戳痛处,他池田恒兴才是最可怜的人好不好! 怀着这种又生气又委屈的情感,池田恒兴像是门神一样蹲守在门边,凶狠的表情看得所谓“信长组”的不良少年们都不敢搭话,匆匆打过招呼就老实闪进校园不敢多逗留。直至临近上课时间,姗姗来迟的三郎才大摇大摆地走进来,随意地打了一声招呼:“早啊小恒。你站这里我还以为要被风纪委员逮住了。” 是的,三郎这个从来就不会(也可能是懒得学)好好系领带的家伙,在校服问题上也是风纪委员的重点关注对象,唯独在这一点上莫名其妙和符合不良——但是这不是今日的重点!在三郎出现的第一时间,池田恒兴便蓄势待发,目光如x光一般将三郎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首先是脸色,简直是容光焕发;其次是嘴角,甚至沾着面包屑和一点没有吃干净的红豆沙;最后是校服,依然是领带松松垮垮、裤脚草草卷起,但是整体看上去干净整洁并且不像崭新的……这说明了什么! 在他茶饭不思的时候,信长少爷吃好喝好睡好,并且连秘密基地都不是最近都有的啊!! 如此直面自己不被信任的事实,池田恒兴整个人都要碎了。 他十分难过地靠着最后一点悍勇,对着三郎拼尽全力地喊出了心声:“信长少爷!我、想要和你好好谈谈!” 三郎:“啊?要上课吧。” 池田恒兴固执道:“这之间的事比上课重要多了!” “还是算了——”三郎咕哝道,“被上课老师啰嗦和被小恒啰嗦,好难选择。” 此时此刻,还是可靠的泽彦老师出场了。 他已经无发可依的头顶晃出一道智慧的圆光,一手一个地按住了两个人的肩膀,脸上带着“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沉声道:“你们两个都来我办公室吧。以及不用担心,我已经和你们下节课的老师提过请假了。” 由于泽彦老师也是织田组的老成员了,池田恒兴姑且是安静了一路。看得泽彦老师倒是有点欣慰——虽然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目前看来,池田恒兴还没有失去理智。只是想起三郎那时不时就出乎意料的话语,在彻底踏入办公室前,他还是慎重地对池田恒兴叮嘱道: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恒兴,你应该记得很清楚,‘信长’无论是不是少主,他都是织田家的少爷。在确认自己能够冷静下来说话后,你再踏入这间办公室吧。不要让你的情绪毁掉你未来在织田组的前途。” 池田恒兴点了点头,依旧执着道:“我明白。但是,只有我确定了信长少爷的想法,我才能确定自己的前途在哪。泽彦先生请不用担心,我依然记得信长少爷曾经的病痛……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对他动手的。” 泽彦老师不无感慨地点了点头——很好,能保命这就是保底了!接下来是时候让他听听三郎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浑然不觉自己有什么问题(事实上也没有什么问题)的三郎已经先一步在平常用饭的地方坐好,蠢蠢欲动地想向泽彦老师打包好的便当盒伸手,被泽彦老师没好气地对着爪子一掌抽过去才悻悻然缩回了手。这种丝毫不客气的互动看得池田恒兴眼皮一跳,想说什么又强忍住,只沉默地坐到了相对的位置。 真正面对三郎时,池田恒兴短暂地、有一种不知从何说起的黯然。 “我……大概没有我以为的那么了解您。”池田恒兴低声道,“从幼时开始我们就亲密无间,大概在您看来有些可笑,但是我是发自内心地觉得,您是一个需要我奋力保护的人。无论是对于您曾经脆弱的身体,还是对于那聪慧的头脑,都需要精心保护才能继续存续下来。而在黑/道中,会长以外的人手都是可以被牺牲的——我,大概就是在目睹了织田组和其他组斗争流血的过程后,深深地确立了一定要让您当上少主、当上会长的执念。” “曾经您也是会因为我这份心意而对我点头微笑的,为什么身体好转后,反而拒绝起来了呢?” “口味也好、习惯也好,我服侍的信长少爷好像不再是信长少爷了。如果是要把我丢掉,就干脆利落地丢掉;如果想留下我,就直接和我说我要做什么——告诉我,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告诉我啊!” 这其实并不是三郎所能领会的内容,更不是他能回答的问题。真正被质问的人早已远在海角天边,至多只能在手机中静默地围观。 甚至这份围观也很快就被打破——织田信行来向泽彦老师确认池田恒兴去向以及要求提前来门口接送的短信与电话,炮轰般地袭击了手机,以至于泽彦老师只能先行应允,并且以眼神示意三郎不要轻举妄动,而后留下了另一部手机匆匆出门。 在没有泽彦老师在场后,办公室的气氛仿佛更加沉重静默了。 然后,充分理解错了泽彦老师那个眼神的三郎,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池田恒兴:“嗯?” 自觉要将自己代入“织田信长”身份的三郎托着下巴苦恼地“呃——”了半天,终于如释重负道:“还是不懂,小恒你的情感好沉重。但是我明白了,你其实就是想被人管着吧!” 池田恒兴连忙否认:“不是这样的!我是想问您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你好奇怪。我的想法也和你没关系吧?”三郎理所当然道,“还是说小恒你的想法就是听我的想法?” 池田恒兴总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但是好像又没什么问题,一咬牙直接应到:“正是如此!” “那只要按着照做就可以啦。”三郎轻松道,“我昨天说的不想被跟着上厕所,啊、是不是还有信长的认真考试来着……?总之就是这些,加油!” “只、只要照做?”池田恒兴茫然道,“但是您这么做的用意……完全不说吗?” “要这么做的原因我早就说过了,信长也和你说过才对。”三郎道,“我讨厌被啰嗦,所以我也懒得去啰嗦别人。想听我的想法去行动什么的,也是你自己说过的话吧。既然如此,照做有什么问题吗?” 以池田恒兴的视角,是可以清晰地看到三郎的神情的。在透过窗户照下来的明亮阳光下,与织田信长相貌一样的少年即使是在说这种奇怪的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散漫、轻浮、随意得像是任何一句随口抱怨一样,但是……但是。 这种像是被当成了一把刀而非一个人一样来使用的感觉,让池田恒兴无法不为之颤栗。 他在这一刻清晰地意识到、认同了信秀大叔充满自信的宣言——“织田信长”是天生的黑/道。 是否要答应,将一身荣辱都系在这个人身上呢? 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池田恒兴混乱地搓了一把脸,忐忑道:“还有,关于织田组,您又是怎么看待的?” 三郎蹙眉思索好一会,才断然道:“信爸的组织对吧!和我没关系!” 池田恒兴:“!” 没错,原来是这样……是了,信长少爷一直以来都告诉过他的,是他太过蠢钝,才没能理解信长少爷的真意! 信长少爷并不是想要脱离□□,如果是真的要彻底脱离,就不会又是转学又是学坏了。那么这样看来,真相就只有一个: 信长少爷拒绝的不是继承黑/道,而是拒绝继承父亲的黑/道之路才对! 再怎么想着继承织田组,也无非是走前人的老路。但是,信长少爷早已看清了这是行不通的……所以,信长少爷有自己的道路!他是想大刀阔斧地对织田组进行变革! 还有为什么偌大织田组突然出了这么一个学习苗子的事也可以解释了!既然信长少爷觉得信秀会长的织田组不对,那当然是想要补足织田组所欠缺的短板! 更多的他也不懂!但是织田组的大家学历都不高,所以一定是缺少这方面对吧! 感到了三郎那满心为了织田组的用心,池田恒兴当即泪流满面:“我、我真是该死……没有领会您的用心,竟然还无视您的努力,劝说您退学。您想要走的,是与信秀会长、信行少爷都不同的道路!” “老实说,我……完全不能理解您。” 办公室的门就在此时被悄然推开。 “但现在我明白了!是我之前没有看穿您的深意,我池田恒兴,会永远效忠于您!” 三郎:“啊?” 信行:“啊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第十天竟 既然确立了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补足短板共创新时代织田组辉煌的目标,池田恒兴再度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热情。曾经集聚在他手下的小弟统统被他押去上课、补习和课后学习,本来只是随便混混的不良少年们天都要塌了,但在比他们更强、更有后台的铁拳之下毫无反抗之力,在一系列鸡飞狗跳、休学转学的插曲后,最终留下来的不良少年们只能被迫好好学习,不出所料地赢得了比当不良时更多的友善,而池田恒兴本人更是因此一跃成为真·风纪委员,除了三郎以外没有人能逃过他的制裁…… 这发展简直热血得如魔似幻。不过在当天,泽彦老师还没能看出这一日的蝴蝶能掀起这么大一个逼兜,在三郎本人一脸茫然地表示“不关我事”后就无语地挥了挥手放过了这个让人闹心的小子,而是改为询问更加可靠的对象—— 织田信长。 你以为泽彦老师真的会放心三郎和池田恒兴独处吗!当然是因为看似只有两个人的地方还有第三个人啊! 当然,这其中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织田信长才是真正和池田恒兴共度过十几年岁月的人。尽管并不清楚织田信长对于池田恒兴抱有怎样的态度、也更不知道池田恒兴是因为什么发怒……但泽彦老师在看到池田恒兴等待在校门口的那一刻,就敏锐地意识到,这并不是池田恒兴和三郎的矛盾,而是池田恒兴与“织田信长”的矛盾。 眼见池田恒兴抹了眼泪欢天喜地地跑出去,泽彦老师原本有底的心都要没底了。看该走的人都走了之后,他立刻就按亮了手机屏幕,放到耳边轻声呼唤道:“信长少爷,还在听吗?这个到底是什么情况?” 从手机里传来织田信长一如既往的、平静而温和的声音:【我在。泽彦老师,您能够让我听到恒兴的心里话,我十分感激。】 【正如三郎说的那样——事情已经解决了。】 泽彦老师顿时愁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信长,你给我个准话。之前你离家出走的时候,除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现在看来你也依然不想告诉恒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三郎再怎么顶着你的名字,也不可能蒙混到你大学毕业。而且我也看出来了,那个小子不是一个会碍于时势而屈从的人,只要他坚持不加入黑/道,那信秀会长迟早会发现不对。你孤身在外既容易被织田组的仇敌盯上,也不可能如蝇虫一样藏于阴暗处活着。怀有这身血脉、还有织田组继承权的你,真的能永远逃避下去吗?” “就算证明了不依靠黑/道也能有另一条出路,但只要你证明了自己、曝光了身份,就依然会与织田组挂钩。你的年少意气,又能维持多久呢?老夫我担心的只有一件事。” “我担心你在跋涉数年后,才后悔走上了这样一条道路。” 【……绝不。】 在这一瞬间,泽彦老师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从电话中传来的是他所熟悉的、织田信长的声音。但是褪去了以往的平和无害、虚弱温柔,这声音简直不像是从口腔里吐露、而是从灵魂的更深处挤出来的一样。那种抽象的、所谓难以撼动的意志,好似真的化身为现实般敲打着他的耳膜,在这从唇齿间挤出来的气音、在这冷下去的语调与口吻中,他的学生织田信长正在和他耳语。 【我明白老师你的担忧——但是,绝不。当日做出抛却织田组的决定,我绝不会后悔。】织田信长道,【我与恒兴的情谊、与织田组诸多长辈、同辈、晚辈的情谊都并非虚假。甚至我也清楚,只要我愿意回去,你、或者其他人,都有太多方法为我大开方便之门。】 【但是老师。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都知道听我说话,你们为何从未听过呢?】 这声音犹如声声冷雨,洞穿了泽彦老师的脏腑。 【三郎的话我觉得很对。既然我曾说过,你们不愿理解,那就是你们的事。成功也好、失败也好、一切成空也好,我自己的选择,后果我将一力承担。】 【就像是我为了贪图自己的方便,默认三郎用了我的名字一样。未来因此会有的苦果,尽管叫我咽下。】 “我知道了。”泽彦老师如此应允道,也无法不如此应允道。 这一刻,他有了和池田恒兴相似的想法——如信秀会长宣称的“天生黑/道”一说,确实不是虚言。这种令人战栗的魄力,放在一个高中生身上,真是不知道该说是令人期待、还是令人觉得可笑。 但是和池田恒兴不同的是,他又亲眼确认了这两个人唯独对黑/道无感——并不是对于职业有所偏颇,只是作为自早年起就摆脱不了黑/道影子的人,他无法不为这已经成为自身一部分骨血的组织感到痛惜。 一时间,泽彦老师的精神都似乎萎靡了几分,他捏着自己的胡子尖尖,轻声道:“那么三郎那边呢?” 【还要请老师照看他,不要让他因为对我的好意丢失性命。】织田信长平静道。 手机里清朗的少年音又多出了温度,显得温和可亲起来,只是作为发出声音的人,他对于自己的言语变化,尚且毫无所觉。 “我明白了。你也要照顾好身体。”泽彦老师道,“还有我知道你有偷偷投资,具备了一定存款后才离家出走的。但你毕竟未成年,如果有什么金钱上的压力或者有一些手续上的烦恼的话,务必要告诉我。我无法在你身边,但是这一点小事还是可以帮你做到的。” 【啊,说起这个。】织田信长的声音肉眼可见地为难起来,以一种在他身上颇为罕见地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态度“呃”了好一会后,才勉强道,【还有一件事想要询问老师您的建议……】 “?” 【就是、我住院的地方,有一家美籍日裔的富商妻子几日前入院治疗。】说起这件事来,织田信长自己似乎都觉得有些离谱,【我和她只在院子里遇见过,但是不知为何她和她的丈夫都很赏识我,再加上这位女士似乎身体不太健康无法生育……】 泽彦老师此时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木着脸机械地追问道:“然后呢?” 【他们非常热切地想要收养我为养子继承家业,我说完了。】织田信长迅速道。 泽彦老师:“……” 泽彦老师内心十分混乱,泽彦老师什么都说不出来。 “信秀会长、他知道吗……啊,他不可能知道。但是你这、你这个,”泽彦老师卡壳了大概有五分钟,才能勉强发出第一声,“——你不是为了逃避家业才离家出走的吗?!怎么会突然混到要继承别人家业的地步啊?!” 【低声些,老师。】织田信长道,【我也和他们说了我还需要时间考虑,但是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为我代付了医药费,还说会一直陪伴我到出院的时候,等我康复一定会让媒体拍照登报庆贺……】 【老师?你还在听吗,老师?】【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第十一天里 泽彦老师到底如何崩溃、织田信长是否会答应这个离谱到像是陷阱卡的收养提议都暂且按下不表——在解决了小弟危机之后,三郎很快就迎来了新一轮的考验。 没错!你以为不收小弟这就完了吗! 信爸势必要让你知道黑/道少主是没有那么好当的! 虽然以泽彦老师之前的分析,解散信长组等同于对信行让步,但实际上信行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或是认同。一来是信长组从建立到消亡只有短短几天,大多数人其实没有注意到还有过这么一个存在;二来则是不管是信行还是信长,信秀大叔都没有真正让他们在组内刷过脸——也就是没有分配过组内事务给他们做的意思。 所以无论是信长还是信行,对于少主的争斗都只是刚刚起头而已。 实际上其中一个人选已经跳出争斗、天高海阔任鸟飞了,但信秀大叔压根不知道并且仍然对三郎就是信长一事深信不疑,于是理所当然的…… “这一次,我要交给你们一项重任。” 三郎:“诶。可以拒绝吗?” 信行:“请务必交给我来办!” “别张口就是拒绝!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为家里分担点事情了,刚好也让我看看你叛逆的成果。”信秀大叔蹙眉训斥道——虽然想这么说,但他的口气丝毫不见严厉,倒像是对三郎的态度见怪不怪了,“还有你,信行。总这么急躁像什么样子!等我说完再想想要不要应承!” 尽管对信秀大叔这种反应已经见过多次,信行仍然为这种明目张胆的爱重而暗自咬牙。 三郎浑不在意、并且反客为主:“好麻烦。那说来听听。” 信秀大叔满意地点点头,摸着下巴道:“虽然想的是要不要分出一点人手给你们,或者直接派你们去下边哪边去观摩学习……但果然,我珍贵的部下不能用在这种地方。” “那就——这样吧!一周之内,从别人手里搞到一百万日元给我。” 这话一出,下面的两个少年各有反应。 信行是自小养尊处优,区区一百万日元对他而言并不觉得多,难的是从别人手里搞到——从谁手里?他自然不能砸自家织田组收保护费(名义上是租金)的场子,但是只凭他现在手上几个小弟又闹不出什么大动静来。 三郎想的就简单多了——啊?原来织田组的伙食费这么高吗? 以后能不能他自己中午买面包啊。 信秀大叔自是将两个儿子的表情尽收眼底,看见三郎表情凝重起来,心里多少带点欣慰,颔首继续道:“我只要一百万日元,你们谁出的多出的少都无所谓,从谁那边拿也无所谓。” “能够要到,就是你们的本事!” 听到这话倒是信行先松了口气。眼见信秀大叔说完后就施施然离开、并表示直至时限到达之前都不会再见他们,信行立刻就抖了起来。 他不乏得意道:“母亲很疼我,只要我提出来一定会愿意给我垫上这笔钱。倒是哥哥你,不知道你会向谁伸手要呢。” 三郎海豹鼓掌:“哦!母子关系很不错啊!” 信行:“……啧!反正我先去筹钱了,只是区区一百万日元而已!” 信行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只留下三郎一个人兀自苦恼—— 一百万日元对于织田家看起来不多,对于三郎这个穷学生而言就不一样了。他托着下巴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的收入来源只有零花钱……对啊!还有零花钱! 附带一提,在三郎理直气壮入驻织田家后,信秀大叔是直接一乐之下大手一挥给了一张卡打零花钱的。三郎本人倒是在织田信长和泽彦老师沟通的时候提出把零花钱给信长,但是被后者以“我现在不缺钱用,而且让你承担冒用我身份的风险实在过意不去,请你按照你的想法直接使用这笔钱吧”婉拒了。 至于三郎……信秀大叔迫不及待想要儿子叛逆,游戏随时同步上新,三郎本人不爱学习不怎么买辅导书,还有泽彦老师任劳任怨的带饭,因此这么久愣是半点没想起自己还有这笔额外之财。 如今既然还要付食宿费,看来是时候动用这笔钱了! 根据卡后面的写着的密码在atm前打开了账户,看着账户余额两百万的三郎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这是……什么黑/道家庭的仪式感吗?虽然给了零花钱但是一定要自己用钱付食宿之类的? 好难懂啊。 于是当晚,三郎十分郑重地让池田恒兴将零花钱卡转交给了信秀大叔。果然,上午还号称时限到达前绝不见他们的信秀大叔立刻开门就走,半点不带停地直奔三郎的住处……不对,是借宿处! 他不无感动:“这么会钻空子,真是个聪明脑子!但是,还是不行!我是不会认同这种做法的!” 正在打游戏的三郎霎时露出了回避又有点小嫌弃的表情:“你自己说的谁给的都行啊。黑/道的人真麻烦。” 并不是想要这种叛逆的信秀大叔心中一梗,但还是坚持道:“确实零花钱是我给你的没错……但是!织田家缺的并不是区区一两百万。” “信长,你一贯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能明白我的深意。” 三郎:“啊?” “我猜信行一定也会去努力,并且让他母亲成为他的兜底。无所谓,就像我说的那样,从谁那边拿钱都可以。”信秀大叔虽然表情温和,但是口气却是十足十的冷酷,“因为我一开始就不会对他抱有期待。” 遇事先想着找妈妈兜底的孩子,怎么可能面对得了黑/道的风雨。这种实质上的软弱在信秀看来,要比明面上的软弱更加让人恼火。 “就像你其实也可以向泽彦、向你的朋友和手下借钱,让我看到你的人脉一样。我不接受钻空子,但是现在,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而你也要为你的小聪明付出代价。” 从中途开始就再次有听没有懂的三郎:“啊?” “这周之内,赚到一百万给我。”信秀大叔目不转睛地看着三郎,冷漠且不容拒绝道,“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终于懂了的三郎:“哦!总之就是让我去打工赚钱对吧!信爸也是说话绕来绕去的……我知道了。” “一周之内,赚到一百万给你。” 尽管三郎只是重复信秀大叔的话,但是他说这个时候眼眸熠熠生辉,语气笃定,仿佛已经—— 胜券在握。【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第十二天要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三郎当时确实只是表重复而不是表陈述。简而言之,他其实压根没想好要怎么赚。 但他态度十分良好地先去咨询了各种打零工的薪资,比如什么餐饮店服务员时薪900日元(需打工1112小时)、便利店收银员时薪1000日元(需打工1000小时)、当家教时薪2000日元(需打工500小时)…… 嗯……别的暂且不论,请问三郎你到底出于什么想法才会想到去问当家教的时薪的呢? 这些动辄几百小时起步的零工自然是不能满足三郎一周一百万的高目标的。但对于高中生而言,这种时薪已经是极限了。更高收入的职位要么是不接受零工、要么是专业性太强准入门槛太高。暂时没有头绪的三郎手持两百万的零花钱,对如何赚到一百万冥思苦想—— “啊,是三郎老大!” “不对,是信长老大!” 信长组虽然已经死了,不良少年们也在池田恒兴的魔鬼劝学中痛不欲生,但对于本就是奔着一个名头或者看热闹的学生们来说完全不受什么组织解散的影响,以至于三郎的老大之名仍然广为流传,差不多已经要成为绑定外号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没有人再跟着一起去上厕所。 “你们是班上的……谁来着。总之,怎么了嘛?”骤然被叫住,本沉浸于赚钱之法的三郎回过神来,好奇道。 “是这样的……”叫住三郎的学生颇有些难以启齿,做了好一会思想工作后才结结巴巴道,“邻校那边的不良少年一直在为难我们这里的学生……” 于是事情又要追溯到池田恒兴身上了。 诸君!你们可曾记得!池田恒兴当初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建立所谓“信长组”的时候,可是除了本校的不良以外,还收服了邻校的不良啊! 待三郎一席话语叫池田恒兴纳头便拜后,池田恒兴洗心革面以风纪委员的身份二度出道整治校内不良风气——然而,邻校的学生呢! 就这么被放养了啊!因为风纪委员只管本校,池田恒兴只在一个学校有学籍! 邻校的不良们自然是没有本校不良那么近距离地感受过池田恒兴的凶狠与难缠的,甚至本校一些已经受不了的不良们也已经开始考虑是否转学到邻校……当然这是后话。但目前的情况是,池田恒兴一门心思放在整顿本校上之后,邻校的不良们自然就发现了他分身乏术、无法兼顾邻校的管理。于是原本按兵不动的邻校不良们立刻蠢蠢欲动,又开始抽烟打牌欺压低年级等等,甚至非常自然地将手反过来伸到本校来了。 目前池田恒兴已经非常有风纪委员的自觉了,但凡有外校不良出现就像头蛮牛一样冲过去……但奈何他只有一个人,再加上还要鞭策本校不良们学习,所以仍然会有学生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被外校人拦路。 这两名学生就是早上被拦路索要零花钱的受害人。虽然他们加起来也只损失了八百日元,但是面对不良们凶恶的嘴脸,从未见识过这场面的两名学生自然被吓得瑟瑟发抖。 于是他们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他们的同班同学、虽然不好惹但好像脾气也不坏、传说中的一把手、明明名字是三郎但是总被恒兴二把手称呼为信长的男人——就是你!三郎! “咦,这样啊?”三郎全然不觉其中的风险,兴致勃勃道,“刚好想着赚钱的事想得脑袋也痛了……那我也去看看!” “竟、竟然要直接为我们出头吗?呜、信长大哥!” “咦!?为什么又有男人在我面前哭?!”三郎大惊失色,所幸两名学生并没有池田恒兴那种硬控他三分钟的武力,三郎的衣角才得以幸免于难,“好麻烦!” 这兵荒马乱的一幕自然也早已引起了其他学生的注意。只不过,除却一些看热闹的人以外,在几息之后,又有其他人走了出来,站定在三郎的身边。 “既然是这样,那我也跟着去吧。”新来的学生道,“我本来以为你之前的‘信长组’只是哗众取宠,没想到你本人竟然还有这种气度。如果是为了保护本校的学生不受其他学校不良少年的侵扰,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三郎:“啊?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不过谢谢你哦。” 本年度作为优秀生霸榜·学生会成员佐佐成政:“……我是佐佐成政。是我之前太过低调而已,放心,我必然会在你面前展现学生会的实力!” “嗯嗯加油。”三郎随意地点点头,“我也不知道该干什么,那么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慢着!”三郎话音未落,又有一个人急忙穿过人群,直直地就冲到三郎面前,毛遂自荐道,“与其交给这个只知道死读书的呆子,不如让我跟着去!我是体育特招入校,绝对能派上用场!” 佐佐成政额头上瞬间爆出一根青筋,拳头也死死握了起来,校服衬衫都被他结实的手臂肌肉撑出了弧度:“哈啊?很嚣张啊,你这只撑杆跳都能失误的狗。” 白皮体育生·特招入校前田利家冷嗤一声:“叫谁狗啊,我和你很熟吗?撑杆跳只是意外,真比起来我绝对比你能打!” 三郎:“呃……” 佐佐成政:“那就来比一比!到时候可别抱着你家的狗抹眼泪!” 前田利家:“比就比!你才是别哭得课本笔记都花了!区区邻校不良,我一个人就能打五个!” 佐佐成政:“呵,我能打十个!” 围观了这两个自己冒出来说要帮忙的少年一言不合就开始吵架,还越吵越近用指头疯狂戳对方胸口恨不得将对方戳成蜂窝的全过程,三郎摸了摸下巴,对着向他求助结果事到如今已经无人在意的两个学生道: “……我觉得现在好像不太需要我了吔?” —— 事实证明三郎的想法是对的。 在抵达学生口述自己被拦截的位置后,三郎连第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看见吵了一路的两个人默契十足地喊着风纪啊比赛啊就冲了上去,对着还在施施然抽烟的几个邻校不良当头就是一顿痛打。不良们全无反抗之力,只能抱头嘤嘤痛哭,混乱地喊着“义龙大哥会为我们报仇的”“别打了我投降”“钱还给你们”“我会给保护费的拜托了快住手”之类的话,带着满脸的鼻涕眼泪掏出了自己的钱包。 前田利家甩了甩沾着鼻血的手,一脸兴奋地回过头来看向三郎:“大哥,搞定!是我比较厉害吧!” 佐佐成政手里还抓着一个倒霉不良的领子,也向三郎看过去,只是没有前田利家表情那么丰富:“是我更厉害吧!三郎同学!” 总觉得这种发展有什么不对,三郎蹙眉沉思两秒后就放弃了深思,海豹鼓掌道:“喔噢!你们很强啊!” 面对三郎真诚的态度,佐佐成政勉强压下不断上翘的嘴角,也不再纠结和前田利家比个高低。他开始发挥优等生的头脑,蹙眉道:“哪里哪里。不过他们提到了什么‘义龙’的,这几个估计也不过是一些喽啰,想要彻底断断了他们来这边欺负人的心思,只打趴下一两次还远远不够。” 前田利家不屑道:“不过是多打几次架而已,你怕了?” “你说什么胡话。下次我一定还在,倒是你可别临阵脱逃!”佐佐成政道,同时看见了前田利家从不良少年颤巍巍的手掌心里挨个捡钱包的动作,“你、你干什么!” 前田利家连眼角余光都不带给他一个的,眼看不良少年主动想要上供,他就积极地收集了战利品,迅速捧到了三郎面前:“大哥你看!你今天说过缺钱的对吧?” 三郎:“……咦?” 三郎脸色凝重:“这个还是算了。总觉得拿走的话会走上奇怪的道路。” 前田利家立刻道:“不愧是大哥!真是人品宝贵,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我之前就想加入‘信长组’的,可惜还没来得及就解散了……好在还和信长大哥有这些缘分呢!” 三郎:“啊?你也想和我一起上厕所吗?饶了我吧。” 佐佐成政虽然一脸不屑,但在三郎拒绝了不良少年的钱包后,他的脸色还是变得更好了些,看向三郎的眼神也带上了由衷的钦佩。 作为学生会成员的他先是不客气地在一堆钱包里先随机抽选了一个,摸出早上被拦路的两个学生损失的金额后就又丢了回去。随后,他对三郎亲切道: “如果是想赚钱或者勤工俭学的话,我倒是有个提议……”【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第十三天来 众所周知,想要赚到钱就必须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其中天时——这两天刚好有庆典,人流量比较多。 然后地利——佐佐成政搞定了所有人的申请书,并且扯上了高中生实践活动的大旗坐等抽选摊位。而就算抽不中,织田家作为大地主,能够挑选的地方实在很多。毕竟信秀大叔虽然看不见人,但他和他的手下也都完全不介意行一行方便。 最后是人和——诸君!这个时代什么最重要?当然是人才! 总所周知,世界上没有垃圾,只有放错地方的资源。由此可得所有人都是人才,大家完全足以自信! 在三郎毫不客气地说明了自己的一百万日元目标后,佐佐成政先是惊讶,随即更加为三郎即使欠债至此也保持本心坚决不收保护费的高尚举动感动,因此全心全意为三郎打算。 即将会有的庆典是最好的平台,只要选择好了经营类型,摆摊的收入也会很可观。但是,以一个摊位就想要在这么短时间内以正常手段赚到这么多钱显然并不现实,那么最优的解决方法当然就只有……更多的摊位!更多的人手!低价的成本和低价的人工! 通过增加摊位的方式将将一百万分割成一个个的小目标,以积少成多的方式达成,简直是天才的计划! “我们学校不禁止打工,但是打工需要提前向学校写申请。”佐佐成政的学生会成员身份终于发挥了用场,“我回去看一下,之后给你已通过和已申请未通过的学生名单,到时候挨个去问他们来帮忙的意向。以及祭典肯定会比较忙,给他们的薪资可以在正常打工的程度上稍微涨个一点点。” 前田利家对此存在盲目自信:“以大哥的名声和人品,绝对会有人抢着来帮忙的,根本不用担心!” 佐佐成政听着就觉得脑门上青筋乱跳:“你真是完全不会动脑子!以你这种傲慢的态度,万一没有人来,三郎同学的计划岂不是还没开始就已经折戟!” 前田利家嗤之以鼻:“只有你才会觉得人少,我可还要怕人太多该怎么办呢。” 佐佐成政死死盯着前田利家傻而不自觉的脸,隐含着怒气沉声道:“不管来多少人,只要有人来,写摊位申请书的事我就都包了。” 前田利家也跟着脸色一肃,但出于对三郎的盲目信任,他完全不服输,一咬牙也跟着许诺道:“要是没有人来,我带着全家人免费给大哥打工。迄今为止存下来的零花钱全部用作成本费!” 佐佐成政:“好,记住你说的!” 前田利家:“你才是,别最后怂了!” 一句话都没说上的三郎:“嗯……” 感觉这个情况下好像也不是很需要他了吔。 至于这场两边其实都会输、只有三郎赚麻了的赌约结果自然是—— “信长大哥帮我们出头,我们当然要回报!到时候请让我们来免费帮忙吧!”“啊啊啊救救我我真的学不下去了!老大,信长老大,我自愿去帮忙求求别让恒兴大哥在图书馆门口堵住我们不让走了!” →这是别说给钱了倒贴都行的人手(佐佐成政手贴膏药狂填申请表中)。 “啊?虽然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是只要你别信信秀会长说的那些掺和进少主之争……不对,这样还是不保险。这段时间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摊位这种东西既然你们提交了这么多申请,干脆作为集体实践活动来进行吧。三郎,你绝·对·要老老实实去看摊子,别去做其他事,明白了吗?!” →这是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一活动而不知情中成为助攻、甚至为此愿意主动包掉摊位费和成本费的泽彦老师(后悔药绝赞预定中)。 “信长大哥~看!这是我家老姐!”前田利家献宝般的将身边的年轻女性拉到了三郎面前,“因为要□□件所以请假回家!听她说她学校那边已经流行起‘珍珠奶茶’了……大哥!我们趁这里还没有流行起来,抢先抢占市场一定能大赚的!” →这是明明是赢家却主动做了输家的事情的前田利家(因为已经迫不及待买了奶茶小料所以零花钱从一开始就没有保住)。 ……太耀眼了,甚至莫名其妙就燃起来了!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混乱一幕的三郎一手捏着零花钱卡,一手托腮,沉吟半响后终于道:“——好像这次也没有我做的事。都交给你们了哦!” 佐佐成政&前田利家:“绝对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于是在祭典开始的前几天里,信行就看着三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吃吃喝喝睡睡玩玩,完全不因为一百万日元的任务存在压力。而反观信行自己,虽然心知有母亲兜底,但是对于信秀大叔到底是不是真的“谁给的钱都可以”而仍然保持怀疑态度,为此每天都为了揣测信秀大叔的真实意图而惴惴不安、焦虑失眠,间隙中还要按着自己的猜测试图组内几个骨干拉关系试探是否有给钱之法,一周时间还没到就已经形容憔悴,比(身体完全没有问题的)“信长”看上去更像一个病人。 但好不容易有的机会,就算是叫信行停下来,他自己也是不可能同意的。 或许不会有人知道,信行的心里其实是有些害怕最近性格大变了的哥哥的。 以往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感受过信长聪明的头脑带来的压迫力的。但是越是知道信长的聪慧,深受黑/道风格影响的信行就越会生出一种隐秘的轻蔑:就算信长再聪明,也依旧抵不过他天生就有的病体带来的弱势。何况信长还态度鲜明地将“不愿意当黑/道”摆在了明面上,就更是愚蠢了,由此可见信长的聪明也不过是读书上的死板优势,根本不知变通。 但是现在的“信长”……倒不是说什么更加健康、更加合父亲信秀的心意这些。 而是完全不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也完全不知道这个人会做出什么反应、什么动作。他所认识的“信长”一瞬间就变得不可控起来,这种无法看透的感觉,再加上信行幼年时感受过的被哥哥的智商打击过的阴影,混合在一起,让他难以控制地变得急躁起来。 如果是真的信了“信长”是个心大的人,他才要嘲笑自己会被这么虚假的表演蒙蔽。但如果真的认为“信长”愚蠢到拿这么浮夸的演技来敷衍人,信行又不得不忌惮这演技背后可能会有的、他却一无所知的真实目的。 如果要长期与这样的哥哥对立,他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才是会被持续逼到跳脚的那一个。所以,就算是这些天过得再辛苦、再头疼也无所谓——他一定会在少主之争的最开始,就将哥哥斩于马下!【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第十四天得 信行为此做了多少努力我们姑且容后再议——毕竟现在的重点还是在三郎的赚钱大计上。 佐佐成政虽然在赌约中不幸折戟,但对于这件事他依然爆发了百分之两百的热情,在狂肝申请表的时候还不忘注意将申请到的摊位做出区分、从事不同的经营项目——为此又是和一心只想卖奶茶的前田利家大吵一架。最终由三郎拍板,其中两家摊位经营珍珠奶茶,其余的分别经营祭典上常见的火爆项目。 ……虽然结果当然是两边都很服气,但是迟钝如三郎也隐约有点自己的定位好像哪里不对的疑惑。 但反正没有人黏着他上厕所,所以随便啦! 有池田恒兴随时想抓人去学习的虎视眈眈、佐佐成政的爆肝狂卷、不良少年们的出离乖巧作为加成,一切竟然极为有序地进行着。三郎本身倒是也没闲着,为了装饰摊位而剪纸、采购材料之类的杂活都干得兴致勃勃,唯一的问题就只有干着干着周围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的哭起来。 三郎不由得脸色凝重:“信长这个名字是有什么诅咒吗?” 泽彦老师一言难尽地看着在经历了池田恒兴的魔鬼高压后痛哭流涕地喊着“信长大哥竟然是这么亲切的人,还和我们一起干活”“他还说要和我们一起玩相扑呢呜呜呜”的不良少年们,语重心长道:“……你还是多反思一下你自己吧。” 随即,他又对着三郎严肃道:“这两天就是最后的时限。我知道我说了很多次你也会觉得厌烦,但是,至少这两天里请你忍耐一下,不要做额外的事情,更不要理会织田家的人!好好在摊位上待着,明白了吗?摆摊的注意事项也早就拿给你了,你也记得多少看一看。” 三郎捂住耳朵:“知道啦!你好啰嗦诶。” 泽彦老师吹胡子瞪眼:“你以为我是为了谁这么操心。你想要全身而退,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总之,只要累积信秀会长的不满,我会努力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把你运作成织田家的边缘人的。” 尚不知之后会有怎样的迎头痛击,泽彦老师瞅了瞅很不听话但对织田家的少主毫无兴趣所以姑且算是能听一点话的三郎,勉强算是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头:“算了。祭典如果实在呆不住,去玩一玩也行。” 三郎霎时一阵恶寒:“……不了,你这话说起来感觉好奇怪。” 泽彦老师冷漠地收回了手:“不知好歹的臭小子!滚去出摊!” —— 泽彦老师倒是没有指定三郎到底出哪个摊,反正这一次在各方齐心协力之下通过的摊位实在繁多,既有珍珠奶茶这种新鲜事物,也有传统的捞金鱼、巧克力香蕉等等类型。而不良少年们正对三郎莫名其妙的好感上升中,可以说三郎无论去哪个摊位帮忙都很受欢迎。 但最终还是前田利家成功夺得了三郎——因为他本人正拖家带口和佐佐成政展开了新一轮的“比比谁卖的珍珠奶茶最多”竞争。 ……这两个人真是一点都不会腻啊。 而前田利家诚邀三郎入伙,为的倒不是多个帮忙的人。他为的是让三郎亲眼见证自己的胜利,是的,他早已准备好了致胜法宝! “大哥你看!” 三郎闻声望去,只见前田利家从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只眼睛乌溜溜的、尾巴摇来摇去的小奶狗,以《狮子王》里举起辛巴的姿势举到三郎面前,得意洋洋道:“是我家店里的孩子,才只有三个月大!如果打出买奶茶就可以摸狗的广告的话,那我们就赢定了!” 小狗被这样举着也依然乖巧得没有半点挣扎,软乎乎地汪了一声后就和三郎大眼瞪小眼。 紧接着,是前田家的妈妈在给客人做奶茶前就撸起袖子利索地给了前田利家当头一击:“谁让你把犬千代带过来的,要是咬到客人了怎么办!” 前田利家当即捂头哀嚎。小狗被他一松手后轻盈落地,摇着尾巴就凑到了三郎面前左嗅右嗅,浑然不管身后前田利家已经沦为背景音的控诉:“还不是因为老妈你非要取名‘犬千代’,那明明是我的小名啊!我都在这里了他当然也要在这!” 以及前田妈妈强而有力的反驳:“当然是因为犬千代和你小时候一样傻乎乎的可爱啊!你不如想想为什么你现在长大了就只剩下傻没有可爱了?” 世间纷扰通通无法打扰到此刻的三郎。他单手托腮,盯着眼前的小狗,试探性地呼唤道:“犬千代?” 小狗立刻抬头挺胸,尾巴几乎在身后摇成了风车:“汪!” 随即三郎又看向前田利家:“狗?” 前田利家在这一刻福至心灵,放弃了和老妈的无意义争吵,抬头挺胸道:“汪!” 三郎肃然:“很有精神!待会也加油噢!” 前田利家:“那是自然!我一定会为大哥你拿下胜果!” 燃起了熊熊斗志的前田利家即使被老妈锤了一顿,仍然坚持要以狗狗招揽客人。至于很快他就发现摸狗的人排起了长队,反而因为撸狗和看狗被撸的客人都很开心、越来越多地滞留原地影响了生意……这就是后话了。 很快,就到了祭典结束的时候。 既然只是作为学校活动开展,高中生们自然也没有什么必定坚持到最后的超绝忍耐力。再加上经验不足、带来的东西早早用完之类的小事故,至少一半人提前收摊去看花火大会,剩下一半人在花火大会结束后也利索收尾,齐齐聚集在一起坐看佐佐成政统计收入。 前田利家毫无疑问地因为客人滞留原地的问题败北。祭典开摊,人数才是决定项!! 算出自己大胜的佐佐成政再怎么冷面,也不由得在此刻露出一个明显得意的笑容来。相比起他和前田利家犹如动漫颜艺般的表现,不良少年和普通学生们都要懒散随意得多,因为一早就知道是为三郎帮忙,比起金额倒是都目光灼灼看向三郎,要么是询问三郎真的发工资吗,要么是笨拙地暗示信长大哥你要不然还是管管池田恒兴吧…… 很快,佐佐成政的统计结果就出来了。 “因为泽彦老师争取到了学校资金支持(明面说法),所以这次不算入成本,一共收入一百三十二万日元。”一晚上能有这样的收入,佐佐成政也很振奋,“恭喜达成目标!三郎同学!” “噢哦!好厉害啊,大家!”三郎不吝于夸赞道,“没想到一晚上就达成了!” “按照之前所说的,这次的收入在盈余足够的前提下的分配规则是……找到了。每人1万日元的薪资,确认分配摊位物资和收摊归还物资时人都在才会发放,提前离开的人员在没有和我发信息告知合理事由的前提下只发50%,综合计算……暂计会给三郎你一百零一万日元。”佐佐成政说道,随着他报出薪资的那一刻,其他在场的少年们也爆发出一阵欢呼,“姑且问一下,这笔钱你要用做什么用途,三郎同学?” 三郎斩钉截铁、且完全误解了信秀本意地回答道:“是用来给信爸交生活费!” 所有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竟然要给家里交这么高的生活费!” 虽然高中生们并不是所有人对生活费都有概念,但是大家在同一所学校,消费水平也是大差不差,再加上三郎平时为人随意、并不会用什么奢侈品之类的东西,因此这个数字一出来,在场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觉得这生活费过于离谱。 “是什么时候的生活费?” 三郎困惑道:“不知道啊。我也是这周才知道要交,应该是这一两个月的吧?” 太黑了,织田家实在是太黑了! 竟然要让毫无经济能力的高中生付这么高昂的费用!而且面对□□肯定不能赖账的啊! 前田利家急忙道:“织田家不是信长大哥你自己家吗?为什么突然要交钱……难道是和家里闹翻了?!” 三郎道:“我觉得没有诶。信爸还是和以前一样亲切得有多余。” 没有闹翻却要交钱,□□的日常竟然残酷至此?! 一时间,原本还不满池田恒兴高压的不良少年们萎靡了不少。 “背负着这样沉重的债务,但是还是选择走向正途……三郎同学,你是个令人钦佩的人。”在面对如此冲击力的信息之下,佐佐成政沉默一会后,发自内心地说道,“尽管我个人的力量还过于微薄,但我愿意尽我所能助你一臂之力。” 前田利家立刻撸起袖子,秀出自己的肱二头肌:“你这话已经说晚了!我早就打算站在信长大哥这边了!” “这次的生活费还可以这样应付下去,但是如果还有下次……我们必须早做打算。”由于终于赢了一次,并且深刻地感受到了三郎面临的经济压力,佐佐成政这次难得没有被挑衅到,“那么先给大家发工资,之后的道路我们之后再来私下商量。” “现在就发吗?”三郎拿出因为保存不当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泽彦老师写的摆摊指南,顺口说道,“说是推荐先给学校等交税后再发。啊,字被摩擦得看不太清。” 佐佐成政在这一刻凝固了。 三郎看向了他:“——有算税的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第十五天有 佐佐成政面色发青。 佐佐成政汗流浃背。 没算,交税什么的一点都没算。学校里办学园祭的时候是不用交税的啊!可恶,这就是百密一疏吗?!学生会终究是输了!! 但佐佐成政也是拿的起放的下的男子汉,在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后,他正了正脸色,补救道:“是我的疏忽。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就不够你的生活费了……或者,优先帮助你付生活费,明天再出摊一次作为工资?” 不过这就意味着今天这些人的工资水平只能由明天的收入决定,而祭典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虽然说的是和自己利益切身相关的事情,不良少年们却都没有开口,个别几个想要开口的也被身边人拽住,齐齐眼巴巴地看着三郎。 在众人的注视下,三郎“嗯——”了一声,没过两秒就直接下了决定:“不必了,来干活就是要有工资的嘛,而且还是为了我帮的忙,怎么样都不可能不给钱啦。” 他话音未落,不良少年们已经齐齐爆发出一声欢呼,涌动的人头中不时冒出“我就知道信长大哥是个公正的人”“跟着他真是跟对了!”“如果要学习的话那也不是不能努一点力”之类的话。 甚至帮助池田恒兴完成了劝学的kpi啊三郎! “好,我知道了。”佐佐成政点了点头,“我会尽快将数额核算出来,看到底缺了多少。会出这种疏漏,终究是我的失误……” 三郎满不在乎道:“你也很辛苦啊?而且多亏了你才能这么快办成摊位。既然已经努力过了,那现在的结果也是没办法的事,放宽心啦。” 佐佐成政先是一阵沉默,然后蓦然握紧了拳,厉声道:“不,我不能接受!” 在场的人都被他这突然的激动吓了一跳。而佐佐城政已经咬紧了牙,愤怒地说道:“尽管和三郎同学你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已经知道你是个有自己的想法、品行正直又很宽容的人。要让你这样的人被□□残害,我不能接受!” “三郎同学你也一样!这种时候绝不能放弃,你才只有十五岁,如果这个年纪就被剁了手指,你的未来又要怎么生活呢?” 三郎:“……啊?” 不对,为什么会变成要剁手指。就算黑/道给人的刻板印象是要切小指,但是你们都忘了吗,当初“信长组”差一点儿建起来的的时候池田恒兴打的招牌可是织田家少主啊!少主啊! 但是佐佐成政很明显已经陷入了刻板印象之中,看着三郎的眼神好像是看着什么末路英雄一样:“一定还有办法的!” 三郎:“你是不是有点太认真了?” 然而此时被佐佐成政的话一激,刚刚才对三郎好感爆表的不良少年们和普通同学们都“噢噢噢”地叫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说着“绝不能让信长大哥被杀!”“现在就继续出摊!我打电话叫朋友来消费”“可恶,快赚钱啊死手”之类的话,简直是三分钟前的再演画面。 眼看自己转眼就从被剁手指进化到要被杀,处于漩涡中心但是真的在流言中丝毫没有发力的三郎茫然地眨了眨眼:“我觉得信爸应该不会这么做的?而且一百万也不用我一个人出,信行也要给吧。没记错的话。” 前田利家:“信行是谁?” 三郎:“信长的弟弟,应该。” 前田利家在三郎正确的话语中提取了错误的信息:“什么!竟然是因为要养育弟弟才会背负这么高的债务吗!可恶,信长大哥,你人这么高尚是要吃亏的!” 事已至此,场面完全控制不住了。 不知是谁突然说道:“既然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给信长大哥凑钱?虽然信长大哥很体谅我们,肯定不想白占便宜,但是我们每个人从今天的工资里借一点钱给信长大哥也没关系吧?” 此话一出,根本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既然已经知道了三郎是个心胸开阔并且在这种时刻都不会贪墨部下钱财的正直之人,在场的人对他根本没有不放心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场的人绝大多数都是被池田恒兴招揽过一度加入“信长组”的人,这群傻小子想象的什么黑/道黑暗本就十分有限,不如说三郎目前这种自有原则的个性更贴合想象中的带头大哥的样子和jump漫画的风格……不良少年也是看漫画的! 再加上这次来帮忙,其实能有工资发才是意外之喜! 根本无需经过三郎同意,在场的人在佐佐成政手速爆表地重新核算之下,已经开始了积极凑钱,你一千我两千,个别自我攻略如前田利家者更是全家主动将打白工贯彻到了最后……没过几分钟,新鲜出炉、正正好好的一百万日元就又重新放在了三郎面前。 太燃了。简直是能让人感动到落泪的少年漫经典羁绊场景。 以及你们这群高中生到底在做什么啊——!这种从开头到结尾都莫名其妙还充满误解的事情到底在燃个什么劲啊! 面对这无论是物理上(都是零钱)还是心理上都沉甸甸的一百万日元,三郎本人自是非常爽快地收下了。而在这充满曲折的一天结束,众人各自分别的时候,佐佐成政还不无担忧地问道: “这次的生活费解决了,不过下次要怎么应对也可以开始考虑起来了。三郎同学你有什么想法吗?” 在佐佐成政的视线中,即使是面临要断手指的风险也依旧态度散漫、不见紧张之色的少年完全没有被未来的苦难问倒,提着一大袋子的零钱随意地耸耸肩答道:“……我觉得不用操心?” “反正以后就不关我事了,应该。” 此时的佐佐成政虽然不知道这话里包含了怎样身份互换、少主之争的内情在,但是,三郎那种气定神闲的态度已然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甚至比他最初关注到三郎时所谓的“义气”“正直”更加深刻。 那并非完全不作为的摆烂,而是令人为之折服的、几近无欲则刚的从容。就好像他会担心的问题根本不值一提……好像这个人眼中看到的并不是这些近在咫尺的困难,而是更加遥远的什么东西。 仔细想想,即使是这种要短时间筹到一百万的火烧眉毛的情况,三郎其实也从未露出焦急之色。在为了摆摊做准备工作的那几天也一直是兴致勃勃,根本没有催促过。 到底是真的不着急还是强作镇定,佐佐成政自认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更何况三郎根本没有遮掩过自己的表情变化。 “……如果你已经有解决的办法,那再好不过。”于是佐佐成政将原本的担心以及本已打好腹稿的推荐方案咽下,改为更加诚恳的请求,“如果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最终这么称呼道:“三郎大哥。” 送别完其他不良少年的前田利家耳朵一动,跳到佐佐成政面前就当面开大:“哈!我就知道,你也在觊觎信长大哥左右手的位置!” 原本眼神还有些犹疑的佐佐成政立刻目光坚定,犹如利剑一般锐不可当:“就凭你?我才会是三郎大哥的得力干将!” “这么会吹嘘的吗,连税都忘了算的学生会优等生?” “那你今年的文化分考过了吗?别沦落到补考都不过不能参加比赛的份上了啊?” “信长大哥!你不会被这个装模作样的人迷惑的对吧!” “三郎大哥!这个总是惹祸的家伙留在身边才是自找麻烦对吧?” 面对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三郎疑惑地挠了挠头,如实说道:“我觉得你们在的场合好像都不太需要我诶。”【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第十六天就 眼见一周之约已经到期,泽彦宗恩总算能松下一口气。 在真·织田信长不动则已、一动就整了个大的“别人家的家产怎么自己跑我口袋里了”事件后,泽彦老师表面不显,实则内心十分疲惫,每每看见信秀会长都会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在这样的对比下,平时桀骜不驯但关键时刻还真就老老实实去摆摊没掺和进少主之争的三郎简直是个令人感动的老实孩子,更别说摆摊结束的第二天他就看到三郎用零花钱卡取了钱去“还钱”,剩余部分还连钱带卡一起丢给了他,叭叭说着是为了感谢他报销摆摊费用…… 尽管这个零花钱实际是信秀的钱,泽彦宗恩依旧深觉老怀大慰。织田信长那边的事如今已经发展成他干涉不了也理解不了的情况,他只能尊重自己这位学生的选择并且相信对方的才智。现在,也只有三郎这边的顺利能让他稍觉振奋。 在信秀会长对“信长”抱有期待的前提下要将三郎运作成渐渐远离织田家中心的样子,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却无疑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事在人为,如今这个头已经要开好了,三郎与织田信长又是性格不同的人,他总能达成目标的。 只希望这个耗时能够短一点,能够将对三郎人生的影响降低到最小程度…… 怀着这样的心情,泽彦宗恩走进了和室,按照习惯先向信秀会长行礼后,按照位次坐好。 他来的不算晚,但是织田组的骨干基本已经到齐。所有人都一言不发,但都心知肚明——信秀会长的考验就在今天会决出胜负,即使不能一件事、一句话就定下少主之位,但这个确立少主的信号已经释放,那第一次考验结果便至关重要。最主要的是,信秀会长愿意大张旗鼓地搞这么一出,这也代表他至少愿意这件事上也接纳骨干们的意见。 到底是一直被信秀会长喜爱、甚至会默认池田恒兴对外将之称呼为少主的织田信长,还是行事极力想要贴近父亲风格、身体也更加健康的织田信行? 又或者…… 没有太多可供织田组骨干们思虑推测的时间,在三郎(根本没关注这事儿,打游戏时被突然叫过来)最后一个到场后,和室的门终于关上。 织田组的现任会长扫了一眼在场所有人。 骨干们屏息静气、神情肃穆,信行和池田恒兴神情忐忑、惴惴不安,泽彦宗恩目带担忧但是又颇为平静似乎并不在意此次结果……所有人的表情尽在他的眼中,在这熟悉的、全盘被他掌握的情绪里,只有一个人格格不入。 散漫的、不耐烦的、甚至不客气地与他对视着的,织田信长(三郎)。 信秀大叔的面上骤然浮现出一抹笑意。 他开口道:“此前我对我的两个儿子提出了考验,考验内容是一周之内上交一百万日元给我,方法不论。如今一周之期已到,接下来就是告知诸位结果——” “我已择定我的继承人,是‘织田信长’。” 和室内骤然炸开了锅! 泽彦宗恩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信秀大叔,然后“嚯”地回头看向了三郎——丝毫不出意料,三郎自己的脸上都是茫然和莫名其妙。但是,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信秀会长又怎么会这么突然就决定! 在一片纷乱的吵闹声里,柴田胜家高声问道:“会长!仅凭一次的考验就断定继承人是否有些太过武断?而且具体考验结果也没有告知我等!” 这句话像是也把泽彦老师的魂叫回来了,他忙不迭地应声道:“正是如此!尽管信长是我的学生,但在这件事上,我也希望会长您能够多加考量,不要因为一时的情绪就做出决定!” 尽管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冷汗已经冒了出来,不知不觉打湿了后背。 “是吗?非要我说考验的结果吗?”信秀大叔的脸上不见怒色,只是对着自己的两个孩子颔首,“信长,信行,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信行毕竟年纪太轻,即使已经极力掩饰,但在将头彻底低下去之前,脸上还是浮现出深深的屈辱与愤怒之色,只是嘴里还在说着屈从的话:“不敢。父亲的话必定是有自己的主张,我只期望您能够指点我,不至于下次也让您不满。” 这表面恭敬实则不满的话没让信秀大叔的脸色有半点改变,他只是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继续道:“信长你呢?” 三郎:“考验?什么考验?” 不知道啊,他不是付的食宿费吗。(完全没记住) 但信秀已经抚掌大笑起来:“就是这样!区区一百万日元而已,哪里配得上考验二字!只记挂着这点蝇头小利的人才是愚蠢,织田组的财力从来就不是靠区区一百万累加起来的!” “是人。能让我篡夺到这个位置的是人,能为我积攒起财富的是人。连考题都看不明白的人,竟然还想要争少主的位置吗?” 信行的脸色一时间青红交错。在这几乎是贴着脸的、来自父亲的嘲讽中,他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应对四面八方的目光,只能屈辱地攥紧了双拳。 “但是,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你们想知道考验的结果,那我也不妨告诉你们。”信秀大叔道,“昨天就是截止的时间,信长交了一百万日元给我,而信行交了一百五十万日元。” 所以明明是信行给的钱更多!? 而比起同僚们对于结果的议论纷纷,泽彦老师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三郎这个钱是怎么来的?? 信秀大叔也没有吊人胃口的嗜好,直白地继续道:“信行很聪明啊,知道勒索的话不可能短时间内筹措到这么多钱,而如果借钱又不会有人买账,如果是从妈妈那边拿钱又不甘心……呵呵,于是做了个很聪明的决定呢?” 他话音未落,信行的脸色已经骤然苍白下去,连嘴唇也在微微颤抖。 “于是找到了织田组名下的贷款公司,空手套现了一百万日元。”信秀大叔冷笑道,“蠢到家了!以为织田组名下的公司就可以通过运作免去利息甚至本金?还是觉得那些一文不值的抵押物真的能瞒过我的眼睛?为了这点钱欠下人情!” “最蠢的是,你妈妈为了帮你又拿了五十万日元给你,你就真的这么加进来一起给我了!” 信行后悔的是,竟然没意识到信秀大叔是真的认真到几近苛刻的、连他们一举一动动向都掌握在内的考量着。 早知如此……! “而信长的一百万日元是——”信秀大叔看也没看下面的人反应,自顾自继续道,“和同学一起摆摊的收入。” 织田家骨干:“……?” 摆摊和黑/道放在一起,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泽彦老师:“???!!!” 不是,等会,原来摆摊是为了这个吗。 啊?啊??!这对吗?我问你三郎,你这么做这对吗!! 池田恒兴:“???” 所以什么时候摆的摊。他又一次被丢下了这对吗!? “既没有依靠织田组的人脉,也没有使用不光彩的手段。”信秀大叔大为赞叹,“转学到新学校才只有区区一两个月,但是已经能够动员身边的人为他效力,这种收入即使放在外面也经得起查!他是完完全全地挣到了一百万给我,并且还让我看到了到底有多少人对他死心塌地!” 三郎:“不是死心塌地吧。刚好大家都没事做又不太想学习?” 信秀大叔:“而且没有被蝇头小利欺骗,好好地交税了。不错!我们织田组是地主发家,和那些抠抠搜搜的小组织不一样!用这么点钱买了条子们不来找茬,完全划得来。” 信行:“……” 所以织田组作为黑/道平时竟然也交税的吗?!还有,为什么交税这种小事都能被夸一遍! “所以,完全没有继续考察的必要了。”信秀大叔道,“我这个儿子是天生的霸主、天生的黑/道。这句话我以前说过,现在也不会改变。织田组只有在他手上才能发扬光大。我所选择的继承人只有一个,也只会是这一个——” 在满堂寂静里,信秀大叔“嚯”地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信行一眼。 “当然,要是有人不服也行——来抢啊!就像我当年抢到了织田组会长的位置一样,来抢啊!” “只要能抢得过来,这个就是你的。你敢吗,信行?” 在他的注视下,仍然低着头的信行咬紧了牙。 或许是因为今天被打击得太重,信行的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怒意来:就算是他的做法不够好,太过小家子气,但比起摆摊这种蠢事,分明是他更符合黑/道的行事才对!是父亲太过偏心,才会放大他的错误,又对信长哥哥大夸特夸! 他固然有错,可是一直只看得见哥哥的父亲难道就没错了吗? 他绝不甘心。这个织田组的少主之位,就算父亲已经定下了人选,他也绝不拱手让人! 信秀大叔并不期待信行的反应,说完之后就甩手离开了。而他离开后,骨干们也三三两两地离去,消化今天的信息。 于是只剩下了…… “三郎!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泽彦老师一声暴喝,“为什么摆摊会突然变成考验的一环??你你你,你知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情况了!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三郎于是看向了泽彦老师的眼睛,坦诚地提出让泽彦老师眼前一黑的问题,“所以刚刚信爸到底是在干什么啊。没搞懂。” 泽彦老师:“……” 这还不如是三郎突然生出野心呢!这从头到尾都没搞清楚状况的傻小子! 难道“信长”这个名字真的有毒?坐着不动也会有别人家的家业飞过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第十七天得 成为了钦定的继承人、名副其实的少主后,生活依然没有什么变化——指三郎没有什么变化。 他依旧是每天靠自己的双脚走路上学,时不时上课开小差,压根没有一点儿了解织田组人员和事务的动作。 相较之前唯一可能有点变化的就是三郎发自内心地拒绝了吃织田家的饭——然后没过两天就被泽彦老师主动提溜到办公室,依旧是递上午餐便当,没好气地告诉他从此不用考虑食宿费的问题,于是这点变化也没了。 ……不对。作为继承人还是会有影响的,比如说—— “原来如此……这就是事情解决了吗。”佐佐成政脸色凝重,“因为被家里人压迫所以干脆成为少主来抵抗这种陋规。三郎大哥你其实一开始就想好了要这么做了吧。” 三郎:“嗯?没有啊。我也挺莫名其妙的。” “只付了食宿费结果就成了继承人什么的……不过这件事应该和我没关系!那就没有理会的必要吧,应该。” 佐佐成政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用词:“和你没关系?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觉得信爸不可能一两个月就喜欢我喜欢到不行啦,他应该很喜欢织田信长才对。”三郎轻松得像是去店里买了个包子一样,满脸的满不在乎,“所以这个等别人回来再解决吧!” 路过的泽彦老师:“……”原来你这么想的吗! 告诉你这已经不可能了!真·织田信长那边的情况已经比这里还要复杂了! 但亲耳听到这一番话,泽彦老师确实又心中五味杂陈。这简直是从另一个方面确认了三郎的品性,变相证明了他和织田信长并没有信错人。 他不担心三郎毫无骨气、贪婪成性,也不担心三郎过于正直。他怕的恰恰就是现在这种情况——这种根本不受约定俗成的道德的绑架制约、为人又自有自己的信念想法的情况。这样混沌不清、又过于自我的个性,总会让他想起另一个织田信长……以及,对这样的信长异常看好的信秀会长。 而教室里,根本不知道还有两个信长这种事情的佐佐成政自然而然地理解成了另一个方面:“很喜欢织田信长……很喜欢之前的你是吗?” 此时又要插播一句了——对于三郎的名字,从他入学起就和他一起相处的同学们自然是知道他就叫“三郎”的,而自从池田恒兴转学过来开始“信长少爷”地叫、而三郎也默认了的时候,对于三郎的真名和真实身份,学校一时之间滋生了不少留言。 其中有私生子认祖归宗说、养子收养改名说、流落在外真假少爷说、隐姓埋名体验生活说……不胜枚举。 佐佐成政在这之前一直是对这些流言不感兴趣的。但是在叫出那一声“三郎大哥”后……不,是在叫出那一声大哥并且被前田利家竞争之后,佐佐成政的眼中就燃起了熊熊烈火,势要将前田利家击溃,成为三郎最得力的左右手! 让我们说谢谢前田利家! 于是为了如何更好地为三郎出谋划策,佐佐成政是有下了大工夫去了解这些流言的。如今听三郎无意间已是将自己和从前的自己分割开来,他也就领悟到了什么,面上浮现出一抹怒色。 “真是欺人太甚!”佐佐成政怒道,“不仅这样压迫你,竟然还打着要你当挡箭牌的主意吗?果然是恶毒的黑/道!” 旋即他神色一缓:“三郎大哥你心里清楚实在再好不过了。但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我已经清楚你人品高贵,一定不会和黑/道同流合污……但是再怎么说,我们也只是高中生而已。如果黑/道打定主意要利用你,至少我们现在还缺少与他们抗衡的力量。” “三郎大哥,你认为池田恒兴是可信的吗?” “小恒啊——应该。他最近都没来烦我了诶!然后风纪委员也当的很开心的样子。”三郎用脑子里挖出池田恒兴的样子,语带惊叹,“就是知道我们摆摊不带他后有点怨念?” 佐佐成政慎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既然会放弃一同组建织田组改为抓风纪,看来池田恒兴至少心怀正义、品行上过得去。会注意摆摊的事,和三郎大哥应该也不是敌人……是个即使身在织田组也可信的人,三郎大哥想要表达的就是这样的意思吧。 “我会去和池田同学沟通的。”他对着三郎诚恳道,“只希望能帮得上你。” 就在将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佐佐成政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三郎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马上要期末考试了——” 三郎:“咦!?” “我隐约听说你在之前的学校成绩很好(是真·织田信长的成绩),在这个学校后就变得低空飞过和偶尔补考了(是三郎的成绩)。也是受了这些事情的影响吧?”佐佐成政不无惋惜道,“但是为了在脱离黑/道后还能继续生活下去……要一起考前复习吗,三郎大哥?” 三郎断然拒绝,用力摆手:“不用了。唯独这个不用了。” “也对,毕竟我还不知道你在织田家的情况,不管如何现在成了少主,你或许也有自己的布局。”佐佐成政此时倒是没有强求,摩拳擦掌地准备和池田恒兴好好沟通一番,“那我能做到的就只有学校的一些杂事了。需要的时候请一定告诉我!” 三郎半点不带迟疑地挥手告别,丝毫没有继续说两句的意思:“嗯嗯再见。” 直到佐佐成政的脚步声彻底走远,泽彦老师才顶着一副木然的表情推门而入。 他进来后先是围着三郎绕了半圈,才对着那张无辜又散漫的脸叹息道:“你们身上到底是有什么奇怪的磁场……” 才会让身边的任何一件事都走到意料之外的方向!! 还糊住了身边的人的眼睛!啊?这是什么自动给身边人带滤镜的体质吗?! 以泽彦老师的年纪,佐佐成政那点心理变动在他看来简直就和透明一样。但是看得再透明也挡不住泽彦老师发自内心的诧异——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都已经有继承人名号的三郎是个受压迫和欺负的人啊? 你看这张脸的表情像吗?你都叫他大哥了,难道还以为自己是真的敬重他人品才会叫这一声? 光是一个照面,泽彦老师已经能隐约摸出一点佐佐成政的本性。成绩优秀、学生会成员、从小习武、性情刚直,这个人无疑是个会对弱者伸出援手的人……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和认为需要自己帮助的人称兄道弟。甚至他的帮助也并非是出于对于弱者的怜悯。会主动去称量别人的人品,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是一种泽彦十分熟悉的、不自觉的傲慢。 即使有前田利家对于三郎的推崇作为助攻,但佐佐成政也不是会盲信死对头的判断的人。再好的人品、再令他赞叹的行为,或许能让他积极主动地参与帮忙,却不足以让这一个人真正地低头。也正是因为这样,佐佐成政对三郎的“大哥”称呼、和一再地放低身段强调愿意帮忙主动奔走才会令人诧异。 但是,要泽彦再一次去确认三郎的想法,似乎也没有意义。 泽彦老师干脆换了个话题:“既然他和你说了,就懒得我再费口舌了。期末考试要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三郎:“诶,偷听学生讲话?” 泽彦老师没好气道:“对我有好处吗?刚好撞上了而已——别想打岔,你知道期末考试的吧?” 三郎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难得可以被称得上纠结的表情,但没过几秒就被满不在乎所取代了:“随便啦。反正以前考试也没什么需要在意的——” 泽彦老师断然拒绝:“不行。” 三郎:“……啊?” “我绝不能容忍我手上的学生,是个只能低空飞过的货色。”泽彦老师面无表情,“收拾一下,今天晚上开始补习。如果因为成绩不好在信秀会长那边又加分,你就完了。” 三郎:“诶???” 与此同时,织田家。 “我想说……既然哥哥一向脑子聪明,那暂时不接触组内事务他应该也有自己的考量。”信行忍着不悦说道,“刚好也快要期末考试了。父亲姑且让哥哥先安心考完试,才更好进行下一步?您之前不是也说了,担心哥哥依旧叛逆,所以不好现在就让他退学吗。” 总之,在哥哥正式接触组内事务之前,自己一定要争取到更多可以动作的时间才行!【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第十八天要 危机,这绝对是三郎自进入织田家以来最大的危机。 没人说过他还要突击学习啊!明明在这之前都没有好好学习过,用了织田信长的名字还当了一把黑/道继承人就变成了要努力学习,这果然是哪里有问题吧!? 然而此时已经不是三郎摆手拒绝就能拒绝得掉的。已经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看透了三郎是怎样一个个性,泽彦老师十分有先见之明地提前十分钟就在班级门口等着,放学铃一响就直接将三郎提溜回去,连池田恒兴都没能赶上同路。 泽彦老师充满了信心——他从小教导织田信长积累了充分的经验,三郎又不是个真的对知识绝缘的笨蛋,补习难道会很难吗?! ……真的很难。 眼见三郎又一次充耳不听,宁可将书顶在脑袋上玩,泽彦老师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课间休息”就气得夺门而出。这种具现化的愤怒甚至有点震慑到了织田信秀,堂堂织田组会长硬是等泽彦老师怒气冲冲地走开后才溜进了房间。 “宗恩都已经修身养性很久了,你怎么把他气成这样?” 信秀大叔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完全没有为泽彦老师发声的打算,甚至可以算是幸灾乐祸地又往泽彦老师离开的方向探了探头,从怀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对着三郎就是塞。 “还是说他对你想放弃学业的事情恨铁不成钢?宗恩就是这点不好,总是固执地觉得不管做什么都要好好学习才行。” 没错,对于信秀大叔而言,信长(三郎)既然已经没有以前那种学习的劲头了甚至(相对而言)开始摆烂,就已经是铁板钉钉地做好了退学的打算。 三郎一回生二回熟地收下了零花钱,顺手就放在了桌子一边,注意力仍然集中在书本上,努力顶着书不让它掉下来:“没有啊,泽彦和尚讲课还是很有意思的。不过有的事像是日本古代的历史,和我没有关系当然就不会想去听——” 所以泽彦老师倒不是完全因为三郎学业上的无可救药而被气走,纯粹是因为三郎对于感兴趣和不感兴趣的课程上态度差别实在太大,并且这种差别完全不是劝告几句就能拧得回来的。 信秀大叔对这个答案大为赞同:“说的没错!黑/道毕竟是要实际经历过事情才能学会东西的职业。” 结果因为他的声音太大,三郎头上的书一歪,还是掉在了地上。 “所以信爸你又是来干嘛啊。”三郎不以为意地将课本捞起来放回桌上,直白地问道,“泽彦和尚和我说了不用再去赚钱付食宿——我不赚钱噢。” 信秀大叔道:“那种考验做一次就够了,再多的也只是往我想要的答案靠拢,不会再有意义。我倒是有别的事来找你——信长,你弟弟来找我说想要让我给你多点时间让你安心考试。” 三郎:“他人还怪好的嘞?” “但是我没有同意。”信秀大叔大喘气似地继续道,“既然已经当了继承人,学校那种家家酒也该停了。不过信行说的话很对,我希望你能一直维持这种不再叛逆的样子,就不能全都自作主张……所以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你打算在学校待到何时?” 面对信秀大叔其实并不算和蔼的相貌神情,丝毫没有被压迫到的三郎意料之中地抓错了重点,并且说起来格外理直气壮:“我没叛逆过啊!” 信秀听着就是一阵大笑:“好小子!果然我对你的看好一直就瞒不过你!虽然好好学习但是其实早就做好继承家业的打算了对吧!” 这对伪·父子简直演绎了一场教科书级别的鸡同鸭讲,而且两边竟然没有觉得有理解上的问题…… “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那么我就不会多干涉你学校的事了。” 既然知道了信长并不是最近才想接手家业,信秀大叔自“信长”不再叛逆以来患得患失的老父亲之心也终于得到了安抚——说到底,他会想要信长退学,也只是为了确定自己这个儿子的真实态度,以及以防信长真的脱离黑/道的那个万一而已。 就算再怎么像个好好父亲甚至偶尔会谐星那么一下,织田信秀作为黑/道的本质是不曾变过的。如果自己选定的继承人真的要叛逆到底,那么他自然会不顾信长的意愿办理退学……不,是绝对会这么做。对于他这个人生几乎都是泡在黑/道中的人而言,这条道路就是最正确的道路。甚至“斩草除根”这类的思想都已经不是在脑袋里扎根,而是变成一种比呼吸还自然的行动准则。 但,也正是因为看好自己这个儿子,在得到三郎的保证后,信秀大叔就彻底放下了心——他所认识的信长不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在行事之前总会思虑甚至过度思虑,才会慧极必伤下有了一副脆弱的身板。但,正是因此,信长做出的决定都是经过了漫长的思量,轻易不会更改。 既然得到了会退学的保证(并没有),时间上那就无所谓了。 今天也没意识到自己认错儿子的信秀大叔蠢蠢欲动就想要给三郎再加零花钱,奈何就算身为黑/道会长也不能当场拿出一个pos机给三郎,只能遗憾地放下了手。 “那么你对于信行又是什么打算呢?”信秀大叔继续道,“虽然我一直觉得他蠢,没有眼色,也看不清自己……但是,他终归也是我的儿子。如果他愿意以后老实当你的副手那再好不过,如果他不知死活想要和你竞争然后败在你手上……无论有什么结局,都是他咎由自取。” “但是信长。你对于信行到底是怎么想的?” “信弟啊……人还挺好的?”三郎无所谓道,“不过我是和他不太熟啦——咦,那这么说来。既然我是信长的话,其实也是我弟弟?!要好好相处吗?” “好,你有这份心就好。”信秀大叔颔首道,“比起让他最后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更情愿你能彻底地击溃他、让他再也不能有不切实际的妄念……被打痛了,就一定能学乖了。” 尽管这应该算是表露温情,但是无论是口气还是表情,织田信秀都透露出一种奇异的冷酷。 “那么好好考试吧。”相较之下,他对于“信长”的态度才是真的温情到不可思议,几乎有种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的不讲道理,“我会期待你这次考试的成绩的——千万要考差一点啊!” 说完他便美美地走了,徒留三郎一个人在原地,变为三郎对信秀大叔大为赞叹:“信爸这个人还不错啊!” “要是泽彦和尚能这么变通就好了……嗯?信长说了要考东大的话,泽彦和尚应该不会想让我也考东大吧……?” 气冲冲的泽彦老师最后还是转了回来继续给三郎补习,没让三郎在补习第一天就取得将老师气走的成就。 而与此同时,信秀大叔和三郎的对话也在前者的默许下流传到了信行的耳朵里……前者的意思当然是把长子信长的态度好好摆出来让小儿子看清楚,不要闹得太过分。 但是,信行毫无疑问地抓住了完全错误的重点——“什!父亲竟然对哥哥的成绩很期待吗?!” 糟糕,这下完全不妙。 信行自然是知道信长的聪明的。哪怕他一再在心里诋毁这是死读书,但是他很清楚,学习上的名列前茅并不是靠天赋就能达成。但是……既然信长这么聪明的话,控分当然也会变得很容易啊! 而且自从转学以来,他见到的哥哥就不再是闲暇时间也抱着书本看了,而是在外和不良少年们一起溜达(之前摆摊的时候)、平时在家也是打游戏! 这样下去的哥哥真的还能保持以前的好成绩吗?不,说不定不用控分,就已经能够考差了吧。 越是这么想,信行就越是焦虑。在那个开头即结尾的考验里他已经失去了先机,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被信秀的情绪驱使着的困境。如今他一时半会是等不到父亲对他另眼相看,那能着手的就只有让信长在父亲那边的印象也变差…… 如今眼看着“信长”肉眼可见要在信秀大叔那边加分,信行真是比自己被扣分还难受。 “可恶,到底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影响哥哥……”信行咬着指甲,表情阴鸷,“我手头上也没有哥哥的把柄,该死,之前也没有太多接触……” 而他和信长之间接触不多的原因则是—— “对了,是这个啊。”信行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明朗起来。 第二天。 在三郎的补习开始之前,信行先敲响了三郎的房门。在门开的那一瞬间,他就将手上大大小小不同科目的习题集强硬地塞进了三郎的手中。 三郎:“?” 三郎:“??!!” 三郎半点不迟疑,就将习题集塞回了信行的手中,两个人就这么寸步不让地僵持在了一起。 在暗暗发力的同时,信行不忘自己的来意,勉强扯出一个有点狰狞的笑脸:“信长哥哥、哈,这个可不是我自作主张——这是母·亲让我送过来的。” “她说很期·待你能有个好成绩,如果进步了会给你准备单独的零花钱。” 三郎一边努力将习题集推回去,一边蹙眉消化了一下这段话的意思——三秒之后,他断然道:“所以付钱给我,让我学(打)习(工)是吗?” “你们织田家的人真的好奇怪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第十九天定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更不可能为了“母亲”的零花钱去打工的。 何况三郎刚刚才收到信秀大叔给的零花钱,信行说的给钱能诱惑到谁啊! 由于这个表面是信长的人压根不是信长,自然也对织田家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完全无感。两个人推推搡搡地僵持了好一会后,最终还是信行因为错估了哥哥目前的健康情况而惜败,连人带习题被推出了门外。 信行:“……” 他不会放弃的!哥哥不过是硬撑罢了! 于是当天更晚些时候,三郎看着泽彦老师带着一摞眼熟的习题走了进来。 泽彦老师尚未发话,三郎已经警觉了起来,斩钉截铁道:“我不会做哦。” 泽彦老师为这一点也不好学的发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没让你做……没让你全做!” 眼见三郎因为他的改口一点也不上当、依旧眼睛圆睁的警觉模样,泽彦老师莫名其妙地又感到了一点欣慰和“这孩子是真不爱学习啊”的淡淡无奈。 他不客气地先将习题放到了桌面上,掸了掸身上的灰才施施然在三郎对面坐下:“这些是织田家夫人送来的……噢,你应该还没见过,就是信长和信行的母亲。” “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人,今后她要是对你说什么话也不要信。习题我有看过,只是把市面上流行的东西一股脑买了回来,大多数重复或者对你而言超纲了,没有什么价值,把我挑出来的最上面几本抽时间做了就行了。” 三郎顿时流露出一种肉眼可见的失望:“还要做题啊?我不要。” 泽彦老师忍了又忍,好悬才忍住在三郎脑袋上抽一下的欲望:“别胡闹!已经很少了!既然能听得进课去多少也该做点题!” 三郎耿直道:“我也没想听课啊。是你不让我走。” 泽彦老师这回是真没忍住抽人的欲望,可惜他年纪大了手速没跟上,手头又没有粉笔可以发动远程暴击,只能遗憾看三郎躲过。 瞪着三郎好一会后,泽彦老师才摸着自己的胡子,十分不情愿道:“文字类的习题不限制字数,数学类的不强求你写完步骤、但是结果一定要算出来。要是能在考试之前全部做完的话,考试后带你出门去京都。” “咦?” “咦个什么劲,你想去京都吧?课本里就属京都建筑的插图被你涂的最多!爱惜点课本啊!” “没。虽然确实有点想去玩,但是被大叔看出想去还是有点恶心了。”三郎十动但不拒,“不过只要做几本那就还好。” 终于!这个人的劝学进度终于往前走了一格了! 眼见泽彦老师终于为这难搞的学生松了一口气,三郎冷不丁道:“不过应该是信长也在京都?” 泽彦老师:“……” 很难形容泽彦老师在那一刻呼吸一窒的感觉。那不仅仅是被说中了真相,更不是什么类似看熟了的小狗突然变身狼人开始咬人——而是更加令人悚然的、仿佛突然被利刃刺中眉心的惊惧。 “不。他治疗骨裂的医院在京都而已。”泽彦老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混乱内心,只能含糊道,“不过现在也已经离开了——如非必要,他不会将实时位置告诉我,这也是对我的一种保护。” 三郎以一种事不关己的口吻感叹道:“你们还真是很麻烦诶。” “你以为最麻烦的是谁啊。” 三郎这一掠而过的、完全没有深究打算的态度,让泽彦老师似乎找回了之前的对话节奏,一放松下来后就重新以一种十分具有暗示意味的眼神在三郎脸上凝视了好几秒,并且得到了对方莫名其妙但是理直气壮的对视,只能自己默默移开视线。 “不过虽然确实有要确认的事,但带你去京都玩也是认真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震动依旧未能停息。 “啊?那就免了吧。”三郎诚实道,“玩的时候身边跟着老师好奇怪。” 泽彦老师:“……闭嘴!你先做完题再说吧!” —— 考试的时间如期而至。 在这期间池田恒兴仍然狠抓不良少年们的学习,但因为本人不是头脑聪慧那一挂的,达成了不良少年们擦线合格但自己折戟只能补考的成就。不过由于他在风纪委员的位置上尽职尽责,已经有老师去找他面谈建议他如果要考取大学的话可以尝试改走体育特招生路线(但是还是要考试及格才行)。 至于其他人,佐佐成政一如既往名列前茅,前田利家低空飞过没有影响到自己的比赛……大家都没有什么需要操心的地方,于是此时此刻,最为牵动人心的,无疑就只剩下了三郎的成绩。 织田家的人也对此静候已久了。 看成绩的当天三郎还是正常上学,浑然不将考试成绩放在眼里。泽彦老师本来也要一起出行,但是却被信秀大叔留在了家里,并被忧心忡忡地抓着吐槽对三郎的成绩的担忧——如果不看这实际是对“儿子”成绩的反向期待的话,倒也能称得上一句操碎了心。 这种时候,即使如坐针毡,信行也自然不会想要缺席。 虽然知道母亲和信长哥哥之间关系微妙,但实际试探的时候信行也不知道是否能够取得自己想要的结果。但是在今天之前,他还因为焦虑而偷偷去翻了三郎写完后乱丢的习题集——结果非常令他欣慰,虽然他只来得及看最上面几本、虽然里面大部分写的都非常简略,但是考虑到有这么多本题,能全部做完当然不能强求步骤!而且他匆匆对了前几道题的答案,都是正确的! 而且以信长哥哥一贯的聪明和执拗,后面应该也能有这么高的准确率吧。 而那边,信秀大叔还在对泽彦老师絮絮叨叨:“……你就是死脑筋!我们这行里,学习那些乱七八糟的课文、历史之类的根本没有意义。” 信行一边拼命在心里自我说服和期待着成绩,一边竖起耳朵听那边两个人的对话。果然,泽彦老师根本没做犹豫就回答道:“但是您不也是放纵了我去给信长少爷补习吗?所以至少这些在您看来,也不是那么没用吧。” 信秀大叔道:“哼,你就是会说漂亮话。我让你补习可不是奔着让信长成绩好去的——他当然可以聪明,当然要聪明。” “但是这份聪明必须是继承我家业的底气,而不是反抗我的底气。你的补习我不会干涉,但我同时也要看到信长的表态——” 在这一瞬间,信秀大叔的视线倏而锐利起来。 “他和我所说的‘没有叛逆’,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呢?” 尽管此时信秀大叔轻描淡写中已经表露出非同一般的压迫力,但在一边当背景板的信行在冷汗直流的同时,仍然克制不住地嫉妒起来。 比他先出生的、更加身体柔弱的织田信长,仿佛先天就得到了信秀大叔更多的关注。明明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得到的期待、以及对他们期待的人的地位却截然不同。 对信长哥哥抱有期待的父亲可以不顾其他人的议论,一言就定下织田信长的少主之位。对他抱有期待的母亲却不能给予他其他的帮助,一切只能靠他自己去争取。 同样的血脉,同胞的兄弟,凭什么如此不同呢? 更加令他憎恶的,是即使占据了这样有利的先机,他回忆中的信长哥哥仍然轻描淡写地说着“不喜欢黑/道”“想脱离织田组”这类装模作样的胜利者发言。 而那边,泽彦老师在短暂的一愣之后,不小心揪断了自己一根胡子,罕见地犹疑道:“那孩子、他……是我让他去认认真真考试的,所以都是我的要求……” 他话音未落,桌面上属于他的手机已经“哔”地震动起来,是同校老师发来的简讯。 早就知道里面会是同事依照嘱咐特地发送过来的学生成绩,但泽彦老师在这一刻竟有些不敢打开。迎着信秀大叔颇具实质感的目光,他只能稳住神情,在最短的时间内平静下心情,然后打开了简讯。 三郎的成绩同时出现在了他与信秀大叔的眼中。 比上一次考试的成绩高了很多,尤其是以前偏科的那几门,看来确实是有老实写答案上去,但是算数成绩比预估的低了,难道是习惯了不写后这次也没写步骤……泽彦老师心中转过无数猜测,既是为三郎的进步而欣慰,又不免为接下来要和信秀大叔的对话而忧心。他看向信秀大叔,正准备边打腹稿边开口,却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信秀大叔盈满喜悦的脸。 “您……” “哈哈哈哈宗恩你看!”信秀会长以一种看到了什么稀奇东西的语气道,“成绩!你看成绩!信长从来没有考过这么差诶!!” 信行:“……”可恶,还是失败了吗!卑鄙的哥哥果然会暗自控分! 泽彦老师:“???”考差了?什么考差了?! 原地懵了好一会的泽彦老师此时才突然意识到,因为三郎和织田信长相貌一模一样、甚至前者已经习惯被叫“信长”完全当成自己的昵称了,所以这两个人在外(尤其是织田家)就是同一个人。 因此,这场考试里只有泽彦老师的衡量标准是三郎以前的成绩,其余人的衡量标准全都是“织田信长”。 ——没错,就是那个偏差值高到一入学就被老师寄予厚望以后能考东大的织田信长。 ……考不过,根本考不过。区区一两周的补习怎么可能考得过织田信长的以往成绩!!信秀大叔的期待根本上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落空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第二十天得 不管泽彦老师再怎么为信秀大叔对三郎的日益满意而头痛,他都要先做好另一件更加紧迫的事——带三郎去京都。 是的,考试已经结束,周末已经到来。许诺之日已至,是时候履行诺言了! 泽彦老师倒也没想过要食言。纵然结果很憋屈,但他一开始给三郎补课的原因也并不是为了让三郎和织田信长做比较,只是单纯对这孩子总是擦线过关的成绩看不过眼。如今木已成舟,已经见过几次因为三郎阴差阳错且完全与黑/道无关但就是能取得信秀大叔喜爱的事件,泽彦老师对此已经逐渐有些麻木,干脆去京都换换脑子,顺便调一下织田信长的诊疗记录。 虽然后者实际上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一到京都,泽彦老师立刻眼不见心不烦地放生了三郎,只嘱咐好他一定要带好手机以及再三强调了下榻的旅馆名字。后者压根看不出来有没有认真听,一听到泽彦老师说“好了,就说到这里”后就立刻撒欢似地跑走了,毫无留恋之情。 ……只留下泽彦老师对着他一下子就隐没在人流中的背影干瞪眼,哼了好几声后才打车前往医院。 不管怎么样,三郎这样对没兴趣的事情根本不会多问的性格,确实很方便为他遮掩,让他能抽出时间来做一些不能被信秀会长发现的事情。 为了这一次的出行,泽彦老师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借用织田组的车辆,偷偷摸摸做好的假身份也深深藏在口袋里,有一种近于背叛的沉重感的同时,又不可避免地、让他因为短暂地脱离了桎梏半生的组织而感到稍许得以喘息的轻快与疲惫。 而随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他这短暂的放松也被收敛,神情也渐渐变得肃穆。等到下车、踏入医院大门时,他已经完全是严肃沉稳、衣着笔挺的容易令人信服的样子了。 “我是预约了今天来看诊的沢义彦宗*。” 出于三郎时不时会因为他的头顶一顺嘴就叫他和尚的灵感,泽彦老师这次用来预约的假身份特地选的是僧人,此时也是合掌行礼的典型僧人做派。 这并非恶趣味,而是当他表面的身份足够特殊时,他不得不与之直接接触的他人就会更多地记住这一身份而忽视他本身其他本应被关注的点。 袈裟反倒是不用穿,以避免着装上的异样被无关人士也注意到甚至发到sns闹出不必要的关注度。反正和尚本也不是何时何地都要穿袈裟。 “您好,劳烦您等候片刻。”笑容甜美的女士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会后,就调出了记录,“是预约来调取惟任十兵卫*先生的病历并预约了平手医生的诊疗对吗?距离您预约的诊疗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尽管距离织田信长逃离织田家也只过了一两个月,甚至这个身份还是自己找人做出来的……但亲耳听到织田信长的假名后,泽彦宗恩仍有一瞬的恍神。 “是。” 但此时此刻,他只能沉着地、熟练地说出谎话。 “这是惟任先生的医疗保险卡、委托书、他本人签字确认需要调取病历的文书,以及我的驾驶证。请核验无误后先调取病历给我。” 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假的证件,连所谓本人签字确认的东西也都只是织田信长提前留下的空白签名纸张,被他后续填入内容。 这便是织田信长对他的信任,也是他放任织田信长在外、又控制不住对这孩子的身体上的担忧后所持有的底气。 但时至今日,这个签署了“惟任十兵卫”名字的白纸已经即将失效。 打印机一张张吐着纸,不多时,已经有一叠尚带余热的纸张被递到了他的面前。在前台护士的面前,他没有立刻翻看,直至预约的诊疗时间到了、进入了平手医生的诊室后,泽彦老师才迫不及待地翻开病历,一行行仔细阅读。 直至看完最后一页,他才心情复杂地将病历重新整理好,饶是意料之中仍不由得失落道:“骨头倒是愈合的很好,但是身体还是称不上好啊……而且,最主要的是,医疗费果然是已经付清了。” 虽然以织田信长提前预备的金钱,要付清医药费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看着上面一排排进口药物的名称以及早早知道有富商对织田信长的看好,泽彦宗恩就总觉得这其中必有他不是很想看见的问题。 “你还是那么爱操心。”平手医生的脊背都已经有些佝偻,胡子和头发也已花白,但精气神仍然看着不错,“来都来了,你最近身体有什么不妥吗?看你的脸色,最近压力很大?” “哼。”与其说是压力不如说是被迫带孩子的闹心——但这是不能和平手医生讲的,泽彦也只能简单地一带而过,“总遇见不省心的臭小子罢了。我还要问你,怎么会这么巧就有一对没有孩子的富商出现了?” 他的神情在这一刻冷漠而严肃。 “以你的眼光来看,这其中巧合的成分有多大呢?” 平手医生习惯性地先捋了下自己的胡须——平手医生并不是简单的平手医生,在织田信长年幼时,他也曾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家庭教师,在织田组也以眼光奇准被盛赞。但可惜子孙不肖,再外加早年暗伤以及多年任劳任怨劳损了心力,平手医生最终在几年前经信秀会长允许,金盆洗手,算是黑/道中难得肉眼可见能得以善终的角色。 织田信长的离家出走他也略有耳闻,只是很快就没听到其他消息,还以为是父子俩短暂闹了别扭后又和好了……因此在泽彦老师问的时候,平手医生压根没想到其他可能,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虽然巧得过分,但这应当是巧合无疑。你大概不清楚,明智家和美浓那边的斋藤组有点关系,一旦他们绝嗣,财产未来就会被斋藤组继承,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急着想要有一个继承人。” “斋藤组吗……” 此时此刻,泽彦老师最先想到的果然还是—— 信长!你的人生根本脱离不了和黑/道的关系你看到了吗信长! “不过,这家人似乎在和信长少爷(真·织田信长)沟通后就放弃了。我有所耳闻的是,他们从旁系里收养了一个孩子,只是那个孩子本性比较低调所以没有宣扬。没记错的话,名字应该是……” “——‘明智光秀’。” 如果说原本还只是有所怀疑,在此刻,泽彦老师已经确信无疑,织田信长真的答应了那个离谱的收养。 他深深地凝视着自己的老友,却并不打算、也不愿意将之一并拖入这身份换换乐的诡异局面中。因此他只是垂眸再看了看病历,而后掏出打火机,自然地将之在平手医生的面前销毁。 平手医生平淡地按下了空调的换气按键,还不忘顺手为泽彦开具了一点胃药和治疗口腔溃疡的药物。 但在泽彦老师将要离开前,他又忍不住叫住发问:“宗恩。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泽彦老师背对着他,声音听不出喜怒:“是。” “和信长少爷有关?” “是。” “那么,会危害到织田组吗?” “……我不知道。”泽彦老师道,“但是无论结果如何,都不是你这个金盆洗手的人应该操心的事情。” “既然脱离了那个世界,就请好好享受平凡人的生活吧,政秀。” “我知道了。再见,泽彦。” —— 泽彦老师离开后不久,平手医生也挂上了休息的牌子,踱步离开了医院。 他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苍老一些,这虽然是过往的激情岁月给他留下的创痕,但却也在此刻让他几近完美地融入了普通人之中,和任何一个平凡的、到了退休年龄还要打工的日本老人没有差别。 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他随意往边上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他的视线就被牢牢吸住,再也移动不开。平手医生下意识地往那边走去几步,以一种恍在梦中的口吻道:“信长、少爷?” 信长少爷但三郎版回过头,一边还在砰砰操作游戏人物一边毫无恶意但也毫不客气地问道:“啊?叫我吗?老爷子你谁啊。” 平手政秀猛然痛击自己的胸口以辅助呼吸,恍惚间已经意识到了泽彦隐瞒的事情—— 难怪要说不知道会不会危害织田组! 因为信长少爷他叛逆了啊!!他居然在这里打街机!【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第二十一天要 平手医生心痛,非常心痛。 信长少爷啊——!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在织田组,平手医生可以算是对原·织田信长感情最为复杂、深沉的一个了。连泽彦老师都不能望其项背。毕竟泽彦老师还只是在织田信长长到能够小学入学的年纪后开始担任家教,但平手医生担任家教的时间远比泽彦要长,还额外承担了照看织田信长身体的家庭医生般的职责。 再加上平手医生子孙不肖,他对织田信长就更有种看待自家小辈的移情。如果不是织田信长以担心他的身体为由,强烈要求他金盆洗手,他大概此时此刻还会在织田组为织田信长操碎了心。 如果他知道织田信长现在仍然在离家出走中,大概就能意识到这其实正是织田信长为了将他从事情中心中撇开、以避免事发后被信秀大叔迁怒所提早做的安排。 但是平手医生他不知道!他也没认出来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信长而是三郎!谁让这两个人除了神态之外长相简直就和复制粘贴一样! 骤然遇到自己耗尽心血教导的孩子叛逆现场,平手医生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他一手捂着胸口,一边以充满了震惊、难过、后悔等等情绪的眼神看着三郎,呼吸急促得半天都说不出来话。还是三郎和他对视了一会后,放开了街机的操作杆,蹙着眉没轻没重地在他背上连拍几下: “生病了吗?咦,老爷子,你还好吗!” ……我教的孩子就是这种像神一样的好孩子啊!* 平手医生欣慰得眼角都挤出了两滴泪水。他扶着三郎的手,缓缓地顺了下气,于是又变得精神百倍起来:“我没事。年纪大了偶尔就会这样喘不上气,缓一缓就好了。而且我也有带药……比起这个,信长!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似是想到了什么可能,平手医生脸色发白,继续道:“是信秀会长逼迫你的吗?他为人就是会情绪化一点……不行,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这种浑浊嘈杂的场合!而且又是刚刚大病初愈!” “你说什么啊。”三郎莫名其妙道,随后恍然,“你——啊!你是认识信长对吧!” 他完全没有扮演“织田信长”的自觉,更没有什么符合人设的打算,轻快到直白地反过来催促道:“能帮我问一下他什么时候回来吗?我有点呆腻了。” …… 泽彦老师是完全还没想到自己会接到平手医生的电话——理论上来说,平手医生应该和他已经达成了默契,渐渐断掉和黑/道尤其是织田组这里的联系才对。 怀着对老友的担忧,刚离开医院没几个小时的泽彦老师又杀回去和平手医生见面。 而当他推门而入的时候,只看见夕阳橘黄色的光线昏暗地落进了窗里,连背着手背对他的老友也被附上一层日暮的颜色,有些佝偻的身躯越发显得衰老苍凉。 “泽彦。” 他听见自己的友人这么说道,以一种冷淡的、笃定的口吻。 “我想要回到织田组。” “……你疯了吗!”泽彦老师愕然道,“你知不知道你能从织田组金盆洗手到底费了多大的功夫!?”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我能全身而退、连手指都不用砍,都是托你和信长少爷的周旋。” 平手医生颔首,但神情仍然是坚定的。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辜负信长少爷对我的这份恩情。我不能坐视不管……我不能看着信长少爷沦落到这种地步!” 泽彦老师只是一怔,而平手医生却已经又发出了一声暴喝:“泽彦!你还想瞒我吗?我刚刚在街上,已经遇到打街机的信长少爷了!” 泽彦老师这一刻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个——这都能撞上?京都到底是有多小,这都能撞上!!? 一想到平手医生和织田信长相伴多年,再想想三郎压根是演都不演的自我个性,泽彦老师心头一沉,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你发现了信长少爷……” 他顿了一下,换了一个委婉模糊的说辞:“不似从前吗?” 平手医生缓缓点头:“我发现了。不,应该说现在的信长少爷和以前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果然被看穿了。 泽彦老师这么想道。 但在事情真的暴露时,他的内心却诡异地平静了下来。甚至在这一刻有一种靴子终于落地的如释重负。 平手医生继续道:“……因为信秀会长完全无视他的身体状态,信长少爷才会性格大变!不错,我也认为信长少爷应该接手织田组,但是不应当是以这样糟践身体的方式进行!” 泽彦老师:“……” 你丫都能看出性格大变了结果还没看穿是换了个人吗——!连理由都自己找好了是吧!? 一旦想到三郎那总是莫名其妙的运气,泽彦老师就感觉头隐隐作痛。他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你不用管这件事。” “不,我非管不可。”平手医生道,“我教导这个孩子不是为了让他早早折损的。” 泽彦老师的胡子抖了抖,好一会儿才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对我说,信长什么时候回来、他有点呆腻了。”平手医生复述道,在夕阳渐渐昏暗的光芒中,背对着泽彦老师的他根本看不到后者的表情,也就无从从表情变化中看出端倪,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推论,“你我都知道,信长少爷骨裂并且在这里住院,对于他的离家出走,信秀会长那边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他终于转过了头。这一刻,浮现在他脸上的,是深刻的悲哀。 “信秀会长将他驱赶、不,流放到京都了是吗?没有给出能回去的时间,以此来胁迫信长少爷‘变坏’对不对?” 泽彦老师:“……” 泽彦老师:“我觉得你想多了。” 比如三郎那个呆腻了绝对不是指在京都呆腻了而是指在织田家呆腻了,问信长什么时候回来也是真的在问信长,而不是指自己。 天杀的!为什么区区一个身份互换会弄得这么复杂! “我不认为这是正确的。就算是黑/道,也不意味要‘变坏’。现在的时代已经不是能用纯粹的暴力就统治他人的时代了,而且信长少爷是个好孩子……他一直是个好孩子。”平手医生丝毫不受影响,继续说道,“他会把织田组带向更高的地方,但在这之前,织田组必须也顺应时代,变成不只有暴力的织田组。” “所以我怎么能冷眼旁观!信秀会长是在毁了他,也是在为信长少爷增加阻碍!你我都知道,信秀会长不会放弃信长少爷的——但是,信长少爷不是能够任他修剪的东西!” 所以我一定要回到织田组去劝诫——从平手政秀的眼中,泽彦老师清清楚楚看到了这样的话。 多么崇高,多么纯粹,多么执着。 但是此时此刻,泽彦老师又不期然想起织田信长的话——【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都知道听我说话,你们为何从未听过呢?】 多么可笑,这份为了织田信长好的心意如此诚挚,但是却又偏偏每一个人都发自内心地认同了织田信长的“少主”身份的同时,唯独对他脱离织田组的发言置若罔闻。 换一个身份,成为别人家的养子,竟然成为了最好也最快摆脱这层桎梏的办法。 “不管你理解了什么,”泽彦老师说道,“忘掉,然后别管这件事,政秀。” “你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宗恩!” “我知道以你的人脉可以找到重新向信秀会长推荐你的人,我也知道你确实是在担心织田信长。”泽彦宗恩说道,“但不管你回来还是不回来,现在的织田信长都不会听你的任何一句话。” ——不管是哪个“信长”。 “如果不想辜负信长少爷为你求来的安稳,就不要管他的事,你为他的牺牲只会沦落成毫无意义的自我感动。未来或许还需要你作为医生帮忙——但是现在。” 泽彦老师断然道。 “他并不需要你。”【你现在阅读的是 】 22、第二十二天被 这一日,泽彦老师和平手医生不欢而散。 而不是他们争论的重点却是他们争论的起点,一如既往在不自觉中三句话就搅混水并且全身而退的三郎—— 根本没带在意的!他甚至压根没有什么一定要去哪些景点的概念,优哉游哉地边逛边玩,可以说是过得非常惬意了。尤其是在不认识的老爷子(平手医生)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样踉踉跄跄地离开后,没人打扰的三郎更是玩得专心,不仅自己打街机还兴致勃勃地和旁边的人打联机…… 所以说三郎你来京都玩和在学校附近玩根本没区别吧!想来京都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说唯一在此行中有的收获,大概就是三郎打完联机后发现旁边酣畅淋漓大战一场的竟是国中生,两人一见如故(?)、一拍即合地在参观时间的尾巴里溜达去看了一眼金阁寺吧。 于是在泽彦老师一脸沉郁地等在说定的集合地点时,尚未从争执的余韵中抽离出来的他眼睁睁地看着和信长拥有同一张脸的三郎吊儿郎当地走过来,并且还在和国中生拉拉扯扯、依依惜别。 泽彦老师:“……”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和真·织田信长不一样!想认错都办不到! 国中生穿着私立中学的西式校服,看起来个子很高、身板厚实,脸孔也早早地带上了十分硬实的英气,几乎像是三郎的同龄人。虽说是依依惜别,但他依旧显得端庄守礼——比起本性,说是自小受家人熏陶后自然而然产生的习惯更加恰当。他先对泽彦老师颔首,随后才对三郎继续道:“……今晚就要回去的话,我派车送你们一程吧。” 三郎摆手直接拒绝道:“不要,感觉上好麻烦。” “那既然如此,就请带我的礼物回去吧。”国中生道,“来京都结果只是在打街机,被保镖盯着也若无其事地和我联机……你这样的人,确实很有意思。” “还好吧?”三郎完全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被提出来说的,因此脸上也就一点不带遮掩地流露出漫不经心,“打游戏而已,当然要开心地打!” “不,这对我很重要。”国中生说道,“但话虽如此,之后也很难见面……不,以你我的差别,以后一定是无法再见面了。” “你是叫三郎?还是信长?” 泽彦老师来不及发声,就已经听见三郎直接道:“两个名字都可以啦——最近我对这两个名字都挺习惯的。” “好,信长。”国中生道,“只要你日后能够走到我的眼前,我就会协助你一把。约定好了。” 三郎:“喔……不过你是谁啊?你还没说名字吧?” “我是足利义辉。”国中生——不,足利义辉说道,“为了走到我面前,请加油吧。” 这个人高马大的小少爷没有指挥保镖,而是亲手将包装严密的礼物交到了三郎手上。三郎愉快地将礼物盒一把夹在腋下,挠着脸想了想,干脆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把游戏币,不见外地也塞到了足利义辉手里:“多谢你的礼物!不过我也没有别的东西在身上,喏,这个给你。下次再来打街机吧!” 足利义辉垂眸看了眼手里的游戏币,扯出一个笑容来:“……你这个人还真挺特别的。下次见。” 泽彦老师:“……” 如果说之前只是因为三郎那过于狂放散漫的举动觉得心累的话,在听到足利义辉名字的时候,泽彦老师的表情就已经重新变得木然——事实证明,在惊吓够大的时候,人是真的沉郁不了一点。 他只能在足利义辉离开后头痛地扶着额头,训斥道:“你这家伙真是……完全看不懂眼色,真亏你能活蹦乱跳到这么大啊。” 三郎还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啊?泽彦和尚?你也生病了?” “被你气得!”泽彦老师斜了他一眼,“你知道‘足利’吗?” 三郎流露出一股属于学渣的天真:“啊?怎么了吗?” “你是连新闻都不看是吧?”泽彦老师回想起三郎最近才补起来一点的成绩,在心里默念这不是信长这不是信长,而后才心平气和地解释道,“人家是名门——和地主发家的织田组不一样,足利家祖上还出过将军,一度执掌天下。即使是现在也是广出议员的世家。” “不过自从上一任足利家当家过世后,近几年都没听到足利家的消息了。” 三郎沉思了两秒,断然道:“和我也没关系吧。” “当然和你没关系!”泽彦老师没好气道,“只是让你清醒一点,下次见到这样的人别一起去打街机!人家都说了保镖在旁边看着,你的神经是半点没觉得不对吗?” “打街机当然要玩得开心啊——” 于是这混乱的一天,最终结束于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吵嘴和搭车回程。 只不过…… 一边想着平手医生不像是打算放弃了的表情,一边又想起三郎这目前只是预定但完全意料之外的人脉,泽彦老师如果不是因为早早就是光头,恐怕头发都要愁掉一大把了。 甚至于他的第一反应是—— “足利家……议员,如果和织田组……” 即使他愿意协助织田信长离家出走,他为这个组织考虑的心态也已经根深蒂固。甚至就因为他长久地处于这个环境中,才会比一无所知的三郎更加清楚结识足利义辉的价值。 在这种价值下,他甚至有一瞬的茫然——真的不能让三郎加入黑/道吗? 即使足利义辉现在也只是个孩子,但是他出生于足利家,只要是出生于足利家……如果能提供便利的话,就算是织田组其实也可以更进一步…… 直到独自沉思了很久,久到天际都露出一抹白光时,泽彦老师才终于沉沉地吐了口气。 “连这种诱惑都能抗拒的话……我说不定真的很适合当和尚。”他喃喃自语道。 被冲昏的头脑冷静下来之后,再回顾之前的想法,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好笑。 若是单纯靠他“想”就能加入黑/道的话,那么早几年织田信长就会被说服老实呆着了。无论是织田信长还是三郎——这两个人,都不是能被轻易动摇的人。以前他没能说服信长,现在又凭什么觉得能说服三郎? 黑/道的暴/力、强权,对其他人或许有效。但是对于他所认识的这两个人,一定是无法让其屈服折膝的。一时的强求或许能够成功,但是这两个人……不是他有滤镜,而是他这几十年来处于最为暴/力的环境下养育出来的直觉在预警。 那不是能够被驯服的人。 所以……不管三郎性格如何散漫,能够得到足利义辉的认可靠的都是他自己,而非织田组。那么足利义辉这份好感带来的便利,也理应只惠及三郎本人身上。 思考了一夜,本就不算年轻的泽彦老师也有些疲乏。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强打起精神,挎起公文包就急匆匆地赶去学校上班——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已经是上课铃快要打响的时间,校门口却聚集了一大群学生在吵吵嚷嚷。 泽彦老师没多犹豫,果断选择了已经逐渐迷失在当风纪委员的快乐中的池田恒兴进行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去上课?” “泽彦老师!”池田恒兴的脸还因为激动与气愤涨得通红,一见眼前是熟悉的、并且也是黑/道的老师,立即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将整个事情说了一遍,“……就是这样,之前邻校不良想要打劫我们这里的学生,被佐佐成政和前田利家打跑了!本来以为他们学乖了,没想到那边说是原来的不良头头休学时间结束了,于是那些人又开始来找我们这里学生的茬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3、第二十三天要 大概是有之前一起摆摊建立起来的情谊,此时学校门口群情激愤,洗心革面的不良少年们一个个都撸起袖子,脸涨得通红,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什么。那些嘈杂的声音吵的泽彦老师脑袋嗡嗡作响,但好在不良们——不,是前·不良少年们很快都达成了一致,目光炯炯地齐齐望向一个方向: “信长大哥!所以该怎么做!” 刚到校门口还在打哈欠的三郎:“……啊?” 纠结了一宿的泽彦老师此刻看向三郎的眼神也幽怨中带着些意味深长:说个笑话,强硬地让池田恒兴解散信长组的人结果现在依然被拥护成为了大哥呢呵呵。 所以这小子根本就是天生适合混黑吧! 在一众人的七嘴八舌中总算了解了事情情况,三郎抓了抓头发,困惑地拉长了声音:“这样啊——原来的邻校的人拦住我们这边的学生,放了狠话说要和我们这里约架?” “就是说啊!他们也太嚣张了。”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他神态自若地走进了校门口:“那要先去上课。” “等等,信长大哥,可是他们都挑衅到脸上来了!总不能就这样放着?!” “上课更重要,被老师啰嗦很烦啊。”三郎满不在乎得像是根本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又或者他完全没觉得被挑衅到,“如果非要被啰嗦的话,比起现在就因为逃课被啰嗦我选择放学后再被你们啰嗦……嗯,我先去上课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压根没将泽彦老师当外人地伸手就要便当,然后在被泽彦老师抽了一下手并没好气地表示今天没有之后,悻悻地走向了教室。 一群等着他拿主意的学生只能互相大眼瞪小眼。 “要不……先去上课?”这是普普通通也没当过不良的学生。 “不行,我受不了邻校那副嚣张的嘴脸!不就是打架吗,谁怕谁啊!”这是学习成绩已有进步的前·不良。 既然三郎轻飘飘地走了,他们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将目光投向池田恒兴。 迎着众人的目光,这个前·信长组二把手·现风纪委员断然道:“我相信信长少爷的判断!” “现在……没错,这就是和之前一样!” 想当初他也以为信长少爷不愿意退学是没有想清楚,但事实证明了,信长少爷分明是心中自有沟壑! 如今眼看是信长少爷要对邻校退让一步……但是依他判断,定然不是这样!再怎么说他们也是背靠织田组,信长少爷犯不着对于邻校那些小角色这么让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境界太低,领悟不了信长少爷的深意! 一想起曾几何时,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浮现出理所当然地、仿佛做任何事都无需向任何人解释的神情,池田恒兴就觉得心口都激动得砰砰直跳。 犯下了错误,质疑了信长少爷的决定,以至于织田信长离家出走不带他、摆摊不带他、去京都还是不带他……今天起,就是他池田恒兴洗刷当日过错的日子!他必当紧跟信长少爷的步伐! “我也觉得三郎大哥说的有道理。”相较之下,佐佐成政显得冷静得多,说话也有理有据,比池田恒兴强了不止一星半点,“之前摆摊的时候能够马上得到援助、为了凑一百万向你们借的钱第二天就全部还上、让人担心的每个月的高昂生活费现在也被他彻底解决了……他的行事风格令人捉摸不透。” “但是,他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说着,佐佐成政还少见地开个了个玩笑:“邻校的不良总不会比几天内赚到一百万日元更难吧。” 前田利家顿时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了过去:“没想到你这家伙,居然能从嘴里说出那么像样的话!” 然而佐佐成政毫无与他惺惺相惜的想法,脑回路往反方向冲刺并当即变脸道:“你什么意思,我当然很会说话!” “那么就先依照信长少爷的吩咐,大家先去上课。”无视了旁边已经和斗牛一样开始互相较劲的两个人,池田恒兴对剩下的学生们催促道,“上次考试好不容易有所提升,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从头围观到尾的泽彦老师很想叹气——不,三郎绝对没有考虑那么多。不想被啰嗦绝对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不想被啰嗦。 ……真的吗?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些不太确定。 怀着自己都不知道的一点余悸,泽彦老师踌躇了一会,还是照常地前去上课。 —— 如果说上午的学生们还是怒气冲冲,经过几节课的摧残后,有一个算一个地都冷静了下来——没有人能在连续上完几节课后不冷静,没有人! 此时已经是放学时分,依然记挂着这件事的前·不良们三三两两地又聚集在了三郎的班级门口。 “感觉脑子都要糊掉了。信长大哥呢?” “好像上节课就没看到人。” “?!” ——是的,就是这样,在避免了被老师唠叨后,面对即将到来的同学的唠叨,三郎的选择是先走为敬。 所以都说了三郎不是织田信长那种好学生啦! “挑衅约架什么的,我又不是什么老大,而且要找我打架也很莫名其妙——” 翘掉自己不喜欢的课程,难得一次身边没有池田恒兴叽叽喳喳也没有泽彦老师絮絮叨叨,也不需要回织田家可以自己玩,三郎轻快地踮着脚,死性不改地继续踩着墙头慢悠悠地向前走。 比起和织田信长意外相撞、进而引出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他恐怕唯一学乖一点的就是会偶尔看一眼下方……嗯? 下方? 下方,两个邻校的翘课不良正靠着墙抽烟。 比起三郎学校里那边已经在池田恒兴的铁拳和佐佐成政的帮助下被迫改过自新、呈现出积极向上的风貌的前·不良们,邻校不良们显得更加颓废和凶恶。虽然也只是高中生,但是他们夹着香烟的姿势已经很熟练了,甚至两指之间都已经熏出了暗黄的痕迹。 此刻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就在脑袋顶上的三郎,正一起大肆嘲笑着改邪归正的前·不良们:“……连架也不打,居然是被他们的二把手押在图书馆复习考试,根本就是没救了!” “对啊!但是那个叫池田的真的很能打,好像还说有黑/道的关系。” “我们义龙大哥也有啊!可恶,要不是义龙大哥要继承家业……但是也说在走之前愿意给我们撑腰。” “但是隔壁那边的老大真的会来吗?那个叫信长还是三郎的。” “不来的话明天再去拦他们的学生,干脆直接把人揍一顿!如果还不来,那这么没种的人,那边也不会认他当老大的! 来了的话更好,反正这几天我们都说好了提前在那边埋伏起来,到时候一定能够打得他落花流水——” 正当他们激情讨论之际,头顶突然传来嗡嗡的响铃声。两个不良少年手忙脚乱地先掐灭了烟,带着烟头燎得龇牙咧嘴的表情向上看去:“什么人!等等,你是那个——信长,信长对吧!” “可恶竟然偷听我们说话!给我下来!” 情急之下,站在墙头的三郎借助地形优势,抬脚就砰砰往下乱踹!被猝不及防踹中脸,眼泪鼻涕都流出来的不良少年们顿时失去战斗力,只能抱着脸呜呜地哭。 这时三郎才有空隙从口袋里翻出手机。 刚一接通,电话对面立刻传来池田恒兴悲愤的咆哮:【信长少爷——!你又去哪里独自行动了!】 “哦,是小恒啊。你好吵。” 三郎握着手机立刻举离了自己耳边,以实际行动表示自己对于大吵行为的不满,而后才继续道。 “我出来玩的时候碰到了邻校的人,他们说在那边埋伏诶。” 【!】 学校里,池田恒兴朝着紧紧簇拥过来、屏息凝神的不良少年们点了点头,怀着又一次被丢到一边的不满、和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的自得,满怀喜悦、斗志昂扬地说道:“我就知道!您果然是有自己的想法!!” 一天之内就识破了邻校的阴谋!不愧是织田信长! “我明白了,接下来我们不会辜负您带来的消息,是时候向邻校反击了!” 电话里的三郎:【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24、第二十四天被 邻校不良,大获全败。 既然有了三郎意料之外的情报收获,池田恒兴当即就带着憋了一天的前·不良们反杀得邻校不良措手不及、抱头鼠窜,最终只能无力地嘤嘤痛哭,先是被按着头向早上两个无辜被拦住恐吓要求带话的学生赔礼道歉,而后还再三保证再也不敢来犯…… 在这个过程中,三郎没有露面,他们信誓旦旦会作为倚仗的“义龙大哥”也没有露面。 三郎当然是因为“不好,又要被小恒跟着了”选择事先离开案发现场。但是“义龙”就是真的了无音讯,连邻校不良们哭哭啼啼地给他打电话都一直是忙音,没有被接通过。邻校不良们被打得溃不成军,和这大哥不到场的士气低落也大有关系。 最后还是佐佐成政担心“义龙大哥”是不是憋了个大的,借着学生会的身份找了个和邻校有意开交流会的社团为借口,堂而皇之地进入邻校并顺带向老师问起了这件事,终于得到了邻校老大未能到场的原因——这位“义龙大哥”全名斋藤义龙,在当天上午的时候就已经办理完了退学手续,而后就被疑似黑/道打扮的家里人接走,连剩下的一些杂物也都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换言之,他压根就没打算在这学校里多待几小时,撑腰一说自然也是无稽之谈。 听到这件事后,邻校不良作何感想暂且不论,本校的学生们倒是又群情激愤起来了:“怎么可以这样!这不就是利用别人的信任,故意让别人去犯错吗?!” “他这个样子也能算作大哥!?” “还好我们的信长大哥是个可靠的人,不然真是……” 对于这上一个场景还在打架、下一个场景就已经为敌人的遭遇感同身受、怒火中烧的前·不良们的反应,无疑也为邻校不良们下定了决心。 于是,几日之后—— “对不起,信长大哥,我们错了!”邻校不良当众跪在三郎面前,死死抱住了三郎的小腿,“我们也愿意听从你的指挥,就算是要、要学习……也可以!请收下我们吧!” 三郎:“咦。” 三郎:“咦???!!!” 本校不良:“……?!”谁家墙角被挖了,原来是我家墙角被挖了! 你们没有自己的老大吗!要来抢……哦你们确实没有自己的老大了。没有老大自己不会选吗!竟然来抢别人家的老大! 等到泽彦老师终于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已经完全变成了他看不懂的形状—— 学校,仓库,小黑屋。 抱头,下蹲,大声回答。 在这一刻,泽彦老师是很想关上门的……这是把他干哪儿来了? 但是凭着强大的意志力,他多少还是驻足在门口听了一会。 “你们没有二把手吗?突然来认老大也太可疑了!信长大哥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收手下的人!”这是前田利家。 “我没有手下啊。小恒是织田家的。”这是三郎夹在别人激动的声音里略带茫然的陈述。 “我们当然也知道!但是就是我们的二把手竹中建议我们来找信长大哥的!”邻校不良一边抱头做深蹲一边倔强地说道,“义龙、不,斋藤那家伙根本就不在乎我们!不仅如此,他恐怕还要反过来找我们的茬。那我们想要投靠人品更好的信长大哥有什么不对!” “没错!信长少爷就是这么值得信任!”池田恒兴先是赞同,而后厉声呵斥道,“你!深蹲动作错了!再多做一百个!连体能训练都不达标的话,这难道就是你愿意为投靠信长大哥甚至可以好好学习的决心吗?!看在你们成绩不好的份上,我已经是用体育生的最低标准来训练你们了!” 原来是你干的啊恒兴!你已经默认三郎麾下就得要好好学习了吗!?甚至已经开始主动训练他们了! “我倒是知道,那个叫斋藤义龙的是回家继承家业了吧。”与其他人相比,佐佐成政此时还算是冷静且正常……不对,会跟着一起来盘问邻校的不良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 佐佐成政姑且算是抓住了重点:“他继承家业后应该就和你们没关系了,为什么会说还会来找你们的茬?” 但是他面前的不良少年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学生而已——除开前·大哥疑似有黑/道关系以外,就算是不良,和黑/道的距离其实也是十分遥远的。 因此邻校不良略显茫然地回答道:“不知道啊。竹中那边说的,斋藤现在忙着回去是要谋夺什么财产,然后我们这边被找茬就会绊住其他继承人什么的……” 说着,他的眼神倏而变得无比坚定。 “但是!竹中是我们里面脑子最好的!从来没有掉出全校前三名!他说的话一定没有错!” 同样是优等生然而在不良中并没有这种信赖度的佐佐成政“啧”了一声,选择性忽视了自己以前也没有和不良打过交道、凡是遇见必扣人家学分的事实,不悦地反驳道:“也只是你们以为的而已,根本没有可信度吧。” “不,不是这样的!”邻校不良脸皮涨得通红,据理力争道,“竹中不一样!他头脑好到斋藤原本想要带走他的!是他自己拒绝了!” “就算你这么说……” 那边的吵嚷逐渐变成了没有营养的“你说得不对”和“我说的对”。甚至光听刚刚的这些,也实在是幼稚好笑得很符合高中生的年纪……但是。 在听到“斋藤”和“财产”这几个词的时候,泽彦老师的心头有什么在隐晦地躁动起来。 是碰巧吗?又或者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 这一瞬的杀意被淹没在高中生没有营养但是又莫名其妙开始燃的互吼里,就像是一阵轻掠过的冷风。连池田恒兴都只是看了一眼,看到是认识的人就重新热血地投入了对邻校不良的训练中。 但只有三郎转过了头,和他对上了眼睛。 甚至这个与织田信长有着一样长相的少年,不仅发现了,甚至毫无危机感地向他走来。不知不觉中有了“大哥”名号的家伙行事仍然是随心所欲,从人群里钻出来的动作熟练又迅速,尽管刚刚还是被讨论的重点,但却像是对别人的关注一点也不在乎。 他就站在泽彦老师的面前,对着后者轻飘飘地、充满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嘛,泽彦和尚?” 在这一瞬,泽彦老师甚至没想起来要反驳三郎擅自给他起的外号。 泽彦轻轻地吸了口气,抓住三郎的手肘,慎重地说道:“你和我来。” —— 三郎被邻校不良绊住的时间点已是放学时分,因此学校里空荡安静了许多,只偶尔还能看到一些进行社团活动的人喘着粗气跑过。 等泽彦老师领着三郎到了一贯用的办公室、关上门时,四周便变得更加寂静。拖动椅子的声音、手放在桌子上的声音……声音因为安静被成倍地放大,天然就带来一种令人不安的氛围。 但是三郎依旧大大咧咧、不加收敛。在泽彦老师刻意停下了动作、安静地注视他的时候,他的脸上依旧是一种不知恐慌为何物的自然从容,甚至与泽彦老师对视的眼睛都没移开,理直气壮地先声发问:“所以怎么了吗?” 尽管要说在比自己小的孩子身上汲取安慰有些丢脸,但泽彦老师有些动荡的内心确实因此安稳了一些。 “我有事要拜托你,三郎。”他郑重地朝着三郎低下了头。 “噢!” “我会通过我的途径去验证斋藤家的事。但是,我冒昧地请求你,希望你能够去与邻校的那个竹中问一问斋藤义龙回家继承的事……” “好啊。” “就算他不知道也没关系……你同意了?” “嗯,本来都习惯了小恒他们,又冒出其他人当然也会觉得烦。”三郎歪着脑袋、撑着下巴,脸上浮现出十分明显的苦恼之色来,另一只手朝着泽彦直直指去,犀利道,“而且,泽彦和尚你这么着急的时候都是和信长有关!” “……有这么明显吗?”泽彦老师讪讪道,“你倒是对信长的事会更积极一点。” “毕竟用了‘信长’的名字嘛。”三郎道,“而且信爸买回来的游戏基本都已经玩通关了……但是双人游戏居然找不到人玩!果然还是离开织田家更有意思一点。” “所以要换回来,就也要确保信长安全,是这个意思吧?” 这么说着的三郎,始终没有移开与泽彦老师对视的视线。 在渐暗的天色里,那双与织田信长一样的眼睛依旧通透明澈,净如琉璃。但是与这双赤子般全无遮掩的眼睛相对的,又是那完全不赤子的……不,是那赤子的同时,又似乎对一些阴暗之处浑不在意的发言。 但这是一双实质上尚未见识过真正的暴/力、真正的黑暗的眼睛。 泽彦老师浑身像是定住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点了点头,匆匆转移话题道:“那就麻烦你了。话说回来,你对不良们倒是完全没有这种耐心,这么不喜欢‘大哥’的称呼吗。” “那个不一样。”三郎摆了摆手,在椅子上摇摇晃晃地坐着,“我什么都没做结果都擅自喊我大哥,本来就很奇怪啊。况且,被老大老大地叫总感觉要负担起别人的人生一样——这么沉重的事我才不要。”【你现在阅读的是 】 25、第二十五天拿 以三郎的行动力,那必然是泽彦老师放学时这么一说,他当即就去了邻校。 泽彦老师:……邻校不也是放学了吗!给我回来!! 你知道竹中是谁吗你就去! 可惜以泽彦老师的反应力,但凡慢了一点就揪不住这臭小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后者一溜烟地跑远。然后泽彦老师吹胡子瞪眼了一会后只能认命地自我安慰,这孩子就是这么活泼,反正年纪也在这了饿了会自己找饭吃,就随他吧。 不然他还能怎么办!用这副老胳膊老腿揍人吗! 学校虽然不同,但一些基本的东西还是相似的——比如社团活动的时间。再加上离得不远,三郎沿着墙头慢悠悠地走到邻校的时候,还能听到一些运动少年充满激情的呼喊声。只见他东张西望了一下,见学校保安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而是在看报,立刻果断地向下信仰之跃! 由于这一次没有一个织田信长在下面垫着,三郎不出所料地——毫发无损。 根本没有一点事但是能把织田信长撞出骨裂的少年习以为常地拍了拍身上的碎屑,后知后觉:“那个竹中……全名叫什么啊?” “无所谓啦,挨个找一找吧。” —— 天色很快就变得更加晦暗,火烧一般的云朵铺满了天空,连落下来太阳余光都变得红艳起来。 要么放学回家、要么参加社团活动……教室里基本上都是空无一人,即使偶尔有几个也是做值日倒完垃圾后将东西归位的学生。 在这种前提下,仍然在教室中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默不作声地偶尔翻过一页书的少年,便异常得引人注目。听到窗外传来的、没有半点掩饰的脚步声,他抬头向那边看去——赤红的光扫在他斯文的眉眼上,在那肃然的有些锋利的表情中莫名染出了些许刀将出鞘的冷意。 “织田信长。”他笃定地说道,唇角轻轻向上浮了一点,“我还在想你什么时间会找过来——我等你很久了。” “啊?”本来是打算敲窗户问问“竹中”的动向的三郎闻言干脆直接开窗,忽略掉门就翻了进来,“原来你就是竹中啊。叫做什么来着?” “竹中半兵卫。”竹中答道,甚至仔细地整理了书页避免出现折角后才将之“啪”地合上。 但是在那温文却半点不好欺负的气质下,他正以审视的目光一寸寸扫过三郎的面庞。 三郎翻进来就直接绕过一排排的桌子,半点不见外地直接拖出竹中隔壁的座位就坐下,和竹中面对面地对视着:“你刚刚说在等我?我没记得见过你吔。” “无所谓。” 竹中淡然道。 “即使只是斋藤义龙的一己私欲,也已经表现出了斋藤组敌对织田组的意思。那些人(邻校不良)已经带去给你足够多的信息了,如果当真有传闻那般聪慧的话,你来找我是迟早的事。” “那我如果一直没来呢?”三郎举手好奇道。 “我会等你等到社团活动结束后。”竹中说道,像是预料了三郎接下来的问题,发出一声好似轻笑的气音,“如果今天等不到你,那么明天——你我便也没有沟通的必要了。” “你这个人好像蛮厉害的——是没见过的类型!” 在竹中审视的目光下,被他注目的少年丝毫不以为忤,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兴致勃勃地与他对视着。那种旺盛的、几乎可以称作纯粹的好奇心,似乎也一下子烧住了竹中半兵卫的注意力,让他在短暂地一顿之后,徐徐笑了起来。 “开诚布公地说,”竹中说道,“我想让斋藤义龙先生吃个教训。” “哦!难道是有仇?!” “仇怨大概谈不上。我与斋藤组确有渊源,但并不代表我要无条件顺从斋藤义龙——恰逢其会,他想将你牵扯进来并自己脱身。” “好复杂能说简单点吗。” “……”竹中半兵卫看了理直气壮的三郎一眼,从容道,“那么我就直言了。我掌握了斋藤义龙的把柄,想要送给能对斋藤组造成影响但又不至于将其重创、能避免给我惹来麻烦的人。因此我优先考虑了邻校的你。” “难怪说明天没有沟通的必要,也就是明天就会去找别人?” “确是如此。如果你没有出现,明日我会在明智家、长井家中择一递上拜贴。” “感觉好像在挑番茄。”三郎直白道,“不过大概是泽彦和尚需要的信息,麻烦告诉我啦!” “……你倒是被当成番茄挑也无所谓呢。” 确实有挑挑拣拣的竹中并不否认,但是注视着三郎的眼神轻轻一闪,平静地移开了。 “斋藤义龙改过年龄。” “?” “他入学时登记的年龄是十五岁,包括留级时间在内总共在校度过五年。但是他实际的年龄是二十二岁。” 三郎当即露出一个惊讶又带点疑惑和嫌弃的小表情:“年龄好大!他到底是多喜欢高中啊?” 甚至直到现在还没毕业!退学依旧是高中! “假如是喜欢的话就不会不满出勤率被留级了。倘若一件事不喜欢也要去做的话,那只代表这件事背后必然有让人割舍不下的好处。” 竹中完全不为三郎的奇怪表情所动,依然平静地回答道。 “太复杂了,所以然后呢?” “这就是全部了。” 在三郎困惑的“咦——?”声中,竹中半兵卫已经将书本放进了书包,直接越过三郎走向教室门口。 在开门的时候,他停住,回过头朝三郎看去。 那双静如深潭的双眼被夕阳染出了火光般的赤色,仿佛真的有什么在他的眼中无声地燃烧着。那张斯文的、端正的脸庞是几可作为范例的好学生相貌,但是与之相对的——是他在推开门时,衣袖因为动作被牵扯上去,露出一截将将触及手腕的、秾艳的青红之色。 那点图案只是一闪即逝。随着他放下手,鬼神刺青的一角很快就重新隐没在衬衫袖子下面。 “请你相信,”竹中半兵卫注视着三郎,笑意中不见温柔,是极其标准的、礼貌性的微笑,“我给你的,正是他最大的把柄。” “人不会用刀而错过伤人的时机,是怪罪不到递刀人的身上的。” 而他注视着三郎的、燃烧一般的眼眸,除却审视与正在冒头的好奇之外,还有一种更加危险与紧张的跃跃欲试。 “嗯——那我倒是觉得。” 三郎整个后背都靠在了椅子上,依旧是那副随性到有点散漫的做派,说出话的时候无论何时都显得态度轻松、不假思索。 “你像是自己想拿刀捅人的那种耶?原来这就是不良吗!” —— 当了不良们的头头甚至今天还被其他不良专门找上门来、纳头便拜的三郎怀揣着一颗刚认识到“不良到底是什么”的心,愉快地回到了织田家,并将所谓把柄向泽彦老师和盘托出。 泽彦老师倒是一时之间没能想起来什么对应的东西——泽彦老师也不是万能的! 而且这也不是他要的信息!说好了问斋藤义龙继承家业的事情呢!? 但他也无法否认,这或许是比斋藤义龙要去继承斋藤组一事更加有价值的东西。在听闻之时,他甚至会觉得背后发毛——并不是因为情报本身,而是因为那位“竹中”面对三郎时的态度,完全是将后者视为了织田家的继承人。 换言之,这是变相与织田组交流的情报。 虽然早就知道,在织田信秀力排众议、非要将“织田信长”立为少主时就必然会有这种时候——毕竟这位织田组的会长从来就没有掩饰过对“织田信长”的认同。 但当这种情况实际发生在眼前时,泽彦依然会心情复杂到不知所措。 他不由得在想:如果让三郎继续在织田组待下去,是否会有更多类似的事情发生——以至于在他让信秀会长对三郎失望之前,就已经让三郎与织田组变得密不可分? 最令他感到无措的,是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早已错过了让三郎断开与织田家联系的时机。 不,或许是从默认三郎对着信秀会长自称“织田信长”的时候就错了。 但是眼下已经不能纠正。甚至不是想不想,而是绝不能如此纠正——因为真·织田信长成为了别人的养子!这种不经信秀会长同意就改换姓氏的叛逆之举,不是信秀想要看到的“叛逆”,而是可能被当成更加严重的“背叛”! 如今,他已经不能去赌信秀会长是否会因为织田信长的“不得已”而宽恕的可能性了。更不能指望一旦事情暴露,信行终于长出一点友爱之心不落井下石的可能。 可要是这样下去,或者真的隐瞒到了最后,真的发展成不是织田家的人继承了织田组这种乐子……这种乐子不会发生吧!?绝对不会吧!? 比起情报本身,反而是自己头脑里的联想更加恐怖——被自己的想象惊出一身冷汗的泽彦老师强打起精神,忽略掉睡眠不足对身体带来的影响,比以往还要更加热血地赶三郎去做作业,并且斗志昂扬地准备今晚继续联系几次真·织田信长试试。 当然,他不忘承诺如果调查出了什么一定也会告诉三郎——只要后者别又搞出什么看似乖乖摆摊实则悄然成为少主的大事。 然而,激励完三郎就带着满腔激动走了的泽彦老师不小心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考试已经结束了。 于是被迫要开始写作业的三郎认真思考了三秒:不对,都考试完了为什么他还要写作业。 这不合理!更不黑/道! 唯独在这种时候会飞快代入黑/道少主的三郎与作业对视几秒,果断地合上了作业本,再一次发挥了自己的学渣特性,泰然自若地将其重新丢回了书包里。 他比做作业时要更加习惯性地打开了游戏,翻着存档的时候才想起来已经打完了单人游戏,只有双人苦于无人相伴。就在他思考到底是将就一下再打一次单人,还是既然这么无聊干脆从没人玩的织田家离开回自己家找人玩……的时候,他的余光骤然瞥见一个人影,当即热情地招呼起来: “是信行啊!一起玩游戏吗?” “谁会和你一起玩啊!” 被支使前来的信行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大概是因为心态问题,他怎么看三郎的表情怎么像是嘲笑,态度自然也很难好转,甚至不避讳用以前就讨厌的哥哥形象来嘲讽现在的三郎。 “换做以前的哥哥,大概想不到自己以后会如此堕落吧。” “对哦。”三郎掰着手指开始计算起来,“担心我逃课所以来我学校找我、不想让我退学、给我带习题集还说学习会给钱……信行你!” “——莫非是和小恒一样很喜欢看别人学习的人吗!” 如此一说,三郎的脸上顿时流露出真情实感的遗憾:“还是换个人吧。而且你这么喜欢学习干嘛不自己上学啊。” 已经退学的信行简直像在听自己的失败史,只觉一阵窒息:“够了!你非要这么羞辱我吗?!” 他愤怒地甩上门,又碍于自己的来意,没一会就怒气冲冲地重新打开门,恨声道:“父亲已经知道了斋藤组的事,叫你一会儿去见他。” “那先打一把游戏……?”三郎的表情诚挚且无辜,“真的不一起吗?不然双人游戏没人玩诶。” 接二连三听到这种邀请,信行终于嗤笑一声:“难道到现在你还想着在父亲面前表演什么兄友弟恭吗?” “其实是我自己想玩,但是小恒又说每天要去训练什么的不陪我。”三郎坦然道,“不过信爸确实说过兄弟之间要搞好关系——” 他对着信行伸出手,轻松得就像是随口和池田恒兴、和前田利家他们打招呼一样:“好好相处吧,信行?” 但是信行却在这一刻猛然后退,露出好似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不管你想耍什么把戏,都对我没用。”信行的话简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三郎:“啊。被拒绝了。好过分。” “我只是来传话的,你准备好了就去找父亲!”信行恨恨道,脚已经很诚实地往离开的方向走,“反正——我是不会相信你的话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26、第二十六天弟 信秀大叔叫三郎过去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了解一下三郎与斋藤义龙的冲突而已。 对于织田组而言,斋藤组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但是对于斋藤义龙,织田信秀却还没有将这种毛头小子看在眼里。此刻他朝着三郎招手,也并不是想要把控安排三郎的一切行动: “斋藤组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嗤,他们自己还没有放出继承的风声,那个义龙小子倒是敢大言不惭地说继承家业!虽然他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但是不良这种东西,收的人再多目前也只是小孩子……要爸爸借给你人手去报复吗?” “那就免了吧。”三郎对信秀大叔这种态度接受良好但十动然拒,“报复什么的听起来怪怪的?” “哼。被欺负了当然就要打回去!他没有给你造成损失是因为你比他更强,但这不是他可以挑衅你后全身而退的借口。织田组比起斋藤组不差什么,你已经是织田组的少主了,要有点出息!” 信秀大叔不满地将案几拍得直震,但是这种对于“出息”的怪罪又与对信行的不认同不一样,倒像是对于三郎能够成功化解危机后自豪感爆棚、无处发泄而诞生的一种别样的赞许与亲昵。 至少柴田胜家对于这恨不得下一秒给好大儿塞满人手的父慈子孝一幕,不忍直视地移开了眼。 “好吧,反正你觉得现在手上的人够用就行。” 最终是在不是好大儿的好大儿强烈反对被太多人跟着后,织田信秀退让了一步。 这些单方面愉快的“父子”日常过去后,接下来进行的就是不那么轻松的回合了。 “这件事不是斋藤组的授意。几年前他们组里的舍弟退出,组内没有合适的继承人,因此当时的斋藤组会长指名由斋藤义龙的母亲暂时掌管组织。此后那边就一直不太稳定。” 信秀大叔道,将茶杯轻轻地落在了桌面上。 “斋藤义龙居然会给自己母亲找麻烦……他的地位没有表现出来的稳。我们的地盘虽然和斋藤组毗邻,但现在不是撕破脸的好时机。” 在说这种话的时候,信秀眉毛习惯性的一蹙,于是两道浓眉便沉沉地压在了眼睛上,让他看起来阴鸷又傲慢。 尽管他对于三郎仍然是亲昵的,但在“正事”的时候,他的这种亲近喜爱自然而然地就化为了对继承人的一种审视。 “刚好,下一代的事情就要交给下一代自己解决。不要闹大,然后借这个机会能从斋藤组撕下一块肉来——做得到吗,信长?” 此时此刻,他注视着三郎的目光有如实质。 “信爸你的国语水平感觉比我还烂啊。” 三郎如此抱怨道——受限于他那实打实的不爱学习,此时此刻很难判断出他到底有没有领悟到信秀大叔的暗示。 但由于之前已经和泽彦说过这件事,因此呈现在信秀大叔与柴田胜家的眼里,就是相貌才只是略微出现些棱角的少年似乎十分有把握、甚至几近轻蔑地在他们面前评价着: “斋藤家的事情我不感兴趣——你要是很喜欢他们的话,等泽彦和尚回来后问他?” “什……!这么快就已经有打击的方向,已经让宗恩出马了吗!” 信秀大叔没有大惊只有大喜,愉快地一拍掌就大笑起来: “来!告诉我,你都查到了什么?” 而与他相对的,是柴田胜家对三郎这种轻狂的态度不适应地皱了皱眉。 “嗯……因为这件事上好像泽彦和尚比较重要。”三郎浮现出有些为难的表情,但是口吻却是斩钉截铁,“不能告诉你噢!” 织田信秀的脸色倏而冷淡下来,目光锐利:“你知道我才是织田组的会长吧?” “知道啊。所以呢?”三郎直白道。 他就像是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初生牛犊一样,坦坦荡荡、甚至坐姿都不端正地坐在原地,任由织田信秀的目光扫视过来。 那张白皙的、并不具有城府的脸孔上,所谓的为难如薄雾一样,轻飘飘地就散开了。但并不是退让,恰恰相反,越是被凝视、越是被压迫,那副脸孔竟然就越发显得理直气壮起来。 简直像是对于自我判断的自信狂妄。 “很好。”信秀大叔久久地凝视着这一张与自己的儿子一模一样的脸,“你最好能保持下去,信长。” “就像是信行想要抢走你的位置一样,就这样来抢我的位置!” 信秀大叔再度大笑起来,只是不同于以往纯粹的快活,他笑着的同时也紧紧地、审视地盯着三郎,摆手示意三郎可以离开:“那这次我不会帮你,尽管靠你自己去做——我很期待,你到底能给我什么惊喜!” 眼见三郎压根不在意信秀大叔的暗示,撒欢儿似地跑出去,柴田胜家在再度见证了信秀大叔对“信长”的期待后,不可避免地叹了口气。 就算信秀大叔再怎么疼爱这个孩子、再怎么坚信这个孩子是天生的□□……柴田胜家不得不认同,在胆量魄力上,织田信长(三郎)的表现比信行强了不止一点。 但这就够了吗? 如果是这样狂妄的人作为下一任,织田组……真的能够好好延续吗? 如果说原本只是有些意动,在这一刻,柴田胜家的不安几乎达到了顶点。 因此,在这一日信行再度来访时,他破天荒地点下了头——以至于后者甚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可以把消息告诉你。”柴田胜家看着信行时也并不完全是放心的,因此他在内心估算了一下之后,出口时仍然是不肯许诺更多,“但是人手是不可能借给你的!” 但这软化的态度已经让信行惊喜万分了。 柴田胜家看见信行浮于脸上的喜悦之色,不由得又想起三郎那生动、真情实感、但总是能轻松地从各种情绪中迅速抽身的脸。 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在做愚蠢的事情——信行的表现并不足以让他顶着信秀大叔的压力偏向信行。但是既然话已经出口,他便也不会反悔。 只是他慎之又慎地向信行叮嘱道:“现在信长的心思在斋藤组身上,你想要给他使绊子,可以。这是信秀会长允许的竞争——但是,绝对不能危害到织田组的利益。这是底线。” “甚至能不能成功都是次要的。像我这样对信长并不信任的人绝不是一个两个,因此你要做的是表现出你的才能。” “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信行少爷。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终于——持之以恒地拜访织田组的骨干们,终于在现在有了突破了! 信行内心一阵振奋,对于自己行为做法的正确性又确认了几分。他早已考虑好了,所以此时说起话来毫不犹豫: “我听说哥哥让泽彦先生单独去调查斋藤组的事情了对吗?” 柴田胜家缓缓点头:“没错。但是没有告诉我们调查的方向。” 信行的脸上顿时浮现出胜券在握的笑容来:“不,我已经知道了。” 他早已通过别的渠道知道,斋藤义龙这次回去是为了继承斋藤组! 至于走之前还要让不良少年挑衅哥哥,大概是不满自己离开的时间里,学校里的小弟竟然一度被池田恒兴弄成了什么“信长组”的成员吧——因为换做是信行,他就会对此觉得不满。 那么哥哥无论是要做什么,肯定都脱离不开在斋藤组那边的继承上捣乱这件事。 他要做的,只需要与哥哥相反。斋藤义龙地位不稳,是父亲都能看清的事;斋藤组现阶段是织田组吃不下的东西,也是父亲的判断……那么,他又为什么不能给斋藤义龙卖个人情? 只要无损于织田组就够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7、第二十七天谁 既然说了交给泽彦老师,三郎也就真的很心大地将斋藤义龙的事抛之脑后,吃好喝好睡好,除了作业不好好做,基本上是和往常没有区别了。 这种没心没肺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下午的日本史课——继第一位被气走的老师后,泽彦终于成了第二位怒而告别此课程的人——走上讲台的是一位熟悉但绝不应此时出现在这里的老师。 教务主任推了推眼镜,口吻里带着些要增加工作的怨念与疲惫,直接将事情浓缩为一句话:“泽彦老师突然有事不能前来上课,这周由我来代课。” “之前你们应该已经学完了安土桃山时代,所以这节课我们开始学习江户时代的……等一下!那边那个!你在做什么!” 教务主任只是一个边说话边翻课本的工夫,一抬头就看见三郎随便地把书卷在手里,直接从座位窜到门口、眼看就要出教室的操作,顿时眼皮一跳心里一梗,手里下意识握住粉笔进入战斗状态。 三郎根本连头也不回,没看到表情但是声音已经足够敷衍:“不好意思,我请假一天!就当我生病了吧!” ……什么叫“就当”啊!?这是学生能说出来的话吗! “你给我回来!!”教导主任虽是刚进教室,但是起手时间极短,当即毫不迟疑地飞起一根粉笔就精准地朝三郎额头打击过去——但是三郎预判了他的预判! 由于我行我素惹老师生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三郎顺手抄起的书一抬就挡住了脸,完美防御住了! 他甚至还是没露脸,只在书后匆匆留下一句话就跑了出去: “我放学会回来的——!” 教导主任气急:“我叫你站住!可恶!你们,谁来告诉我这家伙叫什么名字!?”扣学分!狠狠扣学分! 但是全班同学陷入了面面相觑——啊,所以说这位同学到底是叫三郎还是叫信长? 由于叫哪个名字他都会应,所以完全不知道该以哪个名字为准了呢。 由于教导老师犯了和泽彦一样的错误,先手失败没拦住,只能含恨败退改为开始查花名册。这直接导致了三郎整个人的高行动力丝毫没有受影响,一会儿的时间就从教室溜到了泽彦的办公室。 他倒并不是想要逃课,而是—— “昨天晚上没有来检查我写的作业,今天也没有上课,如果不来的话应该会提前叫小恒给我带饭……不对劲。” 以平静的口气说出了泽彦老师任劳任怨的事实,三郎环视四周,并没有在凌乱摆放的杂物中发现不对。 但是他沉思了两秒后,伸手在泽彦老师的抽屉里东摸西摸,最终掏出来一块平板。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但是三郎依稀记得泽彦当时就是拿这个平板联系的织田信长。 两分钟后,电话拨通。 与他一模一样的少年出现在了屏幕中,区别只在于三郎穿着领结都松松垮垮的校服,而视频另一头的少年则是仔细地抚平了衬衣领口与西装马甲的褶皱的正装。 此刻他看着三郎,瞳孔有一瞬的紧缩。但几秒后,他就察觉三郎身边似乎没有其他人,也就若无其事地转到了更加僻静的角落,低声开口道:“你是三郎,对吧?找我有什么事吗?泽彦老师呢?” “是我!”三郎痛快地应下了,说话时还摸了摸下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紧张感,“我记得泽彦和尚好像是最开始见面就是带着这个平板来找我的,总觉得反正不会带回家,就试了一下来找你——所以泽彦和尚没去找你吗?” 视频里的织田信长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没有。】他在这方面像是有天生的嗅觉,能够嗅到其中不和谐的味道,【我和泽彦老师约定过,他绝对不会主动来找我——所以,你那边是发生了什么和我有关的事?泽彦老师是出意外、不,是缺课了?】 “嗯,泽彦和尚确实没来上课——这边又是斋藤组又是明智家的,我搞不太清楚,反正应该和你有关系。” 【……请告诉我。】织田信长诚恳地请求道,【无论是怎样的细节,都请你告诉我。此事了结后,我必定会尽全力报答你。】 在屏幕轻微失真的色彩下,他沉郁的脸色和眸中的冷光,其实都很难传递给另一边的三郎。 但是和他一样、甚至还用了“信长”这个名字的少年毫不迟疑地就应了下来:“报答就免了,我最近不太想看到太沉重的东西——而且泽彦和尚也蛮操心我的。那我直说了?” 【……请。】这一刻反而是织田信长慢了半拍。 …… 真·织田信长很快就听完了全部内容——虽然事情看起来复杂,但是精简出来,无非就是斋藤义龙为了拿下继承权想要取得明智家的财产。 除此之外,就是竹中半兵卫并没有给出过多提示的“改了年龄”的情报……不,或许并不是没有提示。 【对于黑/道而言,改年龄并不是什么罕见的操作。】 或者再准确一点说,改年龄这件事本身就是提示,只是当时竹中半兵卫面对的是三郎,而三郎又恰好对黑/道没什么了解更不想融入。 但如今换成了织田信长,他就几乎是顷刻之间就锁定了重点,甚至有耐心对三郎插播一点前情提要。 【斋藤义龙目前是斋藤组唯一成年的男丁。至于五年前的斋藤组……那个时间我还小,所以对他们的变故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我记得那段时间里,父亲想要让我和斋藤组的人订立婚约,虽然最终是听闻那个女孩被带走了而不了了之,但那个时候织田组应该是起了要侵吞斋藤组的心思的。】 小孩子缔结的婚约在到达法定婚龄前都可以反悔,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因此织田信长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织田信秀大叔在那个时候想要以姻亲的名义插手斋藤组的事——换言之,就是斋藤组那时正处于动荡之中。 而斋藤义龙当时实际上已经十七岁了。这个年龄与成年人没差上几年,如果是为了稳定一个动荡的组织的话,无疑是将年龄改大才更加合理——以日本的国情及黑/道的认知,成年人自然是比未成年的孩子更加可靠的。 但结果却是改小了两岁,所以——【斋藤义龙那时一定犯下了什么事情,想要脱罪!】 织田信长脱口而出。 【因为那时已经修订过法案,原则上会将十六岁以上的犯罪嫌疑人送交检察官!*】 三郎也是一震:“……?!”没太懂但是。 “你好像很擅长这个诶?” 【咳,见笑了。出身于那种家庭,不可能不留意这方面的东西。】织田信长清了清嗓子,【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出于对未来发展的兴趣……总之,斋藤义龙当时一定有做出什么事,并且不是普通的罪行,至少是相当程度上危害到了他人人身安全的。】 【他不惜改掉年龄牺牲自己最大的优势。并且直至现在都需要去‘争取’,而不是被‘确立’成为继承人……他当时危害的对象一定是斋藤组组内的人。】 这才是为什么竹中半兵卫会笃定,这是斋藤义龙最大的把柄。 但是目前仍然缺少了一环——即使他们推测的都是真实,他们也对当时发生在斋藤组的事情一无所知。 而可想而知,斋藤组并不会有人将这等秘辛告诉他们。 【泽彦老师应该也是着手调查,结果反而受到了限制——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暂时不用担心泽彦老师的人身安全。他并不是毫无经验的人,斋藤义龙现在也不一定真的抓到了他。】 尽管还在担心,但面对的是普通学生三郎,织田信长还是表现出了平静的样子。 “‘暂时’啊。”三郎准确地提取出了自己在意的东西,“那果然还是不能放着不管。” 电话另一头的织田信长略微停顿了一会,堪称温和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呢?】 “别的事情我是不知道啦。不过,我有在想——” 三郎耸了耸肩,歪过头凝视屏幕。在这一刻,他透亮的、因为数据传输而有些失真的眸子,仿佛含上了一缕无心亦能伤人的、刀锋般的凉意。 他无知无觉道。 “泽彦和尚被发现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啊?” 有点菜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8、第二十八天当 ……对于三郎的新发现,织田信长一时间无言以对。 尽管两个人是已经共用“信长”身份的关系,但真论起来,他和三郎目前也只是第三次见面,对话时间加起来也没半个小时。虽然与泽彦老师偶尔的通话中,能隐约察觉到三郎有不凡之处——但是通过别人的转述,和自己亲身认识,这终究是两种感觉。 于是织田信长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时,态度已经变得更为慎重,再次说出来的话已经不单单是将问题指向斋藤义龙:【不。泽彦老师如果没有防备的话,今天就不会这么快就有代课老师的。】 【其实比起被斋藤义龙发现,我倾向于他是被其他的事情绊住了手脚。泽彦老师不说举足轻重,在织田组也是颇具分量的人,又直接与‘织田信长’挂钩。无论是谁,在现在都不会为了区区义龙而去伤害甚至出卖他。】 “无论是谁?” 【无论是谁。】 即使脱离织田家已有几个月,织田信长对于织田家内部争斗如何依然了然于胸。 向着屏幕对面那个本不是织田组的人暗示织田组内部情况时,他也面不改色,甚至还有空隙朝着三郎露出一个沉稳的微笑:【请不要小看泽彦老师的智慧。他大概是想做其他什么事。】 “这样啊,泽彦和尚讲起课来确实感觉挺聪明的。”三郎没有追问,直接点了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但是,在织田信长以为就这样过去了的时候,他又突然开口道,“那你呢?” 【?】 “一开始说的是斋藤那个谁想对明智家下手,这个事情会影响到你的吧。泽彦和尚的事没问题了,你那边呢?” 织田信长一时哑然。 【请不用担心。】他最终回答道,【你能够将这件事告诉我,已经让我取得了先机。我心里已经有了想要调查的方向,届时或许还需要你的帮助。】 “尽管说啰!” 视频通话很快就断线了。 直到织田信长的脸彻底消失在屏幕中,三郎才后知后觉忘了什么:“忘了问什么时候换回来了——” “……应该没关系?” —— 由于三郎当面逃课的壮举,前·不良们外加池田恒兴再度情绪高涨,咦咦噢噢地大叫着追在三郎后面并大力夸赞吹捧三郎的胆量——然后前者被再度热血上头、化热血为动力的池田恒兴再度押去图书馆学习,成功地针对太多人跟着三郎这一bug达成了自我解决。 附带一提因为三郎的入学时间与织田信长的离家出走时间有出入,为了保证三郎的学籍不被影响日后离开织田家还能继续就学工作,泽彦老师花了大心思将学籍等等可能暴露的材料都收到了自己这里以便处理……换言之,包括三郎信长傻傻分不清楚的花名册。 教导主任面对唯独缺了三郎名字的花名册含恨败退。 于是终于又能自己行动的三郎难得地没在墙上跑,慢悠悠地沿着街道自己溜达。大概是因为这几天和邻校打的交道实在有点多,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邻校附近,一边从便利店买看起来很好吃的促销点心一边看着前方的骚动……嗯? 前方,自荐成为三郎小弟——三郎有没有同意不知道,但是池田恒兴在看到他们的决心后满怀期待地给他们制定了一系列锻炼计划,双方约定达到标准后必要再次过来自荐成为小弟,从此洗心革面——的邻校不良正和穿着巡警制服的人推推搡搡。 都要洗心革面了为什么还要当小弟……算了。 三郎提着满袋子的点心,叼出一个红豆包,好奇地边吃边看。一旦离得近了,两边人马的对话就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都说了没打架——我们已经洗心革面了!现在我们还要去找恒兴大哥一起训练呢!” “我们也没拦着你……只是接到了消息进行问话而已!” 与其说是巡警故意为难,不如说是邻校不良之前实在是劣迹斑斑,不少人都是巡警记得住的熟面孔了。如今一朝说要改过自新,听在巡警耳朵里就像是什么逃避问话的借口似的。 大有问题! 需要注意! 而邻校不良就很冤了——昨天上头的热血还没有消退,他们是真的兴致勃勃要去训练的! 自从斋藤义龙消失后,他们这段时间明明都很老实!巡警莫不是故意找茬? 眼看双方矛盾一触即发,邻校中的一个不良余光看见了三郎,立刻眼前一亮:“都说了我们……大哥!是信长大哥来救我们了!” “我就知道他不会和斋藤义龙一样丢下我们不管!” “明明没有收下我们当小弟,居然还是愿意过来……呜、呜呜!信长大哥,我一定会永远追随你的!!” 三郎还没说什么呢,就被莫名其妙自我攻略了的邻校不良们感动地进行了熊抱,只来得及将装有点心的袋子高高举起: “等等,我的点心!” 邻校不良们大喜过望:“什么,居然还为我们带点心!” 双方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一会后,还是三郎从袋子里掏出因为促销所以买了很多的点心,随意道:“要吃吗?” 邻校不良们热泪盈眶——我们的大哥就是这样一个神一样的好男人啊!* 眼见刚刚还桀骜不驯的不良们一下子从丧彪变成了小甜甜,刚刚还皱紧眉头的两个巡警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年轻一点的那个率先对三郎问道:“我们是接到了消息,说这个学校里昨天有很多人去隔壁学校围堵里面的学生……看你的校服,你就是隔壁的学生吧?昨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这话一出,不良们立刻就懂了,再加上吃到了甜甜的点心,顿时气场都温和了不少,当场就成为了三楼的嘴替,七嘴八舌地回答道: “才没有围堵!我们昨天是带着诚意去向信长大哥投诚的!” “大概是人有点多引起路人恐慌了吧……真是多管闲事。” “以后我们就要洗心革面了,不能再这么说了!应该说是好心人!” 真是好一个大型劝学成功的现场!! 完了。当初不堪池田恒兴的高压而转学过来的那批不良们完了。邻校从今天起也是三郎的地盘了! 巡警面对这一幕也有点不知所措,拿着笔在本子上抖了好几下愣是什么都没记上去,最终干脆放弃思考地说:“……嗯,啊,这样啊挺好的。” 他对年长一点的巡警道:“那我们就回去吧,长井前辈。” 被围绕在中间、又擅自被当成老大就差被举起来欢呼的三郎旁若无人地啃了一口点心。在听到“长井”这个姓氏的时候,他眉头一动,恍然大悟地指着长井巡警大声道:“是那个——长井!!” “嗯?” “就是那个——”三郎灵光一现,继续指着道,“斋藤!” 年轻巡警不悦道:“等等,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但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长井巡警伸手拦住。脸上已经有了风霜之色的长井巡警此刻看着三郎的眼神,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冰冷狠毒:“等等,我有话要问他。” 他捉住三郎的肩膀,架着人迅速地闪进小巷里。后者还有心思和不良们挥手再见,而不良们只能茫然对视。年轻巡警有心想要问问具体情况,但是只是一会儿的工夫,这两个人就不知从小巷绕去了哪里。 年轻巡警莫名觉得背后发冷,连忙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而十分钟后,长井巡警也确实是带着三郎停在了阴暗逼仄的巷角里,脸色阴沉地逼问: “你是怎么知道我和斋藤家有关系的?” 三郎:“原来巡警大叔你和斋藤家有关系?” 长井巡警:“……”该死,一不小心被未成年人套出话了! 眼见长井巡警的脸色越发阴沉,三郎心大地先拍了拍肩膀的灰,才直白道:“因为之前斋藤义龙要找我麻烦嘛。虽然不知道斋藤家的事,不过,我听人说反正是可以找我、找明智家、找长井家来给添麻烦。刚好看到叫长井的大叔你!” 长井巡警依旧眉头紧锁。 正当他思考难道是莽撞小子单纯撞上正主的巧合时,又听见三郎继续道: “然后邻校那边人又说找我茬就能绊住其他继承人什么的——我是不认识什么姓斋藤姓长井的,也和斋藤家没关系。所以姓长井又在附近的,就是大叔你咯?” ……所以说,不完全是巧合,啊。 “我大概明白你什么意思。”长井巡警道,“信长——我也听过你,织田组的少主。义龙那小子大概知道我作为巡警的辖区在这里,不良少年之间的打架一定会报到我这里。而其中如果牵扯到黑/道继承人,就不会是普通的打架案件。” “他想以此把我留在这里,好为他那边争取时间。” “所以大叔你是斋藤家继承人?”三郎点评道,“年纪比我想的大诶。” “像我这种才是多数。”长井巡警冷笑一声,“我本来退出了就只想抚养女儿而已……他还忌惮我,不想放过我,就别想我给他再留什么父子情面。” “织田家的小子,你找上我不会只想点破我身份这么简单吧?” 三郎:“……啊。” “我是长井新一。入赘斋藤家的时候名字叫做斋藤道三。” 但长井巡警好像并没有在意他的反应,而是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作为巡警的名片,然后在名片背后写了一串数字,递给了三郎。 “这是我的私人电话。找个时间和我谈谈吧,信长。”【你现在阅读的是 】 29、第二十九天来 泽彦宗恩,男,表面职业教师,暗地里担任织田组的参谋兼少主的家庭教师一职,目前正看似很菜实则自有打算地调查斋藤组的问题—— 别名在家休息。 时间其实还要从早上说起。 因为斋藤组想对明智家下手这件事心焦无比,已经熬了一次大夜的泽彦老师直至凌晨才勉强合眼睡了一小会。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先解决这件事再说,因此直接通过邮件和平手医生的关系伪造了看病记录,交给学校并请假一周。 斋藤组算是和织田组因为势力地盘相近、导致常有摩擦的黑/道组织。即使是在平手医生还在组内时一度大力化解了双方的矛盾、甚至商议联姻可能性的那段时间,双方之间小的火拼干架也一直没有少过。因此泽彦老师对于斋藤组的事情知道得不算太多,但也不少——至少知道斋藤组近年来一直在走下坡路,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觊觎明智家的财产。 但是明智家……老实说,在平手医生说出来与斋藤组有关系之前,泽彦老师完全没有想过去调查这类有关系的小家族。 原因无他——这样的家族实在太多了。黑/道扎根是以地区论,再加上婚丧嫁娶,本来就会和当地人产生亲密的联系。而暴力又会激发混乱的两性关系,如果要将情人、私生子之类的也纳入追踪范围内,那实在是有多少人手都不够使的。 所以说……斋藤组对于明智家的行动,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制造事故几乎可以算是黑/道的拿手好戏。理智上泽彦老师知道,斋藤义龙要以这个为继承组织的垫脚石,就必定会自己动手。但情感上,他很难坐视自己一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就无知无觉地陷入危险之中。 但,明智家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 他只知道织田信长说过这一对夫妻是海外富商、最近才回国——这也就意味着这家人至少有一半的可能在日本境内没有固定的落脚点。 或许,他可以再次联系平手医生,以病情复诊的理由询问明智家现在的居住地址? 但这样来得及吗?他要是前往京都,是否又会错过美浓这边斋藤组的一些动向? 有关于织田信长离家出走的事现在都是知情人极少,如非必要,泽彦老师不想破坏织田信长为此做出的努力。 但是他在这件事上也确实没有帮手。更别说斋藤组里没有他的耳目,更无从谈起牵制斋藤义龙一类的手段。 如果说,有更多时间,或者有更多接触斋藤组的机会的话…… 于是,今天早上准备出门的时候,泽彦老师刚走出一段路,就敏锐地意识到有人在跟踪自己。 他在织田组几十年,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确定了跟踪自己的对象——信行的小弟。跟着自己一个没有多少实权的人,比起什么信行勃然大怒想要干掉信长这边的人,在泽彦这边来看,更大可能性是信行想阻碍自己的调查、以达成给“信长(三郎)”增添障碍的目的。 ——所以说,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泽彦在这一刻这么想道。 他并不和蔼,但平时也算是严肃稳重,令人信赖。但此时此刻,他端正的脸孔上浮现出的是完全称不上善意的笑容。 他会想要让信秀会长对“信长(三郎)”的印象降低、想要让三郎慢慢脱离织田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织田信长还健康、自由地活着。 如果真的是涉及织田信长的性命危机,那么他反过来利用信行又有什么不行? 利用信行去和斋藤义龙搭上线,变相限制斋藤义龙的行动。甚至不必暴露织田信长成为了别人养子一事——怎么不算一种两全其美? 于是一天后…… 泽彦老师看着三郎与长井巡警一前一后地进入餐馆,颇有些果然如此的麻木,闭上了眼。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只放养了三郎一天。并且昨天代课的教导主任还特地打电话过来对三郎的表现一顿痛批、顺带不死心地询问名字,最终因为泽彦也对三郎的名字含糊过去而含恨挂了电话。 所以他放养三郎的一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年纪的孩子竟然是撒手就能搞出大事的吗!? 你知道那是谁吗你就跟着一起吃饭! —— 斋藤道三,在道上的别名是“美浓的蝮蛇”。 坊间传闻他心狠手辣、为人阴毒,是像蝮蛇一样阴险的男人。虽然已经销声匿迹好几年,但他在斋藤组的势力范围——也就是美浓地区,仍然具有很高的威慑力。斋藤义龙也正是他的儿子。 此时此刻他正在和三郎面对面。 “虽然我说了找个时间谈一谈。”长井巡警面无表情,“但居然是叫我一起吃饭?” 甚至还是aa。 “吃饱了才有力气吧。”三郎完全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夹了一块裹了面衣的猪排就大嚼起来。惹得长井巡警看过来并嘲笑了一句“小孩子”。 “我对和你这种小鬼头吃饭没兴趣。”长井巡警眼不见心不烦地将自己面前那份猪排套餐也推到了三郎面前,“说吧,要是是我没兴趣的东西,我是要让你为浪费我的时间付出代价的。” 在对三郎袒露了身份之后,他好像也不再拘束于巡警的壳子,那种曾为黑/道的张狂傲慢时不时就会冒头。 根本没被吓住,也根本不理会嘲笑的三郎顺口先道了谢,而后就以分毫不让的气势吃完了猪排,才满足地从盘子上抬起了头:“长井大叔,你知道半兵卫吗?” 这可以说是和长井巡警预料中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了。于是他不太痛快地哼了一声:“不认识。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被我记住的。” “就是竹中啦。脑子很好,还有刺青的那个。”三郎煞有其事道,“我觉得他是斋藤组的人!” “那你也应该记得我提过我已经退出了吧。” 长井巡警冷漠道,“竹中我确实知道。竹中重元以前是我的支持者,不过几年前就去世了。他有两个儿子,长子据说是神童,次子相对而言平庸一些,反正两个人都被他早早刺青以示对斋藤组的忠诚与绝不背叛。” “不过,这也只是他一厢情愿。他死后家里没有别的成年男丁,应该已经被边缘化了吧。” 三郎:“哇。绝——不——背——叛——” 长井巡警:“……怎么,有我不知道的什么事吗?” “因为用刺青就能绝不背叛的话,那我觉得泽彦老师一定要给我刺一个好让我好好念书。”三郎摆了摆手,“你们黑/道还真是想法奇怪诶。” 长井巡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嗤笑道:“原来是还没被刺青的小鬼……这方面你还是回家问你爸爸吧。你可别告诉我,找我只是想了解这种东西?” “嗯——我不太擅长这方面呢。”三郎苦恼道,“那么直接说吧——我不想让斋藤义龙当斋藤组的继承人,你有什么办法吗?” “……原因呢?只是因为他挑衅了你?” “还因为和我认识的一个人有关,不过这部分不能告诉你。”三郎坦言道,“我不太清楚他具体想怎么做啦,不过我在想——如果他只是为了当继承人努力的话,只要他没当上,其实我这边的问题就能解决了?” “你,应该知道斋藤义龙是我儿子吧?” “咦!对哦,好像是说过。”但是与神情恐怖的长井巡警对视,三郎也没有丝毫退缩的表现,“不过昨天也说了不想顾及情面?” 他甚至还有心思发出真情实感的叹息:“结果没办法从大叔你这边走捷径啊。” “……”长井巡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我也确实不想让义龙当上继承人。” 三郎海豹鼓掌:“哇。所以果然还是父子关系不好?” “哼。他针对我无所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长井巡警道,“但是会对父亲下手,又挑衅你而不顾母亲的难处……这样的义龙,也一定不会对妹妹手下留情。” “我有两个女儿。一个是入赘斋藤家之前生的,剩下一个是义龙同母的亲妹妹。我的小女儿真的非常、非常漂亮……我不能任由斋藤义龙决定她的未来。” 三郎好奇道:“很漂亮?” 长井巡警敏感地一瞪眼睛:“你问这个干什么!反正我不会让女儿和你这种小混混混在一起!” 三郎诚恳道:“我也不和女孩子玩啊又不好玩——主要是看你的脸,很难想象会有漂亮的女儿诶。” 相貌上离美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的长井巡警硬生生被噎了一下,愤怒地砸了桌子一拳,强行将话题扭转回来:“总之!至少现阶段,我不看好义龙成为继承人!” 三郎期待道:“那么,长井大叔有什么办法吗?” “我当然……”长井巡警将要出口,却又硬生生止住。 面对三郎并不作伪的表情,他怀疑道:“你小子难道是故意的?” 还是说真有这种天赋型选手?【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第三十天被 在等待三郎出来的空隙中,泽彦老师的表情逐渐变为麻木。 已知,三郎和斋藤道三(长井巡警)一前一后地进入了店里,店内已过半小时无任何骚动,他询问店员得知两个人确实是一起吃饭……求问,三郎和斋藤道三相谈甚欢的概率有多少? 这孩子怎么谁都能聊啊!织田家的饭还不够你吃吗! 在这一日终于感受到了放养的恐怖,泽彦老师无话可说,只能在同一家店的角落里阴暗围观,并且撺掇店员给他们疯狂加水。 眼见长井巡警先离开前往厕所,他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去,堵在了三郎面前:“三郎!” 三郎抱怨道:“泽彦和尚你很吓人诶。” “……这是我要说的话!”泽彦老师盯着这个已经让他提前操完了十年的心的臭小子,不悦道,“你和斋藤道三这边是怎么回事!这两天里有没有认真上课?!” “你都休假了啦!”三郎对于来自老师的学业追踪发出强烈抗议,义正辞严道,“比起作业我觉得还是信长的事情更重要——说起这个,他也很担心你。” “……你联系他了啊。” 泽彦老师刚刚的愤怒顿时哑火。他当老师这么多年,自然看得出来三郎有不爱学习的成分在——但目前没有到他和织田信长约定的联系时间,所以三郎必定是自己联系得织田信长。 不管是能发现他请假存在问题的敏锐,还是这一点不作伪的真心,都实在是让他心情复杂。 “就算你这么说,你现在做的事情也太冒险了。”泽彦道,“你难道不知道斋藤道三是怎样的人……你确实不知道。总之,那是个危险角色!别因为他现在金盆洗手了就小看他!” “我知道啊,我昨天还去找了半兵卫问呢!”三郎挺起胸膛,并且三言两语间就再度透露出自己到底多自来熟的事实,“毕竟要让斋藤义龙当不了继承人嘛,还是想找个简单一点的办法——” “停。”泽彦老师面无表情,“你先给我解释一下事情是怎么进展成要让斋藤义龙失去继承人之位的。” —— 等长井巡警洗手回来时,餐桌上已经多了一个胡须发白、脑袋光光的中年人。 “我是泽彦宗恩。我们家少主失礼了。”那位中年人——也就是泽彦老师对长井巡警道。 三郎摸不着头脑:“失礼?” 泽彦老师:“……请客结果是请人来这种地方还不够失礼吗!”压根就是随便找了一家店!点的甚至还是猪排饭! 三郎摸了摸下巴,困惑道:“我也没有请客啊。因为今天是想和长井大叔聊天来着。” 再度见识了三郎这与□□格格不入的交际能力,泽彦老师已经能心平气和,觉得事情能到这么离谱的地步,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震惊到他了。 “不过确实聊得很开心噢!”三郎还在那边对着长井巡警继续道,“饭也很好吃!可惜你没吃,那待会请你去吃点心吧?” 长井巡警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别了,我才不想和高中生吃什么孩子气的东西。而且就这么点东西还需要你请我?今天的猪排饭就当我请你了。” 三郎:“咦。怪不好意思的。谢谢你喔。” 泽彦老师麻木地闭上了眼——确实挺出乎意料的,斋藤道三看样子竟然还挺喜欢三郎。 结合以往的突发情况来看,这怎么不算一种意料之中呢。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还要去巡逻。”长井巡警十分敬业地说道,“至于和你说的——我会考虑的。你可以先想想出什么价码来打动我,信长!” 三郎挠了挠头,遗憾道:“反正听起来感觉不像是要钱。” 泽彦老师还算沉稳地目送长井巡警直接从门口离开。确定看不见后者的身影后,他特地招来店员询问刚刚的餐费:得到的回答果然是长井巡警从厕所里出来,路过柜台时就已经顺手结了账。 而出乎意料地讨人喜欢、并且讨人喜欢的对象就和他自已一样不让人省心的三郎还在发问,甚至在泽彦老师陷入沉思时一点不客气地用手指戳上了老师的手臂:“所以泽彦你是请了几天假?要回学校吗?” “原本是请了一周。”泽彦老师十分不留情地直接用手抽在三郎的手指上,“——礼貌一点!” “不过按照现在的进度来看,大概后天就可以返校了。” 这么说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悄然落在了店门口的绿植,以及绿植后不慎漏出的衣服一角。 从昨天起就一直尾随着他的、属于信行的小弟,自然不可能过了一天就放弃。原本泽彦还在考虑如何让信行有能与斋藤义龙搭上话的借口——信行本性不擅谋断,纵使眼界狭窄、自视甚高,也不会愚蠢到以为凭着织田组少爷的身份就能让斋藤义龙高看一眼。 因此原本泽彦的想法是似是而非地去联系几个人,然后找个时间动身前去美浓。但今天偶遇三郎,除了告诉他真·织田信长已经知道此事、有了防备这一情报以外,更重要的是变相地完成了他想做的事。 没有什么比几年前也是斋藤组继承人、甚至现在在美浓还余威甚重的斋藤道三与“信长”接触,更容易让信行手足无措的了。 也没有什么,会比这个更能吸引斋藤义龙的注意力了。 接下来泽彦要做的,就是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暗中向信行透露斋藤道三的身份,以及拐弯抹角地将与斋藤义龙的联系方式送过去而已。 而这件事一旦做成…… 想起现在就已经对三郎十足爱重的信秀大叔,泽彦老师就感觉头已经提前痛了起来。 他不由得再次狠狠一拍三郎的后背,埋怨道:“你说你!这么讨奇怪的中年人喜欢干什么!” 还有织田信长也是!都已经讨人喜欢到改姓了! 被莫名其妙拍了一顿的三郎蹙眉抱怨道:“哪里有?而且泽彦和尚你不也是中年人!” 结果是完全看不出多喜欢,每天都要让他做作业! 泽彦老师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只能道:“总之先和我去一趟咖啡馆。你记住,我回来后是要检查你的课业的,多少给我写一点!” “噫。好啰嗦哦。” 咖啡馆内。 比起三郎带去的那个学生常吃、物美价廉但是包间并不算多、隔音全靠环境嘈杂衬托的餐馆,泽彦老师选择带三郎前去的是自己常去、包间隔音效果十分优秀的咖啡馆。 在路上他还不忘通过手机和路口的广角镜去确认尾随的人的情况。果不其然,跟着他的人比起早上已经少了一个——应该是去向信行报信了。而剩下的一两个,以泽彦老师的水准,就算带着个三郎也能轻松甩掉。 直到合上包间的门,泽彦老师才放松了肩膀,重新挂上了严肃认真的表情。 “所以,斋藤道三和你到底说了什么事?”泽彦老师问道,“他手上有斋藤义龙的把柄?” “他没说诶。”三郎答道——泽彦老师也不失望,以斋藤道三的水平,就算隔了几年也不会丧失警惕心到随便说出底牌。 但紧接着,三郎又说道:“不过我在想,斋藤义龙是不是就是弄伤了长井大叔啊?” “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长井大叔很不喜欢斋藤义龙,还说他对父亲下手什么的。”三郎直白道,“父子关系好差。” “不无……这种可能。” 泽彦老师喃喃道。 “斋藤道三脱离了斋藤组,但是也没有砍小指,这原本就不算正常。” 三郎立刻道:“你们黑/道真的好喜欢砍小指呢。” “别打岔!” 泽彦老师没好气道。 “平手医生是例外,因为他实际上并不算是干部,兼具医生一职本来就不算是完全的核心人员,再加上劳苦功高……但是,斋藤道三在那时已经是斋藤组的若头,想要全身而退的难度比平手大多了。就算是这样竟然还能达成,甚至他的威信还没有被折损……” 而反观斋藤义龙,明明是长井巡警(斋藤道三)的儿子,却没能继承父亲留下来的威信,甚至直至现在还地位不稳到要通过攫取明智家的财富——也就是给斋藤组创收,来坐稳位置。 这做法对一向没什么好名声的黑/道来说,固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明智家就算再怎么游离海外、与国内交往不深,也不是斋藤义龙能够轻易下手的理由。会对“亲戚”下手本来就容易令有类似血缘关系、类似处境的人兔死狐悲,从长远来看这分明是愚蠢的做法。 只能说斋藤义龙的地位实在岌岌可危,不得不采取这样既能增加收入、又能为自己立威的方式。 也就是说——如果进一步来看,分明是斋藤组在斋藤道三/退出之后,失去了这个强有力的组织成员,在这么几年里对于势力范围内的掌控度已经下滑了!大概斋藤组内已经有了想要让斋藤道三回来的呼声,斋藤义龙才会这么迫不及待! ……所以说,他所交给信行的信息,会比想象中还要威力十足,也确实是能够最大程度地、引开斋藤义龙的注意力的信息。 泽彦老师确认了这一点,却不知为何,心情更加复杂了起来。 他刻意想要忽略这件事可能对斋藤道三带来的影响,转移话题道:“你在电话里和信长通话了,他那边还好吗?” “我感觉还不错?”三郎回答道,“穿的衣服……很漫画!就像是漫画里的那种少爷模样啰!” “……那看来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富商家了。”泽彦老师喃喃自语道。 “不过我忘了问他什么时候换回来诶。泽彦和尚你有空帮我问一下啊!” “——就算你说要换回来这种事。”泽彦老师一时之间竟然也无法回答,只能含糊过去,“先等这件事了结再说!这件事结束后……我会问一问他的想法的。” 但是,如果织田信长真的铁了心地不愿意回来的话。 “还有就是。如果要给你转学的话,三郎你怎么看。”泽彦道,“作为备用手段的话……?”【你现在阅读的是 】 31、第三十一天要 事情是这样的。目前看来以三郎那特立独行但是莫名其妙讨人喜欢的性格,信秀会长一时半会儿不会对他失望。而信行本身资质还算可以,并不缺少黑/道的心狠,但无论是与三郎还是信长相比,都显得心胸狭隘,有勇无谋。 输不了,一时半会儿根本输不了! 于是泽彦老师开始转换思路——既然信秀会长那边眼看很难短时间内撤回三郎的黑/道少主身份,三郎又不愿意加入黑/道,那么像是之前他和织田信长差点成功的那样,直接来个离家出走转学一条龙不就行了吗! 甚至都不用做假身份,三郎这可是自带真实可查“三郎”身份的啊! 泽彦老师当真是心中一念起、顿觉天地宽*,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此时此刻他再看三郎时目光也慈爱了许多。 三郎用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噫,泽彦和尚你表情好奇怪。” “都说了不要叫我和尚。”泽彦老师习以为常地反驳道,“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负责你转学以及在校期间的一切开销……当然,到时候也还要交给你自己来决定。” 三郎压根没有意识到这是在说什么,只是一味地点头。不过,目前也确实没有到非转学不可的紧迫时刻,泽彦老师也就不再多说,嫌弃地将根本不喝咖啡却还要往里面加糖的三郎撵回织田家去,就自己独坐在小包间里,慢慢啜饮过甜的咖啡。 沉思良久后,他掏出手机,给其中一个从未联系过的号码发去了短信。 —— 正如泽彦老师所言,又过了两天后他就销假重新回来上课了。 回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是立刻揪着三郎去检查作业,最终发现作业虽说是步骤简略但终究是写了,但笔记是一点没做……已经将转学作为预备选项的泽彦老师再度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嘴脸,势要将三郎的成绩补习起来! 在这鸡飞狗跳中,只有信行在暗自窃喜。 与一般情况下想的太少导致被牵着走略有些不一样,信行恰恰是想的太少的同时又想得太多。他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取代三郎成为织田家的少主。但是可惜,上面还有偏爱“信长”的父亲在,织田家又是非常传统的家庭模式——一家人都住在同一屋檐下,信行自知自己如果真的要搞什么要命的小动作,是决计瞒不过父亲的。 反而是信长哥哥(三郎)因为一朝叛逆而让父亲十分感动,隔三差五就说都不说地跑出去外宿(实际上是回自己家),比他自由得多。 信行推己及人,除了口头上的几句恶语和不痛不痒的一点小绊子,并不敢在这个时候和哥哥彻底撕破脸,好让后者有借口和空隙对自己下手以了结后患。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想到和斋藤义龙打好关系的原因——因为织田组内他能得到的帮助至多只有一点情报上的协助,其余的少之又少。在织田家是被保护和被监管同时并存,于是思来想去,信行还是觉得只能引入织田家以外的力量来破局。 也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无论怎么样,斋藤义龙都是斋藤家这一代唯一一个快成年的男丁。 对于不知斋藤家内情的信行来说,斋藤义龙的地位简直稳固到不行!可惜他就没有这种运气,要是只有他一个儿子,他压根也不用担心织田组少主旁落了! 这个家里不是父亲的人就是信长的人这种事情他也受够了!就算他想要表现也很难施展开手脚。反倒是如果能帮助斋藤义龙地位稳固,他就可以和对方互惠互利。 柴田胜家叮嘱他的以表现自己为先,难道不是也应该先有能够表现的机会才对吗? 因此,就和织田信秀会被惊喜蒙蔽双眼,忽略了自己儿子以前的成绩,一门心思地感慨现在“儿子”终于学坏了一样。当决定性的情报和斋藤义龙的联系方式终于来到了自己手上,信行也没能抵制得住诱惑,一厢情愿地将之认为是自己缜密行事后理应得到的结果。 因此,在又两天后的晚上,泽彦老师见三郎捂着耳朵不愿意听课,既无奈又无语地将人带出来吃夜宵以犒赏这两天的努力时,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被火光映成橘色的天空。 爆炸产生的震动甚至连夜宵摊位的门帘都晃了一下。 即使手机还没有接到信息,但泽彦老师已然知晓发生了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零钱先付了账,而后对三郎道:“你自己回去。我要去那边看一看。” 一口气将剩余面条连面带汤吃完的三郎鼓着被塞的鼓鼓的脸颊,含糊不清道:“去看什么?我也想去!” “作业做完了没你就去!”泽彦老师没好气道,“我去的地方不是你这种小孩子……不,你跟我一起去。”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三郎,却也没能说明自己改变主意的理由。 只是等他打完一通电话、织田家的车开到后,他在车上也一直沉默不语。而当车逐渐开近着火点,被消防车与围观群众堵得寸步难行、不得不下车时,他也只是一言不发地拽着三郎的手腕,艰难地穿过拥挤的人群。 着火的房门前立着一个孤独的中年男人,而男人的背后是无数人的窃窃私语。 “这家的女儿很漂亮……不像样。” “我听说这个人不正派!怕是被寻仇……” “不会吧,穿着的可是巡警的衣服……” “好吵。”三郎咕哝道,然后被泽彦老师拽着走的时候也不忘将空着的一只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声说道,“你们挡住车了!” 本来就只是私下说话的人被他突然的大音量一震,短暂地没了言语。而在门前的中年男人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中气十足的一声震了一下,缓缓转过头来。 长井巡警的脸被升高的温度熏得通红,胡子尖尖也多了一点被火燎过的卷曲。他分明还站在那边,体态和上次见面没有什么变化,却好似无形中佝偻了几分,变得沧桑了起来。 他定定地看着泽彦老师,嘴唇蠕动了一会,才说道:“谢了。我这两天都已经告诉过归蝶,让她借宿在朋友家。” “不用客气。”泽彦老师沉声道,“我活了半辈子都没有失掉过仁义,只是不想在你这边破戒罢了。” “只不过我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手段。” 作为斋藤组的前若头,长井巡警选择隐姓埋名在织田组的地盘讨生活,自然不可能不和织田组通个气。只是他金盆洗手,织田组无意为难,两边就一直没有联系过。当时办理这件事的还是平手医生,而平手医生退出后又移交给了泽彦老师——于是彼此的号码就这样手机中静静躺尸。 直到这两天的头一次联系。 在“信长(三郎)”与斋藤道三会面的消息传到信行那边后,泽彦老师就已经猜出斋藤义龙必定会为此做出一些过激的行动。并且比起势单力薄的明智家,曾有过矛盾的斋藤道三(长井巡警)无疑要更加遭斋藤义龙嫉恨,但凡有可能都会优先选择斋藤道三下手…… 是的。就算是再复盘重来一遍,泽彦老师也不会放弃这条祸水东引的捷径。 但他也同样不打算就此坐视斋藤道三被害。说是虚伪也好、不痛不痒地作壁上观也好,他自有他行事的一套准则,也只会照着这份并不纯粹、也不善良、姑且能让他自欺欺人的准则继续下去。 这两天除了给三郎补习,泽彦老师也一直观察着长井巡警的巡逻路线和居住地址的情况。 烈火还在燃烧,尽管起火时间不长,但房屋很快就只剩下一个还盖着火焰的框架。甚至那框架本身也因为被爆炸的气流冲击过,而在此时显得摇摇欲坠。 无需鉴定,不管是泽彦还是长井巡警都心知肚明,这场火灾最后的检测结果必定是煤气泄漏产生的事故。 “这算什么。”长井巡警冷笑道,随着他的表情变化,他整个人都像是又打起了精神,变得傲慢而阴狠,“这点手段还差得远了!” “他倒是真的连亲妹妹都不在意……信长!” 三郎探出头应道:“嗯?” “你不是想要把柄吗?给你了。”长井巡警道,从制服外套的内口袋里掏出一张已经变得陈旧的纸,强硬地拍到三郎胸前。 泛黄的出生记录被烈火掀动的气流吹得簌簌作响。 “你最好能尽快把他拉下来。”长井巡警道,口吻阴森,“不然等我出手,有我在的斋藤组又要让织田如鲠在喉了。” 被莫名其妙拍了一张纸在胸口,三郎下意识地按住。 他只是抖起来看了看上面的字,就随便地塞进了口袋,好似根本不知道这关键证据的价值所在,只抱怨道:“……你们说的话还真难懂诶。”【你现在阅读的是 】 32、第三十二天来 在回去的路上,无论是泽彦老师还是三郎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他们走进了织田家的后门,在因为季节而显得空旷苍凉的庭院里,泽彦老师才突然驻足,对三郎说道: “黑/道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 “我们这一代是从危险和混乱中成长起来的。因为现在的时代已经变得和平,你们大概很难想象到,以前的人有多无法无天。甚至今天这样的事,还是因为司法具有了公信力与强制力,从而出现的对我们而言尚算收敛曲折的做法。” 在簌簌的、风吹枯叶的声音中,泽彦老师道。 “所以不要被你看到的织田家蒙蔽。” “信秀会长早已默认了‘织田信长’对这些手段已经耳濡目染、习以为常。而这几个月是碰巧也好、不是也好,并没有大的事件摆在你眼前——我想,在你看来或许只觉得信秀会长是个爱给零花钱的父亲、信行是个不服管教的弟弟……但是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凝视着三郎的眼睛,泽彦老师头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这样深切地说着。 “你要时时刻刻想到今天这一幕才行——儿子会为了杀掉父亲引爆煤气管道;妹妹可能连他们争执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被牵连死掉;甚至周围那些看热闹的邻居,如果他们真的看到了不该看的就会被杀人灭口,就算什么都不知道,明明是针对斋藤道三的火灾也随时会因为风向的问题也意外烧到他们自己的屋子上。 这才是黑/道的本质,‘信长’。这才是黑/道的、远比你所烦恼的被小弟围着上厕所之类的事更暴力、更频繁、也更难以阻止的家常便饭。” “所以?”站在泽彦老师对面的三郎道,“突然和我说这个,有点怪怪的。立flag吗!” “……你这小子真是一点都不会看气氛啊。” 或许是今天的风确实有点冷,刚才的烈火又太过炽热,以至于泽彦老师的嫌弃都变得有气无力,只对着三郎最终道。 “总之给我记住今天——然后,凡是信秀会长要你去做什么事的时候,都好好想想!别以游戏的心态做出什么以后会觉得后悔的事!人生应该慎重一点选择!” 说完后,泽彦老师就背着手,像是生闷气一样自顾自走开了。 “我觉得像是更年期……”被留在原地的三郎小声咕哝道,“还有这个通关道具(证据)接下来要怎么办呢也没告诉我……有点太操心我了吧!” 但此时此刻,要让尚且年轻的高一生做出什么反应、有什么感悟,都是不可能的事。 尽管窥见了一星半点的残酷,却依然没有直面过这份黑暗的三郎,只能咕哝着“我会记住的啦”一类像是和以往上课一样的话,踱着步子就回去睡觉了。 —— 总之先不论三郎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因为作业没写完被泽彦老师追着啰嗦——目前的三郎确实算是拿到了关键道具。 也就是斋藤义龙的出生记录。换而言之,这是能够证明斋藤义龙确实修改过年龄的铁证。 而斋藤组当年发生了什么,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反正从长井巡警的只言片语里完全足以猜到,当年多半是一出父子相残的惨剧。 所以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有—— 三郎十分失望:“不能直接报警啊?” 泽彦老师:“当然不能直接报警!你想也被点燃煤气管道吗?!” 没错!这是午休时间!并且又是泽彦老师的办公室! 并且这次不止他们,织田信长意料之中地也通过视频加入了对话! 【请冷静一点,泽彦老师。】织田信长道,【三郎,倒不是不能报警,而是时间和程序上都来不及。】 他十分坦然地说道:【刚好,我这里也已经抓到了他想要动手的马脚。】 事先说明——由于三郎积极牵扯进整件事情的起因完全是为了织田信长的安危,而织田信长这个你身份我身份假身份乱成一团的现状也不宜透露给他人知晓,因此事情进展至今,仍然只有三郎、泽彦老师和织田信长三个人在互通情报。 泽彦老师心里发苦——换做几天之前,谁想得到会有三郎的事!结果这傻小子自己摸上了赛道就算了还一路狂奔到结尾啊! 但是这时候再把三郎撇出去也来不及了——不如说撇出去了泽彦反而要提心吊胆,担心这孩子又不声不响地和人聊起来搞出大事。 他还没从这无力又苦恼又有点肝疼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呢,结果就听到织田信长以风轻云淡的口吻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时间下意识地坐正了:“什么!?马脚是……我们这里没有拖住吗!他已经动手了?” 【非常感谢您的关系,但请放心,我目前尚算安全。】 织田信长道。 【京都这里,斋藤义龙可用的人手不多,一旦真的有意外发生,那段期间里快速在附近往来流动的人员将是被警方重点注意的对象,因此他不会弄出煤气爆炸或者投毒一类的大场面。我注意到有人想要对其中一辆车的刹车线动手脚,因为不敢全部剪断而进展缓慢……】 说到这里的时候,织田信长短促地笑了一声。 【因此,目前我姑且是按兵不动。】 三郎不无感叹道:“你生活的环境真危险诶。辛苦了。” 织田信长:【……过奖了。】 为了奔赴平稳生活才改名换姓的织田信长,和住进了黑/道家结果天天还是在过日常的三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选择进入下一个话题。 “所以不能报警的话要怎么做?”三郎疑惑道,“这个证据应该是有用的吧。” 泽彦老师欣慰道:“我还以为你会一股脑地追问为什么不能报警为什么来不及呢。” 三郎即答:“我确实想知道,所以为什么?” 泽彦老师:“……” 泽彦老师:“你就经不得一点夸是吗?!” “噫。好凶。”三郎抱怨道,“反正你们既然说了不行,那就说明这种阻碍确实是存在的?虽然确实也想知道,但目前能够怎么做更重要一点。” 【……就是这样。】屏幕对面的织田信长神情没有变化,语气却更加舒缓了,【斋藤义龙是个急躁、贪婪、且不择手段的男人。】 【不急躁就不会想要弑父,不贪婪就不会想要侵吞别人家的财富,光明正大的话就不会想要以毫不沟通、故意实施暴力的方式最短时间地实现目的——这种全无手段、亦无远见的蛮人,除了要让他付出代价以外,还要确保你我自身的安全。】 【老师,三郎。你们的安危对我而言也至关重要。】 突然面对这发自内心的陈述,泽彦老师有些不自然地扭过了头:“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我从时间上推算,找到了斋藤义龙当年案件的新闻报道。】织田信长说道,【因为已经对斋藤义龙做出了不起诉的决定,原本这个案件应该算作结案,被入档封存……但是,我冒用斋藤家的人的名义,去询问案件时得知,经手这个案件的检察官坚持案件仍有疑点,因此至今没有归档。】* 下一瞬,三郎已经一拍手,斗志昂扬道:“所以要送给那个检察官对吧!” 【没错。新增了足以推翻原结论的证据,然后让五年前的案件二次开庭。】织田信长道,【这样由检察院那边出手,斋藤义龙就彻底被限制住了。即使不会立刻开庭,他也无法在这种关注下再进行小动作。】 泽彦老师迟疑道:“但是……” 斋藤义龙在上庭之前,必然会知道新增的证据是什么的。出生记录这种东西的指向性太强了,能够拿到、并且现在曝光出来的,只可能是寥寥几人。而斋藤道三将出生记录给三郎时并没有避开人,即使没有当场声张出来,以这个敏感的时间节点来看,也很难将三郎从这件事上撇开。何况以斋藤义龙的行事就知道,这个人并不是一个会讲道理的人。 那这样一来,三郎的安危明明就—— 织田信长像是知道泽彦老师想要说什么,轻轻地朝他摆了摆手。 【因此,我想要拜托你,三郎。】 织田信长温和道。 【我想请你带着这份证据,来京都和我见面。】【你现在阅读的是 】 33、第三十三天是 泽彦老师震惊! 泽彦老师愤怒! 泽彦老师欲言又止! 众所周知为了能从信秀会长的掌控下逃离,织田信长在离家出走后就对自己的行踪瞒的很紧。住院用假名,电话只固定时间联系,住址从来不外泄……然后这样一个人突然说要和三郎见面啊! 泽彦老师都没有这种待遇! 【不,这是出于安全性的考虑,并不是区别对待……】织田信长试图解释,结果被泽彦老师回以愤怒的瞪视,只能讪讪地住嘴。 好在泽彦老师本质上还是个明白人,生闷气归生闷气,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比起区别对待,三郎的安危更加重要,我清楚的。”泽彦老师硬邦邦地说道,“但你也要注意一下你自己——别到时候三郎安全了,你又陷入危险中了!” 脱离织田家生活却更加波澜壮阔的织田信长只能乖乖点头听训。 “还有三郎,这一次我不能和你同行。你可别又随便和奇怪的人聊起来!” 三郎莫名其妙但点头应好。 依靠名为老师实为大家长的威严,泽彦老师成功地让两个人都具有了乖巧的外观,可谓老怀大慰。 既然确定了要见面,那接下来自然是确定时间——这一点上不管是是三郎还是织田信长都是行动力极高的高效人才。而气顺了的泽彦老师自然是包揽了后方工作,迅速就代三郎写好了请假条并批复交到教务处。 这期间种种杂事可谓是解决得一气呵成……除了一点例外。 已经放学却没有离开、等候三郎已久的佐佐成政堵住了本来打算回家的三郎,十分慎重地俯在后者的耳边,严肃道:“三郎大哥,你难道又有什么事情了吗?” “啊?” “不用再隐瞒我了!我已经猜出来了!” 作为好学生,佐佐成政与老师们打交道的次数不在少数。泽彦老师自觉将程序走得完满,行事也是大大方方的,并不会避开他这名普通学生。 因此,当时正在为老师帮忙的佐佐成政亲眼目睹了泽彦老师为三郎请假、三言两语就安抚住教导主任的现场版。 比起泽彦老师轻描淡写就化教导主任不满为无物的言谈技巧,佐佐成政更加在意的自然是三郎要去京都这件事本身。 并且他断定此事必有蹊跷! “我已经和池田同学打好了关系,知道泽彦老师其实也是织田组的人。”佐佐成政道,“之前泽彦老师请假,而后三郎大哥翘课,再之后泽彦老师提前销假回来……其实是老师有了麻烦,您帮他解决了对吗?” 从这个前后顺序一看简直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于是佐佐成政愤愤道:“织田组怎能如此对待你!” ——是的,由于三郎的天价食宿费,至今为止佐佐成政一直坚定地认为织田组对三郎不怀好意,纯粹利用着三郎的责任心并将之当成挡箭牌。 至于为什么他和池田恒兴都密切接触了,但还是会这么认为……当然是因为池田恒兴不够聪明啊!都考不到年纪前十名!肯定是池田恒兴没有透过表象看到三郎被欺压的实质! 泽彦老师讲课水平十分深厚,以佐佐成政来看,如果不是十几年如一日地投身于教育事业,是很难有这种老教师的水平的。因此泽彦老师的黑/道身份,就和三郎的黑/道少主一样,在佐佐成政这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事。 他反而就像是第一次听到三郎要付食宿费那样,对此抱有纯粹的愤慨:“既要打扰泽彦老师的教学工作,也要阻碍你的上学……黑/道真是可恶!” 三郎摆手并诚恳道:“还好啦,我也不是很想上学。” “您不必在我面前这么说。”佐佐成政叹息一声,“我知道你背负着重大的压力。这次去京都也是织田家的人的命令吗?” 三郎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啊……” 织田信长的请求怎么不算一种织田家的命令呢! 他还没给出具体的回应,但佐佐成政已经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片刻后,佐佐成政做出了决定。 面容严肃的学生会成员大声道:“请让我和你一起去京都吧,三郎大哥!” 三郎:“咦?” 而偷听的前田利家也从窗户边上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热情地大喊着:“我也要去!信长大哥!!” 三郎:“欸?” 佐佐成政面对前田利家就完全变了一副脸色,根本不用思考就开始针锋相对:“就凭你能保护好三郎大哥吗?不要逗我笑了,我们去京都可不是去玩的!” 前田利家冷笑一声,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对着佐佐成政唾沫横飞:“我才不会将信长大哥的安危交到你手里!你这么呆板的人才是会阻碍信长大哥,根本派不上用场!” “应该是我跟着去更好对吧,三郎大哥!” “明明是我一起去更有用吧,信长大哥!”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这场面实在是太过熟悉,甚至连那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过来的感觉都一样。面对两位热情诚恳还热血的同学,三郎苦恼地摸了摸下巴,即答道:“那大家就都一起去吧!” 毕竟以这两个人一旦吵起来就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架势,感觉完全不会注意到三郎有没有离开呢! 丝毫不知三郎这份直接把人甩掉的用心,佐佐成政和前田利家一时之间精神振奋,满脸喜色,异口同声:“好,我会在京都让你看看我才是最有用的那个!” 三郎:“啊这就不用了。” 两个青春期的男高中生放完话后就又开始你一下我一下地互相推搡起来。三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完全忽略这两个人愈演愈烈的击打动作,本着既然答应了佐佐成政和前田利家,那是不是要发信息告诉一声泽彦老师一起订票的想法而摸出手机——在摁亮手机屏幕的瞬间,三郎骤然感觉一阵恶寒,倏地就扭过头看向门外。 门外,池田恒兴虎视眈眈,咬牙切齿,眼眶含泪。 “信长少爷离家出走不带我,摆摊不带我,去给邻校不良撑腰也不带我……”池田恒兴愤怒地开始历数三郎的罪状,“如今去京都也不带我!!” “明明是我先来的!我才是你从小到大的跟班!为什么去京都都不叫我去!” 在池田恒兴幽怨的目光中,三郎试图为自己辩解:“这个是碰巧啦——我原本一个人都不想带的——” 结果是佐佐成政当场大惊失色:“什么!你竟然想一个人去做危险的事吗?” 池田恒兴更是为佐佐成政查缺补漏:“我没有听到您要去京都的安排!是临时决定的吗?您难道想要一个人去!?” 连前田利家都难得摒弃了和佐佐成政的吵架,和他们站在了同一边,苦口婆心道:“信长大哥!你不能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我可看不得这个!” 池田恒兴更是据理力争,没有理更要争:“您要是带上他们就一定要带上我!不带上他们也一定要带上我!” 三郎:“……” 在四周愈演愈烈、已经在耳边变成一片此起彼伏的嗡嗡之声的嘈杂里,三郎干脆捂住了耳朵,将头啪地磕在了冰凉的课桌上。而后他骤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试图从三人包围的空隙中脱逃……被拦下了!因为武力值上的差距被拦下了! 于是十分钟后。 泽彦老师感觉到口袋里传来一阵震动。年过半百的中年人带着一点思考过度的疲乏,缓缓掏出手机查看上面的信息: 【我们改为去京都修学旅行了!带小恒,佐佐成政还有犬千代。】→【from三郎】 泽彦老师放下手机,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再度举起手机。 好小众的文字,以至于第一时间他甚至有点不想看懂短信里是什么意思。 他猛地摁住手机屏幕,带着几乎化为实质的怨念拨通了三郎的电话,指力之大连手机屏幕都发出不堪重负的一声细细的“咔”。 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他咆哮出声:“修学旅行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真的是去京都玩的吗臭小子!!” 屏幕对面传来三郎带着一点萎靡的声音:【他们说愿意自己买票?】 “……你以为我会包掉你们的票吗?”泽彦老师愤怒地被带进沟里,再愤怒地爬了出来,“不对!不是买票的问题!总之这不是修学旅行!”【你现在阅读的是 】 34、第三十四天要 在泽彦老师的强烈反对下,不是修学旅行但是人员一点没减的四人组还是抵达了京都。 才一下车,前田利家就开始大呼小叫,一边试图殷勤地为三郎拿行李,一边兴高采烈左顾右盼:“信长大哥!我之前有用手机查攻略,这边的景点很多,我们先去哪里玩?” 佐佐成政还保持着理智,闻言不屑地冷哼一声:“都说了我们不是来玩的!三郎大哥,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池田恒兴更是斗志昂扬:“信长少爷,您尽管吩咐吧!” 眼看已经被三个人形成包围网,三郎撇起嘴后仰试图回避:“等等,被男人贴这么近好烦人,离我远一点!” 此乃拉开距离之计。 青春期男高中生毫无边界感的包围圈终于散开后,三郎也就拍了拍装着证据的外套口袋,十分难得地严肃说道:“那么按照之前说好的,一起来京都但是——” 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异口同声道:“要随时随地听大哥(少爷)你的吩咐!” 三郎颔首道:“很有精神!那我先要去找人,你们就在这里等我!” 此言一出,佐佐成政立刻提起异议:“我们原本就是为了保护三郎大哥你才一起过来的,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行动!至少也要保护你到门口!” 三郎蹙眉道:“人太多了吧。” 前田利家表示赞同的同时表示反对:“虽然我看不惯佐佐成政那家伙,但他说的对,我们是一定要跟随你的!如果觉得人太多的话让我来跟着就行了,其他人在这里等着。” 佐佐成政率先表示不能接受:“你以为自己很强吗?真是狂妄!” 前田利家面露冷笑:“至少不会比你弱。而且我个子更高,看的更远,这是先天的优势!” 佐佐成政不屑冷嘲:“我体格更大,完全可以为三郎大哥抵御更多风险!换成你根本没办法这样保护三郎大哥!” 前田利家:“体格有什么用!这里是陌生的地方,要的当然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自己当做人肉盾牌你很骄傲吗?” 佐佐成政:“代替一下眼镜的职责就把你得意成这样,你这么轻浮的个性怎么可能注意得到危险!” 前田利家:“呵呵,要比比看吗?” 佐佐成政:“来啊,正合我意!” 用一句话无痛挑起二人争端的三郎:“嗯……” 此乃挑拨离间之计! 三郎断然道:“小恒,去阻止他们打架!” 池田恒兴摩拳擦掌,斗志昂扬地朝越贴越紧随时可能动起手来的二人扑了过去:“交给我吧,信长少爷!” 此乃调虎离山之计! 主观上并没有考虑到那么多,客观上已经三计尽出且毫无表演痕迹,三郎轻而易举地转移了这几个人的注意力,在他们打作一团的空隙里探头看了看附近的招牌,而后施施然地窜入人流之中,直接走向目的地。 于是三分钟后,终于停下了搏斗但已经被留在原地的青少年们才发出一声尖锐爆鸣:“我大哥呢!?” “我这——么大一个信长大哥呢??” “不见了!!”* —— 货真价实撒手没的三郎大哥此刻已经到了约定地点,百无聊赖地等着织田信长赴约。 大概是泽彦老师的影响,织田信长这次选择的也是一家带有包间、较为私密的咖啡馆。由于他早早预约过,三郎倒是不必在外等候,也间接避免了被心急如焚的小弟三人组找到。 没过一会,织田信长也已经到了。 门被推开、对上眼睛的那一刻,三郎不由得惊愕道:“——完全变了个人!” 没错。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当然是织田信长——准确来说,是刻意修饰了相貌后的织田信长。 除了上次三郎印象深刻、“好像漫画的少爷”一样带着领巾的西装三件套,以及与西装分外和谐好似随时能出门加班的公文包外,织田信长还额外戴上了眼镜。 没有度数的平光镜原本不足以对视力造成阻碍、也不足以改变眼型——但是他特地挑选了略大一些的粗镜框,于是镜框的底端恰好压在颧骨上,掩盖住了骨骼的曲线,整张脸都好似瞬间变得平了起来。 而镜框的上方又宛如一道粗硬的黑线,直接拦截在了眉与眼之间。这沉沉的、逼仄的黑色不仅打乱了眉与眼的距离感,还似乎将他的整个眼睛都压得模糊起来,完全抹平了织田信长本身那种文雅又自信的气质,乍一看甚至会显得弱气和萎靡。 那张脸分明还是与三郎一模一样的脸,但那种相似感似乎从十分弱化成了七八分。如果有熟悉的人在场依然能够辨认出这种相似,但如果是分开出现,这种区别已经足以让他们被区分成两个人了。 三郎惊讶地绕着织田信长转了一圈,啧啧称奇:“好厉害!原来那种戴上眼镜就变了个人的电视剧原来是写实吗?” 织田信长失笑道:“怎么会——如果是有心人还是能够看出来的。只是我现在的……我现在居住的地方,里面的人很热衷于在各种宴会上将我介绍给别人认识,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当然要做这种打算。” “如果是非必要的时候,我还会戴上口罩。” 三郎不由得肃然起敬:“感觉真辛苦。” “比起我想要得到的自由而言,这点辛苦不值一提。”织田信长道,“我才是要对你说这句话——为了我个人的私欲而委屈你在那个家庭中生活,实在是抱歉,以及辛苦你了。” “嗯?嗯,我没感觉委屈啦,反正生活好像也还没什么变化。” 三郎直白道,然后一拍脑袋,后知后觉地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织田信长拜托过的证据。 “这个!是你要的吧?” “没错。就是这个。”织田信长道。 他即使戴着眼镜,在拿到证据的这一刻,眼中仍然流露出了未被镜片拦住的些许锋锐。随即织田信长径直从公文包内取出一个便携扫描仪和一个便携打印机,不一会儿,打印机就吐着墨印刷出了与那张出生证明一模一样的复印件。 复印的纸张还带着些热度,比起又经过了时间摧残又被火燎的原件,白的几近晃眼。 随后,织田信长将原件重新交给了三郎。 “不需要了吗?”三郎困惑道。 “不。我只是需要复印件去引开斋藤义龙的注意力而已。”织田信长慢条斯理道,“原件是最直接的证据,一定要交到检察官的手上……但是,如何让斋藤义龙忽略我们在这件事上的作用呢?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或许可以采取最简单的办法。” 他当着三郎的面,将崭新的复印件折好,浸入冰咖啡中。 整张纸顷刻间就染上了咖啡的颜色,又因为有冰块的稀释,这点深色浸泡过后呈现出的是一种浅浅的棕,恰好像是经历了时光而泛黄的样子。而当纸张被重新展开,折痕的位置被织田信长用指甲轻轻刮起毛絮的时候,就更像是一张经历了反复折叠的旧纸。 湿漉漉的纸张被织田信长压平、挤干水分、再借由咖啡店厕所里的烘手机器烘干。即使有公文包和扫描仪作为重物紧紧地将纸张压在里面,纸上仍然起了浅浅的褶皱。甚至连边缘也不会被放过——这反而是最简单的一步,用打火机在边角迅速地燎过一下,于是四角就呈现出受热而有些卷曲蜷缩的样子。 复印件并不与原件受损的情况一模一样,但是此刻的复印件已经完全是一张陈旧的、足以以假乱真的“出生记录”了! 三郎面对此等神乎其技的做旧技术海豹鼓掌:“好厉害!不过,这个没办法还给斋藤义龙吧?” 他甚至充满好奇地在纸上嗅了嗅:“有咖啡的味道。” “是的。”织田信长面露微笑,口吻温和平静,“所以我会当着他的面烧掉。” “他多半是得到过信行的示好,所以大概会有什么织田家也乐见他继承一类的想法。如果是对他示好的角色直接将关键证据烧掉,他大概会觉得高枕无忧,并且在再次看到证据时怀疑其他人吧——我是这么觉得的。” 尽管在最后时将之自谦为自己的推测,但织田信长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此刻的表情是怎样一种几近轻蔑的胜券在握。 并非是看不起人的那种轻蔑,而是断定对方不会脱离自己猜测的、那种近乎傲慢的自信。 三郎一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看了一眼织田信长,口气轻松道:“果然信长你也很像黑/道啊!” “……” “嗯?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织田信长深深地吸了口气,温和道,“不过话虽如此,原件还是要尽快送到检察官的手里才行——毕竟如果和我烧掉复印件的时间差太远,或许也有联想到我们刻意造假的可能,更无法打斋藤义龙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啊……那我想去!”三郎直白道,“因为是长井大叔亲手给我的证据,总觉得要我亲手交出去比较好?” “……既然是你要去的话。”织田信长垂眸思索了一会后,又从公文包中拿出了一副口罩,递给了三郎。 “请戴上这个再去吧。”他注视着三郎,“我稍后也会将检察官的照片发给你以便寻找。” “——那位御剑检察官。”【你现在阅读的是 】 35、第三十五天被 拴不住的三郎前去找御剑检察官,实际上也拴不住的织田信长自然也有自己的行程。 在三郎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后,织田信长就摘下了眼镜,将之与那些便携打印机一类的东西都放进了公文包中,然后整个放在了临时储物柜内。 没有了眼镜的干涉,他与三郎分毫不差的相貌足以以真乱假。而掸去造假时衣服粘上的一点浮尘、抚平上面的褶皱后,以这副讲究的外表与气度来看,没有人比他更像织田家的少主。 没错,他约了斋藤义龙见面。 虽然明智家对于得到了养子非常开心,恨不得立刻找媒体报道上头条,但织田信长很有先见之明地阻止了这对夫妻,再借口体弱而行事低调。等到他将汽车刹车线有问题一事委婉地透露给明智家后,就更有理由按住这个养子身份不对外宣传。 明智家是美籍日裔,对于日本的潜规则、尤其是涉及黑/道的部分了解不深,更不知道斋藤义龙会将他们作为目标其实也有一大原因在于他们并没有主办并公开介绍过养子的仪式或者宴会——因为这种重视家族延续更甚于血脉延续,所以公开承认的仪式感所展现出的重视和重要性要更甚于入籍带来的法定继承权。 没有被公开承认的养子,这就是对斋藤义龙而言理所当然可以操作的空间。既然还不是自家人,那么当然可以将财产拿回来免得便宜了外人。 ——想必,斋藤义龙在决定对刹车线动手脚的时候就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外人”织田信长摸了摸口袋里的复印件,眸中带着冷意。 随即,他转身走进了与重视私密性的咖啡厅截然不同的豪华酒店。 —— 酒店一楼的玻璃墙与街道隔着一层石子铺成的小道,高大的乔木错落地栽在小道两侧的狭小空间,再辅以半开半露、充抵屏风职能的一排高木板,以高水平的设计将原本逼仄、喧闹的街景布置成了闹中取静的景色。 在织田信长经过玻璃墙时,甚至还能察觉到街道对面正有人正紧紧地注视过来。 他敏感地一蹙眉,以余光看过去,只看到两个正大惊小怪、似乎是第一次上京都的学生。于是他也就不再注意那边,专注于接下来与斋藤义龙的会面。 那边,斋藤义龙果然已经先到一步,正坐在桌旁冷漠地看过来,咬在唇边的、刚刚被点燃的烟被他有些不耐烦地拽下来,草草在烟灰缸中摁了一下。 “织田家的少主,织田信长。” 作为年长七岁的成年人,斋藤义龙的身形即使是坐着也要比织田信长高大得多。大概是因为织田信长率先表露了“善意”,他还颇为勉强地挤出一点笑容,来面对这个好运被早早立为少主的高中生。 “你应该没有忘带东西吧。” “是我提出的见面,自然不会在这方面漏掉关键的东西。” 织田信长伸手叫了一杯咖啡,却只任由带香的热气徐徐飘散开来。他也并不着急立刻将“证据”拿出来销毁,反而尤有余裕地微微一笑,直接质问道: “但是你不是已经和我那个弟弟信行联系过了吗?” “那又怎么样?”斋藤义龙完全不觉得有问题,或者说他本人就是弱肉强食的推崇者,“现在有价值的是你啊。” “是啊。”这种唯价值论听得织田信长的眉毛短促地跳了一下,但是他依然慢条斯理道,“这是我的价值,所以呢?” “可是没有白得的好处。我的弟弟向你许诺了什么,又要了什么?” 他不等斋藤义龙回答,而是仿佛自顾自地、以一种胜券在手的态度,从容至极地索要起来:“或者说,你能给我什么价?” …… 如果是以织田信长的本心,他是完全不愿意去关注信行的事的。织田信秀的儿子就这么两个,信秀本人又是典型的传统男子,不会考虑女儿继承家业。因此除非母亲再生育一个儿子,否则织田家少主只会在信长与信行之间择出。 换言之,在织田信长选择离家出走的那一刻,他实际上就已经做好了信行继承家业的准备。 ……三郎能够一举打败信行那实属意料之外。 此时此刻他与斋藤义龙谈判,与其说是真的想要获得什么利益,不如说只是为了分散斋藤义龙的注意力,左右他的情绪,从而让自己手上的证据显得更加“真实”。 咖啡的香气渐渐被鼻腔适应,失去了最开始的醇香。斋藤义龙已经从痛快卖了信行转为主动表态开始自己给自己竞价,直至此时,不主动、不表态的织田信长才扬起了眉,伸手阻止了斋藤义龙继续说下去。 在对视的这一刻,斋藤义龙的眼中尽是被压抑的阴鸷。 “不必如此,斋藤先生。”在织田家的十几年里,出席重大场合的次数少之又少,但织田信长仿佛天生就在这方面有一种敏锐的天赋,在斋藤义龙将要按捺不住掀桌之前叫停。 他注视着斋藤义龙,摸出那张“证据”,当着斋藤义龙的面抖开——在捕捉到斋藤义龙看清了上面的内容、目露欣喜的刹那,他猛然向下一压,将被蹂躏的纸张摁进了烟灰缸内! 未能熄灭的烟头点着了复印件,只一瞬间就在上面烫出焦黑的洞来。 “我,同样无意在现在与你作对。”迎着斋藤义龙愕然的目光,织田信长仍然在微笑。 “价码是你给织田组的诚意,但是现在这个是我对你本人的看好。无论是怎样隐秘保存的证据,都有泄露的风险……但是,至少不会从我这个‘织田信长’手上外流。你觉得呢?” 这点笑意比起什么温文尔雅、如沐春风,更像是已经收刀回鞘后余留下来的一点寒意。 但是斋藤义龙已经察觉不到了——在有了把柄被把握在别人手中的不爽、被坐地起价的暗恨后,这一举动完全颠覆了织田信长在他这里的印象,以至于他眼中的织田信长前所未有地可靠和值得信任起来! 咖啡的香气依然悠悠散发着。斋藤义龙却已经越过了桌子,激动地抱住了织田信长,畅意道:“好……有眼光!你弟弟根本比不上你!当年应该把妹妹嫁给你才对——现在也不迟!” 织田信长礼貌地推拒道:“对我来说太早了。比起这个,难得来一次京都,斋藤先生是否有空多逛一逛呢?” 他的眸光黑沉沉的:“总归不能让你空手而归。” 而另一边。 由于信长大哥撒手就没,三人组总算暂时摒弃前嫌(特指佐佐成政和前田利家),共同努力找人。他们还一度拜托了车站内寻找走失儿童的广播,循环播放了好几次“织田信长小朋友,你的朋友在等你,请在听到广播后前往服务中心”…… 广播无果后他们就分不同方向前去寻找,最终还是身为体育生的前田利家率先看到了正在前往酒店的织田信长,并且兴奋地通知了其余二人。佐佐成政最先与他会合,透过玻璃墙二次确认了这就是织田信长本人——大哥!终于找到你了大哥!!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嘴上说着愿意让他们保护,实际上信长大哥还是偷偷和人见面! 等到池田恒兴也抵达酒店附近、加入鬼鬼祟祟趴在酒店外面偷窥的二人组行列后,整件事情顿时因为他的加入迈向了新的高度——因为,池田恒兴是认识斋藤义龙的! 自小就生活在织田家的池田恒兴不无得意:“我原本就是为了做信长少爷的副手!斋藤组和织田组距离那么近,我当然也会被教导要关注敌人势力的重点人物!” 前田利家悄悄探头窥视里面的场景,只看到信长大哥连咖啡也不喝,斋藤义龙一副将要暴起打人的样子:“但是信长大哥为什么会来见斋藤义龙……难道说!他还是在为邻校那些不良打抱不平,一定要讨个说法!” “不好,斋藤义龙要对这么好的信长大哥动手了!!” 性格冲动的前田利家当场就要冲进去,然后被更加稳重的佐佐成政强行拽住:“蠢货!你难道没看到酒店大门那边的保安吗?” 前田利家愤怒地反驳:“难道就任由信长大哥被打吗!别忘了我们过来是为了做什么的!” “要是不能保护信长大哥,我们就白来这一趟了!” “我没说会放着三郎大哥不管!”佐佐成政恶狠狠地说道,“斋藤组的话……也是□□组织?然后这个人斋藤义龙已经成年了?” “是成年了没错……”池田恒兴心不在焉地回答道,然后声音骤然一个上扬,“看!信长少爷站起来了!斋藤义龙也站起来——不好,他想要擒(抱)拿(住)信长少爷!” “不能再拖了!” 闻言,佐佐成政立刻按下手机紧急呼叫:“光靠我们不够,我现在就报警!” 池田恒兴和前田利家对视一眼,前者立刻道:“等他们走出大门的时候,我们就冲过去,把信长少爷解救出来!” 于是。 当已经默默打定主意要在检察官重启案件、将斋藤义龙重新抓捕的这几天空隙时间里将人留在京都的织田信长,与斋藤义龙一边礼貌地对话一边走出酒店大门时,一道、不、三道黑影骤然冲撞了过来,分工明确地一个将斋藤义龙撞开,一个就等着斋藤义龙失去平衡时直接借力将人摁在地上控制住,还有一个则将织田信长往反方向一拽! 拽住了织田信长的池田恒兴情真意切:“信长少爷,你没事吧!” 撞开了斋藤义龙的佐佐成政凶神恶煞:“三郎大哥,不用担心!我已经报警了!” 制住了斋藤义龙的前田利家满头大汗:“快拿绳子来!别让他跑了!!” 织田信长:“……” 织田信长:“?” 被抓了个猝不及防的斋藤义龙先是愕然,随即愤怒:“这难道是你的阴谋吗,织田信长!” 织田信长哑然:“不……” 斋藤义龙自顾自道:“不对!这几个人还叫错了你的名字……是嫁祸!?可恶,难道是织田信行吗!!” 织田信长勉强道:“不,我觉得……” 织田信长道:“嗯,是信行。”【你现在阅读的是 】 36、第三十六天吃 事实证明,计划赶不上变化。 就算织田信长做了再严密的计划也不会料到会有高中生突然冒出,并对着斋藤义龙重拳出击。 但是没关系! 因为斋藤义龙被这三个高中生送进局子了!这和织田信长原本想要留住斋藤义龙的打算殊途同归啊!可喜可贺! 而且斋藤义龙已经逐渐被自己的脑补说服,认为织田家就是如此暗斗激烈、阴谋百出,一定是织田信行看见哥哥拿到了斋藤义龙的把柄而心怀不满、意图栽赃陷害挑拨离间…… 因此直到被警察带走,斋藤义龙也在用眼神示意这个刚刚为他烧了一份关键证据的人——联系斋藤组!捞捞!必有重谢! 织田信长目光坚定:——包不会的! 而报警人佐佐成政向警方出示了匆匆从缝隙中抓拍的、斋藤义龙意图对织田信长动(拥)手(抱)的照片,主动表示愿意去警局作证签笔录,不忘以坚定的眼神回看织田信长——大哥,放心,一定把他送进去的! 织田信长:…… 嗯!看来哪怕是以后/庭审中看到了有出生记录这种关键证据,斋藤义龙也会第一时间怀疑信行利用弟弟的身份窃取证据背刺了呢! 坑了弟弟的织田信长不由得扶额,忍了好一会还是没忍住,露出一个无奈又好笑的笑来。 “信长少爷,怎么了吗?”而没跟上去的池田恒兴还一脸担忧地看着织田信长,脸上尤带一点愤怒,“他是不是打你了?我这就回去报告会长!” “信长大哥!”前田利家撸起了袖子,卖力地显摆自己的手臂肌肉,自得道,“你放心!我绑他的时候偷偷揍了他好几下,已经帮你报复回来了!!” 织田信长:“……噗,谢谢。” 虽然与前田利家素不相识,但以织田信长的敏锐,自然不难看出这个人和刚刚搭着警车走的佐佐成政都是三郎的熟人。 而且虽然口称大哥、自认小弟,但是织田信长并没有从这两个人身上感受到什么不良少年的气息——甚至就算是这种邀功,都显得普通又平和,简直就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三郎平时是如何与这些人相处的呢? 在这一刻,织田信长突然这么想道。 “让你们担心了。”织田信长说道,“不过我并没有受伤——斋藤义龙也没有伤害到我。但是,能够把他送进警察局,确实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头一次被“信长大哥”这么认真地夸奖,前田利家惊喜地张大了嘴,眼睛也闪亮亮的,立即自豪道:“不用客气,信长大哥!因为我是追随你的狗(犬千代)嘛!” 织田信长迟疑道:“……狗?” 前田利家:“汪!” 织田信长:“……谢谢,做得很好。”但是不用再演示了。 现在的高中生原来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了吗。看来还是他生病得太久和同学接触得太少。 由于被大哥夸奖了,前田利家整个人的气场都显而易见地拔高了一截,开心地说了一声“接下来要去京都玩吗”就开始重新在手机里狂搜旅游攻略,势要找出最全的一篇推荐给三郎大哥。 而反观池田恒兴还是一脸担忧,对织田信长正上下其手、左看右看:“真的没事吗?因为信长少爷以前就身体不好,一定不能隐瞒啊!” “……谢谢,恒兴。”织田信长垂下眸,避开与自己这位自小的玩伴的视线接触,“不过我确实没事。正是因为自知身体如何,所以我不会以身涉险。” 毕竟他很清楚,目前真正暂时使用着“织田信长”这个名字的人是三郎。如果真的因为意外发生了什么斗殴事件、造成了伤口,反而不好掩饰。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池田恒兴就气哼哼地从鼻子里喷气,连自己被称呼的名字从小恒变成了恒兴都没有注意,抱怨道:“你以身涉险的次数还少吗!上次还一个人去查探邻校不良的诡计!” “不过也多亏了这样才能让他们大败,他们昨天还说训练进展喜人,这两天就要再次上门拜您为大哥!我们的势力终于拿下邻校了!” 一说起信长少爷的事业(?),池田恒兴就眉飞色舞,大有停不下来的趋势:“接下来我也会督促他们好好学习!只有学好了才是您要的小弟,对吧?” “……”织田信长避而不答,只是轻松地笑了一声,“恒兴现在也变得很活泼——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能够看到你督促别人努力学习的一幕。” “虽然与你以前想要的、马上退学然后正式作为织田组一员的计划有些不同。不过现在的生活,恒兴是否觉得满意呢?” 握紧了拳还在嘀嘀咕咕一些什么训练加量的池田恒兴闻言,先是微微一愣:“突然问我这个……信长少爷怎么突然感性起来了?” 但紧接着他就说服了自己,得意地挺起胸来:“是的!我发现我在督促别人学习上很有天赋!老师也对我风纪委员的工作满意得不得了!” “会这么关心我,果然我才是信长少爷最认同的左右手对吧!” 织田信长道:“原来如此。这样就很好,今后也请继续加油吧,恒兴。” 这么说着,他抬起头,头一次与池田恒兴视线相接。 映入池田恒兴眼中的,是他所熟悉的名为“织田信长”的脸。比起什么端正昂贵的衣服、梳理整齐的头发,这个人身上尤为吸引人的是一双清澈明亮的、静如潭水的眸子。那双眼睛此时正看着池田恒兴——平静的、不动声色的、甚至带着一点笑意地看着。 这不是池田恒兴熟悉的表情。 但他确凿曾经看过这样的柔和又宁静的、带着善意的笑容——在他尚未因为继承少主的问题对织田信长苦苦相劝、导致双方交流冷淡之前,已经变得久远的童年时期,每一次听到织田信长哮喘发作或者生病入院的消息时,他就会被织田家的大人们牵着手带去病房,就会看到这样的笑容。 比他年纪还要大一点,却比他瘦弱得多的信长少爷就坐在病床上,一个人专注地看着书。 虽然有明亮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但是病床上的信长少爷仍然呈现出一种欠缺生气的脆弱。那时候的织田信长自己就已经不会再看儿童绘本之类的幼稚玩意了,或许是因为入院的间隔总是太短、在院的时间总是太长,难一点的书更容易打发时间。但是每当病房的门被大人打开、幼年的池田恒兴抱着自己喜欢的绘本噔噔地走进来,那个小小的病人就会带着这样的笑意看过来。 并且接受他的好意。 “信长少爷,我……” 池田恒兴突然想说些什么,但当话到嘴边,他又突然张口结舌,没办法吐出自己倏而混乱起来的思绪。 所以理所当然的。 “我会继续努力的!”池田恒兴握紧了拳,热血地承诺道,“我一定会!” “——辅助您成为织田组会长的!” 而后,他眼前的织田信长轻轻颔首,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那久违的童年里的笑容,也像是露水一样轻飘飘地消散了。 直到此时池田恒兴才发现织田信长的衣服和他们早上一起来京都时的不一样,大惊小怪道:“对了!您怎么突然换了衣服了?” “没什么,只是不小心被小孩子撞到,原本的衣服弄脏了,干脆临时租了一套。” 织田信长随口搪塞道,感受到手机又传来轻微的震动,于是十分自然地掏出来看了一眼。 “刚好,脏衣服现在应该也烘干了,我去换回来。恒兴,能麻烦能先帮我排队买一下生八桥吗? 我想带一份伴手礼给朋友。” “包在我身上!”池田恒兴立刻应道。 “辛苦你了。”织田信长道。 他重新将手机放回了口袋,看了一眼他所熟悉的、和完全不熟悉的两个人,而后轻快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五分钟后。 已经送完了证据的三郎盯着手机正蹙眉寻路:“信长说京都最好吃的生八桥店在……这里!” 他一抬头,恰好看见了池田恒兴。后者正提着一袋刚买到手的生八桥,朝他激动挥手:“信长少爷!你换衣服好快——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口味,就都买了!” 三郎:“噢噢噢!真厉害啊小恒!”【你现在阅读的是 】 37、第三十七天要 几日后,关于斋藤义龙的事终于尘埃落定。 泽彦老师看着报纸上刊登的新闻以及斋藤义龙的照片,心情复杂地想:谁能做到半个月内把一个不算小的黑/道组织的继承人拉下马?还有谁!! 虽然知道斋藤义龙你不是个聪明人,但你坚持的时间也未免太短了吧! 果然,就在泽彦老师刚刚将报纸对折、准备放回去的下一瞬间,会客室门就已经被打开,信秀大叔带着一脸活人微死感的柴田胜家兴冲冲地跨了进来,愉悦道:“宗恩!你看了新闻吗?信长干的真是太漂亮了,不愧是我的儿子!” 泽彦老师只能被动应付道:“嗯。啊,是。” 但显然信秀大叔目前只需要个捧哏,并不需要他发表实质性的意见。这位织田组现任会长非常自觉地占据了主位,大概是因为前十几年都因为孩子太乖没能这么炫耀过,如今终于看见孩子回到了“正途”,舒爽得简直全身的皮都要展开了: “我本来以为他会稍微使点绊子就行呢。没想到会做得这么利落,直接把人送进了局子里。” 而且最妙的是翻出来的是斋藤义龙的旧案,也就是斋藤组的内部事件。 明明是斋藤义龙先挑衅织田信长为自己引起的祸事,最终却成了斋藤组内乱的形状。织田组就这么轻飘飘地被摘出来了——即使必定会有人知道“织田信长(三郎)”在这其中发挥的作用,但这无疑也将织田组放在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绝佳位置。 “是。确实是……出人意料的才能。” 这一次,即使是柴田胜家也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 “现在失去了斋藤义龙,斋藤组应该会更想要斋藤道三回去。”信秀大叔说道,“我有心要趁这个机会从斋藤组那边撕一块肉下来,但是那个男人确实很难对付……还是说要重提旧事,和斋藤家的女儿联姻呢?” 他锐利的目光往下扫了一圈。泽彦老师拈着胡子,倒是难得不带任何(想要三郎在信秀面前评价下降)的私心,客观地说了一句:“斋藤组不会同意。就算那边愿意,信长这里也不会答应——您之所以看重他,不正是因为他不会轻易被人左右吗?” 尤其是泽彦老师十分肯定三郎的脑子里没有那根弦——虽然这孩子看a书、打游戏、广受岳父辈分的中年男性喜爱,但泽彦老师断定,除非天降一个老婆还自动结婚,否则这孩子绝对不会有这根弦! “确实如此啊。” 信秀大叔难得露出一点惆怅之色。 “既然接受了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就要接受孩子不听自己的命令。接受了好的一面,就同时要接受他做的蠢事……不过,宗恩,我这次不只是为了和你说信长的事。” 他朝着柴田胜家颔首,冷淡道:“你自己和宗恩道歉吧。” 活人微死的柴田胜家此时才动作起来,反而泛出来一点生气——很难说他之前那淡淡的死感是不是因为听信秀大叔大肆炫耀自己充满惊喜感的儿子听麻了。 比起文职的泽彦老师,柴田胜家要显得更加具有力量感。当他真的俯下身时,身上的肌肉隆起,简直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尤其是他的脸部线条也尤为刚硬,眉心有一道深深地褶皱,便越发显得形容严肃,以至于被道歉的泽彦老师都有点心惊肉跳。 泽彦老师急忙道:“——不必如此!我知道说的是什么事。这种事在我这里也只是逗乐,您不怪我就好。” 他这话是对信秀大叔说的。而信秀大叔也随即应道:“不必这么说!你是信长的老师,也是他那边的人,信行想和信长作对,你们立场不同就是敌人,我是不会因为下属对敌人态度不好就生气的。” “但是胜家不一样。告诉我,胜家,你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变成信行的人了吗?” 如果说一开始信秀的口吻还是轻松,此时就已经是十足的严厉了。 柴田胜家保持着跪坐的样子,仍然俯下身,深深地拜倒在榻榻米上。 这个与泽彦老师截然不同,更加古板固执的中年人没有急着为自己辩白,而是如信秀会长先前说的那样,十分诚恳地对泽彦老师表达了歉意。 “我将你负责调查斋藤义龙一事告知了信行少爷。我不否认,我没有看清过信长少爷的才能,以至于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希望给信行少爷一些表现的机会。” “我寄望于能给予信行少爷一些提点,但我确实忽视了这一行为可能給泽彦你带来的危险。事到如今,我大可以以你并未受损来为自己辩解……但是,我必须承认。我在为信行少爷出谋划策的时候,就已经背离了我中立的打算。” 当着两个人的面,柴田胜家的额头落在了榻榻米上。 “没有酿成大祸是我的侥幸,不是我用以开脱的理由。事到如今,无论是怎样的处罚我都愿意接受。即使是要切去小指为同僚赔罪,我也毫无怨言。” 他没有直言,但是他如此诚恳的歉意,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于是信秀大叔面上的寒霜也就渐渐地回温散去,对泽彦老师道:“宗恩,你觉得呢?” 泽彦老师觉得不行。泽彦老师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但此时此刻,被动作为信长少爷的代表,他也只能含糊着表态道:“切小指大可不必。柴田先生虽然有错却罪不至此,而且如果他真的想要为信行帮忙,我绝不会那么轻易就能欺瞒过信行去。” “我当然知道。”信秀大叔哼了一声,“我也不指望信长现在就能收服组内的所有人——要不然我这个父亲岂不是要被比下去了?但是,无论是谁,都应当以组内的利益为先。” “只是看在确实是无心之失上,小惩大诫一番也就够了。所以,胜家。接下来一个月里,你卸去所有职务,去给信长当保镖吧。” “宗恩,你觉得呢?” 泽彦老师:“……” 泽彦老师:“……您的处理,我们哪有不应的道理呢……” 回想起三郎那魔性的对中老年男性特攻,泽彦老师头一次觉得回答是如此艰难。好在他已经看开了还有离家出走的绝招,不然就这么看着信秀会长为三郎上位之路添砖加瓦,他迟早要被自己憋死。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对于信行的问题算是家事,信秀大叔倒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就对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大加训斥——现在骂完了之后还得再骂一遍。于是他在会客室里看了一圈,倒是颇为新奇地问道:“信长呢?他现在应该下课了吧,怎么不在这里被你辅导写作业?” …… 三郎当然是在邻校。 自从成了邻校不良的老大后,三郎入邻校已如入无人之境。今天一大早上学时路过报刊亭,三郎自然也看到了上面印刷的斋藤义龙的脸以及上面加粗、加大的标题——“暴力团斋藤组下任组长被逮捕,曾故意伤人,今旧案重提”! 三郎一无所知地发出感叹:果然和织田信长说的那样,很快就被抓了啊! 随即他就想起并不是罪魁祸首、但实打实地充当了发布任务npc的竹中半兵卫,于是当即决定在放学之后去交任务、不,分享一下事情具体进展。 伟大的织田组少主到达了他忠诚的邻校,不良们迎接了他并应老大所想,一路大呼小叫地留下了竹中。* 竹中半兵卫:“……” 虽然竹中当初提议让这些不良们直接去找三郎投诚时已经想到了这一幕,但是实在是没想到不良们投诚的占比会那么多,还投诚得那么彻底。 不过,竹中半兵卫原本也不能算作是不良一员。他更多的是因为家庭和斋藤义龙的关系,不得不具有一个“不良”身份,本身实则是天天霸榜第一名的好学生,因此对于曾经的不良同伴们的态度也并没有什么不悦。 不如说—— “啊,半兵卫!你还在啊!”三郎趴在窗户上朝他打招呼,随即娴熟地不走门偏要爬窗,“斋藤义龙已经被逮捕了喔!” ——他确实对于这位特立独行的织田组少主,会有一点兴趣。 “我已经从新闻上看到了。”竹中半兵卫答道,“御剑检察官已经表示会对之前的故意伤害一案再度提起诉讼。而基于在此前斋藤义龙意图威胁普通学生,其行为可能具有社会危险性,在开庭前恐怕很难被取保候审。” 三郎清澈的眼中带着些许对专业词汇的茫然:“噢!你好像也很擅长这些啊,真厉害!” “过奖了。” 竹中半兵卫颔首道。 “那么您前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三郎与他大眼瞪小眼。 竹中:“……总不至于是为了告知我他被逮捕一事吧。” 三郎随意地耸了耸肩:“不行吗?本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而且上次你好像说了,要是我做不到你就想自己动手吧——我感觉你和长井大叔一样,对他还蛮深仇大恨的诶?原来知道这个消息不会高兴吗?” “不,我确实很高兴。”竹中半兵卫掀起眼皮,目光在三郎身上定了一会后,才徐徐移开,“虽然并非全部真相,但目前的情况确实是我想要的。” 三郎震惊:“还有内情?!”【你现在阅读的是 】 38、第三十八天问 大概是三郎震惊得实在太真情实意,竹中半兵卫反而被逗笑了。 在收起锋芒毕露的一面后,竹中半兵卫那种天生的、沉静到近乎沉郁的气质就占据了上风。此时他突然一笑,竟然有种云销雨霁的清爽明朗。 “并不是什么内情——信长君,既然你能够获得斋藤义龙的出生记录,那我斗胆猜测,关于他当年险些入狱的原因你不说全部,也已经了解了大半。” 三郎坦诚道:“好像是吧。” “但若是要作为故事来听,大概还不够完整。”竹中半兵卫道,“因此如果你恰有闲暇——” 三郎顿时振奋了精神,目露期待地盯住了竹中半兵卫:“听故事吗?开始吧!” 以竹中半兵卫的经历也算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了,但是这样喜怒形于色的同龄人还是第一次遇见。他不由得多看了三郎两眼,才慢条斯理地继续道: “首先是自斋藤道三起——他原姓就是长井,在第一次婚姻后入赘了斋藤家。既然是入赘,那么斋藤组自然是只能由女方的子嗣继承家业。” “但是父子关系很差吧?” “正是如此。” 长井巡警——彼时因为入赘而改名斋藤道三,能够在没有脸且还有过一次婚姻的前提下进入斋藤组,其能力自然不可小觑。但是斋藤义龙……或许是因为斋藤义龙的存在本身就决定了他会分走斋藤道三的权力,也或许是斋藤义龙本身的性格才能都很糟糕,因此父子关系日益僵化。 但是这些无非是斋藤家人人皆知的事情。如果按照这个发展下去,即使关系再差也不至于走到犯案的地步—— 如果没有“催化剂”的话。 “子嗣。” 带着有些疏冷的表情,竹中半兵卫慢条斯理道。 “斋藤女士五年前怀孕产下了斋藤义龙的幼弟,斋藤道三一度欣喜到表示要亲自教养孩子以期待他成为斋藤组的未来。孩子本身很健康,但是在翻身的时候不慎窒息而死,当时斋藤义龙应当听到了声音,但是出于对幼弟的厌恶并没有去看。” “于是父子相残。斋藤义龙在被道三斥责的时候愤而拔刀,我的父亲以身抵挡后不治身亡,随即斋藤义龙砍伤了道三才被制住……原本这件事应该被斋藤组内部掩盖过去,但是有人将义龙弑父一事捅给了警方,斋藤义龙被调查后修改年龄以逃避处罚,道三因为已经在斋藤组势大被组长借机打压最终离开,我和弟弟因此被冷待,直至斋藤义龙看中了我的才能想要让我为他效力——” “——听完了之后,信长君你又是作何感想呢?” 在竹中那张不笑而显得略带忧郁的脸上,镶嵌的是令人印象深刻的,视线如刀锋、如寒星般明亮的眼睛。 坐在他对面的的三郎撑着下巴,即使是面对这种类似考校的询问时,也没有一点迟疑,即答道:“斋藤组里面还真是乱七八糟诶。” 竹中半兵卫目光稍稍一动,而没等他说话,三郎又继续道:“还有现在,半兵卫确实是圆梦了吧!” “……” 迎着三郎十分纯粹、好似镜子的双眼,竹中半兵卫徐徐点头,以一种温和、却如静水深流般绝不平和的语气道:“是的。虽然在五年前我尚且年幼,未能思虑周全以至于让斋藤义龙避过一劫,所幸如今还是得偿所愿。” “既然如此,我便也无意细究到底让斋藤义龙定罪的是夺我父亲性命的过失致死,还是当年被检察院起诉的故意伤害了。” 他虽然是这么说,但绝非看上去的那般谦逊。别的不说,如果是往前倒退五年,那时候不过十岁的小孩子,竟然能够绕过斋藤组的封口将事情捅给警方,甚至有意识地选择了更加吸引媒体注意的“子弑父”,而非更容易暴露自己谋划的、亲生父亲的过世。 这份谋划必定是直到现在都没有被发现,不然斋藤义龙再怎么自大无知,也不会将被自己误杀父亲的人留在身边。 换言之,竹中半兵卫的父亲竹中重元之死,是被斋藤组彻底掩盖了真相的。竹中半兵卫口中的冷待,实则是因为斋藤道三/退出后,属于道三派系的人受到的牵连。而为什么现在才出手……大概是因为斋藤组自顾自地认为将继承人丢到高中磨一磨性子,这种约束就已经算是“刑期”了吧。 而“刑期”已满的斋藤义龙才会开始有各种行动,他为了自己的便利而做出的行动本身,就是可以被钻的空子。 这个斯文忧郁、与三郎面对面的少年,无疑是一个既又耐心、又有决心,还智多近妖的角色。 可怕。与这样的人不管是为敌还是为友,其实都是一件会产生压力的事情。 “既然义龙被逮捕,斋藤组又近年势力一直下滑,我刚好也能从其中脱身。接下来大概就要好好学习了。”干出了一点也不好学生的事的好学生如此总结道,“所以与信长君的交流或许就止于今日了。” “感觉是骗人的。” 三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摇摇晃晃地坐在凳子上指着竹中半兵卫道。他搓了搓下巴,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素白的脸上自有一股飞扬的神采,因此整个人也就具有了格外的鲜活之气。 “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是感觉——感觉半兵卫和我认识的那个(织田信长)完全是不同的人嘛!” “我说,你其实不讨厌黑/道对吧?” ——就是这样。 明明什么也不清楚,却仿佛天生带着一点能够看破真伪的直觉。正因为这直觉的主人总是大大咧咧、毫无城府,这种突然说破他人内心的时候才会令人觉得紧张。 但是…… “确实如此。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本性中也有期待刺激生活的一面。” 竹中半兵卫说道,伸手将三郎毫无顾忌指向自己鼻尖的手握住,轻柔地将那根手指摁了回去。 “而我也承认,目前来看,信长君大概是最有趣的一位。” “但是,目前只会毫无顾忌地挥洒自己天赋的你,还没有办法成为我的主人。” 迎着和那一日一样的夕阳,竹中半兵卫含笑地合上了书。但这一次他没有径直离开,而是从三郎不好好放的书包里拿出了三郎的手机,输入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期待日后共事,织田信长君。” 拿着多了一个联系方式的手机,三郎:“……咦。” 明明没有发出offer,为什么会有一种发了offer又被拒绝了的感觉……? 真是好难懂啊! —— 并没有发offer但确实险些增加一个小弟,三郎带着莫名出现的心有余悸离开了邻校。 他一如既往地回到了织田家,先打了一会游戏后就被泽彦老师拖起来,不情不愿地开始写作业。在再一次写着写着就开始在草稿纸上画圈圈、被泽彦老师给了一个脑瓜崩后,三郎不由得抱怨道:“泽彦和尚你好烦啊。今天格外的烦,有什么心事吗?” ……一时间泽彦老师不知道该说这孩子没眼色地觉得老师烦,还是太有眼色居然能察觉他有心事…… 有了这么个天克他的学生,泽彦老师如今也只能认了。他习以为常地再拍了一下三郎的脑袋,没好气道:“没大没小!快点做作业,信秀会长等着你要开家庭会议!” 三郎并不感动并且强力推拒:“这就免了吧。家庭会议叫我去干什么,我又不是织田信长。” 泽彦老师呵呵一声:“你但凡在认下织田信长的身份之前说这句话呢?——行了,这是家庭会议,不是我能参与进去的,你到时候少说话就行了。反正你说什么我也管不了。” 三郎顿时面露狐疑:“竟然不管我——有问题!” “织田信长那边又有什么事了吗!” 反正大家都是知道织田信长的人,泽彦老师只是稍一犹豫,就回答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随着斋藤义龙的入狱,明智家也多少察觉到了背后有问题。他们本来就是美籍日裔,现在打算回美国继续发展也很正常吧。” “我只是还是会担心……脱离了这个国家,去另一个生活、饮食都完全不同的国家,信长到底能不能适应。” 就算理智上知道这样一来织田信长就彻底脱离了信秀会长的掌控,更不用担心被发现,他也很难对此感到开心。 “出国啊……这不是很酷嘛!”三郎还在毫无危机感地做出发言,“我也很想去外面玩诶。” 泽彦老师斜了他一眼,忽地冷笑一声:“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三郎:“?” 泽彦老师发出恶魔低语:“他都出国了你们怎么换回来?你不如想想自己怎么办,到底要在织田家待多久啊?” 三郎:“!!!”【你现在阅读的是 】 39、第三十九天想 由于这个远渡重洋的后果实在太有威慑力,三郎在终于草草做完了作业、被泽彦老师赶去开家庭会议时也十分的心不在焉。 终于教训了小儿子一顿、略微解气的信秀横过来一眼,指名道姓地对他道:“信长!不管怎么说,你弟弟想要损害的都是你的利益,你来决定要怎么处罚他吧!” 实际上根本没有听信行做了什么的三郎:“……啊?” 终于神游回来的三郎看了一眼信行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孔,顺口道:“那去上学吧。” 反正织田信长的目标是要上东大,那作为弟弟的信行也努力学习应该就没错了吧! 信行原本还能握着拳暗自忍耐,听到这句话彻底破防:“你竟然要如此轻视我吗!” 与一心向学的织田信长、摆烂但确实每天上课姑且算是合格学生的三郎不同,信行在早早退学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未来当黑/道的打算。他受家族影响很深,早早就认同了“黑/道”才是所谓的“正路”,因此三郎这句话无异于将他一下子打回原点。 信秀大叔冷声道:“闭嘴!你自己没有思量清楚就去找别的组织,眼下难道连代价都不敢承担吗?你哥哥只是让你上学,已经是对你的仁慈!” 对信秀大叔而言,习惯了黑/道做错事就切小指、没事就用暴力的作风,只是上学而已已经算是优待了。 就和信长与信秀这对父子一样,信行与信秀作为父子同样不能相互理解。 只是目前看来织田信长技高一筹,信行再怎么愤怒也无力改变父亲的决定——对他而言,织田家的绝对领导者仍然是父亲。而当他狼狈不堪地被赶出房间、要求在上学手续办好之前好好反省时,信行又从未能合上的房门里,影影约约地听到里面信秀以完全不一样的口气,叙述柴田胜家要来当保镖的事。 ……父亲就这么疼爱信长哥哥,连难得站在他这一边的人都要责罚吗?! 织田信行心里百般滋味。 在经过走廊时,他前方也正有一道身影与他相对而来。即使是在朦胧的灯光下,来人眉间深深的褶皱也尤为明显,神情不见喜怒,只是或许是参与战斗过多,浑身自带一股肃正的杀气。 织田信行不由得道:“柴田先生……!” 柴田胜家并不失礼,朝着他低了低头:“信行少爷。我需要担任信长少爷的保镖,先走一步。” 明明并不是什么刻薄、憎恨的言辞,甚至没有迁怒。但当柴田胜家利落地从织田信行身边经过时,信行却感觉到了比以往更加令人恐惧的、仿佛连内心都空了一下的寒意。 “……”他没有说话,也不敢回头看向柴田胜家的背影。 但他前所未有地意识到,属于他现有的、未来可能有的一切,都会不受他本人意志左右地流向织田信长。 织田信行泄愤般地加重了脚步,噔噔地走过了这一段游廊。 …… 于是第二天,三郎和柴田胜家在车上大眼瞪小眼。 三郎:“好眼熟的大叔……叫什么名字来着?” 柴田胜家当然不觉得在织田家长大的织田信长会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但是,他自认有错在先,又在黑/道浮沉十几年,这点敲打他还是受的住的! “我是柴田胜家,昨日信秀会长已经和您说过,我会在接下来一个月内担任您的保镖。”柴田胜家肃着脸说道,“您要去哪?” “哦!我要去找长井大叔!” 既然昨天去找了竹中半兵卫,三郎当然是一视同仁地决定今天去找长井巡警! 这也就是为什么—— “这就是你来找我还要带着你们织田家的武斗派来的理由吗!”长井巡警指着三郎的鼻子发出愤怒的声音,“还有,我可不记得有请你来我家!” “诶。我们都这么熟了啦,而且房子还是泽彦老师租给你的啊。” 三郎蹙眉抱怨道。 “还有武斗派什么的我不懂——黑/道里也看漫画?” 长井巡警呵呵一笑:“但凡我还在斋藤组,带着他来挑衅的你连我的面都见不到!” 三郎闻言,不无同情地拍了拍柴田胜家的肩膀:“你好像不太受欢迎诶大叔。dontmind!” 柴田胜家:“……”这句话中的重点不是我而是你啊!该说真是一点都不会内耗自己的织田信长吗!! 原来的织田信长是这种性格?? 柴田胜家试图联想,但是始终想不起来——由于从幼时就体弱多病,织田信长很少出现在他们这些骨干面前。而他是标准的武斗派,日常行动就是维护织田组的地盘、对其他帮派重拳出击拳拳到肉,自然更不可能有其他打交道的机会。因此织田信长在他这边一直都只是个单薄的、只模糊知道成绩很好的影子。 也就只有这几个月织田信长的身体好了之后,形象才突然鲜明起来——甚至鲜明得有点过头了。 柴田胜家也不会没有眼色到长井巡警的赶人都听不懂。但是他还是要履行自己保镖的职责,即使内心依旧谈不上对三郎的好感,也装聋作哑地留在屋内。 只是他将位置从靠近三郎的后方改到了门口,并且并不掩饰自己西装外套下鼓鼓的枪套。 看柴田胜家那么识趣,长井巡警也就“啧”了一声没在这上面继续较劲,对三郎道:“说吧,又来找我做什么。” “我说了啊。因为昨天看到了那个义龙的新闻嘛,所以今天就来找大叔你了。”三郎坦言道。 “是怕我回斋藤组吗?”长井巡警有些烦躁地捏了捏胡子尖尖,“真是一个个的都烦死了——” “啊不。没那回事。”三郎立刻摆手拒绝,“我又不姓斋藤,那边的事情和我没关系啦。长井大叔你不是把证据给了我嘛——所以现在义龙被抓,感觉要告诉你一声!毕竟你们父子关系也很复杂。” “虽然我是觉得他被抓是好事啦。” “……”长井巡警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啧”了一声,“你以为我会稀罕你关心吗?” “还有,作为父亲,没有谁会想要看到孩子入狱的。” “咦?” “但是,我也是归蝶的父亲。”长井巡警转了转茶杯,低头饮了一口因为变凉而有些苦涩的茶水,“我不能为了一个去坐视另一个……如果是父子情谊的话,我在五年前没有提供这个证据,已经足够了。” 说着,他的神情又倏而凶恶起来:“所以我不会原谅他第二次!斋藤组休想我给他出谅解书!” 三郎海豹鼓掌:“这气势好厉害!” “只有气势厉害吗!”长井巡警不满道,“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但凡早生十年见过我的威名,就不会只有这些浅薄的夸奖了!” 伫立在门边的柴田胜家此时此刻有了和泽彦老师同款的心声:斋藤道三看起来竟然挺喜欢织田信长的……这对吗!? “但是我又没见过长井大叔你以前的样子,现在会说厉害当然也是真的觉得刚刚的气势厉害!”三郎浑不在意,“其他的等我见识到了再说。” 长井巡警不由得冷笑一声:“这有什么难的。斋藤组并非没有找过我……” 长井巡警:“……” 长井巡警狐疑道:“你小子真的不是故意的?” 三郎:“什么故意的?” 难道说真的有人能套话套得如此浑然天成,天生要吃黑/道这碗饭!? 长井巡警上上下下扫视了三郎几眼,以他历经多年的老辣眼光,硬是没从三郎那张茫然的脸上看出什么伪装的成分来,只能“啧”上一声,改为以锐利的目光看向柴田胜家。 柴田胜家反应很快地在第一时间与他对视——但这并非敌对,更接近于一种习惯了生活如此后的条件反射。双方在互相对视好几秒后发现对方都没有异动,也就不约而同地又错开了视线。 “告诉你也无所谓。”长井巡警继续道,“我既然在这里定居,斋藤组想找我本来也就不可能完全瞒住你们织田组——在义龙入狱后,斋藤组的继承人之位再度空悬。世间熙熙攘攘,无非是为利而来,为利而往。” 实际上斋藤组的情况要比织田信长、竹中半兵卫对三郎的分析或是叙述中来得更加复杂。 织田组会那么着急确立继承人,一大原因就是黑/道的人真的寿命不长——即使现代的医学再发达,也耐不住三天小打五天一大打对身体造成的损害,更遑论绝大多数黑/道做的都不是什么合法的生意。 既然不合法,自然就是要冒着生命风险的。 织田组这类从大地主发家、靠房租都能维持生活的狗大户暂且不说,斋藤组是实打实的典型□□。因此他们对于势力的支配是直接建立在暴力手段上,法律变得苛刻了会受直接影响收入锐减、没有稳定的人员就会被其他黑/道见势侵吞地盘只能向内收缩、主脑和骨干一旦减员就会有人员流失的风险……因此,斋藤组的本质远远不如织田组稳定。 而在这个前提下,斋藤组现有的领导者只剩下前任斋藤组长——已经年迈,和现任代理——也就是前任组长的女儿、长井巡警的前妻、斋藤义龙的母亲。这种女性身份在黑/道中更是劣势,哪怕不动也会有各方势力试图通过攻击或是联姻来打击斋藤组。 换句话说,其实就是前任斋藤组组长眼看随时会死,而现任的斋藤女士又欠缺了一点强悍的能力手腕。 目前斋藤义龙被逮捕,一旦罪名成立,至少要入狱五年。这五年期间会发生什么变故,谁也不能确定。 因此,斋藤组就像是不孝子斋藤义龙想起了自己的爹也有继承权一样,也重新想起了外姓人长井巡警。 由于这段说明实在太长,而长井巡警就算再怎么退出斋藤组,也很有原则地对一些较为隐秘的事情含糊带过,因此三郎任由信息从大脑皮层上滑过,简单粗暴地下定义道:“所以其实就是长井大叔想不想回去的问题吧!” “是啊。”长井巡警莫名有种白费口舌的毫无成就感,“怎么,你这个毛头小子也打算来对我指手画脚吗?” “噫。我才懒得。”三郎眼疾手快抓过一块自己爱吃的点心,轻松道,“大叔你才是很难理解啊!” “一般来说不就是不想去才会犹豫吗?” “……” 长井大叔不由得冷笑一声。 “你又知道什么。只有你这种年纪才能轻松地说出这些无知的话来。一旦我同意了,紧接着的就是重新改姓,复婚,然后斋藤组就会全部落入我手里,甚至这一次前任组长也很难阻止我——” 三郎莫名其妙道:“我当然知道啊。” 他很轻松地舔掉手指肚上的糖粉。虽然面对的是相貌凶恶的大叔,身后也还有一个名为保镖实则杀气满满的煞神,但是他就是有一种能够无视周围环境的、只专注于自己想做的事情的能力……又或者说是自我。 在这种不自知但确实存在的,极致的傲慢里,他反问道:“黑/道生活确实很愉快啊。都不用零花钱就能有玩不完的游戏,每天还有人免费带饭给我吃诶。大叔你肯定过得比我更好——那都这么好了还在犹豫,是有什么心事吗?” 即使举出的例子是如此的肤浅幼稚,但是万事万物的核心确实是一样的。 对高中生来说最有吸引力的是游戏和美食,对于大人来说是钱与权。但是无论是哪种,都是甜蜜至极的、引人沉沦的欲望之毒。 在这一瞬间,长井巡警甚至觉得自己从三郎的眼中看到了嘲讽——例举着这些好处的高中生没有一点要沉沦其中的样子,眼睛纯粹得像是一面镜子。 但是长井巡警是确乎看到过三郎埋头苦吃猪排饭,愉快得全不掩饰的样子的。 ——所以我是在沉沦吗?我是明明意识到了不对,却还是会因为巨大的利益而陷入纠结吗? 长井巡警很难说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但是行动上,他冷着脸嘭的一声把茶壶砸到了桌面上——剧烈的碰撞声听得柴田胜家眉头一跳,但紧接着就是长井大叔脸色阴沉地又摔出两盒茶点在三郎面前,咬牙切齿道:“吃你的去!” 柴田胜家:“……”斋藤道三看起来真的是很喜欢织田信长啊!! 三郎完全不觉得被冒犯,举起一块茶点对着光看了看:“有我喜欢的口味——!还有长井大叔,下次多买点红豆味的吧,其他的有点太甜了诶。” 长井巡警呵呵一声:“你还真是会顺杆子往上爬。首先我今天就没有邀请你来我家!” 三郎:“别介意嘛。dontmind~” “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你我大概会纠结更久。”长井巡警道,“这一点我是要感谢你的——但你要真的再顺杆往上爬你就完了。” 根本没觉得自己在顺杆爬的三郎:“啧,你们说话真的都很难懂诶。” “你这种在织田家生活的孩子,是没有体会过那种前一天还能随心所欲地撒钞票泡妞、光是坐着不动都有钱入账,后一天就背负巨债、钱全成了泡沫的反差的。” 长井巡警说道。 “就算当时大多数人都陷入这种反差带来的痛苦里,自己感受到的痛苦也不会因为同类的变多而被分担。我不想拖累我的第一任妻子所以离婚,又为了能给我的第一个女儿更好的生活而入赘,再到想要让我的儿子和第二个女儿变成人上人……欲望的潮水永远不会消退,只会一层层覆盖得更高。” “所以我犹豫了。就算我还有存款,巡警的工资也够生活,但如果当年的泡沫再来一次,我是否还能承担呢?” 说着这些话的长井巡警明明脸色还是冷硬的,却比起刚刚要更加像一个父亲。 “而我的女儿又那么漂亮。就算我是巡警,我又能永远保护她不被恶人盯上吗?即使是放在现代,过分的美丽也会变成罪恶、变成诋毁……可是长得那么漂亮的她,分明是没错的!” 三郎困惑道:“所以长井大叔你要为了女儿当黑/道?” “……不。不会了。”长井大叔回答道,脊背稍稍弯了下去,是一种历经岁月后的沧桑,“我不会回斋藤组。” “以我现在的年纪,很难再有孩子了。而义龙不会成为归蝶的依靠,斋藤组同样不会成为归蝶的依靠——我怕我真的进入斋藤组后,有朝一日会本末倒置,想要利用归蝶的美色去保住斋藤组的钱权。” “像是现在这样当一个巡警,有能被女儿自豪地说出来的职业,就已经很好了。” 长井巡警轻声地说道。 “昨天那孩子还因为听到了我和斋藤组的电话而和我吵架,今天还赌气跑去同学家……这一点也要感谢你们织田组。因为你们地主发家,没有那种时不时上门暴力收保护费的情况,相较于在美浓倒是安全一点。” “哦。不客气。”三郎道,随后后知后觉,“是我应该说不客气吗?” 好像不知不觉当织田信长有点当习惯了。 “哼。”长井大叔冷哼一声,但是原本凝固的冷脸已经不复之前那般生硬,变得有点像闹别扭似的,“随便你吧,反正织田家的少主是你。”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长井大叔说道。 “你能一直保持这样下去就很好,信长。虽然在别人看来说不定是个会做些无聊事情、有时候还听不懂人话的傻瓜……但是这样的你大概会比任何人都强。” 三郎警觉道:“突然夸我的同时骂我?” 长井大叔愤愤道:“是夸你!怎么,非要我说点类似我儿子以后只配给你提鞋的话才算夸你吗?你也真是不客气!” 三郎颇感冤枉:“你自己说的喔,我可没让你这么说!” “行了,你来告诉我义龙被逮捕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好意我也心领了。这些茶点你想吃就带走,别堆在这里碍我的眼。” 长井大叔像是赶苍蝇一样嫌弃地朝三郎挥了挥手: “不管你带织田家的武斗派来是什么想法……总之,我对于斋藤组的看法也已经告知你了,尽管带回去给你们织田组的会长,那个叫织田信秀的交差吧。” “我不会加入斋藤组。这是我的承诺。” 三郎:“虽然没想知道这些。不过我知道了!” “还有就是,”长井巡警继续道,“你现在是手下有一批不良吧?就是我第一次和你遇见的那个学校。” “他们离我女儿所在的女校有点太近了,既然你说了要让他们学好(三郎:不是我说的!)就好好操练他们,别让他们有闲心在那边偷偷看放学回家的女孩子!” “当然了要是能保护我女儿的安全倒是可以另当别论,只要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三郎点点头,十分好奇地提出了致命问题:“保护你女儿,那个叫归蝶的女孩子吗?” “难道要介绍给我认识?” 长井大叔:“……” 三郎还在那边大言不惭:“名字我记住了!还有,你家的女孩子不是麻烦的家伙吧?” 长井巡警撸起袖子,愤而掀桌,指着三郎的鼻子开始破口大骂:“滚出去!休想打归蝶的主意!!我是绝对不会让你靠近我女儿一步的!” 三郎抱怨道:“哇大叔你好凶。那茶点我就拿走了喔。” 长井巡警抓起一把茶点就往三郎怀里砸,眼不见心不烦道:“带着它马上走!以后也别来了!要来也提前告诉我一声,我是不会让你见到归蝶的!” 三郎拿起摔到自己怀里的茶点,仔细一看——红豆味,于是没心没肺地将茶点草草塞到了口袋里,起身轻快地向外走:“长井大叔你人挺好的嘛!下次再见咯!” “没有下次了!!” 围观了全程的柴田胜家紧跟在三郎的身后,听到斋藤道三——不,长井巡警十分愤怒但毫无危险性以至于能被形容为无能狂怒的反应,一并出了门。 他第三次在内心复读:斋藤道三真的挺喜欢织田信长的。 ……这合理吗这!【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第四十天去 自从成了三郎的保镖后,柴田胜家的生活骤然变得单一起来。 除了去见长井巡警那一天,三郎的生活如无意外就都是在普通的上学。于是柴田胜家的行程表就变成了这样:首先是每天早上三郎上学他跟着去,其次是每天放学三郎吃晚饭他跟着回,最后是三郎没事想出门时他跟着走。 对于柴田胜家而言,骤然多出的空闲时间并不会让他觉得愉快,他是那种天生就习惯于暴力、习惯于战斗,好像上辈子是个武将一样的人,这样与其说是空闲不如说是无聊的时间简直就像是在啃他骨头的虫子,让他浑身都觉得不舒服。而更加要命的是他这期间要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三郎身上,而三郎并不是一个老实的孩子——这就造成了柴田胜家等三郎下课的时候闲得长毛,三郎真的放学了他又要为三郎的撒手没特性而心率暴增地找人直到安全塞回织田家。 还要记得时时排查免得三郎突发奇想翻墙离家出走又撒手没。 于是还没有到一星期,最先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的人出现了。 “不行,总这样被跟着我都回不了家。”三郎——没错就是三郎,对柴田胜家的紧跟不舍问题表现出了十分强烈的苦恼,“这样下去(自己)家里的零花钱也领不到的!” 没错,所以这几个月里三郎都是两头拿零花钱。 “信秀会长有按时给过你零花钱的吧?”池田恒兴发现了盲点,困惑地问道。 “不要在意细节,小恒!”三郎严肃道,“总之我想要自己私人空间!” 佐佐成政赞同点头:“确实,如果是在织田家被紧盯着,你的行动只会在他们掌控之中。” 三郎:“嗯,比如这时候就也挺需要的。私人空间。” 大概是上次去京都一起修学旅行,共同经历了令人心跳加速的危机(指把斋藤义龙送进局子),目前池田恒兴、前田利家、佐佐成政这几个人有一个算一个地和三郎关系更加亲密,具体就表现为在下课时和在午休时都会不定时到三郎这里打卡。 连泽彦老师都习惯了午休时办公室多出三个人! 压根没觉得三郎是在说自己的前田利家眼前一亮:“信长大哥有想要自己悄悄去做的事情吗?我一定支持!” 至今仍然以为三郎在织田家饱受欺压的佐佐成政:“那这样的话……要调开三郎大哥那个保镖吗?” 池田恒兴对此表现出强烈的不看好:“劝你们打消这个想法!柴田先生的经验不是我们能比拟的!” 他还不忘劝说三郎:“我知道信长少爷身体好了之后就很喜欢出门,现在一定很不习惯。不过信秀会长说了是一个月,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少年们七嘴八舌各有各的想法,不过,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实际上都改变不了三郎的态度。 “不行!”三郎神情坚定,“我要私人空间!一个人的那种就够了!” 劝阻无果的池田恒兴只能黯然神伤:“果然我还是和信长少爷不够亲密,信长少爷想要去自己秘密基地的时候也不带我……” 相较之下佐佐成政和前田利家倒是接受良好,可能是因为前者还以为三郎想要逃离家族的掌控,后者则是单纯的相信三郎所作所为大有深意吧。 总之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但是具体应该怎么操作?”佐佐成政道,但是他询问的对象是一看就知道比三郎更熟悉柴田胜家的池田恒兴,“那位柴田先生有什么弱点吗?” 池田恒兴十分沉重:“——就是因为柴田先生很有责任心,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弱点啊!” 要知道柴田胜家一直以来对于“织田信长”就不太看好。以前是单纯的因为织田信长的身体原因,现在就是因为三郎跳脱的言行和与黑/道完全不合的作风了——比如靠摆摊挣钱。在这种最初就不是很合得来的前提下,仍然能将织田信秀吩咐的“保镖”一职做到如影随形,柴田胜家的责任心和执拗可见一斑。 而黑/道中人常有的美酒、豪车、收藏刀之类的爱好……不是打击人,而是以这群高中生是不可能有购买这些东西的财力的。就算又能集体凑钱,柴田胜家又不是什么一见喜欢的东西就发疯了忘情了的傻子。 “所以说还是老老实实等到这段时间过去……”池田恒兴还在碎碎念着,试图让三郎回心转意,“而且以前柴田先生一直就比起您更喜欢信行少爷,眼下刚好是能改变他偏见的好时机啊!” 三郎肃然:“小恒!” 池田恒兴一个激灵:“!” 三郎肃然:“提醒我了,说的不错!” 池田恒兴顿时陷入了信长少爷突然醒悟开始大力搞事业的想象中。还没等他开心两分钟,三郎已经一锤定音:“既然柴田先生很喜欢信行,那就带他去信行那边叙旧吧!” “刚好信行也会很开心,也让我有了私人空间。” 池田恒兴只能撕心裂肺道:“信长少爷!!”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如果从结果来看,这确实是最直接的方式也说不定——柴田胜家再怎么死脑筋,也不是毫无情商的人,是决计做不出来无视信行的。而信行确实也很迫切地想要拉拢回柴田胜家的心,因此这两个人一旦变成互相牵制,以三郎那撒手没的行动力,确实能够达成他的目的。 只有池田恒兴对于三郎放着已经摆在眼前、信秀大叔就差写明了快把胜家收服的机会放着不管,甚至还想推出去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自认已经错估过一次信长少爷的想法,于是也只能气呼呼地将疑虑闷在心里,忍耐道:“——那我现在就去打听信行少爷的行踪!” 于是放学后。 已经持续在放学时分心跳加速的柴田胜家,面对这一次乖乖上车的三郎,心里竟然诡异地感到了欣慰,连同对三郎的好感都上涨了几分。 他对于三郎要去信行的新学校的意思倒是并不回绝——他目前的定位只是保镖,而非长辈。再加上他多少还有一点三郎手段温和、被信行几次挑衅到脸上都没有斥责的印象在,因此根本没有往其他方面想,一路顺畅地开到了信行的新学校。 在三郎提出让信行复学的建议后,不管信行怎么百般不愿,入学手续都在这周内办好。今天恰好就是信行入学的第一天。 估量着三郎大概是想表现一些兄友弟恭,柴田胜家在停车之后还不忘问道:“这里的放学时间与您所在的学校放学时间相同。信行少爷应该十分钟前已经放学了,您有和他联系过要来接他吗?” 三郎恍然:“对哦联系——”因为和信行关系有点差再加上是半路兄弟,根本没有信行的手机号呢! 于是他理直气壮对柴田胜家拜托道:“麻烦你来联系一下信行?来都来了。” 柴田胜家为这一点都不走心的兄友弟恭无语了一会,但还是依言拿出自己的备用手机拨通了信行的电话。 电话只在瞬间就被接通,里面是呼呼的风声、刺耳的伴着金属刮擦的噪声,以及最重要的,信行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 信行接电话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语无伦次道:“柴田先生!我,斋藤组的人在追我!!原本送我上学的小弟都被打倒了啊!!” 柴田胜家:“……” 柴田胜家一时悚然。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向三郎,只见高中生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也正朝他看来,甚至正对他轻快地发问。 “不去接信行吗?” 是故意的?不管是信行被袭击,还是让他来这里“接人”免得信行真的被揍得太过火导致在信秀会长那边说不过去? ——是为了让信行吃个教训,还是说是对他柴田胜家的威慑? 只要这么一想,连同前几天三郎身为织田少主却能与斋藤道三相谈甚欢一事,都好像变得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 “我……知道了。”柴田胜家按下心中的惊惧,打开了车门,“我这就去接信行少爷上车。” 目的达成的三郎满意地点点头:“拜托你啦!你果然和信行关系很好嘛!” ——终于能有难得的私人空间啦!【你现在阅读的是 】 41、第四十一天被 信行的上学计划,只持续了一天就宣告搁浅。 他前往学校报道的第一天就遭遇了斋藤组的埋伏。虽然先是有小弟们奋力拖住、后有柴田胜家及时赶到,织田信行并没有受到什么□□上的伤害,但这无疑给他带来了惊吓——要说织田信行是生活在温室里的孩子也不确切,毕竟信秀大叔在他幼时夺权,他也很是有过一段担惊受怕的时间的。 但这不意味着幼时的经验就能抵消此时的恐惧了——尤其斋藤组这是毫无预兆、更无缘由的袭击! 这根本没有道理!即使他对斋藤义龙的示好最终没有了下文,也不代表他就会招致怨恨啊!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又或者说……其实想要伤害他的人并不是斋藤义龙,而是与信长哥哥交好的斋藤道三呢? 这一刻信行的脑回路算是与柴田胜家对上了。只不过相较于必须要向信秀大叔汇报、事后还要去调查的柴田胜家,信行暂时除了怀疑以外什么也不能做。 又或者,他其实在这一刻内心也恐惧渐生,下意识地回避着“织田信长”是幕后黑手这个可能。 这并不是出于什么虚无的兄弟之情。而是迄今为止,他所见识到的病愈后的“信长哥哥”已经超出他从前的印象太多,完全脱离了循规蹈矩这一范畴。他恰恰是猜不透对方真的会做出什么事,才不希望这件事会和“织田信长”有关——如果无关的话,他至少能够安心,织田信长目前仍然守在信秀大叔划定的、不能损害织田家的底线上。 但若真的是织田信长要对他下手,他又该怎么办呢? …… “因此我想,如果将之判断为斋藤组的报复,他们针对的对象无疑是不合理的。”柴田胜家道,“这件事是否与信长少爷有关?” 等把信行带上车后,柴田胜家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地发现三郎果然不见踪影。但他此刻也暂时没有心思再去履行“保镖”一职,电联了泽彦老师让对方注意三郎的去向、不要也被斋藤组围攻后,就急匆匆地带着信行返回了织田宅,并且在第一时间向信秀大叔汇报了此事——而刚刚泽彦、织田组其他追击袭击者的人,都给予了最终的回复。 泽彦的回复是三郎目前很安全,自己(在自己家)玩得很开心,明天会按时上学。而追击小队的回应就颇为耐人寻味:这些斋藤组的人根本没有掩饰身份的意思,目标明确、成群结队地直指信行的位置,根本没往三郎那边分一个人,并且他们毫不遮掩后续还会继续这么找茬上门。 柴田胜家更加觉得这件事和三郎脱不开关系,但不管他觉得这件事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都不影响目前织田信秀才是织田组的主人,无论是信长还是信行都要依附他而生,更不影响这件事本身需要、并且只需要信秀大叔来定性。 “信长吗?”信秀大叔道,“那孩子和斋藤道三关系不错,确实有这种可能……但是,以斋藤道三的傲气,不可能在你面前撒那种不加入斋藤组的谎。” “而他如果不回斋藤组,就更没有理由调用已经切割掉的人手,去为了信长去做什么了。那种人就算再喜欢信长也是有限的。” “但如果不是斋藤道三……” “如果不是斋藤道三,我倒希望是斋藤义龙的手下。”信秀大叔冷笑一声道,“没有只许信行抢夺少主的位置,却不准信长反击的道理!我早就和信长说过,如果他能够一次性打痛信行,也算是一件好事!刚好让信行学学别那么轻信别人!” 柴田胜家早就见识过信秀大叔的偏爱,对此已经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情感。何况他作为黑/道,本质就是倾向于弱肉强食的,更不会觉得这种发言有什么不对。 他只是在这一瞬间突然地想到——如果真的是斋藤义龙的人手呢? 织田信秀的两个孩子不算合拍,这在外界不是秘密。之所以没有人利用这一点分裂织田家,一来是因为目前无论是信长还是信行都没有成年,此时动手还算太早;二来就是信秀会长有意也要借此钓一钓组内组外那些不安分的人,毕竟能够后来居上地逼走主家的继承人、篡夺了织田组会长的位置,织田信秀无论是头脑还是控制欲都不可能弱。 所以斋藤义龙但凡不蠢,就知道对信行下手绝对不可能达成什么“伤害了你在意的人让你感受到痛苦”的结局——不存在的,根本不存在的。更不要说斋藤义龙应该也不是会有这种脑筋的人。 这可能吗?前脚斋藤义龙挑衅了信长,后脚就被送进了局子里,明眼人都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但在这种前提下他依然会被信长指使去找信行的麻烦……这种事情可能做到吗? 明明是在温暖的室内,柴田胜家却好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有一种汗毛直立的寒意。 如果真的能做到的话——那么他此前对于织田信长狂悖无礼、鲁莽轻率的印象将被全部推翻!!剩下来的将会是…… 柴田胜家不敢再想。但是那种汗涔涔的感觉依旧萦绕在他的身上,让他微微惊惧的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信秀大叔不知有没有发现这一点,在发完牢骚后对柴田胜家道:“现在也不清楚斋藤组到底搞什么鬼。胜家,你是打算继续跟在信长身边当保镖看着他,还是先帮我调查完这件事?” 柴田胜家尚在思考。但他的嘴蠕动着,先他的大脑一步说出了内心深处的倾向:“……信长。” “我会继续跟着信长。” …… 于是第二天的放学时间,揣着家里人给的零花钱2.0的三郎再次与柴田胜家喜提大眼瞪小眼。 “喔,柴田大叔。”拿到零花钱的第一时间就是去便利店买包子吃——三郎一边被包子烫得反复换手,一边顺口问道,“昨天和信行聊得开心吗?” 这话问得,就像是拿羽毛在柴田胜家敏感的心弦上轻轻拨了一下。 柴田胜家干巴巴地回应道:“不,您说笑了。昨日信行少爷遭受袭击,我护送他回织田家了而已。” 三郎先是惊愕——“袭击?”——随即很快就带入自身:“哦,应该也是和不良那些打架了吧。我身边也会发生这种事!”——甚至最后还有总结:“还好昨天刚好碰上了诶?” 这一连串下来简直毫无表演痕迹!就像是这件事和他完全无关一样! 但是这恰好是不可能的——柴田胜家如此断定。 因为涉及织田信秀唯二的两个儿子,所以在摸不清具体情况的时候,信秀会长必定已经嘱咐过他们这件事的重要性!就算三郎昨天晚上不在织田家,今天上学期间,作为老师的泽彦也一定会告知信行受袭、与受袭本身与斋藤组相关的信息!(但是三郎没有在听) 现在这是在装傻?可是在他面前装傻又有什么好处? 柴田胜家觉得这就像是抓住了一个线头。在他没有意向去追溯线头的由来时,线头就只是线头而已。而当他一旦起了好奇心,轻轻一拽……他就会发现,自己始终看不到线头的尽头。 于是柴田胜家不动声色道:“确实如此。多亏您昨天提议去见信行少爷——您是怎么想到要去接他的?” “咦。”三郎疑惑地反问道,“难道不是柴田大叔你先和信行关系好吗?” “——!” 在自己仿佛停滞了一瞬的心跳里,柴田胜家下意识地踩住了刹车。但车停下后,坐在后座的人却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仍然在继续道:“如果不好我才不会去。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聊得愉快——虽然和我也没关系啦。” 他甚至还小小地抱怨了一句:“好烫!” 柴田胜家满脑子都是“果然其实也是在威慑我吧”,但又有些愕然这敲打竟然会如此直白。他默不作声地转过了头看向三郎,试图看清对方的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而后座的高中生穿着有一些皱巴的衬衫,外套也是潦草地穿在身上还卷起了袖子,一看就知道是没有耐心打理制服的那类学生,甚至现在正拿着包子不停换手呼气,简直毫无威慑力。 柴田胜家喉头发紧,虽然不知原因,但为自己强调道:“我与信行少爷并不算熟悉——我只服务于信秀会长。” 高中生忽地抬头,那双清澈的、黑白分明的眼中正映着他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脸。随即柴田胜家看见他(根本没在听地)握着包子,当着自己的面就咬下一口,仿佛心满意足地称赞着:“嗯?随便啦。这个虽然烫手,但是很好吃!” “你要来一个吗?” 柴田胜家无法拒绝。 他看着三郎就这么凑过来,往他的手里也塞了一个确实很烫手的包子。那张原本已经变得熟悉起来的、尤带稚气的脸带着一眼就能看到底的笑意,轻快地说道:“不会让你失望的!” 轻快得简直像是意有所指。【你现在阅读的是 】 42、第四十二天送 到底是不是意有所指,意有所指的又具体是什么,柴田胜家完全没有办法判断。 他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人物——这样年轻、却行动出乎意料,以至于让人完全摸不准到底在想什么的人。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想多了,但是这样的想法只在出来的一瞬间就被他自己掐灭。 因为在那日常的对话下,他在那一刹那感觉到的悚然实在是太过真实。 柴田胜家竟短暂地、有种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的茫然。手里的包子烫手到突破了手心的厚茧,热度一阵一阵地袭击着内里的嫩肉,但他却坐卧不安,不知道到底该拿这个包子怎么办。 好在“织田信长”似乎没有进一步逼迫他现在就做出回应的想法,自顾自地吃完了包子后就舒舒服服地靠在后座的椅背,换成了另一个话题:“最近好像都是开车上下学诶?虽然很快啦,但是感觉无聊了好多。” 柴田胜家如蒙大赦地将包子放在中央扶手箱上。在没有继续看着三郎后,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回答道:“开车比较安全。您是织田家的少主,这种程度的安保还是需要的。不如说是泽彦之前太松懈了。” 三郎闻言摆了个十分情真意切的怪表情:“你们织田家真的好麻烦啊。” 柴田胜家看着车内后视镜:“……”看不透!根本看不透这个人的伪装! 根本没有注意柴田胜家变幻莫测的脸色,三郎吃了个半饱后就凑到车窗旁看着四周掠过的风景。在车开过某一个拐角的时候,高中生仿佛想到了什么,立刻道:“麻烦停一下!” 他咔哒一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就蹦了下去,属实是尽显高中生活力。原本以柴田胜家对于保镖的理解,在这个时候他是应该也下车跟随,就和之前未能窥破三郎真面目时面对三郎的撒手没斗智斗勇一样——但这一刻,柴田胜家却又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如果这种撒手没也是三郎的伪装,只为了甩开他去做自己的事情呢? 好似一朝颠覆了他对三郎的初印象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莫名其妙起来。 好在没有让柴田胜家纠结太久——也可能是三郎的行动力实在是摆在那,没过几分钟,三郎就拎着一袋子零食回来了。 “虽然感觉上好像很难好好相处诶。”三郎道,“不过既然受到了袭击,那应该慰问一下?那就去慰问信行吧。” …… “所以谁要你来慰问啊!!”织田信行愤怒道,“竟然还送慰问品……!” 他与织田信长的关系绝不算好,因此信行先入为主地就将所谓的慰问品排除掉了慰问的意思。尤其是他虽然被人袭击但是几乎毫发无伤——这种情况下的慰问,难道不是在讽刺他精神脆弱吗?! 真是讨人厌的织田信长! 早在三郎选了慰问品的时候,柴田胜家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一幕了——虽然与信行相处不深,但后者的性格底色并不是什么难以看透的东西。他甚至要说自己其实是有些期待的——并非是期待信行,而是在期待三郎的反应。 如果与三郎沟通时难以看透后者的城府的话,那么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待织田信长的行动,是否就能够看的更加清楚了呢? 只是目前信行的言行都如他所料,柴田胜家在有了“就该是这样啊”的欣慰,又不可避免地冒出一些名为失望的情绪来。 他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对于信秀会长的儿子评头论足,强压下个人的情绪,专注地看着这两个人互动。 果然,被信行贴脸拒绝,三郎紧接着也面露诧异之色:“可是慰问品很好吃啊?” 信行冷笑一声:“我难道还缺这点东西吗!倒是你拿这些东西放在我面前羞辱我,以为我就会被你吓到吗!” 如果他能够硬气一点地将所谓的慰问品直接丢出去,或许别人还看不出他的色厉内荏。可偏偏此刻,信行即使对于三郎的“慰问”行为充满了排斥,也只敢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堵着门,不进不出,更没有其他的举动,因此狠话放得再厉害也无济于事。 三郎闻言,遗憾道:“诶。那果然好好相处好难啊——那就算啦!” 信行:“!” 那张白皙又淡漠的脸上正紧蹙着眉,但那份苦恼也是稀薄的。哪怕是买来了慰问品,甚至在此前几次邀请信行好好相处和打游戏,但这点想法的分量完全不足以让他在意更多……他仿佛是在确认了结果之后,就轻飘飘地放下了,甚至连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这比相互拉扯的虚情假意更来得让人不安。 “你……”信行咬牙,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因为刚刚放了狠话而拉不下脸来,只能在原地紧握双拳,怒视着三郎。 三郎浑然不觉地在买回来的零食里掏掏,掏出一盒果汁开始吸溜着往回走:“我还挺喜欢这个的!那再见啦,信行。” “等等!”信行忍不住道,在三郎又回过头来时全身紧绷地站在原地,一字一顿地像从牙根里挤出来,“……慰问品留下。” 三郎顿觉欣慰:“所以竟然很喜欢吗!你个性还真别扭诶。” 不,绝对不是。柴田胜家在心里道。 信行只是不知道拒绝这份兄友弟恭的外皮后会发生什么罢了。甚至他根本没预料到拒绝区区几百日元的慰问品就能让“信长”失去耐心。在不再了解织田信长的言行后,任谁都要恐惧一个比自己更强的人对自己露出翻脸无情的那一面……简直就像是猫抓老鼠,明明已经将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却还要刻意地逗弄,让对方误以为有逃脱的空间。 这是何等可怕的控制欲。 这又是何等深沉的心思。 柴田胜家即使刻意将自己放在旁观者的位置,依旧有种别样的悚然。 他没有心思再去理会信行此刻的内心,在三郎将剩余的慰问品放下后,就紧跟着三郎离开。 刚刚恐吓过弟弟的三郎甚至仍然能够保持轻快的步伐,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浑不在意似的。 “……您要怎样才能放过信行呢?” 在即将走到三郎的房间时,柴田胜家如此问道。 三郎目露茫然:“我?放过?” “信行少爷目前看来,根本无法和您争锋。倘若他真心悔过,您是否愿意给他一次机会?”柴田胜家试探道,“即使一度有过冒犯——这样的人,您是怎么打算的?” 这不仅仅是在问信行。 但高中生蹙眉思考了好一会,还是摸不着头脑:“信行啊——” “所以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这无疑是知道了信行做了什么才能说出来的话!柴田胜家对此确信无比! “虽然不知道做了什么,不过我没感觉到。”苦苦思索不得其果,三郎自然地选择跳过这一节,“反正那个叫什么来着,兄弟!暂时还是兄弟,所以应该无所谓?” 说不清他到底是不是看透了信行的内心,唯独能够看出来的,是高中生正一派轻松道:“反正感觉信行做什么都和织田家有关。那和我没多大关系啊。” 柴田胜家喃喃自语:“虽然有这种矛盾,但是为了织田家愿意放过信行,一致对外么……” “哦对,还有柴田大叔你!” 柴田胜家心头一震:“!” “虽然长相很凶,但你是个会关心别人的好人诶!”三郎不吝赞扬道,一点也没有距离感地伸手拍了拍柴田胜家的肩膀,“很不错嘛!” 柴田胜家怔怔地被拍了几下,内心一片混乱:所以这是什么意思?织田信长在欣赏他? 还是说这也是在暗示他,之前他不管有意无意都配合了信行对于信长的冒犯,但是这一页信长愿意轻轻揭过? 又或者是连同他之前对于织田信长的不看好也愿意一并放过? 柴田胜家在织田家也是历经风雨了。原本这样的收买人心对于他不起作用,尤其是他本人颇为固执,即使在少主问题上与信秀大叔有分歧(并且没有用),也从未打算在信秀大叔没有让位的时候选择信长或者信行一方投诚。 但是他刚刚才经历过织田信长的贴脸恐吓,又亲眼看到了织田信长心计之深。在这种前提下织田信长仍然愿意按下过往,这就不是所谓的软弱,而是上位者难得一见的仁慈。 他很难不为之所动。也蓦然意识到信秀会长对于织田信长“适合当黑/道”的断言是多么精准。 “……我明白了。”柴田胜家道,“我会将您的意思转达给信行少爷。” 他既然见识到了织田信长的那份控制欲,就不会蠢到认为这种善心会一而再、再而三。既然确认了织田信长确实有担得起这个少主位置的能力,他就不会再犹豫——而对于信行…… 不管是看在信行之前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份上,还是出于织田组下一代不和容易损害组织的顾虑。他都会向信行传达这一次信长的善意。 只希望信行能够抓住这次机会。【你现在阅读的是 】 43、第四十三天要 一周后,信行遇袭之事终于有了最终结果。 毫无疑问袭击他的就是——是斋藤义龙!没错,斋藤义龙在局子里好不容易和斋藤组联系上,结果他居然没急着处理自己身上的事,而是让人一定要打信行几顿啊! 这是何等深沉的恨意! 终于知道罪魁祸首的信行在松了一口气后又当场破防,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他有病吧!!” 不得不提的是,信行已经连续一周被迫呆在家里——不是信行不想出门,而是在第一天放学险些被围攻后,斋藤组的那些小弟们就分散在了织田宅的附近阴暗地盯着织田家的人进进出出。一被织田家的小弟发现,他们就掉头就跑,回头跑个一圈仍然要绕回来阴暗地继续盯门,简直就是把找茬二字写在了脸上。 ……甚至会让人想要感叹,有这种毅力你们做什么不好非要来这里帮斋藤义龙盯门等人揍人。 这些人虽然身在织田组的地盘,但是行动很有分寸,没有带任何的杀伤性武器,就连最初揍人也是用的拳头,成功地将对织田组的挑衅拉低成了小儿科的样子。由此可见,斋藤义龙虽然愤怒但仍然保有理智,不想要在这个时候和织田组撕破脸,于是改用这种恶心人的方式报复回去。一开始信秀大叔还担心这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阴谋,于是故意放任了斋藤组小弟们的蹲守……而后发现他们完全只想对着信行使劲,于是无语地挥了挥手,让织田家的另一个武斗派骨干佐久间信盛带人把这些斋藤小弟彻底撵出地盘。 不知真相的信秀大叔还和柴田胜家大肆吐槽:“信行不是想着和那个斋藤义龙处好关系吗!那种时候没想着搅混水、胳膊肘往外拐就算了,居然连和别人交好都弄不明白,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无辜的信行:“……”他也想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才让斋藤义龙态度骤变啊!! 以信行的心思,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很难瞒过信秀大叔的眼睛,不可能真的牺牲自己家的利益来帮助斋藤义龙——真要这么做就不是被骂一顿那么简单了。但他想的是,他完全可以将信长哥哥调查到对斋藤义龙不利的东西先一步掌握在手里,到时候和斋藤义龙无论是谈判还是威胁都能占据主动,这岂不是净赚的无本买卖?如果能够迫使斋藤义龙让步,让织田组赚上一笔,那就更好不过,简直是他比信长更加厉害的力证! 于是在他发现信长哥哥和斋藤道三有联系后,他的第一想法就是可以以他来盯住斋藤道三的行动为交换,换取斋藤义龙给予的利益。由于信秀大叔只有他和织田信长两个孩子,信行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认为斋藤组的下一任继承人是斋藤义龙已经板上钉钉,根本没考虑过斋藤道三与斋藤义龙不是单纯的父子不和,而是利益本身就存在冲突,甚至还有过人身伤害。 于是信行的行动只到了第一步——把斋藤道三在这里的消息告知了斋藤义龙,于是就没有然后了。 于是!就!没有!然后了! 斋藤义龙敷衍地告诉他,说自己会考虑看看,紧接着没过两天就说自己要去京都,之后会和他沟通信长的事。当时斋藤义龙提到信长这个名字的时候还带点咬牙切齿,谁知道这个人去京都根本是一去不回,完了还失心疯一样开始紧咬着信行不放! 但凡信行真的做了些什么,他沦落到被这样虎视眈眈地盯着随时可能被揍的地步都不会这么憋屈! 信行只能愤怒地在心里将之归结为斋藤义龙脑子不好,连认人都认不清楚。 ——或许他潜意识中其实意识到,斋藤义龙不至于如此愚蠢。但至少此刻,他暂时无法让自己有继续深思下去的勇气。 而且,目前身在尾张的他无论是从距离上还是身份上还是能力上,也无法对斋藤义龙报复回去。目前横在信行面前的已经变成了另一件事:上学。 没错,就是上学! 诸位,可不要忘了,虽然上学的第一天就被打,但是信行可是实实在在复学了的! 虽然信行也不想去上学,但是他为了继承家里的事业主动退学,和他被敌人吓到不敢上学,这是两回事。因此在斋藤组的小弟被撵走后,信行只能怀着不情愿的心为自己收拾好上学的文具,准备向学校递交申请回校上课。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响了他的门。 信行有些不忿地拽开了门,随即在见到来人后神情立刻警惕了几分:“泽彦先生?” “你不是一直跟在哥哥身后吗,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虽然泽彦老师从早几年就是织田家的家庭教师,但是实际上只负责织田信长一个人。信行就算再怎么想要争取织田家骨干们的好感,也不会考虑泽彦老师——因为泽彦老师与织田信长捆绑太深,早就站在同一立场。如今突然找上门只让信行觉得来者不善。 泽彦老师看起来十分的心平气和,大有一种已经没有什么事能够动摇到他的从容感,如果身上的衣服换成袈裟可能会自带一点佛光:“我只是好意来提个建议——至少这半年内不要再出门,就算要外出你这些小弟也不顶用,最好让更多更强一点的人跟着。” “至于信不信随你。” 他表现得如此无欲无求、大有说完就要转身离开的意思,反而让信行惊疑不定:“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人要袭击我吗?” “斋藤组的人不是被赶走了吗?!” 泽彦老师平静道:“我没有为你解惑的必要。还是那句话,信不信随你。” 信行道:“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和你没那么熟——信长哥哥让你来说的吗?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泽彦老师闻言,露出一个笑来——这个笑容不知为何有些阴森:“你再等两天看看就知道了。” 信行:“你——!怎么,难道因为我不是信长哥哥,就连解释都不配和我说一句?!” 就算信行说到了这个份上,泽彦老师也依旧没有停留的意思。他十分从容地从信行的手里扯回自己的袖子,转身就往外走了,连步伐都与从前有些莫名的不同。被留在原地的信行盯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还是想起之前柴田胜家的劝告,勉强选择先试着等等看。 ……殊不知泽彦老师不是不想说,而是压根没有能说的东西。 怎么!难道要他和信行说这一切都是你身在京都的真·织田信长哥哥干出来的事吗!! 斋藤义龙不是真的傻到连自己快要开庭都不在意,忙活着非要对付信行,而是因为真·织田信长目前还在京都!甚至得到了斋藤义龙的全盘信任!斋藤义龙放心地将为自己疏通关系、找斋藤组联系等等要事都委托给他了!! 刚刚知道这件事时的泽彦老师内心复杂的程度,一言难尽。他和织田信长隔着屏幕沉默了好几分钟,也只能勉强地挤出来一句:“你们做信长的,吸引力都这么离奇吗……” 织田信长只能表示:【……】 泽彦老师只能反省当时的叮嘱还是太不全面了!光记得叫三郎不要和奇怪的人聊起来,忘了叫信长也别和奇怪的人聊起来!! 虽然斋藤义龙对于织田信长的深厚信赖实在令人感动,但由于他之前是切实地实行了要对明智家下黑手的行动,之后也不可能会后悔——如果后悔,恐怕也只会后悔自己没有做得更加周密、早早消灭掉证据。因此这种人即使对织田信长再信任,信长也不会为之触动,更不会让他真的有脱罪的可能。 织田信长内心非常清楚:一旦斋藤义龙真的侥幸逃脱了刑罚,势必会再度对明智家下手。而一旦有机会,他也势必会想要吞并织田组的势力。 这点单薄的情谊不足以改变斋藤义龙的本性。而织田信长既然是亲自来见他,就已经是从一开始就决定要把斋藤义龙的逃脱之路彻底堵死,不让自己与三郎的身份问题有暴露的可能。 因此斋藤义龙自以为有信长帮忙,实则斋藤组完全走在了错误的方向,甚至连想要偷证据都被误导着找错了地方。如今一周过去,御剑检察官关于重启案件、重新开庭申请已经得到了许可,可谓是大局已定,斋藤义龙将彻底被钉死在他自己犯下的罪上! 然而…… 由于“织田家的少主”一直在京都“奔波”,对于眼下和斋藤家频频失联、无法打配合的情况,斋藤义龙坚定地选择了相信织田信长没有问题,一定是织田信行利用身在尾张、与斋藤的势力美浓相邻的优势,从中拦截了!! 听到斋藤义龙这一想法时,织田信长的回应是这样的:“……” 泽彦老师已经佛了:“能将事情被误解成完全对你有利的情况,怎么不算一种才能呢。” 这也就是泽彦老师见到信行时那大彻大悟、心无挂碍的状态的由来了——任谁在听到事情能变成这么离奇的样子的时候都会像他一样的。 不过,既然斋藤义龙完全将之归罪于信行,这就意味着他接下来的报复不会像是之前那般小打小闹了。就算事情再怎么对自己有利,之前与兄弟再怎么不和,至少目前织田信长还不想让信行就这么莫名其妙因为背锅而遭遇什么难以挽回的事。 泽彦老师难得地来找信行,就是为了这个。 给予信行劝告后,泽彦老师盘算着是否也要在信秀会长面前稍微提上一点,不至于让信秀会长怀疑他的消息来源又能提高警惕……正当他这么想着、徐徐入座的时候,就听见会客室内坐在最上方的信秀大叔说道: “我觉得应该是时候了——” “我打算将信长的少主身份正式对外公开。”【你现在阅读的是 】 44、第四十四天要 此前,信秀大叔已经确定了三郎的少主身份,黑/道里基本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但是始终没有举办一个正式的介绍仪式——原因很简单,信秀大叔一次考验定胜负的做法并无法说服织田组的全部骨干,他们不至于违逆信秀大叔的意思,也不一定站在织田信行那边,但这些立场却也和他们希望再多观察一下信长并不冲突。 就比如柴田胜家!他就是专门站在信秀大叔那边、但对于三郎继承家业不太看好这一派的中坚人物! 泽彦老师在听到信秀大叔这么说的时候就不由得看向柴田胜家,看得后者满脸的莫名其妙、只能对泽彦回以一笑和微微点头。 泽彦老师心平气和:好,看这个友好程度加倍的反应,柴田胜家百分百是变卦成支持三郎了——柴田胜家你不争气啊! 要知道距离信秀会长将柴田胜家分给三郎做保镖的一月之期都还没到呢!就算泽彦老师当时就意识到信秀大叔就是刻意借此机会让三郎和柴田胜家多点相处,也见识过三郎讨长辈喜欢的那种不讲道理的buff,但柴田胜家你坚持的时间也太短了吧!你行不行啊你! 两个信长没有一个干出来的事情能让人省心,事已至此,泽彦老师已经完全接受了一切。他甚至已经放弃了思考,三郎到底是用什么办法降服了在他认知中理智会压过感性的柴田胜家……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把柴田胜家的念头塞回去吗! 于是泽彦老师目前能做的,反而只有冷静地看着同僚们发言。 果然,在不长的一段沉默后,是柴田胜家先行出声。高大又严肃的男人朝着信秀会长的方向低下头,声音既沉着又冷静:“确实如此。信长少爷是合格的继承人,当然要对外公开来稳固他的地位。” 信秀大叔的视线往下一扫。在柴田胜家出声之后,底下的织田家骨干们果然反应各异,粗略一看,不甚赞同、无所谓和欣然认可的几乎等分。但最前一种的几个人在听到柴田胜家开口后,将要反对的话语也迅速转为了沉默,以至于会客室中仿佛只剩下柴田胜家一种声音。 信秀大叔不由问道:“哦?我以为你会说等信长先接手一两个项目,做出成绩来之后你们才好判断他的品行和才能。” 柴田胜家将头压得更低了,但是说话却更加诚恳:“我不否认确实有过这种想法。但是正如您之前所说,黑/道这份职业,适合就是适合、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信长少主无疑是天生就适合此道的人,这不会因为他是否接手项目而改变。” 织田家的骨干中也分高低,柴田胜家既是武斗派,又有和信秀大叔并肩作战、在信秀大叔篡夺下织田组会长之位时就鼎力支持的情谊,在织田组骨干里也属于翘楚。他的判断很大程度上能够影响到和他交好、同时也是见证过信长的病弱从而不看好信长的那一派人。 长期以来向柴田胜家安利信长的才能未果,此刻听到这样一席话,信秀大叔舒爽得简直像是大热天喝下一瓶冰啤酒:“我还以为以你这种死脑筋,永远听不到你说这句话了呢!” 柴田胜家也诚恳但固执道:“这是因为信长少主确实有担得起这个位置的器量。如果没有的话,我柴田胜家绝不会为了迎合您的意思而发言。” 眼看信秀会长的表情越发舒爽,简直五官都要笑得飞出去了,泽彦老师心平气和、不抱希望、以棒读的语气做出最后的挣扎:“但是是不是太着急了?信长少爷还没有成年,处事也不够圆滑。这么急切地将他推出去,或许也会引起外界对于信秀会长的猜测。” 信秀会长不满道:“宗恩,你怎么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你不是一直站在信长那边的吗?” 泽彦老师答道:“我在情感上自然是偏向于我的学生,但我更是织田组的一员。正是为了组织考虑,我才要这么说。眼下并不需要这么急切,多少还是留给信长少爷一点成长的时间更好。” 信秀大叔显然并不是真的生气。他看着泽彦老师已经失去表情的木木然然一张脸,傲然道:“或许别的组织会这样,但是在我这里可不一样!宗恩,信长这孩子几乎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应当也明白他的才能——他既然有这个能力,那么年龄就不应该成为阻碍他的借口!” “而且,我也正是有意要在信长成年之前就将这件事彻底确定下来!” 信秀大叔再度看向下方——下面的骨干们都正等待着他说话,没有一个人的表情是不认真的。 “诸位应该也知晓了斋藤组的事情。”信秀大叔道,“报纸上详细地报导了他对亲生父亲犯下故意伤害罪的起因和过程。像是斋藤义龙这种与斋藤道三的幼子有十几岁的年龄差距、后者几乎无法对他构成威胁的情况下,他竟然也会因为父亲偏爱的几句话就怀恨在心,对稚子的死坐视不理!” “我的膝下,只有信长和信行两个孩子。他们的年龄差比起斋藤义龙和他的弟弟,相距得实在太近了。我选定了信长作为少主,就不会改变这个决定!而同时在我还在的时候,我不容许有人利用我的儿子,搞出这种手足相残的闹剧!” “信行也已经接受了他的哥哥/日后会继承织田组这一事实。所以此时此刻,就是确定信长少主之位的最佳时机!”信秀会长断然道,“我不会给外界可乘之机,让我的两个儿子有产生矛盾、分裂织田组的机会!”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将泽彦老师的劝告完全堵了回去不说,还再度强调了织田信秀本人的态度。在他刻意的拔高之下,连反对好像都成了会分裂织田组的原罪,更何况与上次织田信秀因为一场考验结束就断然将信长立为少主不同,这一次还有柴田胜家为信长(三郎)背书! 事已至此,大局已定。 泽彦老师早就做好了失败的心理准备,此刻也没有在面上表现出失望来。但他的内心却比以往任何一次看到信秀大叔不掩对三郎的喜爱时,要更加清楚地判断——三郎的“离家出走”,已经是势在必行。 对外公开介绍和只是内部确定少主,这是两回事。一旦发展到前者,不仅仅是三郎难以再脱身的问题,连远在京都的真·织田信长也会受到影响。 信秀会长在说完之后又等了几分钟,看底下所有人都朝他俯首,无声地认可了这一番话,更认可了他对外公开信长少主身份的决定,不由得畅快地放声大笑起来。 他神采飞扬地对边上做会议记录的秘书小弟道:“去把信长也叫过来!” 泽彦老师无声地绷紧了下颚。 没过几分钟,他所熟悉的、总是大大咧咧的三郎就出现在了会客室的门口。少年人身上带着一种特别又鲜明的鲜活气儿,即使一进来就看到许多年长又自带煞气不太好惹的成年人正向信秀大叔俯首,他也毫不畏惧地走近、坐下、对上信秀大叔的眼睛:“找我干嘛啊,信爸?” 信秀大叔已经完全接受了“信爸”这种称呼,此刻看着三郎的眼神是说不出的满意:“当然是来夸你——能这么短的时间里得到胜家的认可,真是了不起!” 三郎:“啊。我没什么感觉?” 信秀大叔满意道:“对,就是这样!你未来要接手组织,就是要有这种征服别人、而非被人牵着鼻子走去讨好别人的气概!你现在也已经大了,多给零花钱什么的完全不足以匹配你……所以,信长。我要给你一份大礼。” 信秀大叔掷地有声道:“我要对所有人介绍,你正是织田组的少主,织田家未来的继承人!来准备刺青吧,信长!” 三郎一脸茫然:“啊?” 三郎断然拒绝:“我才不要!” 原本还担心三郎搞不清楚情况、因为不知道对外介绍所代表的重要性而贸然答应下来的泽彦老师顿时松了一口气,看向信秀会长的眼神复杂中又带着些同情——没想到吧!你以为的儿子根本就不会接受这种黑/道潮流哒! 信秀大叔确实没想到反而是在三郎这边遭到了拒绝:“……为什么?!你不想被介绍出去吗?爸爸我完全不介意的!” 三郎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刺青——我不会去刺青的!” 虽然交换了身份、暂时用了织田信长这个名字,但是刺青这种事还是略微有些超出预料了。 ……织田家的饭还没有好吃到让他献身(献出身体被刺青)的地步噢!【你现在阅读的是 】 45、第四十五天就 信秀会长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刺青也能成为阻碍——黑/道出来的孩子不应该早就习惯了吗! 还是说这其实是信长的又一次叛逆。这种叛逆爸爸接受不了的! 于是在场众人便看见原本还意气风发的信秀大叔霎时无缝切换成忧心忡忡老父亲,对三郎埋怨道:“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四岁的时候不也说过爸爸的刺青很帅想要同款吗?怎么大了就连这种基本的东西都要嘴硬!” 三郎更加理直气壮地说道:“在我这没这回事啦。” 都说了信长行为和他三郎无关! 眼见三郎拒绝,信秀大叔也不气馁。大概是因为在他看来刺青真的是一件太小、太过于理所当然,以至于根本不需要将拒绝当真的事情。因此他反而将三郎的拒绝当成了别的什么意思——只是在此时,他盯着三郎表情生动但也因此根本看不出内心究竟是什么意思的脸,一时之间也无法去仔细盘问。 作为织田组会长的他,和作为父亲的他,面对不听话但又争气的儿子的时候,只能是两种态度。 于是织田信秀干脆就将之直接定为了三郎字面上的意思(其实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干脆利落地扯下了外衣,露出了后背。 有了个读高中的儿子,织田信秀自然也不是年轻人了。但是他的后背仍然十分精壮,肌肉结实,一看就知道一个人能连打十个儿子。但除此之外更加引人注目的,是他占据了整个脊背、肩膀、手肘的刺青。 吊睛白额的老虎拱起脊背,正向着一侧怒目而视,兽嘴大张、舌红齿白,几欲噬人。而老虎的前爪和尾后,都是大朵的朱红牡丹。牡丹花瓣精细,色泽艳红,盛放得格外热烈,又比起鲜血更多了一份委婉,但依旧不掩这红色与恶虎冲撞在一起后,整个画面扑面而来的煞气。青黑的水波纹、蛇纹填充在了虎与花之间,又使艳者更艳,恶虎更恶。 这满背刺青如此繁丽。尽管要如此形容不太好——但是这刺青确实与信秀会长的气质相得益彰,当他真正严肃下来的时候,他本人的气场完全压倒了刺青的凶煞,轻而易举地就将之驾驭! 三郎不由得鼓掌,大力夸赞道:“太帅了吧!” 信秀当即嘴角上扬,心道果然还是小孩子在闹别扭,痛快道:“你回头要有的也不是什么要一步一步往上加的那种小刺青——当然是一步到位,是和我一样类型的满背刺青。所以没必要为这种事情闹别扭!” 他悄然之间已经暗示了对儿子的信任与伴随而来的放权。 “爸爸我特地为你选了‘第六天魔王’的图案!怎么样,一听就很帅吧!” “这个听起来也很厉害!”三郎大力称赞,给足了情绪价值后断然拒绝,“但是我拒绝!” “……什么?”信秀愕然,“你要自己选刺青图案的话……” “不是图案的问题。虽然确实很帅啦,但是出现在我自己身上还是免了。”三郎直白道,“感觉各种意义上都很麻烦。” 这“麻烦”二字,在信秀大叔听来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一语双关。 他沉下了脸:“你知道这是什么机会吗?如果我和信行说有刺青就可以当少主,他当场就要跑过来了!” 三郎诧异:“你们是这样选少主吗?” 信秀大叔:“……”可恶!以前怎么没意识到孩子叛逆起来这么难搞!还是说以前学习其实还不算真的叛逆吗! “虽然我也知道信爸你是想为‘信长’好啦。”三郎道,“不过现在还不行呢——” “(因为人还没换回来所以)我不会接受。所以能请你放弃这个想法吗?” 在众多的骨干围观下,高中生向织田组的掌权者如此说道。 拒绝建议,挑衅权威,这一系列的表现就如呼吸一样自然。 此前,织田家的骨干并不怎么了解信长——原因就和柴田胜家一样。但是此时此刻,没有人会不对这一幕印象深刻。即使面对的是自己的父亲,是比自己各个概念上都要更上一级的权力者,他依旧要求的是对方的退让。 而非自己退让。 信秀大叔冷哼一声。既是为三郎的不知好歹,同时也是为三郎的挑衅:“你也就是仗着我喜欢你这个个性——行了,自己滚出去!” 三郎爽快地拍拍屁股就走:“噢!信爸你还挺通情达理的嘛。再见啦!” 他甚至不忘关心一下:“记得穿衣服,不要着凉了!” 信秀大叔不悦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身体不好吗!你既然身体好起来了,就应该更关心你自己一点!” 这当真是个谁都没想到的会议插曲——因此当三郎身影消失后,现场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信秀大叔重重地叹了一声,声音比起之前的昂扬低了许多,却仍然不掩欣赏:“所以我说,我的儿子里——不,织田家这一代里,没有比信长更加出色的了。” “在他身体不好的那段时间里,这孩子就是会坚持自身想法的那类人。现在虽然因为好转而欣喜若狂,变得跳脱了许多,他的本性也没有改变。” “如今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无法无天的时代了。我也知道织田家必然要做出改变——所以,如果不是这种人的话,是无法引领织田组的!” 信秀大叔的一番话掷地有声。他依然看好三郎! 随即,织田信秀将目光看向了泽彦老师:“宗恩。信长就拜托你了——麻烦你让他回心转意。” “今年之内,我一定要对外介绍信长为织田组少主!”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即使泽彦老师想要推脱,也没有可能。他只能维持着那张看似古井无波实则佛到心如死灰的脸,恭敬地低头应允。 眼下已经由秋入冬。织田信秀给的时间实在寥寥。 但这对泽彦老师而言完全够了。 因为他—— “三郎,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离家出走、转学一事吗?”泽彦老师一走进房间就关上了门,神情严肃,“现在就是时候了。” 三郎尚且处于一种摸不清状况的茫然:“啊?好像听你说过。” “现在就是你离开的最佳时机。”泽彦老师道,神情中有一种奇异的冷酷——这是在下定决心、无可更改后,才会有的神情,“如果再晚,就连你也离不开织田家了。” 三郎道:“那信长那边呢?他那边才比较重要吧。” 泽彦老师道:“不用担心。如果你真的被对外宣传甚至上报了,对他来说才是个麻烦。不过倒是还有你那些小弟的问题……我很抱歉,但除了恒兴,其他人都能慢慢联系。” “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相较之下,三郎简直洒脱得有点要命,“刚好也可以有一段私人空间——反正都有联系方式,以后再说吧!” “我本来也不打算一直在织田家嘛。以后不用信长的名字再来联系也更好吧?” 即使已经做好了说服三郎的准备,泽彦依旧没想到三郎如此好说服——或许也是他还是没想到,即使在游戏管够、饭菜管饱、零花钱不要命的三重杀伤力下,三郎依旧能对自己享受到的东西说抛就抛。 “……你能这样想真的太好了。”泽彦老师只能嗫嚅道,“这几天里我就会办好你学籍的事。现在我要说什么,都显得轻飘飘的……所以,我会尽我的全力去弥补你。原本这样的局面也是我和信长的放任所致,所以理应我们对此负责。” “三郎。”他郑重道,“离开织田家,然后去你新的未来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