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炮灰翻车实录》 1、穿书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像是一缕混沌的灵魂在并不熟悉的肢.体里挣扎。 地板上的男人突然睁开双眼。 可惜,耳边咚咚的响动却未曾停止。 他扶住剧痛的脑袋,目光中仅有茫然,摸索着直立起身体。 周遭可谓是乱到无法下脚,酒瓶堆满一地。 咚咚! 他牵扯起完全不灵活的四肢,如同蹒跚学步的孩童一般,机械性地迈开腿,往发出声音的门口靠近。 外面的快递员已经耐心告罄: “孟先生是吧?您的快递,请当面签收。” 快递员说完这句,见他慢吞吞地接过包裹和笔,才抱怨一嘴:“你们家怎么也不装个门铃呢?敲了半天也没人答应。” 男人不语,只是蹙着眉头,思考他刚才对自己的称呼。 孟先生,孟先生…… 是谁? 他抬眼,瞥见了快递单上收件人的姓名,便字迹潦草地将那俩字誊抄上去—— 孟、希。 快递员拿回单子和笔,草草确认他签上了,就迅速扭头离开。 “谢……” 这句道谢没能说完,孟希目送对方离开电梯后,依旧站在门口发呆。 他扶住门框,左右观察一番,脑袋空空。 联想到快递员的话,他又扭头,目光看向大门。 也的确没有门铃。 但这却不是他当下面临的最大问题。 比起没有门铃来说,他更疑惑的是——自己大脑里竟然没有丝毫记忆。 这是哪里?他是谁? 就连“孟希”这个名字,都不一定完全正确。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用力抓了抓拳。 诡异的力道。 就好像这个身体并不是他的。 倏地,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他也猝不及防地被吓到了,双腿力量本来就不足够支撑身体,一走一颤,终于在沙发缝中寻找到手机。 他一屁股跌坐在地毯上,接通电话放在耳边。 只是听筒距离耳朵还有些距离时,对面便爆出雷鸣般的大嗓门: “孟希!你他妈的给老子死哪儿去了?!” 孟希在他巨大的音浪逼迫下,不自觉歪了下脑袋,同时把手机拿远一些。 因为这个小动作,他瞟到了自己手机上的备注: [孟令韬] 跟自己一个姓呢。 “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孟希小心翼翼地回应一句。 “少跟我装糊涂,傅总已经到了,你现在立刻!给我麻溜地滚过来,要是因为你耽误了时间,看我怎么收拾你。” 对面劈头盖脸输出一大通后便挂断了电话,只留这边的孟希深陷糊涂泥潭。 “什么意思呀?” 为了寻找线索,他用面部识别打开这部手机。 他暂时可以确定了,起码目前来说,自己应该就是孟希。 孟希找到了他跟孟令韬之前的联系记录,成功发现今日行程——[青松集团入职,上午九点] 纵使他此刻还搞不清楚青松集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现在的时间很明显已经来不及了。 孟希浑身没有什么力气,强撑着进入浴室,俯身冲洗一把脸,头再抬起来的时候,他对上了镜子里那双无神的双目。 五官和长相都放在一边,他盯住自己好似被吸干精.气似的脸庞出神,简直苍白如僵尸。 他慌忙接了一捧水漱口,这一张嘴,脆弱的唇立即开裂。 “嘶——” 来不及缓冲,他只伸出小拇指碰了碰,摸到一点血丝。 衣柜里尽是花花绿绿的衣服,孟希不由得紧皱眉头。 他甚至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节、什么温度,就套上了一件相对朴素些的西裤,搭配暗绿色衬衣。 孟希路过客厅,仿佛扫雷一样蹑手蹑脚躲避开满地的酒瓶。 一个酒鬼,怪不得精神颓靡成这样。 他临行前看了眼手机上的实时气温,顺手把玄关衣架挂着的外套取下来披上。 “青松集团……” 孟希一边念叨着,一边设置导航,可是他兜兜转转许久,恍然发觉自己只是从十字路口的一角绕到了另一角,仍未寻找到任何地铁站。 好的。 不过他好歹不是半点收获都没有,起码认证了,孟希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等不急了,准备打车。 在此之前,他先点开了微信钱包中的余额。 一长串的数字不禁叫他瞪大了眼。 原来自己这么有钱吗? 那还纠结个屁啊! 他干脆利落地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青松集团,大概需要多久?” 车上正播放着机械音读的小说,司机师傅不耐烦地回答: “十来分钟吧。” “我有急事,您可以稍微快一点吗?感谢。” 孟希双手一合,不知道是在拜托师傅,还是祈求上苍。 大叔没理会,还沉浸在小说情节里。 [龙煜穿进小说《乾坤之中》的第一百四十九天,系统继续下达任务——“打脸拜高踩低的管家并解救女儿菲菲”,完成则奖励寿命十年。] 孟希端坐在后排,听到小说的内容,眉头一跳。 “穿越进小说世界里?” 他的自言自语显然没有被司机大叔听到。 说来也奇怪,好像孟希刚才的请求真的奏效了,全程始终绿灯到底,一脚油门五分钟便抵达青松集团公司大楼下。 孟希还沉浸在绘声绘色的故事中,就被师傅催促着扫码付钱。 他下了车,站在花坛边缩成一小团,自上仰望着几近参天的大楼。 居然要在如此气派的公司入职。 刚才还把自己定位成“酒鬼”的孟希霎时间迷茫了。 有没有可能,他也是从别的地方穿越过来的呢? 孟希摇摇脑袋,很快剔除了这一想法。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也应该跟小说里一样,有个金手指系统机制才对呀,随机触发奖励什么的。 可他什么都没有,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更大概率的猜测,或许是他昨晚喝断片,要不就是说不清醉倒时脑袋摔在何处失忆了。 他叹气哀悼自己的命苦,下一秒,后脑勺还真有些隐隐约约的钝痛,连同身上各处的关节,犹如被打散重装了一遍。 孟希此刻是一具“魂不附体”的劣质仿生人,通过前台小姐的查验,进入电梯。 不知者无畏,他压根不在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孟先生,这边请。” “谢谢。”孟希对着这位小姐微微颔首,望向对方拉开面前的门。 “傅总、孟总,孟希先生到了。” 很显然,她把自己推入进会客室后,就关闭了连接逃生出口的门。 屋里面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在自己进门时就仰起头,眉宇间似有嗔怪之意,而另一位却在沙发上不动如山,眼皮都不眨一下。 孟希一时间竟辨别不出他们哪位是刚才提到的“副总”。 总还分正副吗? 他的思维又跑偏了。 “傅总,这就是我跟你介绍的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一个男人起身。 孟希的视线绕在他脸上,收到对方的目光暗示。 “傅总,您好,很抱歉我来晚了。” 孟令韬貌似对他乖巧的态度有些诧异,微不可察地一抽眉尾。 但叫孟希吃惊的是,这人居然是他的哥哥。 而且,为什么他一直在鞠躬,却没人让自己起来呢? 面前这位“副总”怎么也不说话? 孟希小幅度地抬眸,只是还未瞥见对方的神情,耳边就多了一道声音: 未知来源:【艳俗。】 平稳又毫无感情的语调。 孟希不由得虎躯一震,猛地抬起脑袋。 可男人没张嘴,甚至都没在看他,在孟希目光落在他脸上时,才用鄙夷的眸光一扫。 他忍不住心跳砰砰,错开眼珠,警惕的双眼环视四周。 不是孟令韬和自己的声音,男人又没开口,那到底是谁在说话?! 孟令韬目睹他的状态,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刚才那个样子果然是这小子装的,半分钟不到就又回归这幅德行了。 孟希被他从身后杵了一下腰。 “咱们家可容不下你这么一个顶级海归人才,以后跟着傅总好好干吧,学点东西。”等孟希直起身,他便抬手在男人瘦弱的肩头重重按下去:“傅总,您放心,我这个弟弟最能吃苦耐劳了。” 这人每说一句,手指的力道便加重一分,孟希吃痛咬牙,不敢表现出来。 等他说完,那位傅总终于有了动静,挑起眼皮侧目而视,将孟希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虽然没说什么,却是无形中否认了孟令韬的话。 叩门声响起,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捧着文件夹走入:“傅总。” 见状,孟令韬干笑两声—— “既然您有事情处理,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您忙。” 他推着孟希出了门。 孟希松了口气,抬手揉一揉自己的肩膀。 孟令韬再次把他扯到一旁,语气近乎威胁警告,低声道: “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你安排进来的,告诉你,给我消停点,要是再敢惹事,我立马让老头子停了你的卡。” “知道了。”孟希点点头。 实际上他并没有听懂,也不知道该知道些什么。 孟令韬语毕,之前那位西装男又从屋里走出来。 “孟希?” 孟希对这个名字的反应力还不够敏锐,半晌才意识到他是在叫自己,忙直起腰背举起手: “我在!” “傅总给你安排好了岗位,跟我来吧。” “哦……好。” 孟希像个晕头晕脑的小鹌鹑,傻呵呵迈开腿。 只不过孟令韬又扯住他的胳膊:“记住我跟你说过什么。” “我会听话的,哥哥,你放心吧。” 孟希胡乱搪塞一句,甩开他的手走向西装男。 而孟令韬则怔愣在原地。 “哥哥?” 男人神色似有疑惑地重复一遍这两个简单汉字,目光中闪过一丝玩味,勾唇轻笑。 怎么了?难道他不是我哥吗?! 孟希心上猛然一揪,随即瞳孔收缩,还以为自己这就要露馅了。 事实上,他也难以置信这人会是自己哥,起码不应该是亲的,再者,他们两个关系一定也很差。 西装男适时开口,解救了他: “孟总,慢走不送。”【你现在阅读的是 】 2、孟希 孟希被西装男带入电梯。 “这是员工平时乘坐的电梯,最左边是总裁专属,也就是只有傅总能用,不要搞错。” 男人提醒他。 孟希那点紧张兮兮的情绪还没消散,缓慢地点一下头: “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关毅,傅总的助理之一,你可以跟其他人一样,喊我关助就好。” 关毅说完,冲他伸出了手。 孟希用自己软绵绵的骨头与对方握了握: “关助,你好。” “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不在同一个部门,能碰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叮铃一声,电梯门开启。 孟希沿着他的脚步,缀在他身后下了电梯,自然也瞥见了这一层办公区的名字—— [人力资源部] 也许是关助亲自领新人入职的情形并不多见,即使大多数员工表面都在埋头苦干,孟希还是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隐秘角落的灼热视线。 一位女领导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关助!你来啦,这位就是孟希吧?”她扭头招招手,似乎是在喊谁:“penny,过来一下,把我们的新同事带到工位去。” “这是人力资源部门的主管,jessica。” 关毅第二次解救了他。 “jessica早上好。”孟希忙俯身打了声招呼。 上司并未对他这声问候做出什么评判,只是一直盯住关毅,感觉非常想同男人搭话。 孟希便被交到了另一位女同事penny手中。 而jessica仅是草率地吩咐一句:“去带小帅哥熟悉工作吧。” 小帅哥的魅力还是敌不过大帅哥。 孟希见jessica与关助理聊得热火朝天,暗暗腹诽。 同事带领他来到一处靠窗的角落,这儿距上级办公室有不小的距离,绝佳的摸鱼地点。 看样子,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走后门来的关系户,这份工作多半也是纯粹混吃等死、浪费生命来的。 “你先熟悉一下环境,这份资料你仔细阅读,上面是我们公司的规章制度,当然还有公司账号等等的使用方式,另外这个表格你填好待会儿交给我,我的办公室就在那边,下午去找我拿工牌。” 孟希一口气接受这么多信息,有点招架不来。 可惜penny就抬手指了下远处的豪华工位,把东西一搁就走了,完全没留给他疑问的机会。 阅读员工手册,是他这些任务里最简单的一项。 棘手的反倒成了那张表格。 [姓名:] 孟希填了上去。 [性别:] 孟希眨了眨眼睛,顿一下,缓慢地勾上一个“男”字,此后一直填到“电话号码”、“家庭住址”,他都如挤牙膏一般,确认许久才敢落笔。 “英文名?” 一道难题又跳了出来,孟希抓耳挠腮: 这又不是外企,怎么还有这种企业文化? 听他便宜哥哥的意思,自己好像出国留过学,那么大概率是有英文名字的。 可是找遍手机上的各个角落,没有任何线索。 孟希绞尽脑汁,忽而灵光乍现。 他仔仔细细地端起笔,写下一行拼音——[xixi] 这总不能出错吧! 孟希沾沾自喜,把表格连编带诌地全部填满,又粗略浏览一通员工手册,最后将那张薄而耗费了他太多心力的纸交到了penny手中。 回到自己窗边的工位坐下,孟希有些无所事事。 他打开电脑登陆员工账号,发觉已经快至中午了。 手册上写他们十一点半下班,但周围没有动静,孟希也不敢抬屁股。 这时,他身旁的同事不小心把什么东西碰掉,恰好掉落在孟希脚边。 孟希眼疾手快地弯腰拾了起来。 “谢谢。” “不客气,”他瞧见了对方工牌上的英文名字:“……tina,我是孟希,上班第一天,见到你很高兴。” 他态度这么温和,对方也没再拘着,点了点头。 “咱们部门好像女性比较多欸。” 孟希小声嘀咕一嘴。 tina深表认同:“hr嘛,行情就是这样的,对了,你是本地人吗?” “是……”的吧。 这样容易回答的问题,轮到孟希却不太敢确定。 “待会儿吃食堂要刷工牌的,你打算怎么办?点外卖?” “这样吗……”孟希不免疑惑,思考了下:“penny说我的工牌下午才能去拿,附近应该有吃饭的地方吧。” “有是有,看你自己吧,如果需要吃员工食堂的话,我可以借你刷卡。” tina耸一耸肩膀。 孟希感激不尽:“太谢谢你啦,tina,你人真好。” 他把这句话刚说完,余光便扫见了penny的身影,连忙垂下脑袋,像是自习课交头接耳被当场抓包一样。 penny纤细的手指点点他的桌角: “下班了,jessica让我带你去吃饭,走吧。” 孟希轻轻蹙眉,这些繁杂的英文名字已经让他脑袋里乱成一锅粥了。 “好。” 他将电脑熄屏,起身。 可是看penny的表情,似乎是不大情愿的,毕竟这项陪关系户吃饭的任务受累不讨好,还会相当乏味。 tina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主动请缨: “penny,你下午不是还要见客户吗?我带他去随便吃点东西好了。” 对方自然欣喜接受。 经过一顿午饭,在tina的口中,孟希终于知道了刚才他见到的此傅总非彼副总,而是集团唯一的实际控股股东——傅文州。 自十八岁继承公司,到二十五岁执掌大权以来,青松集团本就根深蒂固的资产在他手里愈发盘虬,至今,仍蒸蒸日上。 tina跟他讲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中带着些许崇拜与大部分的敬畏。 敬畏之心是最紧要的,孟希听出了她这番话的重点。 “连同傅总的整个助理团队,跟他也是一个风格,雷厉风行,你哪个都别惹,见到就躲得远远的,不过这些厉害人物都在顶楼,咱和他们也没那种机会碰面。” 孟希受益匪浅地点了点头。 “诶,你是关助亲自带过来的,你们有亲戚关系?” 终归还是来到了这一环节。 “算是吧……”孟希赧然一笑。 tina当即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神情,冲他挤了挤眼睛——“明白。” 明白什么了啊? 孟希自己都搞不清楚。 拿到工牌,他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严肃而端正地双手为自己佩戴上。 今早上没有看清楚的长相,此刻明确地展示在镜面中。 奇怪的是,之前眼下的乌黑消失不见,就连凹陷下去的皮肉也忽然焕发了生气,可以称得上是一张清秀的脸。 孟希心里那点陌生的直觉逐渐褪去。 顶着“关系户”这道响当当的牌匾,连续几日都没有人给他安排任何有价值的工作,无所事事从早坐到晚。 这天下班到家,外头已然漆黑一片。 公司里每个人每天每分钟都是快节奏的伏案工作,除了自己。 孟希觉得很无聊,但孟令韬给他打过预防针,他便不敢有所怨言。 站在水槽边清洗着超市买来的彩椒和胡萝卜,孟希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本来是打算炒一盘菜的,然而联想到昨晚自己糟蹋的三颗黑乎乎的鸡蛋,竟忽而抬手,直接张嘴在彩椒上啃了一口。 极其清脆的响声,伴随着汁液在唇间迸开。 孟希眉头一挑。 好吃! 他就这么站着,把两颗生彩椒和半根胡萝卜全部吃进肚子里,还拿了罐酸奶往下顺。 难道他不是穿书者,而是一只外星人吗?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自己,尽管灯很亮,却依旧空旷,孟希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自己到底从哪儿来的?是个什么物种啊? 上次的神秘声音仅仅出现过那一回,孟希此后再也没能得到任何指引。 他要是龙傲天该多好,还能有超强金手指呢。 至于“艳俗”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琢磨许久也研究不出来,索性摆烂。 这个家里他生活的痕迹很少,符合刚回国的设定,孟希收拾干净之后,家里就剩下几件昂贵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但从手机记录中却再扣不出更多细节。 可怜。 原主竟连朋友都没有吗? 就只一个性格恶劣的哥哥。 静谧的夜被陡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划破,孟希后背一僵,目光平移到客厅茶几上。 他握着剩下的半根胡萝卜,看到来电显示有备注,便快速接通了。 “喂,怎么样啊,孟少,出来玩儿吗?” 对面吊儿郎当的男声开口。 说曹操曹操就到,朋友来电。 孟希不免呆愣了下,才缓缓启唇: “现、现在吗?” “不是上礼拜就给你说了吗,我朋友新酒吧开业,喊你来捧捧场,贵人多忘事啊!” “哦!但不好意思呢,我上了一天班,特别累。” 孟希回绝道。 对面的人应该跟自己相熟,可他却不了解对方,贸贸然去的话肯定会有破绽。 不过他没发现自己刚才的话已经是最大的破绽。 男人惊讶的声音从那头传入孟希耳朵里: “不是吧你?!今天是愚人节?逗我呢?” “没有啊。”孟希否认的很心虚。 “是么?怎么着,你还真他大爷的从良了?” “我哥让我在青松好好待着,不然就停了我的卡。” 这是实话。 孟希当时瞧见自己卡里的余额,就瞬间倒戈了,这么多钱,不要白不要嘛,何况孟令韬只是让他乖一点,也不过分的。 但电话那头却旋即破口大骂起来:“孟令韬这孙子可真狠啊,你个脑缺还喊上他哥了?你彻底投降了是吗?为了不让你染指孟家的财产,居然不惜用合同把你卖到傅文州手上,以后有你的罪受。” “我也别无选择嘛。” 孟希弱弱地说。 有这么严重吗?他其实被对方激烈的语气吓到了。 “我多余管你,你他妈爱怎样怎样吧,到时候别来求我就成。” “喔,好的,拜……” 孟希还未说完,他就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好奇怪哦。 孟希蹲在茶几旁,挠了挠头。 无限的谜团笼罩下,他按捺不住,第一次在手机搜索引擎中,输入了“孟令韬”这三个字。 他不太确定这几个字是什么,但刚打出来下面就有了相应的词条。 名气还蛮大的嘛。 孟希点开来,百科上的介绍很详尽:二十八岁、一米八三、现任线圈传媒ceo…… 有用的信息并不多,他再往下划,才发现那行人际关系构成。 [父亲孟祥森:线圈传媒公司创始人;母亲潘蓉:知名歌唱家;妹妹孟令晖:海市文化协会副会长。] 等下。 孟希瞪大双眼,再次把这些内容浏览一遍,并没有自己的名字。 甚至连分毫的痕迹都不见。 孟令韬和孟令晖皆为“令”字辈,那他呢? 他恬不知耻地在搜索框打上自己的姓名。 倒是搜索出来不少的结果,只不过哪个都跟自己对不上号而已。 孟希返回上一页,重新查找到“线圈传媒”,最近的一条新闻是: [青松集团成功完成对线圈传媒旗下嘉艺影视公司的收购。] 时间就在一周之前。 千丝万缕的信息量交织在一起,孟希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能摸索到什么东西了,可翻来覆去总是缺一个口子,无法把他知道的所有串联。 这最关键的一环,要他去哪里寻找呢? 周末。 孟希是被手机死亡雷达闹铃声惊醒的。 他睡眼惺忪,脑袋迟钝地一琢磨,今天明明是周六啊,哪来的闹钟? 于是,闹钟被他暴力关上,孟希砸在枕头里,伸出手使劲将被子一拉,把头蒙了个严严实实,准备继续睡。 然而没等安静多久,紧接着就来了一通电话。 孟希没什么好气,眼睛都还没睁开,嗓子含糊: “谁啊?” “你个混账东西,居然还在睡?” 雄浑厚重的男人声音。 孟希忽而有些不详的预感,看向屏幕上的显示,心里咯噔一下,立马从床上爬起来——“……爸?”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现在几点了?” “知道,知道的,我没忘,我已经起床了,马上收拾好。” 孟希头脑里全是浆糊,口头上却对答如流,双脚踩在地上。 “我安排司机去接你,别再给我整出什么岔子来,惹你爷爷生气可没什么好下场。” “嗯嗯,我明白了爸。” 挂断电话后,孟希呆滞地坐在床边,两眼近乎发直,抬手摸了把脸。 刚才那个闹钟是特意设置的,却没有名称。 彻头彻尾的笨蛋一枚呐。 孟希无声抓狂。 原主难道就没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喝酒猝死,别的灵魂穿越进他的身体里,然后根本无法想象今天到底有什么重要事项吗? 孟希别无他法,只能先起床洗漱,以防万一,他挑了一身相对正式些的服装换上。 司机很快抵达单元楼下。 “少爷请。” 对方恭恭敬敬地为他拉开后座的车门。 “谢谢……” 孟希还不太习惯这种对待方式,车内很宽敞,他猜测应该是什么豪车,但凭借贫瘠的记忆,认不出品牌。 司机关车门的时候似乎迟疑了一下,在孟希身后左看右看,等进入驾驶室,他一边扯过安全带,一边再次透过后视镜瞥了孟希两眼。 孟希被他搞得心慌,挪了挪屁股,不禁开嗓: “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您坐好,我要开车了。” 司机慌张地移开目光,笑得很不自然。 这时间不怎么堵车,后排的孟希默默扣上安全带。 轿车停在庄园内部庭院中,蛮富丽堂皇的地方。 孟希下了车,还未至大厅,只依稀听纷至沓来的人私语,他便恍然大悟,双腿僵直。 怪不得司机刚才会是那个反应。 原来此时此地,这里正在举办的——是一场寿宴。 而他,两手空空。【你现在阅读的是 】 3、寿宴 孟希整个人处于宕机状态,他试图驯服自己的四肢,好看起来没有同手同脚那么尴尬。 厅前有专门人员记录每一份贺礼。 他硬着头皮走进去,报上自己的大名: “孟希。” 执笔的中年男人点点头,似乎是在等他的后文。 可惜他等不到了。 孟希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在场的人便没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走入大厅,霎时间吸引来不计其数的各色目光。 与在公司不同,这些视线赤裸裸带着浓重的审判和嘲讽意味。 “诶,孟家那个私生子,居然空着手来的。” “还真是,他疯了吗?谁不知道老爷子本来就不喜欢他。”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罢了,本来安安分分的谁也不会拿他怎样,非要以卵击石,肖想自己配不上的东西,到时候跟他那个小明星妈还是一个下场。” “嘘——别提了。” 此即彼伏的议论声。 孟希一刹那仿佛幻视自己被钉上十字架的情形。 或许,在爷爷八十大寿时空手而来,这样的惩治已经算是仁慈了。 他心里怦怦乱跳,环顾一周,锁定了不远处孟令韬的脸。 男人显然也留意到他的身影,只不过稍稍闪了下余光。 孟令韬正和瞧上去像是长辈的几位坐在沙发交谈。 孟希赶紧扭头躲开。 不过晚了些。 他眼神收回之前,就已然被满头白发但精神依然矍铄的老人发觉。 孟令韬起身,似乎跟身边人交代一句什么。 下一秒,那人便来到孟希身边: “孟总喊您过去。” “是嘛……” 孟希面露难色,转身与孟令韬隔空对视一眼,后者抬手,冲他勾了勾。 他被迫从众矢之的挪动到社交区域,不过双脚依旧踩着边缘。 “爷爷,生日快乐。” 孟令韬朝一旁让了让,叫他方便将这俯身鞠躬的动作被沙发上的老爷子看清楚。 孟老爷子手中摩挲着一支檀木拐杖,面色不虞,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撇开脸: “我可从没承认过你这个孙子。” 孟希呼吸一滞。 老爷子说话也太直来直去了。 在他身旁,有位长相同孟令韬七八分相似的男人,闻言亦是摇了摇头。 不必说,这是——“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的意思。 这人大概率就是他爸了。 孟希倒抽一口凉气,藏在袖口的手掌攥紧,侧目瞟见了大厅显眼位置的乐团,忽而一道光射过大脑皮层。 “但您一直都是我心里最德高望重的长辈,爷爷,今天是您花甲之寿,祝福您喜乐安康、松鹤长春。” 他压住了自己颤抖的音调,说完这几句,老爷子的脸色似有些许缓和。 孟令韬眼中却略过几分探究。 然而,没给任何人留插话的时机,孟希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张嘴继续道: “孙子能力有限,不能像其他宾客那般搜罗天下名贵稀奇的礼物,所以我这次花了好长时间,特意为您准备了一份贺礼。” “哦?”老爷子终于搭理他了:“故弄玄虚,到底是什么?” “一首祝寿曲。” 孟希觉得自己的嘴巴完全失去了控制,还停止不了,后背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 周遭细碎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说什么?曲子?” “不是,这孟希是不是脑子秀逗了,他要在这种场合唱歌?” “这下子不就跟他妈一样了吗?敢情也想当戏子,子承母业啊。” 这些话不堪入耳,孟希表情沉重,抬起头,腰板无端地挺直了,目光冲进成簇的闲言碎语中心。 刚才叽叽喳喳的动静倏地安静下来。 孟希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老爷子: “我天资不够,在国外抓紧一切闲暇时间紧锣密鼓学了小提琴,就是想今天亲自为您拉一支祝寿曲,学艺不精,您别嫌弃我丢脸就好。” “丢也是丢你自己的脸,少废话了。” 孟父开口,使眼色让他见好就收。 可惜在座的都准备看孟希的笑话,他实在不像是个精通乐器的少爷,而且大家心知肚明,小提琴不比其它,很难速成。 孟令韬沉着脸,说不上来是什么神情。 孟希款款绕过众人,拿到了一把小提琴。 “各位,献丑了。” 他落下这句话,屋子里认识不认识他的人,皆纷纷投来目光。 众目睽睽之下,孟希却不似表面这般淡定。 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还摆好了姿势? 孟希精神涣散,脑中是一口深不见底且干涸的井,说白了,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拉小提琴。 但如今,他别无选择。 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他站到此地,之后种种,便脱缰而去,并非他的可控范围了。 孟希屏住呼吸,合上双眼。 五感被剥夺,他的手腕操纵着琴弓,仿佛被提前设定好了程序,指腹在弦上轻盈跃动。 这居然还是一支节奏极快的乐曲。 演奏结束,孟希弯下腰,做了个标准的谢幕姿态。 大厅中鸦雀无声。 因为根本不知道自己弄出了什么声音,他的心脏不由得悬在半空,血液流淌的细弱动静都变得喧闹。 某处突然响起掌声。 孟希恍然起身,不偏不倚地瞧见水晶吊灯下那位矜贵的公子哥,对方嘴角噙着一抹笑,举起双手正在为自己鼓掌。 由他打头,掌声如浪花般席卷至整个会场。 顿时,孟希的双颊烧了起来。 他貌似重新夺回了身体的使用权,羞耻感油然而生,低着头将小提琴物归原主。 【哗众取宠。】 叮—— 又是那个奇怪的声音。 孟希蓦地回神。 上次的“艳俗”,加上这回“哗众取宠”四个字,就算他并非龙傲天男主,也不至于总挨骂吧? 这待遇也忒差了点。 他心中不忿,但回到孟老爷子跟前,依旧掩盖下情绪的异样,恭恭敬敬道: “爷爷,您还喜欢吗?” 老爷子不置可否,只是一句——“你用心了。” 这态度叫孟希松了口气。 “看来你在国外倒也没有耽于玩乐,还是学到了些东西的,既然如此,回到家里来,更应该老实本分,听你大哥的话。” 孟父启唇,抬眸瞧了瞧他。 孟希忙表态: “我明白的,爸。” “行了,别在这儿杵着了,去玩儿吧。”孟父向他摆摆手,不怎么耐烦。 孟希巴不得赶紧逃离,他早上没吃饭,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他前脚刚迈开腿,身后的孟令韬便拦住了他。 “跟我来。” 男人指节蹭了蹭他的手背。 孟希不自觉微微颤抖,跟上这位好大哥的步伐。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再度飘飞——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倘若没有任何神秘力量给自己帮助的话,他几分钟之前怎么可能靠着空白的大脑演奏一支高难度小提琴曲呢? 那种被指引的感觉…… 孟希茅塞顿开。 会不会“哗众取宠”并不代表着嘲讽,而是他的任务名称? “唔!” 一股巨大力量打断了他的思考。 孟希从始至终神游,根本没发现他被孟令韬带出了会场。 男人掐着他的脖子把人掼在墙上。 偏僻而寂静的走廊,连个影子都不见。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孟希来不及思考,喘息便受到了抑制,憋得整张小脸发青发僵,拧紧眉头。 “我怎么不知道你学小提琴?” 孟令韬虚与委蛇的一面破碎,恶狠狠地瞪着他。 孟希神色痛苦,像是被扼住咽喉的壁虎,挣扎都难。 男人猛地松开手,他就贴着墙壁突然跌落,手掌按住地面撑住身体,急促地喘气,咳嗽不止。 “我、我只是想给爷爷一个惊喜。” 孟希眼前仍是漆黑的,还未缓过神,虚弱地开口解释。 而孟令韬精致考究的皮鞋尖踏在他膝头,冷笑出声: “你不会真以为这样就能讨老爷子的欢心吧?哈哈哈哈。” “杂种一辈子就注定是杂种,你再怎么往上爬,也只能当孟家的仆人,以后别让我再发现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孟令韬脚下力道加重,孟希咬住下唇,还是没忍住漏出一丝痛呼。 “你以为,自己这条命很值钱吗?” 他的脸在孟希眼前放大。 孟希抬眼看向对方,心里分明并没有多少惧意,脊背却瑟瑟发抖,嘴唇也跟着蠕动出声: “我再也不敢了。” 孟令韬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清楚。 原来两个人不是关系不好。 这位同父异母的大哥恨不得捏死他。 孟希坐在地上缓了口气,伸手掸一掸自己被孟令韬踩过的膝盖。 “小提琴家,你在这儿啊?” 不知哪里来的嗓音,孟希目光所及之处又多了一双皮鞋。 他现在对亮面漆皮有很深的ptsd,不禁浑身一抖,半晌才仰起头。 这次是一位温文尔雅的男士。 孟希认出来,他是演奏完第一个为自己鼓掌的那人。 “地上坐起来更舒服吗?你还是如此有性格。” 那人笑着冲他伸出手。 孟希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搭上去,被他搀扶着起身。 “……谢谢你。” “不客气。” 男人理了理自己的袖口,笑得和煦:“上次见你,你才这么高,听说最近去青松集团工作了?” 他伸出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 孟希瞧着他的动作,却在疑惑这人言语为何如此跳跃,他长高了跟去青松工作有什么关系? “嗯,是啊。”他敷衍开口,没否认。 对方反而低头,目光仔细地描摹着他的神情。 孟希不明就里,回望过去,满脸困惑: “嗯?” “你是不是不认识我了?” 完蛋。 孟希扯了下嘴角,不打算承认:“怎、怎么会呢?” 男人也不打算退步,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神秘声音:【楚逸的人……】 没头没尾也听不出情绪的一句。 “楚逸?” 孟希脱口而出。 头顶的男人表情松动,缓缓后撤了半步。 “看来没忘。” 楚逸眉头轻挑,可孟希已经方寸大乱:“抱歉,我失陪一下!” “怎……” “卫生间,我需要去趟卫生间。” 孟希绕开他,逃命似的往一边跑。 楚逸迅速伸手把他拽住,无奈地偏了下头: “在那边。” “谢谢谢谢,你真是个大好人。” 孟希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地进了厕所,呼出长长一口气。 生存竟是如此的如履薄冰。 他累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神出鬼没的系统倒还有点用处。 要不是它,恐怕自己刚刚就要被楚逸察觉到破绽了吧? 可是,“楚逸的人”,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这也是任务?暗示他要站队吗? 【能不能别总是打哑谜?】 系统:【你说什么?】 洗手间没人,这声音只能是—— 孟希连忙在心中回应:【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戛然而止。 没有动静了。 【慢着!求求你啦,等会儿再走可以吗!我有好多问题呢!】 孟希死马当活马医,拼命呼唤着属于他的系统大人。 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是谁?】 【我是孟希呀。】 他如实回答,听到似乎有人进入,准备钻去隔间和系统慢慢聊。 但孟希非要掀起眼皮瞅一眼,透过面前的镜子,恰好与身后的人对上视线。 那双冷若寒霜的眼眸,让他难以忘记。 真是倒霉透顶了。 “傅、傅总?” 他颤颤启唇,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你现在阅读的是 】 4、新人 当孟希意识到自己还在洗漱台前,便顿住了呼吸。 人不会一直倒霉。 除非他是今天的孟希。 待公司一周,孟希再没见过傅文州,论谁也料不到第二面居然会如此匪夷所思。 他刚才那声显然被男人听到了。 傅文州垂眸,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事情本该到这里就结束了,可孟希脑子又不知搭错了哪根筋: “好巧啊,您也来上厕所。” 男人原本都要与他擦肩而过了,这下子却一顿,抬起眼皮望过去。 ! 孟希低着头,不自觉瞪大双眼。 他似乎对这人有一种生理性的畏惧。 “你有事?” 傅文州轻飘飘一句,语气冷漠不耐。 “没,”孟希咽了咽唾沫,晃晃自己空壳一样的拨浪鼓:“您慢慢上,我走了!” 【救命救命救命!】 他无声呐喊,撒腿就跑。 回到大厅之后,孟希不免伸手一瞧,掌心的纹路都被汗水浸透。 他跟侍应生要了几张纸擦手,心里还想着,一定不能乱跑了,起码安安静静地坚持到寿宴结束。 肚子咕噜一声。 系统大人又跟自己断绝了沟通。 孟希不免叹气,看来今日真的算不上什么黄道吉日,赔了夫人又折兵,一上午都在出洋相。 他轻轻安抚自己的肚子,迂回到甜品台拿了块茶点,张嘴咬了一口,纵然咀嚼速度缓慢至极,却吃什么都香。 不远处,他瞧见了几位身着礼裙、精致打扮的女生。 尤其中间那束被簇拥着的蕊心,让孟希觉得分外眼熟。 是孟令韬的妹妹。 他在百科图片上有过“一面之缘”。 孟希便躲闪目光,继续啃点心,默念: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她们走过来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默默吃东西不被打扰都成了奢望。 孟希不由得紧抿唇瓣。 他余光留意着孟大小姐的行踪,对方姿态高傲,并没有施舍给自己多少目光,像一只天鹅。 百科上没写她是芭蕾舞者啊。 孟希深感疑惑。 大小姐没发出任何声音,而是她身边的人启唇: “喂。” 孟希闻言,左右瞧了瞧,方抬起下巴,迟疑地指向自己。 一张张动人的脸立马噗嗤笑了,毫无征兆。 孟希满脸问号,又听刚才那女士接着说下去: “刚才那出东施效颦演得挺漂亮啊,什么时候教教我们?” 清脆悦耳的笑声卷土重来。 孟希依旧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戳中了她们的笑点,僵硬地勾起唇角附和着呵呵两声—— “等有时间吧。”他可还要上班呢。 只是简单一句话,未曾想女生竟脸色突变。 孟希捏着自己的手指,谨慎地挑起眼神,终于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 “你!” 女生神色嗔怒。 又怎么了? “如果真的想学,我可以推荐一位老师,毕竟我跟你们也不太熟呢。”孟希诚实地补充道。 女孩子脸都涨红了,咬牙切齿,抬手指着他鼻子: “孟希!你怎么敢……” 她音量提高,孟希恐怕再有一场血雨腥风,连忙迈开腿,像只不协调的螃蟹,横着身体平移溜走。 孟令晖蹙眉,给了身旁女孩一个眼神。 对方霎时间噤声。 “你搭理他干什么?” “二姐,你看他那个样子啊!” “他一辈子也就这么几斤几两了,何必自降身份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走吧。” 孟令晖盯着孟希的身影,视线灼灼,活要把人烫出一个洞。 孟希如芒在背,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躲在角落里捱到午宴结束。 “东施效颦?” 他嘴里还在念叨,并不理解是何意。 然而这个世界上他不懂的东西太多太多,要是别人提一嘴就值得自己琢磨半天,也太浪费生命了。 孟希很快把自己哄好,回到家闷头睡了一大觉。 等他从被窝里钻出来,夜幕降临,整个屋子黑得彻底。 独居的坏处就是太空荡,特别入夜之后,电子产品发出细微噪音,都能被人察觉。 孟希给自己倒了杯水,抱着一桶薯片坐进沙发里,浏览外卖软件。 他吃零食也慢慢悠悠,咔嚓咔嚓的声音比仓鼠偷吃的动静大不了多少。 经过戏剧化的一天,孟希忽然对自己生存在小说世界有了实感。 点完外卖,他下载了一个小说软件,按照关键词搜索,他顺利找到几本贴合题材的。 [我堂堂玄冥大帝竟然穿到此废柴身上?看我怎么带你逆天改命!] “又是爽文,pass。” 孟希有自知之明,换了下一本。 [九星连珠奇象,帝国第一科学家睁眼竟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千年前的大安朝,变成废物庶子的他该如何得到女皇赏识,走上人生巅峰?] “嗯……”孟希无语叹息,又换了一本:“时空对不上。” 直到外卖送上门,他还在专心阅读,堪称孜孜不倦。 利用仅剩一天的周末时间,孟希待在家里读小说。 难以置信,上班第一周的假期,居然就被他这么浪费了。 星期一,孟希没什么精气神地来到公司打卡,坐上工位。 鉴于他无所事事已久,所以今天他打算把后面的内容读完。 从便利店买的饭团和豆奶当早餐,不知为何,他自从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下意识避免食用乳制品。 原主之前搁置在冰箱里未拆封的满盒牛奶,也被他“无意”拿去喂流浪小狗了。 “嗨~早安!亲爱的们!” 陌生的面孔和嗓音。 孟希咬着吸管抬眸,入目是一位靓丽女士,摘下墨镜优雅走来。 “lina姐?你回来啦。” 有人问候一句。 “是呀宝贝,这段时间想死我了吧?”她跟对方说笑完,便坐在了孟希斜对面的工位上。 也来上班的吗? 孟希看她这么大阵仗,还以为是哪位客户呢。 “lina,做了五年hr,上上个月回去生孩子了,所以你没见过。” 身旁的tina小声为他介绍。 孟希吸了一口豆奶咽下去,点点头:“哦,了解。” 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几乎与那位女士面对面,难以避免地对上了视线。 “哦?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又多了位小朋友呀。” “你好,……li——na姐,叫我xixi就好,我入职刚一周。” 孟希刚把这些拗口的英文名字记得差不多,这就又来了一位。 lina眯起眼睛笑: “xixi呀,真可爱,你多大了?交女朋友没?” 她问出这种话,惹得孟希一挑眉,把豆奶盒子撂下,按动圆珠笔在纸上写字。 lina不解,疑惑地皱眉:“你在干嘛?” 就连tina也扭头瞥过来。 “我?” 孟希还在写,只是略微抬起脑袋,眼神清澈: “penny说我要向资深hr多学习,所以……第一次见面要先打探对方的年龄和感情生活,谢谢lina姐教我,我明白了。” 他将那张便签贴在了自己眼前的隔板上。 对面与旁边两位“na”闻言皆是一愣,周围不知哪里冒出几声笑。 lina的脸色堪称精彩,嘴唇微微颤抖着,半晌才反应过来:“我又没别的意思,你要觉得被冒犯就不回答咯。” 她耸一耸肩,口中云淡风轻,又一边说着“屋里好热”,一边把外套脱下来,刻意扇动手臂,晃晃右手腕的镯子。 “冒犯?你有冒犯我吗?” 孟希浑然不觉。 tina胳膊绕到桌子底下拽了拽他的袖子。 似乎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太对,孟希闭上嘴,默默拿起饭团开始啃。 他又做错了? 一上来就问这么隐私的问题,他只是怕回答错嘛。 孟希叹了一口气,把两个腮帮子挤得满满当当。 看到lina转而去和左右的人说话,他不由得再次低下头,把笔拿起来。 这回写的小tip是—— [多吃饭,少说话。] 后面配上了自己画的小猫颜文字,不过,小猫的眼睛变成两个叉号,脑袋旁是乱糟糟的一团黑线。 还是一只中毒晕倒的小猫。 这张便签被他粘在了电脑边框处,最醒目的位置。 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孟希把早餐解决完,也装模作样地开始投入工作。 penny作为jessica的助理,每天要忙的事情有很多。 此时,九点刚到,她就抱着一堆文件夹前来分配工作。 刚才那位lina立马直起腰,满脸慈容地同对方攀谈,听话里意思,套近乎居多。 penny笑容勉强,耸起肩膀跟她说了两句,便来到敲敲孟希身侧的隔板: “xixi,来一下。” “哦,好。” 孟希淡定起身,跟了上去。 tina还以为他犯什么事儿了,但仔细一想,关系户想必也不会挨骂。 果真,三两分钟后,孟希好手好脚地回来了,身后跟着个年轻男人。 “打扰各位,这是部门新来的——” 孟希一顿,男生就在他耳边小声提醒。 “em……scott.” “我是新入职的scott,今年刚毕业,还请前辈们多多关照。” 他鞠躬的时候,孟希在一旁垂着脑袋,嘴里还在念叨男人的英文名字,好不容易才读通顺。 明明自己上周也是个新来的,现在居然就开始带新人了。 虽然原因只可能因为他是员工里最闲的一个,但孟希也感觉十分奇妙。 他模仿penny当时的做法,把人领到工位,打印了一份注意事项之类的东西给对方。 “谢谢孟哥。” 嗯? 孟希还没被别人喊过哥,这个称呼他不怎么反感: “把表填好交到penny那里,这是你电脑的系统账号,茶水间在那边,厕所走到尽头右拐。” “还有,你的工牌……”他又开口。 scott却反手从兜里把那东西掏出来,挂到脖子上: “你不说我还忘了。” 孟希一愣。 不愧是通过正规面试进来的职员,待遇果真不一样。 等到中午,孟希提前几分钟便默默收拾东西准备冲刺到食堂,他起身路过scott的工位,胳膊就被拽住。 那人站起来比自己高一点,松开手,姿态放低,请求孟希带他去食堂吃饭。 孟希不太懂,他已经说了食堂在几楼,这scott也已经有了工牌,干嘛还需要自己带路呢? 可是他同样也不太愿意在辩论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况且自诩心地善良,只好开口: “那好吧,你跟我来。” 再晚就吃不到热乎乎的饭菜了。 孟希看到大排的长队,叹了口气,不过结果仍旧是好的,他端着装满心仪菜品的餐盘找到靠窗位置坐下来。 下一秒,scott穿越人海,一屁股坐在他对面。 孟希迷惑地抬起脑袋,对方却浑然不觉: “好多人啊,感觉这里和我大学食堂一模一样,我本科在财大,后来去的普林斯顿,当然我指的食堂是前一个。” “海市财经大学?” “bingo,”听到孟希接话茬,男人打了个响指,同时点点头道:“你呢?” “什么?” 孟希匆匆问一句,便低下头,在勺里把米饭和菜搭配好,一齐送进嘴里,丰富的滋味叫人咀嚼起来无比满足。 如果他对面没有一个喋喋不休的人就更好了。 “哦!我是想问——你去的哪个国家留学?” 孟希愣了下,腮帮子鼓动,眉毛抬上去又压低: “我吗?嗯……换个话题吧,今天的牛腩饭真不错,你要尝尝吗?” “不、不用了,我只是没想到毕业后进入的第一家公司会是青松总部,公司大厦包含这么多栋,真是气派,我实习的那几家顶多占一层写字楼而已,加起来都没这里一个厕所大。” scott自顾自地讲述,孟希努力在享用午饭的间隙对他的话做出些反应。 “听penny姐说,你也才入职一周,那么我具体需要做什么是听你的吗?但毕竟我们都还在试用期……” 试用期? 孟希压根不了解。 可男人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他咽一下口水,缓缓启唇: “其实——” “楼上那家鸭血粉丝汤也不错。” 他强有力地答非所问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5、端倪 貌似发现了孟希是个纯粹的绣花枕头,作为名校毕业的精英,scott此后就没再跟他主动攀谈过。 孟希不免松口气。 翌日,他喝着自己勾兑的苹果汁美式走出电梯,手里是楼下便利店店员现压的热三明治。 本来在店里时,他就想吃掉这热腾腾且令人垂涎的三明治,但今天因为某家商场开业,公交堵了一会儿,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孟希只得马不停蹄地先上了楼。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坐到工位,趁三明治还热的时候一口一口吃掉它。 lina与scott的位置背对背相错,想说话就要双双回头,像是课堂上不大认真的学生。 当然交谈中的不止她俩。 “是啊,我也才知道他是走后门来的……” lina扭过头正与他们相谈甚欢,完全没留意到孟希的到来。 “借过一下,谢谢。”孟希从他们椅子的缝隙中穿过,灵巧地坐上自己窗边的位置。 奇怪的是,这些叽叽喳喳的声音因为他的到来猛然停了。 孟希撕开三明治的袋子,还以为领导来巡视,两只眼睛滴溜溜瞟过去。 lina清了清嗓: “早啊小希,又在便利店买的饭?” “早。”孟希收回眼神,咬了一口三明治。 他选择了肉松火腿不含芝士的那一款,仍然十分美味。 “知道吗,我一直以为资产和生活质量是成正比的,但看来并非如此哦,”lina倚在靠背上,双臂环胸:“毕竟人和人追求不同,自从我怀孕之后,我老公就找了专业营养师安排我的一日三餐,所以现在,我要是吃半口外面的食物,肠胃就会不舒服的。” 不确定她是不是再跟自己说话,但无论如何,孟希都不大想回答,于是继续专心吃饭,没搭理。 lina被迫把目光转向他,再次开口:“小希,你还年轻,还是少吃这些东西,里面添加剂太多了。” “你孩子叫什么名字?” 孟希忽而抬眸发问。 lina显然并没有受到之前的教训,只是眨眨眼疑惑了下,便如实回答——“我儿子呀,航航,航天的航,大名……” “我叫希希,不是航航,你不是我妈,所以,如果你很空闲,还是去管教一下航航小朋友吧,这种对人指手画脚的行为只有亲生母亲做不会被诟病得太严重。” 他仰起脑袋,出声打断对方,直视女人的双目。 “你说什么呢?”lina睁大眼睛,深吸一大口气吐出来,感觉有些眼冒金星,扭开脸嘟囔道:“呼——不识好歹的东西。” 孟希张嘴把最后一点三明治塞进去。 “欸,你们听说那个小男孩儿的事了吗?” tina见状,开口扯开话题。 有人搭了她的话:“得心脏病那个?” “对呀,你们也看到了吧,太可怜了。” “我昨晚还捐了点钱呢,推文上写得太凄惨了。” “有捐款渠道?你发我一份呗?”tina又道。 “没问题啊,”那位女同事掏出手机,目光一扫便惊奇地说:“已经五万块了,那篇宣传的文章还是有点用的嘛。” “真的?不过手术费用应该很高吧,这点钱估计还不够。” “医院不补贴一部分吗?” 孟希的目光在张嘴的几人脸上来回流转,不由得放下杯子。 “你们说的什么事啊?”他好奇发问。 tina转头看他一眼: “你不知道吗?我朋友圈全是那篇文章,咱们市医院有个八岁的孩子,严重心力衰竭,父亲早逝,母亲还身有残疾,没有积蓄,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心脏移植做手术,那孩子就没几个月了。” “是啊,有一名记者了解到情况,给她们母子写了篇报道,希望扩大知情度,多筹些钱给孩子做手术。” 另一同事补充道。 言毕,孟希不禁蹙起眉头。 lina又抓住他们的关注点,开始了自说自话: “有这种事?天呐,我最近晚上都在读书和学法语,好久没有浏览过这些社交媒体了……好可怜的孩子,当了妈妈以后真的受不了这种消息,把链接发我,我也要献爱心。” “lina姐这么有钱,平台捐款金额最高才一千呢,你还不得多捐几次呀?对了xixi,你要捐款链接吗?” 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可面对同事的好意,孟希摇了摇头: “不了吧,我不太相信这种第三方软件。” “哟吼。”lina不知为何嗤笑:“铁公鸡就说铁公鸡嘛,还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铁、公、鸡?那是什么意思?” 孟希一字一顿学舌,两手搁在办公桌上,身体前倾,一副敏而好学的模样。 “还是把那篇文章发给我吧mia姐,我打算亲自到医院看一看,另外,lina姐,你要是有空我们可以一起,方便你献爱心。” 他拧过脑袋,对着刚才那位同事礼貌一笑后,又瞧了瞧lina的脸色。 mia还在看戏,自己被提到之后才反应过来——“哦,好。” lina没敢再接话。 孟希是不是真的要去医院,她可不敢赌。 清晨的闲聊总是这般,突然开启,然后结束时无声无息,大家不约而同地暂停,开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但那个新来的scott好像始终未曾发言。 他刚才跟lina不是还相谈甚欢么? 孟希心里这样想,却也没当回事。 经过几天的研究,他已经确认自己在这本书里肯定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充其量算个路人甲,或者茫茫npc之一,系统都懒得管。 与其当个卷王冲业绩,倒不如好好活着,开心享受每一天。 起码他还勉强是个富二代呢。 一个上午什么正事都不干,孟希压根坐不住,刚十点就揣着水杯起身。 碰巧,tina也来茶水吧添咖啡。 两人互相打了声招呼。 “你没必要天天跟lina较劲,不搭理她就是了,她一直都是这个性格。”tina好心提醒他。 “我没有跟她较劲呀,那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一直在针对我吗?” 孟希这才隐约察觉到什么。 tina瞥他一眼,不禁无奈道:“你果然是天真无邪啊。” “她为什么要这样?我们才刚认识……两天呀。” 孟希举起两根手指头晃了晃。 tina朝四周环视一眼,喝了口咖啡: “因为她混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小文员,你一来就跟她平起平坐还不把她放在眼里,而且,最重要的是,整个屋子里就你自己同时拥有lv的围巾和巴黎世家的包,甚至你还是个男人。” 孟希的理解出了障碍。 不是在聊lina吗,怎么扯到巴黎去的? “随便啦,她不喜欢我也没关系,谢谢你告诉我,我先走了。” 孟希拿起杯子,转身就走。 他是来工作混日子的,又不是表演节目,不需要人见人爱,何况在背后谈论别人也非常无礼。 再加上,他的确也不喜欢lina,大家扯平了。 终于熬到下班,孟希先去了趟银行,再到商场逛了一圈,才拎着一只礼袋,按照他打听的地址前往市人民医院。 上层病房并不允许随意探视。 有位护士小姐守在走廊口做登记: “谁的家属?” “您好,我是来看望林一诺小朋友的。” 孟希态度良好,站得也端正,稍稍俯身道。 “你是他什么人?”护士打量他。 孟希如实交代: “我是看到新闻,想来……” “我们科室不允许随意探视的,要是想进去必须有病人本人或直系家属的许可,而且……这位先生,林一诺以及他的家人估计也不太希望被频繁地打扰。” 护士认真解释完,孟希泄了气。 他点点头表示理解,可还是不想放弃: “那我能问一下手术的具体费用吗?或者一诺母亲的联系方式?” “抱歉,这些都属于病人隐私,如果你是打算捐款可以联系线上平台或者红十字会。” 孟希不得不作罢。 莫非他只有去联系那位记者了吗? 思索之时,病房中有人推门而出,孟希下意识瞅了过去,看清楚来者后,着实一愣。 男人西装革履,刚与护士示意完,匆匆瞥过孟希的脸,下一秒,脚步也顿住了。 “关助?” 孟希走近两步。 关毅推了把眼镜,目光中掠过几分诧异,视线缓缓移动到孟希手中提着的袋子,再挪回他脸上: “孟希?你怎么会在这里?” “应该我问你的,”孟希笑一下,眉眼温和:“我听说有个孩子病得很厉害,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你是来看望一诺的?” 听了他的话,关毅当即质问。 孟希点头,感觉不到对方的态度,但脑袋里突然联想到什么: “难道……”关助是这孩子的亲戚? “我跟你的意图一致。” 关毅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赶紧说道。 孟希眸光微闪,随之颔首—— “哦,你也是来捐助的呀。” 他的思维方式总是直来直去,关毅通过几次的接触就了解到了这点。 孟希说出口,又难免琢磨,同样是来捐钱,为什么他能进去? 一个高大的帅哥到哪里都有特权吗? 他忍不住抬头仔细看了看关毅,欣赏对方的五官。 可男人此时的目光依旧带有考究:“不过,这里没我们的事了,有家慈善基金会已经答应承担一诺的全部手术费和医药费,并且资助他上学。” “那可太好了,我本来想去取钱,但银行说超过五万要提前一天预约,我还计划见到家属之后直接把钱汇到她卡上呢。” 孟希说着,再次抬眼,对上了关毅藏在镜片后的刹那幽暗。 他便连忙闭上嘴,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话。 “感谢你的善心,你如果真的想捐钱的话,建议直接捐给新阳基金。” “嗯,这些都不重要,孩子没事了就好,反正我也进不去,就先走咯?” 孟希出声跟他作别,迈开一条腿又撤回来。 他重新站到护士面前: “小姐,你不让我进,我理解,但你能不能帮帮忙把这个送给小朋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谢谢你啦!” 他说完,唰地将袋子搁在桌上,脚底抹油般立马溜进了楼梯间,不见踪影。 “欸?”护士没留神就被他钻了空子。 而关毅比她还要惊讶数倍。 只是男人面上不显,仅盯着楼梯间的门出神。 “我帮他带进去吧。” 片刻,关毅侧目,主动把桌子上的烫手山芋接了过来。 护士无比感激。 关毅折返回了林一诺小朋友的病房。 患者母亲有些意外,从凳子上起身: “关先生?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没,路上碰到了一个好心人,托我送给孩子的。” 关毅递给她那个精致的礼品袋。 “真是太感谢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的泪水再次汹涌。 “马上就没事了,一诺是个幸运的孩子,只要挺过去,从今往后便是坦途。” 男人垂头,轻轻拍抚了一下她的肩膀。 那母亲抹掉眼泪,翻看袋子里,拿出一簇玩偶手捧花,还有一张贺卡。 卡片上能看出来是手写的字迹,油墨有轻微刮蹭。 [一诺早日康复!] 很工整漂亮的字。 “欸?袋子里还有东西……” 女人把花束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将袋子反扣过来,倒出来五沓崭新的红钞,躺在病房白床单上尤为醒目。 清点一遍,是四万九千元。 关毅带着满头疑云,从医院离开,走进停车场。 他刚把手搭在车门上,口袋里的手机便振动起来。 “傅总,都安排好了……嗯,不过——” 关毅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抬起来,在自己眉心处按下去: “我碰到了孟希,怎么说呢,总感觉他和我认知中的那个孟家少爷不太一样。” 男人手臂放下来,探进兜里取出了贺卡,指尖一挑,那几个隽秀的字又浮现在眼前。 伴随着的,还有幻想中孟希笑着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态: [一诺小朋友,祝你早日康复哦!] “完全不一样。”他添上一句。【你现在阅读的是 】 6、升职 做完好人好事,孟希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回家路上,他经过一家kfc,想都没想就推门进去,买了一大堆东西出来。 电饭煲准备好,大米、纯净水,还有两块原味鸡,一盒土豆泥,加上咖喱粉和火鸡面酱。 叮—— “开启煮饭模式。” 这是他从网上学到的做法,当初只看视频就已经垂涎三尺,而今他坐在客厅里嗅着锅里逐渐丰盈的香味,肚子不禁咕咕叫。 为了全身心享受四十分钟后的美味,他强忍着腹中空虚,也没拆开最后一袋牛肉干。 吃饱之后,他又开始拿出平板学画画,把自己两只手弄得脏兮兮就去泡澡。 孟希的精力不是一般旺盛,特别在于白天一直很无聊,晚上要狠狠补偿回来。 所以在浴缸里嗨唱了几首歌,他又回到地毯上,边把前几天买的超大型拼图倒出来玩,边等头发自然晾干。 随手丢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却突然亮了。 孟希本不想分心,可他的注意力实在难以集中,指腹悄悄滑过去摸到了手机边框。 上面是一条交租提醒。 “啊?” 他瞬间从地毯起身,无措地来回踱步。 怎么会这样? 这房子居然是租的! 孟希一屁股坐到茶几上,五官皱在一起。 看到租金数目那一刻,他更是感觉五雷轰顶。 “孟希啊孟希,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他烦闷地踩在毯子上跺了跺脚。 第二早。 晴天,但气温较低。 果真是春寒料峭。 孟希把自己裹紧在外套中,搓搓鼻尖。 今天的办公室里格外安静。 他感受到一丝异常,蹑手蹑脚地靠近自己的工位。 tina抬眼,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女人压低声音告诉他: “小道消息,大老板今天要来人事部视察。” “大老板?” 孟希语气中带着疑问。 tina收回眼神,嘴巴不动,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当然是傅总呐。” 嗷,对。 孟希把吸管扎进热可可盒里,一口气喝了大半,味道有点不太对,可他现在脑子里思索着别的,没有在意。 他仍旧忘不掉当时在厕所遇到傅文州的尴尬场面。 一盒可可很快被喝光,孟希将盒子捏扁,却意外看到了包装上的一个“奶”字,当即瞪了眼。 而配料表的第一位便是——“生牛乳”。 他来得太着急,居然错买成了可可奶,怪不得喝起来有股乳制品的味道呢。 一大早上就有小插曲,孟希不免有种今日运势不佳的预感。 【孟希?】 他闻声猛地抬起头。 【谁在叫我……】 许久没有听到过系统的声音,孟希都觉得有些陌生了,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而下一秒,jessica便满脸堆笑,做着指引的手势,低眉顺眼地领着男人走入办公区。 傅文州穿了件长款大衣,衬得身形愈发高挑挺拔,仅仅是站在那里,一张冰块脸就降低了整层楼的气温。 他身后跟着许多人,其中只有关毅是孟希认识的。 察觉到关助投向自己的视线,孟希对他回馈以微笑。 但肠胃中的不适也是在此刻开始现形。 傅文州忽而扭头,看向身侧的关毅。 关助理的目光慌张收回,微微低下头。 “傅总,我们人事部一直都是全公司出勤率前列的部门,最早的员工七点钟就到了,自觉投入工作,效率和积极性非常之……”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便挤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lina。 jessica这才瞧见她的工位是空的,刹那间脸都绿了,转过头拼命使眼色: “你去哪儿了?我不是说过早上要先来公司打卡才能去见客户吗?” lina刚下电梯的时候还很淡定,可远远地望见这边的阵仗就开始发怵,现在跟傅文州面对面,更无意识地颤栗: “对不起jessica,对不起傅总,我不会再迟到了,请你们原谅我,绝对不会有下次的!” lina朝着傅文州的方向弯下腰。 傅文州看都没看她,只冲jessica吩咐道: “一切按公司的规章制度来。” “是,傅总,我明白。”jessica仍旧提着一口气,手心都发烫,瞥向lina:“还不赶快去工作?” 【真是倒霉诶,居然迟到恰好被阎王爷抓住了。】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lina,却不由得心生惋惜。 【谁是阎王爷?】系统忽然问道。 【你应该能看到画面吧,当然是那个穿黑大衣凶巴巴的男人咯……另外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呀?】 系统好奇心这么强是他没想到的,不过孟希也有自己的好奇——【傅文州是不是传说中的大反派?所有人都好怕的他的样子。】 系统终于冒出来以后,孟希争分夺秒问出来的问题居然如此无聊,简直避开了所有重点。 但系统只是反问: 【你也怕他么?】 【当然不啦。】孟希在心里挺起了胸膛。 不过没硬气几秒钟,他的肚子便一阵绞痛。 都怪那盒可可奶。 孟希悄无声息地从桌上拿了一包纸巾,而后弓下腰、放轻脚步,鬼鬼祟祟往厕所移动。 可惜,只差临门一脚。 “孟希!你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他一抖,孟希立马站直了身体,笑容略显僵硬:“jessica早呀,我肚子好痛,去趟厕所。” “非得现在吗?傅总有话要问你呢!” “可我真的很痛,很快啦,你们稍微等我一下,感谢!” 孟希扭头消失在几人视野中。 “竟然还敢让傅总等你?” jessica气得头晕。 平时还都好好的,老板一来怎么幺蛾子一个接着一个?! 故意的吧! “叫他去。” 傅文州将目光从垂眸勾唇的关毅脸上挪开,说了这么一句,抬脚默默走到孟希办公桌前。 他的小桌子摆得很满,生活气息也很重,电脑旁还有一盆粉嫩的多肉。 而傅文州唯独留意到他贴了满墙的便签。 男人忽而眸色一沉,伸手撕下了他贴在电脑边框的那张“多吃饭,少说话”。 傅文州的指腹用力按在上面晕倒的猫猫颜文字上。 “唔——” 孟希从厕所隔间推门走出,刚才痛得嘴唇发白,此刻才恢复了气色。 他洗完手,再用纸巾仔仔细细擦干净,整理下头发便离开。 办公区域紧张的气氛不复存在,视察大军已经撤退。 可是孟希往自己的工位去,一路上许多目光纷纷向他射过来。 又怎么了? 他刚坐下来,tina便挑眉凑上前,不过penny的到来似乎打断了她即将要说的话。 “孟希,收拾好东西走吧。” “什么?” 孟希霎时间呆滞住。 他不就上了个厕所吗?比迟到的罪过还低,怎么就被炒鱿鱼啦?! 天呐,孟令韬会杀了他的。 孟希闭了闭眼,还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快点吧,这个工牌是赶制出来的,你先戴着,下午会有新的送到楼上去。” penny把工牌递给他。 孟希稀里糊涂地接过来,看到上面自己的照片,唯一变化的是原来的职位被记号笔涂黑,上方多了一行字: [董事长助理] 他完全石化,整个大脑都冻结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孟希背上包,随着电梯一起升到三十六层。 他还迷迷糊糊的,是关毅来接他,带他到岗。 原来董事长助理不是职位,也差不多等同于一个部门了。 关毅属于总助,占核心主导地位,初次之外,还有三名同事分别处理其它事务,现在加上孟希,董事长助理团队一共有五人。 整个三十六层,大部分都属于董事长办公室,其余的就是助理团队办公区、秘书办公室和会议厅。 孟希一双眼睛到处瞟,已经不记得自己该纠结的是——傅总为什么要给他升职。 “关助,你的英文名字是什么?” 他那股好学的劲儿又上来了。 主要是因为他花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去记住那些几乎一模一样的英文名,好不容易熟悉了,又被调到这里来,又要重新记忆。 不过听关毅的讲解,这层的同事没那么多,希望记名字的难度会降低些。 “总部有些部门实行英文名字制度,是为了迁就港市和国外聘来的高管,我们的直接上司是傅总,不需要再互相叫英文名。” “噢,这样呀。” 孟希垂眸,可关毅还是没说他的英文名字叫什么: “那你也是港市人吗?” “为什么这么问?”关毅望向他。 孟希轻笑,而后才解释—— “你的咬字很有那边的感觉呢。” 关毅被他这句挑乱了心神,慌乱地撇开目光: “差不多吧,我的祖籍在惠宁,后来去港大读的书。” “惠宁……” 孟希念叨着这个地名,他并不精通地理,后来经过查询才知道惠宁是毗邻港市的一座城。 关助没再跟他闲聊,带人到了地方: “这里就是你的位置。” “陈扬,马煜博,夏筝。”男人抬手介绍,只是旁边伏案的几位也没什么反应。 孟希看了看关毅,在嘴里无声把这些名字过了一遍,又站好,像个乖巧的学生崽: “大家好,我是孟希,以后就是这里的一员了。” 意料之外的,他们都在忙碌,只有一位看上去年纪相仿的女生稍稍抬头示意。 “谢谢。” 孟希灰溜溜地坐了下来。 关毅碰碰他的肩膀: “以后有机会熟悉。” “嗯嗯,”孟希用力点点头,他是个十足的没心没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你先收拾吧,我去问问傅总。” 【对哦,傅总。】 孟希瞬间有些坐立难安了。 他现在跟傅文州仅相隔一道墙的距离。 男人为什么要把他调来这里呢?傅文州明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 【真是个讨厌鬼。】 【很不巧又听到你抱怨了。】系统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终于又出来了,是那边信号不好吗?还是你手底下管理的npc太多啦?】 系统不予回答。 【好吧,拜托你告诉我,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你的任务?】系统半晌才回复一声。 【嗯,我总不能每天都无所事事吧,这种感觉还蛮慌的。】 孟希实话实说。 系统却道:【你认为所谓的“任务”会是由我下达吗?】 【不然呢?】 孟希下意识启唇,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免心生疑惑——【等等,你的意思是,我要去自己触发任务吗?怪不得……可那样子的话,你好像就没什么用处了呀。】 他把办公桌收拾好,打开了电脑。 系统貌似被他不加掩饰的嫌弃伤了自尊心,没有再开口。 孟希不禁感到后悔,他本应该再多打听一点线索,看来下次必须对这位系统大人毕恭毕敬些。 【脾气还蛮大的嘛。】 他暗暗吐槽一句。 关毅从董事长办公室走出来,先去倒了杯咖啡,才走向孟希。 “傅总叫你进去。” “我?” 孟希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这么快就要跟傅文州打照面了。 不过他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站起身来。 关毅双手端起咖啡杯跟随其后。 孟希转头瞅了他一眼: “这是要拿给傅总的吗?” 他指的是咖啡。 关助不知他为什么这么问,却也点了点下巴。 “那我帮你拿进去吧。” 很贴心的举动。 关毅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空了。 他或许应当表达出感激,可费解之情却笼罩着大脑。 孟希已经小心翼翼地敲门走入办公室。 “傅总,您的咖啡。” 傅文州当然不会理他。 孟希有了准备,所以没多么慌乱。 男人握着钢笔正在写什么,孟希注意到他是左手执笔,手表还戴在右手腕,因而便绕到办公桌的另一端,将咖啡杯放在他左侧。 傅文州第一次掀起眼皮瞥向咖啡杯。 但他依然没说话,也未曾施舍给孟希半个眼神,像是完全忽略了对方的存在。 他探出手,修长的骨节握住杯子。 孟希立在一旁,呼吸轻缓,视线从他精致有力的手指慢慢转移到棱廓分明的侧脸。 【好帅啊。】 咖啡杯悬在半空中。 傅文州诡异地一顿,眉头蹙起,侧目瞟了过来。 孟希不明就里地眨眨眼。 男人一口没喝,又把杯子放回杯垫之上,抬头盯住他: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嗯?不是你让我进来的吗?我还等着您给我安排工作呢,老板。” 孟希歪了下脑袋,嘴角微勾。 他说完,傅文州倏地朝后倚住靠背,眯起双眼望向孟希的脸,那目光活像x射线。 孟希仿佛被穿透了一般,瞬间收敛笑容。 “你没受过员工培训吗?上班时间不允许嬉皮笑脸。” 傅文州这话冷得像冰锥子,迫使孟希寒毛竖起: “我……” 他还真没参加过员工培训。【你现在阅读的是 】 7、甜美 “去把员工日常行为规范抄十遍,下班之前交给我。” 傅文州下达了处罚方案,然后平静地握起咖啡杯抿一口。 孟希还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男人把杯子再次放下,又瞥他一眼,二度开口: “十五遍。” “我走我走!傅总再见!” 孟希逃也似地离开办公室。 【里面简直是人间炼狱!】 逃到人类世界的第一秒,他就深吸一口清新空气,然后用力呼出去。 他再也不会夸傅文州帅了。 空有一张俊美的皮囊,却干着恶魔勾当。 孟希气鼓鼓地回到工位。 肚子里空虚无比,他才不要抄什么笨蛋守则呢。 周遭是敲击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却意外的非常悦耳解压,还有几分助眠效果。 孟希托着下巴撑在桌面,掏出手机点开搜索框。 他一个一个打字: 【吃含牛奶的食物会腹痛是什么原因?】 搜索结果和颅内的声音同时弹出——【乳糖不耐受】 孟希愣了下,坐直了身体: 【你又回来啦?】 系统不语。 【真厉害呀,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还有代替百度的功能呢?】 【现在我变得有用处了吗?】系统出声。 孟希赶紧开口: 【当然啦,你超级有用!一直都是这样呢,没有你我可怎么生存下去呀。】 系统沉默了半天。 就当孟希以为它又因为不好意思而退下,并且感叹于几条代码竟有如此丰富的情绪时,系统悄悄冒出头——【你有乳糖不耐受症?】 【这个问题我本来还想问你的,看来你也不算万事通嘛,一开始,我其实只认为自己是单纯不喜欢乳制品而已,没想到会是这样……】 【可,原主貌似没有这个毛病的呀,我看到他冰箱里有牛奶盒。】 孟希自己琢磨了一大通,系统却仅仅揪住一点:【原主?】 【怎么了,你不知道这个词吗?就是原来的孟希呀。】 系统平静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到底是谁?】 孟希还未回答,忽而听到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突然感受到周遭气氛似乎莫名危急起来,猛地抬头,不巧,面对面与傅文州相视。 孟希动作一顿,手里瞬间空了。 男人抽走了他的手机。 “上班期间严禁与工作无关的一切事务,看来你的确不把员工守则放在眼里,既然这样,那就加码到十五遍,中午之前交不上,就不用吃饭了。” 傅文州第一次同他说这么长的句子,话音落地,便将他的手机反扣在桌面,又道: “去跟关毅要稿纸。” 孟希呆滞又迟钝地目送他转身离开,身边的众人才松了口气。 【不让吃饭?!还有没有天理了!周扒皮也不能这么没人性啊!】 他今日第一天调到傅文州身边,就被男人当众批评。 丢脸事小,中午吃不上饭才严重! 孟希忙起身,找关助要了厚厚一沓方格稿纸,又回到自己工位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超大容量的黑笔,当即伏案开抄。 现在已经接近十点。 他好饿啊。 孟希欲哭无泪,试图与系统沟通,无果,也没任何金手指帮他。 炮灰npc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怪不得都叫你活阎王,真是讨厌。】 孟希暗暗磨牙,写的力道愈发加重,清隽的小楷字笔画逐渐扭曲。 身旁的同事们陆续走了,办公室空下来,安静的环境衬得孟希心里又添一份凄惨。 他终于抄完了,手腕子酸痛得抬不起来,拿另一只手把那一堆纸摆整齐些。 傅文州始终没离开过他的办公室。 孟希心里咚咚直敲鼓,手中的稿纸却被人接了过去。 他不由得抬眸,瞧见关毅的脸。 “关助……” “我帮你拿进去吧,在这儿等我。” 关毅抬手叩门。 “哦。”孟希轻声应着,往后躲了半步,撑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不到三分钟,关毅就从董事长办公室走了出来,完好无损。 孟希伸长脖子望去。 关助凑近他,拿起了自己的外套: “这个时间食堂的饭菜估计凉了,我带你去别处吃。” 孟希眼睛立马亮起来。 “真的吗?原来你是特意在等我,关毅,你人真好!” 他甚至都想给关毅一个拥抱,可对方严肃的气质让他望而却步,只双手合十拜了拜。 关毅套上外衣,推了把镜框,垂眸道:“走吧。” “好!” 孟希乖乖缀在他身后当小尾巴。 两个人走在一起,谁也不吭声的话有些尴尬,孟希便出声同他闲聊。 “关助,你平时都爱吃什么呀?” “我没什么忌口,都可以。” “那我们去吃什么呢?” “附近有一家年数不短的茶餐厅,你吃得惯港餐吗?” 关毅侧过脸瞧他,孟希两只眼睛却盯着一处,那表情应该是在思索: “我好像还没有尝过,是比较符合你的口味吗?那我试试吧,应该会喜欢。” 走出公司大楼,孟希仰起脸直冲太阳,反射得肤色如纸。 他下意识举起手掌遮挡住眼睛,嘴唇翘起来。 关毅又不敢看他了,收回目光。 孟希看到菜单瞳孔再次发光,点了瑞士鸡翅、滑蛋叉烧饭,还有一杯柠檬茶。 “他们家烧鹅是招牌,也点一份尝尝吧。” 关毅只要了份面。 他惊奇地挑着眼皮,将孟希吃饭的样子印入脑海。 “怎么了?” 孟希咽下去嘴里一大口,问道。 关毅唇角放松,摇摇头: “没什么,只是看你吃得很香。” “是吗?我不知道自己吃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下次还是立个相机自己拍下来看看咯。” 孟希耸了耸肩膀。 “没事的,我们那边老人常说,吃饭香的孩子有福气。” “那你看我吃,食欲会增加吗?”孟希抬眉调笑一句:“要不是被饿了这么久,我也可以吃相很斯文的。” 说完他便用勺子舀了满满一勺,演示自己“斯文”的吃法。 关毅没忍住,低头轻笑一声。 孟希看着他的脸,也眯起眼睛笑了下。 他喝点柠檬茶顺一顺,微微酸涩的味道使得他眉头抽动,而后叹了口气: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关毅轻轻点头,示意他畅所欲言。 “傅总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孟希瘪着嘴。 关毅没什么表情,平静开口: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还需要觉得吗?明摆着的事情,你看我现在都只能用左手握勺子吃饭呢!” “傅总向来比较严厉,或许也可能是他今天心情不佳,你既已经在总助团队做事,以后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就因为他心情不好,所以就把我升职放到手边来折磨吗?”孟希想透了。 他就知道,原来是这样。 可恶的傅文州。 “不。” 关毅矢口否认,视线转向他: “傅总赏识你,是由于你那一手好字。” “啊?”孟希啃鸡翅的动作停了下来,两只眼睛扑闪着,有些不解。 关毅便解释道:“傅总第一眼看到你的字,就被吸引住了。” “他很好奇,你怎么会写得出跟性格完全不符、苍劲有力的楷体小字,莫非你中学的时候,也写这种字吗?” 闻言,孟希不由得愣了一瞬。 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不多,关毅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是在捕捉他脸上瞬时闪过的微表情。 孟希僵硬地扯了扯唇: “都说字如其人嘛,难道关助觉得我五官不端正?” “当然不会。” 关毅笑意很浅,摇了下头。 孟希默默在心底大喘气,低眸专心吃起饭来。 应该糊弄过去了? 但愿是他多想,关毅忽然提及他的字迹,难不成是在试探什么…… 可他又不知道“孟希”究竟写什么字体,也模仿不出来,就算关毅真的查出什么端倪,大不了说自己后来专门练过。 况且这位大总助平日忙着应付那办公室里的活阎王,应该不会大费周章地去中学调查自己一番吧? 填饱了肚子,孟希喝掉最后一点柠檬茶,跟着关助回到公司。 休息时间还没结束,不过看上去,顶层的办公区域是不存在“休息”二字的。 傅文州吃饭是由专门人送进办公室,有他在,其他员工紧绷的弦便无法松弛,只有去茶水吧等咖啡时略能喘息一二。 那里已经有了位摸鱼的同事,孟希脑袋里搜索着名字,这人应该是叫马煜博。 关毅与孟希两人距咖啡机还有几米的距离,身边掠过一片残影,脚步相当利落。 孟希抬眼,只能瞧见那人一头棕红卷曲的短发。 站在咖啡机前的小马立即让开,手机藏在身后,跟对方打招呼: “霖姐好啊,你先吧,我刚换好了新豆子。” 女人没应声,径直走过去,把杯子摆正,按下美式的按钮。 香醇的咖啡气味在屋里氤氲开。 孟希拱了拱鼻子,又见那比自己还高的女性端起杯子转身。 “谢了。”她面无表情道。 小马受宠若惊,连忙回应: “没事儿!” 女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孟希再次嗅到了一股烘焙的焦糖调。 关毅在她脚步停下后,也侧过脸。 两人互相冲彼此略微颔首,算作打招呼,过程不过几毫秒,省了不少无用的寒暄。 孟希叹为观止,还呆呆地盯着女人远去的背影。 “别看了,她是苏霖,董事会秘书,见到她除了打招呼一句话都别说,尽量绕开走,不过她也不会搭理你。” 听上去倒跟傅文州脾气相投呢,气质也差不多。 孟希乖巧点头,只是疑问: “董事会秘书是什么意思?不应该叫董事长秘书吗?” “这两者完全不同。”关毅很乐意给他补课:“董事长秘书代表她只替傅总办事,但实际上苏霖比我们这些人都厉害得多,属于高管,她是服务于董事会的,负责整个公司的合法运营。” 知识量太大,孟希仔细消化着。 关毅继续说道—— “苏秘书从小在国外长大,是傅总特聘来的,工作能力很强,不过性格也十分高傲,你尽量不要去触她的霉头,我偶尔出错了都会被劈头盖脸骂一顿。” 感觉还是和傅文州没什么区别啊。 顶层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这么严厉的雌雄双煞竟然恰好能凑够一对。 “怪不得,她看起来就像一头母狮子。” 孟希由衷赞叹道。 接了一杯卡布奇诺的小马却噗嗤乐出声,表情戏谑:“噗!你是想说母老虎吧!” “不啊,我最近看了部纪录片,上面说狮子是唯一群居的猫科动物,雌狮占群体中的主导地位,负责狩猎,她们依旧是母系社会呢。” 听了他这番话,小马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身离开。 就连关毅都才反应过来,他居然是真的在称赞苏秘书。 孟希不明白自己是否又说错了什么,向关助投去求助的目光。 “要来点咖啡吗?”男人只得岔开话题。 孟希拒绝了: “谢谢,我喝点橙汁就好。” 他拿了个一次性塑料杯,铲点冰块进去。 对他来说,冰饮比咖啡因更提神。 可仅仅靠点喝的根本不足够,加之又被傅文州安排了一堆需要誊抄的东西,孟希没到下午茶时间就饥肠辘辘,埋起脑袋来偷吃自己带的小包零食。 当然,他还没忘了给办公室每个人都点了一份芝士蛋糕。 “我选的少糖低卡款,比较健康,大家吃了也没负担。” 免费的蛋糕同事们自然笑纳,孟希甚至还大着胆子送进了苏霖办公室里。 苏秘书不抬眼,只是让他放下后赶紧出去,不要打扰自己工作。 “好的!” 孟希见好就收,逃得很快。 不过他还是在关门之前听到了一声冷淡又公事公办的——“谢谢”。 孟希有些小雀跃,他心目中的狮王并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第一天到这里来,怎么也要跟新同事搞好关系,倘若他反而因此惹到谁,可就得不偿失了。 还有一块蛋糕,却变成了烫手山芋。 孟希便前去拦住关毅: “关助,这一块我本来是想拿给傅总的,但我不太敢,能不能托你帮我送进去?” 他两只水汪汪的眸子盯住男人,声线带着几分央求。 “你都敢进霖姐的办公室,怎么现在反而怕了?” “这哪里能一样?” 傅文州可比知性大方的苏秘书吓人多了。 孟希冲他嘿嘿一笑:“而且,我知道关助是个大好人,肯定会帮我的。” “算了,”关毅没办法:“你说我是好人,那我要提醒你,傅总不太喜欢甜品,何况他今天……你最好衡量一下。” 孟希这次迅速领悟了关毅暗示的语句,举着蛋糕盒子的手降下几厘米,皱起眉头。 “我本来也没想送给他吃。”孟希小声嘟囔一嘴。 “那,麻烦关助你再分担一块吧,这样一来你可就得到双倍关爱咯,感谢你今天中午陪我吃饭。” 他的话一套又一套,关毅被圈了进去,推辞不掉。 男人深谙“吃人的嘴短”这道理,可在青松、在傅总的手底下工作数年,他也明白公私分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孟希这些甜蜜的小恩小惠。 他放下蛋糕,接到傅总的传唤消息,便整理衣装,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外面在吵什么?” 傅文州凌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嘴角弧度比往日又往下压了几分。 关毅知道他今天似乎非常不悦,可总找不到源头。 “下午茶时间,孟希给大家点了蛋糕吃。” “孟希……” 傅文州咬他的名字,像是咬他本人一样重: “又是他,他把公司当菜市场吗?” “应该只是上任第一天想打好关系,这种小心思人人都有。” 关毅道。 闻声,傅文州没什么反应。 “午饭时我试探过他,也许是他本身就是这般难以捉摸,回答得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总归和我们了解到的有出入。” 至于别人眼里的孟希与现在身边这个孟希有何出入,关毅也做出解答—— “性格太好。” “刚才他居然亲自去给苏秘书送蛋糕了。” 关助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 他这些话钻进耳朵,傅文州的注意力却不在眼皮底下这些文件上了,而是微微仰头,靠住座椅,居高临下地瞥向他。 关毅霎时间站正,垂着眸子,不再说话。 “他给办公室里每个人都买了蛋糕,连苏霖都有,是么?” 傅文州幽幽问出一句。 关毅瞅着自己的皮鞋尖,不明就里,但也必须回答:“对。” 屋子里电子设备运行的细小动静和自己的呼吸都清楚可闻,关助被这样诡异的静谧包围,内心十分不安,然而下一秒,他耳朵里冷不丁钻进一句—— “那我的呢?” 老板椅上那位矜贵男子略带疑惑地再度开口。【你现在阅读的是 】 8、迷雾 关毅不禁愣了一瞬。 他在傅文州二十五岁的时候进入公司,当时对方孤身一人,斗赢了傅家其余亲戚股东,坐上董事长的位置。 关毅当时也不过才毕业,看着同自己年龄相仿的企业家,心里满是敬畏。 一眨眼八年光阴逝去,他印象里的傅文州,永远是沉稳镇定、深谋远虑。 可现如今不知道因为什么,隐隐出现了变化无常的苗头。 “傅总,”经历了片刻的思想斗争,关毅终于开口:“我不想扯谎欺骗你,其实孟希也为你准备了甜点,但他来问我的意见,我认为你素来不喜欢这些,就……” 他抬眸,视线触及男人漆黑的眸子。 “傅总,我不是有意的。” 关毅赶紧又低下了头颅。 显然,傅文州是不高兴了。 可因为什么呢?关毅想破脑筋也不会归结到一块小小的cheese蛋糕上。 傅文州舒出一口气,目光看向自己办公桌上摆着的罗汉松盆栽。 “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情?” 他缓缓起身,绕到桌旁,稍俯下身,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弄绿植的垂叶。 那叶子在他指尖显得无比纤弱。 “对不起傅总,我只是怕您生气。” 关毅半晌才出声,可话音一落就被傅文州顶了回去: “这就更多余了。” 男人收回胳膊,直起腰来,转过身对着他——“你跟了我多久,连做事都不会了吗?” “我明白了,傅总。” 关毅闭了闭眼。 傅文州抬手,他就扭头离开办公室。 悬着的心放下来,关助调整呼吸,眼神再次定格在电脑前托起脸蛋的孟希身上。 他还不知道自己引起了怎样的风波,看似专心致志,被屏幕光点亮了瞳孔。 貌似是注意到什么,孟希展露了野生小猫的警惕,转头望过去。 这时候,关毅已经走掉。 【欸,看错了吗?】 孟希挠挠脸,没怎么纠结此事,继续研究自己的工作。 升职加薪的感觉确实幸福,他晚上奖励自己买了一只崭新的游戏手柄,还把路过的烧烤摊洗劫一空,美滋滋回到了家里。 清晨,孟希早早起床,给自己煮了几颗大馄饨吃。 他吃得浑身热腾腾,感觉室外的温度好像有所升高。 一路上,春风不似往日强悍,头顶是光秃秃摇曳着的树枝,孟希抬眸遥遥一望,竟发觉枝头冒着绿意,连同映在自己身上的光影都有颜色。 只是靠近了,他却怎么瞅也瞧不见半点嫩芽。 孟希晃着脑袋,哼起小曲,心情大好地进了办公室。 宛如一抹亮色扎进了低饱和度的颜料盘中。 “早上好,大家!” 他来到自己的位置,从包里拿出一盆顶尖露粉的多肉,与之前那盆对称,搁在了电脑的另一旁。 这也是他昨晚购进的,品种名为“冰玉”。 他这包里,有泡好花茶的水杯、果汁瓶,以及杂七杂八的小零嘴,没一样跟工作相关的。 傅文州从专用电梯迈出脚步,关毅立马凑了上去,为他安排今日的工作。 两人一前一后往董事长办公室走,倏地,傅总毫无预兆地停下。 顺着男人的视线,关毅瞧见一张缩在亮橙色卫衣里的白嫩小脸。 貌似意识到不对劲,孟希掀起眼皮瞧过来。 两个男人双双死盯着他,叫孟希起了鸡皮疙瘩,疑惑地歪了下头。 傅文州蹙眉,同时拧过脑袋,抬腿走了。 【干嘛呀?】 孟希打开手机前置,往自己脸上晃了下。 【什么都没有呢。】 【你确定吗?】系统突然冒出声音。 孟希立马坐正了。 他心里雀跃,系统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是不是代表自己的排名在npc里逐步上升? 【早安!你来了呀,今天要下达什么任务,或者给我些别的指示吗?】 系统这次居然认可了他的说法:【嗯。】 【去傅文州的办公室,掐一片罗汉松的叶子。】 【?】孟希完全不理解。 系统便冷漠质问:【哪个字你不懂?】 【那倒没有,每个字都能懂,但连起来就不该理解了,为什么要摘叶子啊?】 而且,他也不知道罗汉松长什么样子。 【照做就好。】依旧是冷冰冰的声音命令道。 这任务还真棘手,第一个问题来了:【等等!可我要怎么进傅文州的办公室呢!】 【这不需要你担心。】 系统留下最后一句话就没了踪影。 孟希摸不着头脑,拧开杯子喝了口水。 喉结往下一滚,他略仰起脖子,便瞧见关助朝自己的方向过来。 视线追随着对方,男人的身影渐渐放大,最后停在孟希眼前。 孟希放下水杯,继续用澄澈的一双眼睛望向他。 “傅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孟希的惊奇不只在于这句话。 他嘴巴张开些,迟疑道:“我吗?” “我不是在和你说话吗?别耽误了,走吧。” 关毅没什么情绪。 他平常就是这样的状态才对。 孟希此时却没发现他态度的微末转变,只是惊叹自己终于见证到了系统的威武。 【好厉害!】 如果并非巧合,那肯定就是系统安排的。 孟希挺直腰板起身,全然不在乎自己接下来即将面临什么,反正有系统大人撑腰。 但真正迈进去的那一刻,他还是条件反射地开始发怵。 “傅总,您找我?” 孟希下意识斜了一下脑袋,可是想到傅文州不喜欢这样,立马又把自己的头摆正。 男人抬起眼皮,在他脸上停留了短短半秒,就看向关助: “高层都到了吗?” “几位老总都已经在办公室等您了,随时可以开始会议。”关毅微怔,连忙回应道。 孟希被晾到一边,眼睛在两张帅脸上来回游走。 都是平日没有什么表情的类型,可真要比较起来,孟希不能否认—— 【还是傅文州更胜一筹。】 这个念头在脑海弹出,下一秒,傅文州竟倏地瞧了过来。 孟希被他的目光定住身体,诧异的神色还没来得及收起。 傅总“高抬贵手”,指了指窗边: “你站那儿去。” 孟希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也垂着脑袋听话地站过去。 傅文州办公室里这面巨大的落地窗,视野极其开阔,稍一低头便将附近的景致一览无余。 这样看下去,那些光秃的树枝上的确晃动着嫩绿色的绒毛。 哎?等等。 傅文州让他站在这里干嘛? 孟希侧过头,傅文州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旁。 额头险些磕到傅文州的下巴,孟希慌乱一躲,后背紧贴上玻璃,小心翼翼地瞧着对方。 像是被罚站了一样。 傅总眼底拂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绷着唇角开口: “你就在这儿,眼睛盯着对面商超的停车场,好好统计它一天驶入几辆,开出几辆。” 孟希还没琢磨过来他这话的意思,男人便转头离开。 关毅递给他一个眼神,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莫名其妙的。 傅文州怎么每天都能找到折腾他的新方式? 孟希深吸一口气。 自从转到顶层,他似乎都能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 别人是来上班,他倒好,渡劫。 孟希蹲下身,两手撑起下巴,在窗前发了会儿呆。 数轿车?亏他想的出来。 孟希还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在两腿酸麻之前起立,环视四周。 好几盆植物呢,哪个是罗汉松? 他呼叫系统求助,可对面好像又占线,迟迟没有回应。 孟希身边也没手机,无法借助现代的智能科技。 别无他法。 只见孟希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祷告了一番,嘴里轻轻念叨: “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们的,给我揪一小片叶子就好,有机会我一定帮你们浇水施肥。” 过了内心这关,他便松一口气。 于是,孟希伸出罪恶的手指,把每株盆栽都“残害”了一遍,攒起几片形状各异的叶子,放进口袋里。 采摘过程中,他还没忘记用掌心拍拍植物的顶端,再度表示自己并非有意为之。 万物皆有灵,他要行善积德才对。 他蹲在地上那盆龟背竹旁,注视着其巨大的叶片,犹豫片刻,只用指头弹了两下,就起身。 兜里这些应该够了。 龟背竹幸运地逃脱一劫。 孟希转头,无意间一瞥,瞧见了脚边的废纸篓。 里头被几页纸塞满,他再次俯身,觉得这纸的材质很熟悉,便伸出了手,随意抽出其中一张—— 果然,正是昨天让他险些抬不起手腕的元凶。 那稿纸上全是他的蝇头小字,却奇怪地被人为裁去一些方格。 “怎么回事?” 孟希查看了剩下那些,皆是这般。 有的扣下去得多,有的倒还算完整。 不过,辛辛苦苦抄写的资料,现在面目全非,还被毫不犹豫地当做垃圾丢掉,孟希心里算不上轻松。 何况原本的内容太杂,孟希抄写时也没怎么动脑筋,现想是琢磨不出来了,自然也不会知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只能是傅文州干的。 他一个集团老总,就这么无聊吗? 不对,男人不会浪费时间做如此无用的事情。 那这些被扣下来的字,究竟去了哪里?有何作用呢? 关助之前提及过字迹的问题,跟这件事,会有关联吗? 孟希不清楚傅文州什么时间会回来,堂而皇之在他办公室翻找,也不可能。 他立在龟背竹旁,两条胳膊横在胸前,目光没有焦点,牙齿轻轻咬住下唇一侧,陷入思索之中。 又多了一团迷雾。 傅文州结束会议,返回办公室,抬眸就抓到了一只不大专心的孟希。 被抓包的嫌疑人耳朵一动,恍然扭头,跟男人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只是不知道谁的眼睛更大更漂亮一些。【你现在阅读的是 】 9、顶撞 “数清楚了吗?” 傅文州淡淡一句,顺手解开了袖口,坐到办公桌之后。 孟希直视他,干脆摇摇脑袋。 男人明显露出探究的眼神,视线匆匆掠过他唇下不甚清晰的齿痕,并不清楚他的小脑袋瓜里又在酿什么坏主意。 “您说让我统计一天的,可我不知道这个时间范围究竟是从几点到几点呢?我要一直站在这里数吗?” 孟希瞧上去十分为难的模样。 傅总眼眸微眯,冷哼一声。 “从你站在那里的第一秒开始,直到今天下班。” 孟希震惊,如此精致唇形勾勒出的嘴巴,居然能吐露出这般冰冷残酷的字句! “可是,我站在这里一整天,会不会很碍傅总的眼?不然我出去数吧,茶吧那边也有小窗……” “孟希。” 傅文州直直地望向他,打断他絮絮叨叨的话——“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哦?为什么?】 孟希在心里问道。 男人的视线从他脖子到腰滚了一圈。 被这动作指引着,孟希也下意识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服。 “你没觉得自己跟整个办公室的氛围格格不入?” 傅文州指腹敲在桌边。 孟希想了一会儿,很直白地否认:“不觉得。” 笃笃—— 是关助这个活菩萨叩开了门。 “傅总,你要的文件。”他把浅蓝色的文件夹放在傅文州面前,又道:“会议纪要我已经在整理了,晚上下班之前可以交上。” “那个不急,你先抽空去教教他,什么叫做职场着装。” 傅文州冲孟希那边抬起下巴。 【原来是衣服的问题吗?】 孟希无语。 “好。”关毅颔首,回眸看向孟希,慢慢转过身来。 可孟希并没有要跟他离开的意思,反而上前一步:“傅总——” 傅文州施舍给他一束目光。 “青松集团包罗万象,连职工也是百花齐放,来自各种专业,不管什么年龄层什么地区,大家都凑在一起,这样的公司,应该会认可大家的穿衣自由吧?” 听了孟希的话,关毅后背已然被冷汗浸透。 他试图使眼色暗示对方闭嘴,可孟希根本没在看他。 “我们没有工装,员工守则也并未规定日常必须的穿着,难道必须拥有职业着装才能做好工作吗?而不是穿上让自己舒适又得体的衣服?” 他讲完,室内也安静了下来。 孟希耳旁有砰砰的响动,两人都盯着自己,他才后知后觉发现是心跳。 他大脑一片空白,那些话不知道是通过何种方式输出的。 【我在说什么?】 一团写满“糟糕”二字的乌云绕着他转。 【疯了,疯了!我为什么要顶撞傅文州?】 他怎么敢的?! “傅总,我……” 意识到自己脑袋又短路开始说胡话,孟希后怕,连忙开口。 而傅文州冷下脸,眉头压低: “出去。” 不容置疑的命令。 尽管孟希双膝发软,但他还是迅速地摆脱了此地的泥潭。 虽说,沾了一身洗不掉的泥巴。 【怎么办呢?他不会开除我吧!】 【不会。】系统冷不丁从他的脑子里钻出来回答。 对了,他还有金手指呢。 孟希重新燃起希望: 【真的吗?谢谢你,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欸?系统……你有没有代号呀?我要一直叫你这个吗?】 孟希忽而话锋一转,提问道。 系统平静地回答:【你可以喊我哥哥。】 【嗯?】 孟希茫然地摸摸自己的下巴。 【继续说下去,不要岔开话题。】系统敲打他。 【哦,对了,我想问你的是——我有时总会不受控制地做出一些举动,或者说出一些话,其实并非我本意,但我却不得不做、不可不说。】 孟希很苦恼。 系统应该也需要思考时间,半晌才发出声音讯号:【那你觉得,这些“被迫”的举动,在你心里是正确的吗?】 【……嗯。】 孟希想了想,不可否认。 【那就没什么可困扰的,做你想做的事,说你认为正确的观点,穿上你自己喜欢的衣服。】 系统的嗓音依旧四平八稳,明明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孟希反倒从这两句话中感受到一丝温暖。 【嗯!那我知道了,不过……傅文州会不会生气啊,毕竟他是大反派,要是惹到他的话,我会没有好果子吃的。】 孟希脑海里,傅文州魔鬼一般的脸庞挤进来。 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你冷呀小希?空调温度调高点?”同事关切一嘴。 孟希忙说不用了。 【你之前说,你并不害怕傅文州。】系统借助数据库翻找证据。 啊? 他什么时候说过他不怕傅文州了? …… 好吧。 他确实说过。 孟希变成一只泄了气的瘪皮球,但不论怎样,他还是受到了系统的开导——做自己。 【谢谢你啦,哥哥,你的确担当得起这个称呼,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让你帮忙心理疏导。】 然而系统再次无声无息地下了线。 孟希后背紧靠椅子,缓缓放松身体。 他稍稍侧过头,余光盯着不远处墙上“董事长办公室”几个大字,心里浮现出一股奇异的感觉。 傅文州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呢? 仅仅是看不惯他孟家私生子的身份吗? 孟希实际上并不了解这个男人,可他却总给自己一种心理暗示,认为傅文州不应该如此。 中午下班时间,孟希悄咪咪注意着关助的动向,等男人一起身,便抬腿跟上去。 自己招惹来的小年糕,粘牙也得咽下去,关毅没办法,只得同意跟他一起吃饭。 没办法直接同傅文州周旋的话,那就在关毅身上找找蛛丝马迹好了。 他们俩买好饭,端着餐盘寻找座位,穿过排队的人群。 孟希今日买到了喜欢的糖醋排骨,迫不及待地张望,恨不得马上锁定到一个空位,坐下来大快朵颐。 以致于他根本没留意面前有些熟悉的两位旧同事的身影。 “都是新来的,凭什么他能去董事长办公室?” “小声点,不都告诉过你了吗,人家有背景,后台硬着呢。” lina刚说完,就被旁边的scott拍了一下,连忙缄口。 孟希也不抬头,只盯着排骨上饱满的白芝麻瞧:“借过借过!” 发现关毅跟在他身后,lina一瞬间血液都凝结了,心脏扑腾着,没忍住用余光扫向二人。 关毅却忽而转过头,冷箭一般的目光锥过去。 lina深吸一口气,迅速撇开眼睛,拉着scott走掉。 孟希美滋滋地将餐盘放下,身子端正,抬眸注视着关毅,似乎是在期待他赶紧坐下来,自己好开动。 男人对上他的眼神,不免困惑: “你没听到他们的话吗?” “什么?” 孟希心心念念地只想吃排骨,再次露出那种眼神。 关毅叹了口气,顺着他的意思坐下。 感受到关助一直看着自己,孟希有些不自在,便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先灌了点水,手背蹭了蹭嘴角,才启唇: “我听到了,原来他们在说我啊。” 孟希耸了下肩膀,满不在乎,语气也相当坦然,不像装出来的。 “那你,就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关毅那眼神仿佛在扫描什么奇特物种。 “为什么要介意?”孟希握起筷子:“他们也没说错啊。” “我本来就是关系户嘛。”他小声道。 说完就啃起了排骨。 关毅哑然失笑。 “话是这样说,但正好撞见他们在背后乱嚼舌根,你也无动于衷?” “难道我做点什么,就能改变他们对我的想法吗?只不过下次躲到一个更谨慎的地方,说得更欢罢了,有什么区别呢?我现在也可以做到无视他们,又不会影响到我什么。” 孟希朝他勾唇一笑,便把注意力挪到饭菜上,专心用餐。 关毅说不出话来了。 他瞅着孟希的头顶的发旋,不由自主地垂眸,勾起嘴角。 排骨是很好吃,可孟希脑袋里还在寻思着上午系统的话。 既然这位“好大哥”都告诫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的胆子也便大了起来,决定把第一次实践定在当晚。 他接受了某位狐朋狗友的邀约。 看似荒唐冒险的行为,实际上是他细细考虑过的。 现如今,他必须主动去了解更多关于“孟希”的背景信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话虽这样说,但初次踏足这般灯红酒绿的场所,孟希难免心里打鼓。 他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成功摸索到卡座。 轻挑的口哨声钻进耳朵。 孟希瞧过去,紧接着就被一个男人搂住了肩膀: “哟,咱们娇滴滴的孟大小姐终于肯迈出家门了!” 明晃晃戏谑的话语,惹得众人讥笑。 孟希忍住不适,扯了扯唇角,身体倏地绷紧了。 貌似今天这决定不太像个明智之举。 他隐约有了预感。 孟希挨近沙发旁,有个左揽右抱的阔少便快速坐起身。 那人扯了他一把,孟希脚下不知被谁绊到,身子往前倾,膝盖抵上沙发。 很痛的一下,惹得孟希拧眉,责怪地瞟向那公子哥。 对方两眼极力在迷蒙摇曳的灯光中聚焦,看清孟希后,面露几分惊讶: “你他大爷的怎么越长越嫩?打肉毒素了,还是吃了返老还童药?” 公子哥把手臂从美女腰肢后抽出,掐一把孟希的脸颊。 孟希立马将他的爪子拍开,不高兴地攒起眉头,绕开他坐到一旁。 “不知道,可能,少喝点酒就好啦。”他还没忘回答对方,然后扭头对服务生道:“麻烦给我来杯橙汁。” 掐他脸的阔少爷瞪大了眼睛,刚才碰到的那两根指头互相搓了搓,端起面前酒杯,仰头干掉,没说什么。 孟希缩在角落的黑影里,咬着吸管喝橙汁。 躁动的音乐声太吵,他极力竖起耳朵,才能听清这些人的闲扯。 然而,也没什么有营养的内容。 陪酒的男男女女都化妆浓妆,十分明媚,身上也是如出一辙的呛鼻香水味。 孟希的屁股挪来挪去,讨了人家嫌弃,便没有人再凑上来。 “诶哟,要说,我们家那位黄金剩女终于肯嫁出去了,省得天天作威作福折腾老子玩。” 有人开口。 “你大姐?她不是放话遇不上真命天子,就一辈子不结婚吗?” “噗——也不知道谁这么倒霉。” “怎么,你没听说?” 那人目光闪烁,朝角落处抬了抬下巴。 主座的公子哥再次得以正大光明地看向孟希。 “孟少,你大哥要结婚了,怎么都不告诉兄弟几个?” 孟希猝不及防被点了名,瞬间吐掉嘴里的吸管,睁圆眼睛。 他坐直腰身,放下几乎空掉的果汁杯: “谁关心他结不结婚?” 孟希只揣摩着,用纨绔子弟的脾性道。 身旁那少爷翘着二郎腿,扬起下巴瞧他起身。 “我去趟洗手间。”孟希站在他腿边。 这张脸,明明什么地方都没变,却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公子哥蹙眉。 “呵,脾气还是这么大啊。” “只可惜也蹦跶不了几天了,你们不知道,孟家老爷子打算等孟令韬结婚之后,就正式让他继承公司。” 等了一夜的重要讯息,孟希正巧错过。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找对方向,毕竟他是个路痴,处在这样的环境下,脑袋也不算特别灵光。 狭长的走廊,越走越黑,孟希打了退堂鼓,转身折返回去,迈开脚步,耳边的dj鼓点越来越响。 本来不甚喜欢的流行乐,现在倒给了孟希几份心安。 一束亮光近在咫尺,孟希刚要松口气,当即被遏制住呼吸。 纤弱的脖子上青筋凸出,被一只手紧紧掐住,孟希即将呼叫出声,霎时间又有什么东西捂上他的口鼻。 浑身瘫软,他的意识猛地清零,只记得自己好像被一只巨大怪物拖进黑暗中。 细碎的交谈声,像是隔了层层围墙,听不真切。 孟希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喘气都是轻飘飘的,四肢发凉。 而后,冰冷的液体泼在他脸上,激得他神经颤抖,费力撑起眼皮。 第一次没能成功,他顶着满脸的濡湿,使劲睁开眼。 一片模糊中,有个高大的轮廓靠近。 孟希这个角度,仅仅可以看到他的鞋底。 那人从门口走进来,抬抬手,有几个人便离开,紧接着,一双漆皮亮面皮鞋停在孟希脸旁。 好面熟的鞋子。 原来自己被丢在了地上。 孟希缓过神来,依旧没有爬起来的力气,瞳孔却能聚焦,逆着顶灯的光,他看清楚了来者。 楚逸衬衫扣子解开几颗,迈着浪荡的步子,坐上沙发,仍然高高在上。 这股风流气质,与孟希初遇他时的那般儒雅温柔大相径庭。 “滚过来。” 孟希还没搞清楚情况,只听他冷漠吩咐完,自己就被身后壮汉提着领子拽起身。 这力道,肯定是刚才迷晕自己的那位。 孟希不由得闭了闭眼。【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译本 壮汉一松手,孟希两根面条似的双腿便控制不住地向前倾跪,下颌磕在男人膝盖上,顺着他大腿滑下去。 似乎是担心孟希这种下等人的吐息脏了自己裤脚,楚公子嫌恶地拧眉,将腿挪开,鞋尖一抬,掂起他的脑袋。 孟希一双眸子被水光浸透,却罕见地没有半分畏惧,甚至带了几分倔强之色。 对上这幅目光,楚逸竟恍了神,猛地一怔。 极具羞辱意味的鞋尖换成了养尊处优的手,指腹按在他下巴上:“……倒是没仔细瞧过你,这么一脸媚相,怪不得能被傅文州那个老东西看上。” 孟希两手撑在地上,后背抵住茶几边框,才没在他收回手掌的那一刻重新跌落。 他只能听到“傅文州”这三个字。 “不过,我没想到,他居然喜欢这个类型,终究是不能免俗啊,难怪之前送去的那些小男孩都没得手。” 楚逸念叨着,又突然想到什么,手肘搁在膝上,俯身,目光狠戾: “对了,小提琴。” “我差点忘了,你会拉小提琴,当时傅文州也在场,他看到你了。” “真恶心啊,是孟令韬让你学的吧?你孟家胆子可不小。” 他自顾自地盯着孟希的脸说了这么多,可对方貌似一句都没听明白。 小提琴?又是因为小提琴。 他们怎么都在纠结这件事呢? “你误会了,我……我跟傅总没有那种关系。” 孟希十分艰难地开口,依旧喘不匀气,低眸摇了摇头。 而楚逸勾唇: “是么?那你倒是说说,他为什么要把你放在身边呢?” …… 为什么? 他可太会提问题了。 孟希自己也想知道为什么! “我不清楚,因为……孟家?” 他话音刚落,不知为何,更不知道哪个字戳中了楚逸的笑点,男人倏地仰起头,张嘴癫狂大笑起来: “孟家?哈哈哈哈哈,孟家……” 孟希诧异地望着他,两手攥住茶几角。 他不是男主吗?怎么现在倒像是个疯批反派? 系统此刻不在线,没有人来回答他。 难道故事发生了变化?或者还有他没涉猎过的小说类型? 孟希这边脑袋里天马行空一番,楚逸也终于停了下来—— “孟家在他眼里算个屁啊。” 孟希小心抬头,被他的傲然睥睨完美攻击到。 唔。 你这么厉害,怎么还叫人背后暗算我呢? 他一边腹诽,一边余光瞟了眼身后石狮子般守卫着的保镖。 “我不想跟你浪费口舌,孟希,不管现在傅文州对你是什么想法,你都要把它变成百分之百的信任,我需要你利用他的信任为我做事。” 他应该也看出了孟希是个实打实的笨蛋,便开门见山。 孟希愣住了:“你、你想让我卧底在傅文州身边?” “不错,这不是还有点领会能力么。” 楚逸笑了笑,抬抬胳膊,示意手下给自己倒酒。 他跟傅文州是水火不容的对家。 孟希想清楚了。 孟家夹在中间,他又夹在孟家,还被傅文州莫名提拔到了董事长办公室,无疑是最佳的商业间.谍人选。 可—— “我为何要帮你?” “帮?” 楚逸不加掩饰地讥讽一声: “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他扬起下巴,身后的保镖便靠近一步。 孟希转头,瞥见壮汉的凶恶目光,表情依然平静,扭回脸来直视楚逸: “如果我不做,你会杀了我?” 他竟这么轻易地问出了口。 楚逸打量着他,忽而变得饶有兴味。 “怎会,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没有孟少这么大胆。” 孟希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话,就见男人从兜里掏出手机,屏幕怼在自己面前。 他被迫观看了一段视频,不到三十秒钟,像是监控视角。 狭窄的街道,黑暗中,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孟希还没看清脸,下一秒,他就被冲出来的轿车撞飞。 孟希心里一扑腾,可瞧见从车内下来的人影时,瞳孔猛缩。 那不就是自己吗?! “孟希”下车查看了一眼老乞丐的状况,脚步摇摇晃晃,居然又钻进驾驶室,控制车辆从活生生的身体上碾压过去。 屏幕之前的孟希呼吸一滞,如同观看了一部戛然而止的恐怖片。 楚逸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男人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孟希猛地回身,倒吸一口气。 “这样才对嘛。”楚逸喝掉杯中烈酒,缓缓开口:“别怕,我已经找人去国外替你打点好了,这视频也不会传出去。” 听到他的话,孟希稍松了口气,可他对楚逸的警惕却抵达顶点,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住男人。 “你恐怕也不想搞得人尽皆知吧?” “毕竟,你们家老爷子刚过完八十大寿呢,倘若让他知道,其实你根本没有毕业,而是直接被学校开除、偷逃回国,那个场面应该会很有意思。” 孟希慢吞吞地喘着粗气,万分清楚自己陷入到了什么境地。 楚逸并不急切地等待他的回答,不管他答不答应都不要紧,现在这条路,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走的,他没资格选。 “好。” 孟希点了头。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办法?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楚逸的神情总算愉悦起来,吩咐道: “老王,送孟少回家。” 孟希恍恍惚惚地抵达单元楼底,进电梯时,才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个新手机盒子。 想起来了。 送自己回来的那人,交代他以后用这台手机与小楚总保持联系。 今晚楚逸的话,解开了孟希心里许多谜团。 比如,“孟希”日常便酗酒,怎么会意外猝死? 电梯门拉开,孟希连忙冲进家里,一路到卧室,从床边两个小柜子里翻找,无果。 纵然没有线索,他现在也认定了。 “孟希”当时一定是自.杀。 可是他都逃回了国,为什么还要寻死? 孟希起身,肚子咕咕一叫。 他揉揉自己的肚皮,转头走出去,到零食箱子里搜刮。 醒来,还是工作日。 孟希被肩上的担子压得仿佛矮了几公分。 现在的他,不仅是走后门的关系户,还是个奸细。 他怎么可能做的好这件事呢?傅文州早已经视自己为眼中钉了。 楚逸这家伙,荣升孟希心中史上最笨的男主,居然能推理出傅文州对自己有别的心思,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别有用心、想方设法折腾自己还差不多。 一大早上,孟希又被叫进办公室。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傅总身边什么不可或缺的肱骨重臣呢。 实际,谁来懂他日.日被罚站折磨的痛苦? “傅总早。” 心里再嘟囔,孟希表面却也乖巧得很。 傅文州闻声抬起头,瞧了他一眼,眸色微动。 孟希脚踩一双米白色板鞋,上衣是条纹衬衫,他在外面套了件浅咖色坎肩,牛仔裤普普通通。 这一身整体看来,青春气息很重,也没那么特立独行。 傅总视线逐渐移动到他脸上。 这下显眼多了。 “某人昨天的慷慨陈词,一觉醒来自己倒先忘记了?” “才没有。”孟希低声囔囔一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 要不是昨晚他昏了头决定去酒吧,也不会被楚逸绑架威胁。 系统什么都没帮到自己。 傅文州没听到他声如蚊蚋的反驳,更猜不透他心里所想,只是开口: “过来。” 喊小狗似的。 但因为见识过楚逸的狠辣,现在看着傅文州,孟希倒觉得相较之下,他都善良了不少。 特别是深邃又精致的五官。 傅文州往后一仰,发觉他呆愣的模样,抬手打了个响指。 “嗯?”孟希回神,闷声道:“您有什么吩咐?” “你很不喜欢上班?” 孟希赶紧摆摆脑袋: “怎么会?我最喜欢上班了,上班使我快乐,傅总,你赶紧多给我安排点工作吧!” 他冲傅文州挤了挤眼睛。 “好。” 男人似笑非笑,随后,关毅叩门走了进来。 他先看到的人是孟希。 孟希悄悄对他扮了个鬼脸。 关助匆忙移开目光: “傅总。” 他把文件摆上桌。 “不用给我了,直接给他。”傅文州挑眉示意那边杵着的孟希。 关毅顿了顿,把文件弄整齐,交到了孟希手中。 孟希掀起眼皮,仰视他的脸。 看他俩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傅文州霎时间拉下嘴角。 关助只觉得背后发凉,忙回头道:“我先出去了。” 孟希还没反应过来,转而看向办公室的门。 傅文州那张脸更加臭,直勾勾地剜着孟希: “要是舍不得,你就跟他出去。” 很无理取闹的一句。 孟希摸不着头脑,抬眼瞧了瞧男人,又低下头,浏览一遍纸上的内容。 全是英文,孟希一打眼粗略地读了读,像是本小说,厚厚的,有几百页。 “露易丝·米勒?” 作者的名字似乎有点熟悉。 傅文州不由得问道:“你知道她?” 孟希本想摇摇头,却再次脱口而出——“是美国的作家?我读过她早期的书。” 闻言,傅文州起身。 孟希一惊,连忙闭了嘴。 可男人一步一步靠近自己,他躲闪不开。 “前年,露易丝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这部是她最新的作品,我花重金求来手稿复制版,但还没有翻译过。” 孟希现在本该紧张不安,可意外地,他反而惊喜万分,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几百张打印纸,又仰头看向男人,眸子亮晶晶: “真的吗?” 傅文州未回应,孟希便低下了头,重新将小说的第一行读一遍,却没能看到男人颤抖的唇。 半晌,傅总才出声,嗓音有些不太平稳: “你这个月的任务,就是把它翻译出来,拿给我看。” “啊?” 孟希惊奇道。 他好像不是英文专业的吧。 “有问题吗?” 一切的怀疑都是枉然,毕竟,老板的命令不容置喙。 “没,没。”孟希只好摇了摇头。 他捧着国内从未发行出版过的小说,视若珍宝,两颊红扑扑地迈开腿。 傅文州双臂环胸,大腿靠住办公桌边缘,瞧出了他背影的雀跃。 “慢着,还有件事!”孟希又折回来,推开门探出脑袋:“……傅总,那我还需要手写吗?” 他有些委屈地歪歪脑袋,抬起胳膊,软趴趴的右手垂下来晃荡晃荡。 傅文州不禁扶额: “电子版,打印出来。” “好的!” 孟希立马来了精神,飞快地把门合上,跑回工位。 上班时间能读到露易丝最新的小说,这也太幸福了。 更好的消息是,她真得了诺奖。 这些东西都是孟希脑袋里自然飘过的,没有源头,他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记忆。 而且他不太费力地就能读顺这些全英文的长句,也不知是谁的功劳。 原主既然能在国外留学,英语水平应当也不会很差吧? 孟希将那沓纸页装订好,摊开来放到桌面上,把昨晚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孟希。】 系统在说话。 他的npc没有理会。 【孟希?】系统疑惑。 孟希哼哼两声:【别跟我说话,不想理你。】 系统陷入了沉默。 【我在工作呢……嗯,好嘛,你找我有什么事?】 系统这下子像是真不高兴了,仍旧不回答。 【哥哥!我亲爱的、不称职的好哥哥!你知不知道我昨晚受了多大的罪?】 【昨晚?】系统终于应声。 【嗯嗯,坏蛋男主找了一个壮汉勒我脖子,还下迷药,把我抓进密室里……】 没等孟希说完,系统就开口连问一通:【然后呢?他们干什么了?伤害你了吗?】 孟希头一回听到机器人这般急切的声音。 【没,应该不算伤害吧……不过我现在倒觉得,楚逸真让人畏惧,他比傅文州更像大反派呢,你们系统确定没搞错?】 【他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让我安插在傅文州身边当眼线,随时听他指令。】 想到这个,孟希双手离开了键盘,往后一趟,又生了些厌烦的愁绪:【可我怎么能行呢?】 【你能行。】 系统忽而言之凿凿地告诉他。 【真的是这样吗?你不要哄我啦。】孟希沾沾自喜。 冷淡的音调重新响起:【我没义务哄你。】 这态度听上去才对嘛。 孟希坐直身体: 【可我究竟要怎么做能让傅文州信任我呢?】 【温水煮青蛙。】 系统给他一则锦囊妙计。 孟希不解:【什么意思?】 【徐徐图之,事缓则圆,不能急于一时。】 【刚开始搞不定他很正常,但不代表你搞不定他身边的人,可以先从他较为信任的助理关毅下手,跟他搞好关系,了解傅文州的喜好,从而慢慢接近。】 听上去很有道理。 孟希点点头,可还是有些顾虑: 【这么说,我要先接近关助?】 【对。】 【反正你喜欢他。】 系统冷冰冰启唇。【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戒烟 这两者间有什么关系呢? 孟希不太懂。 【可我喜欢他,就更不应该利用他了呀。】 听到他这番话,系统的声音再次冷了几度:【所以你真的喜欢他?】 【他对我很好呀,我总不能讨厌人家吧。】孟希诚实道。 【你喜欢他,不愿意利用他,可是你对利用傅文州就没有这么大反应,看来你很不喜欢他。】 系统合理分析。 孟希不理解,再次托起下巴思索: 【是你问我才回答的呀,至于傅文州……】 【我感觉他不像个坏人,可剧情就是这样,他既然是反派,肯定伤害过男主的吧,我只是个npc,不能动自己的感情。】 【你是你自己,为什么总要考虑别人?】 系统这头大尾巴狼,惹起孟希一股无名火:【你说得倒好听,我被楚逸威胁的时候你在哪?】 口气真大,孟希劈头盖脸冲着系统批评抱怨一番,倒不知道两人之间谁才是占支配地位的那个了。 【还想当哥哥,我才没见过像你这么不称职的兄长。】 这些话仿佛很扎系统的心,虽然孟希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心脏。 【抱歉,我无法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度地保护你,建议你先按照楚逸说的来做,如果他再找你,记得一定告诉我。】系统话语似乎放轻了许多。 当然,这只是孟希的主观感受。 【那我真要当男主的狗腿子?】 【按照他的指令办事,不代表谄媚,没事少跟他往来,尽量不见面。】系统又恢复了冷冰冰的强硬语气。 孟希听他这话,又委屈起来:【可我也没有想跟他见面啊,是他把我绑过去的。】 【别怕。】 系统打消他的顾虑: 【有我在,不会让他再伤害你。】 这两句话响在耳畔,不知为何,孟希觉得脸颊微微发烫,怕被察觉出异样,他便耷拉下脑袋,含糊应着——【我知道了,下次绝对不去那种地方了。】 系统不再回答,孟希便知道,它又开始挂机了。 毕竟它手底下不止自己一个npc。 孟希叹了口气,他还是对这台冰冷的机器少些情感依赖吧。 【冰冷机器?】 他脑袋里忽而闪过财经时报刻画傅文州的语句: “堪称一台冷酷无情的印钞机,短短八年,就扼住了国内庞大商业帝国的命脉。” 寥寥几笔,孟希就算什么都不懂,却也身临其境地热血沸腾,眼前仿佛出现了战马之上,势如破竹的将军。 这样的人究竟会因为什么事情跟男主水火不容呢? 孟希打开他的吸管杯。 外面气温一点一点攀升,孟希今日带了冰镇的椰子水,一口下去,凉爽直冲头顶。 他闭了闭眼,放下杯子,两手重新放在键盘上。 第二天,他刚睁眼,就因为右手剧痛请假进了医院,确诊腱鞘炎。 其实孟希两只爪子都疼,但右手更严重些,被大夫缠上了护腕。 “多休息休息手,不要负重,按照我刚才演示的那样适当按摩、热敷,药按时用,一周后来复查。” “好的,我记住了,谢谢你医生。” 孟希垂头丧气地走出诊室,甚至觉得自己或许也算个炮灰中的战斗机,什么都没搞成,反倒弄得自己惨兮兮。 他抬了抬胳膊,宽大的衬衫袖口便退至小臂,露出上面缠绕的黑绷带。 “嗯……” 好像还蛮帅气的。 孟希捎了一大袋现烤猪肉脯回公司。 关助前来慰问: “还好吗?” 还没等孟希回答,他就瞥见了对方的胳膊。 他白皙透亮的肌肤,被黑色护腕包裹住,边缘勒出了不太明显的红痕。 男人眸光微滞。 “不太好呢,医生不许我再过度用手了。”孟希道。 都怪傅文州,让自己抄了那么多没用的资料。 关毅喉结滚动,掩饰般地抬手一扶眼镜,开口: “那就先停一停,好好休养。” “真的……能休养?” 孟希半信半疑。 答案是——可以。 不过只免了他的翻译工作,更换成其他需要跑腿的杂活。 比如给打印机装纸、去楼下某部门送资料、帮傅总倒咖啡等等。 两三天下来,孟希有点爱上了这种工作方式。 特别是他还戴着“董事长助理”的工牌狐假虎威,格外神气。 关毅瞧着一大清早精神蓬勃的他,嘴角有了点弧度: “看你渐入佳境,手还疼吗?” “有一丢丢,不过好多了,谢谢你关心。”孟希腼腆地扯出一个微笑。 关毅不再同他废话,而是把手中东西交于他: “这盒薄荷糖给傅总送去,文件也需要傅总签字,之后送到楼下武会计的办公室。” 孟希点头如捣蒜。 “傅总还吃薄荷糖呀?” “嗯,”关毅随口道:“他最近在戒烟。” “他原来还抽烟吗?” 孟希一愣,似乎想象不到男人叼着香烟的模样。 “他烟瘾很重,毕竟管理着整个集团,夙兴夜寐,压力不知道有多大。” “我以前就非常担心,不过现在,他逐渐开始注意自己的身体,应该也明白了一个人的健康有多重要性。” 关毅脑袋里浮现了许多过往的画面,那八年,傅文州可谓疯到了极致,像是完全不把自己的命放在眼里,严重的那段时期他吃住都在办公室。 转变是从最近开始的。 关毅一直伴在他左右,却不清楚他突然戒烟戒酒的缘由。 或许是步入了三十岁?心态发生了改变? 这可能性太低,被关毅否决,不再考虑。 但无论如何,戒了终归是好现象。 “关助?” 孟希凑近,拍了拍他的肩膀。 关毅对上他黑亮的瞳孔,才发觉自己说得太多了,不免蹙眉:“好了,你去做事吧。” “哦。” 孟希幽幽回应,不知道他怎么了,转身朝董事长办公室走去。 咚咚。 “傅总早上好,请签收您的薄荷糖。” 他轻巧地绕到傅文州左手边,把薄荷糖的小铁盒子放下,又打开文件夹: “关助说这份文件也需要您过目,没问题的话在后面签字。” 孟希将文件摊开摆在桌面,双手奉上一支钢笔。 这是傅文州专属钢笔,据说要好几万块。 孟希感觉不出什么不同,充其量也就是沉了点嘛。 看着他得心应手的样子,傅文州侧过身。 “门口离我这边更近,为什么你每次都绕过来?”男人突然开口问道。 孟希眼皮一眨: “因为您是左撇子,这样方便呀。” “你怎么知道?” 傅文州投来探究的目光。 孟希搞不懂了,挠了下脸,叨咕一声:“我又不是瞎子……” 傅总不由得喉头一梗,打开盒子,丢进口中两粒薄荷糖嚼碎。 后槽牙十分用力。 孟希听那动静,就仿佛是他在啃自己的骨头一般,不觉打了个寒噤。 他的胆子时大时小,尤其是面对傅文州。 “观察力不错,也够细心。” 傅文州撇开目光,伸手捞过那份文件,翻看起来。 【他是在夸我吗?】 孟希有些不敢相信,胸口一鼓一鼓。 “谢谢。”他垂下眼睛,没绷住嘴角。 傅文州很快浏览完了文件,落下潇洒的签名: “没在夸你,少沾沾自喜。” “去告诉你的同事们,半小时后开会。”男人淡淡地瞥他一眼。 孟希两瓣嘴唇贴紧,翘向一侧,没搭理他,拿上文件就走了。 经历一周高压工作的磋磨,每个人都双眼无光,而恰巧现在正是他们的总结汇报时间。 其中有一个例外,便是精力十足的孟希,他什么都听不懂,却坐直了身体满脸认真。 傅文州余光扫到他,似乎能瞥见他头顶天线般竖得高高的两只耳朵。 陆续发言完毕,大家不约而同地跨过了孟希,等待傅总点评。 孟希的脑袋便扭过来,盯着他。 不得不说,男人的意见的确辛辣有力、字字珠玑。 “希望诸位下周不要再犯这种愚蠢的错误,青松从来不养闲人。” 傅文州启唇,严厉的嗓音划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孟希这位“闲人”头顶。 又被针对咯。 孟希垂着脑袋想。 “但整体来看,大家工作的完成度很高,今晚我在荣兴园定了位置,各位放松一下,还是老规矩,可以带家属,来不来全凭自愿。” 傅文州抬起胳膊,手指搭在自己下巴上: “放心,这次聚餐是我本人请客,不会抵消你们今年应有的团建活动,最近各部门都在组织踏青,我们也不例外,可以开始计划安排了。” 孟希不太理解他话的意思,可转眼,便看到身旁同事小夏脸上藏都藏不住的窃喜。 “孟希。” 猛地被点名,乖学生孟希忙坐直了:“在!” 傅总侧目瞧着他。 “今年春季的团建策划,交予你全权负责,另外,去通知苏霖,团建以及今晚的聚餐,她也去……散会。” 男人说完便兀自起身,没在意孟希那对懵懂的双眸。 其他人也跟随着他的动作,站了起来。 “哦,好。”孟希慢吞吞地抬起屁股回应。 让他策划部门团建? 开玩笑吗? 孟希晕晕乎乎地走出会议室。 同行的人趁傅文州走了便开始议论—— “欸,你们去不去啊?” “拜托,还用考虑吗?那可是荣兴园!我到时候一定要拍足了照片!”夏筝激动地攥紧了拳头。 陈扬却开口打破她的幻想: “你先别美了,听傅总的意思,他也会去的。” “怎么可能呢,部门聚餐傅总一次都没去过,唯一那回团建看电影倒是在。” 后面的话孟希不太能听清楚了,他站在苏秘书的办公室门前,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抬手叩了叩。 平静的女声道一句“请进”。 孟希便拧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苏霖听完他的话,说自己知道了。 “那好,苏秘书,我就不打扰你工作啦。” 孟希轻抬脚,打算溜走。 “等等。” 苏秘书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吗?”孟希问道。 苏霖神色安然,细长的玉手拎起自己的杯子: “可以帮我倒杯咖啡吗?” 孟希微怔,想了想,果断摇头。 “不可以哦,我是傅总的助理,不是你的助理,如果你让我帮忙往咖啡机里添豆子倒是可以。” 也许是没想到孟希会拒绝自己,苏霖亦是一愣,缓缓放下了杯子。 “拜拜苏秘书,晚上见!” 孟希留下这句,便出了门。 他好像也明白傅总为什么要把这个重任交给自己了。 显然,其他人都有工作要忙,自己最清闲。 何况他说了,青松集团不养闲人。 这事倒还不着急,他去找关助取取经就好,还能趁机跟对方拉进点距离,可孟希此刻对晚上的聚餐才是真正的一无所知。 傍晚。 荣兴园。 聚会订在晚上八点钟,孟希没有家庭,也不需要打扮,刚下班就坐地铁来了,是第一个到的。 难怪夏筝会有那个反应,这包厢简直不要太奢华。 入目先是沙发与茶盘,瓜果点心摆得精致,转进去,一张巨大的圆形餐桌映入眼帘,其上方那串中式风格的吊灯更是别具匠心。 而点睛之笔,则在于外面触手可及的江景。 孟希参观一圈,又回到茶盘旁坐下。 说不出原因,他对这里有种特殊的感觉。 难道自己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也曾有幸来过这样的地方吗? 同事们逐渐到齐了。 因为拿不准傅总究竟会不会到场,他们一如往常商量着,应当将主座留出来。 孟希听这些规矩礼仪听得有些晕乎,随后耳朵里又钻进来一句—— “您请进。” 众人纷纷朝门口看去。 是傅文州。 嘈杂的交流声过后,孟希被安排好了位置。 傅总左右,较为关键而高压的位置,分别是关毅和苏霖,而自己,坐在关毅手边。 气氛暂时还其乐融融。 【孟希。】 系统毫无征兆地出声。 孟希惊讶:【你怎么这个时候出现了啊!】 他压制住自己的神情,努力不让别人察觉到异常。 【别管太多。】 系统冷漠宣布: 【新任务——去挨着傅文州坐。】【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恐惧 【这又是什么鬼任务?!】 孟希摸不着头脑:【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 【抓紧时间,再磨蹭就没机会了,完不成任务会有惩罚。】 【惩罚!该不会是电击、减寿命那种吧?!】 孟希不淡定了,心脏怦怦乱跳,倏地站起身。 这个举动吸引了全场瞩目。 他硬着头皮,扭过脑袋看向关毅:“关助,你能跟我换个位置吗?” 实在是很奇怪的请求。 关毅难以掩饰脸上的疑惑神情,先瞧了瞧身侧的傅总,而后看向孟希。 “为什么?”他不由得发问。 “你、你先起来,我们到一边去说。” 孟希灵光一闪,小声冲他说。 关毅还是觉得奇怪,可按照他的话起了身,迈开腿绕到椅子之后。 然而,孟希却转头,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座位上。 关助还没反应,低头瞧见他狡黠的小表情。 “傅总是左撇子,关助是右撇子,你们两个坐一起,吃饭的时候会打架的,这样一来就好多了。关助请坐。” 他伸手抚了抚自己刚才坐过的位置。 关毅啼笑皆非,不知道该露出个什么表情才对。 同事小马自知这个时候不应当出声,但没忍住:“可孟希,你不也用右手吃饭吗?” “是呀……” 孟希转转眼珠——“不过我现在右手受伤了嘛,只能拿左手咯。” 他耸一耸肩膀。 关毅坐了下来,没有说话,无形之中掀过这段小插曲。 孟希松口气,转过头时,却见傅文州牢牢盯住自己。 男人微微偏过身子,压低嗓音: “你又想干什么?” 孟希明白这并不是简单的询问。 “我……”他脑袋里一片空白,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巴:“我想挨着你。” 傅文州面上神情肉眼可见地凝结住。 【遭了,他不会觉得我很轻浮吧。】 孟希搭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了拳头,真想给自己脑门来一下。 系统的声音适时出现,像一剂定心丸: 【不会,他喜欢诚实直率的人。】 【真的假的呀?你怎么知道呢?】 孟希不太相信。 系统没什么情绪地回答:【因为我厉害。】 孟希不禁在心里笑了起来。 【那我的任务算完成了吗?】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他不想被惩罚。 【嗯,做得不错,傅文州对你的好感度有很大增长。】 啊?! 孟希忽然石化:【什、什么好感度?】 【我是想让他信任我,不是爱上我呀!】他震惊。 【有什么区别吗?】 系统冷淡指出。 好像,还真没什么区别。 孟希咽了口唾沫,胆战心惊地用余光打量着傅文州。 【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 【不会,好好吃饭吧。】 系统离开了聊天。 孟希有些心虚,眼神在围着餐桌一圈人身上掠过。 实际上,如果孟希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傅总,那他的行为无疑会被打为谄媚讨好,可他已经受到了傅总一周的“特殊关照”,还能义无反顾地跟关助换位置,便称得上是“舍生取义”了。 同事小夏对他的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自己跟傅总面对面坐着,都不太敢抬头,孟希居然这么大胆。 初生牛犊不怕虎,甚至还想摸摸老虎脑袋。 “傅总,我给您倒上酒吧?” 陈扬两手端着酒瓶起身,想要绕到傅文州身边去。 男人抬抬手拒绝: “最近戒酒了,你们喝。” “好!您可真自律,不过没有您带着,我们今晚上可没法尽兴咯。”陈扬笑着开口,无声无息地走到孟希背后。 孟希慌忙拿手掌覆住杯口。 “我……” 说自己不会喝酒的话,肯定就露馅儿了,关毅和傅文州肯定对他的辉煌过去有所耳闻。 “我也在戒酒。”他半天挤出这么一个借口来。 陈扬忍不住笑了: “这么巧,小孟,傅总戒酒你也跟着戒?那可不行啊,你刚入职,怎么着也得来一杯,今晚就破次戒吧。” 孟希拧眉,寻思了一下他的话,不情不愿地抬起手。 “那就一杯。” “好嘞!” 陈扬为他斟上满满一杯,孟希也只能说句“谢谢”。 菜上的差不多,傅文州说动筷,众人才有了反应。 孟希提杯: “傅总,感谢您给我这个工作机会,我会好好把握住的,还有各位同事,很高兴能和大家一起共事,今后还要靠你们多照顾,我干了。” 这酒度数不低,他一口闷下去,觉得从舌根到肠子皆是火辣辣的,像是被点燃了一样,两只耳朵仿佛烧起来,往外冒着热气,瞬间上头。 “诶哟!小孟好酒量啊!怪不得说要戒酒呢,来来来,再给你添点。” 关毅沉下目光,略带忧虑地看向孟希。 后者手背抵在唇上,紧皱眉头,垂下脑袋摇了摇,神色痛苦。 “够了。” 傅文州厉声道。 男人抬眸瞥向陈扬:“这是饭局还是酒局?” 陈扬被这句话吓到,立在原地,怀里的酒瓶瞬间变得棘手。 “这……大家玩高兴了,开个玩笑,抱歉傅总,我有点过了,小孟,你还好吗?” 他后背冷汗直流,连忙开口,假情假意地体恤道。 孟希坐下来,强撑着硬挤出一个笑: “我没关系的,陈哥,刚才喝得太急,让我缓缓就好。” 他用筷子插了块酱肉放在碟子上,再拿勺子塞进嘴里,没怎么细嚼就囫囵咽下去。 大家安静地吃起饭来,期间偶尔有两句交谈声。 毕竟傅文州在,没那么放得开。 “打扰各位,秘制清蒸大黄鱼上菜。” 服务生轻轻转动托盘,将这一盘清蒸鱼转向主位。 傅文州夹了一筷子: “这季节的黄鱼最肥美,大家都尝尝。” 闻言,夏筝眼睛都亮了,她从这鱼上桌就盯着,期盼已久。 然而孟希面对渐渐靠近的鱼头,却连眼皮都不敢抬。 “孟希,你怎么不动筷子?” 纵然不抬头,孟希脑海里也能浮现出死掉黄鱼泛白的眼球和张开的嘴。 傅文州看向他。 “怎么,是不好夹吗?”男人罕见而贴心地用公筷夹到他盘里一小块鱼腹。 孟希心头一跳,那股恐惧感还未逝去:“谢、谢谢傅总。” 但他握着勺子,对那块鱼肉视而不见,碰都不碰一下。 【怎么不吃?】 酒精的副作用爬了上来,孟希觉得很热,头也发昏,听到这一声有些恍惚,竟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右手边傅文州的脸。 “看什么?” 【孟希,别乱瞟。】 他冲着男人小幅度地摇摇头,眼前已经有了重影,这样一晃,自己身边好似被许多傅文州包围。 【是你啊……】他迷迷糊糊地回应系统。 系统并未察觉到异常,只是问道: 【为什么不吃鱼肉?过敏的话应该说出来。】 【不、我,我只是不喜欢吃鱼而已。】孟希向它解释。 【不爱吃?那就生咽下去,你不吃傅文州会不高兴的。】 【可是,我真的不想吃。】 孟希快哭了: 【其实我是害怕,我很害怕鱼。】 【害怕,鱼?】系统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 【嗯,我不敢直视,你不觉得它们很可怕吗?跟怪物一样。】 被楚逸的手下掐脖子时,孟希都没说过一个“怕”字,如今他竟然告诉系统,他怕鱼。 系统难免沉默片刻,半晌才再次开口: 【什么鱼都怕吗?活的死的都不行?】 【嗯……好像是的。】 【只怕鱼?别的水产品呢?】 【你别说了,我不知道。】 孟希不由自主地会去联想自己住在深海的场景,毛骨悚然。 【好,可是连一丁点肉也不行?】 【不想吃。】 孟希只是赌气一般地重复。 他喝醉了。 【你求求我,我可以不让傅文州生气,还能帮到你。】 【求求你,哥哥,我好难受。】孟希闷声道。 “黄鱼大家都尝过了吧?” 傅文州陡然启唇。 他给了关毅一个眼神,对方便出门喊服务生进来。 “把鱼撤下去,可以上主食了。” 主食更贴近海市风味,每人一碗鸡汤小馄饨。 孟希手指碰一下热腾腾的碗边,捏起小瓷勺,先嚼了嚼汤里的时令菌菇,满口鲜香。 馄饨咬开,是荠菜鲜肉的,孟希的最爱。 他今晚没怎么吃好,消灭一碗馄饨后,才有了点饱意,胃里也舒服不少。 傅文州以时间不早为由,结束了聚餐,先行离开。 苏霖没喝酒,主动请组内另一位女士夏筝坐自己的车回家。 夏筝其实有些发怵,但苏霖车里香香的,还暖和,立马倒戈,果断跟其他人saybye。 而孟希有些站不住脚,手臂撑住门口的柱子。 小马坐公交,陈扬住得近,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了孟希。 关助打电话叫了代驾。 “跟我走吧。” 他伸手,似乎想搀扶着孟希,而对方闪了个身,直直钻进轿车后座。 他车里没有什么令人厌恶的香薰气味,孟希脑袋和身子一同晃荡,骨头快要散了架,歪倒在座上。 关毅瞧着他精神不佳,恹恹将眠,马上就要闭上眼,便赶紧开口问道: “先别睡,孟希,你家在哪?” 入职表格里他写了住址,但此时,孟希脑袋混沌一片,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含糊道: “东湖壹号……66栋……” 关助今晚本就没喝多少,他这磕磕巴巴的几个字却惊得男人顿时清醒。 “你说什么?” 关毅瞠目结舌,垂眸凝视着他。 怎么可能? “我说,”孟希脱力,整个人坠在关毅身上:“我住在东湖壹号呀,你没听到吗?快送我回家……我想回家。” 东湖壹号66栋。 这分明是傅总老家的地址。【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窃听 关毅站在自家门口,手机点亮一束光。 刚才对着孟希录下的他那段呓语,还存在手机相册里。 他手指悬在删除键上,犹豫不决。 [来电显示:傅总] 关毅立即接通了,贴在耳边,打开了门。 “他到家了吗?” “嗯,我在职工信息里找到了他的真实住址,已经把人安全送到家里了。” 关毅道。 “这条视频删了吗?” “……” “删掉了。” 本该在发给傅文州之后便删除的,关毅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犹豫。 对面,傅总保持缄默。 关毅却乱了方寸,不似往常淡定: “你之前怀疑孟希是楚逸那边的人,现在看来不无道理。” “很晚了,你明早到恒庭来,再商议这件事。” 傅文州挂了电话。 明日周六,并非关毅上班时间。 可作为助理,关毅基本上不存在什么闲暇。 恒庭是傅文州平时的住处,也是个绝对安全的场所。 关毅握住手机,还是把那条视频删除掉。 他心绪颇乱,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水。 “孟希,你千万,不要是楚逸的人。” 被他呼唤的孟希,直到日上三竿才一个翻身摔下了床。 “啊!” 孟希的痛觉迟来了几秒钟,屁股已经坐在地上又喊出声,猛地睁眼。 十点多了。 他从来没有睡到这么晚过,也从来没有睡得这么不舒服过。 头还是有些昏沉。 孟希晃晃荡荡地站起身,飘进浴室里。 镜子里的自己,神色不免添了几分憔悴。 冲了个凉走出来,孟希用面包机热好两片面包,一片上涂抹花生酱,切好的香蕉摆上去,另一片则是堆上了生菜蟹柳和即食牛肉,淋上一圈蜂蜜。 这些还不够,为了醒酒,他还榨了一杯西芹番茄汁。 这些恶魔一般的搭配组成了孟希的早餐。 尤其是那杯鲜红色的果蔬汁,如同榨干了某人心脏。 旁人喝这些也许是为了养生健体,而孟希只有一个最合理的理由——他觉得很美味。 一切的根源,都是当初他生吃了那颗彩椒。 周末属于他唯一能自助支配的时间,可右手几乎半残废着,打不了游戏,他便点开手机搜索附近有无什么好玩的地方。 孟希也是今天才知道,距离小区六百米不到,就有一座占地面积广阔的森林公园。 说走就走,孟希把自己喂饱,穿上春天的衣服和舒适运动鞋,即刻就出门。 空气清新得过了头,他伸个懒腰,甚至觉得自己都漂浮在天上了。 徒步走到公园,孟希又奔着里头那处人造小土丘去。 这时候正是中午,没什么人,山路两旁点缀着他叫不上名字的小花,等到夏日,枝叶再繁茂些,此处必然是个消暑纳凉的好地方。 孟希额头起了一层薄汗,来到凉亭旁。 倏地,背后冒出什么动静。 他猛回头,却没瞧见任何东西。 “奇怪。” 明明听到有声音的。 孟希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便转身迈开腿,返回刚才路过的石阶,顺着下行,同时还左右望望。 依旧无果。 可这样的结果并未让孟希放下心,而是更加疑惑。 他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疑惑着,灌木丛却突然抖动起来。 孟希当即后退半步,俯下了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留意着里面的动向,提着一口气,缓缓靠近。 一声鸟啼划破了寂静。 孟希只瞧见了那只鸟飞走时的模糊影子,羽毛很鲜艳。 不对。 刚才的声响不是鸟弄出来的。 他想再度接近那灌木丛一探究竟,口袋中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行动。 [未知来电] “喂?” “你在哪儿?” 没头没尾的一句,孟希却听出来了是谁。 “公园。”他四下里观察一圈,最后瞥了瞥灌木丛,才转头往山上去,再次进入亭子。 “身边有其他人吗?” 楚逸又问。 “没。”孟希如实回答:“不过似乎有几只小动物。” “我没时间跟你开玩笑。”男人态度更冷了。 孟希挑眉,撇了下嘴巴,很是不服气的样子—— “那你倒是说什么事儿啊,老大。” “如果你这公园够安全,那以后尽量就在这里和我联系,不要被傅文州的人发现。” “哦。” “把位置发给我,待会儿会有人给你送个东西。” “什么东西?”孟希闻言,立马就问道。 楚逸这么讲究吗?还没开始办事就先送礼物? 可楚逸的话把他吓了个不轻: ——“窃听器。” “什么!” 现如今,孟希宁愿自己是耳背了。 “别大惊小怪,周一把它装在傅文州的办公室,离他越近越好。” 这人说得倒轻巧。 “那我怎么去他办公室安装?” 还离他越近越好,开玩笑吗?他哪里有单独待在董事长办公室的机会呢? “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不是我。” 楚逸不管他的死活,冷酷地挂掉电话。 “喂……喂?” 孟希简直要被气晕了。 他跟傅文州的私人恩怨,非要殃及自己一个小炮灰吗?! 孟希气鼓鼓地下了山,找到公园里的小吃街。 他买了一份关东煮,坐在长椅上慢慢吃。 给楚逸发去的位置有了回应,他告诉孟希,下午四点,会有一个穿黑外套戴蓝色棒球帽的人接头。 “接头?” 拍谍战剧呐。 孟希心里吐槽一句,但更叫他无语的,是这个时间。 现在才一点钟,那他至少还要再待仨小时。 心中不满极了,孟希咬牙,用力地抬手打字,发出去两个字—— [收到。] [知道你已读,不用回复。] 很好。 现在按时回复还有错了? 孟希咽下一口气,把手机塞回兜里,争取不让这些对话影响自己的食欲。 他吃得不算太饱,又去买了根烤肠和棒棒糖。 扭头往长椅走的时候,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提着一只木头匣子路过,恰巧有阵风,将他头顶考究的小礼帽掀翻在地。 孟希见了,忙跨出去几步,弯腰把那顶帽子拾起来,伸手掸了掸上头的灰尘。 “老爷叔!” 他脱口一句方言,追了上去。 老爷子竟还不觉,慢半拍地转过脑袋:“啊?” “您的帽子。” “刚才被风吹掉了。”他瞧见了对方两手都没闲着,主动说道——“我来帮您戴上吧。” “诶哟,谢谢!谢谢你呀,小伙子。” 老人俯下头。 “举手之劳。” 孟希微微颔首,重新回到长椅上坐好。 老人则继续往前走,到广场边缘,支起凳子来。 午后,多了运动、跳舞的人群,广场上也分外热闹。 孟希撕开糖纸,将那颗青苹果味的棒棒糖含在口中,抬头望过去,刚才那位老爷子从木箱子里取出了一把二胡。 他百无聊赖,也没被引起什么兴趣,扭头看向不远处做游戏的小孩儿们。 然而,弦乐一响,他便不受控制地移动视线。 老者只是小拉一段,仰头瞧见满脸惊讶的孟希,笑着冲他抬手挥了挥: “小伙子!你能过来一下吗?” 孟希疑惑起身,把口中的棒棒糖拿了出来,攥在手里,又觉得不妥,索性重新塞回去,上下两排牙使劲一碾,嚼碎了。 “您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坐。” 老人示意旁边的石凳,孟希没坐:“我站着就好。” “哈哈,没什么,就是看到你刚才听得很专心,不知道有什么想法指教?” “指教不敢,”孟希忙道:“只是我以前对二胡的印象,都不是这种声音,您刚才拉的那几声,很滑、很润。” “哦?” “我……我不太会描述,而且我一直以为二胡只能演奏传统乐曲,基调悲凉,也从来没想过它也能跨界融合。” 孟希抿唇。 “跨界融合是什么意思?你听出那曲子了?”老人饶有趣味。 “李斯特的《钟》。” 还是蛮容易分辨出来的。 老人不由得正色: “你也学过音乐?” 孟希倒是被这句话给问住了。 “我会弹一点小提琴。” 他许久才开口回答。 只是他没想到,老人听了他的话,却冷哼了一声。 孟希不解,垂眸瞅向他。 “我女儿也是拉小提琴的,担任海市交响乐团的首席,话说孩子,你在音乐学院念书?” “不,我住在附近而已。” 海市音乐学院就坐落在他那小区旁边,隔了几条街。 “你看,我们这几个老东西啊,都在音乐学院干了半辈子,快到退休年纪,就没人理睬了,只能在公园里拉拉弦咯。” 老人环视四周,终是叹了一口气,摸出手机来: “谁说二胡就不能拉别的?不管外国音乐还是流行乐,都百搭,跟钢琴也能合奏。” “来孩子,你帮我录个视频,给我女儿拍一段。”老人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孟希拍完视频,跟老人作别,按照楚逸短信上的提示,悄悄贴近喷泉边,留意到黑色外套的身影从对面离开,便将那只小盒子拿起来。 “这就是窃听器啊。” 外国大片里会提到的东西,他还是第一次见。 “怎么这么大?”孟希有些质疑。 这东西究竟要放在哪里,才能不被傅文州发现呢? 孟希脑袋懵懵的,又坐下来,给关毅打去一个电话。 对面的环境音有些嘈杂,似乎在室外。 “关助,你说话方便吗?” “什么事?” 关毅开口便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打扰你了,我只是想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家。”孟希乖巧地说。 关毅却忽而问道: “你知道,是我送你回家的?” “其实,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根本记不起来,是猜的,毕竟你肯定不会不管我呀,对吧?” 孟希尾调向上一扬。 “那你第六感还蛮准。” 关助淡淡开口,让人揣测不出情绪。 “不说这些了,还是要再次感谢你……所以,你明天有时间吗?我能不能请你吃个饭?正好我也有些工作上的问题不太明白,希望能请教你一下。” “好。” 关毅答应得倒是相当干脆。 孟希登时笑了: “那就不见不散啦,我来选地方,待会儿微信发你。” 看到屏幕上通话结束的页面,他长舒一口气。 第二天中午,孟希穿戴整齐,提前来到了约定好的一家融合菜馆。 至于为什么选这里呢,原因很明显: 他想吃。 关毅也瞧出来了。 男人今日不似平时上班那样,规规矩矩地穿着正装,而是偏为休闲的风格,瞧上去年轻了好几岁,更显帅气与活力。 他轻笑一声,惹得孟希抬头。 “本以为周末就欣赏不到你的吃播了。”关毅说完,抬起茶杯抿了一口。 孟希笑眯眯的,不太好意思,耸了一下肩膀: “看来社交媒体上的帖子也不一定都是广告,他家还挺名副其实的,是吧?” “是,味道很不错。” 得到关毅的肯定,孟希才放心,喝了口饮料。 他其实心里挺乱的,看着关助,脑袋却情不自禁去想,傅文州生活中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你要是想拿我下饭,我们可以经常一起吃啊。” 孟希胡乱说出两句。 关毅一愣: “倒也不是,主要你看上去真的非常热爱食物。” 他只得如此说道。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肚子嘛,吃饭也算是人生一大兴趣爱好啦!” “那我与你不同,”关毅忍不住说道:“有闲暇时间的话,我喜欢烹饪,尤其是研究一些新菜品,但我偏偏独居,每次都吃不完。” “欸?这就很巧了啊,我吃得多但不会做饭,你会做饭却吃不完,那我以后直接去你家蹭饭嘛。” 孟希眼睛都亮了,似乎不是开玩笑。 关毅眸光触及他的视线,神志霎时间被拢住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男人把头点下去: “如果你愿意的话,随时欢迎。” 居然答应了。 接近关毅这一步,还是挺简单的嘛。 孟希暗暗的想。 周一来到办公室,他还没坐下,就听到系统暴怒: 【你想去关毅家里干什么?】 孟希吓了一跳。 【嗯?不干什么呀。】 他期期艾艾地作答,打开电脑,顺手掏出自己装着豆浆的小玻璃杯。 【你是要通过关毅调查傅文州的喜好,从而获得傅文州的信任。】 【而不是直接勾引关毅。】 系统这话说得难听极了,惹得孟希忍不住皱眉: 【你胡说什么,我现在就是跟他做朋友呐,搞好关系总要循序渐进吧?难道一上来就问他傅总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况且,你不是说信任值和好感度都是一个意思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系统翻脸不认了。 【那你就别跟我讲话了。】 孟希捂住双耳。 可惜徒劳,系统的声音依旧滋滋作响: 【你还真喜欢他。】 【闭嘴闭嘴,我是男人,关助也是男人,我抄过十五遍员工守则,青松集团不允许办公室恋情,我都是为了那该死的任务,为了帮男主,为了好好活下去而已!】 他劈里啪啦讲了一堆,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想表达什么。 可孟希这一通逻辑混乱的输出,却逼迫系统沉默下来。 片刻,它才开口: 【对不起。】 孟希不说话。 【你不用害怕,我会让你好好活下去的。】系统再次承诺。 【我跟关助见面是昨天的事情,你为什么等到今天才来质问我?你们也休周末吗?】 孟希闷声埋怨两句。 这系统出现的时间真是奇怪,每每还要等到自己上班才探头。 【我一直在看着你。】 【一直都在。】 系统阴恻恻道。 孟希莫名打了个颤,觉得他这话仿佛是某部鬼片的台词。 一股冰冷透骨的邪风包裹住他,不存在任何缝隙。 【你要听话,孟希。】 【少吓唬我……】孟希垂下双眼:【那你是不是也知道楚逸给我监听器的事情?】 系统没出声。 【嗯?你不知道?】孟希似乎察觉到什么端倪。 【我在帮你想办法,如何调虎离山,好让你进办公室。】 【真的?】 【那是自然。】系统胸有成竹。 而孟希又托起下巴,开始倒苦水: 【可我担心的不止这些啊,就算能混进去,我要把那窃听器藏在什么地方呢?】 【唉……你说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怎么这东西不能做成微型?差不多和半个手机一样大了,瞎子才发现不了吧?】 【还记得我让你去揪傅文州办公室罗汉松的叶子么?】系统道。 【嗯。】 【那盆栽下的实木底座,是镂空的,你将窃听器贴在那上面,不容易被人察觉。】 系统为他指了条明路。 孟希转转眼珠,了然——【哦,原来那盆才是罗汉松呀。】 【说到这个,孟希,你什么时候换的手机?】 【什么?】 孟希不觉扭头,瞧了眼自己摆在桌上的手机: 【你刚才还炫耀你什么都知道,上次楚逸就给我了,让我只能用这部手机跟他联系。】 【所以,你能想到的只有这些?】系统那机械声线似乎带了些嘲讽的语气。 【又打哑谜。】 孟希不满道。 【楚逸既然可以让你安装窃听器监视傅文州,怎么会好心送你一台干干净净的手机?】 系统平静出声,惹得孟希恍然一惊。【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逆鳞 孟希这次看向那部手机的时候,不免带上了惊恐,如同发现一枚定时炸弹。 可是,楚逸监听他做什么呢? 自己的把柄都已经在对方手里攥着了。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那……你帮不帮我嘛?】 孟希深吸一口气,下一秒便见傅文州与关毅前后走来。 傅总抬手,敲了敲他工位的隔板: “你过来。” 后者满脸无奈,起身跟上去。 “傅总有何吩咐?”孟希这样看上去,完全是个勤勤恳恳的打工人。 傅文州险些被他唬住,递给关助一个眼神。 关毅则塞到孟希手里一块干净的抹布。 “干嘛?” “去把我办公室的桌子擦了,记得要一尘不染,开完会我要验收。” 傅文州交代完瞬间转身,迈开长腿离去。 关毅瞥了孟希一眼,口型提示他“快走吧”,便匆匆回头,跟上老板的脚步。 孟希捏着手心的抹布,咬了咬牙,暗暗在心中骂了句狗上司。 说句话就跑,倒是跟自己耳朵里那个神出鬼没的系统大人有几分相似。 提到系统,孟希也来气。 明明有那么多方式,怎么非得让自己去给傅文州当保洁? 孟希气鼓鼓进了傅文州的办公室。 他把门反锁上,不由得踮起脚尖,仰头环视天花板。 起码,明面是瞧不见什么摄像头的。 反正系统这么厉害,就算被拍到了,它也能将监控画面抹去吧。 孟希心里有了底,伸手从裤兜掏出一管胶水。 “小罗汉松,我来咯。” 一开始听这名字,他都联想不到会是如此精致的盆栽。 孟希对傅文州业界大佬的身份早就有了切实感受,只是今日才反应过来,男人竟也弄花侍草,养些高雅爱好。 每日都是这样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更好奇了。 难道傅文州私底下,对待自己的亲人……或者爱人,也是这幅情态吗? 他照说明书上的步骤,将监听器开机,粘好。 做戏做全套,孟希挪开那花瓶和木头架子,还把下面的桌面抹了一把。 等全部复位后,他却又沉下心思索,眉头不展。 当真要这么做? 纵然傅文州确实百般刁难自己,但倘若因为这个窃听器,真的暴露了商业机密而导致他倒台,孟希也会非常过意不去的。 这样一来,自己不就彻底成了楚逸的刽子手? 他盯着罗汉松的叶子,紧抿唇瓣。 门口似有响动。 听上去,倒像是谁在开锁。 孟希心跳声扑通扑通,忙扭过脸。 视线所及之处,门被推开,露出傅文州的修长身形。 男人将他鬼鬼祟祟的状态尽收眼底。 “傅总……” 孟希睁圆双眼。 而傅文州缓步靠近,眼睛凝视着他抿到没血色的下唇。 “你怎么进来的?” 这小蠢包倒恶人先告状。 男人抬眉: “这是我的办公室。” “哦。” 孟希眨眨眼睛,回了神,胸口依旧不能平息。 傅文州坐上老板椅,整个人随着滑轮往后撤,而后望向他: “不是让你擦桌子?又在偷懒。” “傅总的办公桌比我都干净,哪里还需要擦?” 孟希瘪着嘴反驳一声。 傅总胳膊靠在扶手之上,目光淡淡扫过他的脸,开口: “那你说,你想干什么?” “在人力资源部逞威风还不算,到我身边没干几天就把手搞残废了,你们孟家是为我请来一位祖宗么?” 孟希被他突如其来的一番训斥打蒙了,喉结滚动,眼尾也跟着垂下去。 这般闷声挨骂,倒不像是他的性格了。 “说话。”傅文州又道。 孟希抬眼看向他,攥紧手指: “我知道你讨厌我,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傅总,部门团建的事情我肯定会好好负责,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辞退我,也别羞辱我了。” 他说完,便将那块抹布叠得整整齐齐,摆在桌角。 “我先走了。” 傅文州没说话,亦没有阻拦。 孟希便拉开门跑掉。 他一脸沉重地坐回工位上,看向自己电脑旁那两盆小资情调的多肉。 【哭了?】 脑袋里那个讨厌的声音再度响起。 孟希不搭理。 系统却没放弃: 【我能不能做点什么?】 【可以。】 孟希冷不丁启唇—— 【那你现在就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系统并未离开,也并未回答。 他的内心与此时置身的办公环境一样寂静。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的感觉一直都是虚无缥缈,心中没有可牵挂的人和事,身边呢,更没有能说得上话的朋友,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需要做什么,我被孟令韬、被楚逸……被他们逼迫着往前走,可我不明白这些事情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同样我也不能确定,你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是不是我的幻想?】 【我只知道,我不是孟希。】 【可我又是谁呢?】 他的话仿佛在大脑里产生了回音,不断重复着,如同凌迟一般。 耳朵深处的嗡鸣喧闹无比。 【原来你如此不安。】 系统念念有词。 孟希没肯定他的说法,也没否认,缓缓舒出一口气。 【我说过了,你不用怕,大不了只把这一切当作玩游戏。】 【游戏?】孟希不明白。 【你总以为别人是主角,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才是?】 系统解释道: 【你要通过自己的视角去探索,游走在这些人与故事之间,挖掘出他们的秘密。】 【什么秘密?】 【你就不想搞清楚,原来的孟希是怎么死的?】 孟希被系统这句话惊得哑口无言。 原主的死果真有蹊跷。 【还有,傅文州和楚逸,究竟谁可以在这场纷争中胜出?以及——你到底是谁、从何而来?我相信你都会靠自己渐渐找出答案。】 这样听来,好像没那么压得人透不过气了。 【我……可以吗?你相信我?】 【一切有我在,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系统又重复这句,似乎想深深刻在孟希的脑海中。 【嗯,我明白了,所以……】孟希坐直身子想了想:【那我现在应该找机会去拆掉傅文州办公室里的窃听器。】 【这倒不必。】 系统出声阻拦他。 【为什么?】 【傅文州与楚逸一党缠斗多年,你以为这间办公室会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吗?】 【他英明神武,断不会被这小小的窃听器拉下马的。】 听系统的语气,孟希不免道:【你好像很偏爱傅文州哎?】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孰是孰非,你今后自会有分辨。】 系统留下一句,故弄玄虚又文绉绉的,很快没了动静。 它不会还兼顾着古风剧情吧,现在反倒越来越像个说书先生。 孟希一边打开电脑,继续忙翻译,一边脑袋里也没闲着,还在琢磨团建的安排。 下班之前,今日见不到人的关毅突然给他发了消息。 是邀请他去家里吃饭。 [食材我来准备,你直接过来就好,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孟希思索片刻,回了一个“好”字。 [那收拾好就下楼吧,在停车场等我。] 看到这句,孟希却没急着回复,摸了摸下巴,才抬手打出两句—— [不要麻烦了,你直接给我发位置吧,我可能会稍微晚一点过去。] 关毅没询问他缘由,弹出“ok”的表情。 光影倏地变化,云朵的尾端渐渐烧红,而后颜色尽褪,天地化为混沌一团,皆被吞进无边的深黑中。 路两旁,大树的影子变得朦胧,华灯初上。 叮铃。 孟希拎着买来的水果,到达了关毅所在的楼层,按响门铃。 无人应答。 他等待几秒钟,又按了一次。 这回,身着家居服,套了件围裙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由于反差感太大,孟希忍不住怔了一瞬。 “请进吧。” 关毅礼貌地让开身子。 “哦!”孟希如梦方醒,便跨步进了门:“我需要换鞋吗?” “也可以,等下,我给你找双干净的拖鞋。” 关毅俯下身子,拉开鞋柜的门。 孟希局促且拘谨地立在玄关处等,手里的水果袋左右摇晃。 “你说晚一些,就是去买东西了?” 关毅接过他买的水果,好让对方坐下脱鞋。 “嗯,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自作主张买了点蓝莓和葡萄。” 孟希仰头看向他,轻轻勾起嘴角,又问: “你不会花粉过敏吧?” “不会,为什么问这个?” 而孟希只是神秘一笑:“那就好,下次我买花送你。” 他换好站起身,跟随关毅走进客厅。 “随便坐就好,我就不照顾你了。” “嗯嗯,我都闻到香味了呢,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孟希闲不住,屁股没碰到沙发又弹了起来,不顾主人家的阻拦往厨房探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汤我已经煲上了,再炒几道小菜就能开饭,不如你把水果洗了,去客厅边吃边等?” “也好。” 孟希说干就干,撸起袖子来。 关毅看向他时,总是目光深沉,而孟希一抬头,便撞进他的眸子里。 “怎么了?” “没事,就是忘记问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关毅眼神躲闪开。 “忌口呀,算没有吧……”孟希的确是什么都吃,除了:“乳制品不太行,还有海鲜。” 他打算跟男人要个沥水的盆,却发现关毅面色凝重。 还未开口,对方倒先察觉到孟希的视线,解释道: “让一个惠宁人不烧海鲜实在为难,不过,我今晚还真的凑巧,没有准备。” “是吗?” 孟希不知该作何反应,便垂下了眼睛。 关毅伸手,把他手里那盒蓝莓夺了过来: “还是我洗吧,你是客人。” 他捧着一大串葡萄,被关毅撵出了厨房。 不到一个小时,香喷喷的菜肴便依次端上桌。 腐竹烧猪脚、莴笋牛肉、油淋菜心,还有一例山药排骨汤。 “好香啊,这么多菜,你辛苦了呀。” “这倒没什么,快坐下尝尝吧。” 关毅为他拉开椅子。 这种怪异的,貌似约会般的场景,孟希不会有所察觉,他只急切坐好,满心满眼地盯着那几道菜,等待关毅为自己盛米饭。 “早听说你们那边的靓汤最出名,今天我也有口福啦。” “当心烫,”关毅闻言,立马舀了一勺在汤碗里,端到他面前:“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美食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嘛,卖相和香气都这么诱人,味道肯定差不了,我动筷咯。” 孟希先用勺子捞了点汤水喝。 鲜甜的滋味激活味蕾,是个不错的开端。 孟希当即抬眼,向关毅投去赞赏钦佩的目光: “唔!你太厉害了吧关助!好好喝。” 关毅不禁抿唇,回望他一眼。 “你一直都是这么表达自己的感情吗?”他问道。 “嗯?什么?” 孟希面露茫然。 “一直盯着别人的眼睛。” 他的话钻进孟希耳朵里,后者感受到他音色的些许沙哑,整个人一顿。 “我没注意过。”孟希直接开口,偏开脸:“让你感觉不舒服了吗?” “没什么,只是,太过热烈了。” 关毅也低头,叹了口气,为他夹菜: “抱歉,是我破坏氛围了。” “看在关大厨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菜,姑且原谅你吧。” 孟希笑了下,没当回事,扶住了饭碗。 两个人沉默地吃饭,孟希觉得周遭莫名冒着冷空气,甚是影响他的食欲,便没忍住挑起话头: “关助,你这么会做饭,也一表人才,还在青松这样的大公司上班,应该会得到不少女孩子青睐吧,为什么独居呢?” “我没有女朋友,工作忙,也没时间考虑恋爱的问题。” “哦,这样呀。” 孟希目光涣散,不知在琢磨什么事,嘟囔般念出口: “那傅总也是这么想的吗?” “你说什么?” 关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孟希却恍惚地抬眼瞅着他: “傅文州也没有结婚吧。” 他这话着实怪异,关毅不由得变了变神情,眉头压低,思量片刻才接话:“傅总就更没有时间去计较男女私情了,不过,家里应该会为他安排一位相配的结婚对象。” “也对。” 孟希没忘记往嘴里填饭,吃得津津有味,只是心思有些跑偏。 傅文州那样的人,真的会接受包办婚姻吗? 倒也说不准。 关毅忽而想到什么,放下筷子,从旁边拿起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餐桌的远端。 “说起傅总,他今天托我把这个拿给你。” “这是什么东西?” 孟希探头探脑。 “吃过饭再看吧,”关毅挡住他的手:“是助理团队最近五年的团建企划,傅总让我整理出来,给你做个参考。” “他这么说的吗?” 闻言,孟希心里有些发胀。 傅文州居然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关助,你是不是跟他工作很久了?” 孟希又开口发问。 关毅点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他都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他为什么要探傅总的喜好? 难道…… 关毅警觉,下意识绷紧一根弦,目光带有几分审视,似乎还渗透着一股哀伤: “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像是很怕验证自己内心那个危险的猜测。 “我知道傅总是个好人,可我总是惹他生气,现如今我既然时时待在他身边,总不能一直这样被讨厌吧。” 孟希说得很诚恳,关毅分辨不出真假,却不由自主地被他说服。 “傅总的喜恶,我们这些人怎么会轻易知道?而且你不用担心,他并不讨厌你……当然了,也没有时间去专门为难你,否则他也不会让我把文件拿给你。” 关毅侧目,二次示意那份蓝色文件夹。 孟希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却郁闷。 想来,任务又没办法完成了。 可出乎意料地,关毅反而继续说道: “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个绝对不能在傅总面前提及的逆鳞——”【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善报 绝对不能? 孟希脑袋里捕捉到这几个关键字,立马变得聚精会神,手指用力抱住了饭碗。 关毅紧接着开口: “那个人……就是他弟弟。” “弟弟?” 傅文州有弟弟? 孟希瞬间懵了。 他也曾搜索过傅文州的相关信息,但与孟家不同,他的百科上甚至都没有一张照片,更别谈家庭构成。 几家国内外采访过傅文州的报纸中,最多也只有一些规规矩矩的证件照,或一个侧脸。 他貌似并不喜欢抛头露面。 这般,孟希不由得问了: “傅总跟他弟弟关系不好吗?” 关毅不置可否。 “我了解的也并不多,只是听说,傅总跟其弟闹得很僵,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过。”男人这般说道。 夜已深了。 孟希抱着文件走出关毅的家门。 他今晚吃得太撑,正好现在夜里并不算凉,便准备先散散步。 月亮高高挂,清风拂面,却吹不清醒孟希的头脑。 直觉告诉他,这个弟弟的身份一定会牵扯出不少关键信息。 可他要怎么去接近对方呢? 何况,傅文州跟他弟弟关系不好,若他贸然和对方接触,肯定又会被迁怒。 “呼——” 怎么就这么难呢? 孟希沉下肩膀。 与此同时,苦恼的不止他一个。 关毅指间拎着自己的手机把玩,一会儿宽边磕在膝头,一会儿就成了长边,最后屏幕反扣,垂下手臂。 他发给傅总的消息石沉大海。 做了对方这么久的助理,关毅如今才恍然发觉,自己似乎根本不了解傅文州。 孟希不能吃乳制品和海鲜,他怎么会知道的呢? 而且,还特意要自己提及那个人…… 个中缘由,估计傅总是不会告诉他了。 关毅忽而有了一种被双方利用的郁闷感。 这一周,孟希后面又去关毅家里吃了顿饭。 这次他是带着一大捧栀子花上门的,气氛比上回融洽得多,两人饭后还并肩而坐聊了聊天。 今夜,孟希的心情还算舒坦,这两天他策划团建事宜,已经有了模糊的框架,现在还得到关助的肯定,不由得脚步轻快起来。 路过公园,他刚才吃得饱饱的肚子好像又犯了馋虫,勾引他去买了份炸里脊串。 孟希边逛边吃,咬了一口,被烫得抽舌头,忙翘起嘴唇冲着里脊肉上的牙印吹吹。 这个时间的广场热闹非凡,不过孟希嚼着腮帮子里的肉,耳朵尖随风微微一颤,还是精准捕捉到藏匿在其间的二胡音色。 孟希扭转脖子,目光捕捉到老人的身影。 “爷叔,您晚上也来呀?” 他出声,老人家便抬起头,夜里太暗,广场上灯光没什么用处,辨认许久才认出——“是你这小年轻呀!” “也出来转转?” “嗯,”孟希瞧瞧周围,坐在旁边石凳上:“您刚才弹的曲子,我好像没听过。” “哈哈哈,你没听过就对了,那是我自个编的。” “原来是您亲自做的曲啊?叫什么名字呢?” 孟希肃然起敬。 老人介绍过自己在海市音乐学院任教,而孟希猜测,可能不仅如此,说不定,他便是某一位孟希有眼不识泰山的大音乐家。 但孟希无意探究老先生的真实身份。 毕竟,他又不是这个行业的人。 “随手拈来几段罢了,哪里还费心思起名字呢!小伙子,咱们俩投缘,倒不如你给我刚才那曲子编个名吧!”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孟希犹豫片刻,也不好推脱,索性开口:“我并不精通乐理,但既然您开口了,我只能把自己心里的感觉讲出来……刚才听到您的曲子,我脑袋中倒确实挤进来一个特殊的意象。” “哦?是什么?”老先生眯起眼,眉头凝着。 “碎玉。” 孟希悄然道—— “玉碎之音,坠入深潭。” “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弦乐、还是如此简简单单两根弦,能奏出这种声音。” 他说着说着便沉浸了,完全屏蔽掉音响中广场舞的动感。 听了他的话,老人竟从自带的那折叠椅上起身。 孟希回过神,也连忙站起,扶住老先生:“您……” 老人却激动万分,抓着他的手: “小友,你是我的知音啊!” “不敢不敢,您快请坐。” 孟希心脏都悬了起来。 “你多大了?”老人忽而发问。 孟希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条件反射地诚实作答——“二十二。” “二十二……还不算太晚啊!” 老人精神矍铄,扶着他的肩膀,把人重新按回石凳上:“来来,你先坐。” 然后,没等孟希开口,他就转身。 下一秒,那二胡便到了自己手里。 孟希立马挺直腰背,小心翼翼捧着,生怕磕碰到哪里。 “这、您这是什么意思?” “别怕,手握好了,我教你。”老人来了兴致:“你有小提琴的基础,想必学起来也快。”孟希有些紧张,手里的一次性食物盒都搁在一旁,按照他的讲解,修长的手指摸上弓弦。 本以为呕哑嘲哳,却意外地能听,孟希不免惊讶,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拉出来的动静。 老先生更是满脸欣慰: “果然有天赋啊!” “谢谢您让我上手,不过这乐器太名贵,您还是赶紧收起来吧。” “哈哈,不急不急,你觉得怎么样,有意思吧?告诉你,小子,你要是学会了,恨不得天天拉,一日碰不着弦就得手痒!” 他笑着将二胡收起来,忽而动作一顿,从上衣口袋摸出一个很小的电话簿,还有支笔。 老人戴上颈间挂着的老花镜,在小本子上刷刷写下什么,而后扯下,递给孟希: “等到你手痒了啊,就到音乐学院来,打这个电话,我带你去乐房学!” “这……” 孟希捏着那小纸条,有些无所适从。 而老人已经收起椅子打算离开。 “老先生,我还不知道您贵姓呢!” “我姓段,你跟门卫说,要找那个最爱四处乱窜的段老头,他们就会让你进来了!” 段老走出了几米,抬手冲他摆了摆,爽朗笑道。 孟希一愣,他的身影便渐渐远离了视野范围。 第二天,为了某家现蒸的大肉包和香菇菜包,孟希早早起了床。 吃完怕嘴里有味道,他还在杯子里泡了浓缩柠檬汁配蜂蜜,喝掉之后才敢进傅文州的办公室,把自己的团建计划和翻译好的小说第一章交给他。 傅总什么都没说,只让他放下,自己会看。 【你最好是哦。】 孟希在心里偷偷嘀咕一声。 许是早上碳水过量,从董事长办公室走出来,孟希就觉着昏昏沉沉的,上下眼皮两姐妹关系突然变得那么好,快要粘在一起了。 这样可不行,被傅文州看到了,又免不了一顿批。 于是,孟希趁着休息时间,偷溜到了楼下咖啡厅。 他点了杯果咖,立在柜台边等候。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我说了,我现在不想谈这个,你走!” 一个相当熟悉的嗓音从店内冒出来,像是与什么人起了争执。 孟希眼神扫描一圈。 哦,果真是位熟人呢。 lina本来是坐在角落的,现如今焦躁地起身,却被一个男人拦住。 “我告诉你,我可没什么耐心,赶紧签了字,大家都痛快,你以为你能在娘家待多久?”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这么说,曾勇?”lina看向他摔在桌面上的离婚协议书:“是你出轨被我发现,你还要离婚,凭什么儿子归你?!财产也只分我三成?” 她也彻底放下尊严,冲着男人吼道。 瞬间,咖啡厅中的其余打工人,都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悄咪咪看热闹。 “妈的,你还敢提?难道不是因为你他妈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吗?试管的钱都是老子出的,你这些年花的钱不也是花的老子的钱?” “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你那点工资够你买那些鞋子包包吗?败家的贱货!不让你把那些东西吐出来算老子仁慈,我警告你,赶紧跟我把字签了,别找难看!” 男人这些话实在太难听,孟希在一旁,只依稀听到几句,便攒起眉头。 他不顾店员喊出自己的出餐码,扭过脑袋走上前。 “不可能!你别逼我!航航是我的孩子!你跟那个狐狸精想把他从我身边抢走?没门!你要是真打算离婚,那咱们就法庭见!”lina几近歇斯底里。 “操!” 她对面男人似被戳到痛处,立马恼羞成怒,抡圆了胳膊。 lina仓皇闭上眼睛,大叫一声躲开。 可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巴掌扇过来。 她颤抖着掀开眼皮。 “喂,这位先生,大庭广众之下,你是要打人?” 孟希挡在他们中间,抬手攥住了那人的胳膊,扼制了他的动作。 lina惊魂未定,茫然地盯着孟希。 “你他妈是谁?这是老子的家事,识相的赶紧滚!” “我是她上司。” 孟希冷静地看向他,说道: “这里是青松的内部咖啡厅,你怎么进来的?” “我是她老公,懂吗?我他妈打自己老婆,还用跟你报备?” 那人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瞪着。 孟希全然不惧: “那不如我报警,让警察来告诉你,打自己的夫人究竟有没有脱罪的特权。” “你!” “你什么你?”孟希扒拉开他指向自己手:“是你自己滚,还是我叫保安来把你拖出去!” “靠……徐莉莉,你他妈跟我等着!” 男人气愤地离开,孟希死死按住那份离婚协议,没让他拿走。 孟希看到他走出咖啡厅,便转过了身,回到柜台前,报出了自己的取餐码,像没事人一般。 店员愣了下,套上杯套递给他: “欢迎您下次再来。” 店员鞠躬时,孟希身后有个人影窜了出去。 而他仅仅拿上咖啡,回馈给店员一个微笑,也迈开腿,推门走出。 等主角配角都消失,店里的八卦激情才被瞬间点燃。 只不过孟希是听不到了。 外面阳光明媚,他用吸管搅了搅咖啡。 本想回楼里凉快凉快,他还没走出两步路,就瞧见了花坛后被拉长扭曲的影子。 隐隐约约,还有啜泣声。 孟希深吸一口气,不禁调转方向,走了过去。 他站在lina面前,手伸到口袋里,两根指头夹出了一包手帕纸给她。 lina却转头躲开,用掌心抹掉眼泪。 “我们没有多熟,用不着你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哦。” 闻言,孟希挑了下单侧的眉毛,两指稍微用力,将那包纸收回手心之中,紧接着便转身要走。 “欸!”lina叫住他。 孟希不太懂,迷茫地歪过头:“干嘛?” “你刚才为什么要帮我?” “放轻松,我帮的不是你,任何弱势群体受到侵害,都得有人帮助才行啊。”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可不知为何,lina又双手捂脸哭了起来。 孟希不免神色变为慌张,左右张望一番,还是没走: “你要不去请天假缓一缓吧,这样……”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遭受这些!” lina歇斯底里,用力撕毁了协议书。 眼见纸屑乱飞,孟希忙俯下身一片一片捡起来。 “别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不值得。” 他说道。 “对!”lina吸了吸鼻子:“你说得对,我要努力赚钱,跟那个人渣打官司,我一定要把抚养权攥在自己手里。” “想通了就回去吧,外面还挺热的。” 孟希都要被晒蔫儿了,再度撒开腿想跑。 可惜,他又被女人喊住: “孟希!” “你今天帮了我,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算厚道,你这样以德报怨,我心里也不好受。” “所以,”她声音渐小,冲孟希勾了勾手:“我得提醒你一件事。” 这语气并不像捉弄,孟希神色一凝,目光落在她脸上。 “scott那个贱人、死装货,不仅抢了我的客户,还整日跟在jessica屁股后面溜须拍马,时至今日,都已经有了取代penny的苗头。” 孟希听得脑袋发蒙: “我对你们部门内的勾心斗角不感兴趣。” “是吗?那如果我说,他的手马上就要伸到你脖子上了呢?” lina阴森地勾起唇。【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死因 孟希垂眸,细细揣度她的神色。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女人起身,抬了抬肩膀:“只是让你提防一些。还有,那小瘪三亲口说的,他不满意自己现在位置,目标一直都是董事长助理。” “那时候公司对外宣称助理团队不再招人,可没几个月,傅总却亲自把你破格提拔了进去,你想想……孟希,青松这栋大楼里,对你心存芥蒂的,可不止寥寥几位啊。” 她凑近孟希,低声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整理好仪容仪表,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恰好,这时间刮过一阵风。 并不清凉,也没洗刷干净孟希身上的躁意。 他走到垃圾桶前,把手心里攥成一团的纸屑丢了进去。 回到办公室里,孟希半趴在桌子上,嘴唇咬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嘬咖啡。 他思考的时候,必须得咬着东西,现在有吸管在,下唇就免遭此劫难。 【出去乱跑了一圈还郁郁寡欢?】系统打断他内心的沉静。 孟希叹了口气,没言语,系统便又道:【办公室里的咖啡都满足不了你?】 【你知道那豆子多贵吗?】 【不知道呀,但贵有贵的香醇,新有新的滋味嘛。】 孟希乖巧回应,倒是没怀疑它怎么知晓咖啡豆的价钱,系统在他心里,虽算不上无所不能,但当个百科全书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而,他便问—— 【哥哥,我今晚想请关助到家里吃饭,你说怎么样?】 【……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决定?】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你不是不希望我去他家里吗?我也仔细想过了,做朋友就是要有来有往才对。】 【我只去人家家里蹭饭,多少显得没有诚意,也要把人邀请到自己家里作客才好。】 【你觉得呢?】 孟希的语气一板一眼,莫名有些呆,极其认真地在征求系统意见。 【……】 连接器罕见地卡住了。 系统半晌才从无言中挤出声音:【我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难道关毅就是什么好人吗?万一他对你……】 断断续续的声音,不知是人为,还是故障。 孟希云里雾里:【你说什么呀?你怎么了?】 【孟希,你要保持头脑清醒,别被他人的表象迷惑,明白吗?】 【你在提醒我小心关助?】孟希终于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可不太认同:【但他是好人呀。】 【呵。】 他居然发出了一声惊悚的嗤笑,而后言语依旧讥讽—— 【你的脑子跟开心果差不多大小,请问一颗开心果是如何分辨人类的善恶真伪呢?】 孟希太过惊讶于他的外显情绪,没来得及细品这句话。 片刻后,吸管从他口中掉出去。 【你笑话我?】 脑海里一个小小的掐腰生气版孟希成型。 系统灰溜溜地跑开了。 现在午餐时分,孟希已经很少单独找关毅吃,大多数时间与同事们围坐在一起。 所以,他选择发微信,就像关毅上次邀请自己那般。 关大助理收到这条消息,居然少见地坐立难安,不知该如何回复。 咚咚…… 他深吸一口气,走入傅文州的办公室。 “傅总。” 傅文州稳坐办公桌之后,眉宇间压着几分阴沉。 关毅心头一跳。 傅文州实际上每日都是这样的严肃表情,可除此之外,程度更深的几分不高兴,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男人缓缓抬眸: “有事?” 关毅顿了顿,上前一步,还是把话说出口——“孟希邀请我周六晚上去他家吃饭。” “你答应了?” 傅文州坐起身,两手交叉搭在小腹上,冲他挑了挑眉。 “没有,”关毅不知到他现在是什么意思,只能斟酌着回答:“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所以来问你。” “想去,就答应;不想去,自然就直接拒绝他。” 傅文州扯了句废话,但身为下属的关毅,无法吐槽。 他看向男人的眼睛,却品不出言外之意,便再次重复: “我从来只听你的吩咐行事,傅总,” “这是你自己的私事,公私分明,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不要拿这种事情浪费我的时间。” 听上去通情达理而残酷,关毅反而有些摇摆不定了,因为,他总觉得傅文州说的时候在咬牙。 一股诡异的冷空气攀上他的脊背。 “好,我明白了。” 他扭头离开办公室,当即便掏出手机。 孟希那条消息的发出时间已经是五分钟前,而现在,也早被顶了上去。 他应该是等急了,又连发了几条“敲敲”和“探头”的萌萌表情包。 在社交问题上,孟希的情商不算太高,而他可爱真诚的性格又恰好弥补了这点。 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抱歉,刚才有点事情。] [周六我有时间,不过,会不会太麻烦你?要不还是我买了食材去做给你吃吧。] [不会麻烦呀!]看到他的回复,孟希立马跳了出来——[我约你到家里来玩,怎么能让你做饭呢?] [放心吧!一切都包在我身上!绝对让你宾至如归哦。] 关毅瞧着手机里的字体,感觉它们忽然没了棱角,全变得圆滚滚、毛茸茸。 孟希这边,收到了他发来的一个“好”字,愉悦的心情无可复加。 他都想好了,自己不会做菜,那就可以吃点简单的。 比如,买食材煮火锅吃。 他看影视剧上的朋友聚餐都是这样的。 关毅是他目前记忆里第一个朋友。 孟希脑袋中回响着系统的话,却总不愿意用利益和利用取代他跟关助之间的联系。 毕竟他身边本就空无一人。 周六,孟希起得很早。 其实从昨晚开始,他就颇为激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上午更是把家中里里外外收拾打扫了一遍。 这么捣鼓一通,还真让他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孟希手指顺着地毯与茶几间的空隙,小心地摸进去。 起初,他还以为是什么死虫子,而下一秒,指腹便传来光滑冰凉的触感,某种尖利的金属在他手上划了一道。 孟希把那东西捏出来一瞧—— 居然是一枚耳环。 他被划到的地方没有出血,他也不甚在意,只专注地研究那枚耳环。 其他地方他都看过了,没有另一只的踪迹。 虽然这很明显是女款,但孟希依然下意识捻了捻自己的耳垂。 没有耳洞。 孟希交房租的时候,就调出了电子版的租赁合同。 “孟希”三月初刚搬进来,也就是说,他当时交的,应该是第一个月的房租。 那个时候,他身负命案、潜逃回国,喝酒都是偷偷在家,连门铃也不敢装,总不会还有心思找女人。 那这只耳环的主人,或许就是生前见到过“孟希”最后一面的那个重要角色。 他从地毯上的跪姿爬起来,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必须去验证自己的猜测。 “喂,物业吗?” 如果说租户,那孟希肯定就看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因此,他假扮业主,大摇大摆进了监控室。 “我丢了东西,很贵重的东西。” 为了增加可信度,孟希还把家里那些富贵饰品都挂在了身上充大款。 他是三月九日醒来的,那么—— “你帮我查查三月八号之前的监控,看有没有可疑人进我家。” “现在都快五月份了啊,您确定吗?”年轻保安疑惑地问他。 “当然确定了,我的名牌手表就是九号不见的,我还以为是丢在了哪里,没注意,今天保姆收拾的时候才发现是真的找不到了,那表十多万呢。” 孟希模仿着一种浮夸腔调,瞥向那小保安,又道: “你是新来的,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啊?” 实则保安室他哪个都没见过。 小保安上钩了: “我、我刚来一周,还在试用期呢,要不您等我师父来,他吃午饭去了。” “少来这套。”孟希开口。 笑话,他就是故意挑这个点来的,怎么能错过? “刚才物业那小子已经跟我保证了,你别想在这儿打太极,耽误了我的时间你赔得起吗?小心我投诉你!” 孟希从影视剧台词里完美copy下来的恶毒语气和演技很是管用,小保安连连求饶答应了。 他并不知道八号楼的三十二层只有孟希这一家租户。 三月八日,自凌晨到傍晚,“孟希”除了蓬头垢面地打开门拿外卖,再无其他人到访。 怎么会这样? 孟希紧紧盯着监控记录的画面,心里燃起的希望火焰势力减消。 难道真的只是简简单单的酗酒猝死,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阴谋论吗? 可那只耳环该怎么解释? 正当孟希失望之时,时间加速到三月八日晚上。 19:44 一天以来只有外卖员造访的电梯中,走出一位戴着口罩墨镜的女人。 孟希的精神立马紧绷:“停!” 他让保安把画面暂停住。 “啊?是这个人吗?” 孟希拿出手机拍下女人的模样。 “接着放吧。”他随口道。 小保安摸不着头脑,只按他说的做: “哦……可这人你不认识吗?你都让她进门了。” 孟希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紧盯屏幕。 十多分钟后,女人慌张地破门而出,冲进电梯里。 速度太快,孟希叫保安暂停许多次,都没看清楚她耳朵上是否丢失了一只耳环。 而在她离开之后,“孟希”居然裹得严严实实,也出了门。 他整个人是微微颤抖的,按电梯的手指便可见一斑。 21:07 “孟希”再次返回,抱着一箱酒,而手里还拎着一只塑料袋。 袋子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露出小盒的轮廓。 肯定是药盒。 监控器前的孟希立即想到。【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纠缠 跟那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孟希”是见了她之后才决定寻死的。 “这个时间,往前调一段,我要看小区大门的录像。” “这……” “我就看这一个时间段,拍到这个女人的正脸照我就去报警,怎么,她是你亲戚啊?你想包庇她?” 孟希露出恶狠狠的目光,只可惜他的脸蛋太圆润,没能达到预想的状态。 但保安还是害怕了,立马调出监控。 大门处的录像显示,女人来和走的方向一致。 小保安看不出什么端倪,便扭头打算请示孟希。 而目光所及之处,却空空如也,没了人影。 “欸?” 孟希早已悄悄溜出监控室,带着手机里的模糊照片。 遥遥一望,迎面走来两名中年保安,他当即躲了下,侧过脸。 沿着一路来到正门,孟希抬眼,瞧见保安亭屋檐下的摄像头。 他回忆着监控画面的方向,朝左边迈开腿。 路过的公交站牌上,赫然写着——音乐学院站。 脑袋里勾扯出了最近几日见闻、偶遇和蹊跷,孟希总觉得,海市音乐学院,应当会是个解谜的地方。 现在才两点钟,距离晚上的邀约还远,他也不急着去买食材,就决定继续往前走。 在校门口登记入册,就能顺利进去参观了。 孟希只身前来,漫无目的,不知该往哪里走。 景色是极美的。 只可惜,他现如今没什么欣赏的雅兴,连手机都没掏出来拍照。 他进的地方好像恰巧是正门,题了校名的巨石相当气派,整个校园里的建筑,基调都比较古朴,跟孟希的几分了解也对得上——历史悠久。 接着探去,他就注意到了两旁的布告栏,张贴的都是荣誉校友。 知名的作曲家、歌唱家们在最显眼的位置,后面还有几位影视明星、歌手的名字和大头照。 一个一个名字从他眸中划过,直到…… [姜悯] 这位青年女歌手照片上黯淡却深邃的双眼倏地与孟希对视。 他愣了一瞬,转而看向对方的简介资料。 生卒年竟然都有。 孟希算了算——她只活到二十六岁。 不知因为什么,孟希心里一揪,他并不认识这位歌手,打开手机搜索,百科之下,弥漫着很多花边新闻。 都是差不多的内容,暗指姜悯走红靠的是她那位幕后大佬,据说还为对方孕育一子。 孟希拧眉,重新点回个人资料中。 上面显示着,这位才华横溢的女歌手,已于二十二年前,在家中自尽。 而她的经纪公司,居然是嘉艺娱乐,那家线圈传媒旗下最大的影视娱乐公司。 孟家的产业。 孟希倒吸一口凉气,忽而感觉有个千百斤重的秤砣砸向他的脑袋,砸得他眼冒金星,险些化成一滩肉饼。 他恍惚抬眸,视线竟然又再次与那张相片触碰,刹那间,他呼吸一窒,头颅中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撞动喧嚣。 那个可怕到让他不愿意直面的猜想,仍然浮了出来。 姜悯是他的母亲。 孟希不能再直视那张照片了,上面那双忧郁阴沉的眼睛,好像要灼烧掉他的肌肤一般。 不得已,他扭头离去。 校园中的花木受音乐熏陶,貌似都比外面大街上的更加生机勃勃。 可面对此情此景,孟希却没能受到半分感染。 他步伐沉重,亦如刚进入到孟希这具身体的时刻,宛若游魂。 如果姜悯真是他的母亲,那她当真像外界所说,是一个为了名利而堕落自己的女人吗? 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选择自杀呢? 头好痛。 孟希拳头攥紧,指甲深深扎入掌心。 忽然—— 由远及近的,仿佛在天空之上传来云音,管弦交织,钻进孟希的耳朵。 如此宏达的交响乐声,瞬间控住了孟希的感官神经。 他睁开双眼,仰头,目光穿梭在叶片间,沐浴着并不强悍的阳光。 声源应该就在不远处。 孟希循着乐声,找到了地方。 宽敞明亮的排练室,被金光充斥着,每个人脸上都是昂扬的神态。 而他缩在走廊外的角落,透过门上的玻璃,才能隐约望上一眼。 “你好?你是哪位?有什么事吗?” 孟希被抓包,猛地一颤,转头看向来人。 “我……我是段老的朋友。” 面前这位女子很高,手上拎着一把小提琴。 孟希垂下目光,在瞧见那小提琴时,注意力就被它吸引过去。 “段老?” “嗯,会拉二胡的那位,他让我来这里找他,只可惜我好像找错了地方。” 孟希对答如流,却第一次说话时没有盯着对方看,而是一眨不眨地注视她手中的小提琴,忍不住问出口: “这是什么牌子的琴?” 女人并未回应他的问题,反倒皱眉。 “你说你是段老的朋友?我是他女儿,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看上去比我还年轻,怎么成了家父的朋友?”她警惕地打量着孟希,从兜里摸索到手机,似乎要给警卫室打电话了。 孟希这才意识到事情危急,连忙将眼神放回她身上,拼命解释: “我没有恶意,真的是段老曾经邀约,我们是在公园认识的,有过几面之缘。” “公园?” 听到这个关键词,那人手腕一顿。 父亲确实提及过此事。 “小姐,你应该是这里的老师吧,我今天只是碰巧路过学校,突发奇想进来参观的,本来不想叨扰段老,但我觉得,既然来了,不打声招呼,又有些不太好。” “那你先等等吧,我给我爸打个电话问问。” 女人的态度稍有缓和。 孟希的关注点便又悄悄挪到琴上,见对方按键吃力,他主动开口: “我来帮你拿着吧。” 女人迟疑了一下,才递给他。 “那个,我能摸摸它吗?” 孟希瞳孔上两抹亮光,满心满眼的都是手中这把琴,握着的力道都是谨小慎微。 女人有些不解,却也没拒绝,摆了摆手转过身去,打通了电话:“爸?” 此时此刻的孟希,完全不在乎母女两人的对话,对着光影端详琴上面板的木材光泽。 左看右看,他指腹蹭一蹭琴颈,不管是外观还是触感,都好得要命。 段女士结束了对话,走到他面前: “家父今天不在学校,他很遗憾没能见到你,请你下次有机会,跟他打电话商量一声再来,免得扑空。” “没什么,我本来也不想打扰他老人家的。”孟希弯弯眉毛笑了下,再次赞赏道:“这琴真好。” “这是我在意大利工匠那里买来的手工琴,六位数。” 段女士伸出手比了个数字。 孟希受到惊吓,手臂小心地收紧,生怕一个手滑就把这几十万的琴摔在地上。 “你只看外表,就知道这是一把好琴?我听父亲说,你也会拉小提琴。” “只是爱好而已,我记得段老介绍他的女儿,是位相当出众的小提琴首席,你同时也在学院里任教吗?” “对啊,过几天学生们有场演出,这不是——正守着他们排练呢。” 她往排练室内瞥了一眼: “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进来坐坐,我爸那个倔老头,能得到他赏识,可不是简单事,你肯定也深藏不露吧!” “不,我一个业余人,就不搅和你们排练了吧,不过姐……你叫什么?这半天还没自我介绍,我姓孟,孟希。” 孟希冲她伸出手。 “段秋凝。” 掌心相触,这名字出现的那一刹那,孟希太阳穴处猛地钝痛,血管抽动。 他紧紧攥着琴颈没有撒手。 “你还好吧?” 段秋凝问候道。 孟希眼前再度发黑,小幅度晃了晃脑袋。 他呼出一口气,抬起下巴: “段老师,我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我能听一听这把琴的声音吗?” 没想到他还在想这件事。 段老师是聪明人,自然能瞧出孟希两只眼睛就从没离开过自己这把琴: “现在它在你手里呢,我还能说一个不字吗?” 她语气带着调笑,反观孟希,此刻倒是一脸认真—— “一下就好,我只想听听它的声音。” 段秋凝退后半步,抬了抬手示意他自便。 孟希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几乎是瞬间,手臂舒展,摆好了姿势。 这一刻,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特殊力量的指引,但手腕扭动,弓弦间旋即一篇残缺的乐章流泻而出。 也正在此时,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会拉小提琴。 至于为什么称这乐曲为残缺,并非孟希拉得不悦耳,而是他的确像自己所承诺的那样,仅仅奏了几段音,便戛然而止。 但仍不知何缘由,孟希心里依旧不得轻松。 “谢谢你了,段老师,我……” 他抬眸时,却发觉了段秋凝沉重且混杂着惊愕的表情。 孟希双手捧起那小提琴,打算物归原主。 可对方迟迟没有任何反应。 “段老师?” “这曲子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段秋凝询问的表情带有些许急迫。 孟希浑然不觉: “什么?” 他刚才只是信手胡乱按出的音符,哪里称得上是曲子? 段秋凝缓过神,叹出一口气。 “是我糊涂了,抱歉。”她接过小提琴:“只是你刚才,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那一刹那,我看你的时候,有些幻视我的一位同窗。” “可惜天妒英才,他很年轻就过世了。” 孟希听着她喃喃自语般的语气,感觉头脑有些晕。 她口中的同学是自己的母亲吗? 不对。 年龄对不上。 “能冒昧问一句,他是因何过世?” “……心脏病。” 段老师碰碰自己的额头,转眼看向排练室,有学生出来跟她说话。 语毕,她又转过脑袋跟孟希道: “小孟先生请回吧,我这里还有事情,有时间再交谈。” “哦,好……好的。” 孟希目送她拉开门,又开口添上一嘴:“真是抱歉,让你想到了伤心事。” 段秋凝摇摇头,转身进了门。 孟希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走出来的,如何站在了树荫之下,围绕着他的脑袋,乐声不止。 节奏是轻快愉悦的。 可孟希并不是没有心肠的木头,在喜悦背后的隐隐哀伤,被钢琴与提琴的合奏与融会——演绎得淋漓尽致。 走出学校大门,没了树木遮挡,一阵柔风刮过脸庞。 双颊有刺痛的感觉。 孟希扬起手蹭了蹭,居然惹湿了指缝。 他哭了。 他为什么会哭呢? 自己因何而落泪,无形中也变成了困住孟希的地牢。 夕阳西下。 望着满空通红的云霞,关毅想,明日一定是个大晴天。 他掐好时间,走出自己居住的小区。 关毅脑袋里琢磨着,该给孟希买些什么礼物,一个不注意,便被突然变道横过来的一辆黑色轿车拦截。 那一瞬间,他身形不稳,稍后踉跄了半步,扶住路边树干才再度站定。 眼前的车窗降了下去,而他的视线也足以聚焦在车内那人脸上。 傅文州侧目瞥向他—— “你果然还是做了这个选择。”男人的冷言冷语一如往常。 关助抿唇,微微垂下头来: “傅总,今天是周末。” “不必紧张,我既然说过不干涉你的私人生活,就说到做到。” 傅文州冷漠地挪开目光,徐徐开口: “但我替你准备了一份登门礼。” 他话音刚刚落地,司机就下了车,递给关毅一只卡通手拎袋。 在他眼皮子底下,关毅不能不接过来,伸手进去,提出来一件粉色的垂耳小兔玩偶。 而他当即察觉到,小兔子的其中一只塑料眼睛,在夕阳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斑。【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认可 孟希将采购来的两大兜食材搁在餐桌,弯下腰来,长舒一口气。 因为不知道关助有什么嗜好,所以除海鲜以外,他能买的几乎都买了一遍, 把一切准备好,他换了身衣服。 耳边,敲门的声音响起,孟希快速整理一下衣角,当即迈开腿调转了方向,朝玄关走去。 关毅站在门口,目光往下一滑,落在他脸上,精心起草的腹稿瞬间化为灰烬,张了张嘴,眼睛却只盯着他的眉眼: “发生什么事了?” 孟希闻言,露出不解的眼神。 “你眼睛很红,还肿着,像是……哭过了。” 关助试探着启唇,表情很是珍重:“还好吧?你没事吧?” “没事啊……” 孟希摇摇脑袋,矢口否认。 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眼皮,的确有些烫,只不过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消肿吗? “可能是最近海市的花都开了吧。” 指腹搓过眼尾,又落下一片红。 关毅忍不住伸出手,把他的胳膊按下去: “别碰了,如果对花粉过敏,可以买个护目镜戴。” “没关系的……快进来坐吧,聊这么久,忘记请你进门了。” “噢——” 关毅也如梦方醒,抬脚踏进去。 “不用换鞋啦,我家没什么规矩的,你过来,帮我看看这菜是什么吧。” 孟希招呼他进门,伸手指着塑料包装盒里的食材发问: “我从没见过呢,需要怎么处理它呀?” “这是贡菜干,得泡一泡,有没有小碗?” “有的!我去拿。” 孟希转身,却被身后人拽住了。 “不着急。” 关助举起手中的袋子: “这是……” “——我送你的礼物。”他顿了顿才说出口。 孟希立马停了脚,眼中露出稀奇的光,接过他手里袋子。 里面那只毛茸茸的兔子玩偶手感极好,孟希瞬间就爱上了,不顾上面挂着的标签,就将其抱在胸口。 “哇,好可爱,谢谢你呀关助。” 孟希脸蛋顷刻间染上粉红,显然是很满意这个礼物。 可关毅却表情凝重,目光落在那只兔子脸上。 孟希在家里只穿着单薄的圆领半袖,此刻,兔子玩偶两颗塑料眼睛就压在他胸前白得晃眼的软肉里。 “我要把它放到卧室的床上。” 他这样说,当即就扭头,想往房间去。 关毅下意识拦住他: “等……” 可关毅猛然瞥到那只眼珠子,刹那间,仿佛直直注视着傅文州平静漆黑的瞳孔。 他缓缓松开了手。 别无选择。 “你喜欢就好。”关毅最终只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他这么不设防的模样,再次让关毅产生深深怀疑——孟希真的会是楚逸那边安插过来的卧底么? 孟希高高兴兴地从卧房走出来,告诉他: “我觉得只吃火锅会有些腻,所以还拌了两份小菜。” “我亲手做的哦。”他转身进厨房之前,还小露得意地添一句。 “你原来也会……” 关毅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他端出来的两碗拌菜,登时沉默了。 孟希瞧见他纠结拧眉,视线定格在那盆沙拉中的黑色小块上,问道:“这是什么?” “黑巧克力啊。”孟希不假思索回答。 “黑巧克力?” 关毅实在难以理解,鼻子一皱,再次开口讨教他沙拉里的其他配料。 “鸡蛋、培根、生菜、小番茄、牛油果、扁桃仁……还有蜂蜜和油醋汁。” 每往后听一句,关毅太阳穴就猛跳一下。 而他转眼看到孟希的另一道佳作,才是真正吃惊: “你这黄瓜条又是拿什么调料拌的?” “白砂糖。” 这下子,关毅再不敢问了,老老实实坐到餐桌旁。 孟希看到他的退缩,不免为自己的独家美味辩解: “很好吃的,你尝一尝嘛。” 他夹了一根黄瓜在关毅碗里,也同样送进自己口中,嚼开满嘴清新。 关助拧眉,硬生生咽了下去,勉强勾起嘴角,很艰难地给予他一个正向回馈。 “对了,团建的事情,我已经有了想法,打算先给你过目一下,如果关助你能点头,我才敢交给傅总呢。” 两人面对面坐,隔着火锅沸腾起来的蒸汽,相谈甚欢。 快乐的时光往往飞逝而过,孟希高能量度过两天,不仅对那个女人的身份依旧模糊,还把自己搞得满身疲惫。 一眨眼便是周一清晨。 孟希偷偷打了个哈欠,这是以往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他赶紧抬起了手,拍拍自己的脸蛋,压制住那点决口而出的困意,拿上做好的文件,叩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你研究了一周,就弄出这种东西来?” 傅文州草草翻了几页,便将他递过来的文件随手摔在桌上。 巨大的响声使得孟希一抖,小心翼翼地挑开眼皮,看向男人: “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他嗓音绵绵,不知道哪里又惹了对方不快。 这次的项目他可耗费了很大心力。 傅文州翘起下巴,目光直直望向他,居然笑了一下。 孟希从没见过这样的笑容,更别提是在他脸上。 “那你觉得,它有什么值得叫好的地方呢?” “我觉得都很好呀,地点在近郊苍华山,车程不到三小时,而且那里是百分之百的纯天然农庄,可以摘菜、垂钓、晒太阳,在办公室坐久了,去山林田野里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不是很好吗?” “唯一的缺点,就是农庄住宿的房间只有六个,三间较大的家庭房,和其余三个单人间,我想过了,你肯定要住宽敞的屋子,另外,两位女士合住一间,再有就是关助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提到关助时,傅文州的眼神似乎有所转变。 “我昨天去看了眼,环境确实不错,跟宣传照上一样,我还拍了几张,你瞧——” 孟希找出自己手机上拍的照片拿给他看。 男人盯着他的脸,半晌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手机屏幕上。 “昨天是周日,你自己去的?” “对呀。”孟希歪着脑袋:“不然呢?” 他移动手指,把照片一张一张往右划。 可傅文州的焦点始终聚在他的指尖,并没有关心照片的内容。 孟希俯下身子,凑得他很近,隐约嗅到对方身上一股奇怪的香灰味。 他没多想,只是继续说服: “我还问了农庄里的男主人,他说今年时间正好,劳动节前后,第一批樱桃就成熟了,可以让咱们亲手采摘。” 傅文州听到孟希的话,直起了身。 孟希慌忙偏开脑袋,手指猛地一滑,就碰到了前面的照片,视角放大,是他搂着粉兔子毛绒玩偶的自拍。 “欸!” 他赶紧熄屏,把手机踹回兜里。 本以为傅总可能没瞧见,可是他垂眸时,正巧与之对视。 “多大了还天天抱着玩具。” 傅文州蹙眉。 【关他什么事嘛。】 孟希不太能搞懂,便抿唇没有再说话。 如果他知道这件“礼物”其实出自傅文州手中,估计就会明白为何男人会是这幅神情了。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僵硬的对峙,孟希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听他说道: “你的预算是多少?” “我问过关助,也参考过以前的策划书,基本控制在五千到六千八百元之间。” 孟希这边话音刚落,便见傅文州再次拿起他的企划书,掀到最后一页。 男人摊开手掌,孟希不由得一愣,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抽出一支笔旋开盖,送入他掌中。 傅文州果断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把文件合起来,丢给他: “给你批七千块,去找武会计要,别再来烦我了。” “遵命!傅总大气!” 孟希抱着文件立正了,一高兴,笑容颇深,便在脸颊两侧挤出不太明显的纹路,像一对小括号。 不过傅文州瞧都没瞧他,直接低下头,摆了摆手。 团建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出游当日,一辆中型巴士驶向远郊。 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日子。 傅总要参加本市一个很重要金融峰会,晚些才到,没跟他们一车。 因而,氛围肉眼可见地变轻松许多。 可孟希却有些郁郁寡欢,这状态,根本不像他了。 “还好吧?” 关毅还以为他晕车,靠过去担忧地瞅了两眼。 孟希晃晃脑袋,半张脸依旧埋进臂弯中: “你没有和傅总去参加那个什么会吗?” “没有。” 关毅也对此事无法介怀,他觉得,近期傅总似乎对自己的器重不同以往。 而趴在小桌板上的孟希,指甲扣着边缘的金属条,自言自语般启唇: “他怎么还是不喜欢我啊……” “你说什么?” 关毅从自己的思考中抽身,困惑地凝眸。 “我的安排让他不高兴了吧,”孟希皱起鼻子,额前被自己的袖口蹭红了:“我真的很想他对我刮目相看……顺便,也希望他可以在田野中好好放松心情。” “别多想了。” 关助安慰的话又咽回肚子里,不想为傅文州开脱,当然,也不愿意追问孟希这股迫切想得到对方认可的情绪是从何而来。 他们来之前对这里只抱着“农家乐”的幻想,然而抵达后一望,才发现自己错了。 “怪不得叫山庄,真是大庄园啊!” 同事小马惊叹。 关毅最后跟孟希一前一后下了车,也看到这幢山间别墅的全貌。 孟希跟他们讲解了这两天两夜的流程计划,另外,还把背包里的扑克牌和桌游一一掏出来介绍。 但大家兴致不高,都饥肠辘辘等待吃饭。 “傅总晚饭后才会来,让我们自便。” 关毅打完电话,从外面走进来。 山庄主人为他们准备鸡汤饭作中饭。 “这都是散养的本地鸡,下锅之前还活蹦乱跳呢!保准新鲜的。” 孟希本来还想夸一句鸡汤鲜甜美味,可经主人家这么一说,他脑袋里就联想到外头那些踱步的土鸡,忍不住把碗搁下了。 “吃了饭你们可以先回房间里歇歇脚,是下午摘樱桃吧?我准备了遮阳帽和小竹篮,到时候领你们过去。” “真能摘樱桃呀?”夏筝探头,问了主人家一嘴。 “对啊!都是纯天然的小樱桃,跟超市卖的那种可不一样,水灵儿着呢,酸酸甜甜。” “那不就是小时候吃的那种?天呐,好久没尝过了,好馋呢,咱们现在就去吧!当饭后散步了!”夏筝很激动:“大哥,我们能不能摘了直接吃!” “当然可以啦!咱家这些樱桃树都没打过药,绝对绿色健康又安全!那满山坡一大片都是,你们放开吃、随便吃,想吃多少有多少,哈哈!” 孟希已经把遮阳帽戴上了,提议道: “不如咱们分组来比赛吧!” “怎么比?” 始终没开口的关毅,这时候貌似来了兴趣,立马张嘴问他。 “就看谁哪一组摘得多嘛,胜出的,嗯……晚上可以获得点菜权,怎么样?” “好耶!” 夏筝举双手双脚赞成,小马也点点头。 孟希面朝众人,背对着庭院的门口站,摸摸下巴思考: “该怎么分组呢——” 他眼珠一转,完全没注意到面前几人霎时间不言语了,精神仿佛同时紧绷起来。 直到宽大的影子笼罩住了孟希的身体,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共枕 “傅总?!” 孟希脱口喊出。 跟其余人的反应皆不相同,他瞪圆了眼睛,可谓又惊又喜:“你不是说晚饭后才能来吗?” 小夏不免为这位好同事提了一口气。 老板莅临,不先热烈欢迎,这孟希怎么先质问上了? 要知道,傅总的确出手阔绰,可他从来没有在团建日上出现过啊! “无聊的社交而已,没什么趣味,来看看你们。” 傅文州的目光只在孟希头顶停留须臾,就转向屋内,跨步迈了进来。 孟希呆愣愣地杵在门口,都没想着要给傅总让开道。 男人今日没穿得那么正式,上身套在深蓝色的夹克里,却也冷峻立整。 “各位体验如何?” 他立在孟希身前,对众人探问。 此时的团建策划者像是狐假虎威一般,躲在董事长背后,谁敢说半句不好? 况且大家确实还算满意,便有稀稀拉拉的奉承之言传来。 傅文州早听腻了,忍不住转头瞟向孟希: “你刚才说分什么组?” “喔,我们是刚吃完午饭,打算去山坡上的林子里摘樱桃。” 孟希把帽檐翻过来,露出自己的脸,透过阳光直射,皮肤白得有些不真实的透明感。 他同傅文州将刚才的想法复述了一遍。 傅总听完,并没给出什么意见,只说:“那就分吧。” 他罕见地很快接受了,目光扫过几人。 “我和谁一组?”他轻飘飘问道。 此言既出,孟希意外之余,也在考虑他提出来的问题。 “我想想怎么分组吧,咱们六个人倒也好……” “七个。” 傅文州在一旁低声纠正。 【对哦!】 孟希睁大眼。 他忘了,傅文州不在的时候才是六个人。 那该怎样分配呢? 他心里清楚,可没人乐意跟顶头上司手挽着手一起摘樱桃。 “哎!这多大点儿事,也算我一个,两人一组分成四队不就好了?” 顾客就是上帝,主人家可不能容许上帝心烦,赶紧找出了解决方案。 夏筝却开口: “可是大哥,你有经验的,这样算不算外挂作弊啊?” “没关系,娱乐而已,玩得高兴就好,反正老王大哥本来也要带咱们过去。” 孟希解释,很是赞同男主人的说法。 好不容易有了救兵,他怎么能放过? “那我要跟老王哥一组!肯定能摘到最大最红的!快快快,咱们先走,赢在起跑线上!”夏筝的胳膊和身体同时弹起,挎着竹筐就往外走。 一提到吃,她完全没了心眼子,忘记自己还在公司团建,忘了顶头上司就站在眼前。 同事小马见状,也去挑了两顶遮阳帽,邀请陈扬: “陈哥,咱俩一组吧。” 陈扬对摘樱桃没有半分兴趣,更别提孟希这个竞赛的鬼主意,然而现如今傅总居然都参与了进来,他就没办法不去。 “行吧。” 这两人也随后离开。 而屋里剩下的四个人,场面一度胶着难分——孟希看向傅文州,但傅总却抬眸,目光带有警告地注视着双眼紧盯孟希的关毅。 关助太过认真,以致于没有留神自己的视线已经被傅文州提前锁定。 “关毅,我们也走吧。” 苏霖无意参与这场纷争,平静开口。 这一声叫醒了关毅。 他只是深呼吸,便扭头离去。 【怎么回事?】 孟希心中朦胧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可说不清道不明,他也不懂。 他身侧的傅文州浅浅弯下腰,挨到他耳边轻声道,如同恶魔回音: “他们都不想选你。” 酥酥痒痒的,孟希缩起脖子,抬手揉揉自己的耳廓,转头瞅向他。 “你也可以不选我。”孟希赌气般压下帽檐,打算抬腿走出门。 但傅文州攥住他的手臂,把人拽回来,将竹篮挂了上去:“你是我亲手提拔的员工,总不能任凭他们孤立你。” 孟希垂下胳膊,那近似圆柱状的弯提手就在他小臂上打滑,滚落在他掌心。 原来傅文州是这么想的,孟希有些感动,决定不把伤他自尊的真相说出来。 毕竟,同事们真正唯恐避之不及的人是他才对。 “欸,你等等……” 孟希戴着大大的草帽,把绳子用力勒在下巴上,才能防止被风吹落。 他伸手,本想抓傅文州衣角,却意外握住他的小拇指。 心里咯噔一声,孟希慌乱地撒开手: “我、我是想说,你就穿这个去吗?” 他匆匆瞥过傅文州的身体。 “怎么了?” “外面很热的。” 孟希说着,便将遮阳帽递给他。 傅文州拒绝了他的关爱,走入艳阳地。 樱桃林距住处大约一两公里的路程,步行前往。 原本最后出来的傅文州和孟希,如今走在了队伍最前列,甚至孟希还在傅总之前,两人差了将近半步。 太不懂职场规矩了,后面的陈扬想到。 山庄主人领路都没站在那么前面,他竟直接越过傅总。 这样看去,倒像是男人做了孟希的护卫。 可孟希浑然不觉,一路上摸摸树枝、碰碰花,掏出手机拍个照片。 傅文州一步一步覆盖下他的鞋印。 “哇!” 小夏惊呼一声,孟希抬眸,头一回亲眼看到漫山遍野的樱桃林。 一片绿油油中,树叶下藏着的小果子并不显眼,靠近几步,才能发现成坠成簇的红宝石串。 孟希不自觉就咧开嘴,站到樱桃树下举起手机。 他一扭头,身边就只剩下傅文州自己。 “他们都抢跑了。” 傅总淡淡启唇。 孟希左右看两眼,果真如此,便两手抱起竹篮,张口就是埋怨:“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们……”没等傅文州辩驳,他四下里观察一番,果断出击:“走,那边好像果子多。” 傅文州仿佛他的忠心随从,走一步追一步,紧紧把两人之间的距离压缩到半米内,形影不离。 孟希高高举起手臂摘樱桃时,他就变成了一座只具有观赏意义的雕像,杵在旁边不动如山。 好在孟希的精力旺盛,不觉得累,可筐里没有半分傅文州的助力,还是令他颇有微词: “傅总不亲身体验一下田园野趣吗?” 傅文州不回话,继续如同监视器似的盯着他。 “哎呀,高的那几串我够不到,傅总……你帮我摘吧。” 孟希趁他不注意,就把竹篮转移到对方手里。 而男人只是掂了掂重量,把另一侧胳膊抬起来。 孟希以为他终于肯动一动,却没想到,傅文州却将顶端的树枝轻轻压到自己面前。 “喏。” 他眉头一挑。 孟希看了看挂满枝头的小樱桃,又把视线转移到傅文州脸上。 但不得不说,高处的果子成色就是要比下面要好。 孟希挑了一颗又大又红的,用湿巾擦擦,放进嘴里。 酸甜滋味旋即炸开,惹得他眉头一拧。 “干不干净?就往嘴里塞。” 傅文州撇下嘴角,似乎很是嫌弃。 “老王大哥说了,这都是纯绿色无公害的,不打农药。” “没有农作物离得开农药。” 男人用科普与不屑双层叠加的语气应对他的天真。 【哼。】 孟希暗暗从心里鄙夷,偏跟傅文州对着干,一颗一颗吃上劲了,舌尖都有些酸麻。 “你摘半斤吃一斤,什么时候把这东西装满?” 傅文州拎起只铺了个底的小竹篮。 他还好意思说? 孟希不禁眯起眼睛: “我能有什么办法?您又不帮忙,我一个人,怎么比得过人家四只手呀?” “这么说,还是我拖了你的后腿?” “怎么会呢,您是董事长,就算一颗都不摘,他们也不敢赢你。” 傅文州再度张嘴时,孟希就眼疾手快地往他口中投喂一颗,转身就跑。 他走得太着急,没注意到底下的小石子,重重崴了一脚。 孟希立即探出爪子,攀住了樱桃树的枝干,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站定。 他惊魂未定,喘了几口粗气。 半晌,他低头,呆滞地望向傅文州按在自己腰上的手掌。 孟希咽了口唾沫,回头打量男人的表情。 他们贴得太近,怪异极了。 傅文州吐掉了嘴里的樱桃,将手臂收回。 孟希抬起扭到的左脚晃一晃,颇为无地自容,眼睛不知道该瞥向哪里。 “傅总……”他支支吾吾地开口。 男人将樱桃筐丢在地上,侧过脸,目光冰冷: “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空气仿佛凝结住,孟希沉默良久才弯腰捡起小竹篮,闷声道—— “好像有点,你要不还是别给我好脾气看了,我会蹬鼻子上脸的。” 傅文州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走了。 【怎么办……】 他又做出了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特别是面对傅文州,总忍不住想靠近一步。 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上。 但这样,肯定会适得其反的。 生活不易,希希叹气。 之后大家又去了菜园,晚餐便是主人家的厨师用这些新鲜食材制作的,每一道都锅气十足。 面对满满一桌子美味,孟希却情绪不佳,连饭量都变小了,至于同事们斗地主和打麻将的活动,他也没有参加。 夜已深了。 山里的夜晚静谧非常,天空都比市中心更深更远,繁星点点。 孟希有几分困倦,洗了澡换上自带的睡衣,躺在床中央,浏览着购物软件。 他这几天忽然很想购进一把小提琴。 【孟希。】 他正昏昏欲睡之时,突然被这一声惊醒了。 系统来得真不是时候。 【嗯?你干嘛呀,有事情吗?】孟希无奈。 系统似乎并未发现自己的不合时宜,冷漠问道: 【你要休息了?】 【当然呀,咱们两个难道有时差吗?现在都十一点钟了……】 【你今天做了什么,为什么我这边显示傅文州的情绪有很大波动?】 听到系统这句话,孟希便清醒了一些。 【我……我好像有受虐倾向,怎么办呢?】 他犹豫开口。 系统不解:【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就是,傅文州对我的态度一点都不好,但我却特别想凑近他,有时候就会做出一些越界的动作惹他生气。】 系统似乎还是不太理解:【比如?】 【我今天喂他吃了一颗樱桃。】 对面沉默许久。 就当孟希以为它突然断线了,它才忽而开口:【就这样?】 【嗯。】 【他吃了吗?】 【没有,他吐掉了。】孟希想想就觉得自己蠢得透顶,傅文州本就不可能这种不干净的事物,何况是自己喂的呢? 他又战战兢兢地询问系统:【你刚才说情绪波动,指的是好的方面,还是……】 他其实心里有答案,却还是想求证一下。 【不太好分辨。】系统回答得模棱两可。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呐?】 孟希白皙的手指一圈一圈缠住被角,眉头轻蹙。 【部门团建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如果不趁此时跟他拉近距离,回到公司就更不容易了。】 【我知道的……你帮帮我嘛,好不好?】 孟希语气放软,听上去实在叫人不忍拒绝。 系统停顿半秒钟,答应了:【你先别睡,我试试。】 孟希一时不太理解它这句“试试”是什么意思,撑起脑袋等候下文。 可惜他身上这头困困兽力量强大,轻易击碎了本就不大坚定的意志。 孟希刚耷拉下眼皮,便隐约听闻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面前的房门被人拉开,傅文州垂眸,便瞧见了一双懵懵懂懂还未完全睁开的眼睛。 他忽然联想到了刚出生的小乳猫,似乎就是这个样子,身体还撑不起脑袋。 “傅总?” 声音也像。 傅文州把充斥在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清扫出去,启唇: “我不小心把加了蜂蜜的牛奶撒了一床,黏糊糊的,没办法睡人。” “哦……那我去找老王大哥,让他给你换一套被褥吧。” 孟希摇摇晃晃地迈开腿,却被傅文州拦腰挡住:“很晚了,打扰人家不大好。” “那怎么办呀?”孟希脑袋不大清楚,慢慢悠悠地讲:“那你睡我的卧室吧,我睡你的牛奶床。” 孟希想往外走,可傅文州提着他的睡衣领子,将其丢回屋里,反手锁上门。 他稀里糊涂地让出了自己一半床给傅文州。 对了,还有枕头加整张被子。 “那是我的被子。” 孟希反抗无能,怀里被傅文州塞进了沙发上的抱枕和毯子。 【好坏。】 “我把床给你睡,你就不生气了吧?”他心口不一。 “谁说我生气了?” 傅文州也口是心非。 “你明明就生气了,干嘛不承认呢?” 孟希歪了歪脑袋,却偶然发现了他大拇指侧边的一块伤口: “这是怎么弄的?” 傅文州没回答,他就俯下身子趴过来,眼睛鼻子都快要贴上他的手指,不知道是在看还是嗅。 然后他倏地起身,麻利下了床,伸手到桌子上的背包里翻找。 男人的眼神一路追随,直至他迷迷糊糊地挥舞着创可贴重新爬上床。 孟希十根指头捧住他的手掌,专心致志。 可傅文州的视角,盯着他摇晃的发旋,感觉他随时都能睡倒在自己怀里。 “你之后少喷点香水吧。” 傅总突地开口,皱了皱鼻子。 孟希刚把他的手指包扎好,闻言扬起下巴仰望他,又抬起胳膊自己嗅嗅: “我没有买过香水呀。” 傅文州喉结上下滚动,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将手从他温软的掌心抽出来,一言不发地躺下。 孟希困得难受,见他盖好被子,就自觉滚到床的一侧,缩成小小一团。 他把大面积都留给了傅文州,自己很快便陷在枕头里睡着了。 傅文州翻了个身,缓缓凑近他,也是侧卧的姿势,一边曲起手肘撑着上身,一边将左胳膊立在他颈侧。 “能吃能睡,你到底是个什么小东西?” 男人喃喃自语,指腹轻轻擦过孟希鼻尖的绒毛。 而他睡得香甜,呼吸和缓,嘴唇翕动着,似在梦呓。 傅文州便低下头,把耳朵靠过去。 “哥哥……” 孟希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在傅文州贴上来时,没有预兆地动了动身子,姿势转为平躺。 因为几乎被男人搂着,他柔软的唇珠不可避免地蹭在傅文州嘴角。 那处皮肤滚烫,陷下去一小块。【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表白 傅文州很少做梦,除了八年前的几个晚上,可那时也都是噩魇缠身,从来没睡好过。 可今夜躺在孟希身侧,纵然两人之间相隔楚河汉界,但他感觉一股香甜的暖流从头到尾包裹住自己,忍不住合了眼。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男人自然醒来,缓缓动了动胳膊,浑身肌肉带有些许疲惫感,下意识摸了摸身旁,只探到了满手冰凉。 但室内的环境告诉他,昨晚的事情并非幻想。 孟希睡觉时搂着的小毯子还在旁边。 傅文州起身,脸上第一次出现睡眠充足的满意神色,铁打的发型稍稍有些杂乱,伸手在那条毯子上抓了一把。 他拉开洗手间的门,奇怪的是,里头依然没有孟希的踪迹。 眉宇间的餍足瞬间扭转为阴郁和不悦。 男人穿戴整齐出了门,迎面碰上也是刚睡醒的小马,对方则慌忙地规规矩矩站好,跟他打招呼: “傅总早!” 傅文州点头示意,扭过那一张冰冷的帅脸离去。 小马却陡然愣在原地,盯着对面的门牌号发起呆来。 等等。 那好像不是傅总的房间吧? 傅文州故作漫不经心地把别墅转了一个遍,最终在厨房门口瞄到孟希的身影。 农庄的家常菜是特色,所以厨房的占地面积不小,紧挨着后院菜园,用的还是古朴砖砌的灶台。 老灶烧出来的饭菜,不逊于那些米其林餐厅。 而孟希大早上就在里面打下手。 他是消费者,主人家自然不敢把力气活交给他,只能体验体验剥豌豆。 孟希做什么事情都很用心,跟他们聊天的话,手中的动作就会停下来。 傅文州藏在窗户后面远远地盯着他。 一对嫩白匀称的手臂裸露在外,他垂下脑袋,指腹被捏得发红,五官都跟着用力,脸颊肉跟随动作鼓起来,皱着鼻子。 成功剥完一只豆荚,他便将那几颗拢在手心里,欣喜地掂上一掂,成就感满满。 几粒破豌豆沿着他的掌纹脉络掉进盆里,恍惚间发出了翡翠珠子相互碰撞的声音。 【哥哥哥哥哥——】 清晨的小鸟都没有这么吵。 系统不堪其扰,终于出声:【干什么?】 【你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你是机器,原来你是真人啊,还爱睡懒觉哦,太阳晒屁股啦!】 【机器人就不能有休眠期吗?】系统言辞冷淡:【有话快说。】 【果然是刚睡醒嘛,起床气这么重……也没什么要紧事了,主要我醒来发现傅文州睡在我旁边,但我好像有点忘记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我看他睡得那么香,就没吵醒他。】 【不想吵醒他,却愿意吵醒我?】系统又莫名其妙地拈酸吃醋。 【嘿嘿……】孟希不好意思地憨笑两声:【你又不会生我的气,但他要是生气了,可是会吃掉我的。】 系统顿了顿,似乎在检索理解“吃掉”这两个字的特殊释义。 【你到底想问我什么?】它许久才有了反应。 孟希连忙作答: 【昨晚不是说要拉近距离什么的嘛,之后的事我都记不清楚了呢,不过看样子,傅文州应该没那么讨厌我了吧?】 【错了。】 系统强硬地打断他。 孟希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 【我把自己的床和被子都让给他,还给他贴伤口了!】 系统当即抓住了他的话语漏洞:【你不是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我猜的呀。】 【前面这些的确是加分项,但重点在你睡着之后。】 【睡着之后?嗯?我干什么了呀?】 孟希想了想,自己应该没有打呼噜磨牙之类不好的习惯吧? 他能对傅文州干什么坏事呢? 【你睡着了之后很不老实,一直往傅文州怀里钻。】 系统毫无情绪地叙述。 晴天霹雳。 孟希霎时间一惊,幸好他已经把豆子剥完了。 【这怎么可能?】 【你觉得不可能,那就不可能。】系统淡淡启唇。 孟希急了: 【不不不,你别走,你得告诉我下一步该做什么呀!】 【我不是你的保姆,孟希,我左右不了你的人生,只能告诉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盯紧了傅文州,他去哪儿,你就去哪儿,时刻注意他的情绪变化。】 这也太难了。 孟希发愁地揉揉自己的额头。 傅文州哪有什么情绪变化啊? 说实话,孟希都不太确定他存不存在“情绪”这个东西。 不过他的愁绪转瞬即逝,很快就受主人家所托,哼着小曲去喊大家来吃早饭。 但全程,他都不太敢直视傅文州。 上午的活动是垂钓,有人不感兴趣,选择在院子里打麻将。 孟希怕鱼,当然离池塘远远的,也拒绝了其他人三缺一的邀请,悄咪咪跟踪傅文州。 他听到男人问老王大哥,这地方离乾元寺有多远。 主人家回答: “挺近的,那边拐个弯就到了,您有什么事?” 他知道这名男人是众人的领导,语气自然而然地带着尊重。 “倒也没什么,听说乾元殿很灵,既然来了,不如顺便去给家中老人祈福。” 傅文州随口解释。 “哎哟老板,你也听说过啊?别的不敢说,这乾元殿确确实实是真灵,里头有位女道长,那可谓法力高强!”男主人绘声绘色地讲道:“前年我们家孩子生病,去了多少家医院都没治好,结果经她的手碰了碰额头,立马痊愈了!你说神不神?!” 孟希听得一愣一愣。 他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更不认为傅文州居然会信。 难道他对这位无所不能的大反派真的有滤镜? 男主人说完,还主动请缨:“你要是想去啊,我可以带你走过去。” “那倒不必,多谢。” 傅文州套上外衣就走了。 他真的要去? 孟希不太明白,却也跟上傅文州的脚步。 “我出去溜达溜达。”这是他琢磨了许久的借口。 山路并不好走,他身形较瘦,所幸中途有两旁的树做遮拦,不太容易被发现。 可看着傅文州矫健的背影,孟希产生怀疑。 商人重利,做生意的总会有刀尖舔血的感觉,鬼神永远比人值得信赖。 【你也是这样的吗?】 孟希不知道在问谁。 傅文州步伐沉稳,像是认识路,如果孟希不是听到他手机里开着导航,差点被骗了。 但尽管如此,他似乎还是搞错了方向。 孟希听到他“啧”了一声,便举着手机猛然转身。 【嗯!】 他这一转身不要紧,可把孟希吓个半死,急忙躲在大树后面不敢呼吸。 【坏系统!你把我害惨了……】 孟希过于紧张,并没有听到傅文州轻笑的声音。 等待男人走远了,他才心有余悸地钻出来,舒出一口气。 自己本来就是个路痴,现在傅文州没了影儿,还追不追了? 该死的系统也不回话。 孟希瘪着嘴巴,被头顶太阳晒得浑身潮热。 片刻,他扶住自己的膝盖,再度起身跟了上去。 花费不少时间,他终于瞧见了那所道观的屋檐。 孟希呼呼喘着粗气,抬手蹭掉额头的薄汗。 来这里有什么用呢? 他还没琢磨出其中的意义,却猛地被人拽了一把。 孟希脑袋不受控制地朝后一仰,心脏漏了拍子,全身触电般颤抖,蓦然回过头。 风声鹤唳。 呼吸短暂无法缓和,孟希嘴唇蠕动,视线上移,逆着光影很费力地才看清楚来者的脸。 竟然是关毅。 这算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他在跟踪傅文州的时候,关毅居然也盯着自己。 “关、关助……” 孟希不知该作何反应。 关毅眉头拧得很深。 “为什么要跟踪傅总?”他的嗓音出乎孟希意料地有几分颤抖。 孟希推测他或许跟自己一样是上山太累了。 “回答我,孟希。” 孟希发觉自己的思绪又跑偏了,被迫再次与他对视。 瞧着关毅那双眼睛,孟希什么都说不上来,只得扭过头: “那你干嘛要跟着我呢?” “不要逃避我的问题。” 关毅并不在意他的挣扎,步步紧逼。 孟希束手无策,脑袋一热,心一横,紧闭上双眼,小嘴叭叭的像机关枪: “因为……因为我暗恋傅文州!我好喜欢他,好爱他!所以我要勾引他,我想当傅太太行了吧!” 他的话就这么劈里啪啦地掷在地上。 场面一度惨不忍睹,明明接近正午,孟希却出了虚汗,后脊冰凉。 关毅倒吸一口气,眼中的震惊之意快要喷薄而出。 他上下两排牙使劲一咬,艰难开口: “你说什么?” “关助,求求你帮我保守秘密,我只想默默地爱着他。” 孟希双手合十,关毅却傻眼了。 趁着他愣神,小笨狐狸忙揣起自己的尾巴匆匆跑掉。 关毅没有再追上去,而是将始终揣在衣兜里的手抽出来,连同一根录音笔。 他按下暂停录制的按钮,神情有些彷徨。 关毅曾预设过任何一种结果,哪怕孟希承认自己真的是楚党卧底,他都能接受。 可现在…… 几分钟后,傅文州从乾元殿大门走出,径直靠近矗立在山坡上的关毅。 “傅总。” 关毅转身,同他面对面,不过表情依旧一言难尽。 傅文州目光在他身上滚了一遭,缓缓开口问道: “你在这儿做什么?” “山路不好走,怕你迷路,就擅自跟过来了。” “这个借口倒是不错。”傅文州颔首,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他们之间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剑拔弩张。 关毅只好承认: “路上碰到了孟希,我发现他一直在跟踪你,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他有意把两人的对话瞒过去,也没有拿出那支录音笔。 傅文州却不在意他的话,只审视对方脸上的微表情。 “他是楚逸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跟踪我倒也正常。” “可,如果这之中其实是有误会的呢?我总觉得他不像是……” “关毅。” 傅文州残忍截了他的话,居高临下地垂眸俯视对方: “不管孟希跟楚逸有没有关系,都不是你能染指的对象,懂么?”【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琴吻 孟希谨小慎微地搞砸了许多事情。 现如今,回到公司里,他面对这两个男人,皆无比尴尬。 他只能先把这些事情抛在脑后。 因为,不久前买的小提琴已经送货上门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拉小提琴,但孟希总会在琴弦响动的过程中产生许多情感。 也许,能通过这个行为唤醒自己尘封的记忆。 包括那个神秘女人的身份,还有母亲。 可在家里练琴,估计会扰民。 孟希思来想去,脑袋里跳出一个绝佳的场所。 不正是公园吗。 那里是绝对清静的,也不怕吵到旁人。 由春入夏,白日渐长。 孟希下班吃过晚饭,就雷打不动地背上琴离开家门。 最初他还只是浅浅试探,可身体的肌肉记忆立马响应,让他大脑不由自主地沉浸。 每一次放下琴弓,他的手臂就会微微颤抖,心跳也是乱七八糟,整个人有种剧烈运动后的畅快,从头到脚仿佛被贯通一般。 他自知手里这把琴远不如段老师的昂贵,可音色质感已经足够。 读谱识谱都像是神授的天赋,孟希未能从中得到任何线索,却彻底爱上了弦乐。 新发掘出一项热爱的技能,孟希的兴奋无法压抑,拉起来便忘情了,短短几日就在手指烙下了印子。 倘若腱鞘炎卷土重来影响工作,肯定又要被傅文州骂,孟希便只好控制着时间,买了护指绷带和耳塞。 但这天早上照镜子时,他又瞧见自己脖子与下颌交界处、以及锁骨窝,都出现一片小小的红斑。 是被压出来的痕迹,业内称之为: “琴吻”。 然而孟希皮肤白,这痕迹便显得没那么浪漫,反倒有些骇人了。 但他也束手无策,只好穿了件衬衫,衣领提起来些稍作遮挡。 这么热的天气,他总不能套上高领吧。 孟希坐在工位上,盯着自己的手指出神。 忽然,有个人影靠近。 “小希,傅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夏筝开口,冲他笑了笑。 “噢,好的。”孟希连忙抬起脑袋,朝女生点头示意:“谢谢你呀。” 可现在是休息时间呢。 况且,自从团建回来,傅文州已经好些日子不搭理自己了。 孟希还以为自己成功变成了边缘化小透明,终生不会再被“召幸”呢。 他起身,目光不经意扫过夏筝的装束,随口夸奖道: “裙子也很适合你。” 没注意对方是什么反应,他便转头去往董事长办公室。 “真的吗?”小夏细声喃喃一句,双颊顷刻间红了,抱着怀中的文件夹回到自己的位置,嘴角依旧压不下来。 小马发觉了她的反常,大咧咧地开口发问: “你美什么呢?” “哎,小马哥,你过来我问你个事儿。” 夏筝含羞带臊地冲男人摆摆手。 小马不明就里,把脸凑过来。 “你说孟希是不是喜欢我啊?” “啊?!” 听了他的话,小马当即瞪了眼: “真的假的?” “我这不是在问你吗?我反正觉得是,他今天还夸我穿裙子好看了。” “就这啊?姐姐,孟希性格啥样你还不清楚吗?他上回还说我新换的眼镜酷毙了呢!难不成人家还能是gay?” 这时间关毅正好端着咖啡杯走了过来,小马挑眉望过去,跟他搭话:“你说呢关助?” 关毅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依旧保持着庄重神色。 而前面坐着的陈扬又刷起了存在感: “小夏美女,你快死了这条心吧,没瞧见人家脖子上被嘬出来多少印儿吗?恐怕早就名草有主了。” 他话音刚落,夏筝那边就传出一阵长长的哀叹。 关毅顿时垂下眸子,注视着咖啡杯里的水纹。 孟希还不知道自己变成了同事闲暇时间的谈资,眼睛落在傅文州的拇指。 伤口已经看不到了。 【喊人家进来又不讲话。】 孟希又重温到了之前被罚站的日常。 不知道站了多久,傅文州才从一大堆合同文书中抽身。 【他好像总是很累呢。】 “你最近,都在干什么?” 男人冷不丁出声问他。 孟希嘴唇一张一合,傅文州却没听到声音。 因为他正疑惑而专注地盯着那截纤瘦脖子上的红痕。 “傅总?” 据了解,小猫有很强的观察力,可以准确抓到不认真的听众。 更何况傅文州走神的样子也太明显了。 孟希不满地眯起眼睛,脸颊一侧的柔软腮肉鼓了鼓。 “以前有团建策划当靶子,我没催促你,就忙一件事,效率也这么慢么?”傅文州撇开眼神,清了清嗓子,全然没有被抓包的心虚感,平静开口。 孟希知道他在说什么。 “只看开头,比一无所知更痛苦,你明白吗?” “是么?”孟希听着他的话,忽而有点幸灾乐祸。 傅文州松了松领带,抬眉盯住他: “我最近开会的时候都在想茉娜的祖母究竟有没有活过来。” 原来他真的仔细读了。 这项翻译任务居然并非是傅文州在为难人,他是果然出于信任才交给自己的。 “为什么要用茉莉的茉字?” 男人再次开口。 孟希眨眨眼: “女主角mona是六月出生的,神父当时对她的祝愿是一生幸福、芬芳。” 他就是这么想的,当时读到这里时,脑袋里就浮现出一树茉莉花。 “自作聪明。” 傅文州蹙眉,把咖啡杯往前推了推。 孟希撇了撇嘴,走上前伸手拿起他的杯子。 【没给你改成大壮和小美就不错了,要求这么多。】 他在心里朝傅文州哼了一声,扭头离开,前往茶水间。 在他身后,有人也悄然靠了过来。 孟希按动咖啡机上的选项,转头看去,是关毅。 只有他自己,握着杯子。 而杯里是满着的。 “关助?你找我吗?” 关毅手指抠得很紧,沉着目光不敢对上他的眼,明显就是有话要说。 他们也许久没有说过话了。 孟希喉结滚动,眸光再次转向傅文州的杯子。 “周日没事的话,可以来我家吃饭吗?” 关毅终于开口了。 孟希却愣了下,他另一只手搭在胯间,此刻指尖拧着自己的衣角,不免想到那天两个人对峙的尴尬局面。 关助该不是想要追问他说喜欢傅文州那件事吧? “我……” “能不能不要拒绝?” 关毅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连忙打断他。 孟希被他堵在柜子中间,出不去。 傅文州的咖啡可不能迟了。 “那好吧。”孟希屈服。 其实很奇怪,他从来没听到过关毅用那个语气说话。 【到底想干什么嘛……】 【谁?】系统不知道从哪里探出头问道。 孟希吓了一跳,把傅文州的咖啡放到他手边。 男人在忙,没有理会他,孟希便悄悄溜走了,出来跟系统联系: 【你为什么也消失了这么多天?】 【有事要忙。】 【哦,我果然不是你最重要的那件事呀。】 孟希矫揉造作地叹出一口气。 【别跟我撒娇。】系统冷漠驳回他的丝丝怨念:【你最近又做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什么都没有呢。】 系统一直在监视自己,现在还明知故问。 还有,他哪里撒娇了? 他们只聊了两句,系统就不再回应,这破机器风格一向如此,孟希没当回事,晚上照常背起小提琴前往公园。 “孟希!” 这嗓音并不熟悉,听上去饱经风霜。 他转身,瞧见了段老的身影。 “是您呐。” 孟希也有段时日没见到他老人家了。 “嘿,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小子!”老人一如之前那般爽朗:“上回叫你扑了个空,我这心里还挺不好意思的,后来一直在学校里守着呢!” “这怎么行,我要上班的,段老,那次去学校里参观只是个意外,您别放心上。” “没事儿,我是打心眼儿里觉着跟你这孩子有缘而已,欸,今晚背着琴来的啊,怎么,后来没再试试二胡?” “我对小提琴还只是一知半解呢,总不好半途而废的。” 孟希腼腆地勾唇一笑。 段老点点头: “好,我喜欢你这性格,那今天我可就当你的听众了!” 在音乐学院的教授面前班门弄斧,孟希还是免不了紧张。 可他一碰到琴,仿佛什么都忘记了,完全掉进五线谱中摆荡。 一曲作罢,孟希才睁开双眼。 不知何时周遭竟围了一圈人,在段老的带领下开始鼓掌。 孟希一张小圆脸还懵着,没作出合适的表情,不知所措地垂下手,尴尬露齿一笑。 在人群中,他发现了熟悉的面孔。 “段老师?” 孟希喊了对方一声。 段秋凝恍神,手指托着额头晃了晃脑袋: “又见面了,你不用这么称呼,太见外,叫声姐就好。” “你怎么来了?”段老扭头朝女儿问道。 “我来接您回家啊爸,明天得带您去医院体检呢,早点回去休息吧。” 段秋凝立在父亲身侧轻声劝道。 段老却摆摆手:“这怎么行,人家小希拉得这么好,我才听了一首呢!” “我也该回去了,段老,改天咱们再一起说话吧。” 孟希连忙开口。 段老不情不愿的,最后也拗不过女儿,算是答应回家休息了。 但段秋凝没急着走,小声交代他:“您在这等会儿,我跟孟……孟希说点事。” 而后,她又看向孟希—— “咱们能不能借一步聊?” “哦,好。” 孟希不知道她想干嘛,却听话地来到一盏路灯底下。 他瞧着水泥地面上自己被大头娃娃一般的影子,忍不住想笑。 “我刚刚都听到了,你的小提琴造诣很高。” 女人一番话,惹得孟希瞬间严肃起来:“……是吗?谢谢哦。” 就只是为了夸他? “也许很冒昧,其实,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段秋凝斟酌着说道。 孟希很是意外,手指悬在自己鼻头上点点,迟疑地问出口:“要我?” 他还有这本事呢? “突发事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向孟希解释原委:“上次你来学校碰到我的时候,我正在给学生们排练,这周日即将开展一次考核。” “这考核很重要,或多或少会影响到他们明年的毕业演出,可就在这个关头,一支小队里的小提琴手突发阑尾炎住院,一时间,我找不到能替补他的人。” 她说到这里,孟希已经听出了一些眉目。 孟希能理解对方的心情,可颇为怀疑自己: “你想要我去做替补?” “如果你能答应就最好了。” “不,”孟希吸了口气,仍然不太能接受这个提议:“不不不,我怎么行呢?你说这个考核特别重要,我一个业余人士,万一拖累了学生们怎么办?” “不会的,你的水平,说实话并不在他们之下,如果是自学,已经可以算作奇迹,倘若缺失小提琴手的话,队伍里没有弦乐支撑,他们所有人才是真的没机会了。” “我是指导老师也是评委,没办法帮他们,而其他会小提琴的学生也都各自组队,大家是竞争关系,不可能帮忙的。” “抱歉,孟希,我知道这样很唐突,咱们两个也算不上熟悉,但要是你能施以援手,我真的感激不尽!当然也不能让你白忙活,报酬之类的,你尽管提。” 孟希被她这长篇大论搞晕了。 社交真的是很耗费精力的一件事,现在明明没到孟希犯困休息的时间点,他却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们不嫌弃,我自然是想帮上忙的,可现在到周日……就只有两天了呀。” 孟希掐着手指算了算,眉头轻蹙。 “只要节目完整就行,我本人非常相信你的能力。” “那好吧,但我周六才有时间——” 孟希说着说着,大脑忽而迟缓地点亮了段老师几分钟前说过的两个字:“报酬”。 “秋凝姐,看在段老的面子上,我不图你什么回报,但人际交往应该有来有回,我也不希望你心里过意不去。” “这样吧,” 他的脑袋终于再次活跃,耳尖上的“聪明毛”竖了起来: “我既然帮你一件事,那你也要帮我一件事,好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22、哥哥 “喂?关助。” 孟希回到家里就给关毅打了电话。 响铃许久对方才接的,接通之后便始终沉默。 “抱歉啊,我……” “不可以反悔,孟希。” 关毅开口,嗓子似乎有点发紧发涩,语气却是斩钉截铁的。 孟希不由得一愣。 “我没有……但,真的是特殊情况嘛,周日我有事情。” 明明是在打电话,可毕竟是孟希出尔反尔,他面对心情不佳的关毅,言辞闪烁。 “那就周六,周五晚上也可以,我随时欢迎你来,好吗?” 关毅轻声道。 孟希听他态度放缓,忽然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了: “可我那两天也有事呢,实话说吧,我周日要参加音乐学院的一个活动,需要提前排练。” “音乐学院?”关毅疑惑。 “嗯,他们需要一个小提琴手。” “周日一整天都没时间吗?我可以等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关毅一退再退:“我还没有见过你拉小提琴的样子。” 男人的语调四平八稳,像是不沾染丝毫个人情绪,然而孟希却起了鸡皮疙瘩。 怎么有点肉麻呢? 他搓搓自己的胳膊肘,把手机拿远了些,改为免提,回答关毅的话: “那好吧……我去问问可不可以让你来看,散场后再一起吃饭吧。” “我等你的消息,不见不散。” 通话结束。 孟希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太对劲。 一场推不掉的邀约,可能是鸿门宴的概率正在急速上升。 周日当天,孟希特意穿了一身正装。 燕尾服太夸张,他只是衬衫加西裤,稍微抓了把头发。 经过这几天的磨合,他与小组里的学生们已经相当默契。 等待的过程,孟希比他们更紧张,攥紧手指,从舞台旁探头。 台下坐着一排老师,演奏结束后,还要发表几分钟的点评。 孟希深呼吸一口,将手中的谱子打开再次熟悉两眼。 《诀别书》。 这是他第一次拉这个曲子。 他听过原版,而小组准备的作品经过了段秋凝重新编曲,难度更上一层楼。 关毅坐在观众席,头顶的灯未开启,几乎融入黑暗中,注视着舞台上的光亮。 他也曾附庸风雅地看过几场音乐会,但真正沉浸欣赏的次数却不多。 “好,下一组可以上场了。” 主持人说完,关毅便坐直了身体,视线从台下的孟希,追随到他上台。 他看到孟希收起乐谱,轻轻吻了一下琴头。 “可以开始了。” 随着评委席老师的示意,静谧的大厅中,钢琴启奏。 抓人的旋律瞬间把所有目光带了进去。 之后是竖琴拨弦、长笛的穿插,无比融洽而美丽。 关毅人生第一次用“美丽”两个字形容乐曲。 倏地,节奏递进快速紧张的氛围,一束追光打在孟希头顶,他闭着双眼悄然挥弓,小提琴的声音顿时与钢琴形成呼应。 二者同时音调渐强,音符飞快地跳跃变换,密集的节奏有如木偶师牵扯绳索,紧紧控着台下人的心脏,调动那情绪与节拍共同沉沦,将乐曲推向顶峰高.潮。 关毅瞳孔微缩,盯着台上,孟希身后仿佛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焰也跟随他的乐章起舞。 他吊着一口气,等音乐戛然而止时,还久久没有缓过神。 直至他留意到孟希仰头,被灯光照耀的透白脸颊上,划过一颗晶莹泪珠。 老师们也停顿片刻后才给出点评。 孟希胸前一起一伏,脑袋里那根弦陡然松弛下来,手腕脱力,几乎快要倒在地上了。 他好像什么都看不清,浑身都是麻木无力的,直到泪水跳进领口,才慢悠悠地抬手抹了把脸。 评委们的建议他一个字都没听到,只看小组成员都喜笑颜开,孟希便放心了。 他强撑着精神走到台下,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孟希,你……” 关毅紧张兮兮地做足了功课,可真正见到他时又变得笨嘴拙舌,不知道该怎么夸了。 男人脑海中,他刚才闪闪发光的样子挥之不去。 像小王子。 可是他的小王子还没能抬起头,就牢牢抱住怀里的琴,栽倒下来。 关毅心头一跳,连忙上前半步接住他。 孟希居然昏倒了。 他额头滚烫,关毅当即把人抱起来,开车带去了医院。 幸好只是普通的发烧,外加轻微低血糖。 孟希昏昏沉沉,窝在他怀里睡得并不安稳,拧着眉头,嘴里还念念有词。 “哥哥……别离开我,哥哥。” 他攥住男人的衣角,牙齿衔着下唇,瞧上去痛苦万分。 听清楚对方的朦胧呓语后,关毅难掩震惊。 孟希是孟家的私生子,跟其兄孟令韬关系并不好,这是人尽皆知的。 他轻拍孟希的后背,心中的谜团越来越重。 毕竟此时此刻身边这个人,也跟传闻中的“孟希”全然不同。 “……傅文州。” 孟希再次哼出声,使得关毅脊背一僵。 他俯下身,注视着孟希因为生病而被热气蒸得微微泛起粉红的小脸。 “我讨厌你。” 刚吃过药水润润的嘴唇一瘪,泪水又从眼角淌了下来。 孟希感觉自己好像被怪兽绑架了,逃不出来,只能一个接一个地做噩梦。 梦里有好多人,他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追着他,喊一个从未听到过的姓名。 孟希浑身都是汗,不知道如何破壁逃脱了那层层梦魇,费力地掀开眼皮。 他四肢软绵绵,完全使不上劲儿,就在睁眼的一瞬间,便将持续良久的梦境忘了。 这是哪儿? 他躺在一张床上,瞬间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自己熟悉的房间。 衣服还原原本本穿在身上,他翻了个身,趴下来找到了自己的鞋。 他趿拉着鞋子,刚学步一般,磨磨蹭蹭地推开门。 关毅闪现在他面前。 “怎么起来了?还难受吗?” 男人抬手,又陡然悬在空中,缓缓舔了下唇: “让我摸摸你的额头。” 孟希还在状况外,呆呆地看瞅向他,额头就被一只大掌覆盖住,轻轻一触便分离。 “还好。” 关毅松了口气。 孟希慢吞吞转头,观察周围,后知后觉地开口: “这是在你家里呀。” “嗯,你发烧了,我给你喂了药,可你还是一直不醒,就自作主张带你回家来休息。” “谢谢你,”孟希挠挠自己的脸:“我怎么会发烧呢?” “平时穿得太薄,现在虽然没那么冷了,也该注意一下。” 关毅视线始终放在他仍潮.红未褪的面颊上。 孟希察觉到他的目光,不太自在地别过脸: “嗯,麻烦你了呢,今天幸好有你在。” “你没事就好,我去做菜了。”关毅伸手去拿围裙:“今天吃清淡一点,你饿不饿?白切鸡已经烫好了,正晾着。” 他没等孟希回答就钻进厨房里,几秒后端着碗走出来。 碗里是一只油亮亮的大鸡腿。 孟希捧着碗坐到沙发上,又见关毅送出一碟调好的蘸料和筷子: “吃吧。” 在别人家作客还没开饭就吃上了,小孩子才会这样呢。 孟希原本不打算这么没礼貌的,但肚子恰巧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哎呀。 不管啦。 孟希立马把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去,筷子戳下一条鲜嫩的鸡腿肉,还有些温度,空口吃都香甜无比。 关毅待在厨房里朝客厅望过去,他正慢条斯理地乖乖吃着自己做的饭。 男人没忍住垂眸勾起唇。 看来他触类旁通,也掌握了怎么做猫饭。 孟希找出手机来一瞧,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睡了这么久。 “关助,我睡着的时候是不是说梦话了呀。” 他要了一杯温水,站在厨房里小口小口喝。 “是。” 关毅点点头。 孟希不由得睁大眼睛,追问道: “我都说什么了呀?” “听不太清楚。” 关毅真话假话夹杂起来,使得孟希也搞不太懂了,只得作罢。 这一顿晚饭,他俩的聊天很是融洽,倒没有孟希想象中那么可怕。 “吃饱了?” 他看到孟希擦嘴,两只手不自然地交叠在一起。 孟希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轻轻点头。 “我、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关毅深吸一口气。 他说完,孟希心脏莫名开始砰砰乱跳。 孟希很想张嘴制止让他别说下去。 可惜徒劳无功。 关毅两手攥成拳头,放在大腿上: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所以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你那天说,你喜欢傅总对吗?” 还是来了。 孟希垂下眼睛,大气都不敢出。 “你怎么又突然提起这个?” 他开口,后背贴着椅子,肩膀徐徐沉了下去。 关毅发现了他目光的躲闪,却不打算就此作罢。 “你认为喜欢是什么样子的?或者说,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 还没等关毅说完,孟希就急着打断他:“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那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得清呢?” 孟希臊得脸发烫,舌头貌似卷不起来了,难免语无伦次: “这、不就是突然的感觉吗?想看到他,想凑近他,想让自己的一切跟他扯上关系,觉得心脏在伴随着他跳动……就,你能明白吗?” 他把这些话一股脑地倒出来,压根没希望能得到关毅的回答,便匆匆起身。 “感谢你今晚的招待,我该走了。” 他绕过餐桌,猝不及防地被突然挡在身前的关毅拦住。 孟希惊恐抬头,目光却对上了他伤感的双眼。 “我明白。” 关毅定定地望向他。 孟希后退,直到脚跟贴上墙壁,才顿了顿身形: “你明白什么?” “别害怕。”关毅抬起自己的双手,仿佛是一个缴械投降的动作:“我只想告诉你,你刚才说的所有,我都明白。” “因为我对你,就是那种感觉。” 每个字飘进孟希耳朵里,组成了难以理解又令人震惊的句子。 他眸光凝滞。【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