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飞过旷野》 第1章 宋元黎 我时常想象我是一只鸟,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哑巴鸟。我每天看着灰蒙蒙的天,幻想着雨后的世界。我想要飞,飞过这厚厚的云层,飞过晴日下的低洼谷地,飞到那看不见的乌托邦。也许那里有轻柔的风,蔚蓝的天和无尽的田野。我张开翅膀,一直飞,一直飞,直到我死去。 于是在那个雨天,我奋力一搏,撞坏我的笼子,飞翔着离开。我努力的飞啊,飞啊,直到筋疲力尽,从天空中狠狠地摔下,天空也未曾放晴。 --- 我叫宋元黎,元极的元,黎明的黎。 我厌恶夏天,一个潮湿多雨的季节。 而我出生的八月,也叫做雨月。 今天是八月的第一天,窗外的天空又是一片灰蒙蒙,一眼望得到尽头。我感到压抑。于是我拉开窗户,风漏进屋子里,我向外伸出手,一滴水落下来,散在我的手掌里。外面下雨了。 又是雨,又是云,一切都糟糕透顶。 我换上新买的白色帆布鞋,拿起一把廉价的透明雨伞下楼去。我最讨厌雨了。 我撑着伞,吐息潮湿的空气,脚步缓慢地走向小广场。那里有一座小凉亭,小凉亭旁边独出心裁地种了几棵树,一到夏天就成了蚊子的宫殿。然而总有大方的家伙跑去给蚊子献血,让这些害虫吃的几乎飞不动。 我不喜欢那里,毕竟我很自私。 但是今天不一样,雨一定会下大,那里就是独属于我的天地。因为不会有人想被淋成落汤鸡,人类从本性里畏惧自然。 除非他比这场雨还糟糕。 或者他是江临。 是的,出乎意料的,我看见了江临。 他身着白色短袖坐在亭子里,马上就要与这场雨融为一体。我该马上离开的,回家里,把自己藏起来。可是,他看见我了。 在和他对视的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双腿不受控制的向前走。我违背自己的本能,撑着伞,在他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进小凉亭,我就在他的对面坐下。他这才挪移视线。 这亭子太小了。 江临低着头看他的手机,我能看见他好像是在玩什么游戏,他的旁边放着一本合上的B5大小的牛皮本子以及一只黑色签字笔。 江临跟我住一栋楼,他就住在我的楼上。这个暑假我见过他三四次,在阴雨天气里,在小凉亭里。只是在那几次不算愉快的相遇里,江临是后来的一方。他打扰了我,于是我走了。 江临长得很漂亮,是的,很漂亮。我找不到更适合的语句来形容这个男生。尤其是他那一双漆黑的眼睛,简直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东西,像玻璃珠,像水晶球,像玉石珠。 我们学校好多女孩子都说过自己喜欢江临。他长得好看,稳坐一号考场的第一个座位,脾气性格也好,总之,她们亲口说喜欢他。当然,我不是其中之一,并且这辈子都不会是。 宋元黎和江临,远离和临,我们从名字上就是不相干的。 我闭上眼睛。雨天是我的弱点,在这样潮湿的空气里,我的大脑也会变得不清楚。我聆听着雨滴摔在地上粉身碎骨的声音。啪嗒,啪嗒,很美妙。我也很快忘记了江临的存在。 我知道这场雨是要下大的,我是雨月出生的孩子。 听啊,啪嗒啪嗒,雨珠渴求死亡。我知道的,这场雨一定会下大,这是雨的竭尽全力的追求,也是我所期待的悲剧。我不禁哼唱出一段适合阴雨天气的曲调。 天空灰蒙蒙/空气黏糊糊/雨滴掉下来/啪嗒啪嗒/催得人心惶惶/啪嗒啪嗒/打在肉骨头上/啪嗒啪嗒/打湿谁的翅膀…… 啪嗒啪嗒…… 我实在喜欢的紧。于是我睁开眼睛,想要从视觉方面欣赏这美妙的过程,却失足跌进了江临的眼睛里,我像雨滴一样,在他的漆黑的眼睛里不停的下坠。 他说:“你好啊,宋元黎。” 我在下坠。 他又说:“你刚才在唱什么歌?” 我还在下坠。 他哼出我的曲调,说:“这是你自己创作的歌吗?我感觉像是你的风格。” 啪嗒——我坠入谷底,像雨滴一样,摔的粉身碎骨。尤其是我的心脏,几乎碎成肉沫。 “宋元黎同学?” 他在喊我的名字。同时我的精神世界重新搭建组装,我在重生。 等我回过神来,就见江临用他那双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盯着我。在他的眼睛里,我看见了我的眼睛,我们仿佛陷入一个无解的循环。这是我和江临持续最长时间的一次对视,我们都在对方的眼睛里寻找,寻找被藏起来的重构的精神世界,寻找答案。 在对方的眼睛里,我和他接触到同源的情绪。 江临似乎找到了想要的答案,便最先从隐秘的交流中脱离出来,尝试与我建立表面的直接的联系。他扭头看向雨幕,说:“宋元黎,雨下大了。” 是的,雨下大了,但它会下的更大。 他又说: “宋元黎同学,我是江临。” 我说:“我知道。” 他笑了,因为我给他了回复,尽管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我知道江临想听我说“你好,我是宋元黎”,他想听我说“你好,我也是雨月的孩子。” 就在刚才,我知道了他只是想要给单调的灰色的生活增加刺激。江临的眼神告诉我,他出生在雨月,因此我们的灵魂无比契合。我想他所想,他感我所感。 在这个灰蒙蒙的世界里,许多人早早的被灰色的空气蒙住双眼,他们穷极一生的寻找契合的眼睛,却往往一无所获。而我,在每一次和江临的对视中,在一次又一次的确认中,我明白,我和江临无比契合。 江临也明白。 然而我们要面对的现实截然不同。他站在人群的中央,大方的谈论阴雨天气;而我则会躲在隐蔽的角落,怨恨天不晴云不散。 我和他同源,但不同生。否则,我和他将不会得到善果。两个不相干的事物是不能共生的,比如我和江临;两个极度相似的事物是不能共生的,比如我和江临。 因而这一次,当他直接询问我是否要跟谈恋爱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江临并没有显露出意外的表情,也没有过多追问原因。他配合这场雨,轻轻的哼唱我创作的曲调。我听着他用低压的嗓音唱,便不自觉朝雨里望去。 我和他的灵魂相互吸引,而理智叫嚣远离。 雨果真越下越大,渐渐模糊了江临的声音。 在嘈杂的自然的声音里,我听见江临喊我宋元黎,我便扭过头去看他。他说,为了制造和我的一见钟情,他特意早早的来这里等雨,雨下的大,他没有伞,也没有得偿所愿。 我低下头看了看手边的透明雨伞,这也是他的愿。也许我该送他回楼里,而我却舍不得这场雨。我心里竖起一根天平,左边放入一滴雨水,右边放入一滴江临的眼泪,我清楚的看到天平明显向左侧倾斜。 是啊,我自私自利,怎么会因为江临一个眼神或一番真假参半的话而动摇。 江临见我迟迟没有动作,他也不再等我。他说再见,然后冲进雨里,啪嗒啪嗒,雨滴打在江临的皮肉上。他跑的很快,我们住楼房离小广场也近,我看着他跑进楼里去了。 现在,这里有独属于我一个人的伞,也有独属于我一个人的雨。没有人能陪我挑剔雨的灵魂,除了被我拒绝的江临。 我又在小亭子里坐了半个小时,谱写出完整的雨中曲,我给它命了一个特别的名字——乌托邦。等雨稍微小了一些,我才撑着伞回家。我是个俗人,和大众一样,我不想淋得身上黏糊糊,我也敬畏大自然。 还不到我爸妈下班的时间,我还有一段题云上荡涟漪的时刻。和以前一样,我选择睡一觉,去梦里构造天地倒置的空间。我听着天空清脆的哭泣声欢乐入眠。 我梦见我处身一个幽闭昏暗的房间,手边只有一把伞。我拿起伞,打开伞,撑着伞往前走。走出门,便看见对面立了一栋矮小的红砖房子,脚下唯一的红砖路几乎被泥土覆盖,它直直的通向那房子。路边的树木将枝桠生到路的上方,大颗雨滴打在出轨的叶子上以示惩罚。 我要顺着路走,我还要避开泥土,我便只能走树荫下的空间。我弯下腰,伞还是擦着树叶底部,带下大片的雨,可我无心躲避。我低着头,眼睛盯着脚下,生怕沾染渍垢。 幸好这条路很短,在我身上的衣服湿透之前,我到达对面。我迅速跳到屋檐下避雨。我收起伞,放在房子门前,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裤,千防万防却还是沾了泥。 我手边没有可以清理污渍的物品,只能任由它挂在我的身上。我推开红砖房子的门,里面空荡荡的,干燥的空气填满了我望不到墙壁的空间。与淋了雨的我格格不入。我尝试这往前走几步,周围越来越昏暗,我却看的越来越清楚。 我似乎看到了一排物体,以及一个人影。我往人影的方向走,离他越来越近,直至走到离他三步远的位置,我才停住脚步。他沉默的递给我一个盒子,又引导我继续走。我顺从的接过盒子,双手捧着,紧跟他身后亦步亦趋,但我想我的模仿并不成功,然而,我代替了他。 我的身前不再有人,而我继续往深处走。我走啊走,走啊走,没有丝毫疲惫之感。我似乎走了很长一段空间,长到我遗忘自己。 终于,我看到了微弱的烛光。我不禁加重脚步,那光亮越来越近,我心脏颤抖,红烛光也颤抖。一个桌子,一个祭台,我捧着的盒子大概是祭品。 祭台旁站着一个戴面具的人,他看见我,朝我走来。片刻后,他站在我面前,他细细的打量我,我只是低着头,绝不直视他的面具。他向我伸出手,我也伸出手,递过木盒子,他却没有接过去,反而就着我的手打开了木盒。我依旧低着头,盒子里只有一根牙签大小的尖头木棒。我感到疑惑,微微抬眼间意外的看到他的面具。我立即低下头,却看到那尖头木棒消失不见。 它在哪里? 它变得巨大,在我胸口捅了一个大窟窿。 “呵——” 我深吸一口气,醒了过来。我在我的房间里,窗帘一直被拉上,室内摆饰和我睡着前一模一样。只是我听不到雨声了。我又深吸几口气缓神,心脏却像得了病一样跳的厉害。 我下床,想要去喝一杯水。推开卧室门,家里依旧与和睡着前的记忆一模一样。我走到客厅,却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江临。我的心脏跳动的更厉害。 他看着我,露出微笑,亲昵地说:“怎么醒了?你还没睡多长时间呢。” 他又说:“醒了正好。你过来,我给你看看小鱼的宝贝。” 我想问:什么小鱼,什么宝贝? 我却问不出口。 我的喉咙像是被堵塞,我的双脚似乎被控制。我无法开口说话,也无法作出任何行动。 江临看我不动,笑容更深,说话的语气更加黏糊:“好吧,你别动,我过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我走来,他手里拿着的小鱼的宝贝同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是一根牙签大小的尖头木棒。我的心脏怦怦跳,我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我的胸口莫名的疼痛,以至于我在一瞬间蜷缩起身子。 江临一定看到了我的反常,我能感受到他的步伐越来越快,我还听到他说:圆圆?你怎么了?你看看啊,看看小鱼的宝贝。 我蜷缩在地板上,我想说我不要宝贝。可江临手里带着宝贝靠近我。 砰砰砰——他的脚步声通过地板传导过来,重重的锤击我的耳膜和大脑。 砰砰砰——我的心脏几乎要冲破胸口跳出来。 砰砰砰——我再也喘不动气。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呵——” 我又一次醒来,在我的床上,在装饰如旧的我的房间里,在听不到雨声的房间里,我却听到了敲门声。 砰砰砰—— 第2章 生日 砰砰砰—— 门在响。我聚精会神的盯着门,不敢轻举妄动。我猜不准门外有什么。 世界是一场虚假的梦,而我被困于其中。 “圆圆?还没睡醒吗?” 门外是我妈妈。 我轻轻吐出一口憋了很久的气,紧张的心也跟着沉下来,确认这里是我的第一世界,我就不会再因为未知而感到心慌。我妈妈还在敲门,她要求我去吃晚饭。我答应一声把妈妈送走,随后便下床去开门吃饭。 今天吃炒菜花,不是妈妈中午跟我约好的番茄炒蛋。我慢慢的坐下,先喝一口饭,再吃一口粮。 爸爸突然问我:“还没睡醒吗?怎么心不在焉的。” 我回答:“我做梦了。” “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我想了想,继续说,“我梦见我被鱼吃了。” 爸爸大笑两声,打趣我说:看来以后家里不能养鱼了。 实际上我家本来就没有养宠物的习惯,从前我的父母和我都没有这方面的意愿。不过现在有了,我想养鱼。我没有说出这句话,而是低着头安静的吃饭。我不饿,只吃了几口就有饱腹感。我便说我饱了,妈妈让我再吃几口,我明确的表示拒绝。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前,我不写暑假作业,而是拿出一张空白的A4纸写我的梦。我几次拿起笔,又几次放下笔,我写不出来。我已经忘记了具体的梦境,包括那只脱口而出的鱼。 我认为梦境是独立的第二第三第四......第N世界,是我的精神变化的真实写照,也是对未来世界的预告片。我总觉得上一个梦境里出现了新东西,可是我想不起来。我必须要违抗我的大脑来找出一个答案。 是谁?是什么?是—— 砰砰砰。 “谁?”我马上把控制权交给我的理性,朝门口问道。 “圆圆,你同学找你。”妈妈回答,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我的同学?我首先排除江临。 如果他和我拥有同一场雨,他就一定不会闹到我父母面前。如果不是江临,我应付起来会轻松得多。带着一丝庆幸的情绪,我跟着妈妈走到门前,期间我没有问妈妈来的同学是谁,因为我的第二世界只有两类人--我与江临类以及非我类。 然而,我在客厅里看见了江临。我突然想起来我的梦的内容了,江临站在我的梦里喊我圆圆。而现在,他站在我的眼前,喊我宋元黎同学。他总是超出我的预料,像是天外来物。 他说:“宋元黎同学,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来给你送一块生日蛋糕。”我顺着他的手看向他放在桌上的生日蛋糕,忍不住笑出声,是我喜欢的巧克力蛋糕。 当着我爸爸妈妈的面,我对江临笑脸相迎。我说:谢谢你啊班长,祝你生日快乐。他也笑了,嘴角弯弯,眼角弯弯,像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至极,说不客气。走完礼貌的流程,我主动把他送到门口,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才笑的不那么谄媚。他只是淡淡的笑,像是梦里的雨一样轻薄,说:“宋元黎同学,记得看手机。” 我这才想起来,我还没有加他的好友。我和他像是在雨里重逢的故人,在秋天谈一场江湖,雨后就分别。 回客厅里,我看见爸爸托着腮打量江临送来的蛋糕,见我过来他便招呼我坐在他身边坐下,疑惑的说:“还挺巧的,他过生日买了你喜欢的巧克力蛋糕。” 我瞥一眼蛋糕,冷静的应付道:“不巧,我今天想吃番茄炒蛋。” 爸爸心虚的笑两声,“哎呀,今天爸爸下班早,先做饭,不知道圆圆预定了妈妈的番茄炒蛋。明天你跟爸爸预定,爸爸给你做,今天你先吃着巧克力蛋糕。” 我不做声,倒是妈妈先替爸爸强硬的转移话题。她夸江临热情有礼貌。是啊,江临学习好,长得好,性格开朗举止得体,这些话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我爸爸紧跟着说:“上次我去给圆圆开家长会,他老师让江临妈妈发言,人家准备了整整三页的稿子。我上去就说我仅谈个人看法,显得我怪随便的。” 后来的话我没有往心里听。就着爸妈闲谈的背景音,我快速的吃完蛋糕,把纸盘带进我房间里的垃圾桶扔掉。我重新做回书桌前,拿着笔犹豫不决。即使我知道梦境的内容,我依旧无法落笔生花。江临啊,我该怎么写他,才能写出我想要的效果。 我索性放下笔,去看手机。江临给我发来好友验证,我盯着手机上那行“对方请求添加您为好友”,思绪万千。我的精神出现的连大脑都无法控制的摇动,我的梦里才出现了江临,我不认为这是好事情。 良久,我还是点击同意。我的手机页面跳转到和江临的空白的聊天页面,与此同时,江临发过来一张截图,问我可不可以备注“元元”。他听见我爸妈这么叫我。我回他“是圆圆”,默认他这么叫我。 圆圆,是我的小名。 那天江临回我OK的表情包,我没有回复,我和他的聊天记录一直停留在三行的位置。 八月的雨还在继续下,断断续续的,我会在雨前去小凉亭等待,可我再也没有遇见江临。 直到八月二十六日,今年雨月的最后一个周一,这天是我的生日。 我出生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后来的每年八月二十六日都是雨天,今年也不例外。窗外又飘起濛濛的雨雾,我没有出门,只是坐在窗前,看雨一颗一颗的往下掉,看他们跨越万里高空求一场安眠。 今天晚上吃蛋糕,吃从前我喜欢的巧克力蛋糕,现在我已经不喜欢它,只是爸爸妈妈不知道。他们给我戴上生日帽,要我陪他们走完繁琐且多余的生日流程。我切下第一块蛋糕放在面前盘子里,给爸爸切一块小的,给妈妈切一块更小的,他们看着我笑。我不明所以。 妈妈说,我应该去给楼上的小孩送一块。我不想去。 妈妈说圆圆要有礼貌,我便答应去。 我给江临切下目前最大的一块,妈妈笑着说我们圆圆最乖了。她目光殷切的送我出门,好像我是去给天子呈上贡品的商人代表。实际上我和江临并没有互送生日蛋糕的交情,我们只是相互开过玩笑,比如他说喜欢我,比如我说我叫圆圆。雨会洗净一切证据,包括我和江临交流过的痕迹。 我敲他家的门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因此门后露出江临的眼睛时,我晃了神。他神色淡然,一双漆黑的眼睛生不出万丈深渊,这更像是在学校里当班长的江临。我简单向他说明来意,并且隐去我的父母。 “今天是你生日?” “是啊。”我们出生在同一个月。 “我还以为你的生日会更晚一些,没来得及准备回礼。”他又笑了,笑成我熟悉的江临,继续说,“麻烦你在这里稍等一会。” 说着,他接过蛋糕进门。他不让我进他家,也没有关上家门,他家的装修风格暴露在我眼前,我撇撇嘴,伸手把门推到它原来的位置。我站在门外等。等了大约两分钟,江临打开门递给我一本牛皮本子,他说这是给我的生日礼物,特意嘱咐我回到家才能打开。 他说:“宋元黎同学,记得看手机。” 我转过身往楼梯口走,比起电梯,我更喜欢走楼梯,一步一个台阶的走。我背对着江临走,我看不见他。同时我确定我没有听到关门声,一直到我下楼都没有。但我听到了我的心脏跳动的声音,我把它归结为走楼梯太累的缘故。 下次,我可以走电梯,我可以清楚的看见江临是否关了门。 回家后,我首先向父母报告工作,其次进去自己的房间锁上门。我坐在书桌前,把牛皮本子放在白纸上面。我拿起手机,确认没有江临的来信,才打开江临送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第一页是一幅素描画,画上的人是我,我忍不住皱眉。继续往后翻,第二页依旧是我的素描,第三页是我的水彩画,第四页也是我的水彩画......我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我把本子立起来,书页朝着我的方向,哗啦啦的翻看,最后一页也是我的素描画,落款日期是昨天。 我翻回到第一页,落款日期是去年九月一日,是我第一次遇见江临的那天。 我合上江临的画本,我的手机还没有收到江临的来信。我又想起了那个梦,梦里有一条鱼,也有江临。我抽出本子下面的白纸,把他覆盖在牛皮本子上。时隔半个月,我终于在纸上写下第一个关键词——江临。我以他为中心展开头脑风暴。 我和江临拥有同一场雨,同一把伞。江临画出他想象中的我,水彩的画,素描的画,窗前的我,光下的我。江临说,他对我一见钟情。我说,我和他会相互折磨。 我感觉我的灵魂和身体在撕裂。江临吸引我,我排斥江临。 嗡--,我手机响了。我马上伸手捞过手机,用最快的时间开锁找到江临的聊天框。聊天记录比以前多了两行,我的情绪却因为这简短的文字平静下来。理性在大脑占领高地,它却主动让贤于感性。 江临:圆圆 江临:跟我谈恋爱吧 我:试试吧 打完这行字,我竟然生出一种幡然醒悟的感觉。我和江临就像鸟儿和翅膀,笼子和锁,我们高度契合,我们严重相悖。不过,我不后悔我的决定。 飞翔吧,飞翔吧,低洼谷地在前。 坠落吧,坠落吧,于晴朗的白天。 第3章 学校 二十六号的雨陪我过了完整的生日,直到凌晨才堪堪停滞。天却一直阴着,几日不见晴。我看着灰蒙蒙的天,念着雨季的最后一场雨。 我把卧室的窗户向外打开,潮湿的空气大团大团的涌进来,打湿我的身心。江临在手机上问我今天会不会下雨,我说会。 今天是八月二十九号,我说,今天有雨。 江临:出来开门 我的手机发出特别的提示音,和我家门铃一起响。江临就在我家门口。我一边打字回复他,一边往门口走,开了门,我的回复也发出去了。 我:你下来的好快,走楼梯还是电梯 江临:“走的楼梯。我一点也不喜欢点电梯的失重感。” “所以,要走楼梯下去么?”江临兴致勃勃的问我。 我沉默的盯着他亮晶晶的眼睛,他说他想和我拥有一份浪漫的楼梯时光。我嘴角抽动,到底是没说出重话。我保持沉默走向电梯口,江临跟着我走,封闭的电梯门映出他失落的脸,我想:他可真能装。 我家住20楼,江临家住21楼,上上下下都要走电梯,我从来没有走楼梯爬二十楼的经验,我相信江临也没有,那就不要心血来潮的挑战未知。 在我的认知里,未知永远是最可怕的,比如我和江临虚无缥缈的未来,比如我和江临沉寂失声的现在。电梯里,我板着脸,江临不说话,失重感带来的烦闷愈演愈烈,多糟糕的回应。 好在今天有雨,雨会无情的冲刷掉一切痕迹。 电梯刚停止运作,潮湿的空气就迫不及待的见缝插针的扑过来,将她的孩子们搂在一起。我深深吸入这无比熟悉的气息,又吐出浊气回报她。江临拍打我的右肩,从我身后走到我身前,我就拨开水汽跟上他。 他还是去了小凉亭,我说雨水会最先在这里落下,他点点头。江临很期待这场雨。 我没有对江临说,这场雨来得晚。 我们等雨,等短暂却漫长的时间,难道不是一份浪漫么? “初二新学期你还住校么?”江临问我。 要住的。我家离学校不算远,江临骑电动车来回不过三十分钟,我也会骑。初中以来,我主动向我的父母申请住校,他们不愿意,但我强求他们妥协。 我想要逃离我的父母,他们爱我,给予我浓重的爱意,但是我承受不起这些爱,更无法回报这些爱。于是我选择逃避。对于我,爱是必须承受的摆脱不掉的负担,我只能尽力缩小它们的存在感。我似乎不爱我的父母。 我只知道,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我永远以自我为中心。 “那么,开学了我要怎么联系你,你会带手机么?” “带手机吧宋元黎,我想和你聊天。” 江临知道我不会再大庭广众之下跟他有过分的关系,他就顺着我的习惯,在无人之时,陪我走进阴暗的角落。 我说:“好。” 江临听了我的回答,眼睛里漾出真切的笑意。 我还想在说些什么,雨滴落地的声音却比我的声音先闯进江临的耳朵里。雨来得晚,但来得急。 雨珠大颗大颗的摔在地上,争先恐后的拥抱大地,江临扭头看向雨幕,他伸出手接住几滴雨,捧在手心递给我看。雨水安安稳稳的躺在他的手心里,好不惬意。 他双手分离,把雨水送回大地。雨滴专情,贪恋江临手心的温度,黏在他的手上不肯离去,最终心甘情愿的在他的手中干涸。江临却是个多情人,他不共情雨水的奉献。他在掌心干洁后拿起本子和黑色签字笔,看着我说:“陪画张画吧,圆圆。” 我说好。 江临让我摆一个舒适的姿势,我想了想,侧过身,扭过头,看向雨幕。江临轻笑一声,说我连个侧脸都不给他。我也笑了,让他就这么画。 江临说,他小时候上过绘画课,不过父亲去世后就没再上过兴趣班。他说他还蛮喜欢画画的,可惜没有机会接触绘画。我没吭声。 去年的家长会上我见过江临的母亲,是一位温柔却怯懦的母亲。现在想来,是我看走了眼,能养出江临这种性格的孩子,那位母亲一定是一位决绝的人。 说到他的母亲,江临停了嘴,于是雨水纵情高歌,啪嗒啪嗒的谱出一首有情调的曲子。 “唱首歌吧圆圆,不要让大雨抢了风头。”江临说。 我回头看他一眼,他紧紧的注视着我,他的眼神比乌云还热,比大雨还重。我便转过身,换成面对他的姿势,轻轻的唱: 我的灵魂是个哑巴/从未和我的□□说过话/他与我的外貌有反差/一时分辨不出个真假/我的灵魂是个哑巴/从未和我的□□说过话/为什么深陷泥泞中挣扎/是不是我们谁说了谎话...... 我和江临是个哑巴,我们灵魂相互纠缠,好像只有在我们对视的时候,我们的灵魂才是完整的,鲜活的。 那天的画没有画完,因为我临时换了姿势,打断了江临的遐想。在那个雨天,江临纠缠着我教他唱那首歌,到最后也没有学会。 我们打造了一个半成的雨天,给彼此留下空白和遗憾。直到九月一开学,我和江临都没有再见过面,那些未完之事也都不了了之。 九月一日,我带着沉重的行李返回学校。我只要求爸妈把行李搬进宿舍楼大厅,由我将它们搬上三楼,我住317宿舍,三楼中间的位置。宿舍里六个人,正好两两配对。不过我喜欢独行,连带着李希悦也要独行。不过我想她并不渴求陪伴,她过分的骄傲要求他和其他人划分界限。 我到的时候,韦恬微和孙瑶瑶刚收拾完离开,我和她们简单打了招呼。韦恬微笑眯眯的问我写作业了么,我笑眯眯的回答当然没有,这是令人满意的满分答案。 八人寝的宿舍里还剩下四个空位,我一个,李希悦一个。我收拾完床铺,又把手机、充电线、充电宝、无线耳机放到柜子里锁死。江临送我的画本,我想了很久,决定留在家里藏起来。 李希悦还没有来,她大概又要迟到了。 教室里人不少,江临不在。我坐在我的座位上收拾书,后桌韦恬微忙着抄作业。陈柏林忙里偷闲拍拍我,悄咪咪的说:“你知道么,我们班主任换成李冯了,江哥刚被冯哥叫去。” 我装作不可置信,又欣喜若狂的样子回应他。说高兴还是有几分的,至少李冯不会过分关注我。 我初一的班主任是一位年轻的音乐老师,他对我寄予厚望。初一的第一次考试,我超常发挥,考了班级第二年级第五,仅次于江临,让我的班主任记住了我。后来的几次考试,我中规中矩,唐策次次排在我前面,我的老师认为我还不够努力,我督促着我赶超唐策。以至于发展为在任何方面对我求全责备。我总是达不到他的期望。 相比之下,李冯,我的成熟的语文老师,他关心每一个孩子,他把重心放在中下游的孩子身上,强势但不强硬,更讨我的同学们喜欢。我是他的语文课代表。不过,我想他的好形象也就止步于此了,学生们对班主任总是有无故的恶意。 时针一秒一分的转动,教室里的座位陆续坐满,我的同桌--李希悦卡着上课铃姗姗来迟。她提了好多杯奶茶,分给包括江临在内的好多人。她拿着最后一杯奶茶坐在座位上,对我说:“不好意思,奶茶买少了,宋老师我们喝一杯吧。” 我朝她笑笑,不作回答。 她放下书包,急急忙忙的要作业抄作业,嘴巴张张合合说个不停。她好吵的。我索性趴在座子上遮住耳朵,目光落在后排江临的空座上,那杯未拆封的奶茶和江临整洁的书桌格格不入,我不仅猜想:江临会怎样处理这天外来物?也许会直接扔进垃圾桶。 我暗暗地想:多戏剧性的开学第一课。 江临是同李冯一起回来的,我只好坐直身子,可惜这样无法欣赏江临的表情。李冯讲了半节课的新班规,剩下的时间上自习补作业。我不用补,就抽出一张白纸随便写下几个词语:惊喜,平静,尴尬,嫌弃,厌恶。我猜想江临会是哪种反应,首先把第一个词语划掉,其次把第二三四个词语划掉,最后把第五个词语划掉,我想要江临给我一份料想外的表现。 半节课的时间对补写寒假作业所需的时间来说杯水车薪。下课铃响,我已经写下半张纸的词语,又被一一涂黑。我把纸张折叠几层,让纯白的一侧包裹住涂黑的一侧而暴露在外面。我再次压低身子偷偷地向后看,江临光明磊落的拿着奶茶往前走,我的视线随之由后到前。 他在我的桌前站定,把未拆封的热门饮品放在李希悦的桌子上。李希悦抬起头,江临垂下眼,他们的目光交接。 李希悦:“这是给你的开学礼物,陈熙熙她们也有,你不喜欢这个口味吗?” 江临淡淡地说:“我不需要,你送给别人吧。” 李希悦语调硬了几份,不开心的说:“你要不喜欢就送给别人吧,别给我。” 我趴在桌子上只露出眼睛,江临依旧垂着头似乎在思考,但我的眼神却莫名与他交融。他不动声色的看向我,眼里透出一丝笑意。随后,他拿起奶茶干净利落的转身扔进垃圾桶,制造出响亮的声音。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此起彼伏的惊呼中,他平淡的走回自己的座位。我藏在臂弯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在心里默默的咀嚼一遍“江临”两个字。 “草,”李希悦尖叫一声,“他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给他买奶茶......” 没有声音回应她。 李希悦跑出班,也没有人理会她。 大家反而松了一口气,放开声音谈论这起奶茶风波。 陈柏林揪了揪我的衣服,示意我侧过身跟他说悄悄话。我心情好,不介意如他所愿。 陈柏林遮住嘴巴小声说:“江哥是不是心情不好,他今天怎么这么强硬?” 我克制住笑意,回答:“我不知道啊。” 新学期第一堂课,李希悦迟到了。 但新学期第一场戏,李希悦完美谢幕。 1.“我的灵魂是个哑巴......”来自歌曲《我的灵魂是个哑巴》--周子洋/仔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学校 第4章 男朋友 因为江临刻意的纵容,我的开学第一天在愉快中度过。晚自习的下课铃唱起“洋娃娃和小熊跳舞”的欢乐小曲,我接着铃声哼唱下半段。收拾好书包,我把上午写好的纸条扔进垃圾桶,同时看那杯热门饮品最后一眼。江临不喜欢它,我便喜欢上了。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他们在跳圆圈舞呀/跳呀跳呀一二一/小熊小熊点点头呀/点点头呀一二一/小洋娃娃呀笑起来呀/笑起来呀哈哈哈...... 我伴着儿歌的节奏走路,就好像我也跳起了欢快的华尔兹舞曲。我浅浅的哼着歌,走上宿舍楼短短的楼梯;我浅浅的哼着歌,走入宿舍楼窄窄的走廊;我浅浅的哼着歌,推开宿舍房薄薄的门板;宿舍房里空荡荡,唯有挂在栏杆上的书包和床单的褶皱点明来人的身份。我掩上门,打开上锁的柜子,拿出我的违禁品,放在床上不显眼的位置。 我住上铺,四周空旷得紧,没有床板或者其他物体遮挡。但是我的朋友很少,因而不会有人突发奇想的特意的往我床上看。况且携带违禁品入校不是稀奇的事。 站在床边,我看着床上的手机和耳机,想了想,还是决定脱下校服外套盖在上面。就像盖上一块欲盖拟彰的遮羞布,让它们不再**裸的暴露在外面,给普通的校园生活平增几分禁忌感。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回阳台的公共橱柜拿我的洗漱用品。 宿舍门打开又关上,唱出两声“吱嘎”的音调。我不急不慢的走向洗漱池——那里几乎挤满了人——超过十六个人分享八个水龙头。她们头挨着头,脚接着脚。头顶的灯也忙碌起来,尽它所能的笼盖每一个人。 厕所的门大敞,然而内部空间被黑暗把守着。她们说不要开灯,女孩子的个人**需要被保护,于是厕所关灯成了不成文的规则,谁也不敢打破。 洗漱是最考验人缘的活动之一。朋友多的人先得到水龙头,她们鼓起劲,奋力挤进人群,协力排挤出非友党派的竞争者。朋友少的人则远远的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人头攒动的场景。有的人不想参与纠纷,有的人得不到参加的途径。 今天我远远地站在一边,耐心的等待着着急的人群散去。临近第一遍晚休铃打响,我才回到宿舍。 我推开门,舍友们突然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我。等我关上门拨上插销,她们才敢放心的大声说话。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宿管来了呢。”陈熙熙埋怨道,她让她的下铺李香瑗递给她两片薯片压惊。 我笑了,回复:“我看见宿管阿姨站在走廊尽头,应该一会就过来催着关灯。” 陈熙熙急急忙忙的咽下薯片,铺开被子盖在身上,说:“那你赶紧关灯吧。” 我答应一声,随后关上灯,摸黑放下洗漱用品,摸黑爬着床边的梯子上床。黑暗放大了琐碎的声音,直到走廊的铃被急促的敲响,整个宿舍楼才在一瞬间安静下来。唯有宿管阿姨的脚步声回荡,好似恐怖片上演。 啪嗒,啪嗒,啪嗒...... 越来越重的脚步声碰撞墙壁引出回响。李香瑗和韦恬微早就放好零食袋,屏气凝神,生怕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我也聚精会神的听,听脚步声由重及轻最终完全消失。不知是谁的呼吸声打破寂静,悉悉索索的声响重新占据主导。 我用被子蒙住头,然后打开手机,屏幕亮度调到最低,静音打开,移动数据流量也打开。做好准备工作,我又把被子拉回到比平常稍微高一些的位置,确保它能遮住手机,最后才打开与江临的聊天界面。 李希悦沉不住气,她又一次提起话题,疑惑的说:“江临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我感觉他脾气格外大,是谁招惹他了吗?” 韦恬微直白的回答:“不是你招惹的他吗。” 李希悦:“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希悦开始絮絮叨叨的解释她的问题。她着重强调送给江临的奶茶很好喝而且最贵,并且多次重复喜欢江临,她一直想追江临。 作为她的同桌,我听李希悦反复的说:我高中就会出国,所以想在出国前和江临谈一场恋爱。现在李希悦又在不厌其烦的讲出国前谈恋爱的虚妄构想,我和我的舍友都听腻了。 我听得无聊,便给江临发过去“1”,江临秒回“1”。 江临:今天开心了么 霡霂微雨散(我):开心 霡霂微雨散:江老师的表演很出色 江临:都是宋老师的剧本选的好 我的嘴角难以抑制的上翘。当我和江临对视时,他看穿了我的眼睛,洞悉我的想法。于是他选择顺从我,在我的注视下扔掉奶茶,以便讨好我。 是我招惹了江临。 另一边,李希悦终于谈到了正题上,她真诚的发问:“那么,我到底应该怎么追江临?微微你经验丰富,你给我提提意见。” 韦恬微交过的男朋友不下二十个,不过都是一些不学无术的家伙,不用费心追求也会凑上来,和江临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她如实相告,她的经验对江临不起作用。 陈熙熙主动参与进谈话。她总是对江临的事情很感兴趣,并且乐于对江临进行主观臆断。她说对于江临这一类好学生,多向他问题既能产生交际又能博取好感,是最佳的方法,韦恬微对此表示同意。 她们聊得起劲,甚至开始攥写追到江临后的剧本。我拿着手机的手被震了一下,我便低下头,回到和江临的聊天中。我不得不承认,江临本人比李希悦的幻想有趣得多。她们一点也不了解江临。 江临:圆圆 江临: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我给他的备注是本人姓名,我给所有人的备注都是这样,简单又方便。可是,这不是江临喜欢的答案。出于对江临逗我笑的回报,我给他改了备注,改成临哥。我认为这是一个既不过于亲切又不过于疏远的合适的称呼。我给他截了图发过去。 临哥:圆圆 临哥:我喜欢这个称呼 他很高兴。我感到莫名其妙。我盯着屏幕最上方的“临哥”两个字思考一番,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给了江临一个全新的独一无二的称谓。 在我的班级里,成绩名次靠前的学生经常在课上或者课下给同学讲题,于是被赋予“小老师”的称号,比如江老师、宋老师、唐老师。后来为了区分江临和姜柯馨,江临的外号由“江老师”转化为“江哥”或者班长,他的朋友们也会直接叫他的名字,但没有人喊他临哥,除了我。 发给江临的信息撤回也没有用,我只能被迫接受这个特殊称呼。不过是一时大意罢了,我这样安慰自己。 由于宿管阿姨一直没有出现,李希悦她们便放松了戒备心,音量也跟着大起来。即便不讨论追人方法,江临依旧是她们谈话的中心。我嫌弃李希悦喋喋不休的说话的样子,更讨厌陈熙熙无端揣测江临时信誓旦旦的样子,她们都不了解江临。 也许是我听见的她们描绘的天马行空的想象太过离奇,于是,我颇为好奇向江临提问,探求真实。 霡霂微雨散:提问 临哥:请问 霡霂微雨散:怎样追到江临 一、二、三......我在心里默默数着,我数到两百二十四,手机才连着震动两次。江临给了我回答。 临哥:宋元黎同学,我喜欢你。 临哥:宋元黎是有关江临的一切问题的最佳答案。 我呆呆的看着两行短句,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我的语文成绩始终名列前茅,然而即便我调用所有的知识储备,仍旧无法正确的剖析江临给出的困扰了学校大多数女生的问题的标准答案。 江临说他对我一见钟情,我不信。一个人会不可救药的爱上陌生人,这太荒谬了。江临,江临的画,江临的最佳答案,江临,这几个词在我的思维逻辑中打转,团成一个死结。江临,他是我触手可及的意料之外。 我思绪混乱,理不出线头。 该怎么回复江临,我也不知道。 李希悦偏要不合时宜的喊我。我压下心头的烦闷,企图暂且搁置江临,这是我的第一次逃避。我关了手机回应李希悦的喊叫。 “宋师,宋师,你都不说话,我还以为你睡着了。你和江临都是大学霸类型,你说说,我该怎么追他。”李希悦诚心诚意的对我发问。 比起江临,她的疑问就简单多了。只是,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江临的笑容,挥不去,抹不掉,逃不开。 想要追江临,第一个条件是成为宋元黎。 我的意识小人快速奔跑着,试图在名为“江临”的迷宫里找到出口。 是我先越界,询问江临与恋爱有关的问题。江临的回答,也许有真情的成分,但更多的应该是试探。这是我对那个荒唐的答案的唯一的解释。 既然如此,我也应该尝试着角色扮演。答应江临试一试的是我,我不后悔,也不该逃避。 因而,我回答:“不知道啊,我对象追的我,我没追过人。” 我的话像一颗闪光弹,炸醒了沉寂的黑夜,就连只偷听的孙瑶瑶和李香瑗都发出表示惊讶的声音。 我的下铺——韦恬微特意探出头往我的方向看,兴致勃勃的问我关于我男朋友的问题,比如“你什么时候找的对象”、“你对象是谁,我们认识吗”、“你对象长得帅不帅,多大,多高”。 我统一回答:“你们不认识他。” 她们都不了解江临。 至于其他问题,我不作回答,我不喜欢与大众谈论我的私事。我有男朋友,这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陈熙熙的质问,韦恬微和孙瑶瑶的试探,李希悦的嗔怪,我统统不回应。我该回应的只有江临。 我的舍友们是一群耐心很差的人,她们迟迟得不到答案,兴致逐渐消磨殆尽,也就逐渐放弃了对我的拷问。兴致低了,睡意就来了。初二的第一个晚上,我们没有互道晚安,就相继进入睡眠。 接下来的一整个星期,韦恬微和孙瑶瑶见缝插针的试探我,陈熙熙大肆宣传我,班里几乎一半人知道我有了对象。这些话也传到了江临的耳朵里。 我看见他对我笑,在某一次孙瑶瑶当着他的面试探我时。我如释重负的长叹一声,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 *今日份儿歌: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霡霂微雨散”出自谢眺《闲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