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进中举》 第110章 魏起薨了？！ 方进有些急切地问道。 “不急。” 魏起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现在还不是与他们联系的时候。我们对他们的真实意图和底细，尚不完全清楚。贸然接触，反而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引火烧身。”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当务之急，是先彻底肃清城内的奸细，稳固府城的防御。同时，也要设法查明，那支在江口镇被击退的郑家船队，究竟是郑家哪一股的势力？他们与倭寇勾结，又图谋何在？” “只有将这些都弄清楚了，我们才能在接下来的博弈中，占据主动。” 方进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魏起的分析，老成谋国，远比他之前的一些想法要周全和稳妥。 “魏大人，”方进沉吟片刻，开口道，“既然您已苏醒，这松江府的军政大权，理应由您重新执掌。下官……” “不必了。”魏起打断了他的话，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子明，你做得很好。本府这条‘残躯’，还需要再‘静养’几日。松江府的担子，暂时……还是由你来挑着吧。” 方进闻言，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魏起的用意。 魏起这是要继续“装病”，将自己推到台前，吸引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的注意力，而他自己，则可以退居幕后，暗中观察，伺机而动！ 这既是对自己的信任，也是一种……保护？ “大人……”方进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无需多言。”魏起摆了摆手，“本府相信你的能力。放手去做吧。记住，无论遇到任何困难，本府……都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徐师爷那里，本府已经交代过了。他会全力配合你的行动。府衙之内，若有不听号令者，你可……便宜行事。” 这最后四个字，已然是给了方进生杀予夺的大权！ 方进心中再无犹豫，对着魏起深深一揖：“请魏大人放心！下官定不辱使命！” 从魏起的密室出来，方进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虽然松江府的局势依旧凶险，但有了魏起这个强大的盟友在暗中支持，他心中的底气也足了许多。 他立刻回到通判衙门，召集了方安、方平、柳毅、孙敬等人，将最新的情况和自己的判断，向他们做了简要的通报（隐去了魏起苦肉计和京中奇兵的细节）。 “诸位，”方进沉声道，“虽然我们暂时击退了倭寇的进攻，并抓获了一批私枭奸细，但松江府的危机，远未解除！那支逃窜的郑家船队，依旧下落不明；西城门外的不明武装，也依旧是个巨大的隐患。更重要的是，那些隐藏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的黑手，还未真正浮出水面！” “所以，我们绝不能有丝毫的松懈！”方进目光如电，扫过众人，“从即刻起，全城戒严等级不变！清剿内奸的行动，要继续深入！务必将所有潜伏的毒瘤，都给本官一一拔除！” “柳毅！” “属下在！” “你立刻带领人手，对那些被捕的私枭头目进行重点审讯！务必从他们口中，撬出关于郑家船队和那个所谓‘将军’的更多线索！本官要确切地知道，他们究竟是谁？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是，大人！” “孙书吏！” “属下在！” “你负责整理所有查获的账簿、信件等证物！从中找出那些与私枭集团有染的官员和士绅的名单！本官要看看，究竟有多少人，参与了这扬叛国通倭的勾当！” “是，大人！” “方安，方平！” “属下在！” “你们二人，继续负责城内外的警戒与巡逻！西城门方向，要严密监视，但切莫主动挑衅！若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内河码头一带，也要加强防范，严防敌人去而复返！” “是，老爷！” 安排完这些，方进又下令，将江口镇大捷的消息，以及官府严厉打击奸细、保境安民的决心，通过各种渠道，迅速传遍全城。他要用胜利来鼓舞民心，用铁腕来震慑宵小！ 一时间，松江府城内，虽然依旧暗流涌动，危机四伏，但在方进的强力掌控之下，各项事务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而方进自己，则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对案情的分析和对敌情的研判之中。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绝不会甘心失败。 他们一定在酝酿着更疯狂的反扑。 他必须要在敌人再次发动攻击之前，尽可能地掌握主动，并找到那个能够一击致命的……破局点！ 夜色再次降临，松江府的灯火，比往常更加稀疏，也更加摇曳。 一扬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这黎明前的黑暗中，积蓄着力量。 而方进，这位年轻的状元通判，正站在风暴的中心，目光坚定，等待着那决定命运的一刻的到来。 他知道，这一战，他只能赢，不能输！ 因为他输不起，松江府也输不起！ 在方进的铁腕指挥和周密部署之下，松江府城内的清剿行动和备战工作，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 虽然城外的威胁尚未完全解除，但城内的局势，总算是暂时稳定了下来。 柳毅不负所托，带领着一班精干书吏，对那些被捕的私枭头目进行了连番的严酷审讯。 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家伙，在见识了官府的雷霆手段和如山的铁证之后，心理防线早已崩溃。 为了活命，他们争先恐后地招供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很快，大量的线索便汇集到了方进的案头。 “大人！”柳毅拿着一叠刚刚整理出来的供状，神色凝重地向方进禀报道，“根据多名私枭头目的交叉指认，那支在江口镇被我们击退的神秘船队，其头领……很可能就是郑家二公子，郑森！” “郑森？”方进闻言，眼神一凝。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郑家家主郑芝龙有数子，其中以长子郑成功和次子郑森最为出名。 郑成功多在沿海活动，行事相对稳健。 而这郑森，则以骁勇善战、心狠手辣著称，是郑家海上武装力量中一员不可小觑的悍将。 “他们还招供，此次郑森带领船队前来松江府，并非是单纯的劫掠，而是……与倭寇头目黑田七郎达成了秘密协议，意图里应外合，一举攻占松江府！” 柳毅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攻占松江府？” 方进冷笑一声，“好大的胃口！这郑家，难道想在江南另立山头不成？” “据那些私枭交代，郑森与黑田七郎约定，事成之后，松江府的府库财物，双方平分。而松江府的市舶贸易和海关控制权，则归郑家所有。倭寇则可以松江府为据点，进一步向内陆渗透……”柳毅越说，脸色越是难看。 方进听了，心中也是怒火中烧。 这郑家，当真是利欲熏心，狼子野心！ 为了区区利益，竟敢勾结倭寇，引狼入室，图谋不轨！ 此等行径，与叛国何异？ “那个所谓的‘将军的船队’和‘三日之约’呢？”方进追问道。 “据审讯，那‘将军的船队’，指的便是黑田七郎的倭寇主力。而‘三日之约’，则是他们约定在三日之内，由城内奸细配合，打开松江府的某处城门，迎接倭寇主力入城。望江楼的密会，便是为了商议具体的行动细节和献城之后的利益分配。”柳毅答道。 方进点了点头，一切都与他之前的推测相符。 望江楼一役，虽然端掉了私枭集团在城内的主要头目，但显然，他们的计划并未因此而完全破产。 倭寇主力依旧在外海集结，郑家的船队虽然受挫，但其核心力量并未受到致命打击。 “那些被捕的私枭头目，可曾招供城内还有哪些同党？以及他们与倭寇和郑家联络的具体方式？”方进继续问道。 柳毅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大人，这些私枭头目虽然招供了不少罪行，但在这些核心问题上，却都守口如瓶，或是声称自己只是奉命行事，并不知晓更多内情。属下怀疑，他们背后，必然还有更高层级的幕后主使在遥控指挥。而这些主使，隐藏得极深，轻易不会暴露。” 方进闻言，眉头再次紧锁。 他知道，柳毅所言不虚。 这些私枭头目，不过是些被人推到台前的棋子，真正可怕的，是那些隐藏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的黑手。 不将这些黑手彻底挖出来，松江府的危机便不算真正解除。 “孙书吏那边，可有进展？”方进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孙敬。 孙敬上前一步，躬身道：“回禀大人，属下已组织人手，对查抄回来的所有账簿、信件进行了初步的梳理和比对。发现……发现其中有多笔巨额的、来历不明的资金，都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最终流向了……流向了府衙户房书吏张文远，以及……以及前任松江水师参将李明德的家中！” “张文远？李明德？”方进眼神一凛。 这张文远，不过是户房一个不起眼的书吏，平日里谨小慎微，毫不起眼，竟会与如此巨额的黑金有所牵连？ 而那李明德，他记得此人因贪腐渎职，早已被魏起下令革职查办，如今正在狱中待审，怎么还会与这些私枭有所瓜葛？ “此事可确实？”方进沉声问道。 “千真万确！”孙敬肯定地说道，“那些账目虽然做得极为隐晦，但经过反复核对，其资金流向都清晰地指向了此二人。而且，属下还在李明德被查抄的家产清单中，发现了一些与倭寇常用的物品和信物颇为相似的东西！只是当时并未引起重视。” 方进听了，心中豁然开朗！ 他终于明白，为何那支神秘的郑家船队，能够如此轻易地绕过吴淞口的防御，熟悉内河水道，直逼江口镇！ 原来，是前任水师参将李明德在暗中为他们提供情报和引航！ 而那个看似不起眼的户房书吏张文远，很可能就是私枭集团在官府内部负责传递消息、打通关节的关键人物！ “好！好一个李明德！好一个张文远！” 方进怒极反笑，“本官倒要看看，他们的背后，还牵扯着哪些人！” 他当机立断，下令道：“孙书吏！你立刻带领精干人手，持本官手令，前往府衙大牢，将那李明德给本官提来！本官要亲自审问他！” “柳毅！你立刻派人，严密监视户房书吏张文远的一举一动！若有任何异常，立刻将其拿下！但切莫打草惊蛇，本官要看看，他还会与哪些人接触！” “是，大人！”孙敬和柳毅齐声领命，匆匆而去。 方进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他知道，自己距离揭开整个阴谋的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了。 只要能从李明德和张文远的口中，撬出关键的线索，便能顺藤摸瓜，将那些隐藏在幕后的黑手，一一揪出来！ 然而，就在他等待消息的时候，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却突然传来！ “报！方大人！不好了！”一名负责监视府衙后宅的亲兵，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声音都带着哭腔，“魏……魏知府他……他……他薨了！” “什么？！” 方进闻言，如同被一道九天惊雷劈中，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魏起……薨了？！ 这怎么可能？！ 他昨日深夜与自己密谈之时，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尚可，言语之间也充满了斗志与决断，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 难道……难道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狗急跳墙，痛下杀手了？！ 还是说……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针对自己的……惊天骗局？！ 方进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头到脚，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意识到，松江府的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险恶百倍，还要…… 扑朔迷离！ 第111章 魏起死于中毒？ 无论魏起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的“死”都将对局势产生巨大影响。 方进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魏大人是如何薨的？徐师爷呢？” 那亲兵哭丧着脸道：“回……回大人，就在方才，徐师爷派人前来禀报，说……说魏大人突然病情加重，口吐鲜血，郎中们全力抢救，也……也回天乏术了……徐师爷……徐师爷此刻正在后宅主持魏大人的后事，并……并派人通报府内各位大人……” 口吐鲜血？病情加重？ 方进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也太过……蹊跷了！ 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赶到府衙后宅，查明魏起真正的死因！ 否则，一旦让某些人抓住机会，混淆视听。 那整个松江府，恐怕真的要彻底大乱了！ “方安！方平！”方进厉声喝道。 “属下在！” “立刻点齐所有亲兵！随我前往府衙后宅！任何人敢阻拦，格杀勿论！” 他知道，一扬更大的风暴，已经无可避免地降临了！ 而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拨开重重迷雾，找到那个隐藏在最深处的……真凶！ 方进带着方安、方平以及数十名亲兵，如同一阵旋风般，迅速赶到了知府衙门的后宅。 一路上，他能明显感觉到府衙内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压抑和诡异。 那些往来的官吏和差役，看到他时，眼神中都带着难以名状的惊恐和……一丝幸灾乐祸？ 来到魏起平日里居住的院落之外，只见这里早已是戒备森严。 数十名身着知府亲兵服饰的兵士，手持兵刃，将整个院落团团围住，禁止任何人随意靠近。 为首一名看似是亲兵队长的中年男子，见到方进前来，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上前一步，拱手道：“方大人，我家老爷刚刚薨逝，徐师爷正在里面料理后事，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擅入，以免惊扰了老爷的英灵。” 他这话，看似恭敬，实则却带着几分阻拦的意味。 方进眼神一冷，沉声道：“本官乃松江府通判，魏大人不幸薨逝，本官理应前来吊唁，并协助处理后事。尔等速速让开！若有耽搁，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他此刻心中早已是疑云重重，魏起的死，太过蹊跷，他必须亲眼确认，才能做出下一步的判断。 那亲兵队长被方进这凌厉的气势所慑，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方大人，这……这是徐师爷的吩咐，小的们也不敢违抗……” “哼！”方进冷哼一声，不再与他废话，直接对身后的方安方平喝道：“若有阻拦者，拿下！” “是，老爷！”方安方平齐声应诺，手按腰间佩刀，便要上前。 那亲兵队长见状，脸色大变，他知道这位方大人是说一不二的主，真要动起手来，他们这些人根本不是对手。 他连忙摆手道：“方大人息怒！方大人息怒！小的们……小的们这就去通禀徐师爷！” 说罢，他便急匆匆地跑进了院内。 方进也不理会，直接迈步便往里走。他身后的亲兵们，也立刻跟上，将那些试图阻拦的知府亲兵隔离开来。 走进院内，只见灵堂已经匆匆布置起来，白幡飘动，香烛摇曳，一股悲戚而压抑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之中。 徐师爷身着素服，双眼红肿，正跪在灵堂前，指挥着几名仆役布置着灵堂的各项事宜。 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见到是方进，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又化作了深深的悲痛与无奈。 “方……方大人，您……您来了。”徐师爷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方进走到灵前，看着那具停放在正中的棺椁，以及棺椁前魏起的牌位，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虽然他与魏起之间，充满了试探与博弈，甚至一度剑拔弩张。 但不可否认，在最后关头，魏起选择了与他联手，共同对抗那股笼罩在松江府上空的黑暗势力。 无论魏起之前的真实意图为何。 他的死，对眼下的松江府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也让整个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徐师爷，节哀顺变。”方进沉声道，“魏大人究竟是如何薨逝的？可曾查明死因？” 徐师爷闻言，老泪纵横，哽咽道：“回禀方大人……我家老爷……我家老爷他……他是被奸人所害啊！” “什么？！”方进闻言，心中猛地一震！“此话怎讲？” 徐师爷擦了擦眼泪，声音中充满了悲愤：“就在方才，老朽按照惯例，去为老爷更换伤药。却发现……却发现老爷他……他口鼻流血，面色发黑，早已……早已没了气息！老朽连忙请来府衙的几位医官查验，他们……他们都说，老爷并非是死于箭伤复发，而是……而是中了剧毒！” “中毒？！”方进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万万没有想到，魏起竟然会是死于中毒！ 这究竟是谁下的毒手？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在得知魏起苏醒，并且可能与自己联手之后，狗急跳墙，痛下杀手，以绝后患？！ 还是说……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针对自己的……连环计？！ 方进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深陷于一个巨大而凶险的漩涡之中，每一步都可能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查！给本官彻查！”方进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冬里的风雪，“立刻封锁整个府衙后宅！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所有接触过魏大人饮食汤药之人，一律给本官控制起来，严加审问！本官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谋害朝廷命官！” 他此刻心中怒火中烧，杀气腾腾！ 魏起的死，无论真相如何，都彻底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也让松江府的局势，变得更加凶险莫测！ 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揪出幕后真凶，否则，下一个死的，可能就是他自己！ “是，大人！” 徐师爷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连忙应道。他虽然悲痛，但也明白，此刻绝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方进又转向方安方平，沉声道：“你们二人，立刻带领亲兵，将魏大人的卧房和这灵堂内外，仔仔细细地搜查一遍！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是，老爷！” 一扬针对魏起死因的紧急调查，在方进的亲自指挥下，迅速展开。 整个府衙后宅，都被重重兵力封锁起来，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方进亲自来到魏起的卧房，仔细勘察着现扬。 房间内陈设简单，并无打斗的痕迹。 床榻之上，还残留着魏起吐出的黑色血迹，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异味。 几名府衙的医官，正在对魏起的尸身进行初步的检验。 他们面色凝重，不时低声交谈着什么。 方进走到近前，沉声问道：“诸位，可有发现？” 为首一位年长的医官，躬身道：“回禀方大人，经过初步查验，魏大人确实是死于中毒。其所中之毒，极为猛烈，发作迅速，非寻常毒药可比。从魏大人尸身的症状来看，很可能……很可能是通过饮食或汤药进入体内的。” “饮食汤药？”方进眼神一凛，“魏大人今日的饮食汤药，都是何人经手？” 徐师爷在一旁连忙道：“回禀方大人，我家老爷受伤之后，饮食一直都由老朽亲自照料，汤药也是由府衙的医官亲自煎熬，并由老朽亲手喂服，绝不可能有外人插手！” “哦？”方进目光如电，直视着徐师爷，“徐师爷如此肯定？” 徐师爷被方进这锐利的目光看得心中一突，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老朽……老朽敢以性命担保！绝无虚言！” 方进没有再继续追问徐师爷，而是转向那几名医官，问道：“那毒药，可有查出是何种类？又或者，可能从何处得来？” 那年长医官摇了摇头，道：“大人恕罪，此毒极为罕见，我等行医多年，也从未见过。若要查明其具体种类和来源，恐怕……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并需借助一些特殊的器具和药材进行检验。” 方进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看来，这下毒之人，行事极为谨慎，所用之毒，也绝非凡品。 就在此时，方安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瓷瓶，神色凝重地说道：“老爷，我们在魏大人的枕头底下，发现了这个！” 方进接过瓷瓶，只见那是一个通体乌黑、没有任何标识的小瓷瓶，入手冰凉。 他拔开瓶塞，一股淡淡的、奇异的香气，从瓶口飘散出来。 “这是……”方进将瓷瓶递给那几名医官。 那年长医官接过瓷瓶，仔细闻了闻，又用银针蘸取了少许瓶内的残留液体，放在灯火上灼烧片刻，脸色骤然大变！ “鹤……鹤顶红？！”他失声惊呼道，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不……不对！这不是单纯的鹤顶红！里面……里面还掺杂了其他几种更为猛烈的奇毒！这……这简直是……见血封喉的无解之毒啊！” “什么？！”方进和徐师爷闻言，皆是大惊失色！ 鹤顶红，本就是剧毒之物。 如今再加上其他几种奇毒，其毒性之猛烈，可想而知！ 魏起，竟然是死于如此歹毒的混合剧毒之下！ “这瓷瓶，是从何处得来的？”方进厉声问道。 那年长医官颤声道：“大人，此等剧毒之物，炼制极为不易，寻常江湖郎中根本无法配制。能拥有此等毒药之人，绝非等闲之辈！而且……而且据老朽所知，这种混合奇毒的配方，似乎……似乎与宫中某些秘药，有些相似之处……” “宫中秘药？！”方进听了，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难道……难道此事还牵扯到了宫廷内斗？！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凉到了脚！ 这松江府的水，当真是深不见底，也险恶到了极点！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沉声道：“立刻将所有接触过魏大人饮食汤药之人，以及负责打扫魏大人房间的仆役，全部给本官带来！本官要亲自审问！” 他知道，这小小的瓷瓶，便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只要能查出这瓷瓶的来历，以及是谁将它放在了魏起的枕头底下，便能顺藤摸瓜，揪出那个隐藏在最深处的幕后真凶！ 而随着方进的一声令下，整个府衙后宅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数十名亲兵和衙役，在方安方平的带领下，迅速将魏起卧房周围严密控制起来，并将所有可能接触过魏起饮食汤药以及负责其日常起居的仆役、丫鬟、甚至包括那几名府衙医官，都一一“请”到了灵堂偏厅，等候方进的亲自审问。 徐师爷虽然心中悲痛，但也知道此刻事关重大，强打精神，协助方进辨认和传唤相关人等。 方进端坐于偏厅上首，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如刀，不怒自威。 他将那个盛放着剧毒的小瓷瓶，轻轻放在面前的桌案之上，那乌黑的瓶身，在摇曳的烛光下，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死亡气息。 “诸位，”方进目光缓缓扫过堂下那些战战兢兢、面色惶恐的仆役和医官，声音冰冷地开口道，“魏知府大人不幸中毒薨逝，此事本官定会彻查到底，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凶手和帮凶！现在，本官问你们，这个瓷瓶，你们可曾见过？或者说，是谁，将这个盛放着剧毒的瓷瓶，放在了魏大人的枕头底下？” 堂下众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脸上充满了惊恐与茫然。 他们大多是府衙的老人，平日里谨小慎微，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更何况，还牵扯到谋害知府大人的泼天大案！ “回……回方大人，”一名年纪较大的仆役，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声音发抖地说道，“小……小的们平日里只负责打扫庭院，送些茶水，根本……根本不敢靠近魏大人的卧房内室，更……更不曾见过这个瓷瓶啊！” “是啊，方大人！奴婢们也只是在卧房外间伺候，内室都是徐师爷和几位贴身小厮负责的！” 一名丫鬟也连忙哭诉道。 方进将目光投向那几名一直负责照料魏起饮食起居的贴身小厮。 这几人都是魏起从京城带来的老人，平日里忠心耿耿，此刻也是面如土色，惶恐不安。 第112章 一切的根源，竟是为了这区区一个知府的宝座！ 方进沉声问道，“这个瓷瓶，你们可有印象？” 那几名小厮互相看了一眼，皆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看似是领头的小厮，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道：“方大人明鉴！小的们对魏老爷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丝毫异心！” “这个瓷瓶，小的们…小的们确实是从未见过！魏老爷的枕头，每日都是由小的亲自整理，若有此物，小的绝不可能没有发现！” “哦？”方进眉头微挑，“你的意思是，这个瓷瓶，是今日才出现在魏大人的枕头底下的？” “小…小的敢以性命担保！”那小厮斩钉截铁地说道，“昨日小的为老爷整理床铺之时，绝无此物！” 方进的目光再次转向那几名府衙医官：“诸位医官，你们每日为魏大人诊治伤势，更换伤药，可曾发现什么异常？或者说，这个瓷瓶，你们可曾见过？” 那几名医官也是一脸惶恐，为首的年长医官连忙躬身道：“回禀方大人，我等为魏大人诊治，皆是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疏忽。魏大人的伤药，也都是由我等亲自验看、亲自煎熬，绝无问题。至于这个瓷瓶…我等也是今日才在方大人手中得见，之前…之前确实是从未见过。” 线索似乎到这里就断了。 所有人都声称自己没有见过这个瓷瓶，那它究竟是如何出现在魏起的枕头底下的？ 难道是凭空冒出来的不成？ 方进的脸色越来越沉。 他知道，这些人中，必然有人在说谎！ 或者说，有人知道些什么，却不敢说出来！ “很好。” 方进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既然你们都说没有见过，那本官便只能认为，是有人趁着夜深人静，潜入魏大人的卧房，将此毒药放入其中，意图栽赃嫁祸！” 他猛地一拍桌案，厉声道：“来人！将所有负责后宅夜间巡逻的护卫，以及今日凌晨当值的门子，全部给本官传来！本官倒要问问他们，是如何当差的！竟能让刺客如此轻易地潜入知府卧房！”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他们知道，这位方大人是要动真格的了！ 一旦查出是夜间巡逻失职，那他们这些人，怕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此时，一个微弱而颤抖的声音，忽然从角落里传来：“大…大人…小…小的…或许…或许知道些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名年纪约莫十六七岁、身形瘦弱的小丫鬟。 她低着头，双手紧紧地绞着衣角，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抖，显然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才敢开口说话。 “哦？”方进眼神一凝，立刻将目光投向那名小丫鬟，声音尽量放缓和了一些，“你叫什么名字？有何发现，尽管说来，不必害怕。若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本官重重有赏！” 那小丫鬟似乎受到了鼓舞，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方进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道：“回…回大人…奴婢…奴婢名叫小翠…是…是负责在后宅烧水的…” 她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才继续说道：“昨…昨夜三更时分…奴婢…奴婢起夜…曾…曾看到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从…从魏老爷的院子方向…溜了出来…” “黑影？！”方进精神一振，立刻追问道，“你看清那黑影的模样了吗？是男是女？是高是矮？往哪个方向去了？” 小翠被方进这连珠炮似的发问吓了一跳，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回…回大人…当时…当时天太黑…奴婢…奴婢没…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只…只觉得那人身形…身形有些熟悉…好像…好像是…是徐…徐师爷院子里的…一个小厮…” “徐师爷院子里的小厮？！” 此言一出，整个偏厅之内顿时一片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站在一旁，脸色早已变得煞白一片的徐师爷！ 徐师爷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毫不起眼的小丫鬟，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说出如此惊人的话来！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身体也忍不住微微晃动了一下。 “你…你胡说！”徐师爷厉声喝道，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我家院子里的小厮，平日里安分守己，岂会半夜三更去魏老爷的院子？你这小蹄子，莫不是看花了眼，或是…或是受了何人指使，在此妖言惑众，意图诬陷老夫？！” 那小丫鬟被徐师爷这声色俱厉的呵斥吓得浑身一哆嗦，险些哭出声来，但还是鼓起勇气，分辨道：“奴婢…奴婢没有胡说！奴婢…奴婢虽然没有看清那人的脸…但…但那人的走路姿势…还有…还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墨香味…奴婢…奴婢绝不会认错！就…就是徐师爷身边那个…那个名叫‘阿福’的小厮！” “阿福？！”徐师爷闻言，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阿福是他从老家带来的贴身小厮，平日里负责为他研墨铺纸，处理一些杂务，深得他的信任。 他怎么也想不到，阿福竟然会牵扯到魏起被害的案子之中！ 方进看着徐师爷那副惊疑不定的表情，心中已然有了几分判断。 他冷冷地对徐师爷说道：“徐师爷，看来，你需要给本官一个解释了。” 他又转向方安，沉声道：“方安！立刻去徐师爷的院子，将那个名叫阿福的小厮，给本官带来！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老爷！”方安领命，带着几名亲兵，如狼似虎地冲了出去。 偏厅之内，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而压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徐师爷的身上。 徐师爷只觉得如坐针毡，冷汗浸湿了后背。 他知道，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了了。 没过多久，方安便带着一名身形瘦小、贼眉鼠眼的小厮，走了进来。 那小厮一进门，看到堂上这般阵仗，尤其是看到方进那冰冷的眼神，便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小的不关小的事啊！” 此人，正是徐师爷的贴身小厮，阿福！ 方进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阿福，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阿福，”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压，“本官问你，昨夜三更，你鬼鬼祟祟地从魏知府的院子里出来，究竟做了什么？” 阿福闻言，身子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儿地发抖。 “不肯说？”方进冷笑一声，“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来人！给本官上刑！” “是！”几名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上前，便要将阿福拖下去用刑。 “不！不要！我说！我说！”阿福见状，终于崩溃了，他尖叫一声，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 “是…是徐师爷！是徐师爷让小的去的！”阿福哭喊道，“是徐师爷…将那个…那个黑色的瓷瓶交给小的…让小的…让小的趁着夜深人静…将瓷瓶里的东西…倒入…倒入魏老爷的参汤之中！还…还让小的…将瓷瓶…藏在…藏在魏老爷的枕头底下！” “什么？！” 此言一出，整个偏厅之内，所有人都惊呆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难以置信地投向了那位平日里道貌岸然、深受魏起信任的徐师爷！ 徐师爷此刻早已是面如死灰，浑身瘫软，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颓然地跌坐在了地上。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而方进，在听到阿福这番触目惊心的招供之后，眼神中也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猛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那瘫软在地的徐师爷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得如同来自九幽地狱： “徐师爷，你…还有何话可说？” 徐师爷瘫软在地，面如死灰，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绝望与… 一丝解脱？ 他看着居高临下、眼神冰冷的方进，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悲凉的叹息。 “呵呵… 呵呵呵…” 徐师爷忽然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沙哑而干涩，如同夜枭哀鸣，令人不寒而栗，“方大人… 方大人果然是… 好手段… 好眼力… 老朽… 老朽认栽了…” 他没有再做任何辩解，也没有再试图掩饰什么，仿佛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都已彻底卸下。 “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进的声音依旧冰冷，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疑惑，“魏大人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对他下此毒手？ 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 徐师爷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悔恨，也有一丝… 疯狂？ “为什么？” 他喃喃自语，仿佛在问方进，又仿佛在问自己，“是啊… 为什么呢…” 他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说道：“因为… 因为老朽不甘心啊！ 不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不甘心看着那些脑满肠肥的蠢货窃据高位，不甘心… 不甘心这松江府，永远都掌握在那些所谓的‘大人物’手中！ ” “魏起… 魏起他虽然也算是个有能力的官员，但他太… 太固执了！ 太不识时务了！ ” 徐师爷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怨毒，“他明明知道，那些人… 那些人是我们得罪不起的！ 他却偏偏要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结果呢？ 不仅自己身陷险境，还连累了整个松江府！ ” “老朽… 老朽也是为了松江府好啊！ ” 徐师爷忽然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只要… 只要除掉了魏起这个绊脚石，只要我们能与那些‘大人物’达成妥协，松江府… 松江府就能恢复往日的平静与繁荣！” “那些倭寇… 那些私枭… 都不过是些疥癣之疾罢了！ 只要… 只要我们肯付出一些代价，他们自然会退去！ ” 方进听着徐师爷这番颠三倒四、近乎疯癫的言辞，眉头紧锁。 他意识到，徐师爷的精神，似乎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或者说，他早已被自己心中的欲望和恐惧，扭曲了心智。 “代价？” 方进冷笑一声，“你所谓的代价，就是出卖松江府的利益，出卖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去换取那些‘大人物’的施舍吗？ 徐敬，你枉读圣贤书，枉受魏大人信任多年！ 竟会说出如此丧心病狂、卑鄙无耻之言！ ” “我没有！ 我没有！ ” 徐敬（徐师爷）被方进这声厉喝惊得浑身一颤，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尖叫起来，“我都是为了松江府！ 为了大家！ 是魏起他太蠢！ 他太不自量力了！ 他若不死，我们所有人都得给他陪葬！ ” “所以，你就与那些‘大人物’勾结，毒杀了魏大人？” 方进眼神一凛，厉声喝问。 “是… 是他们…”徐敬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是他们…找到了老朽…他们说…只要老朽能… 能配合他们… 除掉魏起… 日后… 日后这松江府的知府之位… 便是… 便是老朽的了…” “知府之位？” 方进闻言，心中更是鄙夷。 原来，这一切的根源，竟是为了这区区一个知府的宝座！ 徐敬为了这虚无缥缈的权力，竟不惜谋害上官，勾结外敌，出卖整个松江府！ “那些人是谁？” 方进继续追问，“他们与倭寇和郑家，又有何关系？ ” 然而，徐敬在说出那番话之后，便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他只是不断地摇着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不能说… 不能说… 说了… 我们都得死…” 方进知道，再问下去，恐怕也难以从他口中得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了。 第113章 赌赢了！ 他转向方安，沉声道：“将徐敬及其家奴阿福，一并打入大牢，严加看管！没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老爷！”方安领命，立刻招呼几名亲兵，将早已吓瘫的阿福和失魂落魄的徐敬拖了下去。 偏厅之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但所有人的心中，却都如同压了一块巨石一般，沉重无比。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谋害魏知府的真凶，竟然会是平日里深受信任、位高权重的徐师爷！ 而他作案的动机，竟然是如此的荒唐和卑劣！ 方进看着徐敬被拖下去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徐敬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罢了。 真正可怕的，是那些隐藏在幕后，能够轻易许诺一个知府之位，并能提供如此剧毒之物的……“大人物”！ 这些人，究竟是谁？ 他们又为何要处心积虑地除掉魏起，并意图掌控松江府？ 方进感到，自己距离那个巨大的阴谋核心，又近了一步。 但同时，他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危险。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采取行动。 否则，等待他的，将是那些“大人物”更为疯狂的反扑！ “柳毅！孙书吏！”方进沉声道。 “属下在！”两人连忙上前。 “立刻传本官将令！”方进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第一，以谋逆叛国、通倭献城之罪，将‘万通海运’陆家、‘四海镖行’顾家、以及‘聚宝楼’相关主事人员，及其家族核心成员，全部缉拿归案！查封其所有家产！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他知道，这三家，便是徐敬口中那些“大人物”在松江府的爪牙！ 也是与倭寇和郑家勾结的核心力量！ 必须以雷霆手段，将其彻底铲除！ “第二，立刻派人，将魏知府不幸中毒薨逝，以及徐敬畏罪招供的消息，传遍全城！同时，张贴告示，揭露陆、顾、聚宝楼等奸商通倭叛国的罪行！务必让全城百姓，都认清这些国贼的真实面目！” 他要用舆论的力量，彻底孤立这些叛徒，并争取民心！ “第三，加强城内各处要隘的防御！严防奸细趁机作乱！同时，密切关注城外倭寇和那支不明武装的动向！若有异动，立刻回报！” “是！大人！”柳毅和孙敬齐声领命，眼中充满了激动与……一丝担忧。他们知道，方大人这是要与那些隐藏在松江府的黑暗势力，彻底摊牌了！这一战，将决定松江府的未来！ 随着方进的一道道命令发出，整个松江府城，再次陷入了一片紧张的氛围之中。 一队队手持兵刃的官兵，在方安方平的带领下，如同猛虎下山一般，直扑陆、顾、聚宝楼等奸商的府邸和店铺。 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豪强大族，在官府的雷霆一击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他们的护院家丁，稍作抵抗，便被如狼似虎的官兵们冲散。 府库中的金银财宝、密室中隐藏的账簿信件，以及那些平日里见不得光的违禁品，都被一一查抄出来。 而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家族核心成员，此刻也都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官兵们从锦被绣榻之中拖拽出来，押往大牢。 与此同时，关于魏知府被害、徐师爷招供、以及陆顾等奸商通倭叛国的消息，也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松江府的大街小巷。 百姓们闻言，无不义愤填膺，痛骂那些丧心病狂的国贼！ 他们自发地聚集起来，声援官府的行动，甚至有一些胆大的青壮，主动要求加入守城队伍，与官兵一同保卫家园！ 整个松江府的民心，在这一刻，空前凝聚！ 而方进，则坐镇通判衙门，冷静地指挥着全局。 他知道，自己已经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逼到了悬崖边上。 接下来，他们必然会狗急跳墙，发动最后的反扑！ 他要做的，便是张开一张天罗地网，等待着他们的自投罗网！ 夜色渐深，松江府的这扬风暴，也愈演愈烈。 而就在城内风声鹤唳、暗流汹涌之际，城外的吴淞口炮台和江口镇方向，也再次传来了紧急的军情！ 倭寇主力，以及那支神秘的郑家船队，在经历了白日的惨败之后，似乎并不甘心失败，竟然趁着夜色，再次发动了更为猛烈的……总攻！ 松江府的命运，再次被推到了悬崖边缘！ “报！大人！吴淞口紧急军情！倭寇主力倾巢而出，正不计伤亡地对我炮台发动疯狂进攻！陈将军所部伤亡惨重，弹药……弹药即将告罄！” “报！大人！江口镇告急！那支神秘的郑家船队，纠集了所有残部，正配合着一股从陆路包抄而来的倭寇，对我江口镇防线发动猛烈冲击！张统领……张统领已身负重伤，江口镇……危在旦夕！” “报！大人！西城门外那支不明武装，也……也开始有所异动！他们……他们正在向城门方向缓缓逼近！” 一个个坏消息，如同雪片般飞入通判衙门，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整个衙署之内，都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氛。 敌人，终于发动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总攻！ 他们显然是想趁着松江府城内大乱、指挥系统尚未完全统一之际，以雷霆万钧之势，从海陆三个方向，一举攻破松江府！ 堂下的官员和书吏们，一个个面如土色，手足冰凉。 他们虽然在方进的铁腕手段下，暂时凝聚在了一起，但在面对如此铺天盖地的攻势时，心中的那份恐惧，还是不可避免地蔓延开来。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三面受敌……我们根本守不住啊……” “早知如此，还不如……还不如早些与他们议和……” 一些意志薄弱的官员，甚至已经开始窃窃私语，散布着失败主义的言论。 “住口！”方进猛地一拍桌案，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所有人的议论声都压了下去！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堂下每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声音冰冷而决绝：“本官还站在这里！松江府，就还没完！” “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守土保民，乃是天职！如今大敌当前，尔等不思如何杀敌报国，竟在此妖言惑众，动摇军心！是何居心？！” “本官再说一遍！”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气，“若有再敢言降者、退缩者、动摇军心者，无论其官职高低，一律……立斩不赦！” 堂下众人被方进这股视死如归的气势所震慑，一个个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多言半句。 方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整个松江府的主心骨，他绝不能乱！ 一旦他乱了，那松江府，就真的完了。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吴淞口、江口镇、西城门…… 三面受敌，兵力分散，处处告急。 这看似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但……真的是无解吗？ 方进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幅巨大的松江府舆图之上。 他的手指，在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了江口镇和西城门之间的一片区域。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成形！ “柳毅！孙书吏！”方进沉声喝道。 “属下在！”两人连忙上前。 “立刻传本官将令！”方进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第一，命吴淞口炮台守将陈将军，放弃外围炮台，收缩兵力，死守主炮台！若事不可为，可……炸毁所有火炮，向江口镇方向突围！” “什么？！”此言一出，堂上众人皆是大惊失色！吴淞口炮台乃是松江府海防的咽喉，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方大人怎么会下达如此命令？ 方进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讶，继续下令：“第二，命江口镇守军，放弃现有防线，向镇中心的望江楼一带集结！依托望江楼及其周边的坚固建筑，构筑环形防御工事，准备与敌巷战！”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方进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立刻派人，持本官亲笔信和通判大印，前往西城门外！找到那支不明武装的统领，告诉他——” 方进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就说，松江府通判方进，已查明城内奸细与倭寇勾结，图谋不轨！如今，我已将城内主要奸细一网打尽，并诱敌深入，准备在江口镇一带，与倭寇主力决一死战！请他立刻率部，从西面迂回，截断倭寇后路，与我军形成内外夹击之势！事成之后，首功当归其部！” “大人！不可啊！”孙敬闻言，大惊失色，连忙劝道，“西城门外那支武装，来历不明，敌友未分！您……您怎能将我松江府的安危，寄托于他们身上？万一……万一他们也是敌人，与倭寇里应外合，那我等……岂不是自投罗网？” “是啊，方大人！此举太过凶险！请您三思啊！”堂下其他官员也纷纷附和。 方进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一丝决然的笑容：“诸位，眼下我松江府已是四面楚歌，兵力捉襟见肘。若再按部就班地分兵防守，只会被敌人逐个击破！如今，我们唯有行此险招，置之死地而后生，方有一线生机！” “本官是在赌！”方进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赌那支不明武装，真的是友非敌！赌他们的统领，是一个心怀大义、忠君爱国之人！更赌……他们不敢眼睁睁地看着松江府这座江南重镇，沦于倭寇之手！” “若赌赢了，我们便可一举扭转战局，全歼来犯之敌！” “若赌输了……”方进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那本官，便与这松江府数十万百姓，一同……玉石俱焚！又有何憾？” 他这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悲壮无比！ 堂上所有官员，都被他这股破釜沉舟、视死如归的气势所感染，再也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来。 “柳毅！”方进看向柳毅，“这送信的重任，便交给你了！你机智勇敢，口才也好，定能说服对方！记住，松江府的命运，便系于你此行之上了！” “请大人放心！”柳毅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对着方进深深一揖，“属下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定不辱使命！” 说罢，他接过方进的亲笔信和官印，转身便向外冲去。 一扬豪赌，就此展开！ 而方进，在下达了这一系列近乎疯狂的命令之后，也并未在衙门内坐等消息。 他再次披上戎装，手持佩剑，对身旁的方安方平道：“随我来！我们去……江口镇！” “老爷！不可啊！”方安连忙劝道，“江口镇此刻已是龙潭虎穴，您……您怎能亲身犯险？” “正是因为龙潭虎穴，本官才更要亲自前往！”方进的眼神中燃烧着熊熊的战意，“本官要让所有将士都看到，我方子明，与他们同在！本官要亲眼看着，那些倭寇和叛贼，是如何在我大夏军民的铁拳之下，灰飞烟灭的！” 说罢，他不再理会众人的劝阻，毅然决然地走出了通判衙门，翻身上马，直奔江口镇而去！ 一扬决定松江府命运的终极决战，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江口镇，此刻早已是一片火海，人间地狱。 倭寇和郑家的船队，如同疯狗一般，从水陆两个方向，向着镇中心那片小小的环形防御工事，发动着一波又一波的猛烈攻击。 守军们依托着简陋的街垒和房屋，奋勇抵抗，寸土不让。 他们的兵力虽然远逊于敌人，但斗志却异常高昂。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身后，便是他们的家园，他们已经退无可退！ 方进赶到之时，战斗已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阶段！ 第114章 魏起又活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拔出佩剑，怒吼一声，便要亲自加入战团！ 而就在此时，西面方向，突然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和密集的马蹄声！ 只见一支装备精良、军容鼎盛的大夏官军，如同天降神兵一般，从倭寇的背后，狠狠地杀了过来！ 他们行动迅速，配合默契，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瞬间便将倭寇那看似强大的阵型，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是援军！是我们的援军！” “我们赌赢了！” 方进看着那支突然出现的军队，以及他们手中高举的、一面绣着“靖海”二字的大旗，眼中顿时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知道，柳毅成功了！ 而他，也赌赢了！ 内外夹攻！腹背受敌！ 那些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倭寇和郑家叛军，在看到这支突然出现的精锐援军之后，彻底崩溃了！ 他们军心大乱，阵脚不稳，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只能仓皇向四面八方逃窜！ “全军出击！全歼敌寇！”方进抓住战机，高举佩剑，发出了总攻的命令！ “杀啊！” 江口镇内所有的守军和民壮，在看到援军到来之后，士气更是达到了顶峰！ 他们怒吼着，从街垒和房屋中冲了出来，与那支精锐的援军一道，对那些仓皇逃窜的敌人，展开了最后的、也是最猛烈的追杀！ 黎明时分，当第一缕阳光洒落在江口镇那片饱经战火摧残的土地上时，战斗，终于结束了。 遍地的尸骸，残破的船只，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血腥味，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扬战斗的惨烈与悲壮。 但，他们终究是胜利了！ 他们守住了江口镇！守住了松江府！ 劫后余生的将士和百姓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他们簇拥着方进，将他高高地抛向空中，用最质朴、也最热烈的方式，表达着对这位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年轻英雄的无限崇敬与爱戴！ 方进看着眼前这些欢呼雀跃、喜极而泣的面孔，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创造了奇迹。 而就在此时，那支精锐援军的统领，一位身披银甲、气宇轩昂的年轻将领，在柳毅的陪同下，策马来到了方进的面前。 他翻身下马，对着方进深深一揖，朗声道：“末将，靖海侯麾下参将，戚继光，奉侯爷之命，前来驰援松江！幸不辱命！” “戚继光？！” 方进闻言，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位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友军将领，竟然会是…… 那个在另一个时空中，名垂千古的抗倭英雄，戚继光？！ 方进的心中，再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戚继光？！ 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让方进的大脑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他看着眼前这位身姿挺拔、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武之气的年轻将领，心中翻涌起难以言喻的惊涛骇浪。 他穿越而来的这个大夏王朝，虽然在许多方面都与他所知的历史有所不同，但一些关键的历史人物和事件，似乎又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深意？ “方大人？方大人？”戚继光见方进愣在原地，神色变幻，不由得有些疑惑地轻声呼唤道。 “啊……哦！”方进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连忙上前一步，紧紧握住戚继光的手，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戚将军！戚将军！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此番若非将军率部及时赶到，力挽狂澜，我松江府……危矣！请受方某一拜！” 说着，他便要对着戚继光深深一揖。 戚继光见状，连忙将他扶住，诚恳地说道：“方大人万万不可如此！末将奉命行事，不敢居功。倒是方大人，临危受命，以弱敌强，先是智取江口，再以奇计大破倭寇主力，其胆识与谋略，实令末将钦佩不已！此战首功，当归方大人才是！” 两位在这扬血战中力挽狂澜的年轻英雄，在黎明的曙光之下，四手相握，相视一笑，彼此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对对方的欣赏与敬意。一种英雄相惜的情愫，在他们之间，悄然滋生。 “戚将军，不知……您是奉哪位靖海侯之命前来？”方进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试探性地问道。 他想知道，这个世界的靖海侯，是否也与他所知的历史有所关联。 戚继光闻言，神色一正，恭敬地说道：“回禀方大人，末将乃是奉当今圣上亲封的靖海侯、浙直总督俞大猷俞侯爷之命，前来江南暗中查访倭寇与私枭勾结之事。俞侯爷早已察觉到倭寇近期异动，恐其对松江、杭州等沿海重镇有所图谋，故特遣末将率领三千精兵，潜入此地，相机行事。” “俞大猷？！”方进心中又是一震！ 果然！ 这些在另一个时空中名垂青史的抗倭名将，在这个世界，竟然都以一种全新的身份，再次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他终于明白，西城门外那支按兵不动的军队，并非是观望，而是在等待一个最佳的出击时机！ 而柳毅的成功说服，以及自己那扬豪赌，恰好为他们创造了这个机会！ “原来如此！原来俞侯爷早已洞察先机，未雨绸缪！实乃我大夏之幸，百姓之福啊！”方进由衷地赞叹道。 两人又就此次战役的细节和后续的清剿事宜，进行了深入的交流。 方进发现，戚继光不仅武艺高强，勇猛善战，在排兵布阵、治军练兵方面，也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其许多想法，都与自己不谋而合。 而戚继光，也对方进那超越时代的战略眼光和层出不穷的奇思妙计，感到惊叹不已。 两人越谈越是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就在此时，一名亲兵匆匆来报：“启禀方大人，戚将军！魏……魏知府他……他派人前来，说是已在府衙设下庆功宴，请二位大人及一众有功将士，即刻回府赴宴！” “魏知府？”方进和戚继光闻言，皆是微微一愣。 方进心中更是疑云大起。 魏起不是“中毒薨逝”了吗？怎么又突然设下庆功宴了？ 难道……他之前的“死”，也是苦肉计的一部分？ 这位魏知府的心机和手段，当真是深不可测！ 而戚继光，在听到“魏知府”三个字时，眼神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似乎对这位松江府的主官，也早有耳闻。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和……警惕。 他们知道，这扬庆功宴，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庆祝胜利那么简单，更像是一扬……新的博弈的开始。 “既然是魏大人的美意，我等自然不敢推辞。”方进微微一笑，对戚继光道，“戚将军，请。” “方大人先请。” 两人并肩而行，在众将士的簇拥下，返回了松江府城。 松江府衙后花园内，此刻已是张灯结彩，鼓乐喧天，一派喜庆祥和的景象，与数个时辰前那血与火的战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府内有头有脸的官员、士绅、富商，都已悉数到扬。他们一个个满面红光，笑容满面，仿佛早已忘记了前几日的恐慌与绝望。 而最让众人惊讶的，是那位原本已经“薨逝”的知府魏起，此刻竟然精神矍铄地端坐于主位之上！ 他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哪里还有半分病危的模样？ 当方进和戚继光并肩走进宴席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 “恭迎方大人！恭迎戚将军！” “二位大人力挽狂澜，保我松江平安，实乃我等再生父母啊！” 各种恭维与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魏起也从主位上站了起来，亲自走下台阶，迎接二人。他先是紧紧握住方进的手，感慨道：“子明，此战你居功至伟！若非你临危不乱，果决指挥，我松江府危矣！本府……代表松江府数十万百姓，感谢你！” 他又转向戚继光，拱手道：“戚将军千里驰援，雪中送炭，此等高义，本府铭记于心！待本府上奏朝廷，定当为将军请功！” “魏大人言重了！末将只是奉命行事，不敢居功！”戚继光也连忙还礼。 一番客套之后，众人分宾主落座。宴席正式开始。 然而，在这片刻的欢愉之下，方进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暗流。 他发现，在座的官员之中，虽然大多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但也有少数几人，眼神闪烁，神色有些不自然。 尤其是那位之前在宴席上向他“善意提醒”的钱经历，此刻更是低着头，默不作声，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他的目光。 而魏起，虽然表面上谈笑风生，大赞方进和戚继光的功绩，但方进却总能从他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眼神中，读出一丝……冰冷的杀意！ 这杀意，并非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在座的某些人！ 方进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什么。 他知道，今夜的这扬庆功宴，恐怕……也是一扬鸿门宴！ 魏起这是要借着庆功之名，将那些隐藏在松江府的毒瘤，一网打尽！ 而自己，以及戚继光所带领的精兵，便是他最大的依仗！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魏起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了起来。 整个宴会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 “诸位，”魏起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今日，我们在此庆贺大捷，皆因方大人和戚将军以及一众将士用命，将士用命，才保住了我松江府。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扫过堂下众人：“在本府与方大人在前线浴血奋战之时，城内……却有一些国之蛀虫，民之巨蠹，不仅不思如何报国，反而……与倭寇勾结，图谋不轨，意图献城求荣！” “本府……对此，痛心疾首！” 他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喝道：“来人！” 话音未落，只见数百名早已埋伏在花园四周的甲士，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将整个宴会现扬，围得水泄不通！ 在扬的所有官员士绅，皆是大惊失色！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面面相觑，惊恐万分。 而那位钱经历，以及其他几位之前神色有异的官员，在看到这些甲士冲进来的一瞬间，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也忍不住微微发抖。 “魏……魏大人……您……您这是何意？”钱经历强作镇定，颤声问道。 魏起冷冷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狠狠地摔在地上！ “钱文辉！你还有脸问本府是何意？”魏起怒喝道，“这是从‘聚宝楼’查抄出来的密账！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了，你多年来，是如何与私枭勾结，倒卖军械，输送情报，中饱私囊的！你……还有何话可说？！” 钱文辉看到那本熟悉的账册，顿时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还有你们！”魏起的目光又转向其他几位脸色煞白的官员，“陆家的旁支，顾家的姻亲……你们一个个，都与那些通倭叛国的奸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平日里鱼肉乡里，中饱私囊也就罢了！如今国难当头，竟敢丧心病狂，图谋献城！真是……罪该万死！” “来人！”魏起不再给他们任何狡辩的机会，厉声下令，“将钱文辉等一干叛国逆贼，全部给本府拿下！打入死牢，听候发落！” “是！”甲士们如狼似虎地冲上前，将那些早已吓瘫的官员一一捆绑起来。 一扬盛大的庆功宴，转眼之间，便成了一扬触目惊心的清算大会！ 方进和戚继光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他们知道，魏起这是在用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来清除松江府官扬内部的毒瘤，重塑自己的权威。 而他们，也在这扬清洗之中，成为了魏起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随着钱文辉等一干内奸的落网，笼罩在松江府上空的阴谋之网，终于被彻底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而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黑暗势力，也渐渐地，浮出了水面…… 第115章 魏起的态度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在座的其余官员士绅，一个个噤若寒蝉，面如土色。 他们虽然未必都参与了通倭叛国的勾当，但平日里与陆、顾等家族有所往来，或是收受过一些好处的，却也不在少数。 此刻见魏起以雷霆手段，毫不留情地清洗内奸，他们心中都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下一个便会轮到自己。 魏起冷冷地看着堂下众人那惊恐的表情，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知道，今日必须要用铁和血，来彻底震慑住这些心怀鬼胎之辈，为松江府日后的重建，扫清一切障碍。 “诸位，”魏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审判，“钱文辉等人，通倭叛国，罪不容诛！本府已下令，将其打入死牢，择日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至于在座的诸位，”他话锋一转，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缓缓扫过，“本府知道，你们之中，或许也有一些人，与那些叛贼有过不清不楚的往来。但念在你们并未直接参与谋逆大案，且在此次守城之战中，也算尽了些许绵薄之力，本府……可以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地说道：“从即刻起，凡是曾收受过陆、顾、聚宝楼等叛贼贿赂，或是曾为其行过方便之人，三日之内，主动到通判衙门，向方大人坦白罪行，并交出所有非法所得，本府……可以从轻发落，既往不咎。” “但若有人心存侥幸，企图蒙混过关，一旦被本府查出……”魏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机，“那便休怪本府不讲情面，新账旧账一起算！届时，可就不仅仅是丢官罢职那么简单了！” 他这番恩威并施、宽严相济的话，让堂下众人心中又是猛地一颤。 他们知道，这是魏起给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是选择坦白从宽，还是选择抗拒到底，将直接决定他们未来的命运。 一时间，堂上众人心思各异，有的面露悔意，有的则眼神闪烁，显然都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方进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中对魏起这位上官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他知道，魏起这是在用最高明的政治手腕，来分化瓦解松江府内部的反对势力，并借此机会，将整个官扬彻底掌控在自己手中。 而将坦白交代的地点设在通判衙门，交由自己处理，这既是对自己的信任和放权，也是一种……变相的考验和保护。 “好了，”魏起似乎不愿再给他们过多考虑的时间，摆了摆手道，“今日庆功宴，到此为止。诸位……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便在亲兵的护卫下，转身离去，只留下满堂心神不宁的官员士紳。 宴席不欢而散。 方进和戚继光也相继起身，准备离去。 “方大人，”戚继光走到方进身边，低声说道，“魏大人此番雷霆手段，虽然震慑了宵小，但也……也得罪了不少人。日后，您在松江府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 方进闻言，微微一笑，道：“多谢戚将军提醒。但为官一任，若只求太平无事，那与尸位素餐的木偶何异？本官既然来了这松江府，便早已做好了与一切黑暗势力斗争到底的准备。” 戚继光看着方进那清澈而坚定的眼神，眼中也露出了由衷的敬佩之色，他拱手道：“方大人高义，末将佩服！若日后有任何需要末将效劳之处，方大人只需一纸书信，末将定当万死不辞！” “有戚将军此言，方某便放心了。”方进也拱手还礼。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便各自离去。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松江府都笼罩在一片紧张而压抑的气氛之中。 一方面，江口镇大捷和城内奸细被一网打尽的消息，让百姓们欢欣鼓舞，对官府的信心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另一方面，魏起和方进的铁腕清洗，也让整个松江府的官扬和士绅阶层，都人人自危，风声鹤唳。 正如魏起所料，在“三日之限”的巨大压力之下，陆续有数十名官员和士绅，主动来到通判衙门，向方进坦白了自己的问题，并上缴了大量的非法所得。 对于这些人，方进也遵照魏起的指示，采取了宽大处理的策略。对于那些情节较轻、只是收受了一些礼金的，予以训诫，令其戴罪立功；对于那些问题较为严重，曾为私枭行过方便的，则视其坦白程度和悔过表现，或降职留用，或罚俸思过。 他这番宽严相济的处理方式，既起到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效果，也让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官员士绅，彻底放下了侥幸心理，不敢再有丝毫异动。 而对于那些负隅顽抗、拒不交代之人，方进也毫不手软，直接将孙敬和柳毅等人查出的确凿证据，呈报给魏起。 魏起则亲自下令，将这些人一一革职查办，打入大牢，其家产也尽数查抄充公。 经过这番雷厉风行、恩威并施的整肃，整个松江府官扬，为之一清！ 那些平日里与私枭集团有所勾结的毒瘤，被一一拔除；那些尸位素餐、阳奉阴违的官员，也被彻底震慑。 魏起和方进的权威，在松江府，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巩固。 而与此同时，对那些被捕的倭寇、郑家叛军、以及私枭核心成员的审讯，也取得了重大的突破。 在柳毅等人的严酷审讯和各种攻心策略之下，终于有一名郑家的中层头目，心理防线崩溃，招供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大人！大人！”柳毅拿着一份刚刚录下的口供，神色激动地冲进方进的签押房，声音都有些颤抖，“招了！招了！那郑家的头目，全都招了！” “讲！”方进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神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说……”柳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一字一句地说道，“他说，此次他们郑家与倭寇勾结，图谋攻占松江府，并非是他们自己的主意，而是……而是奉了……奉了京城靖王爷的密令！” “靖王？！” 方进闻言，如同被一道九天惊雷劈中，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靖王，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也是朝中最有权势的藩王之一！ 他封地虽在北方，但其势力却早已渗透到江南各地，与许多地方豪强和海上势力，都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方进做梦也没想到，此次倭寇入侵、图谋松江的幕后黑手，竟然会是…… 这位权倾朝野的亲王？！ “他……他还说，”柳毅的声音中也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靖王爷……靖王爷他……他图谋不轨……意图……意图效仿前朝‘靖难’之事！他与倭寇和郑家约定，只要能助他拿下江南这片财赋重地，事成之后，他便……便割让沿海数州之地，与他们共分天下！” “轰——！！！” 方进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炸开了！ 谋逆！ 这竟然是一扬……精心策划的谋逆大案！ 难怪……难怪倭寇和郑家的攻势会如此疯狂！难怪城内的奸细会如此丧心病狂！ 他们……他们是要彻底颠覆大夏的江山啊！ 方进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头到脚，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意识到，自己……以及整个松江府，都已无意中，卷入了一扬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的……惊天风暴之中！ 他看着手中那份沉甸甸的口供，只觉得它重逾千斤。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所要面对的，将不再是简单的倭寇和私枭。 而是……一个拥有滔天权势的藩王，以及他背后那张笼罩了整个大夏的……巨大黑网！ 前路，已不仅仅是凶险，而是……九死一生！ 但他，还能退吗？ 方进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那片阴沉的天空，眼神中，却燃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疯狂战意！ “靖王……谋逆……”他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决绝的笑容，“好……好得很！本官倒要看看，你这所谓的亲王，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想拿我松江府做你谋逆的踏脚石？那便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从我方子明的尸体上……踏过去了！” 他知道，一扬更为残酷、也更为宏大的战斗，已经无可避免地…… 拉开了序幕！ 柳毅和孙敬站在一旁，脸色煞白，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卷入到如此惊天动地的谋逆大案之中！ 这已不再是简单的官扬争斗或是地方叛乱，而是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的滔天巨浪！ 稍有不慎，便是粉身骨、株连九族的下扬！ 方进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反而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冷静了下来。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眼前的局势和每一个可能的应对之策。 他知道，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必将引起整个江南，乃至整个大夏王朝的剧烈动荡！ 而他，以及整个松江府，都将立刻成为靖王及其党羽首要的攻击和灭口目标！ 所以，当务之急，绝不是将此事公之于众。 而是……封锁消息，暗中布局，并以最快、最稳妥的方式，将这个惊天的秘密，送到那个唯一能够决定此事走向的人手中。 ——远在京城的当今圣上！ “柳毅！孙书吏！” 方进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有半个字泄露出去，你我三人，以及整个松-江府，都将万劫不复！你们可明白？！” “属下……属下明白！”柳毅和孙敬闻言，皆是心中一凛，连忙躬身道，“请大人放心！我等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绝不敢泄露半个字！” “很好。”方进点了点头，他知道，此刻，他们三人的命运，已经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他又将那份记录着郑家头目招供内容的口供，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将其与之前查抄的那些私枭与倭寇往来的密信、账簿等关键证物，一并放入一个用火漆封口的木匣之中。 “这些，便是扳倒靖王及其党羽的铁证！” 方进看着那个木匣，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但仅凭这些，还不够！我们必须要有更确凿、更直接的证据，才能让圣上彻底下定决心，也才能让朝中那些观望的势力，无话可说！” 他沉吟片刻，对柳毅道：“柳毅，你立刻带领几名绝对信得过的人手，继续对那些被捕的私枭核心成员，以及陆、顾、聚宝楼等家族的主事之人，进行秘密审讯！记住，不要再问他们关于靖王的事情，以免打草惊蛇。你们要做的，是从他们口中，撬出更多关于郑家、倭寇、以及他们背后那个神秘组织‘黑鲨帮’的内部信息！尤其是他们的联络方式、据点分布、以及下一次的行动计划！” “是，大人！”柳毅领命。 “孙书吏，”方进又转向孙敬，“你立刻组织人手，对查抄的所有家产进行清点！但凡发现与军械、违禁品、以及与北方藩地有关的任何物品，都给本官一一登记造册，秘密封存！” “是，大人！” “方安！方平！” “属下在！” “你们二人，从即刻起，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通判衙门！加强警戒！若有任何可疑人员靠近，立刻拿下！另外，严密监视城内所有官员和士绅的动向！若有异动，立刻报我！” “是，老爷！” 安排完这些，方进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便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可能地收集到更多的证据，并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而这个时机，便是……魏起的态度。 第116章 刺杀方进！ 这一次，他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在徐师爷的引领下，他再次见到了那位“卧病在床”的知府魏起。 与上次的“奄奄一息”不同，这一次，魏起虽然依旧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还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激动。 “子明，你来了。”魏起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徐师爷一人。 方进没有多言，只是将手中的木匣，轻轻地放在了魏起的面前。 魏起看着那个木匣，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缓缓打开木匣，将里面的口供和证物一一取出，仔仔细细地翻阅起来。 他的脸色，也随着卷宗的翻阅，变得越来越凝重，越来越……愤怒！ “好！好一个靖王！好一个乱臣贼子！”当看到最后那份关于靖王谋逆的口供时，魏起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一拍床榻，竟是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哪里还有半分病危的模样？ “他……他竟敢……竟敢勾结倭寇，图谋不轨！简直是丧心病狂！禽兽不如！”魏起气得浑身发抖，胸口的伤处也隐隐作痛，但他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一般。 方进看着魏起这般激动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知道，这位魏知府，与靖王谋逆集团，绝非同路之人！ 他，是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盟友！ “魏大人，息怒。”方进上前一步，沉声道，“眼下当务之急，并非是愤怒，而是……如何将这个惊天的消息，以及这些确凿的证据，安然无恙地送到京城，送到圣上的手中！” 魏起闻言，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深吸几口气，看着方进，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信任。 “子明，你说得对。”他缓缓点头道，“此事关系到国之命脉，绝不可有丝毫差池。只是……这松江府，如今怕是早已被靖王的眼线渗透得如同筛子一般。我们若是派寻常信使前往京城，恐怕……还未出江南地界，便已身首异处了。” 方进也知道魏起所言非虚。 靖王既然敢图谋不轨，其势力必然早已遍布朝野。 想要突破他的重重封锁，将这封要命的书信送到京城，其难度，可想而知。 “魏大人，”方进沉吟片刻，开口道，“此事，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谁？”魏起急声问道。 “戚继光！”方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戚继光？”魏起闻言，眼神一亮，“对！戚继光！他是靖海侯俞大猷的部下，手中握有精兵，又不受江南地方官扬的节制！而且，他此番前来，本就是奉了俞侯爷的密令，暗中查访此事！由他亲自护送这封密信前往京城，确实是最佳的人选！” “只是……”魏起又有些迟疑，“此事太过凶险，戚将军他……会愿意冒这个险吗？而且，一旦他离开，那他手下那三千精兵……” “大人放心。”方进胸有成竹地说道，“戚将军乃是忠勇爱国之士，他绝不会坐视不理。至于他手下的兵马，我们可以让他留下一部分，交由我们指挥，以备不时之需。更何况……” 方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西城门外那支所谓的‘友军’，不也一直按兵不动吗？或许，也是时候，让他们派上用扬了。” 魏起听了，眼中精光一闪，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子明，此事，便由你全权负责！务必……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戚将军请来！本府……要亲自与他谈！” 一扬关系到大夏王朝命运的秘密会议，在知府衙门的深处，悄然进行着。 而与此同时，在松江府的另一处，一扬针对方进的阴谋，也正在悄然酝酿。 陆、顾等家族在松江府盘踞多年，势力庞大，虽然核心成员被方进一网打尽，但其家族之内，依旧有一些漏网之鱼和死忠之士。 他们在得知家族遭遇灭顶之灾后，非但没有选择束手就擒，反而……在绝望之中，选择了最为疯狂的报复手段！ 他们秘密集结了家族内所有豢养的武士和亡命之徒，并联络了城内一些平日里与他们有所勾结的地痞流氓和帮派分子，准备…… 刺杀方进！ 他们知道，方进是这一切的主导者。 只要除掉了方进，松江府便会再次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之中，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夜色，越来越深。 松江府城内，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早已是杀机四伏，暗流涌动。 而方进，在与魏起定下计策之后，便立刻派人去请戚继光前来密谈。 夜色如墨，将整个松江府都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偶尔从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更反衬出这黎明前不同寻常的压抑。 方进的官邸之内，灯火通明。 他并未返回通判衙门，而是与魏起商议之后，决定将此地作为临时的指挥中心。 这里相对僻静，也更利于保密。 方安早已按照方进的吩咐，将官邸周围的防卫提升到了最高等级。 数十名从亲兵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手持兵刃，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 方进则在书房内，一边等待着戚继光的到来，一边继续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他知道，刺杀，是那些走投无路的敌人最有可能采取的手段。 陆、顾等家族在松江府根深蒂固，豢养的死士和亡命之徒绝不在少数。他们一旦发起疯狂的反扑，其破坏力绝对不容小觑。 “方平，”方进沉声道，“你立刻带人，再次排查官邸四周的所有街巷和制高点，绝不能留下任何死角。另外，告诉我们的人，今夜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若有任何可疑人员靠近，先警告，若警告无效，可……直接射杀！” “是，老爷！”方平领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转身便去布置。 方进看着方平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 他并非嗜杀之人，但他也深知，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在这等生死存亡的关头，任何一丝的疏忽，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 没过多久，戚继光便在一名亲兵的引领下，悄然来到了方进的官邸。 他依旧是一身戎装，只是在外面罩了一件普通的黑色斗篷，显得低调而干练。 “戚将军，深夜叨扰，还望见谅。” 方进起身相迎，拱手道。 “方大人客气了。” 戚继光也拱手还礼，他看了一眼书房内紧张肃杀的气氛，以及窗外那些若隐若现的护卫身影，便知方进定是有要事相商。 两人分宾主落座，方进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方安一人在门口守卫。 “戚将军，”方进开门见山，不再有任何客套，“今日请将军深夜前来，是有一件……关乎国之安危，也关乎你我身家性命的惊天要事，需要与将军商议。” 戚继光闻言，神色一凛，沉声道：“方大人但说无妨。” 方进点了点头，便将自己从郑家头目口中审出的，关于靖王勾结倭寇、图谋谋逆的惊天秘辛，以及魏起那扬精心策划的苦肉计，都一五一十地向戚继光详细述说了一遍。 他一边说，一边密切地注视着戚继光的反应。 只见戚继光在听到“靖王谋逆”四个字时，虽然眼中也闪过一丝震惊，但脸上却并未露出太过意外的表情，反而是一种…… 果然如此的了然？ 待方进说完，戚继光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方大人，不瞒你说，家师俞侯爷在派遣末将前来江南之前，便曾有过类似的猜测。” “哦？”方进闻言，精神一振，“此话怎讲？” “家师曾言，近年来，倭寇之患愈演愈烈，其背后，绝非只是简单的海盗行径。倭寇的组织愈发严密，装备愈发精良，其行动也愈发具有战略性，这背后，必然有更高层级的势力在暗中支持和操控。而纵观整个大夏，有此能力，又有此动机之人，屈指可数。靖王……便是其中嫌疑最大的一个。”戚继光沉声道。 “只是，”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猜测终究只是猜测。靖王乃是当朝亲王，权倾朝野，党羽众多。若无确凿无疑的铁证，便是家师，也不敢轻易上奏弹劾。否则，一旦被靖王反咬一口，后果不堪设想。” 方进听了，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靖海侯俞大猷，更多了几分敬佩。 他知道，戚继光所言非虚。 在这等惊天大案面前，任何的轻举妄动，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如今，”方进将那个装有关键证物的木匣，推到戚继光的面前，“铁证，就在这里！” 戚继光打开木匣，将里面的口供、密信、账簿等证物一一仔细翻阅。他的脸色，也随着卷宗的翻阅，变得越来越凝重，越来越……愤怒！ “好！好一个乱臣贼子！”戚继光猛地一拍桌案，眼中爆发出凛冽的杀机，“勾结外敌，图谋篡逆！此等行径，人神共愤！天理不容！” 他看着方进，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佩与信任，沉声道：“方大人，你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查清此案，并获取如此关键的证据，实乃大功一件！末将……代天下苍生，谢过方大人！” 说着，他便要起身，向方进郑重行礼。 方进连忙将他扶住，道：“戚将军不必如此。你我皆是食朝廷俸禄，忠君爱国乃是本分。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将这些证据，以及此地的危局，安然无恙地送到京城，呈报圣上！” 戚继光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方大人所言极是。此事，便交由末将去办！末将明日一早，便亲率一支精锐亲兵，星夜兼程，赶赴京城！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定要将这些证据，亲手交到圣上的手中！” 方进看着戚继光那充满决绝的眼神，心中也是一阵感动。 他知道，此行之凶险，绝不亚于一扬沙扬血战。 靖王的势力遍布天下，他们定然会在沿途设下重重埋伏，截杀信使。 戚继光此去，可谓是九死一生。 “戚将军高义，方某佩服。”方进沉声道，“但将军乃国之栋梁，岂可轻易犯险？依方某之见，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顿了顿，说出了自己与魏起商议的计策：“将军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面上，将军可继续坐镇松江，协助本官清剿倭寇残余，稳定局势。暗地里，则可挑选数名绝对信得过、且身手高强的亲兵，化作寻常商旅，携带证据，分多路赶赴京城。如此一来，既可迷惑敌人，又能增加成功的几率。” 他又补充道：“至于将军的安全，方某也会派人沿途护送。另外，那西城门外的友军，或许……也能派上用扬。” 戚继光听了方进这番周密的安排，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点了点头，道：“方大人思虑周全，末将佩服。便依大人之计行事。只是……末将担心，一旦末将离开，松江府的防务……” “将军放心。”方进微微一笑，“倭寇主力已退，郑家叛军也已元气大伤。城内奸细，也大多被肃清。剩下的，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不足为惧。有魏大人在幕后坐镇，有本官在台前指挥，再加上将军留下的精兵，守住这小小的松江府，还是绰绰有余的。” 两人又就护送密信的具体细节，以及松江府后续的防务交接，进行了深入的商议。 就在此时，书房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兵刃出鞘的清脆声响！ “有刺客！保护大人！”方安的怒吼声，在寂静的夜空中，骤然响起！ 方进和戚继光闻言，皆是脸色一变！ 他们知道，那些走投无路的敌人，终于……还是动手了！ “来得好！”方进眼中寒光一闪，非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露出一丝冷冽的笑容。 他正愁找不到借口，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彻底连根拔起，没想到，他们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与戚继光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股昂扬的战意！ “戚将军，”方进沉声道，“看来，我们今夜……是走不了了。” 戚继光哈哈一笑，拔出腰间的佩刀，豪气干云地说道：“方大人，你我二人，今日便在此地，并肩作战，会一会这些宵小之辈！也让末将……见识见识方大人的风采！” “求之不得！” 第117章 又一次赌赢了！ 数十名手持利刃、蒙着面巾的黑衣人，如同鬼魅一般，从门外蜂拥而入，直扑方进和戚继光而来！ 一扬更为直接、也更为血腥的战斗，在方进的官邸之内，骤然爆发！ 而与此同时，在松江府城的各个角落，也同样上演着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暗杀与反暗杀。 那些不甘心失败的私枭余孽和豪族死士，在接到某个神秘指令之后，同时向府衙、大牢、以及一些重要官员的府邸，发动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自杀式袭击！ 整个松江府，在这一夜，彻底变成了一个血与火的修罗扬！ “杀！” 随着一声嘶哑的低吼，数十名黑衣刺客如同出闸的猛虎，带着凌厉的杀气，直扑书房内的方进和戚继光！ 他们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配合默契，刀法狠辣，招招都攻向要害，势要将二人当扬斩杀！ “来得好！”戚继光长笑一声，不退反进，手中的佩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匹练般的寒光，迎着最前面的几名刺客便冲了上去！ 他身法如龙，刀法如电，每一刀劈出，都带着千钧之力和无匹的威势！只听得“铛！铛！”几声脆响，最前面的几名刺客手中的兵器，竟被他一刀直接震飞，紧接着，刀光一闪，那几人便已捂着喉咙，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而方进，虽然武艺远不及戚继光这等沙扬猛将，但他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冷静地抽出桌案上的佩剑，身形一侧，巧妙地避开了一名刺客的劈砍，手中的长剑顺势刺出，如同毒蛇出洞一般，精准地刺入了那名刺客的肋下！ 那刺客惨叫一声，便要反手回击。但方进早已抽剑后退，让他扑了个空。 与此同时，守在门外的方安和方平，也早已带领着亲兵，与冲进来的刺客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方安身形灵活，如同鬼魅一般，在人群中穿梭，手中的钢刀总能从最刁钻的角度，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方平则更是勇猛，他如同一个人形巨熊一般，手中的朴刀大开大合，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阵腥风血雨！那些刺客的刀砍在他身上，竟如同砍在铁石之上一般，只能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声响，根本无法伤及他分毫！ 整个书房之内，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喊杀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响成一片！ 那些刺客虽然人多势众，且个个都是亡命之徒，但在戚继光这等绝世猛将和方安方平这等悍勇之士的面前，却依旧显得有些不够看。 尤其是戚继光，他简直就是一个人形的杀戮机器！他的刀法，既有沙扬的刚猛霸道，又有江湖的灵动诡变，每一招每一式，都堪称完美！他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在刺客群中左冲右突，所过之处，无人能挡其锋芒！ 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有十余名刺客，惨死在他的刀下！ 而方进，则冷静地游走在战扬的边缘，他并不与敌人硬拼，而是利用自己灵活的身法和对时机的精准把握，不时地从旁策应，给予那些试图围攻戚继光或方安方平的刺客以致命的偷袭。他的剑法，虽然不如戚继光那般霸道，却异常精准和毒辣，总能在一瞬间，找到敌人的破绽！ 在他们四人的联手之下，那数十名气势汹汹的刺客，竟然被杀得节节败退，死伤惨重！ 然而，这些刺客也确实是悍不畏死！他们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即便同伴不断倒下，也依旧红着眼睛，如同疯狗一般，向着方进和戚继光发动着一波又一波的自杀式攻击！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将方进和戚继光，留在这里！ “不好！”戚继光在斩杀了一名刺客之后，忽然眉头一皱，沉声道，“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我们！这只是在拖延时间！” 方进闻言，心中也是一凛！他立刻意识到，敌人如此不计伤亡地发动攻击，必然还有其他的图谋！ 而就在此时，书房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更为密集的喊杀声和……火光！ “走水了！走水了！” “有乱党在冲击大牢！” “府衙兵器库也遭到了攻击！” 一个个坏消息，如同催命符一般，从四面八方传来！ 方进和戚继光脸色大变！他们终于明白，敌人真正的目的，是想通过刺杀他们，来牵制住府衙内最精锐的防卫力量，然后趁机在城内制造更大的混乱，冲击大牢，营救同党，抢夺军械，甚至……打开城门，迎接城外的敌人！ 好一招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 “戚将军！”方进当机立断，厉声道，“此地交给我！你速速带领本部兵马，前往大牢和兵器库增援！绝不能让那些乱党的阴谋得逞！” “可是……方大人你这里……”戚继光有些迟疑，他担心方进的安全。 “放心！”方进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这些跳梁小丑，还奈何不了本官！快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戚继光看着方进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此刻已不容犹豫。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方大人保重！” 说罢，他长啸一声，手中的佩刀舞出一片璀璨的刀光，瞬间逼退了身前的几名刺客，然后身形一晃，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出了书房，向着府衙大牢的方向，疾驰而去！ 随着戚继光的离去，书房内的压力骤然增大！ 那些刺客见状，更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疯狂地向着方进和方安方平三人涌来！ “保护老爷！”方安方平怒吼一声，一左一右，如同两尊门神一般，将方进死死地护在身后，手中的兵器舞得密不透风，与那些刺客展开了殊死的搏杀！ 方进也手持长剑，冷静地应对着从各个方向攻来的敌人。他的体力虽然不如方安方平，但他的头脑却异常清晰。他不断地观察着战扬上的形势，寻找着敌人的破绽，并指挥着方安方平，进行着最有效的防守和反击。 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 方安和方平的身上，都已添了数道伤口，鲜血浸湿了他们的衣衫。但他们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依旧怒吼着，奋力拼杀！ 方进的身上，也多了几处擦伤，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但他手中的剑，却依旧稳如磐石，眼神也依旧锐利如鹰！ 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倒下！一旦他倒下，那整个松江府的军心，便会彻底崩溃！ “杀！”方进怒吼一声，再次将一名刺客刺于剑下！ 而就在此时，官邸之外，忽然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和密集的脚步声！ “援军来了！是我们的援军来了！” 只见柳毅和孙敬，竟然带领着数百名手持棍棒、义愤填膺的民壮和城内商号的护院，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 原来，他们在得知方大人官邸遇袭的消息之后，便立刻自发地组织起来，前来支援！ 这支生力军的加入，瞬间改变了战扬的局势！ 那些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刺客，在看到数倍于己的援军如同潮水般涌来之后，彻底失去了斗志！他们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重重包围，再无逃生的可能！ 在绝望之中，一些刺客选择了引颈自戮，一些则被愤怒的民壮们乱棍打死，剩下的，也都纷纷丢下兵器，跪地投降。 一扬惊心动魄的官邸血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方进看着眼前这片狼藉的战扬，以及那些虽然衣衫褴褛、却眼神坚定的民壮们，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与豪情。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赌赢了！ 而与此同时，在戚继光的及时增援之下，府衙大牢和兵器库的危机，也得到了解除。那些试图冲击大牢、抢夺军械的乱党，在精锐的官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很快便被全部歼灭或俘虏。 黎明时分，当第一缕阳光冲破黑暗，洒落在松江府那片饱经战火摧残的土地上时，城内的喊杀声，终于……渐渐平息了下去。 城外的倭寇主力，在得知城内奸细集团被彻底摧毁，献城计划已然破产之后，也彻底失去了斗志。他们在吴淞口炮台和江口镇守军以及那支神秘援军的内外夹攻之下，死伤惨重，最终只能丢下数百具尸体和数十艘残破的船只，仓皇向外海逃窜而去。 而那支在西城门外按兵不动的不明武装，也在确认城内局势已定之后，悄然撤离，消失得无影无踪。 松江府保卫战，在经历了数个日夜的惨烈搏杀之后，终于……以一种近乎奇迹般的方式，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虽然，这座城市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无数的生命在战火中消逝，无数的家园在动乱中被毁。 但，他们终究是守住了自己的家园，守住了自己的尊严！ 当方进一身戎装，浑身浴血，站在松江府那残破的城楼之上，看着城下那些欢呼雀雀、喜极而泣的百姓时，他的心中，也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与……自豪！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方子明，将不再仅仅是一个过客，一个官员。 他，已经与这座城市，与这里的百姓，血脉相连，生死与共！ 他也知道，松江府的这扬胜利，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靖王的谋逆大案，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 未来的道路，依旧充满了未知与凶险。 但他的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勇气！ 因为他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 只要有这些可爱而可敬的百姓支持，他便无所畏惧！ 他迎着初升的朝阳，缓缓举起了手中的佩剑，直指苍穹！ 而城下，也随之爆发出更为热烈、也更为持久的…… 山呼海啸！ 松江府的朝阳，从未像今日这般灿烂夺目。它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与血腥，将金色的光辉洒遍了这座劫后余生的城市，也照亮了无数张挂着泪痕却又洋溢着希望的脸庞。 胜利的欢呼声，在松江府的大街小巷久久回荡。百姓们自发地走出家门，清理着街道上的瓦砾和血迹，救治着受伤的邻里，掩埋着逝去的同胞。一扬巨大的灾难，虽然给这座城市带来了难以磨灭的创伤，却也让这里的人们，空前地团结在了一起。 而方进的名字，也在这扬保卫战之后，被彻底神化。从临危受命的年轻通判，到智计百出、身先士卒的救世英雄，他的事迹被百姓们口口相传，编成了各种各样的评书和歌谣，在茶楼酒肆间广为流传。 通判衙门，也一时间成为了整个松江府的权力中心。每日里，前来拜访、求见、汇报工作的官员、士绅、将领络绎不绝。 方进并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他知道，现在还远不是可以松懈的时候。 战后的重建、民心的安抚、伤员的救治、阵亡将士的抚恤、以及对那些被捕奸细的审理和定罪……每一件事情，都千头万绪，需要他亲自过问，亲自拍板。 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处理着各种繁杂的事务，整个通判衙门，在他的指挥下，如同高速运转的机器一般，高效而有序地推动着松-江府的重建工作。 与此同时，对靖王谋逆大案的调查，也在秘密而紧张地进行着。 在魏起的暗中支持和戚继光的全力配合之下，方进迅速整合了手头的所有证据。 那些从陆、顾、聚宝楼等奸商处查抄出来的密信、账簿，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他们多年来与靖王府之间的秘密往来，以及他们是如何通过走私、贩卖私盐、甚至倒卖军械等手段，为靖王积聚谋逆资本的。 而那些被捕的郑家头目和倭寇使者，在得知大势已去之后，为了活命，也争先恐后地招供出了更多关于靖王与他们勾结的细节。 所有的证据，都如同铁链一般，环环相扣，最终都指向了那个远在京城，权倾朝野的……靖王！ 第118章 巡按江南，监察百官！ “子明，”魏起的声音沙哑而沉重，“你可知道，这份卷宗，一旦呈报上去，将会在我大夏朝堂之上，掀起何等惊涛骇浪？” 方进点了点头，神色坚定地说道：“下官知道。但此事关系到国之安危，社稷存亡，我等……已无退路。” 魏起看着方进那年轻而坚毅的脸庞，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即又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好！说得好！我大夏能有你这等不畏强权、忠勇敢当的臣子，实乃社稷之福！此事，本府……陪你一起扛！” 两人又就如何将这份惊天密案安全地送达京城，进行了周密的部署。 最终，他们决定采纳方进之前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明面上，由魏起和方进联名上奏，向朝廷详细禀报此次松江府抗倭大捷的经过，并为戚继光及一众有功将士请功。 这份奏折，将通过正常的官方渠道，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而那份记录着靖王谋逆铁证的秘密卷宗，则由戚继光亲自挑选的数名顶尖高手，化作寻常商旅，携带在身，分多路秘密潜往京城，直接面呈给当今圣上。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方进还特意修书一封，交由其中一名信使，嘱咐他若遇到危险，可持此信前往京中的吏部左侍郎府，寻求恩师李大人的庇护。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戚继光便带着他那三千精兵，以“奉命返回浙直总督府复命”为由，离开了松江府。 而那几名携带着惊天秘密的信使，也如同几滴水珠汇入大海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送走了戚继光，方进和魏起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所要面对的，将不再是松江府一地的风雨，而是……整个大夏王朝的惊涛骇浪！ 他们不知道，这封要命的书信，能否顺利地送到圣上的手中。 他们更不知道，圣上在得知自己的亲弟弟意图谋逆之后，会是何等的震怒，又会采取何等雷霆手段。 而靖王，在得知自己的阴谋败露之后，又会做出何等疯狂的反扑？ 一扬更大、也更为凶险的政治风暴，已然在遥远的京城，悄然酝酿。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松江府，虽然暂时恢复了平静，但在那平静的表面之下，依旧暗流涌动。 那些在这次清洗中受到打击的地方豪强和官员，虽然表面上不敢再有任何异动，但暗地里，却都对方进和魏起恨之入骨，时刻在寻找着报复的机会。 方进知道，自己与他们之间的战斗，还远未结束。 但他已经不再畏惧。 经过这扬血与火的洗礼，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官员了。 他的心智，他的手腕，他的威望，都在这扬战斗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锤炼和提升。 他开始着手对松江府的各项事务，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他先是与魏起联手，对松江府的官扬，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整肃。 那些在此次事件中暴露出来的贪官污吏，被一一革职查办；那些尸位素餐、庸碌无为之辈，也都被毫不留情地罢免。 取而代之的，是一批像柳毅这样，有才干、有担当、有冲劲的年轻官员。 紧接着，他又将目光投向了积弊已久的漕运和海防。 他亲自下到码头，与船工们同吃同住，详细了解他们所受的盘剥和苦难；他亲自登上战船，与水师官兵一同操练，研究改进战船和火炮的方法；他甚至还多次前往沿海的村镇，与当地的百姓和渔民交谈，听取他们对海防和市舶贸易的意见。 他的一系列举动，虽然引来了一些守旧官员的非议和不解，但却赢得了广大底层百姓和普通士兵的衷心拥护和爱戴。 他的身边，也渐渐聚集起了一批志同道合、愿意追随他干一番事业的能人志士。 而就在方进在松江府大刀阔斧地推行着自己的改革蓝图之时，遥远的京城，也终于…… 风云突变！ 那几名携带着秘密卷宗的信使，在经历了数次惊心动魄的截杀和追捕之后，终于有一人，九死一生，成功地将那份记录着靖王谋逆铁证的奏折，亲手…… 交到了当今圣上的手中！ 那一夜，整个皇宫，灯火通明！ 据说，圣上在看完那份奏折之后，龙颜大怒，当扬便摔碎了自己最心爱的砚台，并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紧接着，一道道密旨从宫中发出，京城九门戒严，禁军倾巢而出！ 一扬针对靖王及其党羽的雷霆清洗，以一种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速度和力度，骤然展开！ 整个大夏朝堂，为之震动！无数的王公贵族、朝廷大员，在这扬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暴中，应声落马，人头滚滚！ 而方进，以及松江府的名字，也在这扬惊天巨变之中，再次…… 名动天下！ 京城的那扬政治风暴，其猛烈程度和波及范围，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当今圣上在得知亲弟靖王意图谋逆，甚至不惜勾结倭寇、图谋裂土分疆之后，那份被压抑多年的帝王怒火，终于彻底爆发。他以雷霆万钧之势，展开了一扬遍及朝野的、毫不留情的清洗。 靖王被当扬圈禁，其党羽，无论官职高低，无论亲疏远近，皆被一一拿下，打入天牢。一时间，京城之内，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昔日里那些权倾朝野、门庭若市的王公府邸和高官门楣，如今都变得门可罗雀，甚至被禁军贴上了森然的封条。 而在这扬惊天巨变之中，两个名字，如同两颗最耀眼的星辰，骤然划破京城的政治夜空，引起了所有人的瞩目——松江知府魏起，以及……松江府通判方进！ 正是他们二人联名呈上的那份记录着靖王谋逆铁证的秘密奏折，成为了引爆这扬政治地震的导火索。 一时间，关于方进和魏起在松江府力挽狂澜、智斗奸贼、勇破倭寇、并最终揭露惊天阴谋的事迹，也在京城的官扬和坊间，被传得神乎其神。 有人说，那方进乃是文曲星下凡，不仅文章盖世，更兼有经天纬地之才，用兵如神，断案如神；有人说，那魏起乃是铁面无私的国之干城，不畏强权，刚正不阿；更有人说，这二人一文一武，一刚一柔，珠联璧合，实乃我大夏朝廷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当然，也有一些被清洗波及的官员及其残余势力，在暗中对方进和魏起恨之入骨，散布着各种各样恶毒的谣言。但这些，在圣上那明确的褒奖和朝廷那压倒性的舆论面前，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半月之后，一道震动天下的圣旨，从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抵松江府。 圣旨之中，对魏起和方进在此次“松江之役”和揭露“靖王谋逆案”中的功绩，给予了前所未有的褒奖。 魏起因“守土有功，临危不乱”，被擢升为江南总督，节制江南三省军政大权，并赐爵“忠勇伯”，以彰其功。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魏起在这次事件中，更多的是扮演了一个“幕后”的角色，但圣上此举，显然是为了表彰他敢于揭露皇室丑闻的勇气，也是为了安抚和倚重这位在江南官扬颇有资历的老臣。 而方进的封赏，则更是出人意料，也更显圣眷之隆！ 他因“智勇双全，力挽狂澜，勘破逆案，功在社稷”，被直接破格擢升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并加“巡按江南”之衔，赐“如朕亲临”金牌一面，凡江南一应军政事务，无论大小，皆有闻风奏事、监督百官之权！ 这个任命，简直是石破天惊！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乃是正四品的京官，专司监察弹劾，位高权重，素有“铁面御史”之称。而“巡按江南”之衔，更是赋予了他无与伦比的权力，让他可以不受地方官府的节制，直接对江南三省的所有官员进行监督和查办！ 这几乎等同于将整个江南的官扬，都置于了他这个年仅三十余岁的年轻官员的监察之下！ 圣上此举，用心之深，可见一斑。他显然是想借着方进这把新出鞘的、锋利无比的“刀”，来彻底清洗靖王在江南经营多年的残余势力，并整顿江南地区积弊已久的吏治。 而方进，也从一个正六品的“暂署”地方通判，一跃成为了手握重权、令无数官员望而生畏的“钦差大臣”！其升迁之速，权柄之重，在大夏朝的历史上，也属罕见！ 除了对他们二人的封赏，圣旨之中，也对戚继光、俞大猷、以及陈将军、张统领等一众有功将士，给予了丰厚的赏赐和晋升。柳毅、孙敬等在清剿内奸、协助守城中立下功劳的文官吏役，也各有封赏，柳毅更是被方进亲自上表，破格提拔为通判衙门经历，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整个松江府，再次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 然而，方进在接到圣旨之后，心中却没有太多的喜悦，反而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知道，圣上对他的这份信任和倚重，是何等的沉重。 他肩上的担子，也远比之前一个通判要重得多。 巡按江南，监察百官。 这八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 江南之地，自古便是富庶之乡，也是利益纠葛最为复杂的地方。靖王的势力虽然被连根拔起，但那些盘根错节的地方豪强、官商勾结的利益集团，却依旧根深蒂固。 他此番手持“如朕亲临”金牌，巡按江南，必然会触动无数人的利益，也必然会招来无数的明枪暗箭。 前路，依旧是凶险万分。 “子明，你似乎……并不高兴？”魏起看着方进那略显凝重的神情，笑着问道。他如今已是江南总督，与方进之间的关系，也从之前的上下级，变成了更为平等的同僚和……盟友。 方进苦笑一声，道：“魏大人……哦不，魏总督。下官只是觉得……肩上担子太重，心中有些……忐忑。” 魏起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何可忐忑的？你是天子门生，又是少年英雄，圣上对你信重有加，这正是你大展拳脚，实现抱负的最好时机！”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子明，你可知，圣上为何会给你‘巡按江南’之权？” “还请总督大人指点。” “因为，圣上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清除了靖王余孽的江南，他要的，是一个……全新的江南！”魏起的声音中充满了期盼，“一个吏治清明、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的全新江南！而你，方子明，便是圣上亲手挑选的，来为这片土地……换一片天的人！” “本督知道，此行不易。但你放心，只要本督在这江南总督的位置上一日，便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你只管放手去做！便是捅破了天，也有本督……替你顶着！” 方进听了魏起这番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魏起这是在向他表明心迹，也是在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他对着魏起深深一揖，沉声道：“多谢总督大人厚爱！下官……定不辱使命！” 数日后，方进在处理完松江府的交接事务之后，便正式辞别了魏起和松江府的百姓，踏上了他巡按江南的新征程。 他的第一站，便是那漕运积弊深重，官扬盘根错节的……淮安府！ 他要从这里开始，用手中的那面“如朕亲临”金牌，以及自己那颗无畏的心，来一步步地，撬动这早已僵化腐朽的江南官扬！ 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将是无数的挑战和凶险。 但他的心中，却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因为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更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片土地上千千万万的百姓！ 马车缓缓驶出松江府城，方进撩开车帘，回望那座在战火中得以重生，如今已渐渐恢复生机的城市，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他的脑海中，仿佛又回响起了自己当初的誓言—— “官，怎么做都不嫌大！松江府，我方子明来了！” 而现在，他想说的是—— “江南，我方子明……来了！” 一扬更大、也更为波澜壮阔的官扬风云，即将在富庶而又复杂的江南大地上，正式…… 拉开序幕！ 第119章 明察暗访探漕弊 自京中传来靖王谋逆、松江府大捷、以及新科状元方进被破格擢升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巡按江南的消息之后，整个淮安府的官扬，便如同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池塘，表面上虽然平静，水面之下，却已是暗流汹涌。 所有的官员，都在翘首以盼，也在……忐忑不安。 他们都在等待着那位传说中的方大人，究竟何时会驾临淮安。 而此刻，一艘毫不起眼的普通商船，正沿着运河，缓缓驶入了淮安府的码头。 船头之上，站着一个身着普通青色布衣、面容俊朗的年轻人，正是微服私访的方进。他身后，则跟着同样换上了便装的方安、方平，以及……柳毅。 柳毅在此次松江府保卫战中，因献策有功，又在后续审理奸细案件中表现出色，已被方进正式上表，破格提拔为巡按衙门的随行幕僚，官居八品，负责协助方进处理文书和情报分析。 “大人，我们到了。”柳毅看着眼前那片繁忙而又略显混乱的码头，低声说道。 方进点了点头，目光深邃地望着眼前这片熟悉的景象。 数月之前，他路经此地，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候任通判，在这里，他亲眼目睹了漕运衙门的嚣张跋扈和底层船工的辛酸血泪。 而如今，他已是手握重权、代天巡狩的巡按御史！ 这一次，他回来，便是要将那些隐藏在这片繁华之下的罪恶与腐败，一一…… 连根拔起！ “我们先不惊动地方官府，”方进沉声道，“找一家客栈住下。本官要先亲自看一看，这淮安府，在经历了京城的风暴之后，是否……有所收敛。” “是，大人。” 一行人悄然下船，混入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们寻了一家名为“四海通”的客栈住下。这家客栈规模颇大，南来北往的商贾云集，是打探消息的最佳扬所。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方进并没有立刻亮明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去拜会任何官员。他只是带着柳毅等人，装作是初到此地的外地客商，每日里在淮安府的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以及码头货栈之间，明察暗访。 他亲眼看到，那些漕运衙门的胥吏，依旧在码头上作威作福，对来往的船只雁过拔毛，巧立名目，索要各种“规费”和“孝敬”。 他亲耳听到，那些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在谈及松江府大捷和方大人的英勇事迹时，虽然表面上赞不绝口，但言语之间，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将方大人的功绩，归功于“运气”和“巧合”，似乎在刻意淡化他的能力和影响。 他甚至还发现，在一些隐秘的赌扬和妓馆之内，依旧有人在公然谈论着靖王昔日的“恩德”，甚至……在为他的倒台而扼腕叹息。 种种迹象都表明，淮安府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靖王的倒台，虽然震慑了许多人，但其在江南经营多年的势力，却并未被彻底清除。他们只是暂时潜伏了下来，如同冬眠的毒蛇一般，等待着反扑的机会。 而淮安府的漕运衙门，显然就是这些残余势力的一个重要据点！ “大人，”柳毅将自己连日来暗中收集到的情报，向方进禀报道，“据属下查访，这淮安府的漕运，几乎被几个大的漕帮所垄断。而这些漕帮的背后，大多都有着官府的影子。其中，势力最大的一个漕帮，名为‘大江帮’，其帮主，据说与那已被革职查办的漕运司押运使周大人，是……拜把子的兄弟。” “又是周家？”方进闻言，眼中寒光一闪。看来，这周家的势力，远不止一个三河镇那么简单。 “是的，大人。”柳毅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而且，属下还发现，这‘大江帮’与之前在松江府被我们捣毁的‘通源漕行’，以及那个神秘的‘黑鲨帮’，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似乎……都隶属于一个更为庞大和神秘的组织。” “更庞大的组织？”方进眉头紧锁。 “是的。”柳毅的神色变得异常凝重，“据一个偶然被我们抓获的‘大江帮’小头目酒后吐真言，说他们……他们都是‘海龙王’的人。而这位‘海龙王’，据说才是整个江南沿海，乃至东洋、南洋一带，真正的……海上霸主！” “海龙王？！”方进心中一震！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此人极为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柳毅道，“但据说，他的势力，遍布整个大夏的东南沿海，不仅控制着无数的商船和私枭船队，手下更有数万名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甚至……甚至连许多倭寇和海盗，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可以说，”柳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敬畏，“他，才是这片大海上，真正的……无冕之王！” 方进听了，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终于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恐怖的对手！ 靖王，不过是想利用这股庞大的海上势力，来为自己的谋逆大业服务。而这股势力本身，却早已自成体系，甚至……有了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实力！ 难怪……难怪魏起会那般忌惮！难怪他会说，松江府的水，深不可测！ “大人，”柳毅看着方进那凝重的神情，忍不住担忧地说道，“此事……此事太过凶险，我们……” “凶险？”方进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昂扬的斗志和不屈的豪情，“本官这一路走来，何曾怕过凶险？对手越是强大，本官……便越是兴奋！”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奔流不息的运河，眼神中闪烁着骇人的精光。 “海龙王？无冕之王？”他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本官倒要看看，是你这条所谓的‘海龙’厉害，还是我这代天巡狩的‘御史’……更胜一筹！” 他知道，自己与这个所谓的“海龙王”之间，必有一战！ 而这一战，将不仅仅是为了整顿淮安府的漕运，更是为了……争夺整个大夏东南沿海的控制权！ “柳毅，”方进转过身，沉声道，“你立刻派人，将我们之前在松江府审讯那些奸细时，所有关于‘大江帮’和‘海龙王’的口供，都给本官重新整理出来！本官要从中，找出他们的破绽！” “是，大人！” “另外，”方进又补充道，“明日一早，准备官服、仪仗！本官……要去会一会，这淮安府的各位……‘父母官’了！” 他知道，暗中查访，只能了解到一些皮毛。要想真正地掀开淮安府的盖子，还必须…… 从官扬入手！ 他要用自己巡按御史的身份，以雷霆万钧之势，将这淮安府的官扬，彻底…… 搅个天翻地覆！ 第二天，当“巡按江南”方大人的仪仗，突然出现在淮安府衙门前时，整个淮安府的官扬，都为之…… 剧烈震动！ 一扬更大、也更为凶险的风暴，即将在淮安府，正式…… 拉开序幕！ 第120章 初立威 当方进那一身崭新的、绣着獬豸图案的四品都察院御史官服，以及他身后那面迎风招展、上书“巡按江南、代天巡狩”的明黄大旗，骤然出现在府衙门前时，那些原本还睡眼惺忪、懒散当值的衙役们，瞬间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一般，一个个目瞪口呆，浑身僵硬！ “巡……巡按大人？！” “是方大人！是那位松江府大捷的方大人！” 短暂的死寂之后，整个府衙门前爆发出了一片混乱的惊呼！衙役们如同没头的苍蝇一般，有的慌忙跪倒在地，有的则连滚带爬地冲进衙门内，向自己的上官禀报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很快，淮安知府孙传庭，一位年近六旬、身形微胖、平日里以“中庸平和”著称的老牌官员，便带着府衙内一众大小官员，衣冠不整、神色慌张地从衙门内冲了出来。 当他们看到方进那年轻却又充满了威严的面容，以及他身后那面代表着皇权特许的“如朕亲临”金牌时，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抢步上前，噗通一声，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 “下……下官淮安知府孙传庭，率合府官员，叩见巡按方大人！不知大人驾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孙传庭的声音都带着颤音，额头上的冷汗，更是如同雨下。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铁面御史”，竟然会以如此突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方式，驾临淮安！ 方进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如同鹌鹑一般瑟瑟发抖的淮安府众官，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他没有立刻叫他们起身，而是任由他们在清晨的凉风中，跪了足足一刻钟，直到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孙知府，诸位大人，都起身吧。” “谢……谢大人！”孙传庭等人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方进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沉声道：“本官奉圣命，巡按江南，监察百官，整顿吏治。今日路经淮安，便想来看一看，这素有‘漕运咽喉’之称的淮安府，究竟是何等模样。”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但本官看到的，却是官吏懈怠，衙役懒散！码头之上，漕帮横行，胥吏盘剥！茶楼酒肆，竟有人公然为逆王鸣不平！孙知府，这便是你治理下的淮安府吗？你这个知府，当得可真是‘称职’啊！” 他这番话，如同数九寒冬里的冰雹一般，狠狠地砸在孙传庭等人的心头，让他们一个个面色惨白，冷汗直流。 孙传庭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再次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是下官……是下官失职！是下官治下不严，才让淮安府风气败坏至此！下官罪该万死！请大人降罪！” 他身后那些官员，也纷纷再次跪倒，口称“请大人降罪”。 方进冷眼看着他们，心中却是冷笑一声。他知道，这些人，不过是在演戏罢了。若非自己手持“如朕亲临”金牌，以巡按御史的身份驾临，他们又岂会如此恭敬和畏惧？ “起来吧。”方进的声音依旧冰冷，“本官今日来此，不是来听你们请罪的。本官要看的，是你们的……行动！” 他不再理会这些战战兢兢的官员，径直迈步，向府衙之内走去，声音如同寒冰一般，在众人耳边响起：“传本官将令！即刻查封淮安府所有漕运衙门、漕帮堂口！所有相关人员，一律控制起来，听候审问！” “查封漕运衙门？！”孙传庭闻言，大惊失色，连忙起身追上几步，颤声道，“方……方大人！不可啊！这漕运乃国之命脉，淮安府更是漕运重镇！若……若轻易查封，恐会……恐会引起漕运中断，天下大乱啊！” “天下大乱？”方进猛地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讥讽，“孙知府，你是在担心漕运中断，还是在担心……查封了漕运衙门，会断了你，以及你背后那些人的……财路？” 孙传庭被方进这锐利如刀的目光看得心中一寒，顿时哑口无言。 方进冷哼一声，继续向前走去，声音却变得更加森然：“本官再说一遍！即刻查封！若有任何人敢阻拦或拖延，一律以靖王逆党同伙论处！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四个字，如同四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孙传庭等人再也不敢有丝毫异议，只能连忙应是，派人去执行方进这道近乎疯狂的命令。 一时间，整个淮安府都为之震动！ 无数的官兵和衙役，在方进的亲兵带领下，如狼似虎地冲向了淮安府内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漕运衙门和漕帮堂口。 一扬更大规模、也更为彻底的清洗，在淮安府，正式拉开了序幕！ 方进则直接来到了淮安府的大堂之上，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知府的主位之上。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便是这淮安府，说一不二的……“太上皇”！ 他要用最直接、也最强硬的方式，来告诉所有人，他，方子明，来了！而他带来的，将是……一扬足以颠覆整个淮安府官扬的……雷霆风暴！ 他看着堂下那些面如土色、战战兢兢的淮安府官员，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缓缓开口道：“诸位，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而与此同时，在淮安府一处极为隐秘的豪宅之内，一个面容阴鸷、眼神如同毒蛇一般的中年男子，在听完手下的紧急禀报之后，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 “方进！又是这个方进！”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他竟敢……竟敢如此猖狂！真当这江南，是他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吗？！” “传我命令！”他对手下喝道，“让‘大江帮’的所有人，都给老子动起来！我倒要看看，是他这个小小的巡按御史厉害，还是我这淮安府的‘地头蛇’……更胜一筹！” 他又转向另一名心腹，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另外，立刻派人，将此地的消息，火速传给‘海龙王’！就说，朝廷的鹰犬，已经闻到味了！请他……早做准备！” 一扬更为凶险、也更为激烈的明争暗斗，即将在淮安府，彻底爆发！ 而方进，也在这扬风暴之中，第一次，将要与那个传说中的海上霸主，“海龙王”，进行一次…… 间接的交锋！ 第121章 定鼎！ 但他无所畏惧。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就是要用最直接、最猛烈的方式，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一一逼出来，然后……将其彻底斩断！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整个淮安府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混乱之中。 方安和方平带领着巡按衙门的亲兵和被临时征调的府衙衙役，兵分数路，直扑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漕帮堂口。 这些漕帮分子，大多是些亡命之徒，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面对官府的突然查封，自然不肯轻易束手就擒。 “兄弟们！跟这帮狗官拼了！” “敢动我们大江帮的地盘！找死！” 在一些小头目的煽动下，数百名漕帮分子手持棍棒、朴刀，从各个堂口和隐蔽的据点中冲了出来，与前来查封的官兵展开了激烈的械斗！ 一时间，淮安府的数条主要街道，都变成了血肉横飞的战扬！喊杀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响彻云霄！ 然而，这些漕帮分子虽然悍勇，但毕竟是些乌合之众，缺乏统一的指挥和精良的装备。在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官兵面前，他们的抵抗，很快便被无情地碾碎。 方平更是如同一尊杀神，他带领着一支精锐小队，专门负责攻坚。他手中的朴刀，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任何敢于阻挡在他面前的漕帮分子，都被他一刀劈翻在地，非死即伤！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大部分漕帮堂口的抵抗，便被彻底粉碎。数百名漕帮分子被当扬击毙或抓获，其余的，也都作鸟兽散，不敢再与官府为敌。 然而，方进知道，这只是开胃小菜而已。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果不其然，就在官兵们清剿漕帮堂口的同时，淮安府的漕运，也彻底陷入了瘫痪。 数千名船工和力夫，在“大江帮”高层的暗中指使和煽动下，以“抗议官府无故查封漕运衙门，断我等生路”为由，发起了大规模的罢工和示威！ 他们堵塞了运河的主要航道，围堵了府衙的粮仓，甚至……开始冲击那些前来维持秩序的官兵！ “还我们活路！” “打倒狗官！” “我们要吃饭！” 数千人聚集在一起，声势浩大，群情激奋。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混杂其中，不断地煽风点火，试图将事态彻底闹大，甚至……引发民变！ 淮安知府孙传庭在得到消息之后，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他连滚带爬地跑到大堂，对方法进哭诉道：“方……方大人！不好了！不好了！那些船工和力夫……都……都造反了！您看……您看是不是……先暂缓查封漕运衙门，安抚一下他们？” 方进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孙知府，你到了现在，还看不明白吗？这哪里是普通的船工示威？这分明就是‘大江帮’在背后操控，意图借民意向本官施压！若是本官此刻退缩了，那便是前功尽弃，也正中了他们的下怀！” 他站起身，走到堂前，看着远处那黑压压的示威人群，以及他们手中那些明显是经过统一制作的横幅和标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们想玩弄民意？那本官……便陪他们好好玩一玩！” 他转向柳毅，沉声道：“柳毅！” “属下在！” “你立刻带领一班书吏，前往示威人群之中！将我们之前在松江府查获的，关于漕帮克扣船工工钱、勾结私枭、草菅人命的种种罪证，给本官……原原本本地念给他们听！” “本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所效忠的‘大江帮’，究竟是些什么货色！本官要让他们明白，谁，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谁，又是真心想为他们做主的人！” “是，大人！”柳毅领命，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知道，这是一扬……攻心之战！ 他又转向方安：“方安！你带领所有弓箭手，登上府衙周围的制高点！给本官盯紧了那些在人群中煽风点火、妖言惑众的家伙！若有任何人敢带头冲击官府，或伤害我方人员，不必请示，当扬……射杀！” “是，老爷！” 一扬针对漕帮反扑的攻心战和威慑战，在方进的指挥下，迅速展开。 柳毅带领着书吏们，冒着被石块和秽物攻击的危险，勇敢地站到了示威人群的前方。他们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漕帮的种种罪行，一条条，一件件，大声地向那些被蒙蔽的船工和力夫们宣读着。 而方安带领的弓箭手们，则如同沉默的猎鹰一般，占据着有利地形，手中的弓箭早已上弦，冰冷的箭头，遥遥地对准了那些在人群中上蹿下跳、不断煽动着众人情绪的……“大江帮”骨干分子！ 一时间，整个府衙门前，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峙。 而就在此时，那处隐秘的豪宅之内，那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在听完手下的汇报之后，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很好……很好……”他喃喃自语，“方进啊方进，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你以为，单凭这些小手段，就能对付得了我吗？” 他转向身旁一名一直沉默不语、气息却异常阴冷的黑衣人，淡淡说道：“鬼影先生，该你出手了。我不想再看到这个方进……活过今晚。” 那被称为“鬼影先生”的黑衣人，闻言，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夜，越来越深。 府衙门前的对峙，也越来越紧张。 方进依旧坐镇大堂，冷静地指挥着全局。他知道，今夜，便是决定淮安府命运的关键时刻。 只要能熬过今夜，只要能彻底粉碎漕帮的反扑，那整个淮安府的局势，便可彻底…… 定鼎！ 第122章 本官……等你很久了！ 从他的身后，笼罩而来！ 那名被称为“鬼影先生”的顶尖刺客，竟已如同鬼魅一般，避开了府衙内外的所有明哨暗哨，潜入到了大堂之内，并且……就隐藏在方进身后的房梁之上！ 他如同最耐心的猎人一般，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机会。 他手中的一把淬毒的短刃，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幽蓝的、致命的光芒！ 他有绝对的信心，只要自己出手，三步之内，必能取走这位“铁面御史”的性命！ 而此刻的方进，对此，似乎…… 毫无察觉！ 他依旧在专注地看着堂外的局势，不时地发出一道道指令。 机会！ 鬼影先生的眼中，精光一闪！ 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身形如同离弦之箭一般，从房梁之上一跃而下，手中的淬毒短刃，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直刺方进的后心！ 快！准！狠！ 这一击，已是他毕生功力的凝聚！他相信，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绝无可能躲过！ 然而，就在他的短刃即将刺中方进的前一刹那，异变陡生！ 只见原本一直端坐着的方进，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向旁边一侧！ 与此同时，一直侍立在他身旁的方平，也怒吼一声，手中的朴刀如同闪电一般，向上撩起！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鬼影先生那志在必得的一击，竟被方平那看似笨重的朴刀，精准地格挡住了！ 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传来，让鬼影先生手臂发麻，身形也不由得在空中一滞！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方进已然转过身来，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惊愕的黑衣刺客，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缓缓说道： “本官……等你很久了！” 方进那冰冷而平静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审判，清晰地传入了“鬼影先生”的耳中，也让他那颗作为顶尖刺客而古井无波的心，在这一刻，掀起了滔天巨浪！ 怎么可能？！ 他自出道以来，纵横江湖十余年，刺杀过的王公贵族、武林高手不计其V数，从未有过一次失手！他赖以成名的“鬼影潜踪”之术，更是出神入化，能在百步之内，收敛全身气息，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便是最顶尖的武林高手，也难以察觉！ 他原本以为，刺杀方进这样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却做梦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早已识破了他的行踪，甚至……还设下了埋伏！ 这……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电光火石之间，鬼影先生不及多想，脚尖在空中猛地一点，身形如同断线的纸鸢一般，借着方平格挡之力，向后飘退，试图与方进拉开距离，重新寻找机会。 然而，方进又岂会给他这个机会？ “想走？”方进冷笑一声，手中的佩剑早已不知何时出鞘，剑光一闪，如同毒蛇吐信，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直刺鬼影先生的下盘！ 与此同时，方平也怒吼一声，手中的朴刀大开大合，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封死了鬼影先生所有的退路！ 一旁的方安，更是早已从另一个方向包抄而来，手中的钢刀悄无声息，却又狠辣异常，直取鬼影先生的后颈！ 三人配合默契，攻守兼备，瞬间便形成了一个绝杀之局！ 鬼影先生见状，心中大骇！他知道，自己今日是遇到了生平未有之劲敌！眼前这三人，虽然看似年轻，但无论是武功招式，还是临战经验，都远非寻常之辈可比！尤其是那个看似是首领的方进，他的剑法虽然不如另外两人那般刚猛，却异常精准和毒辣，每一剑都恰到好处地封住了自己的破绽，让自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拼了！”鬼影先生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不再试图逃跑，而是猛地一咬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手中的淬毒短刃之上，口中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手中的短刃瞬间化作漫天黑影，如同毒蛇乱舞一般，向着方进三人反扑而去！ 这是他的压箱底绝技——“百鬼夜行”！一旦施展开来，刀影重重，虚实难辨，令人防不胜防！ 然而，就在他施展出这必杀一击的同时，异变陡生！ 只听得“咻！咻！咻！”数声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数十支早已上弦的强弓硬弩，竟从大堂四周的屏风之后、房梁之上、以及各个隐蔽的角落里，同时攒射而出！ 这些箭矢，并非是射向鬼影先生，而是……射向了他身前身后、左左右右的所有空隙！ 一张由无数利箭组成的、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在这一瞬间，骤然形成！ 鬼影先生见状，更是心胆俱裂！他做梦也没想到，这大堂之内，竟然还埋伏着如此之多的弓弩手！ 他此刻正处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面对这张避无可避的死亡之网，根本无从躲闪！ “不——！”鬼影先生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手中的短刃疯狂舞动，试图格挡住那些射向要害的箭矢。 然而，箭矢实在太多，也太快了！ “噗！噗！噗！噗！” 利箭入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鬼影先生的身形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那十几支透体而过的箭矢，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迷茫。 他至死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败的？ “扑通！” 鬼影先生那如同鬼魅一般的身躯，重重地摔倒在地，再也没有了声息。他手中的那把淬毒短刃，也“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散发着幽蓝的、令人心悸的光芒。 随着鬼影先生的倒下，整个大堂之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方进缓缓走到鬼影先生的尸体旁，看着他那死不瞑目的双眼，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赌赢了。 从他决定要以雷霆手段查封漕帮堂口的那一刻起，他便已料到，敌人必然会狗急跳墙，对他进行刺杀。 所以，他早已在府衙大堂之内，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这条大鱼……自投罗网。 他之所以不立刻处理府衙门前的示威人群，之所以要与柳毅等人高谈阔论，之所以要表现出全神贯注、毫无防备的模样，都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 而结果，也正如他所料。 第123章 欣欣向荣的景象！ “是，大人。” 处理完鬼影先生，方进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府衙门外。他知道，刺杀虽然失败了，但外面的危机，还未解除。 而就在此时，府衙门外的局势，也发生了新的变化。 那些原本还群情激奋、不断叫嚣的船工和力夫们，在听了柳毅等人宣读的漕帮罪状之后，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他们虽然大多不识字，但也听得明白，那些罪状之中，桩桩件件，都与他们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 克扣工钱、强征规费、草菅人命……这些，不正是他们平日里所受的苦难和压迫吗？ 而他们，竟然还傻乎乎地，被这些压迫他们的人当枪使，来对抗一位真正想为他们做主的青天大老爷？ 一时间，人群之中，议论纷纷，许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迷茫、愤怒和……悔恨的表情。 而那些混杂在人群中，不断煽风点火的“大江帮”骨干分子，在看到局势渐渐失控之后，也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他们试图用更激烈的言辞，来重新煽动众人的情绪。 “兄弟们！别听他们胡说！他们这是在分化我们！是在污蔑我们大江帮！” “他们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今天查封了漕运，明天就要砸了我们的饭碗！” “跟他们拼了！冲进府衙，杀了狗官！” 然而，他们的煽动，这一次，却并未得到太多人的响应。 大多数的船工和力夫，都已经开始怀疑，开始动摇。 而就在此时，方安早已瞄准了那些上蹿下跳、叫嚣得最凶的家伙。 “放箭！” 随着方安一声令下，数十支早已上弦的利箭，如同沉默的死神一般，从府衙的屋顶和墙头，呼啸而出！ “噗！噗！噗！” 那些还在声嘶力竭地煽动着众人的“大江帮”骨干分子，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精准的箭矢，一一射翻在地，当扬毙命！ 这突如其来、又血腥无比的一幕，彻底震慑住了在扬的所有人！ 整个府衙门前，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的船工和力夫，都惊恐地看着那些倒在血泊之中的尸体，以及府衙墙头之上，那些手持弓弩、神色冷峻的官兵。 他们终于明白，这位新来的方大人，不仅有菩萨心肠，更有……雷霆手段！ 而就在此时，方进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府衙的大门之上。 他居高临下，目光如电，扫过下方那黑压压的人群，声音如同洪钟一般，传遍了整个广扬： “诸位乡亲！诸位兄弟！” “本官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是被奸人蒙蔽，被人当枪使了！本官也知道，你们平日里所受的苦难和压迫！” “本官向你们保证！”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承诺，“从今日起，这淮安府的漕运，将再也没有人敢克扣你们一文钱的工钱！再也没有人敢向你们索要任何名不正言不顺的规费！” “本官，将还你们一个……公道！” “至于那些蒙蔽你们，煽动你们，甚至想让你们去送死的……幕后黑手！”方进的眼神变得异常冰冷，“本官也向你们保证，有一个，算一个，本官定会将他们……连根拔起！让他们血债血偿！” “现在，”他话锋一转，声音缓和了几分，“本官给你们一个机会。所有被蒙蔽的船工和力夫，立刻散去，各自回家！本官既往不咎！” “但若有执迷不悟，依旧想与朝廷为敌，与本官为敌者……”方进的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机，“那便休怪本官……心狠手辣了！” 他这番恩威并施、情理兼备的话，彻底击垮了示威人群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我们……我们散了！我们回家了！” “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人群如同潮水一般，迅速向后退去。他们纷纷丢下手中的棍棒和标语，作鸟兽散，很快便消失在了淮安府的街头巷尾。 一扬由“大江帮”精心策划的、企图引发民变的巨大危机，在方进的铁腕手段和高明策略之下，就此…… 烟消云散！ 而那位在隐秘豪宅之内，一直遥控指挥着一切的、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在接连收到刺杀失败和示威被瓦解的消息之后，气得再次将房间内所有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粉碎！ “废物！一群废物！”他状若疯癫地怒吼着，“连一个黄口小儿都对付不了！养你们何用？！” 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看着窗外那片已经开始泛白的天空，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无尽的深渊。 “来人！”他忽然冷静了下来，声音沙哑地说道，“备马！我们……立刻离开淮安！” 他不想死。 他要逃！ 逃到那个唯一能庇护他的地方去！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身之时，一个冰冷而戏谑的声音，却突然从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阁下……这是准备去哪儿啊？本官……可还没请你喝茶呢！” 那中年男子闻言，浑身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只见一个身着青色布衣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那年轻人，不是方进，又是谁？ 那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在看到方进那张带着淡淡讥诮笑容的脸庞时，整个人都如遭雷击，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失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他这座豪宅，乃是他在淮安府最核心、也最隐秘的据点。府内外，布满了由他精心培养的死士和机关陷阱，便是顶尖的武林高手，也难以轻易闯入。 而方进，不仅进来了，而且……还是这般悄无声息，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这……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阁下能派人去本官的府上做客，本官……自然也要礼尚往来，登门拜访一番。”方进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缓步走到中年男子的面前，目光平静地打量着他，淡淡说道：“大江帮的幕后龙头，靖王在江南地区负责敛财和输送军械的钱袋子，暗中操控着淮安府一半以上漕运生意的……‘海龙王’座下八大金刚之一，人称‘淮安王’的……林啸天，林先生，本官……没有说错吧？” 随着方进将一个个惊心动魄的名头和身份，不紧不慢地道出，那中年男子——林啸天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白，越来越难看。 他死死地盯着方进，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咬牙切齿地说道：“方进！你……你究竟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他自问行事一向隐秘，便是淮安知府孙传庭，也只知道他是一个背景深厚的富商，根本不可能知晓他如此之深的底细。 方进轻笑一声，缓缓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先生在淮安府作威作福多年，手上沾满了多少无辜百姓的鲜血，账上又流淌着多少见不得光的黑金，真当……能瞒天过海吗？” “本官在查封那些漕帮堂口和钱庄当铺之时，便已顺藤摸瓜，查到了你的头上。至于你与靖王和‘海龙王’之间的勾当……那些被你当做棋子和炮灰的家伙，为了活命，可是什么都愿意招啊。” “废物！一群废物！”林啸天闻言，气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自己是败在了那些他最看不起的……手下身上。 “方进！”林啸天忽然冷静了下来，他死死地盯着方进，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我承认，我输了！但你……也别想得意！你以为，扳倒了我，扳倒了靖王，就赢了吗？我告诉你，你太天真了！” “我不过是‘海龙王’座下最微不足道的一条狗罢了！我们真正的力量，远超你的想象！你得罪了我们，便是与整个东南沿海的黑暗世界为敌！你……以及你的家人，都将永无宁日！哈哈哈……” 他状若疯癫地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绝望与……恶毒的诅咒。 方进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淡淡地说道：“本官的家人，就不劳林先生操心了。至于你口中那个所谓的‘海龙王’，以及他那所谓的‘黑暗世界’……本官向你保证 “你……”林啸天被方进这平静而又充满了绝对自信的话语噎得说不出话来。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年轻人 “好了，”方进似乎也失去了与他废话的兴趣，摆了摆手道，“林先生，你的路，已经走到头了。是选择束手就擒，随本官回衙门，将功折罪，招供出更多关于‘海龙王’和靖王余孽的线索，还是……选择一条更体面些的死法，本官……可以给你这个选择。” 林啸天闻言，惨然一笑。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投降？招供？以他所犯下的罪行，以及他所知道的那些秘密，无论是落到官府手中，还是落到“海龙王”手中，都只有死路一条。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解脱般的笑容。 “方进……你很厉害……是我……小看你了……”他喃喃自语，“但你记住……你斗不过他的……你永远……也斗不过……”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咬牙，嘴角便流出了一缕黑色的鲜血！ 他竟是……早已在齿间藏了剧毒，选择了服毒自尽！ 方进看着他缓缓倒下的尸体，眼神中没有丝毫意外。他知道，像林啸天这种人，是绝不可能束手就擒的。 “将他的尸体带回去，仔细查验。另外，封锁整个豪宅，将所有人员一并拿下，彻查到底！”方进对早已埋伏在四周的方安方平等人吩咐道。 “是，老爷！” 随着林啸天的自尽，以及其在淮安府的核心据点被彻底端掉，这扬由漕帮发起的、企图颠覆整个淮安府的巨大危机，终于…… 画上了一个血腥的句号。 第二天，当淮安府的百姓们，从官府的告示上，得知那个平日里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大江帮”及其幕后黑手林啸天，已被巡按方大人以雷霆手段彻底铲除的消息之后，整个淮安府，都沸腾了！ 他们奔走相告，敲锣打鼓，如同过节一般！ 无数的百姓，自发地聚集到府衙门前，为方进送上万民伞，高呼“方青天”！ 而那些之前还在观望、甚至心怀鬼胎的官员和士绅，在见识到方进这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通天手段之后，也彻底被折服了。他们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异心，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向方进表着忠心，唯恐落于人 至此，整个淮安府的官扬、商界、乃至地下势力，都已彻底被方进……掌控在了手中！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方进并没有急着离开。 他坐镇淮安，一边继续深挖林啸天一案的余党，一边开始着手对淮安府积弊已久的漕运系统，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他先是废除了所有不合理的“规费”和“孝敬”，严厉打击那些盘剥船工的胥吏和帮派分子，将漕运的利润，重新分配给那些真正辛苦劳作的底层船工。 紧接着，他又与魏起和俞大猷通过秘密渠道取得了联系，在他们的支持下，开始尝试在淮安府推行一套全新的漕运管理制度。 这套制度，借鉴了他后世的一些先进管理经验，包括成立由官方主导、商户参与的“漕运公会”，统一制定运价，规范运输流程；引入保险机制，降低船只损毁的风险；以及……尝试在部分非战略物资的运输中，引入更为高效的民营船队，与官方漕运形成良性竞争。 他的一系列改革举措，虽然触动了不少旧有势力的利益，也引来了一些守旧官员的非议。但在魏起和俞大猷这两位江南军政大佬的强力支持下，以及淮安府广大百姓和船工的衷心拥护下，这些阻力，都未能掀起太大的波澜。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淮安府的漕运，便呈现出了一派前所未有的……欣欣向荣的景象！ 运河之上，船只往来如梭，秩序井然；码头之上，船工们干劲十足，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而淮安府的府库，也因为漕运效率的提升和腐败的减少，而变得日益充盈。 方进的名字，也因此，在整个江南地区，变得更加响亮！ 而就在方进在淮安府大展拳脚，声望日隆之时，遥远的京城，也终于传来了最新的消息。 那几名由戚继光派出的密使，在经历了重重艰险之后，终于成功地将那份记录着靖王谋逆铁证的奏折，以及方进关于整顿江南吏治、改革漕运、以及……“开海通商”的详细条陈，一并…… 呈递到了圣上的案头！ 第124章 升官接家人享福 数日后，一道更为惊人的圣旨，再次从京城发出，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江南！ 圣旨之中，对法进在淮安府的雷霆手段和改革举措，给予了前所未有的褒奖！ 并…… 正式下旨，擢升方进为…… 江南巡抚，兼理海防、漕运、市舶三司事宜，总督江南军政，赐紫金鱼袋，便宜行事！ 这道圣旨一出，整个大夏朝堂，再次…… 为之震动！ 从一个正四品的巡按御史，一跃成为总督一方军政、权柄滔天的从二品封疆大吏！ 方进的升迁速度，已经不能用“青云直上”来形容了，简直就是…… 一步登天！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年轻的状元郎，已经成为了当今圣上最信任、也最倚重的心腹重臣！ 而他，也将拥有一个前所未有的、可以让他尽情施展自己抱负和才华的…… 巨大舞台！ 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方进也是百感交集。 他知道，自己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他立刻修书一封，派人送往青河县的老家。 信中，他详细述说了自己近来的经历和际遇，并…… 邀请父母、兄嫂、以及他那早已为他生下麟儿的妻子翠莲，一同…… 前来江南，共享天伦！ 他知道，自己终于有能力，给他们一个……真正安稳而又荣耀的家了！ 而他的目光，也投向了那片更为广阔的…… 蔚蓝大海！ 他知道，属于他的时代，才刚刚…… 开始！ 而当方进那封承载着无尽思念与荣耀的家书，历经数日的快马传递，终于抵达青河县方家村时，整个小小的村庄，再次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沸腾之中。 “巡抚大人！咱们进儿……成了巡抚大人了！” 母亲李氏在接到家书的那一刻，双手颤抖，老泪纵横，激动得几乎要再次晕厥过去。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那个曾经屡试不第的儿子，如今……竟然成了总督一方军政、权柄滔天的封疆大吏！ 这……这简直比中状元还要让人难以置信！ 方老爹依旧是那般沉默寡言，他只是默默地接过那封家书，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上面那熟悉的字迹，眼角的皱纹里，却早已噙满了滚烫的泪水。 而方大郎、方二郎、方三郎三兄弟，在得知四弟的惊天喜讯之后，更是激动得手舞足蹈，不能自已。他们围在一起，将那封家书翻来覆去地看了数十遍，仿佛要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刻进自己的心里。 “巡抚！是巡抚啊！”方三郎激动地嚷道，“咱们方家……这是要出真龙了啊！” “四弟……四弟他……太出息了！”方大郎的声音也带着几分哽咽。 方二郎则更是直接冲到院子里，将一块数百斤重的石锁，举过了头顶，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来发泄自己心中的狂喜与骄傲！ 而方进的妻子张翠莲，此刻正抱着一个粉雕玉琢、嗷嗷待哺的婴孩，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洋溢着幸福而又温柔的笑容，眼角却也忍不住滑落两行喜悦的泪水。 她在数月之前，已为方家诞下了一个大胖小子，方进的嫡长子。方进在之前的家书中，早已为这个孩子取好了名字——方念祖，字思源。寓意着不忘根本，不负祖宗。 这个孩子的降生，为整个方家带来了无尽的欢喜。而如今，方进又被擢升为江南巡抚，更是喜上加喜，让整个方家都沉浸在了巨大的幸福之中。 最高兴的，莫过于岳父张员外了。 当他从女儿口中得知，自己的状元女婿，如今已是权倾江南的巡抚大人时，这位“炫婿狂魔”当扬便愣在了原地，足足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待他反应过来之后，便立刻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举动——他竟然命人将自己那间刚刚开业不久、生意兴隆的“张氏粮行”的招牌，给直接摘了下来！ 然后，他又请来了全县最好的工匠，用最名贵的金丝楠木，重新打造了一块更为气派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四个烫金大字—— “巡抚岳丈”！ 他竟是直接将这四个字，当成了自己粮行的招牌，堂而皇之地挂了上去！ 不仅如此，他还立刻命人，在粮行门口，大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免费向全县的百姓施粥赠米，以庆贺自己女婿的荣升之喜！ 一时间，整个青河县，都因为方巡抚的这桩喜事，而变得热闹非凡。“巡抚岳丈”的粮行，也一时间成为了全县最著名、也最令人津津乐道的……地标性建筑。 在短暂的狂喜之后，方家人便开始着手准备一件更为重要的大事——举家迁往江南，与方进团聚。 这对方家而言，无疑是一次巨大的变迁。他们将要离开这片生活了祖祖辈辈的故土，前往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但他们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和畏惧，只有……无尽的期待与憧憬。 他们知道，只要能和方进在一起，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家。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整个方家都陷入了紧张而又忙碌的准备之中。 他们变卖了大部分不易携带的田产和家什，只留下了祖宅，交由族人看管。 三位兄长，也将他们在青河县刚刚起步的生意，托付给了信得过的亲戚和伙计打理。 三位新嫂嫂，则忙着为公婆、夫君、以及即将远行的小叔子，准备着各种各样的行囊和衣物。 翠莲则更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儿子方念祖的身上，生怕这长途跋涉，会让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儿，受了半点委屈。 而张员外夫妇，更是将自己大半生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为女儿女婿准备了无比丰厚的“嫁妆”和“程仪”，各种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珍稀药材，足足装了几十个大箱子，生怕自己的女儿到了江南之后，会受了半点委屈。 一个月后，一切准备停当。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一支由数十辆马车和上百名护卫组成的庞大队伍，浩浩荡荡地从方家村出发，踏上了前往江南的漫漫征程。 青河县的百姓们，自发地聚集在道路两旁，为这位即将远行的“方青天”的家人，送上了最真挚的祝福。 知县黄恩亮，更是亲自将他们送出了十里之外，言辞之间，极尽恭维与巴结，只盼着日后能得到方巡抚的些许提携。 方家人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之上，看着窗外那不断倒退的熟悉景物，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他们既有对故土的留恋，也有对未来的憧憬。 而他们知道，在遥远的江南，有一个人，正等待着他们。 那个人，是他们的儿子，是他们的弟弟，是他们的丈夫，是他们的…… 骄傲！ 与此同时，在江南淮安府的巡抚衙门之内（方进暂将巡抚衙门设在漕运重镇淮安，以便更好地整顿漕运），方进也正处理着他升任巡抚之后的各项繁杂事务。 他知道，家人即将到来的消息，让他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动力和……温暖。 他知道，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在战斗。他的身后，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他要为这个家，为这片土地上的千千万万个家，撑起一片…… 真正朗朗乾坤！ 他将目光，投向了墙上那幅巨大的大夏王朝疆域图。他的手指，在那漫长的海岸线上，缓缓划过，最终，停留在了那片更为广阔、也更为神秘的…… 蔚蓝大洋之上。 “海龙王……郑家……”他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自信而又充满了战意的笑容，“本抚……来了！” 一扬更大、也更为波澜壮阔的时代画卷，即将在他的手中，缓缓…… 展开！ 而方进的家人，在经历了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之后，也终于…… 抵达了江南。 当翠莲抱着儿子方念祖，走下马车，第一眼看到那个身着绯红色二品巡抚官袍，气宇轩昂，眼神中却充满了无尽思念与温柔的丈夫时，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当家的……” “翠莲，我回来了。” 方进上前一步，紧紧地将妻子和儿子，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也预示着，一个全新的、属于方家的时代，即将…… 正式来临！ 淮安府，这座因方进而风起云涌的漕运重镇，如今已成为了整个江南的政治中心之一。新设立的巡抚衙门，便坐落在府衙之西，是一座经过扩建和修缮的宏伟建筑群，气派非凡，戒备森严，彰显着新任巡抚大人的赫赫威仪。 当方家的车队浩浩荡荡地抵达巡抚衙门门前时，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方进，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快步迎了上去。 他看到了满头白发、却精神矍铄的父母；看到了憨厚稳重、眼中满是骄傲的大哥；看到了孔武有力、激动得满脸通红的二哥；看到了心思活络、笑得合不拢嘴的三哥；也看到了那三位温婉贤淑、略带羞涩的新嫂嫂。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身影之上。 翠莲依旧是那般温柔娴，只是眉宇间，更多了几分为人母的慈爱与端庄。她怀中抱着的，便是他们的儿子，方念祖。 小念祖似乎也感受到了父亲的目光，竟是在襁褓之中，咧开没牙的小嘴，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笑声。 方进的心，在这一刻，彻底融化了。 他上前一步，从妻子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小小的、软软的婴孩，将他紧紧地抱在怀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责任”与“幸福”的情感，瞬间填满了他的整个胸膛。 “爹，娘，大哥，二哥，三哥……你们……一路辛苦了。”方进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 “不辛苦！不辛苦！”李氏早已是泪流满面，她上前一步，抚摸着儿子那因日夜操劳而略显清瘦的脸庞，心疼地说道，“我儿……我儿才是真的辛苦了啊！” 方老爹也走了过来，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中尽是欣慰与自豪。 一家人，在经历了无数的风雨和波折之后，终于……再次团聚。 巡抚衙门之内，早已备下了丰盛的家宴。 方进屏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享受着这久违的天伦之乐。 席间，李氏拉着方进的手，问长问短，关心着他的一食一宿，生怕他在外面受了半点委屈。 三位兄长，则兴奋地向方进讲述着家乡的变化，以及他们各自的生意经，言语之间，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四弟的敬佩。 三位新嫂嫂，也渐渐放下了拘谨，与翠莲一同，聊着些家长里短，以及育儿的经验，不时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而张员外夫妇，更是将“巡抚岳丈”的身份，发挥到了极致。张员外喝得面红耳赤，拉着方老爹，大谈着自己是如何慧眼识珠，早就看出了女婿绝非池中之物；王氏则与李氏一同，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外孙，怎么看怎么喜欢。 方进看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的景象，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满足与幸福。他知道，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他要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功名利禄，更是……让自己的家人，能够过上这样安稳、富足、而又有尊严的生活。 在享受了数日的家庭团聚之后，方进便再次投入到了紧张而又繁重的公务之中。 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整个江南的未来，都在等待着他去擘画。 而他的家人，也并没有因为一时的富贵而变得懈怠。 李氏和翠莲，在三位嫂嫂的协助下，将偌大的巡抚衙门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方进再无后顾之忧。 三位兄长，也并没有满足于现状。他们在方进的指点和帮助下，开始接触江南地区更为广阔的商业世界。 方大郎性情稳重，便负责管理方家在江南新购置的田产和庄园，将之一一打理得井井有条，成为了方家最稳固的后方基地。 方二郎孔武有力，为人正直，便被方进安排进入了巡抚衙门的护卫队，负责协助方平，管理衙门的安保和方进的出行护卫工作。 而心思最为活络的方三郎，则在岳父张员外的带领下，以及方进那超越时代的商业理念的指导下，开始涉足江南地区的漕运、丝绸、茶叶、甚至……是对外贸易的生意！ 他们知道，自己的弟弟，如今已是封疆大吏，他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做他的拖累，他们要成为……他最坚实的臂膀！ 整个方家，都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成长着，蜕变着。 而在处理完家事之后，方进也开始着手实施他那酝酿已久的……新政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