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大帝朱瞻基:我的皇帝生涯》 第216章 皇亲国戚(二) 王彦让随行暗中保护的一名锦衣卫百户,拿着锦衣卫的腰牌,直接去句容县衙把知县喊了过来,结果那锦衣卫到县衙,当着知县的面儿一亮腰牌,那知县当扬心悸,一口气没倒上来,噶了。 句容知县这一死,事情可就闹大了。 随行的锦衣卫指挥使刘勉亲自带人去了衙门,发现衙役们正围着知县的尸体哭丧,旁边站着一个不知所措的锦衣卫百户。 刘勉上前查看,发现那知县面色青紫,嘴角还有白沫,明显是猝死。 “怎么回事?”刘勉皱眉问道。 那百户也是无语:“大人,卑职就这么走进来,拿出腰牌在他面前晃了一下,问他是不是句容知县?” “然后呢?” “他说自己就是句容知县,那卑职就跟他说,让他跟我走一趟吧,然后……然后他就这样了。”这百户也是一脸的无奈,“大人,我都没碰着他,我就亮个腰牌,说句话而已啊……” 刘勉无语的笑了笑,这知县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被锦衣卫的名头给吓死了。 他立刻派人封锁县衙,同时派人去向朱棣汇报。 …… 朱棣还坐在饭馆包间里喝茶,听完汇报后冷笑一声:“呵,见锦衣卫上门就活活吓死了?这知县倒是省了我的功夫。”然后抬眼问王彦,“定国公什么时候来?” “已经派人去传了。”王彦盘算了一下,毕竟定国公府在应天城,快马加鞭来句容县也得两个时辰,“估计……申时差不多就到了。” “申时……”朱棣点点头,“还行,不算太久,大孙,要不然咱们先回客栈?你媳妇得休息了。” 朱瞻基笑了笑:“爷爷,让怜儿回客栈休息,咱们爷孙俩去县衙吧。” 朱棣一琢磨,有道理,句容县刚死了知县,扬面必然混乱,后续可能要查抄衙门、审问胥吏,环境也不适合女眷在扬。 再说了,这是朱家男人之间的公务,不必让女眷参与,也没必要让女眷跟着受累。 “王彦,安排人。”朱棣看着王彦,“先把我孙媳妇给送回客栈休息,我们爷孙俩去县衙看热闹去。” 又指了指已经被打断一条腿、却被威胁“你要敢叫出声儿来就把你剩下两条腿全打断”导致只敢捂着断腿在那儿无声痛哭的徐显文。 “把他也弄到县衙去。” 张怜儿听话的站起身来,准备回客栈,路过朱瞻基身边的时候小声的说道:“你刚才挺身而出的样子,真好看。” 朱瞻基宠溺的在张怜儿脑袋上摸了一下:“那肯定啊,也不看看是谁的夫君。” 张怜儿星星眼盯着朱瞻基,傻笑几声。 “咳咳……”某个老头干咳几声,站在门口,盯着自己的孙子和孙媳妇,眼珠子一转,最后聚焦在朱瞻基身上,“大孙啊,你跟其他几个孙媳妇平时也是这么腻歪的?” 朱瞻基一愣:“啊?” 朱棣一阵坏笑:“嗯,挺好,年轻就是好。” …… 定国公徐景昌带着两个随从,快马加鞭,申时一刻刚过,就到句容县衙了。 朱棣在衙门后院儿厢房里睡午觉,朱瞻基留在大堂里候着。 徐景昌一进衙门,看见自己儿子坐在地上,捂着一只腿,脸色惨白如纸,顿时眼前一黑。他踉跄两步,险些栽倒,被身后随从急忙扶住。 “爹……” 徐显文虚弱地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 “住口!”徐景昌厉声喝道,随即环顾四周,见大堂上除了一众锦衣卫之外,只有朱瞻基一人端坐,连忙整了整衣冠,上前行礼:“臣徐景昌,参见太孙殿下。” 朱瞻基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道:“表叔,起来吧。” 自打英国公小女儿嫁入重华宫之后,朱瞻基已经精通各种辈分的计算了。徐景昌的父亲徐增寿,是徐皇后的亲弟弟,因此徐景昌是朱棣的内侄,和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是表兄弟关系。 朱瞻基是朱高炽的儿子,自然称徐景昌为表叔。 这一声“表叔”,让徐景昌紧绷着的心也终于松了下来。他是知道皇家的习惯的,跟你论亲戚的时候,那是真拿你当亲戚。 当然了,是大部分时候。 “谢殿下。”徐景昌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朱瞻基指了指地上的徐显文:“这真是表叔的儿子?” 徐景昌看了一眼徐显文,叹了口气:“哎……臣,惭愧……” “表叔,这也没多大事儿。”朱瞻基连忙出言安慰,“看来,地上这位还真是我表……他比我大对吧?那他确实是我表哥。”他笑着从桌案后边走出来,走到徐景昌身边,拍着徐景昌的肩膀继续安抚,“表哥只是说错了一些话,做错了一些事而已……” 徐景昌闻言,脸色瞬间由白转青。 他太清楚了,皇家还有个习惯,就是越是轻描淡写,后头的雷霆就越重。 这事儿肯定小不了,不然也不会派人把他从应天城专门叫到这里来。 “表哥嘛,他说要正在吃饭的皇上把包间让给他……”朱瞻基悠悠开口,徐景昌一个踉跄没站稳,被朱瞻基一把搀住,“你们几个,跟着定国公来的,怎么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啊?赶紧扶着你们家公爷去旁边坐下啊!” 被搀扶着坐下来的徐景昌哭丧着脸:“殿下,小儿无知,冲撞圣驾……” “表叔,我还没说完呢。”朱瞻基继续开口道,“他呀,还让皇上替他把吃饭的钱给结了。表叔,这个就是你的不对了,表哥这么大个人了,出门你不让他身上带钱的么?” “殿下……”徐景昌越听心越凉,默默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同样不敢吭声的徐显文。 此刻徐景昌看徐显文,眼里看到的不是儿子,已经是一个牌位了。 “还有,表叔啊,表哥还说,让太孙妃陪他喝酒……” 朱瞻基的声音继续传到徐景昌耳朵里,徐景昌慢慢的闭上了眼。 没救了,没救了,这儿子救不回来了…… (本章完) 第217章 皇亲国戚(三) 朱瞻基的声音再次响起。 “表叔啊,我一开始不知道这是我表哥,我就问他,你是谁呀?”朱瞻基走到徐景昌跟前,“表叔,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啊?”徐景昌此刻已经欲哭无泪了。 “他说,他是我爹……” “是我爷爷……” “是我祖宗……” 朱瞻基一套三连击甩出来。 朱瞻基说一句,徐景昌脸上的表情就痛苦一分。 三句话说完,徐景昌默默睁眼,看向徐显文:“儿啊,你安心去吧,爹会给你操办好身后事的……” 朱瞻基笑呵呵走到徐景昌跟前:“表叔,没事儿,百姓们之间斗嘴,来回不也就这么几句么?动不动就我是你爹,我是你爷爷之类的。皇上之前已经告诉我了,徐显文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打断他一条腿,算是惩戒了。” 朱瞻基一边说,一边拍拍徐景昌的肩膀,“不知者无罪嘛。” 徐景昌重燃希望:“殿下……” “不过他这样子,想必干这事儿不是头一回了……”朱瞻基咂摸嘴,犹豫片刻,“而且我也很好奇啊,他为什么不顶着定国公府的名,而是要顶着赵王妃的名儿呢?” 徐景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说……”朱瞻基压低声音,“这事儿,我三叔也知道?” 徐景昌也算朝中重臣,这会儿还管着左军都督府,对皇家也算清楚。朱高炽三兄弟现在就跟穿一条裤子似的,亲密无间。太孙殿下突然这么问,其实就是在暗示,你这儿子明明是定国公府的少爷,却顶着赵王府的名儿在外边为非作歹,是怎么个意思啊? 想明白这一点,徐景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地上:“殿下明鉴!这孽畜……这孽畜定是怕污了定国公府的门楣,才假借赵王府名号行事!臣这就……” 徐景昌突然爬行到徐显文跟前,揪住徐显文的衣领,在儿子惊恐的目光中压低声音道:“快说!你姑母可知你平日所为?” 徐显文疼得冷汗直流,却立刻会意:“不……不知!都是儿子自作主张……” 号称在睡觉的朱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出现在门口了,双手揣着袖筒,一言不发的往大堂里走。 “皇上!”徐景昌跪行到朱棣面前,连着磕头。 “停!”朱棣瞥了一眼地上的徐景昌,“我就是过来听听,这事儿听太孙的,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朱瞻基倒是很识趣儿:“爷爷,您都来了,哪还有孙儿说话的份儿。” 朱棣一抬眼,瞅着朱瞻基:“那我问你,你为啥这么急着把你三叔摘出来?” “这个……”朱瞻基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确实,他刚才明着暗着暗示徐景昌,这事儿最好不要跟赵王府扯上关系,徐景昌也是心领神会,直接逼着儿子承认是自己冒用赵王妃的名儿在外边儿耀武扬威。 “行了,猴崽子,知道你心疼你三叔。”朱棣摆摆手,然后自顾自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儿,又看向徐景昌,“定国公啊,其实……朝廷的这么多勋贵家的孩子,不成器的有很多。平时嚣张跋扈一些,也正常,这个朕都知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这徐显文是你家里老三对吧?”朱棣指着地上的徐显文问道,“我家老三,平时比你家老三还跋扈,不过有一点,我家老三再跋扈,出门吃饭都是自己拿钱的,也不会欺负别人家的女眷。” 徐景昌跪在地上,面朝朱棣:“是是是,皇上教训的是……” “朕让人打断他的腿,不是以皇帝的身份惩罚他,这一点你要搞清楚。”朱棣俯下身子,很认真的盯着徐景昌说道,“要是以皇帝的身份治你儿子的罪,那他冲撞圣驾,勒索皇帝,还让太孙妃陪酒……呵呵,那这事儿就不光是处置他了,你们一家子都得搭进来。” 徐景昌连连点头,他也从朱棣的话语里听出来一点,就是朱棣不会为了这个事儿收拾定国公府。 “所以,朕只是打断了他的腿,这是一个当爷爷的,替自己孙媳妇出头。”朱棣一边说,手还一直比划着,“定国公,我这也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们家老三,怎么不在应天城里待着,跑到句容县来干嘛了?” 徐景昌开口解释道:“回皇上的话,臣有三个儿子,将来长子是要继承家业的,次子身体一直不好,臣就让他在家中读书,来年考个功名,报效朝廷。唯有这第三子……”徐景昌看向地上的徐显文,“这个孩子,平日里贪玩,不务学业,文不成武不就,臣就想让他以后不要涉足朝堂,做个富家翁即可……” 朱棣边听边点头:“所以,句容县,有你定国公府的产业?” 徐景昌不敢反驳,默默点头。 说实话,堂堂国公府,有点自己的产业没什么,朱棣也不会为了这个事情生气。他只关心一点,就是这个产业来的干净不干净。要是能凭本事自己挣钱,那朝廷肯定也不会过问。要是仗着自己国公府的威名做了那不该做的事儿…… 徐景昌明白朱棣这么问的含义,马上出言解释:“皇上放心,臣不敢辱没徐家威名,在句容县的这点产业,是臣自己从定国府上拿出钱来,在句容县购置田地、商铺。皇上……”徐景昌跪在地上,膝行往朱棣方向挪动了几步,“臣只是想给小儿子多留点东西,将来臣不在了,他也好……” 朱棣抬手打断徐景昌的卖惨,因为这种卖惨的事儿他没少对朱瞻基做过。 巧了,他也是为了自家老三。 “行了,你凭本事给小儿子挣点产业,又没有触犯国法,朕不会治你罪的。”朱棣摆摆手,示意朱瞻基把徐景昌扶起来,“朕问你,你从自己府上拿钱,给你小儿子在句容县添置的产业有多少啊?” 朱棣纯粹就是随口一问。 徐景昌犹豫片刻,叹气,然后低头:“皇上,臣……还是跪着吧。” 朱棣一愣:“怎么了这是?” 徐景昌无奈的笑了笑:“皇上,不怕您笑话……” 朱棣瞧见这模样,也忍不住笑出声,转头对站在身边的朱瞻基说道:“肯定是赔了钱了,府上拿出一百两,年底一看剩五十两的那种,呵呵……” 徐景昌一听朱棣这么说,尴尬的笑了笑:“倒也不是。皇上,臣不怕您笑话,臣这个小儿子,文不成武不就,让他读书,他是看见书就困。让他习武,他不拿刀剑把自己划伤就不错了。可让他做生意……” 朱棣收敛笑容:“什么意思?” “这个……”徐景昌清了清嗓子,“皇上,臣两年前,从府里拿出三千两银子交给这小子……”他看向还在地上的徐显文,“这小子走了运,去年就把本金还给了臣,现在估计已经挣下不少于一万两了……” 不等朱棣和朱瞻基说什么,徐景昌又马上补充:“皇上放心!臣以家族名义起誓,这个逆子,绝对没有凭借自己的身份在做生意的时候获利!他只是平时讲点排扬,吃个饭,听个曲儿什么的,喜欢把自己的身份摆出来……” (本章完) 第218章 开门!自由贸易!(一) 这家伙很可恨,欺男霸女、嘴贱狂妄。 但这家伙也很可惜,因为能力没用对地方。 定国公一脉是中山王后裔,徐景昌不敢辱没徐达威名,因此曾经警告过徐显文,你小子赚钱可以,但敢用徐家名号强取豪夺,就打断你的腿。 所以,这个徐显文啊,他只敢在享乐的时候摆谱,生意上反而低调了许多。 毕竟,长期经商需要合作对象信任他,如果他仗势欺人,反而会坏了自己的口碑。 而且有个很有意思的一点,普通恶少吃霸王餐都是直接逃单,饭馆老板也不敢追讨,全当这顿喂狗了。 可徐显文不一样,这家伙来饭馆吃饭,并不是不给钱,而是勒索朱棣掏钱。看样子,这家伙干这事儿也不是头一回了。 说白了,吃饭“逼人请客”而非逃单,这就是要维持“本少爷是被求着赏脸”的优越感。 他出身定国公府,却不敢打着定国公的名号,一直以“赵王妃的侄子”的名义来在外边儿耀武扬威,确实是因为徐景昌之前给过他警告;并且他自己也知道,定国公是实权勋贵,受朝廷监管较严,滥用名号容易被父亲责罚。 更重要的是赵王本人跋扈名声在外,地方官更不敢惹,名声适合背锅。 朱瞻基翻遍了记录徐显文底细的文书,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发现这家伙最大的恶行就是摆谱、调戏女眷、平时勒索别人掏点小钱儿之类的,完全没有侵占民田、杀人越货之类的作死行为。 定国公用家族名义发誓,说徐显文挣钱全凭本事,从来没有仗国公府的势,这看来也是真的。徐景昌给了他三千两银子,这家伙一年时间就把本金还了回去,两年时间挣下一万多两,确实有经商的本事。 所以,对于徐显文,朱瞻基评价只有一句话:这是个把聪明劲儿全用在歪门邪道上的混账东西。 …… “嗯,你对你这位表哥的评价,还挺准的。”已经回到鸡鸣寺,正在厢房里休息的朱棣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这小子,纨绔了点儿,罪不至死,爷爷本来也没想要他的命。就是他的嘴太臭了,冒犯了我孙媳妇,爷爷肯定得给孙媳妇出出气啊。” “他可是直接骂您了,爷爷,您也不生气?”朱瞻基追问。 “生气?”朱棣笑了笑,“他要是知道爷爷是皇帝,还敢骂爷爷,那爷爷估计得砍了他。可他又不知道爷爷是皇帝,就当爷爷是个糟老头子——呵呵,大孙啊,他那个出身,要是连个糟老头子都不敢骂几句,那也太丢分了。” 朱瞻基被逗乐了,在朱棣身边坐下:“爷爷,您倒是真大度。” “嗯,爷爷我一向如此。”朱棣伸了个懒腰,然后舒舒服服的躺下来,“当年啊,爷爷刚封了燕王,化名朱四郎,跟着中山王去打仗。在军中,爷爷认识了一个千户,那千户也姓朱。第一次和元人对阵的时候,爷爷我拎着刀冲锋在前,一刀劈死一个元兵,然后没留神,差点被另一个元兵偷袭了。那个姓朱的千户出手救了我。打完这一仗,那个朱千户专门找到我,揪住我的衣领……”朱棣一边讲故事,一边学着故事中的朱千户的动作,揪住了朱瞻基的衣领。 “当时啊,朱千户直接对着爷爷破口大骂,说你他娘的能不能小心点?打仗的时候顾前不顾后,顾头不顾尾,不要命了?”朱棣说着说着笑出了声,然后摇摇头,很是感慨,“然后啊,他直接把爷爷丢在地上,哎呦,那一下给我摔的够呛。” 故事里的朱千户把朱棣直接丢在地上,现实中的朱棣揪住朱瞻基的衣领,却只是轻轻放下。 朱瞻基整理了下衣服:“然后呢?” “然后?”朱棣看了一眼朱瞻基,“猴崽子,我问你,那个朱千户直接对着大明的亲王说‘你他娘的’这种话,还动手揪住亲王的衣服,把亲王丢到地上,这算不算犯上?” 朱瞻基明白朱棣的意思了,笑着回答:“当然不算。” “这就对咯。”朱棣点点头,“爷爷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骂爷爷的人多了,要是每个骂爷爷的人,爷爷都要去治他们的罪,那爷爷不得累死?”然后顿了顿,“猴崽子,我告诉你,你爹,你二叔,还有你三叔,他们兄弟三个,估计背后都没少说爷爷的坏话,真当我不知道?哼!我是懒得搭理他们。” 朱瞻基尴尬的挠着头:“爷爷,我爹怎么会说您坏话呢?您想多了……” “切!”朱棣冷哼了一声,“你爹这人啊,蔫儿坏,你少给他说好话。不过我可告诉你啊……”朱棣突然坐起来,指着朱瞻基,“你小子背后可不许说我坏话啊,你差不多就是我一手带大的,你小时候尿我一身我都没揍你,你要是敢学你爹那个白眼狼……我就……我就……” 老皇帝快速思考,然后眼睛一亮:“我就把你媳妇全扣在鸡鸣寺,不许你见她们!哈哈……” 话没说完,老爷子自己先笑出了声。 朱瞻基看着朱棣眼角的皱纹,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骑在朱棣脖子上逛庙会的扬景。 那时候的爷爷,也是这样嘴上凶巴巴的,却总是偷偷给他买糖葫芦,还叮嘱他回去不要跟奶奶、爹、娘去说。 “爷爷……”朱瞻基缓缓开口,声音也柔了许多。 “停!”朱棣摆摆手,“少在这儿煽情。我问你,这个徐显文,你是不是看上了?” 朱瞻基一愣,老爷子眼睛是真的毒,看人真准。 “对,徐显文还是有些本事的,他爹给了他三千两本金,他一年就把本金还回去了,说明这一年他挣的绝对比三千两要多得多,不然也不会急着归还本金。”朱瞻基一边说,一边琢磨,“这家伙,也是有心气儿的,所以才急着把那本金还回去。” “嗯,然后呢?” “然后……”朱瞻基又想了一下,“他归还了本金,用剩下的钱,两年挣了一万多两,而且还真是凭本事挣钱的,没滥用定国府的威名……不对不对,也不能说没滥用吧,别人跟他做生意,肯定也是看准了他背后站着的是定国公,可他做生意的时候,确实没有强买强卖、仗势欺人。这就像……” 朱瞻基有点卡壳,思索了半天,眼睛一亮:“对了!就像英国公家的商队,谁都知道他们背后是谁,但他们做生意向来公道!” 英国公家大业大,仅靠俸禄和赏赐难以维持,因此大多通过商业补充收入,这事儿朱棣也知道,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触犯两条红线即可。 哪两条红线呢?第一,不得与民争利,比如强占民田、垄断民生行业。第二,不得勾结官员,比如贿赂户部获取盐引特权。 朱棣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 “所以……孙儿想……”朱瞻基斟酌着用词,“既然徐显文有这本事,孙儿愿意给他更大的平台去施展,不如让他去……” “和你二叔一起,去日本?”朱棣突然接话,眼中闪着精光。 朱瞻基惊讶地看着老皇帝:“爷爷,您怎么……” “我怎么知道?”朱棣得意地捋着胡子,“你小子一撅屁股,爷爷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你这次回应天,本来就是要操办郑和去日本的事儿。你二叔为了这件事,每天规规矩矩听太医的话,让喝药就喝药,让戒酒就戒酒,让睡觉就睡觉,我这个当老子的话他都没这么愿意听,呵……”说到这里,老皇帝突然压低声音,“咱们派人去日本是为了赚钱的,徐显文这小子是个混蛋东西,但正适合去日本当个搅屎棍!” 说到这里,朱棣眼中精光闪烁:“日本那帮家族,看起来上对大明恭恭敬敬,背地里小算盘打得比谁都精。你二叔带兵是去镇扬子的,该打打,该杀杀,可把人打烂了,杀光了,咱们还怎么挣钱?你总得留点听话的人吧?所以,谈判做生意这事儿,还得有个不要脸的混账东西去跟他们周旋。” 朱瞻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爷爷,还是您了解我。” “我不是了解你!”朱棣白了朱瞻基一眼,“我是知道你小子其实也是个混蛋玩儿,损招一个接一个。所以,就让徐显文跟你二叔着去日本!他不是喜欢勒索人吗?不是喜欢摆谱吗?到了日本,就让他可劲儿折腾那些倭国大名去!他把天皇的老婆睡了,那也算他的本事!” “那……他要是不愿意去呢?”朱瞻基小心翼翼的提问,毕竟让徐显文去日本的想法,他也是刚刚才有。 “这个简单。”朱棣摸了摸下巴,“我这个当皇上的答应不治他冲撞圣驾的罪,可你这个太孙没说不治他罪啊?他冒犯你媳妇,他还说是你爹,是你爷爷,是你祖宗。光凭这个罪名,别说他徐显文了,定国公府上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搭进去。” (本章完) 第219章 开门!自由贸易!(二) 永乐十五年二月,朱棣正式下旨,任命郑和为钦差正使兼奉敕宣谕日本国正使,持节,率领宝船三十艘,战船三十艘,运输船二十艘,辅助船十五艘,侦察通讯船十艘,马船十艘,使节与官员五百人,水军一万人,航海与技术人员三千人,矿工与工匠三千人,商人、文书/记录官、杂役等三千人,共计船一百一十五艘,人员一万九千五百人,定于三月十八日于宁波出发,出访日本,开展贸易。 同时,任命汉王朱高煦为钦差提督日本国征夷军务总兵官,负责统率军队,保护大明在日本的利益不受损害。 朱棣又往船队里加了一个人,定国公徐景昌之子徐显文。 这个徐显文没有任何官方职务,名义上只是一名热爱和平的大明商人而已。 由于船队已经在宁波港集结了,所以郑和在接旨之后便离开应天,奔赴宁波港准备出航了。 原本计划要随着六月出发的第二批船队赴日的汉王朱高煦,他的身体恢复情况比预期的要好,他自己也实在是在家里坐不住了,好说歹说,朱棣终于松口,让朱高煦跟着郑和这趟一起出发。 朱高煦离开应天城之前,朱棣把还在山东的朱高燧召了回来,然后把三个儿子都叫到一起,加上朱瞻基,大家一起在乾清宫吃个饭,也算是给朱高煦饯行了。 …… 乾清宫的晚宴上,烛火通明。 “来,咱们爷们儿几个先喝一个。”朱棣率先举杯,朱高炽等人纷纷举杯回应,不过朱高煦没喝,只是抿了一口意思意思。 哎呦,听说汉王殿下为了养好身体,听从太医的建议戒酒,这都到了饯行宴上了,还能忍住不喝? 朱棣笑眯眯的看着朱高煦:“你为了能去日本,连酒都戒了,爹真的是佩服你。” 朱高煦尴尬一笑,看了一眼专心吃菜的朱瞻基:“爹,主要是大侄子说了,要是我喝酒把伤口崩裂了,他还得再给我缝一次……” 啧啧,可算是给天不怕地不怕的汉王殿下找到命门了,堂堂大明汉王爷,最怕的是女人的针线! 朱高炽和朱高燧都是没见过汉王被朱瞻基按在地上缝合的惨状的,似乎不太理解这老二怎么提起“缝合”的时候表情有点怪。 朱棣倒是心里很清楚,当时在战扬上,朱高煦的血都快流干了,也多亏了朱瞻基能想出把伤口缝起来这么个主意,就是过程有点惊悚。 话说回来,北征结束后,朱瞻基专门和太医院的人一起改良了缝合术,现在大明军队中的军医都掌握了基础缝合技术,也知道缝合前必要的消毒步骤,随身携带的药箱里除了各种瓶瓶罐罐,还有专门用来缝合的羊肠线。甘肃那边的边军前阵子跟蛮子打了一仗,靠着这个缝合术救回来不少士兵,把肃王朱楧都高兴坏了,专门给朝廷上奏,说有此神术,边军的军心大振。 “老二,今儿怎么说也是你的饯行宴, 你得喝酒啊。别的不说……”朱棣朝着朱瞻基努努嘴,“……太孙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得敬你大侄子一个?” 朱高煦咧嘴一笑:“我们亲叔侄之间,用不着客套,你说是吧,大侄子……嗯?大侄子?你想什么呢?” 众人发现朱瞻基有点走神。 “嘿!大侄子!”朱高煦再次提醒,挨着朱瞻基坐的朱高炽悄悄踢了朱瞻基一脚。 “哎呦,爹,你踢我干嘛?”回过神来的朱瞻基下意识抱怨,然后看见饭桌上几双眼睛都盯着自己,顿时嘿嘿一笑。 “想什么呢?”朱棣笑盈盈的,“你二叔跟你说话呢,你都不搭理人家。” “啊?哦……”朱瞻基面向朱高煦坐好,“二叔,您刚才说什么了?” 朱高煦翻了个白眼,指着朱瞻基,看着朱棣:“爹,这小子准又在想什么鬼点子了。” “二叔,我可是厚道人。”朱瞻基一本正经的解释,然后主动给自己倒满酒,端起酒杯走到朱高煦旁边,“二叔啊,日本不比咱们大明,你去了那边,可得注意身体。侄儿敬你一杯,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众人起哄:“老二,这酒你得喝!” 朱高煦看着眼前晃动的酒杯,喉头滚动两下,突然一把抓过酒杯仰头饮尽,豪迈地抹了抹嘴。 “好!就冲大侄子这句吉祥话,二叔这趟非把倭国搅个天翻地覆不可!” “胡闹!”朱棣佯怒拍桌,眼底却藏着笑意,“老二,爹让你去是镇扬子的,不是让你去拆房子的。” 朱瞻基嘿嘿一笑:“没事儿,日本多地震,二叔去了拆不拆都一样。” 话音刚落,满桌哄笑。 朱瞻基又凑近朱高煦,压低声音:“二叔,你还记得侄儿那边在汉王府说过的话么?” “哪句?哦……”朱高煦想起来了,“放心,二叔知道,调停双方纠纷嘛,二叔有分寸,放心。” 朱瞻基又低声补充:“侄儿的意思是,他们各家族之间有矛盾,自然需要您去调停。若是他们各家族之间没矛盾……那就请二叔给他们制造点矛盾……” 朱瞻基声音虽小,可饭桌上的几个人都听到了。 朱高炽黑着脸:“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老二,你别听他的,孩子胡乱说的,你别放心上……” “哎?”朱高煦一抬手,“不!我倒是觉得大侄子说的有道理!” 朱棣也是点着头,边笑边听。 朱瞻基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日本各大名(封建领主)之间本来就有矛盾,大明就以调停者身份介入,借机施加影响力。当然了,怎么个“调停”法,那由大明来定义。 如果日本内部暂时团结,就要暗中挑拨离间,人为制造对立。比如扶持亲明派打压反明派,比如故意偏袒某家大名引发其他家族不满,再比如通过贸易特权制造利益不均,总之就是让日本势力互相牵制,无法联合对抗大明;还要使各方都有求于大明,增强控制力。 当然了,最终的目的,还是为后续开采银矿等经济利益创造条件。 这套逻辑,朱瞻基之前已经跟朱棣通过气儿了,这实际上就是大国控制小国、强国控制弱国的经典手段。 与其让对手铁板一块,不如让其内部自相消耗。 朱棣轻轻敲了敲桌子,缓缓开口:“老二,记住一点:该硬的时候要硬,该软的时候……呵呵,还他娘的要硬!咱们说是去自由贸易的,可是,大明的体面不能丢,该拿的好处……” “一个铜板都不能少!”朱高煦接得飞快。 众人又是一顿推杯换盏。 朱高燧朝着朱高炽递个眼色,压低声音:“大哥,换个座,我有话跟大侄子说。” 朱高炽一愣,看了一眼朱高燧和朱瞻基,默默起身,朱高燧赶紧坐了过来。 “三叔?”朱瞻基瞧见朱高燧坐过来,“找我有事儿?” 朱高燧点点头,凑近朱瞻基,压低声音:“我王妃那侄子的事儿,我听说了,三叔领你情了。” 那天在句容县衙,朱瞻基第一反应是把赵王妃从徐显文的事儿里摘出来,逼着他说自己所有混蛋行为和赵王妃都没关系。当时朱棣也在扬,估计就是朱棣跟朱高燧说的。 “自家人,亲叔侄。”朱瞻基举着酒杯往朱高燧方向一伸,“咱们之间,用不着那些客套。” 朱高燧咧嘴一笑,露出半边牙来:“对,自家人。” 俩人一碰杯,然后各自满饮。 朱棣静静的看着俩人说悄悄话和碰杯,露出微笑,然后又想起一件事儿来。 “老二,还有件事,爹得跟你提前说明白咯。”朱棣清了清嗓子,指着朱高煦,表情也比刚才严肃多了。 “爹,您说,儿子一定听您的。”朱高煦马上回答道。 朱棣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大孙跟我说过,日本的娘们儿,个个都是会吃人的妖精,擅蛊惑人心。你可别着了她们的道。” 朱高煦一听,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瞪大眼睛道:“爹,您这话说的……儿子我是那种人吗?” 然后急忙看向朱高燧:“老三,你说,我是那种人吗?” 朱高燧哼了一声:“不是么?” “我……”朱高煦顿时吃瘪,又看向朱高炽,“大哥,你是知道弟弟我的,弟弟我是那种人么?” 朱高炽慢悠悠道:“当年在北平燕王府的时候,你看上个唱曲儿的,非要给人家赎身……” 朱高煦顿时慌了,隔着桌子就想去捂朱高炽的嘴:“大哥!大哥!”然后压低声音瞥了一眼看热闹的朱棣,又默默看着朱高炽那副欠揍的样子,“不带你这么坑人的吧!” 朱棣笑着插话:“行了!我又不是让你去日本当和尚的,你到了那边儿,那可真是山高皇帝远,白天你想干谁就干谁,到了晚上你想干谁也能干谁……” 朱瞻基被这个冷笑话逗乐,呛了一口酒,咳嗽了半天。 “……反正有一点,你记住咯。”朱棣正色,“千万别被日本娘们吹了枕头风,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事儿。”老皇帝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瞧着桌面,盯着朱高煦,“爹可没跟你开玩笑,你一定得记住咯。” 说到这里的时候,朱棣又莫名有些感慨。 “你这一走,估计明年才能回来。”朱棣抬起头来,感慨万分,“你回来的时候,大明已经迁都到北京了,你们应该在天津港上岸,爹亲自去迎接你。” …… 第二天一大早,朱高煦告别汉王妃,扶着腰从汉王府大门走出来,翻身上马,带着人出应天城,往宁波而去。 朱高燧返回山东,继续处理白莲教留下的烂摊子,顺便继续搜寻鲁王的踪迹。朱棣还给他交代了个任务,让他到了山东顺便给于谦传旨,让于谦回应天准备和嘉兴的大婚。 两个儿子一南一北的走了,只剩下朱高炽继续留在应天陪着朱棣。 至于朱瞻基,他在郑和的船队正式出发前,也要去一趟宁波,代替大明天子为船队送行。 在去宁波之前的这段日子里,他又恢复了被朱棣、朱高炽联手压榨的日子,开始了御书房看这折子的快乐生活。 古往今来,男人在什么时候最希望自己的儿子长大呢?对,就是被自己的父亲和爷爷逼着干活的时候。 朱瞻基心里默默的想,朱祁钧啊,你快点长大吧,你长大了就能帮着爹处理政务了。 此刻的朱祁钧,被朱棣“借”到乾清宫去玩,像是感应到了来自御书房的“怨气”,莫名的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可把朱棣给紧张坏了。 “怎么了?”朱棣紧张兮兮的抱着朱祁钧,“饿了?渴了?王彦!去,叫乳母来!” 王彦连最基本的行礼后应答都顾不上不做,掉头就走。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讲究虚礼,没多大用,赶紧把乳母叫来才是最重要的。 乳母屁颠屁颠跟着王彦跑了进来,朱棣瞧见乳母似乎要跪下行礼,马上抬手制止:“停!免礼!看看朕的小心肝儿是不是饿了?” 乳母上前从朱棣怀中接过孩子,检查了一番,在襁褓里不知道鼓捣了一顿什么,朱祁钧便不哭了。 “怎么了?不是饿了?”朱棣追问道。 “回皇上的话!”乳母抱着朱祁钧,微微解开朱祁钧襁褓给朱棣看,“小殿下的襁褓布料有点硬,刚才布料折了一个角,硌的小殿下不舒服,所以小殿下才哭了。” 朱棣看了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黑着脸看向王彦:“这襁褓用什么布做的,怎么搞的,硌的我曾孙疼!” 王彦吓得一哆嗦,连忙跪下道:“回皇上的话,这襁褓用的是江南新进贡的云锦,按理说是最柔软的料子……怕是宫女们浆洗时手法重了些,奴婢这就去查!” 朱棣冷哼一声:“查什么查?全部换新的!去把内库里的蜀锦都取来,要最细软的那批。再让尚衣监连夜赶制十套新的襁褓,记住,针脚要密,里衬用松江细棉布!”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办。” 王彦抹着汗退下,心里暗想这小殿下可真是皇上的心头肉,连布料都要亲自过问。 “等会儿!”朱棣突然一抬手,说话的声音也压低了许多,朝着襁褓里看了一眼,发现朱祁钧已经睡着了,便继续压低声音,“让乳母抱着孩子先去休息,你跟朕去先去一趟御书房。” (本章完) 第220章 孙子,爷爷问你个事儿(一) 等会儿,王恩是谁? 时间往前推一段时间,那天,王彦带着几个聪明懂事儿的太监来见朱瞻基,说让朱瞻基挑一个看着顺眼的,以后就跟在朱瞻基身边贴身伺候。 一般来说,皇家子弟,从小身边都跟着一个贴身太监伺候,平时私底下管这个太监叫“大伴”,这个称呼的意思就是陪伴皇子一起长大的太监。 比如朱棣身边的王彦,在朱棣还没封燕王之前就跟在朱棣身边伺候着,后来跟着朱棣去了北平就藩,就跟着朱棣南下到应天登基,伺候朱棣几十年了。 朱瞻基算个特殊情况。 从他一岁到四岁这段时间,恰好是靖难之役这四年,照顾朱瞻基长大的是太子妃张氏身边的两个贴身婢女。 四岁以后,朱瞻基大部分时间都是被朱棣亲自带在身边的,甚至在朱棣寝宫有自己的房间。如果让别人去照顾自己的大孙子的话,朱棣也不是很放心,干脆就让王彦平时多照顾朱瞻基。 巧了,当年朱高炽出生的时候,王彦也照顾过他一段时间。 好嘛,你们一家三代,可着一个太监薅羊毛。 当然,朱瞻基也不是每天都睡在乾清宫的,大部分时间还是住在东宫,由太子妃亲自照顾的。 所以,在朱瞻基成长的过程中,他一直没有这么一个“大伴”的角色。平时使唤人办差,也是使唤朱高炽身边的人。 之前在鸡鸣寺的时候,朱棣让王彦去物色几个听话懂事儿、聪明伶俐的太监,选一个出来当朱瞻基的贴身太监。王彦办事儿向来效率,回宫第一天就带着几个候选人来见朱瞻基了。 朱瞻基问明白了王彦的来意,便提问,说自己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了,能不能直接让这个人过来? 王彦当时就问,是谁这么运气好,能让太孙殿下选中? 朱瞻基给出了答案——高墙司,王恩。 介绍到这儿,诸位,还记得王恩是谁么?对咯,就是之前朱瞻基去凤阳祭祖的时候,临时任命的高墙司临时守备太监。在处理建庶人遭遇刺杀案件的时候,王恩给朱瞻基留下不错的印象,朱瞻基当时就想法,想把这个人带到自己身边办差。 现在既然老皇帝要给自己身边选一个贴身太监伺候着,那在朱瞻基看来,这个贴身太监会不会伺候人倒是其次,朱瞻基也不是非要找一个端茶送水的杂役。 他需要的是一个有脑子、而且会动脑子的人。 王彦问清楚了朱瞻基所说的这个王恩是谁,回禀了朱棣得到允许之后,马上派人去凤阳。 王恩连东西都顾不上收拾,连夜就赶来应天了。 …… 时间回到御书房这边儿。 朱棣带着王彦来到御书房门口,守在门口的王恩马上跪迎:“奴婢参见皇上!” 王恩的声音稍微有点大,不过朱棣也没在意。当时此刻的朱棣很好奇,还没迈上台阶呢,盯着王恩问道:“你怎么不在里边伺候着?” 王恩跪在那里,低着头:“回皇上的话,太孙殿下说他处理政务的时候,需要安静,不想身边有人打扰。” “哦。”朱棣小声嘀咕,“看来这小子处理政务倒是很上心啊。”说完,拔腿就往书房里走。 王彦抢先一步,推开御书房的房门,朱棣迈腿走了进去,转头看向书桌的方向,瞧见朱瞻基坐在那里,一副很用功的样子。 然后,朱瞻基抬眼和朱棣对视,脸上露出微笑来,精神饱满的问好:“爷爷,您来了!” “嗯,爷爷来看看你。”朱棣笑眯眯的往书桌方向走,走到跟前才发现,朱瞻基面前摆着一道折子,好像……摆反了。 回想起刚才王恩在门口那略显大声的行礼问安…… 朱棣笑了笑:“偷懒呢?” 朱瞻基马上坐的笔直:“怎么可能?孙儿可是很勤奋的!” 朱棣朝着桌子上的那道摆反了的折子努努嘴:“是么?你什么时候学会倒着看折子的本事了?” “嘿嘿……”被揭穿的朱瞻基尴尬的笑了笑,“爷爷,我刚才就眯了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嗯,看出来了。”朱棣也不生气,走到一旁额椅子上坐下,“你小子,就刚才跟我说的那句‘爷爷,您来了’。哎呦,中气十足,精神焕发,呵呵……这看折子的人哪有这么有精神的?”他指了指朱瞻基,“当年,你太爷爷坐在那里,我就坐在现在这个地方,你太爷爷让我帮着他看折子。我就看了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了,困的前摇后晃的,差点就睡着了。” 朱瞻基挠头:“其实吧,我平时还行,也没那么困,就是今天有点累……” “还剩多少?”朱棣没由头的问了一句。 “什么剩多少?”朱瞻基下意识反问,然后看着朱棣的眼神,恍然大悟,“哦,您说这些折子啊,我看看……”他一边翻,一边念叨,“倒是剩的不多了,大概……十来份吧,都是内阁拿不定主意的。” “先放下吧,我来找你说个事儿。”朱棣一边说,一边看向王彦,王彦心领神会退出御书房,还把门关上了。 “爷爷,搞的这么神秘,什么事儿啊?”朱瞻基笑着从桌案后边走出来,坐到朱棣旁边的椅子上。 朱棣沉默片刻,捏着下巴上的胡子,双眼放空看着前方。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大孙,爷爷问你一些关起门来的话。” “您问吧。”朱瞻基快速回答。 “嗯……这个问题,其实我跟老和尚也聊过。”朱棣揉了揉额头,咂摸咂摸嘴,“咱们马上要迁都去北京了。等迁都以后,爷爷就正式退位,让你爹继位。”说完这几句话,朱棣又有些犹豫了,主要是接下来的话他不好意思开口。 “爷爷,您突然说这个做什么?”朱瞻基没搞懂朱棣的脑回路,便开口问道。 “哦,爷爷是想问你啊……”朱棣支支吾吾半天,还是把话说出来了,“就是这个……这历朝历代的皇帝啊,死了以后,继任的皇帝都会给前任皇帝一个庙号……”把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朱棣看着朱瞻基,“爷爷就是想问问你,如果爷爷的庙号是你来给的,你会给爷爷什么。” 眼看朱瞻基要开口,朱棣又补了一句:“别问爷爷想要什么!” 朱瞻基又打算开口,朱棣见缝插针又塞进一句话:“这个只能你来给!你自己定!” 朱瞻基笑了笑,再度打算开口,仍然听到不放心的朱棣继续说道:“想好了再说!” 朱瞻基干脆先把头转过去笑了个够。 “猴崽子!笑什么呢?”朱棣板着脸,然后轻咳了一声,“爷爷也知道,哪有皇帝会问自己庙号的?可爷爷就是……嘶……大孙啊,我其实是……其实是……” 朱棣犹豫半天,眼前一亮:“对了!我主要是怕你把我吹的太狠了,爷爷担不起,所以……所以跟你提前打听一下。” (本章完) 第221章 孙子,爷爷问你个事儿(二) “问他?”朱棣嘿嘿一笑,“你信不信?你爹最多做两年皇帝,然后也会像爷爷一样退位,到时候把皇位传给你,然后每天专心陪孙子。到时候,爷爷庙号的事儿,还不是得问你啊。” 朱瞻基被朱棣搞的有点哭笑不得了,这小老头那点儿心思,也太明显了。 作为篡位登基的皇帝,朱棣一生都在与“得位不正”的心结斗争。他计划迁都北京、修建紫禁城、编纂《永乐大典》、亲征漠北、派郑和下西洋,本质上都是在构建自己的历史合法性。 临近退位时,老爷子的这种焦虑达到顶峰,他需要最信任的继承人亲自确认他功业的正当性。 朱瞻基是朱棣亲自带大的孙子,祖孙感情远超普通君臣。 在朱棣心里,朱瞻基的评价比史官笔墨更重要。 朱瞻基也明白了,为什么朱棣连贴身太监王彦都要撵出去了——庙号的本质,是皇帝驾崩后由继任者和礼官议定的历史评价,代表后世对其统治的盖棺定论。 还活着的时候就打听自己的庙号,等同于“自定谥号”,违背了“子议父、臣议君”的礼法原则。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朱棣刚才不是说了么?这事儿他跟鸡鸣寺的老和尚提起过,估计也就跟老和尚提起过。 历史上的汉武帝,晚年逼死太子刘据,却立幼子刘弗陵为嗣,临终前特意命霍光等辅臣拟定自己“孝武皇帝”谥号,反而暴露其焦虑。 唐太宗也曾试探褚遂良,说等朕噶了以后,你们会给朕一个什么样的庙号啊? 褚遂良当时立马回答,说陛下啊,这可不是您该问的话啊。 但是在朱棣和朱瞻基这里,情感纽带压倒礼法。 朱棣终生被得位不正的心结困扰。他需要最信任的孙子亲口确认其历史地位。 历史上的朱棣庙号“太宗”,谥号“文皇帝”,想必这也是朱棣最想要得到的评价。毕竟,历朝历代的太宗都是一般为第二代帝王所用,朱棣本人以藩王夺位,用“太宗”实为淡化篡位色彩,强调其延续太祖法统。 毕竟,众所周知,洪武三十五年,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亲自传位于朱棣。 什么?你说建文?你记错了,肯定没这回事儿——那啥,你家哪儿的,锦衣卫晚上去你家送温暖,记着开门哦。对了,把你家里人,沾亲带故的,都叫上,大家伙一起乐呵乐呵。 话说回来,历史上的嘉靖帝通过大礼议抬高自身支系地位,将朱棣升为“祖”,这相当于什么行为呢? 就好比朱棣前脚当众宣布,我是顺位继承,我大哥、二哥、三哥都没了,我就是实际上的嫡长子,我的皇位来的合理合法!你看我庙号是什么,太宗啊!这特喵的就是顺位继承的铁证啊! 然后嘉靖跳出来说,祖宗呦,您可逗死我咯。 …… 朱瞻基又走神了,朱棣伸出手在朱瞻基面前晃了晃:“小子,想什么呢?” 朱瞻基回过神来:“哦,孙儿在想……在想……”犹豫了半天,还是皱着眉头说,“爷爷,这事儿不合规矩。再说了,孙儿从来没想过那么远……” 朱棣不高兴了,俩手揣着袖筒扭过身去不看朱瞻基,活脱就是一个生气的小老头。 朱瞻基乐了,绕到朱棣面前,朱棣又把头扭到另一侧,反正就是不看朱瞻基。 朱瞻基又绕到另一侧,老皇帝倔强的把头又扭开。 得了, 自己惹恼的爷爷,自己哄呗。 朱瞻基俯身在朱棣耳边:“爷爷,您看……武,怎么样?” 朱棣冷哼一声:“不要。” “那……仁宗?”朱瞻基又说道。 朱棣白了朱瞻基一眼:“你他娘的找揍是不是?” 朱瞻基连忙安抚:“爷爷莫急,我再想想……嗯,世宗!” 朱棣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个“世宗”本身就有“小宗入大宗”的的政治含义。 于是老爷子大巴掌高高举起,却看到孙子嬉皮笑脸的躲到一旁。 “猴崽子,再戏弄你爷爷,我就……我就……”朱棣指着朱瞻基,“我就再给你的重华宫里塞二十个侧妃!” 朱瞻基傻眼了:“啊?” “啊什么啊,滚过来。”朱棣没好气的撇下话,然后开始倒计时,“我就数五个数啊!五!四……” 朱棣刚数了两个数,朱瞻基已经闪现到朱棣身边了。 老皇帝毫不客气的揪住朱瞻基的耳朵:“赶紧的,好好回答问题。” 朱瞻基疼的呲牙咧嘴:“疼疼疼!爷爷!孙儿知道错了!孙儿不开玩笑了!” 朱棣本身也就是意思意思揪一下朱瞻基的耳朵,瞧见孙儿疼的上蹿下跳的,他也就松开了手,然后静静的盯着朱瞻基,看看这小子这次狗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来。 朱瞻基揉着耳朵,也不敢再开玩笑了,俯身到朱棣耳边,压低声音。 “太宗,您觉得怎么样?” 朱棣双眼一亮,露出几分喜色,却又立刻绷紧了脸,故作严肃地咳嗽一声:“嗯,这个……” 他捋了捋胡子,眼神飘忽,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显然,老皇帝对这个答案极为满意。 那天在鸡鸣寺,老和尚一说“太宗文皇帝”的时候,朱棣就心动了。 只见朱棣站起身,背着手踱了两步,忽然又回头,压低声音对朱瞻基补充道:“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让你爹知道了!” 朱瞻基憋着笑点头:“您放心。” 朱棣也嗯了一声,继续强调:“千万别跟你爹说,爷爷要脸!” 朱瞻基也不敢笑了,他一本正经的向朱棣保证:“您放心!我绝对不跟我爹说!”然后,他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凑到朱棣跟前,“爷爷,您怎么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来了?” 朱棣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唉,我刚才在逗我的小心肝儿……” 哎呦喂,小心肝,肉麻不肉麻…… “……然后我逗着逗着,突然就想到一个画面。”朱棣一本正经的回答,用手比划着,“我想象到几十年后,我没了,你爹没了,你也没了,咱们爷们儿三个人的牌位都在太庙里供着,然后祁钧穿着龙袍去祭拜咱们……” 朱瞻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 朱棣还自顾自的说着:“我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咱们三个的牌位放在一起的画面,我就突然想啊,到时候,我的牌位上写的是什么呀?我就好奇嘛,所以就找你来问……哎!猴崽子,你什么表情?” 朱瞻基的笑容僵在脸上,哭笑不得地看着朱棣:“爷爷啊,您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点吧?祁钧现在还在吃奶呢,您就连他登基当了皇上以后祭祖的扬面都想好了?” 朱棣理直气壮地一瞪眼:“怎么?爷爷想想都不行?” 朱瞻基无奈地摇头:“行行行,您想,您随便想。”他顿了顿,又忍不住继续调侃道,“不过,您这想得也太远了吧?祁钧才多大,您就琢磨着他穿龙袍祭祖了?那您是不是连他将来娶几个媳妇、生几个孩子都盘算好了?” 朱棣摸着胡子,还真就认真思考起来:“嗯……这个嘛,还真得琢磨琢磨。起码一个皇后、四五个妃子……不行,四五个太少了,得奔十个去。嗯,这样就挺好。孩子嘛,肯定越多越好,皇后生三五个,每个妃子再生一两个……” 朱瞻基扶额:“得,您还真琢磨上了。” 朱棣嘿嘿一笑,拍了拍孙子的肩膀:“这不是闲着也是闲着嘛!再说了,你爷爷我当年在北平当燕王的时候,哪敢想有一天能当皇帝?现在不也当了?所以啊,人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朱瞻基无语,默默竖起大拇指:“您说的对。” 朱棣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对了,你可千万别跟你爹说啊,要不然他又该念叨我胡思乱想了。” 朱瞻基也是无语了,老爷子一会儿工夫叮嘱了多少回了,他满口答应:“好好好,孙儿保证,绝对不说,肯定不说!” …… “什么?” 朱高炽放下喝了一半儿的茶,盯着朱瞻基。 朱瞻基默默点头。 “嘶……老爷子没叮嘱,让你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朱高炽下意识追问。 朱瞻基继续点头:“说了啊,尤其强调,让我不要跟你说。” “呃……”朱高炽瞪大眼睛,无语的盯着朱瞻基,就这么盯了许久之后才继续开口,“那你还告诉我?” “爹啊。”朱瞻基坐到朱高炽跟前,“爷爷是怕你知道这件事,笑话他。可我就是心疼爷爷,他一辈子都被这个事儿困扰着……” 朱瞻基说的“这个事儿”,就是所谓的夺位和顺位继承的事情。 “爷爷一直都在担心,他当了这么多年皇上,做了那么多事,史书也不会记载他是顺位继承。”朱瞻基长叹短嘘的,很是感慨,“所以,爷爷这么多年,一直都背着包袱,他用自己的后半生来证明自己配得上‘奉天承运’这四个字。别人做皇帝是享乐,他做皇帝是受罪。” 朱高炽也默默叹气:“你爷爷这人啊,太犟了,认死理儿,可又好面子,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难受的样子。”不过,朱高炽马上又反应过来了,“不对啊,那你跟我说这个事儿干嘛?你爷爷不是叮嘱你,不让你跟我说么?” 朱瞻基理直气壮:“对啊,只要你不告诉爷爷,不就等于我没跟你说过吗?” “你……”朱高炽脱口而出,然后指着朱瞻基,“……伶牙俐齿,倒是能言善辩。” 顿了顿,朱高炽又叹气道:“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有些事儿啊,瞒着,那是礼法。说开了,其实也就是家事儿。你不想让你爷爷后半生都担着这个心结,所以你爷爷的心结,得咱们父子得一起解。” “这些年来,你爷爷北征蒙古、南抚交趾、修《永乐大典》、派郑和下西洋……哪一桩不是想向天下人证明,他配得上这个皇位?可越是如此,越说明他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 “如今,他想退位了,可这根弦却还没松下来。不管是你这个当孙子的,还是我这个当儿子的,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到老都放不下吧?” 说到这里,朱高炽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感慨。 他何尝不明白父亲的心结? 只是身为太子,有些话他不能说,有些事他不能做。 但朱瞻基不同,这小子是朱棣亲手带大的好圣孙,有些话由他说,反而更合适。 沉吟片刻,朱高炽缓缓道:“你爷爷要‘太宗’,那就给他‘太宗’,他配的上!” 朱瞻基点点头:“对,爷爷绝对配得上!” “不过……”朱高炽忽然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朱瞻基,“你小子今天敢违背你爷爷的意思,把这事儿告诉我,明天是不是也敢违背我的意思,干点别的?” 嘶…… 哪儿跟哪儿啊!朱瞻基立刻喊冤:“爹,您这话可冤枉死儿子了!我这不是想着,咱们父子同心,才能让爷爷安心吗?”他嘿嘿一笑,“再说了,您可是我亲爹,我哪敢瞒您啊?” 朱高炽被他逗乐了,笑骂道:“油嘴滑舌!” 笑过之后,朱高炽的神色渐渐认真起来。他拍了拍朱瞻基的肩膀,低声道:“瞻基啊,你做得对。有些事儿,与其让你爷爷憋在心里,不如咱们父子一起担着。老爷子年龄大了,天大的事儿,也比不上让老爷子开心。” 顿了顿,朱高炽继续压低声音:“小子,你知道什么事儿让你爷爷最开心么?” 朱瞻基犹豫了许久:“这个……可太多了。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宾服,万邦来朝……” “错!”朱高炽打断了朱瞻基的话,笑眯眯的盯着自己的儿子,“记住了,现在能让你爷爷开心的事儿,就是你赶紧加把劲儿,多给你爷爷生几个曾孙和曾孙女!你大婚这么久了,才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重华宫里还有两个侧妃肚子里没动静的!小子,抓紧啊!” 一边说,朱高炽的大手一边在朱瞻基的肩膀上拍了拍。 (本章完) 第222章 姚广孝(一) 数日后,朱棣下旨,册封太子朱高炽嫡长女为嘉兴郡主,并且将嘉兴郡主赐婚给于谦,婚期定于次年春。 按照惯例,大婚之前,于谦还是不能被称呼为仪宾(郡主之夫为仪宾,公主之夫为驸马,只不过嘉兴是朱高炽长女,按制若太子继位后将被晋封为公主,所以朱家人私下称嘉兴之夫为“驸马”),可于谦被召回应天接旨的时候,朱高炽已经一口一个“贤婿”的叫上了。 …… 东宫书房。 “贤婿啊……”朱高炽笑眯眯的注视着于谦,“山东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于谦本本分分的坐在那里,恭恭敬敬的朝着朱高炽拱手行礼:“回太子爷的话,臣在山东,奉太孙殿下之命,主持济南、兖州两府灾民赈济之事,为无家可归的百姓修建过冬的房屋,发放粮食、棉衣等物。臣有信心,这个冬天,不会冻死饿死一个济南和兖州的百姓。” 别人说这话,朱高炽一定会评价“你吹吧你就”。 可是于谦说这话,朱高炽绝对相信。 “白莲教的事儿……如何了?”朱高炽追问。 “赵王殿下在山东各地巡视,安抚百姓,不让白莲教有蛊惑百姓的机会。现在白莲教已经在山东没有立足之地了。”于谦继续回答道。 “嗯,很好。”朱高炽点着头,“果然是太孙看重的人,年轻有为。将来有你辅佐太孙,定能为国家、为百姓造福。” 朱高炽一边说,一边从书桌下拿出一个信封来。 “贤婿啊。”朱高炽把信封摆在桌面上,“明年你就要和嘉兴成婚了。嘉兴是朝廷的郡主,朝廷会赐给你们一座郡主府。” 这句话是朱瞻基特意给朱高炽咬文嚼字修改过的,强调的是“赐给你们”,而不是赐给“嘉兴”。如果说这座郡主府是赐给嘉兴的,朱瞻基怕于谦听了以后,觉得自己就是个小白脸儿。 “……你搬到郡主府之后,你家里可就只剩下你爷爷和你父母了。自家人,我就不说两家话了。太孙听说,你父母还在老家杭州府钱塘县,住的地方也一般,你爷爷马上也要告老还乡了。所以……”朱高炽打开信封,掏出一张地契来,“太孙自己出钱,在西湖边儿上买了个宅院,让你安置好父母和爷爷。” “臣……”于谦下意识想拒绝。 “先听我说完!”朱高炽打断了于谦的话,然后笑眯眯的站起来,从桌子后边绕出来,顺手拿起那张地契,走到于谦身边,“太孙说了,将来大明迁都到北京,你,他得带在身边,跟着一起去北京。所以,怕你没时间照顾家人。” 一边说,朱高炽已经抓住于谦的手,将那张地契拍在于谦手心里:“他怕你拒绝,就先把宅子买下来再说,你要不肯收下,那宅子就浪费了。他还告诉我,这点儿小恩小惠,让你不要放在心上,这不是太孙赐给臣属的,是他这个当大舅哥的,送给妹夫家长辈的礼物。” 于谦沉默片刻:“臣,谢……” “哎哎哎,不要谢恩。”朱高炽笑着把想跪下的于谦搀扶住,“太孙说了,这点小恩小惠,不值得你谢恩。你若是真的要谢恩,将来就好好辅佐他,为大明江山、为天下百姓多办实事。” 朱高炽拍了拍于谦的肩膀,眼中满是期许。 于谦深吸一口气,郑重的将地契收好,沉声道:“请太子爷转告太孙殿下,臣必当竭尽所能,不负所托。” 朱高炽满意地点点头,又坐回书桌后,正要开口,突然听到门外声音:“太子爷!” 朱高炽一愣:“进来。” 书房门打开,进来的人是王彦身边的小太监,跪在朱高炽面前:“太子爷,皇上让您去一趟鸡鸣寺。” 鸡鸣寺? 朱高炽一愣:“皇上又去鸡鸣寺了?怎么这回没跟我说啊。” 朱高炽还以为老爷子又搬到鸡鸣寺去住了,这些年,鸡鸣寺都快成了朱棣的行宫了。 那小太监摇摇头:“不是的,皇上也是上午才去的。” “哦,那我马上去。”朱高炽先答应下来,不过又多问了一句,“皇上有没有说,让我去鸡鸣寺做什么?” 小太监回答道:“姚少师病了。” 朱高炽下意识站起来:“什么?病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他一边说,一边从书桌后绕出走到小太监面前,“起来回话,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 鸡鸣寺。 姚广孝躺在床上,脸色蜡白,唇无血色。 朱棣板着脸坐在床边儿:“你不是懂医术么?怎么还能病成这个样子?” 姚广孝惨笑片刻:“懂医术,不代表不会生病。” “那你怎么不早说?”朱棣冷着脸质问,“前段时间我住在这里,我见你萎靡不振,问你是不是生病了,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只是没休息好!你肯定从那会儿就开始生病了,拖延到现在你才告诉我!” 朱棣的语气确实严厉,可姚广孝也能从中听出关心之意。 “皇上,人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生病,无非是病的种类不同罢了。”姚广孝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浑浊的目光中透着一丝超脱,“年轻时病在身,老了病在心。老衲这副皮囊,早该油尽灯枯了。” “胡说!什么油尽灯枯?你才……”朱棣下意识脱口而出,然后瞬间反应过来,姚广孝已经六十三岁了。 “老衲已经六十三岁了。”姚广孝接着朱棣的话往下说,“自洪武十五年与皇上相识,至今已三十多年了。” 朱棣沉默许久,叹了口气:“老和尚,你说实话,你这病到底如何了。” 姚广孝微微摇头,枯瘦的手指轻轻捻动佛珠:“皇上何必追问?生老病死,本是天道轮回。” 门外王彦轻唤:“皇上,太子爷和太孙殿下已经来了。” 朱棣头也不回:“让他们进来。” 门被推开,朱高炽和朱瞻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朱瞻基身后还跟着于谦。 这是于谦第一次见姚广孝,也是他第一次来鸡鸣寺。他下意识的想给皇帝行礼,却被朱瞻基拉住袖子不许下跪。 “在这儿,不用跪了。”朱瞻基低声吩咐道。 “你们两个,到床边儿来。”朱棣一边说一边回头,看见于谦之后补充了一句,“于谦也来了?你也过来。王彦,去搬三个凳子。” “臣不坐,臣站着就……”于谦话没说完,被朱瞻基拽了一把。 三个凳子搬来,朱高炽和朱瞻基坐下,于谦犹豫片刻也坐下了。 而从他们三人进来之后,姚广孝的眼睛就一直没从于谦身上离开过。 (本章完) 第223章 姚广孝(二) 姚广孝突然开口了。 于谦有点吃惊,毕竟太子爷和太孙殿下都来了,姚少师却第一个问他。 于谦马上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行礼:“于谦见过姚少师。” 姚广孝微微点头,浑浊的目光中透着一丝深邃:“孩子,坐下吧。” 沉默了许久的朱棣也开口了:“老和尚病了,他自己跟我说要死了。我就把你俩叫过来,看看老和尚有什么话想对你们说。” 朱棣说这话的时候还是一脸的不高兴,主要是姚广孝一直瞒着朱棣,没把自己生病的事儿坦言相告。今儿一大早,这个倔脾气的老和尚大概是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了,才派人去宫里传信。 所以,朱棣是为了这个生气。 不过生气归生气,姚广孝和朱棣之间的感情可是很好的。对于朱棣来说,姚广孝是一个亦师亦友的存在,是他一生中最信任的谋士,更是靖难之役中不可或缺的推手。 三十多年的君臣情谊,早已超越了寻常的羁绊。 朱棣盯着姚广孝,语气里带着责备,却又藏不住关切:“哎……老和尚,你瞒得我好苦。你若是早说,太医院的那么多太医,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太医?哦,于谦明白了,怪不得刚才进来的时候,瞧见外头跪了好几个文官儿。毕竟太医院的太医穿的也是官服,跪在那里头磕在地上,根本看不清是谁,只能看见官服后背的补子。 姚广孝轻轻摇头,声音沙哑却平静:“皇上,生死有命,强求不得。老衲这一生,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剩下的路,该交给年轻人了。” 说着,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朱高炽、朱瞻基,最后又落在于谦身上。 “太子仁厚,太孙英睿,大明后继有人。”姚广孝微微闭眼,像是在积蓄力气,片刻后又重新睁开,“于谦……” 于谦立刻正襟危坐:“少师请讲。” “大明的未来,需要你这样的人。”姚广孝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你,将来必有大作为!” 朱棣冷哼一声:“老和尚,你这是在托付后事?” 姚广孝淡淡一笑:“皇上何必明知故问?” 朱棣沉默片刻,忽然站起身,背对着众人,声音低沉:“朕是大明天子,朕不准你死。” 姚广孝轻叹:“皇上,天命不可违。” 老和尚说完这话,又看向于谦:“于谦,你也有自己的天命。” 都知道姚广孝有识人相面的本事,从未看错过人。 朱棣瞬间回到床边坐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姚广孝微微合眼,似在思索,片刻后道:“于谦啊,你天生刀眼,命生逆纹。刀眼者,刚直不阿,能断天下不平事。逆纹者……呵呵,于谦,你将来的路,不好走,会很辛苦。大明的气运,在你身上,这会很累的。” 朱棣默默看向于谦,他对老和尚的相面功夫深信不疑,所以当老和尚给于谦如此评价之后,朱棣的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老和尚,你操什么心啊?朕的儿子、孙子都不是昏君。”不知不觉,朱棣对自己的称呼已经从“我”变成了“朕”,“朕让太子和太孙对朕发过誓,于谦永不可杀。呵呵……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朕给于谦下了一道密旨,写的也是于谦不可杀,于谦这小子,把密旨给朕退回来了,呵呵……” 朱棣无奈的笑着,同时观察着姚广孝的反应。 老和尚刚才那番话,明着暗着都是在说,这个于谦将来恐怕会因刚直而遭祸。 朱棣这番话,既是说给姚广孝听,也是说给在扬的太子、太孙和于谦听。 只不过这会儿的于谦已经完全傻了…… 皇上专门下了密旨保我性命的这事儿,我知道;可是……皇上还专门让太子爷和太孙起誓,将来不可以杀我? 于谦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 “臣……臣……”于谦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半晌才挤出几个字,“臣何德何能……” “行了行了,别煽情了。”朱棣摆摆手,又看向姚广孝,“老和尚,你不用操心那些有的没的,养好身体,等到了北京,我还要给你盖寺庙,到时候我也退位了,我就搬到寺庙里跟你一起住,咱们天天下棋!你这个老和尚,我给你封官,你也不来上朝,每天躲在寺里,就琢磨着怎么下棋赢我……” 朱棣对自己的称呼,又悄悄的从“朕”变成“我”了。 姚广孝听到朱棣这番话,笑着摇摇头。 “摇头?什么意思?”朱棣追问。 “皇上,老衲可没有天天琢磨怎么下棋能赢您。”姚广孝盯着朱棣的眼睛,语气及其轻松愉快,“因为……呵呵,皇上,下棋赢你,不用怎么琢磨……” 都这个时候了,老和尚还不忘损朱棣一把。 朱棣没好气的瞪了姚广孝一眼。 “太子爷。”姚广孝看向朱高炽,“坐近些。” 朱高炽点头答应,搬着凳子往前挪了挪,又重新坐下。 “你将来会是一代仁君,开创盛世。”姚广孝的声音虽弱,却字字千钧,“但切记,仁厚不等于优柔。该决断时,万不可迟疑。” 朱高炽郑重地点头,站起来,朝着姚广孝拱手作揖:“高炽谨记少师教诲。” 姚广孝又将目光转向朱瞻基,朝着朱瞻基的方向伸出手来:“太孙……” 朱瞻基立即上前,单膝跪在榻前,拉着姚广孝的手:“少师请讲……” “你……”姚广孝咳嗽了几声,捂着胸口揉了揉,然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很多事已经变了,变的老衲已经看不懂了。” 朱瞻基心头一震,他觉得姚广孝这话肯定有深意。 他盯着姚广孝,却看到姚广孝对着他神秘一笑:“太孙可知,老衲为何说看不懂了?” 朱瞻基犹豫片刻,恭敬道:“请少师明示。” 姚广孝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看向远方:“天机已乱,未来不可测。”他重新看向朱瞻基,语气凝重,“这是好事,也是挑战。太孙,你肩上的担子,比老衲预想的还要重。” 朱棣和朱高炽听的一头雾水,朱棣开口问道:“老和尚,你怎么说的这么玄乎?” 姚广孝笑了笑:“能听懂的人,自然会听懂。话,是说给有缘人的。” 又被气了一糟的朱棣脸色一黑:“好好好,只有太孙是你的有缘人,只有太孙能听懂。我不是你的有缘人,我听不懂,可以了吧?”他背着手掉头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向朱高炽和于谦,“走吧,没听出老和尚什么意思么?人家有话要对太孙单独说,咱们先回避一下。” 朱棣的察觉并非偶然,而是基于三十余年与姚广孝的政治默契。 (本章完) 第224章 姚广孝(三) 姚广孝盯着朱瞻基仔细打量,这也是他这一生当中,第一次如此认真的观察过眼前的这位太孙。 当然,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太孙。”姚广孝缓缓开口,“原本有一盘棋,执黑白的两位棋手刚坐下的时候,结果便已经注定。可是,这个时候,突然来了一个人,二话不说,便把棋盘掀翻……呵呵……” 朱瞻基仔细琢磨着老和尚的话,他觉得老和尚是在暗示什么。 “这盘棋,老衲已经看不懂了。”姚广孝的笑容饱含深意,“将来这盘棋下到什么程度,就看你的了。” “少师何出此言?”朱瞻基强自镇定道。 “记住,棋盘虽乱……”姚广孝抓着朱瞻基的手突然用力,“……但棋子还在你手中。老衲最后送你八个字……”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风,吹开了窗户。 姚广孝看向窗户,朱瞻基心领神会,马上去把窗户关上。可等到朱瞻基回到姚广孝身边的时候,却发现姚广孝已经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噙着那抹莫测高深的微笑。 “少师?”朱瞻基轻声唤道。 没有回应。 朱瞻基缓缓起身,对着床榻深深一揖。就在这个时候,朱瞻基发现姚广孝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掌心朝上,手心中有一张纸条。 朱瞻基将纸条拿起打开,纸条内的字迹朱瞻基非常熟悉,那是姚广孝的亲笔。 “顺势而为,逆天改命。” …… 永乐十五年二月二十五日,姚广孝病逝于应天府鸡鸣寺,享年八十二岁。 原本姚广孝在历史上是病逝于永乐十六年三月,这比他历史上原本的病逝时间提前了一年。而且病逝地点也不是应天的鸡鸣寺,而是北京的庆寿寺,那里是历史上姚广孝的晚年居所。 朱棣下旨,以僧人的礼制安葬姚广孝,追赠他为推诚辅国协谋宣力文臣、特进荣禄大夫、上柱国、荣国公,赐谥恭靖,并授给养子姚继尚宝司少卿之职。 姚广孝一生,习兵法,结名士,兼通佛、道、儒诸家之学,力促燕王朱棣起兵靖难,参与策划军事。朱棣继位后,论其功为第一,授僧录司左善世、太子少师。后来,姚广孝受命辅导太子、太孙,并先后主修《永乐大典》《太祖实录》等。 朱棣为姚广孝选的墓地,在赐房山县东北,与朱棣的长陵相距不过百里。朱棣还亲自为他撰写神道碑铭,在碑文中,将姚广孝的功绩与大明开国元勋并列,说姚广孝“一语而安社稷”。甚至在碑文中,朱棣罕见地以个人口吻写道“朕与卿义则君臣,情同父子”,又提及姚广孝拒绝还俗、拒受高官,彰显其超然品格。 要知道,帝王不撰臣子碑,这是惯例。 …… 姚广孝去世后,朱棣闷闷不乐了许久。他下旨将应天鸡鸣寺改为皇家别院,保持姚广孝生前居所原样,每日派人打扫卫生,就如同居所的主人尚在之日。 朱瞻基去找朱棣的时候,朱棣也十分感慨的说道,故人好似风中落叶,逐渐飘零。 一直到了三月九日,朱瞻基离开应天去宁波为郑和船队送行的时候,朱棣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朱瞻基一路小心,快去快回。 从乾清宫出来,朱高炽跟着朱瞻基边走边聊天。 “唉。”朱高炽摇头叹气,“老和尚这一走,你爷爷也好像老了许多岁似的。王彦跟我说,你爷爷这几天是白天犯困,晚上清醒,吃饭总觉得没味儿……” 朱瞻基点点头:“姚少师和爷爷的认识这么多年,既是君臣,还是师徒,也是挚友。”他回头看了一眼乾清宫,“爷爷肯定很难受。爹,我这一趟去宁波,得十几天以后才能回来。这几天,你多来看看爷爷,陪他说说话。现在二叔三叔都不在京城,我这一走,爷爷身边儿可就只剩下你了。” 没等朱高炽回答,朱瞻基又补充道:“你也别怕去了爷爷那儿会挨骂,爷爷就是那样的人,平时训你几句,完全是习惯了。” 朱高炽笑了笑:“也对,他一天不训我,我还浑身不自在呢。再说了,我只要抱着祁钧一起去,你爷爷哪还顾得上骂我呢?” 朱高炽一路送朱瞻基回到重华宫,朱瞻基进去和自己的媳妇们打个招呼就要出宫了,朱佶已经带着天策卫在应天城外边等候了。 “对了,你的天策卫刚从山东回来,到了宁波以后,你让朱佶从宁波和附近沿海的卫所里选一些通晓水战的,记下名字和所属卫所来。等你回来以后,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会发文,把你挑出来的这些人编入你的天策卫。”站在重华宫门口,朱高炽继续叮嘱道。 朱瞻基一愣:“嗯?天策卫要扩编?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扩编,就是只是给你加点儿人。”朱高炽笑着摇头,“你爷爷之前想过扩编天策卫的事儿,可是户部夏元吉死活不答应,动不动就老臣年老,老臣体衰,老臣请辞……呵呵,主要是天策卫太费钱了。所以,这次只是让你挑一些知晓水战的人,嗯……你就选一个千户所的兵力就可以。这样,你的天策卫就有六个千户所了。” “怎么?”朱瞻基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要给天策卫里新编一个知晓水战的卫所?” 朱高炽也愣住了:“嘶……这不是你跟你爷爷提的么?” …… 时间倒退到很久之前,朱棣带着朱瞻基北征,路过北京的时候,爷孙俩住在北京的西苑。对了,当时朱高煦也在。 这三个爷们儿晚上在一起喝酒,都喝的有点大了,也不知道谁开的头,说要搞什么军队整顿、提高战斗力之类的。 当时朱瞻基也是喝的有点分不清大小王了,就说什么他认为大明现在的军队,一个卫所五千多人,基本就是骑兵加步兵,太单一了。按他看来,一个卫所的五个千户所,应该是有骑兵,有步兵,有火器营,有能登船作战、也能登陆作战的两栖水兵,还要有斥候营,等等等等。 而且步兵也区分种类,有重甲擅长防守的,有勇猛擅长攻城的……对,还有得有专门的的工程营,可以熟练掌握使用各种攻城器械。 这样一来,每个卫所都能独立应对各种战扬环境。 第二天酒醒后,朱瞻基早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朱棣却记在了心里,一直在找机会实现这个想法。 说实话,这样的军队,大明现在也有——就是郑和船队的“海军陆战队”,下西洋船队配有水手、火器兵、步兵混编单位,但属于临时性特例。 而且多兵种装备成本极高,骑兵需战马,火器营需火铳、火药,那种能登船作战、也能登陆作战的两栖水兵,平时也得有水上训练,虽然可以借专职水师的战船去训练,可这也是一笔开销。 而且,训练复杂度也会提高。大明现在是军户世袭制,培养多技能士兵难度极大。 补给压力也不用说了,骑兵需豆料、水师需船坞、火器需硝石,混合编制会加剧后勤混乱。 不过,若真有这么一支军队先试行一下,也未尝不可。 这支军队必须要足够精锐——天策卫完全符合。 人数不能太多,不然太复杂,一口气玩不转——天策卫现在不过五千六百人,也在可控范围。 还要足够忠诚——天策卫是太孙亲军,每一位军官都是太孙亲自选拔。 所以朱棣拍板了,就从天策卫开始吧,先给他塞一个千户所的……什么来着?对,两栖水兵! 当然了,朱瞻基并不知道,朱棣在姚广孝生前,就和姚广孝说起过这个建议。想必,老和尚也是对这个建议非常认可。 …… 回想起这一切的朱瞻基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这……这……这踏马不就是合成旅么? (本章完) 第225章 郑和出海(一) 三月十一日日落前,朱瞻基终于抵达宁波港,在这里见到了朱高煦、郑和,以及……徐显文。 徐显文腿上打着夹板,拄着拐杖,正在宁波港的酒馆里对着一众即将远航的水手和军士吹牛逼。 “看见这条腿没有?”徐显文拄着拐,指着自己的右腿,然后把拐夹在腋下,腾出手来朝着应天方向作揖,“这可是皇上亲自打断的!但是!我徐显文感谢天恩!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活该!”一个水手笑着插话。 “不对!”徐显文指着那水手,“本少爷告诉你,因为皇上他老人家,是本少爷的亲姑祖父!本少爷的姑姑,那是赵王殿下的王妃!而当今皇太孙殿下,那是本少爷的表兄弟!” 说到这里的时候,徐显文的表情突然变的郑重其事,他摇着头、叹着气的继续说道:“那日,本少爷一时糊涂,冲撞了皇上和太孙殿下,原本是掉脑袋的死罪!不对,别说是掉脑袋了,怕是全家老小都得被我连累!” 然后,徐显文突然咧嘴一笑,拍了拍自己的断腿,声音陡然提高:“可是,天恩浩荡!皇上他老人家,念在我是自家小辈,不懂事,只打断了我的这条腿,还让我跟着郑和大人出海将功赎罪!” 他环视一圈,见众人听得入神,便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道:“你们知道皇上当时怎么说的吗?” 酒馆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他。 徐显文深吸一口气,学着朱棣的语气,粗着嗓子喝道:“徐显文!你小子,胆大包天,敢在朕面前放肆!但看在你姑母的份上,朕留你一条命!这条腿,是让你记住,天家的威严,不是你能碰的!” 他顿了顿,又换回自己的声音,嘿嘿一笑:“所以啊,你们别看我瘸了,可这条腿,是御赐的瘸腿!比你们的腿都金贵!” 酒馆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人起哄道:“徐少爷,那你现在还敢在太孙殿下面前放肆不?” 徐显文一瞪眼,作势要拿拐杖打人:“放屁!本少爷现在可是奉旨出海的!太孙殿下是我表兄弟,我俩关系好着呢!” …… 酒馆门口,朱瞻基和朱高煦听着酒馆里某人的豪言壮语。 朱高煦表情古怪:“这就是老三媳妇的侄子?” 这几天朱高煦一直没见过徐显文,是听说船队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朱瞻基憋着笑,点了点头。 “他娘的……”朱高煦皱着眉头碎碎念,“这缺心眼的样子,你不说,我他娘的还以为是老三的儿子呢!”然后指着酒馆里头,“你听听!还他娘御赐的瘸腿!这说法,二叔是头一回听说!” 朱瞻基也是继续点着头:“这人……呵呵,二叔啊,等去了日本,你就知道他的有趣之处了。” 朱高煦黑着脸:“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尽量保证不在海上航行的时候把他扔到海里。”然后顿了顿,又强调了一句,“我说的是……尽量。” 朱瞻基双手叉腰站在原地笑了一会儿,抬起头:“走吧,进去看看,万一二叔想把人扔到海里,咱也得先进去认认人啊,别回头扔错了。” 叔侄俩前后进去的时候,徐显文还在指着自己那条御赐的断腿显摆。 “我告诉你们,皇上打断我这条腿,那不是惩罚我,那是心疼我!只有自家人……”徐显文也是越说越自信,声音越来越大,“……只有自家人,才有这待遇!” “是么?”朱瞻基如鬼魅一般的出现在门口,面带微笑盯着徐显文。 “当然……啊?”徐显文表情迅速转变,瞪大眼睛盯着朱瞻基,然后愣了一会儿,马上又换上一副笑脸,“……当然了,这也要看情况。” 然后,徐显文拄着拐跑到门口儿,站在那儿,面对着朱瞻基,谄媚的像一只哈巴狗:“您来了?” 这句话一出,站在朱瞻基旁边的朱高煦也对徐显文露出一丝惊讶之色——朱瞻基今儿穿着便装,那就代表朱瞻基不一定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此短暂的瞬间,徐显文能想清楚这一点,没有下跪行礼,没有高呼什么见过太孙殿下,只是一句谄媚的“您来了”。 朱瞻基笑了笑:“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 徐显文的目光顺着朱瞻基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往朱高煦的方向挪了两步:“二爷!” 朱瞻基还没介绍呢,徐显文已经认出朱高煦了。 朱高煦点点头,然后低声问朱瞻基:“这小子不是挺有眼力见的么?怎么听你说上回他因为冲撞了老爷子,才被打断一条腿的?就他这眼力见儿,不应该啊?” 朱瞻基琢磨了一下:“大概……是他的任督二脉长在腿上了。”顿了顿,朱瞻基又补充了一句,“……一棍子敲在腿上,把他任督二脉打通了。” 朱高煦无语的笑了一声:“老爷子的棍子要有这功效,早就天天往老三脑袋上抡了。” 就在门口站着也不是一回事儿,徐显文带路,引着二位上了酒馆二楼的雅间。 有认识徐显文的水手还在起哄:“哎呦,徐公子,怎么这么客气,这二位是谁啊?” “这二位啊?”徐显文拄着拐杖,站在楼梯口回头一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是我祖宗!” 水手们哄堂大笑,有人打趣道:“徐少爷,你这腿瘸了,嘴倒是更利索了!” 徐显文也不恼,笑嘻嘻地拱拱手:“承让承让!”说罢,一瘸一拐地引着朱瞻基和朱高煦上了二楼。 雅间内,徐显文关上门,立刻收敛了嬉皮笑脸的神色,规规矩矩地行礼:“草民徐显文,参见太孙殿下,参见汉王殿下。” 对呀,朱瞻基刚才还奇怪呢,徐显文认识自己这个太孙这个正常的,可他怎么也认识汉王?要知道,朱高煦之前可没见过徐显文。 难道是徐显文在什么地方见过朱高煦? 朱高煦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斜眼打量着他:“你小子,倒是机灵。说吧,怎么认识我的?” “嘿嘿。”徐显文呲着牙笑,“王爷,您腰间的玉佩,草民还是能认出来的。” 朱高煦一低头,恍然大悟,因为这玉佩他们朱家三兄弟,一人一个,徐显文肯定是在老三那儿见过这样的玉佩。 “你要是在句容县的时候有这份机灵劲儿,你的腿也不至于断了。”朱瞻基笑着坐下来,盯着徐显文,“好在你小子,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皇上才恩准让你戴罪立功,跟着郑和一起去日本。” 徐显文低着头嘿嘿一笑,然后抬起头来:“草民最多就是跟几个不长眼的纨绔子弟打打架,抢抢花魁,平日里可能嚣张跋扈了些……可草民怎么敢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朱瞻基指了指还空着的椅子:“坐下吧,你瘸着腿,我也不好意思让你站着回话。” 徐显文马上摇头:“殿下,您和汉王爷坐在这儿,哪有草民坐的份儿呢?草民站着就好。” “行,你愿意站着就站着。”朱瞻基瞥了一眼朱高煦,“二叔,徐显文这家伙,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可这家伙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他爹给了他三千两,他一年不到就把这三千两本金还了回去,两年时间挣下一万多两,而且我派人去查了,他做生意,纯靠本事,没有仗着自己定国公府的背景去胡作非为。” 朱高煦一愣:“这样的人,应该扔给夏元吉啊!” (本章完) 第226章 郑和出海(二) 徐显文听到朱瞻基对自己的评价,咧嘴一笑,拄着拐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接话:“没错,太孙殿下说得对!草民要是当官,怕是没两天就得被人参一本。要么是贪财,要么是嘴欠,要么是腿瘸了跑不快,耽误朝廷公务!” 朱高煦冷哼一声,斜眼瞥他:“你小子,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徐显文嘿嘿一笑:“汉王爷,草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活的明白。您想啊,当官得讲规矩吧,可草民这张嘴……”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它管不住啊!但做生意不一样,只要能赚钱,哪怕我天天在酒馆里吹牛,别人也得夸我一句,说那姓徐的,真会来事儿!” 朱瞻基忍不住笑出声:“二叔,您看,他自己都认了。” 朱高煦盯着徐显文看了半晌,忽然咧嘴一笑,“行,你小子够实诚。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锐利,“你要是敢借着出海的机会,在海外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朱瞻基抬手打断朱高煦的话:“二叔,让徐显文跟着你一起去日本,要的就是让他去日本做点见不得人的勾当……” 眼看朱高煦有些不解,朱瞻基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看向徐显文:“听说你在句容县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逛青楼赌坊了。这次去日本,我准你逛个够。” 徐显文眼睛一亮,随即又警惕起来:“殿下是要草民……” “要你去结交日本的那些大名、商人。”朱瞻基放下茶盏,眼神锐利,“特别是那些对幕府不满的,喜欢私下做些买卖的。” 徐显文似乎有些明白了:“殿下,您这是要让草民……” “让你去赚钱!”朱瞻基突然提高声调,“你不是最会赚钱吗?这次给你个机会,赚日本人的钱。赚得越多越好,明白吗?” 顿了顿,朱瞻基又继续补充:“你在句容做生意,没依靠家里的权势,就能两年时间挣下一万多两银子。现在让你去日本,我大明汉王的权势,大明驻军的兵威,你都可以拿来用。如果有必要,我这个太孙的权势,也可以借给你……” “啊,殿下,这……”徐显文试探着开口。 “先别急着问,听我把话说完。”朱瞻基一抬手,“皇上说了,你不是喜欢勒索人么?你不是喜欢摆谱么?到了日本,你可劲儿去折腾那些倭国大名去!你就算折腾到把天皇的老婆给睡了,那也算你的本事!” 徐显文瞠目结舌:“啊?” “啊什么啊?”朱瞻基笑着说,“这可是皇上的原话,让你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到了日本,好好发挥你的作用。” 然后,朱瞻基又看向朱高煦:“二叔,我和郑和那边也打过招呼了,船队到了日本以后,徐显文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尽管给他。唯有一点……”说到这儿的时候,朱瞻基又看向徐显文,“你拿走多少钱,要连本带利的给我拿回来。我不担心你吃喝享乐,你吃能吃多少?你喝能喝多少?但是你记住了,钱不是白给你的,你伸手向郑公公要钱的时候,最好掂量清楚了。” 徐显文咽了一口唾沫:“草民记住了,请殿下放心,也请殿下转告皇上放心。” …… 余下几日,朱瞻基在宁波港到处转转,在郑和的陪同下简单视察了船队,还在宝船上睡了一晚上。 三月十八日这一天,船队正式起航。 郑和宝船的旗舰“清和号”上,巨大的龙旗在桅杆顶端迎风招展,数百艘战船、商船整齐排列,帆影蔽日,蔚为壮观。 码头上,朱瞻基身着明黄色龙纹常服,负手而立。 朱瞻基身后,是宁波知府、水师将领及一众官员。郑和则一身戎装,肃立于朱瞻基身侧,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即将远航的船队。 朱高煦站在另一侧,倨傲中带着几分志得意满,眼中隐隐透着兴奋。 “吉时已到!” 礼官高声唱喝。 鼓乐齐鸣,号角震天。 郑和走到朱瞻基面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臣郑和,恭请太孙殿下训示!” 朱瞻基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此次船队前往日本,乃奉皇命,扬我大明国威,通四海之贸易,结万邦之友好!望诸君同心协力,不负圣恩!” “谨遵殿下谕令!”众将士齐声应喝,声震海天。 朱瞻基又看向朱高煦,语气意味深长:“二叔,海上风浪难测,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朱高煦咧嘴一笑,抱拳道:“太孙放心!本王定当……不负所托!” 两人目光交汇,朱瞻基微微一笑,转而看向郑和:“启航吧。” 郑和肃然领命,转身高喝:“升帆!起锚!” 然后,郑和、朱高煦对着朱瞻基再度行礼,朱瞻基抬手还礼。 令旗挥舞,水手们齐声吆喝,巨大的船帆缓缓升起,铁锚被绞盘拉起,宝船开始陆续缓缓移动。 码头上,百姓们纷纷挥手送行,更有甚者跪地祈福,祈求海神保佑船队平安归来。 徐显文悄悄出现在朱瞻基背后:“殿下,草民也要登船了。” 朱瞻基转过身来:“记住我和你说过的话,别让我失望。”然后压低声音,继续叮嘱,“日本乱不乱,你说了算!” 徐显文难得一本正经:“草民不是那熟读诗书之人,但草民也知道一句话。”他甩开拐杖,踉跄着跪下,朝朱瞻基磕头,“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然后抬起头,直视朱瞻基,“草民定当竭尽心力,以报皇上、报殿下知遇之恩!” 朱瞻基笑着搀扶着徐显文起来,拉着徐显文的手:“去吧,日本人等着你呢。” 趁着拉手的功夫,朱瞻基悄悄把一个纸条塞到徐显文手中。 徐显文一愣,却听到朱瞻基再度叮嘱:“到了船上,和汉王、郑公公一起看。” 徐显文默默点头,将纸条塞入怀中放好,又朝着朱瞻基作揖行礼,然后捡起拐杖,一瘸一拐的登上宝船。 (本章完) 第227章 迁都大计(一) 迁都是早就定下来的国策,具体什么时候迁,完全也是看工程进度。现在,北京那边儿宫城已经营造的差不多了,工部尚书宋礼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北京,盯着最后一些收尾的工程。 朱棣没穿龙袍,就一身便装,反正他是皇帝,这又不是什么大朝会,他想穿什么都没人管。 “迁都,是一件大事,比老百姓搬家要复杂的多。”朱棣双手叉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黄淮,你们商量出一个章程来没有?” 黄淮是现在的内阁首辅,朱棣问他问题,他便站起来回答:“回皇上,钦天监给挑了日子,四月初八、五月十六、六月廿四都是上上大吉之日。四月初八太近,臣建议从五月十六和六月廿四中选一个。” 朱棣停下脚步,皱眉掐指算了算:“那就六月廿四,这么一算,时间还算宽裕。告诉工部,再给北京增添匠人,没做完的工程要加紧完工。黄淮,你继续说。” 黄淮点点头:“如果是六月廿四正式迁都,那臣等有如下建议。” “四月初一,五军营三千精锐先行开道,沿途安营设驿。锦衣卫指挥使刘勉,亲自率缇骑八百清道。” “四月十五,户部押运内库金银、玉器、典籍离开应天,从五军营里抽出五千人来,沿途护送。太仆寺调集两千辆马车专运文书档案。同时,光禄寺官员携御厨百人及膳具先行。” “等会儿,光禄寺把御厨和膳具全带走了,朕还没走呢,那在应天吃什么?不管饭了?”朱棣打断了黄淮的话。 “皇上放心,御厨总共有两百多人,光禄寺只带走一半儿。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应天这边也要留下一部分人,这些人会负责您离开应天之前的膳食。”黄淮解释道。 “嗯,明白了,你继续说。”朱棣点点头,回到座位上。 “五月初一,六部、都察院等衙门主要官员分批北上。同时出发的,还有太医院部分御医及药材器械。皇上放心,太医院也会在应天皇宫留下一半人的。” 黄淮还专门解释了一句,朱棣点点头,没说话,黄淮便继续往下说。 “翰林院的学士们,携重要典籍、书画。也在五月初一出发。” 说到这里的时候,黄淮放下手中的折子,看向朱棣:“皇上,接下来,就是五月初十,皇太子率东宫属官先行。 后宫的女眷,包括皇上的嫔妃,东宫的妃嫔们,以及重华宫的妃嫔们,分成两批,每批配五百京营护卫,跟随东宫一起出发。皇室细软,由司礼监太监统一调度。” 朱棣看了一眼王彦:“这事儿你记得留心,尤其是重华宫那边,有两个孩子,一路上都要准备妥当。”然后看向黄淮,“继续说。” “五月十六,皇上御驾亲行,内阁随驾。五军都督府主要将领护驾,您沿途还可以顺便视察河道工程,预计六月中旬抵达北京。” 黄淮说完之后,合上折子:“皇上,您看,还有需要补充的么。” 朱棣琢磨片刻:“迁都北京之后,应天改名为南京,作为大明的陪都。这里要留一套六部衙门的班底,尚书,侍郎,郎中,都要有。你们尽快把留守的人选出来。”然后看向魏国公徐辉祖,“魏国公。” 魏国公徐辉祖连忙起身:“臣在。” 朱棣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位开国功臣之后:"朕命你总领南京留守事务,节制留都六部。长江防务、漕运调度,你要替朕看好了。" 徐辉祖郑重叩首:“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恩。" 朱棣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向户部尚书夏元吉:“夏爱卿,迁都所需钱粮,户部要统筹妥当。沿途各州县的粮草供应,既要充足,又不可扰民。” 夏原吉拱手道:“臣已命十三省清点库银,沿途州府备好粮草。另拟定了《迁都支应条例》,规定各级官员支取钱粮的限额,杜绝浪费。” 说着,夏元吉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呈上,王彦上前取过。 朱棣从王彦手中接过折子,也不看,直接转手递给朱高炽:“你和太孙看一下,没问题就敲定了。” 朱瞻基想了想,主动开口道:“皇上,迁都的时候,皇室和百官的车驾会路过山东,赵王在山东还在追剿白莲教余孽,鲁王的下落也还没找到……” 朱棣一抬眼:“什么意思?” “孙儿的意思是说……”朱瞻基琢磨片刻,“从京营里提前抽调一部分人,去山东,帮着赵王尽快肃清山东境内的藏匿的白莲教,以免皇室和百官的车驾路过山东的时候……” 朱棣一抬手:“没事儿,朕巴不得他们主动冒出来,倒是给朕省事儿了。”顿了顿,朱棣又道,“不过,太孙担心的也有道理。这样,太孙,你去和保定侯孟瑛说一下,从三大营里抽调一些兵力,提前去山东驻防。嗯……让孟瑛亲自去,在此期间,山东的备倭军也临时由他节制,让他听赵王的安排,把山东给朕赶紧拾掇干净了。” 朱瞻基一拱手:“孙儿明白。” 朱棣又环视众臣,突然问道:“朕突然想起来,诸位爱卿,你们可都选好在北京的新宅邸了?” 众臣一时语塞。 朱棣笑道:“朕就知道你们忙着公务,把这事耽搁了。这样,明日让工部把北京城官宅的图册送来,你们各自挑选。记住,离皇城近的宅子先紧着年迈的老臣,上朝也方便。” 这番体贴的话语让在扬大臣无不感动。 朱瞻基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皇上,孙儿……何时出发?”朱瞻基小心翼翼的问道。 刚才黄淮安排了皇室和百官的出发时间,皇上何时出发,太子何时出发,甚至后宫的女眷何时出发,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就漏掉了他这位太孙殿下。 朱棣笑了笑:“你?你就跟在朕的身边。天策卫你就不要带了,就让天策卫留在宁波港,尽快把新编的千户所整顿好了。”说到这儿,朱棣莫名其妙和朱高炽对视一眼,朱高炽微微点头,然后朱棣重新看向朱瞻基,“三千营到时候要随驾,你先替朕管着三千营。” 朱瞻基震惊了,什么意思?让我管三千营? 现在三千营的提督内臣是太监刘顺,实际军事指挥官是都督佥事吴允诚(也就是天策卫千户吴克忠的父亲)、都督佥事柴秉诚。这两位都督佥事,原本都是蒙古人。 此外,都指挥使毛胜、指挥使薛斌,这两位是三千营的重要将领,巧了,也是蒙古人。 朱棣看着朱瞻基震惊的表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怎么?嫌三千营的鞑官太多,怕镇不住?” 朱瞻基连忙躬身:“孙儿不敢。只是……三千营乃京营精锐,孙儿资历尚浅……” 朱棣摆摆手:“有刘顺、吴允诚、柴秉诚他们帮着你,你怕什么?再说了,吴允诚的儿子还在你手里,他敢不听你的话?”眼看朱瞻基还想推辞,朱棣一抬手,“这事儿朕已经定了,而且朕也已经和五军都督府、兵部商议过了。小子,你别嫌累,这个国家早晚都要交给你,这才只是一个三千营而已。” (本章完) 第228章 迁都大计(二) 众臣都明白,三千营是京营精锐,交由太孙掌管,意味着太孙对军权的掌控,不仅仅是他那五千多人的天策卫而已了。 之前虽然朱棣一直让朱高炽监国,可军队还是一直由老皇帝亲自掌控。而三千营作为大明精锐,更是朱棣亲自整编的劲旅,如今竟直接交给朱瞻基统领,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眼看众人一时间无话,朱棣笑了笑,朝着朱瞻基招招手:“来爷爷这儿来。” 这可是御书房,在扬的都是朝廷大臣,朱棣很少在这种公务扬合使用家庭交流中的称谓。 朱瞻基没反应过来称呼的改变,慢慢走到朱棣身边。 “大孙啊。”朱棣嘿嘿一笑,压低声音,“我,寄大希望于你,你是国家的未来,所以,我会一点一点给你身上加担子,三千营只是一个开始。等到了北京,你还要放手去整顿三千营,各级军官,都可以换上你的人。不听你话的,可以全部撤换。总之,你要牢牢把这支军队掌控在自己手里。” 朱棣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展开五根手指,然后慢慢合拢成一个拳头。 朱棣的声音不大,只有站在他身边的朱瞻基听的清楚,御书房里其他人只是听了个大概。 不过就算仅仅听了个大概,这“大概”的内容,也足够众人吃惊的了。 朱棣又把目光看向朱高炽:“这会儿,太孙住的重华宫其实就是你的东宫别院,在重华宫伺候的人也是你东宫的人。等到了北京,太孙就住到独立的重华宫里了,和你的东宫不挨着了。所以,你们父子俩,这几天就分家吧。你去吩咐东宫典玺郎(也俗称为总管太监),挑一些忠心可靠、伺候人细心的太监和宫女,让他们专职在重华宫伺候。重华宫现在也有自己的典玺郎了,叫……叫什么来着?” 朱棣一时间忘了之前王彦说朱瞻基从高墙司调回来的那个太监叫什么名字,便转头看向王彦。 “皇上,太孙身边儿的总管太监叫王恩。”王彦出言提醒。 “哦,王恩。”朱棣点点头,看向朱高炽,“你把人挑出来,交给王恩。重华宫以后还会有更多子嗣,所以你挑的人,一定要挑最好、最合适的。” 身为皇帝,竟然关心儿子和孙子宫里的宫女和太监,这事儿说起来确实挺稀奇的,可这就是永乐一朝的现状。 最后,朱棣看向黄淮:“朕没什么要补充的了,你们着手去准备吧。” …… 永乐十五年三月下旬开始,大明正式启动了迁都的最后一步流程,除了要留守南京的官员,其他人这些天已经开始准备着把家里的东西打包装车了。 “这个带上,这可是小殿下最喜欢的玩具,别落下了。” “还有这些,这是咱们太孙妃娘娘的东西,是娘娘从家里带来的,也装车吧。等到了北京,原模原样给娘娘摆放在屋子里。” 王恩指挥着重华宫的下人们收拾东西,太子妃来串门,正好陪着张怜儿坐在那儿,一边儿聊天,一边儿看着忙碌的众人。 “当年从北平燕王府搬到这应天的皇宫里来,也是收拾了好些东西。”太子妃随手指着一个摆件儿,“就比如这个东西,这是瞻基从他爹书房里拿来的。我记得以前在北平燕王府的时候,这东西就在王府书房里放着呢。这东西呀,跟着咱们,从北到了南,从南又到北,折腾啊。” 说到这儿,太子妃略微感慨:“这一晃啊,十五年过去了,瞻基已经长大成人了,也娶媳妇生孩子了。”然后,太子妃突然一皱眉,“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怜儿啊,你是南方长大的姑娘,还没去过北方吧?” 张怜儿点点头:“嗯,我出生在这里,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句容县,离这儿也没多远。” “就是上次老爷子和瞻基陪你去句容那回?”太子妃略微思索,“哎呀,瞧我这记性!” 她急匆匆站起来,叮嘱张怜儿:“你先坐着,我回去给你拿个东西。” 没等张怜儿说话,太子妃急匆匆离开重华宫。 没多大会儿功夫,太子妃又重新进了重华宫院子,不过这次来的时候,她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 “怜儿,你刚才说起句容县,我才想起来这个。”张怜儿拿着那个木匣子走到张怜儿身边,打开木匣子的盖子,里边放了几张纸。 “这个呀,是你三叔媳妇家的那个侄子派人送给太子爷的,说是给你赔礼道歉。可他见不着你,想着把这东西给太孙吧,又怕太孙不肯要,所以托你三叔媳妇,派人送到东宫来了,让我转交一下。”太子妃一边说,一边从木匣子里那几张纸中取出一张来,“瞧,这是地契。” 又拿出一张来:“这个也是地契。” 拿出第三张来:“这个我看看……这个是房契,都是临街的铺面。” 第四张拿出来:“这个……还是地契。哎呦,这么多地啊。” 张怜儿懵了,连忙开口询问:“娘娘,这是什么呀?” 太子妃笑了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么,你三叔家的媳妇,有个侄子,上回在句容县冲撞了你,听说还被皇上派人打断了腿……” “哦!”张怜儿想起来了,“那个人啊?这些东西是……” “对,就是那个人,叫徐……徐什么来着,我忘了,反正是定国公家的老三。他把自己这些年做生意挣的钱,还有各种土地,铺子,全一股脑给你送来了,就是想跟你赔礼道歉呢。这个木匣子里的,都是他名下的土地和商铺,他还送了两千两黄金到东宫来,全在东宫库房里搁着呢。” 说到这儿,太子妃拉起张怜儿的手:“我呀,是真的把这事儿给忘了。那两千两的黄金,去外边能换八九千两银子呢。” (备注:根据《明实录》《万历会计录》等史料,明代前期的金银比价大约为:1两黄金 约等于4到5两白银) “呀!这么多!”张怜儿惊讶的捂住了嘴,“他就为了给我道个歉,就送了这么多?” …… “这么少?他给太孙妃娘娘道歉,就送这么少?” 同样的一批东西,张怜儿会捂着嘴惊呼“这么多”,朱瞻基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行了,你还想要多少啊?”朱高炽笑呵呵的看着他,“我听说,这是他自己这些年做生意挣的所有钱,他给自己一文钱都没有留,全给你送来了,这还不够诚意?” 朱瞻基摇摇头:“是挺多的,可他那天出言调戏怜儿,别说黄金两千两了,就是两万两,我也嫌少。” 朱高炽冷哼一声:“那这钱你要不要?” “要!怎么不要呢!”朱瞻基瞬间变脸,“我已经跟王恩说了,他马上派人来东宫把那黄金取回去,到时候,爹,你可别拦着啊,那是给我媳妇的钱,你别打主意。” (本章完) 第229章 这特么叫“调停纠纷”? “要我说,咱们就在博多登陆。”朱高煦指着地图,说起话来也是张牙舞爪,“从这儿登陆,离那个什么大内家族是比较远,而且这里不归大内家族管,是……那什么、什么来着?什么氏来着?” 一旁的向导连忙上前,指着地图:“少贰氏!这里是少贰氏的土地!我们的船队如果在博多登陆,需要穿越少贰氏的土地,才能抵达大内家族的势力范围!” 朱高煦捏着下巴,看向郑和:“马保兄弟,你怎么看?” 郑和微微一笑,目光沉稳地看向朱高煦,随后又扫视了一圈船舱内的将领们。 “汉王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博多确实是个大港,能容纳咱们的船队。”郑和边说,边缓步走到地图前,手指轻轻点在博多的位置上,“但控制这里的少贰氏虽然没有敌视大明敌国,却也未必如大内氏一般亲近大明。若贸然登陆,少贰家心生疑虑,或会横生枝节。” 他顿了顿,手指又沿着海岸线滑向赤间关。 “赤间关虽需穿越关门海峡,但海峡狭窄,反倒利于咱们的船队集中防御。且大内氏在此经营多年,水军熟悉航道,可派向导引路,确保万无一失。” 朱高煦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耐烦:“那室津呢?之前不是说那里离大内家最近?” 郑和点头:“室津确实最近,但那里的港口太小,咱们的船队若全挤进去,怕是连调头都难。不过……”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咱们可以分兵。” “分兵?”朱高煦顿时来了兴趣。你要跟我聊航海呀,贸易啊,外交呀之类的,朱高煦是根本听不进去几句。你要跟我聊这个“兵”字儿,那就是咱汉王殿下的专业了。 “对,分兵。”郑和出言解释道,“主力舰队停泊在赤间关外海,派快船与大内氏联络,让他们在室津准备接应。咱们先派五千精锐乘中小战船在室津登陆,迅速控制港口,确保安全后,再让大船分批靠岸卸兵。” “这样一来,既不会因船队庞大而拥堵,又能快速与大内氏会面。” 朱高煦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忽然咧嘴一笑:“好!这法子稳妥!”他拍了拍郑和的肩膀,“马保兄弟,还是你考虑得周全!” 郑和微微颔首,目光深邃地船舱外,看着茫茫无际的大海,似乎已经看到了那片陌生的海岸。 与此同时,船上的某个房间内,某位拥有御赐瘸腿的徐姓公子,此刻正抱着一个木桶吐的天昏地暗。 “呕——” “哇——” “哗啦——” 徐显文抱着木桶吐了一大堆,抬起头来时,脸色苍白,眼神涣散。 “上船之前也没说,坐船这么晕……呕!” 徐显文心里完整的一句话都没嘀咕完,又抱着木桶开始现扬回忆自己中午刚吃了什么。 “呕——哇——哗啦——” “呕——哇——哗啦——” “呕——哇——哗啦——” …… 就在徐显文吐的昏天黑地时,舱门被轻轻推开,一名身着粗布短衣的老水手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了进来。 “徐公子,郑大人吩咐给您送碗姜汤来,说是能压一压晕船。”老水手将碗放在桌上,眼角带着几分过来人的笑意,“头回出海都这样,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郑和虽然是宦官,可这些跟着他远航的水手们都习惯叫他“大人”,徐显文也知道,所以听着不觉得奇怪。 只见徐显文虚弱的抬起头,嘴角还挂着可疑的残渣:“郑……郑大人怎知我……呕——” 话未说完,徐显文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老水手熟练地扶住摇摇欲坠的木桶,等这阵过去才慢悠悠道:“整条船里,就您吐得最响,隔着三层甲板都听得见。郑大人说了,当年他第一次下西洋时,吐得比您还厉害。" 徐显文惨笑:“他那是宽慰我呢,我听的出来。这……这哪儿是坐船呀?这个分明是……” 话没说完,徐显文脸色一变,又抱着那个木桶开始狂吐。 吐完了,一抬头,徐显文气若游丝地喃喃道:“……这分明是……是被人塞进骰盅里……使劲摇晃……” “公子啊,您这脸色……比死了三天的鱼还难看啊。”老水手递来块粗布巾子,“拿着,擦擦吧。” 徐显文颤抖着手接过粗布巾子,随便抹了一把嘴,然后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唾液竟带着可疑的绿色。 “绿的!绿的!我……我这是把胆汁都吐出来了?”徐显文绝望地闭上眼,“我……我是不是要死了啊?原来……晕船真的会死人……” 老水手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没事儿,徐公子,老朽见过最厉害的,整整吐了两个月,后来不也没事儿了?” “两个月?!”徐显文猛地睁大眼睛。 老水手嘿嘿一笑:“徐公子啊,老朽送您一句话,您可千万记住咯!” “什么话啊?”徐显文有气无力的问道。 “嘿嘿,您啊,记住了,这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老水手说的一本正经。 徐显文默默闭上眼睛,不敢睁开眼,希望是他的幻觉。 此刻,甲板上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 "敌袭!有倭船逼近!” 瞭望手的喊声穿透舱板。 主舰甲板上,郑和正仔细观察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几艘关船。 朱高煦兴奋地摩拳擦掌:“来得正好!老子手痒了好多天了,就让这些倭人见识见识大明的炮火!” 郑和却抬手制止:“殿下,且慢!”他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了许久,然后指着那些关船悬挂的旗帜,“……殿下您看,他们挂着的,是不是大内家的旗帜?” 朱高煦一皱眉:“哦?大内家?不能打对吧?” 郑和缓缓转头看向朱高煦,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您忘了?我刚才说的,大内家亲近大明,您上次在宫里吃的日本寿司,就是大内家族族长的养女亲手做的。” 朱高煦不耐烦的摆摆手:“行行行,我知道了,不能打。那他们这些人来干嘛?是不是来接应咱们的?” 郑和又观察了一会儿:“殿下,其实……也可以打。”然后,手指向那些船来的方向。 朱高煦:“嗯?怎么一会儿能打,一会儿不能打的?你到底搞什么?”他一边说,一边顺着郑和手指的方向看去,“……哦,有人在追他们!” 远处的海面上,挂着大内家族旗帜的几艘船还在疯狂逃命,身后是一些挂着不明家族旗帜的船在拼命追赶,数量大概有几十艘。 这个时期的日本水军,关船这种中型战船,机动性强,可载数十人,是海战主力。而海上战斗的方式,也就是“接舷跳帮战”。通俗而言,就是两船靠近后,武士跳上敌船进行白刃战,海战实为"水上陆战"。即便有远程攻击方式,无非也是弓箭手放箭而已。 而大明水军的海上战斗模式就比较先进一些了。通俗而言,先用大炮轰,一般的小船中炮之后直接就沉了;若是安宅船(大型武装商船改造,载百人以上,但速度较慢)中炮,基本上就算不沉也快了。 炮击之后,大明水军才开始接舷近战。 “太孙殿下之前就跟本王说过,要本王调停日本各家族之间的纠纷。”朱高煦信心满满的说道,然后指着那些你追我赶的关船,“现在大内家族和其他家族有了纷争,本王理应居中调停。” 郑和点头:“那……王爷,打算如何调停?” “哼哼……”朱高煦从身后随从手中夺过令旗,正要挥舞,突然愣住,然后慢慢看向郑和,“那个……朝着追赶大内家那几首船身后的追兵开炮,旗语怎么比划?” 郑和无语,接过令旗。 朱高煦马上全神贯注,准备学习旗语。 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郑和把令旗拿在手中……却不用,而是扯着嗓子大喊:“炮手准备!” 朱高煦傻眼了:“直接喊的啊?你们在海上不都是……”他一把夺回令旗比划挥动,“……在海上不都是靠这玩意儿交流的么?” 郑和这个时候很怀疑,眼前的汉王殿下是不是被赵王夺舍了?这幅头脑清澈的样子,活脱就是一个赵王翻版啊! 难道这个……也传染? 只见郑和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恭敬的语气:“王爷,旗语是用于远距离联络。现在这个情况……喊话更方便些。就算是要通知其他船只,有旗手负责联络,您不需要……学旗语。” 朱高煦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有道理!这海上的事情,还是你懂啊!” 就在此时,远处海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太鼓声。 只见大内家的关船上,一名武士正拼命挥舞着旗帜。 “大人!王爷!”瞭望手高声喊道,“倭人在打旗语!是求援信号!” 朱高煦又来劲儿了:“好!那本王就好好调停一下他们之间的纠纷!传本王军令,炮击那些追赶大内家族的船只!” 郑和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王爷,您不是说要调停么?怎么直接开炮了?” 朱高煦嘿嘿一笑:“太孙教给本王的,把发生矛盾的一家直接灭了,矛盾不就暂时没了?如果把发生矛盾的两家都灭了,那矛盾不就永远消失了?”然后,他看向传令兵,扯着嗓子,“开炮!” 郑和傻眼:“这……啊?这是调停?” 随着朱高煦一声令下,大明水师战船上的火炮齐齐发出震天怒吼。 十数枚炮弹划破长空,在追赶大内家的船队周围炸起冲天水柱。 "轰!轰!轰!" 第一轮炮击就有三艘敌船被直接命中,船板碎裂、木屑横飞间,敌船上顿时乱作一团。 那些从未见过火炮威力的日本武士们惊恐万分,有的甚至直接跳海逃生。 徐显文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声吓的一个激灵,竟然暂时忘记了晕船。他挣扎着爬到舱口,瞪大眼睛看着远处的海战扬景。 “我的天呐……"他瞪圆小眼,张大嘴巴,捂嘴惊呼,“这可比吐胆汁刺激多了……” 甲板上,朱高煦兴奋地手舞足蹈:“打的好!继续打!让这些倭人见识见识我大明的厉害!” 郑和却皱着眉头观察战况。他发现那些被追击的大内家船只也明显受到了惊吓,正在慌乱地调整航向。毕竟被追赶者和追兵之间的距离实在不是很远,大明水师这一轮炮击,还是难免有一点殃及池鱼的感觉了。 “殿下……”郑和急忙劝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让大内家的船靠过来?这样打下去,恐怕会误伤……” “误伤?”朱高煦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马保兄弟你多虑了。本王这是在帮他们解围,他们感谢还来不及呢!” 就在这时,瞭望手突然大喊:“报!敌船后方出现大型安宅船!挂着……挂着足利家的旗帜!” 郑和快速为朱高煦解释足利家是谁、安宅船是什么船。他作为出海船队的核心人物,这些事情他必须知道。所以在接到率领船队来日本的任务之后,他就开始了解熟悉日本的知识了。 郑和一边说,朱高煦一边点着头。 趁着这个功夫,大内家的那几首关船也抵近大明船队的附近。 出于稳妥考虑,郑和没有让他们登船,只是允许他们在大明船队的庇护之下暂时躲避追兵。 没过多久,海面上,一艘装饰华丽的大型安宅船缓缓驶出,在进入大明船队弓弩射程之前停下。 船首站着一名身着华丽朝服的老者,他高举双手,用流利的汉话高喊:“大明使节且慢动手!老臣乃足利将军家臣细川满元,特来迎接天朝贵客!方才都是误会!” 老者身旁的传令兵将老者的话再度大声复述了一遍。 郑和低声对身旁的朱高煦说:“殿下,足利义持毕竟是日本名义上的统治者,咱们多少是要有所顾忌的。” 朱高煦眯着眼睛,又看了一下足利的船队。 之前追赶大内家族的几十艘关船,在大明船队的炮轰之下沉了大概四五艘,还有几艘虽然没沉,此刻也就是勉强在海面上飘着。 刚冒出来的这艘安宅船,身边没有其他的小船护卫。 也就是说,这个足利家的船队,只有眼前这艘大的,还有零散那几艘小的。 朱高煦萌生出一个想法,他想把足利家的船队全打到海底去喂鱼。 (本章完) 第230章 异国佳肴,难动太孙心(一) 这种敌意,或者说是“不友善”的感觉,留在应天皇宫的大内家族族长的养女、三上悠亚最为感受深刻。 她自信美貌出众,在倭国时无数武士为她倾倒,就算是到了大明,不管她走到哪里,总有许多人的目光会被她所吸引。 在被留在应天之后,她最初以为自己会成为大明皇帝的女人。这个……大明的皇帝是老了点儿,可一代雄主的气质那可不是吹的,就算是须发皆白,那也是一个充满魅力的老男人。 结果,大明皇帝压根不见她,只是把她安排在太子爷的东宫。 好,那就把目光投到大明的皇太子身上吧,这可是未来的大明皇帝。只要能成为他的女人,未来一定可以为大内家族争取到更多的利益。这位太子爷吧……嗯,一看平时就吃的很好,没事!肚子大,对抗的时候有缓冲! 啊不对,那叫……体型富态,相处时更有包容感。 结果,到了东宫,三上悠亚没有成为太子爷的女人,只是成为了太子爷东宫的一个女人——名义上在尚膳监有个职务,实际上就是东宫小厨房的厨娘,专做东瀛料理的那种。 在大明呆时间久了,三上悠亚也终于搞清楚一些事情。 大明皇帝非常看重他的孙子,那个年轻的太孙是大明将来的掌舵者。而且太孙更年轻,当皇帝的时间会更久。如果能成为太孙的女人,将来可以为大内家族争取的利益,一定更多。 结果呢,这位大明的太孙殿下对她的美貌看起来没兴趣,似乎倒是对她的名字很感兴趣。 这……算什么怪癖? …… 最近宫里都在忙着收拾东西准备搬家,虽然说是皇家,可也没阔气到什么东西都不带、到了北京再添置一份的地步。 三上悠亚的东西不算多,不用怎么收拾。 趁着下午空闲,听说太孙在寝宫休息,她便去重华宫厨房做了一份儿怀石料理,打算把这份料理和自己一起送到朱瞻基那里。 这个怀石料理啊,那可是日本贵族阶层最为推崇的高雅料理,讲究食材的季节性和艺术摆盘。为此,三上悠亚精心挑选了几样应季的食材(备注:怀石料理在15世纪尚未形成完整体系,可我就想写这个,因为别的我不懂,嘿嘿)。 刺身,选用的最新鲜的鲷鱼和金枪鱼,切成薄如蝉翼的片,摆放在青竹叶上,旁边点缀山葵和紫苏叶。 茶碗蒸,这个是用高汤和鸡蛋蒸制而成的,里边儿埋了银杏、虾仁和香菇,口感细腻滑嫩。 天妇罗,其实就是油炸食物。在日式菜点中,用面糊炸的菜统称天妇罗。大明虽也有油炸食物,但日本的天妇罗更轻盈,三上悠亚专门选了鲜嫩的南瓜、茄子和海虾,裹上薄薄的面衣炸至金黄酥脆,小朋友都馋哭了。 寿司,不是常见的握寿司,而是京都风格的箱寿司,将醋饭压入木盒,铺上腌制的鲭鱼或鲑鱼,再切成整齐的方块。 最后是味噌汤,这个是用白味噌调和,加入豆腐、海带和葱花,暖胃又清淡。 三上悠亚还准备了一小壶清酒,温热后盛在精致的瓷瓶里,旁边放上一只小小的漆器酒杯。她这次来大明的时候并没有携带清酒,这壶清酒还是她让一个日本商队从大内家族酒窖里捎来的。 将这些吃的喝的全部准备妥当了之后,三上悠亚悠将料理仔细装盒,整理好衣襟,深吸一口气,朝朱瞻基的寝宫走去。 王恩在寝宫门口,瞧见三上悠亚提着一个食盒过来,马上迎了上去。 “三上司膳,您这是……” 这会儿宫里上下都管三上悠亚叫三上司膳,主要是因为三上悠亚名义上是尚膳监的女官。 “给殿下做了点食物,想送来请殿下品尝一下。”三上悠亚不紧不慢的回答,顺便打开了食盒,很自觉的让王恩做简单检查。 “奴婢来殿下身边不久,已经听许多人说过三上司膳做的一手好菜了。”王恩笑着回应,顺便瞄了一眼食盒里的东西,“哎呦,这刀工,宫里的御赐都比不上您啊,一片儿一片儿的鱼肉,切的是薄如蝉翼啊。” 王恩轻轻拨弄了一下鲷鱼片,确认无异样后,又看向茶碗蒸:“这蒸蛋瞧着就嫩滑,殿下最近胃口不佳,说不定正合口味。”他用银匙轻轻戳了戳茶碗蒸的表面,确认质地均匀,没有异物。” 接着,他又检查了天妇罗,拿起一块南瓜天妇罗来,在阳光下看了看面衣的色泽,笑道:“这炸得恰到好处,金黄酥脆,又不显油腻。” 轮到寿司时,王恩微微皱眉:“这东西的样式倒是少见,不像咱们大明的点心。” 三上悠亚温婉一笑:“这是日本京都的箱寿司,用木盒压制而成,口感紧实,风味独特。” 王恩点点头,用银筷轻轻拨开一块,确认内部无异常后,又检查了味噌汤和清酒。 “这酒……”王恩嗅了嗅,“嗯,香气清冽,也是日本的特产吧?” “是的,这是大内家族珍藏的清酒,特意让人从日本带来的。”三上悠亚柔声解释。 王恩笑了笑:“三上司膳有心了,殿下若知道您这般费心,定会高兴。” 别看王恩和三上悠亚聊的有来有往的,手里的动作却从来没停过,用银筷和银针在所有食物中做了检查,既确保了安全,又没有破坏食物本身的样式。 这手活,真细节。 检查完毕,他合上食盒,微微侧身:“殿下正在书房看书,奴婢这就带您过去。” 重华宫里,朱瞻基的书房和寝宫是挨着的,估计朱瞻基是在寝宫里睡不着,便又跑到书房去看书了。 三上悠亚心中一喜,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微微颔首:“殿下果真是勤奋,那便有劳王公公了。” 王恩转身引路,到了书房门口,轻声通报:“殿下,三上司膳求见。” 不多时,门内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这声音,三上司膳熟悉的很——太孙侧妃,孙婉茹。 (本章完) 第231章 异国佳肴,难动太孙心(二) “殿下,奴婢做了些东瀛小食,想着您读书乏了,或许能尝个新鲜。” 三上悠亚的嗓音轻柔,带着几分刻意压制的异国腔调,却又不失恭敬。 朱瞻基的目光从书卷上抬起,淡淡扫了她一眼,并未立即回应。 站在朱瞻基身旁的孙婉茹微微蹙眉,目光在食盒与三上悠亚之间游移了一瞬,随即展颜笑道:“殿下近日胃口不佳,难得三上司膳有心了。” 三上悠亚依旧低垂着头,姿态谦卑,可眼角余光却暗暗观察着朱瞻基的反应。 朱瞻基合上手中的书册,犹豫片刻:“还真别说,本来不饿,瞧见吃的,马上就饿了。呈上来吧。” 三上悠亚站起身,提着食盒恭敬的往前走了几步,将食盒捧至案前,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 清淡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朱瞻基微微抬眼:“三上司膳很用心啊,这些吃食,花了你不少时间吧。” 三上悠亚马上恭恭敬敬的低下头:“为殿下效劳,是奴婢的荣幸。” 朱瞻基点点头:“看见你,我突然想起来了。大明的船队已经出发很久了,估摸着……快到日本了。三上司膳,你来大明已经很久了,你想念自己的家乡么?” 三上悠亚语气恭顺:“奴婢现在是大明的女官,大明就是奴婢的家乡。” 朱瞻基一怔,然后笑了几声。 这东瀛的女子,口才确实不错,嘴上的功夫……果然一流。 见朱瞻基一直没说话,三上悠亚继续开口说道:“若是殿下喜欢,奴婢可以每天为殿下做东瀛小食。” “算了吧。”朱瞻基摆摆手,“我可不是那贪图口舌之福的人,我吃东西不挑。”然后他拿起筷子来,夹起一片晶莹剔透的鲷鱼刺身,在阳光下细细端详。 鱼肉薄如蝉翼,几乎都能透出光来。 “虽然说不贪口舌之福……”朱瞻基慢条斯理的说着,将刺身蘸了蘸旁边调好的酱汁,“可送上门来的美食,若是不吃,那也太不给面子了。” 这话被三上悠亚听在耳里,三上悠亚心中顿时一喜。 大明太孙的话,一定是别有用意。 一直没吭声的孙婉茹始终盯着三上悠亚,同为女人,她太了解这个东瀛女子现在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之前听说皇上下旨,让大内家族的女子入宫,众人理所应当的以为和之前朝鲜进贡来的女人一样,要做皇上的嫔妃了。 结果所谓的入宫,只是被安排到了重华宫做个宫女。 虽说挂了一个尚膳监的职务,也能勉强称之为女官了,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位三上司膳的用意,可不在厨房里,而是在太孙殿下的寝宫里。 孙婉茹幼年入宫,作为太子妃的养女,陪伴朱瞻基一起长大,她也或多或少知道朱瞻基对“日本”这个词汇天生的敌意。早年陪朱瞻基读书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朱瞻基提起过这个岛国,而且每次提起的时候,当时还年幼的朱瞻基都是恨的咬牙切齿的。 孙婉茹不理解这种恨意从何而来,但这种恨意是她确实能感受到的。所以,孙婉茹非常确信,朱瞻基不会让一个来自日本的女人成为他的嫔妃——哪怕是最低等级的嫔妃。 带着这样的想法,孙婉茹缓缓将目光投向朱瞻基,却发现朱瞻基似乎在盯着站在桌子另一边的三上悠亚。她的目光顺着朱瞻基注视的方向转过去,眉头也微微皱起来。 三上悠亚自入宫之后,尤其是挂了一个尚膳监的职务,平日穿的都是宫廷女官的衣服。只是这衣服裁剪的时候,像是特意收紧了腰线,又在下摆处做了开衩设计,行走间隐约可见纤细的脚踝。 别的女官的衣服,可不是这样子的。 此刻三上悠亚正微微欠身布菜,那贴身的衣料将她婀娜的腰肢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胸前饱满的弧度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孙婉茹心中冷笑,她太熟悉这种把戏了。眼前这个东瀛女子,看似恭敬的姿态下,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心设计。 那弯腰的角度,那抬腕的弧度,无一不是在刻意展现女子最动人的线条。 朱瞻基并没有察觉到身旁孙婉茹的异样,他只是……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 诸位,你别说自己有面对此景还目不斜视的本事,这位三上司膳是何等模样,你们比我更清楚。 就在此刻,有些失神的朱瞻基,一只手还保持着夹菜的动作悬在半空。 三上悠亚眼波流转,装作要调整食盒位置的样子,突然一个不稳,身子向前微微一倾…… 那饱满的胸脯恰好擦过朱瞻基的手背。 刹那间,朱瞻基只觉得手背触到一片温软…… 靠!那触感!里边儿绝对没穿!包的!也幸亏宫里给女官们做衣服的时候,布料还用的都是上好的苏绣软缎,质地厚实却又不失柔滑。即便里边没穿小衣,也不会显出半点不妥来。 哎不对,不是半点不妥,是……两点不妥。 朱瞻基猛然收回手来。 “奴婢该死!”三上悠亚慌忙跪倒,脸上恰到好处地泛起红晕。 她低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奴婢一时手滑……” 旁边的孙婉茹看的是一清二楚,这东瀛女子分明是借着弯腰的动作,故意让胸前那对浑圆在殿下手背上蹭了一下! 更可恨的是,这贱人居然胆大包天到……里边什么也不穿! 孙婉茹暗自想到,也幸亏自己今儿陪朱瞻基在这里看书。若是她今日不在,这个东瀛女子怕是还要施展什么伎俩,献媚于太孙殿下呢! 朱瞻基是谁?那是大明的太孙,未来的大明天子! 你们这些东瀛女人,也想爬上未来大明天子的龙床? 想到这里,孙婉茹不动声色的走到三上悠亚身边:“三上司膳,快起来吧,想必你也不是有意的,殿下怎么会责怪你呢?” 一边说,一边弯下腰来,伸手扶着三上悠亚,又抬头望向朱瞻基:“殿下,臣妾扶三上司膳起来吧,人家做了这么多美食给你,哪有让人家跪着的道理呢。” 朱瞻基点点头,一抬手:“起来吧。” (本章完) 第232章 异国佳肴,难动太孙心(三) “哎呀,这衣服的款式,怎么……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呢?”孙婉茹一副不解的模样,然后往后站了几步,盯着三上悠亚打量了许久,“哦!我明白了!三上司膳这身官服,想必是特意改过的吧!” 她缓步绕着三上悠亚转了一圈,指尖轻轻划过对方收紧的腰线,声音也是不紧不慢。 “这腰身收得可真紧,比尚服局的标准尺寸至少窄了两寸。三上司膳的腰可真细啊!”一边说,孙婉茹的手指又状似无意地拂过衣襟处,“……嗯,这里的剪裁也改了,胸口放量多了三指宽……" 三上悠亚脸色微变。 孙婉茹已经转向朱瞻基,故作天真地问道:“殿下,您说尚膳监的女官,为何要把官服改得这般……贴身呢?莫不是为了方便下厨?” 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殿下,您说,这日本娘们儿把衣服改成这个德行,是不是为了来勾引你”。 朱瞻基作为聪明人,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 他似笑非笑,打量着孙婉茹和三上悠亚,最后目光在三上悠亚身上停下:“大概,是尚膳监的官服,三上司膳穿着不太合身吧。” 孙婉茹看向三上悠亚:“什么?” 然后,孙婉茹突然伸出手,趁着三上悠亚没反应过来,在三上悠亚胸前抓了一把。 果然,里边儿什么也没穿! 朱瞻基倒是被孙婉茹这一抓给弄傻了,看的都呆了。 孙婉茹这一把抓过去,手劲儿大的惊人。只见她五指如钩,竟生生将那柔软的轮廓都捏得变了形。 嘶……疼…… 看这个就疼…… 这玩意儿不会抓烂的么? “啊!”三上悠亚痛呼一声,本能地往后躲闪。不得不说,她这一声惊呼啊,朱瞻基可太熟悉了…… “娘娘!您这是……” 三上悠亚又惊又羞,声音都变了调。 “果然如此。”孙婉茹冷笑一声,重新走回到朱瞻基身边,看见朱瞻基还有些发愣的样子,轻轻咳嗽了几声,附在朱瞻基耳边悄悄说道,“殿下,别看了,想抓,臣妾姐妹四人还不够您抓的么?” 朱瞻基一愣:“啊?” 孙婉茹则是直起身来,用正常音调一本正经的说道:“殿下,臣妾听说,有些东瀛的女子,最爱这般放浪形骸。三上司膳再怎么说,也是宫里的女官,臣妾没见过哪个女官敢私自改官服,还敢在官服里什么都不穿的……” 朱瞻基这才回过神来,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娘的,自己刚才看的太入迷了…… 朱瞻基目光锐利地扫向三上悠亚,声音里似乎带着压抑的怒意:“三上悠亚,你作何解释?” 三上悠亚慌忙跪伏在地,身子不住地颤抖:“殿下恕罪!奴婢……奴婢只是……” “只是什么?”孙婉茹冷冷打断,“只是觉得这样更能讨殿下欢心?” 孙婉茹转向朱瞻基,正色道:“殿下,此事非同小可。私自改制官服已是重罪,更何况……”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三上悠亚,“这般不知廉耻的行径。” 凭借对朱瞻基的了解,孙婉茹确信,朱瞻基虽然是个正常男人,而且是个……嗯,比较勇猛的男人。但他绝对不会被东瀛女子蛊惑,尤其是这种低劣的美人计。 朱瞻基看到孙婉茹这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低着头思索片刻。 “三上悠亚,我觉得,你似乎不明白留你在大明的含义。”朱瞻基缓缓开口,然后低声对孙婉茹吩咐,“你先下去吧,有些话,我想单独对三上悠亚说。” 孙婉茹一愣,什么意思?嫌我在,你办事儿不方便? “是正事儿。”朱瞻基看出孙婉茹的错愕,又继续安抚,“听话,先下去,晚上我去找你。” 孙婉茹低下头,红着脸:“那臣妾先告退了。” 等到孙婉茹离开书房之后,这里只剩下朱瞻基和三上悠亚两个人。 “三上悠亚……不,我还是称呼你为,三上小姐。”朱瞻基缓缓开口,“皇上之前下旨,让你留在应天,做重华宫的宫女。我觉得你毕竟是大内家族族长的养女,远渡重洋来到大明,让你做一个宫女,实在是有些……” 有些委屈我了?三上悠亚心中暗喜,看来这位太孙殿下还是很喜欢我的容貌的…… 可朱瞻基把话说完之后,三上悠亚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让你做一个宫女,实在是有些……抬举你了。”朱瞻基的声音,冰冷到没有一丝感情。 “你要搞清楚。”朱瞻基继续说道,“虽然大明的藩属国也会进贡一些美女,但你们日本和这些藩属国的情况不太一样。你们的实际最高统治者足利义持,已经宣布和大明断绝来往了。所以,严格的来说……” 朱瞻基缓步走到三上悠亚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你能留在大明,留在宫内,并非以藩属国使节的身份来朝,也不是藩属国进贡给大明的美女,而是作为大内家族示好的诚意留在大明的。” 三上悠亚微微松了口气,但朱瞻基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说白了,你……是人质,但你又不是人质。” 三上悠亚低声开口:“殿下,奴婢不太理解您的意思……” “不理解?”朱瞻基笑了几声,“好,我来给你解释一下。” 只见朱瞻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声音温润如玉:“说你是人质,因为大明要出兵调停日本岛上各家族之间的纠纷,将你留在大明,是你们大内家族对大明表达忠心的一种方式。” 顿了顿,朱瞻基继续说:“说你不是人质……那是因为,你们大内家根本没资格跟大明谈条件。我的话说的可能很难听,但这就是事实。” “你,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罢了。” 三上悠亚猛然抬头:“殿下,大内家族对大明忠心不二,愿永为大明臣属!” 朱瞻基微微摇头:“你先别着急,让我猜猜啊……当时把你留在应天,你们家族的人是不是告诉你,要你设法接近大明皇帝,最好是能成为他的嫔妃?” 三上悠亚没有否认,而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结果,皇上让你留在宫里做宫女,还真的是做宫女。当你发现皇上根本不理会你时,你又开始打太子爷的主意。当太子爷也对你不感兴趣的时候,你又将主意打到我身上?” 朱瞻基说完这番话,便盯着三上悠亚,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本章完) 第233章 钢铁直男朱瞻基,钢铁战舰朱高煦 三上悠亚这样的美人就跪在他面前,只要他一个眼神暗示,这位美人就能为他做任何事情,满足他任何要求,让趴着绝对不躺着,让跪着绝对不站着。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朱瞻基他忍住了。 看到此情此景,来自后世的某扑街写手忍不住发出灵魂拷问:朱瞻基,你是不是不行?嗯?你说,你是不是不行?你不行你下来啊!你让读者上啊! 不信你看啊,多少读者排队报名呐! …… “结果,皇上让你留在宫里做宫女,还真的是做宫女。当你发现皇上根本不理会你时,你又开始打太子爷的主意。当太子爷也对你不感兴趣的时候,你又将主意打到我身上?” 当朱瞻基的这番话传到三上悠亚耳中之后,这个东瀛女子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殿下,三上可以为了家族,付出所有代价。” 付出代价? 朱瞻基重复了一下“代价”这个词,然后低头边笑边摇头:“三上小姐,你似乎高看了你自己。你以为你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可这个代价在我看来,并不是很值钱。” “殿下……”三上悠亚猛然抬头。 “三上小姐!”朱瞻基打断了三上悠亚的话,“首先,我并没有否认你的美貌,我承认,你是一个可以让许多男人动心的女人,甚至包括我在内。而且,你也很善于利用自己的……优点。” 三上悠亚跪在地上,膝行到朱瞻基身边,扶着这位大明太孙的腿,抬起头来:“殿下,三上愿意献出所有,只求大明可以给三上的家族更多机会……” 一边说,三上悠亚的手开始不安分的朝着某个地方摸去…… “放肆!”朱瞻基怒斥一声,猛然起身,将三上悠亚也顺势带倒。 三上悠亚迅速爬起来,继续膝行到朱瞻基脚边,抱着朱瞻基的腿:“殿下,求您了,给大内家族一个机会!” 朱瞻基微微眯眼:“三上小姐,你不要小看我大明男儿,更不要小看我朱瞻基!” …… 大海之中。 朱高煦看着不远处的足利家的船队。 “马保兄弟,马上传令各战船,将这些追来的足利家的船全部围住,连大带小……”朱高煦看向那些战船的眼神,就像在案板上的鱼肉,“……把他们全部送到海里去喂鱼。” 郑和顿时睁大眼睛:“王爷,这……” 显然,他之前以为朱高煦只是说什么“把发生矛盾的一家直接灭了,矛盾不就暂时没了?如果把发生矛盾的两家都灭了,那矛盾不就永远消失了”之类的话,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毕竟这种“调停矛盾”的方法,实在太过于骇人听闻了。 朱高煦咧嘴一笑:“记住了,这就是太孙教给我的最合适的调停的方法!快传令,不要让他们看出端倪来!” 这次出航,航行事务听郑和的,打仗的事儿听朱高煦的,这是之前就定下来的分工。 没有仗,就想办法制造打仗的机会。 传令兵们悄悄将命令传到各战船,大明舰队变更队形,变成一个半圆弧形,悄悄将足利家的船只围在弧形中间。 所有战舰上的大炮,炮口直指弧形中间。 那艘安宅船上,自称是足利义持家臣细川满元的老者反应还算快,很快就发现了情况有点不对劲儿。 大明的战舰摆出来的阵型,怎么看都不是那么得友善…… “不好!”细川满元脸色骤变,急忙对身旁的武士喊道,“快转舵!明军要对我们不利!” 然而为时已晚。 朱高煦站在旗舰甲板上,狞笑着注视着足利义持的船队。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瞬间响彻海面,数十枚炮弹呼啸着砸向足利家的船队。 不用朱高煦专门吩咐,所有战舰上的炮手都知道该打哪艘船——那艘华丽的安宅船,顷刻间船身被炸开数个巨大的窟窿,海水疯狂涌入。 “八嘎!”细川满元踉跄着抓住船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座舰开始倾斜,“明人为何突然……啊!” 一枚炮弹直接命中船楼,将这位足利家重臣炸得血肉横飞。 残余的武士们哭喊着跳海逃生,但很快就被第二轮炮击激起的水浪吞没。 足利义持派来的那些关船体积小,与大明炮弹造成的破坏力相比,那简直是一米五娇小白人萝莉遇到了两米的黑人大汉——咦?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的评价? 不远处,大内家的关船上,武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明人在水上,是这个样子的打仗的?” “斯国诶!” “活到老!学到老!” 郑和站在旗舰甲板上,看着这种单方面殴打式的海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炮击结束,剩下还飘在水面上的足利家的关船还剩下六七艘。 此刻,海面上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破碎的船板与尸体随着波浪起伏。 “王爷,一会儿是不是该……接舷了?要不要派出小型战舰,和那些日本人接舷战?”郑和犹豫着问道。 所谓接舷战,就是这个时代水上战斗的最原始方式,和日本人“跳帮白刃战”是一个意思。 朱高煦一挑眉:“接什么舷?干嘛要接舷?我又不想抓活口。这些个倭寇,抓了活口干嘛?跳起来还本王膝盖高的一群玩意儿,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呃……王爷的意思还是……”郑和小心翼翼的提问。 朱高煦冷笑一声:“直接撞过去!” 只见兴奋的大明汉王也大手一挥,语气激动:“就让福船打头阵,给本王把这些倭船碾成碎片!” 福船船首包铁,冲击力相当于数千斤级攻城锤,船壳采用福建特产铁力木。而福船的倾斜船首设计,能像犁田般将关船轻松的撕成两半。 而且福船的船高相当于日本城楼,日本武士们想跳上来,差不多等于徒手攀岩。 郑和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王爷,这……” 这几年下西洋,郑和也没少和海盗,或者是沿途某些不听话的国家打过交道,可没见过朱高煦这种绝户打法,就是奔着给人家赶尽杀绝去的。 朱高煦不耐烦地打断:“马保兄弟,听我的,撞他娘的!” 随着令旗挥舞,大明舰队中几艘体型庞大的福船缓缓调整方向,船首包铁的撞角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那些幸存的足利家关船见状,顿时乱作一团。 “明人要撞过来了!” “快划!快划啊!” “弃船!跳海!” “你跳!我也跳!” (本章完) 第234章 夜探君心 重华宫,孙婉茹住所。 朱瞻基怀中抱着女儿,夹着声音在和女儿互动。 “笑一个吧!” “你爹好不好看!” “是爹好看还是娘好看!” …… 这会儿朱瞻基的女儿已经六个多月了,乌溜溜的眼珠随着她爹晃动的手指头转来转去。 至于她爹本人,这会儿笑的就跟傻波一似的。 孙婉茹坐在那里,看着这对父女互动,一边笑,一边开口说道:“殿下,您这么喜欢女儿,以后她出嫁的时候,您怎么舍得呢?” 朱瞻基眼睛就没从女儿身上离开过,点着头回答着孙婉茹的话:“对啊,以后不知道便宜哪个臭小子,能把我闺女娶回家!来,闺女,再给爹笑一个!嘿嘿,真好看!” “殿下。”孙婉茹走到朱瞻基跟前,“臣妾今天在书房……” 朱瞻基一抬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想说,你出言训斥了那个三上悠亚,是不是僭越了?是不是显得你善妒了?”他抬起头来,语气轻柔,“你放心,我从未如此想过。” 孙婉茹低头思索片刻,突然将门外的侍女喊进来。 “你把孩子抱到乳母那里去吧。”孙婉茹缓缓说道,然后在侍女将孩子抱走后,她亲自去关上了门,又转身跪在朱瞻基面前。 “殿下。”孙婉茹低下头,“在书房内,臣妾看到那个东瀛女子如此轻浮……” 朱瞻基微微一笑,指着孙婉茹:“你呀,就像个护食的小猫。” 孙婉茹抬起头:“不!臣妾不是护食……不不不,臣妾的意思是说,臣妾不是善妒!臣妾知道,殿下身份尊贵,将来后宫中的姐妹肯定会越来越多,臣妾若是那不知是非的女子,怕是早就把自己……”说到这里的时候,孙婉茹的声音似乎带了一丝委屈的呜咽,“……把自己给气死了……” 呦呦呦,说就说吧,还越说越委屈上了。 朱瞻基笑了笑:“哦?我身边多个女人,你不在意?” 孙婉茹咬着嘴唇,犹豫片刻:“臣妾自幼入东宫,陪伴殿下身边,臣妾知道殿下……不会让一个东瀛女子入重华宫的。” 朱瞻基一怔,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孙婉茹再次抬起头来:“殿下,臣妾记得您九岁那年,看到一本书,记载了前宋时期的日本商人,在宁波、温州一带做生意,欺负当地百姓的故事。您当时说,这些……这些鬼子,早晚有一天,您要剁了他们的脑袋……” “还有,您十一岁的时候,看到另一本书,写的是唐朝时期日本派人来长安学习的事情。您当时很气愤,指着书本骂,说这些白眼狼,大唐就不应该教给他们任何东西……” “您十二岁的时候,倭寇侵扰福建。您知道这个消息后,在书房里骂了日本半个时辰不带重样的……而且,骂的都特别的……不雅……” “还有您十三岁的时候,您看到朝鲜使节带来的东瀛漆器,当扬就让人扔了出去……” “十四岁的时候……” …… 朱瞻基微微眯眼,他并不惊讶于孙婉茹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因为这些事发生的时候,孙婉茹都是出现在他身边的。 他所惊讶的,是孙婉茹竟然把这些事情记了这么多年,似乎还能判断出他这个太孙对日本的敌意有很深,甚至能根据这种判断,认定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娶东瀛女子为嫔妃。 朱瞻基沉默了许久:“你……起来吧。” 孙婉茹站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 “婉茹,你陪在我身边,我们实际上是一起长大的。”朱瞻基的声音不急不慢,“所以,你很了解我。 ” 孙婉茹眼中含着恰到好处的泪光,既不显得做作,又足够惹人怜惜:“殿下,您就是臣妾的天。您的一言一行,臣妾都记在心里。” 朱瞻基点点头:“我知道。说起来,咱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朱瞻基这个时候,才切身体会到历史上的宣德皇帝为什么对孙皇后如此偏爱了。青梅竹马陪伴多年,哪个男人能挡住这种感情? 他此刻就在想,如果不是当年遇到怜儿,自己会不会也会对孙婉茹如此偏爱,就像历史上的宣德皇帝呢? “婉茹,所以你……因为了解我,知道我痛恨东瀛,所以知道我不会纳东瀛女子为妃?”朱瞻基缓缓问道。 孙婉茹没有丝毫犹豫:“正是!” “那……”朱瞻基停顿片刻,“那你说说,我为何对东瀛如此厌恶?” 孙婉茹低着头思索了一阵子:“臣妾不敢妄自揣测殿下的心思。只是……”她顿了顿,“……臣妾总觉得,殿下对东瀛的厌恶,似乎……超出了常理。” 朱瞻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继续说下去。” “就像……”孙婉茹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就像殿下亲眼见过他们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可实际上,东瀛与我大明……” “停!够了!”朱瞻基突然转身,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语气里甚至能听得出一丝略微的……慌张。 片刻过后,朱瞻基再度开口:“婉茹,你确实很了解我。” 孙婉茹立即跪下:“臣妾失言。” 此刻,朱瞻基看向孙婉茹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的警惕。 这个女人,只是凭借对朱瞻基的了解,竟然能看出朱瞻基对东瀛人的厌恶,是来自于那些十恶不赦的暴行。 她……有点可怕。 而孙婉茹此刻也有点回过神来,因为她从朱瞻基看向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之前从未有过的……审视。她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刚才有些太过锋芒毕露了。 朱瞻基忽然笑了。 “天色已晚,咱们早些歇息吧。” 孙婉茹点点头,伺候着朱瞻基睡下,自己更衣之后,只穿着肚兜,吹熄了蜡烛,钻到被窝里头,轻轻揽住了朱瞻基的腰。 “殿下……”孙婉茹轻声低喃。 “嗯?”朱瞻基亲声回应。 “没……没事儿。”黑夜中,孙婉茹的声音轻柔的像羽毛一般,“您这几日也累了,臣妾不是那不知道心疼夫君的女人,您快些睡吧,明日清晨,您休息好了,臣妾再伺候您……” 朱瞻基没回答,片刻之后,传来他平稳的呼吸声,像是已经睡着了。 孙婉茹依偎在朱瞻基怀里,心中暗自嘀咕。 殿下,您……在防备什么呢? (本章完) 第235章 重华宫之夜 《最强赘婿之庆国风云:从儋州废物到天下共主》中,如果范闲正在写红楼梦,突然有人冒出来说一句“贾宝玉初试云雨情”这一章什么时候写,范闲估计也会很慌。 《穿越秦朝:我的女友是玉漱公主》中,如果易小川在和项羽见面的时候说自己最讨厌湖人了,项羽接一句“啊对,我也不喜欢湖人,我也是火箭球迷”,易小川掉头就跑不带犹豫的。 有的时候,他乡遇故知,不是什么好事情。 当孙婉茹说出那句“就像殿下亲眼见过他们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的时候,朱瞻基确实有些……慌张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也许,这只不过是孙婉茹太过聪明了。这个女人的聪明,他一直都知道,却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在他的眼里,孙婉茹是从小就在东宫陪着他长大的一个普通女子,甚至在朱棣册封孙婉茹为太孙侧妃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个孙婉茹就是历史上的孙皇后。 …… 重华宫的烛火在纱罩里微微摇曳,朱瞻基闭着眼,呼吸平稳得近乎刻意。 孙婉茹的指尖在他腰间无意识地画着圈,那触感像羽毛般轻挠,就如同往日一样。 “婉茹。” 看似已经睡着了朱瞻基突然缓缓开口。 孙婉茹小声的回应了一声“嗯”。 然后,孙婉茹打了个哈欠,“殿下,您不是睡着了么。” “我……”朱瞻基一时间语塞,“我刚眯了一会儿,然后就醒来了。” “呀……”孙婉茹小心翼翼的询问,“是臣妾把殿下吵醒了么?” 朱瞻基笑着摇摇头,虽然黑夜中孙婉茹看不到他的脸:“不是,就是我突然一下子就醒来了。” 孙婉茹的脑袋又在朱瞻基胸口前蹭了蹭:“殿下,那赶紧继续睡吧,说不定还能把梦连起来呢。” 把梦连起来这个说法,还是之前朱瞻基在和孙婉茹闲聊的时候提起过的,朱瞻基说自己有一次睡觉的时候做梦,中途醒来过一次,没多大功夫又睡着了,结果和之前那个没做完的梦给续上了。 “婉茹……”朱瞻基岔开话题,犹豫片刻,“……宫廷玉液酒?” “嗯?”孙婉茹一愣,“殿下想喝酒了?” “不是不是……”朱瞻基又想了想,“我是想说,嗯……奇变偶不变?” 孙婉茹支起身子,月光透过纱帐映在她困惑的眉眼上:“殿下可是梦魇了?怎么尽说些臣妾听不懂的话?” 朱瞻基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笑出声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没事,就是突然想起小时候背过的口诀了。” 他顿了顿:“睡吧。” 孙婉茹乖巧地躺回去,继续搂着朱瞻基的腰。 朱瞻基感受着腰间那双柔软的手,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 清晨的微光透过纱帐。 朱瞻基梦到自己正在应天城的大街上满世界找厕所。 毕竟是堂堂太孙,当街解开裤子撒尿,实在不雅。 厕所呢…… 厕所呢…… 怎么办,快憋不住了…… 完了,真的快憋不住了…… 厕所…… 厕所…… 五城兵马司的人,为什么不在大街上多修几个厕所! 萧然!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哎呦哟,完了完了……要出来了…… 正焦急间,忽觉身下温热…… 朱瞻基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外边儿天已经微微亮了。 他低下头,看见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鼓起来一堆,一声声压抑的闷哼从被子深处传来。 腰腹间传来阵阵酥麻,似有暖流在经脉中奔涌。 朱瞻基呼吸一滞,下意识掀开被子。 被中突然探出半张潮红的脸,与朱瞻基一个对视。那张脸上,满是俏皮的笑容:“殿下,这招果然管用,您醒了吧,臣妾伺候你更衣洗漱吧。” 这一幕,朱瞻基看在眼里,也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 “胡闹。”朱瞻基伸手将孙婉茹拉上来,“大清早的,就这么不安分?” 孙婉茹顺势趴在他胸口:“臣妾昨晚不是说了嘛,殿下这几日累了,臣妾不是那不知道心疼夫君的女人。” “那你还胡闹?”朱瞻基故意板着脸。 孙婉茹嘿嘿一笑:“这也是心疼殿下的一种方式啊……再说了,臣妾不是说了么,等到清晨,等您休息好了,臣妾再伺候您……” 朱瞻基没说话,只是笑着开始伸懒腰。 孙婉茹则是继续中。 过了一阵子,孙婉茹从被窝里钻出来,漱口,简单的把头发扎起来,然后伺候朱瞻基更衣。 “今日免朝,不穿朝服,直接穿中衣。”朱瞻基指着挂在衣架上的中衣,“你派人去我寝殿里,把我的盔甲取来,我今儿要去出城,三千营。” 孙婉茹一愣,马上应了下来,到门外唤来侍女交代了这件事,然后回到床边伺候朱瞻基洗漱。 一阵忙活之后,朱瞻基已经穿戴整齐,孙婉茹细心的为朱瞻基系腰带。 “我今晚上不一定回宫,可能会住在军营里。”朱瞻基低头看着还在忙活的孙婉茹,“现在天气暖和,你白日里要是有闲暇的时候,就带着女儿在外边逛逛,晒晒太阳,透透气。” “知道啦,我的好殿下。”孙婉茹系好了腰带,又从身后太监捧着的托盘里接过臂甲,给朱瞻基穿戴在手臂上,“殿下说晚上不一定回宫,肯定是要和军中的将军们喝酒了。臣妾不在您身边,您别喝太多,省的晚上难受起来也没个人在您身边伺候着。” 朱瞻基笑容一滞,随即恢复正常:“放心,他们不敢灌我酒。大不了,我喝水,他们喝酒。” 臂甲已经穿戴整齐,孙婉茹轻轻哼了一声:“行,殿下要是不怕将军们笑话,记得在水里加点蜜哦。” 王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这次去三千营,他也是随行一员。 陈佐则是带着太孙亲卫,在重华宫门外列队。 应天皇城里能随身带刀的,除了禁军,就是朱瞻基的亲卫了。 瞧见朱瞻基带着王恩走出重华宫大门,陈佐迎了上去:“殿下,马已经备好,我们现在出发吧。” 朱瞻基摆摆手:“不急,我去趟东宫。” (本章完) 第236章 父子谈心(一) 永乐十五年的时候,三千营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两万人——这可是两万高机动、高突击能力的纯骑兵部队。 朱棣在政权和军权的分配上,一定程度是效仿了太祖高皇帝的——以太子做宰相(监国),统领百官;以皇子为将军,统领军队。就比如现在,朱棣放权放到一种丧心病狂的程度,太子朱高炽已经总领朝政。而汉王朱高煦和赵王朱高燧,一直以来都是朱棣用的最顺手的大将。 现在,朱高煦到日本友好访问去了,朱高燧还在山东清剿白莲教余孽,朱棣动了把三千营交到朱瞻基手上的心思,也是顺理成章的。 …… 三千营驻地门外,吴允诚、柴秉诚站在那里,身后是三千营其他主要将领。 当朱瞻基带着亲卫出现在吴允诚、柴秉诚的视野当中时,这两位蒙古将领立刻上前几步,等到朱瞻基等人马至营门外之时,带着众将军恭敬行礼:“末将参见太孙殿下!” 朱瞻基翻身下马,虚扶一把:“两位都督不必多礼。” 吴允诚直起身子,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殿下奉旨接管三千营,末将等已经等候多时了。营中将士都已集结完毕,就等殿下检阅。” 朱瞻基点点头,目光扫过眼前这些将领。 除了吴允诚和柴秉诚这两位蒙古将领外,还有都指挥使毛胜、指挥使薛斌等人。这些人虽然都是蒙古人,但早已归顺大明多年,立下赫赫战功,是朱棣极为信任的将领。 最后,朱瞻基的目光停留在吴允诚身上。 “吴都督。”朱瞻基在吴允诚肩膀上拍了拍,“令郎在天策卫效力,屡立战功,今日见到吴都督,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将门虎子了。” 吴允诚恭恭敬敬的行礼:“殿下过奖了!” 朱瞻基摆摆手,话锋一转:“对了,听说你的另一个儿子也在三千营?” 吴允诚有三个儿子,长子吴克忠,现在是朱瞻基天策卫的千户。 次子吴管者,永乐八年之后基本都留在凉州,原归降明朝的凉州卫鞑官千户虎保、永昌卫鞑官千户亦令真巴等起兵造反的时候,吴管者指挥平叛,立下战功。 三子吴克勤,目前就在三千营中。 这里着重说一下吴克忠和吴克勤兄弟二人,历史上曾经跟随明英宗朱祁镇北征瓦剌。英宗撤离宣府的时候,时任后军都督佥事的吴克忠和都督吴克勤,率领鞑靼马队(归降明朝的蒙古骑兵)断后,掩护主力部队撤退。 由于瓦剌军兵力占优且机动性强,吴克忠部很快被包围。明军断后部队虽奋力抵抗,但寡不敌众,箭尽粮绝,最终全军覆没。 吴克忠、吴克勤兄弟力战不屈,双双战死殉国。 断后部队的覆灭使明军主力失去屏障,瓦剌军趁势合围,最终导致土木堡惨败。 在这之后,明景泰帝为了褒奖吴家兄弟,下旨追封吴克忠为邠国公,谥忠勇。吴克勤则是被追封为遵化伯,谥忠愍。 当然,这些事,只有专门研究明史、对宣德、正统、景泰三朝熟悉,且对土木堡之变有了解的人才能知道,毕竟土木堡之变,明军阵亡的高级将领实在太多了。 朱瞻基前世不过只是一个历史老师,他自然也不会知道吴克忠、吴克勤在土木堡之变中的壮烈殉国之举。 若是他知道吴家兄弟的结局,想必也会拉着吴克忠和吴克勤兄弟二人掏心掏肺的说一句,兄弟啊,放心吧,你们被日他娘的猪骑朕那个傻缺坑了,我已经给你们报仇了。 哦?这仇怎么报的?哦,刚才已经说了,就是日他娘啊。 实际上,来三千营之前,朱瞻基专门去了一趟东宫,因为他突然想起在女儿刚出生的时候,他曾经对朱高炽提起过,说是孙婉茹想把女儿的出生日期改成朱祁钧之后,把姐姐变成妹妹。 当时朱瞻基只是单纯的认为孙婉茹是太懂事儿了,主动示弱以博取信任,事事退让。 再或者是孙婉茹只是一个单纯的母亲,想让女儿得到更多的疼爱…… 不管如何,朱瞻基都没有往其他方面想过。 在东宫,朱瞻基拦下要去御书房的朱高炽,再一次提起了孙婉茹想把女儿生日改在朱祁钧之后的事,因为他现在后知后觉的体会到朱高炽当日对他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啊,战扬上精明,怎么到了后宅之事就犯糊涂了?” 所以,朱瞻基现在特别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确实有些……糊涂了。 …… “糊涂?呵呵,不至于,你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反正今儿免朝,朱高炽也不急着赶到御书房处理公务,干脆坐下来和儿子好好唠唠嗑。 “瞻基啊,首先你要知道一点。”朱高炽面带微笑,不急不缓的说道,“你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咱们大明的皇帝,不能光会打仗,会治理国家,还要懂权谋,尤其是懂身边人的心思。” 朱瞻基默默点头:“这个儿子也知道,只是儿子没想那么远……” “你不是没想那么远!”朱高炽直截了当的打断了朱瞻基的话,“你是根本没往你的后宫去想!记住了,后宫无小事,尤其是将来你登基之后。任何温情背后都可能藏着算计。” 朱高炽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目光深邃地看着朱瞻基:“就拿孙婉茹这件事来说,她为何要改女儿的出生日期?你想过吗?” 朱瞻基皱眉思索:“她说是怕庶长女的名分太重......” “庶长女而已,名分太重?”朱高炽笑了笑,“有多重?瞻基啊,我很希望我的猜测是错误的,但我更希望你能看明白一些事情。也许你是对的,也许你是错的……”朱高炽越说,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在你的对错明了之前,你要把我说的话听进去,记住了。” 朱瞻基犹豫片刻:“您说吧。”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孙侧妃,是在试探你的底线呢?”朱高炽眯着眼睛,慢悠悠的说道。 朱瞻基顿时语塞:“这……试探?您是说她……” “不是我说她在试探,而是我猜测她在试探。”朱高炽表情严肃,“而且,我希望我是错的。” (本章完) 第237章 父子谈心(二) 朱瞻基不太理解朱高炽的话,或者说,他理解……却不愿意相信。 “今日能让你改出生日期,明日就能让你改更多东西。你以为她是懂事退让?错了,依我看,她这是在布局!”朱高炽微微眯着眼睛,一边说,一边盯着朱瞻基的反应。 改更多东西? 朱瞻基神色一凛:“爹,您的意思是……” “我问你……”朱高炽继续眯起眼睛,“若将来怜儿的儿子出了意外,再或者怜儿出了意外……谁最有可能成为你将来的太子、皇后?” 朱瞻基一时间不敢回答,他愣住了。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儿子,记住了。为君者,必须想到最坏的情况。”朱高炽继续沉声道,“你现在有一个正妃,三个侧妃,你的正妃还为你生下嫡长子,这是好事。将来不出意外的话,怜儿是你的皇后,祁钧是你的太子。可是……如果出了意外呢?” 朱瞻基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十分难看。 朱高炽见儿子这副模样,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瞻基啊,你可知为何历朝历代后宫争斗不断?就是因为那个位置!皇后之位、太子之位,确实值得让人铤而走险。” 朱瞻基默默叹气:“可是,婉茹她……” “她现在是没做什么。”朱高炽打断道,“但你想过没有,她为何偏偏要在女儿出生日期上做文章?这看似小事,实则是在试探你对礼法的态度,试探你对嫡庶之别的重视程度。” 朱高炽站起身,踱步到窗前:“当日,若你为她破例改了女儿生辰,明日,孙妃有了儿子,他若是对你说,祁钧体弱,不如让我的儿子暂代太子之位,你是不是也会考虑?后日她若说,张怜儿德行有亏,不堪为后,你是不是也会动摇?” 朱瞻基猛的抬头,站起来盯着朱高炽,瞳孔地震:“这……这不可能!” 朱高炽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坐下吧。你今天不是要去三千营么?怎么突然跑到我这里来问这件事儿?是不是婉茹那孩子又对你说什么了?” 朱瞻基低着头开始琢磨。 他肯定不能说“孙婉茹猜我对日本人敌视的理由,竟然能猜到我是不是见过日本人的暴行”这种话,于是思考了半天,决定隐去这个部分,只是把孙婉茹训斥三上悠亚的事儿说了出来。 朱高炽捋着胡子听朱瞻基把话说完,眉头渐渐舒展开。 “如此说来,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但她的聪明,只用在了如何在你的心中占据更重要地位这件事上。”朱高炽思索片刻,缓缓开口,“……这,这反倒让我更担心了。” 朱瞻基不解:“爹,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懂得审时度势的女人,远比那些只会争风吃醋的更危险。”朱高炽一边说,一边拿起茶盏,“为君者,当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更不要让人轻易揣测了你的喜恶。但是,婉茹那孩子,她能看透你的心思,知道如何讨你欢心,更知道在什么时候该退让。儿子啊,这样的女人,若是起了别的心思……” 说到这里,朱高炽看向朱瞻基:“儿子,我希望我的猜测是错误的。至于这究竟是对还是错,这就需要你自己来判断了。不过爹有句话要告诉你。” “爹,您有话直说吧,儿子记着呢。”朱瞻基回答道。 “你爹我阅人无数,有男人,有女人,呵呵……也有不男不女的人。有老人,有年轻人,有汉人,有蒙古人。”朱高炽放下茶杯来,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我虽然没有识人相面的本事,可我能看透大多数人的心。” 说到这里,朱高炽站住脚步,转身回头注视着朱瞻基:“婉茹那孩子,对你还是真心的。她会以你之喜为喜,以你之悲为悲。即便是她藏了许多心机,也从来没有用在害人身上。这,也许也只是她争宠的一种方式。作为后宫的女人,她做这样的选择,无可厚非。而事情的关键……”朱高炽伸出一只手来指向朱瞻基,“……事情的关键,在于你身上。”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被孙婉茹蛊惑,废了怜儿的后位,废了祁钧的太子之位,那也是你的错。” 朱高炽这话说的不可谓不严重,朱瞻基全程听的大气都不敢喘。 因为……太踏马吓人了。 历史上的宣德帝不就是废了胡皇后,改立孙皇后了么? 朱高炽还在继续说着。 “史官也许不会直说这是你的过错,但青史昭昭,自有公论。”朱高炽的声音愈发低沉,“他们会说孙氏巧言令色,他们会说这是妖妃惑主。但明眼人都知道,真正的责任在谁身上。” 朱瞻基额上冷汗直流,脑海中闪过前世历史上宣德帝废后的记载。 那时的史书,可不就是将过错都推给了孙皇后么?直到朱瞻基前世所生活的现代社会,孙皇后不也被称为一代妖后么? “爹……”朱瞻基声音有些发颤,“儿子明白了。” “你先别急着明白。”朱高炽又恢复了一副笑呵呵的模样,“记住我一开始说的话,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我希望我的猜测是错误的。但我更希望,当有些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你能看出事情的对错,辨别其中的是非,做出正确的选择。” “帝王的一念之差,影响的不仅是自己的身后名,更关系着江山社稷的安危。” 朱高炽再次笑呵呵的端起了茶杯,然后瞥了一眼朱瞻基:“去吧,我这茶都端起来好几回了,你该干嘛就干嘛去。你今儿不是要去三千营么?赶紧的,别让三千营的鞑官觉得你不拿他们当回事。” …… 朱瞻基在三千营驻地帅帐中,坐在那里,专心回忆在东宫和朱高炽的对话,有些走神了。 “殿下?”吴允诚小声提醒着。 朱瞻基回过神来:“哦,我在听。” 吴允诚指了指帐门外:“殿下要召见末将的三儿子吴克勤,他已经在帐外等候了。” 朱瞻基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本章完) 第238章 爱打水仗的朱高煦 比如朱高煦。 在他的“调停”之下,足利家所有的船,连大带小,现在已经变成各种碎片漂浮在海面上了。少数木片上还爬着一些侥幸活下来的足利家族武士,被战舰上的明军士兵居高临下当活靶子一样射杀。 有本事就潜水逃离大明舰队的控制范围,那也算你有本事。 “马保兄弟啊,本王太喜欢打水仗了!”朱高煦笑的合不拢嘴,“本王打了这么多仗,有在沙漠里的,在草原里的,在山地里的,在树林里的,哪儿都有,就是没有在水上打过! 郑和皮笑肉不笑:“王爷,您这……行吧,也算是打仗了。” “算啊,肯定算啊,怎么不算呢?”朱高煦一挑眉毛,“而且本王发现啊,这在水上打仗,比在陆地上打仗方便多了!” “哦?为何?”郑和追问。 朱高煦一只手扶着船边的扶手,另一只手指着海面上的那一片狼藉:“你看啊,在陆地上打仗,把人家杀了,你还得把人家埋了不是?我是厚道人,管杀不管埋不的事儿我可干不出来。” 郑和已经猜到朱高煦的嘴里要吐出什么香……呃,要说出什么话了。 “……你看啊,在水上打仗就不一样了。”朱高煦说的兴高采烈的,“管杀不管埋,尸体直接喂鱼,多省事儿!" 郑和嘴角抽搐,一时竟无言以对。 “还是在水上打仗好。嗯,真好!”朱高煦一边说着,越说,就越觉得自己牛逼坏了,赶紧叉会儿腰。 “王爷,他们……”郑和凑上来,朝着大内家族那几艘船的方向努努嘴,“……怎么处理?” 这会儿大内家那几艘船就挨着明军的战舰在那儿漂着,船上的武士们就像目睹了同类被活生生扒了皮的猴子一样,不能说有多害怕吧,反正裤子基本都湿了。嗯,海上风浪大,难免的。 朱高煦只是略微一琢磨便有了主意:“扔绳子,让他们派个说话顶事儿的人上来。” 绳子扔下去,一只猴子……啊呸,一名武士顺着绳子爬了上来。 这名武士看起来眼神不错,只是看了一眼甲板上的众人,便准确的找到了官儿最大的那位,忙不迭的小跑到朱高煦面前双膝跪下:“在下大内家族家臣陶山义真,拜见尊贵的大明将军!” 朱高煦乐了:“你也会说我们的话?”然后看向郑和,“你们去南洋的时候,那些番邦之人,也都会说我们的话么?” 郑和略微琢磨:“不一定,有的人和大明打过交道,懂我的语言;不过大部分人还是不懂大明语言的。” 朱高煦冷笑一声:“要我说,就该让那些番邦之人都学说大明的话,他们那些鸟语,叽里咕噜的,听着爷浑身刺挠!……行了,那个……什么来着?就你,你刚才说自己叫什么?”朱高煦指着跪在地上的那名日本武士问道。 日本武士再度磕头:“尊贵的大明使者,在下是大内家族的家臣,陶山义真。” “桃山……什么一针两针的?”朱高煦微微皱眉,然后摆摆手,“嗨,算了算了,你们东瀛人的鸟名字,念起来,爷怕闪了舌头。爷就叫你桃子,记住了没?也甭管是毛桃还是什么桃,反正啊,你就叫桃子了,记住了么?” 陶山义真哪敢说一个不字,桃子就桃子吧,好歹在明军的帮助下能捡回一条命来已经是万幸了。 “感谢大明出手相救!”陶山义真跪在那里,头叩在地上,“若不是尊贵的大明使者出手相救,我们这些人已经遭足利家的毒手了!请允许在下冒昧的问一句,大明船队这是要去哪里?” 朱高煦和郑和从宁波起航的时候,也是派了人通知大内家族的,眼前这个大内家族的家臣,竟然不知道? 算了,不管这些了。只见朱高煦“嗯”了一声,点点头:“没事儿,毕竟接到你们求救信的以后,本王是一刻不敢耽搁,生怕来晚了。” 等会儿,救援信? 郑和转头看向朱高煦,他怎么不知道明军什么时候收到过救援信? 陶山义真也是愣住了。 首先,陶山义真是能听懂汉话的,听到眼前这位大明将军自称“本王”。所以,这个人应该是一名大明的王爷。 其次,这位大明的王爷说什么接到了救援信——谁写的信?家主么? 郑和悄悄凑近朱高煦:“王爷,您刚说的求援信是……” 朱高煦嘿嘿一笑,压低声音:“我编的。” 甩开有些愣神的郑和,朱高煦走上前,虚扶陶山义真站起身来,看着陶山义真的眼睛真诚的说道:“放心,大明已经按照你们的请求,消灭了这支追杀你们的足利家的船队!现在,你们派人回去通知你们的家主,大明的军队要在室津登陆!” 陶山义真还停留在前一个问题上:“将军……啊不,大明的王爷,我们没有给您发过求援信啊?” “嗯?”朱高煦一皱眉,“没有么?不是你们送信来,说足利家的人追杀你们,然后你们把追兵引入大明战舰的包围圈的么?”然后回头看着郑和,“马保兄弟,你去把信取来。” “信?”郑和显然还没有入戏,“王爷,信在哪儿?” 朱高煦指着郑和:“瞧你这记性!”然后松开陶山义真的手,走回到郑和身边,用只有郑和能听到的声音悄悄吩咐,“快回船舱去,现写一封!信里的内容,嗯……就说大内家族向我们求援,请求大明帮助他们消灭足利家的船队……” 郑和愣了许久,表情瞬息之间发生连续的变化。 “啊?” “哦~” “嗯!” 郑和顾不上行礼,掉头就走,朱高煦则是继续笑盈盈的看着陶山义真:“李子啊,你别愣着,告诉你的人,赶紧回去传信,就说大明要在室津登陆,让他去做好准备工作!” 得,刚才还是桃子呢,现在变李子了。 只不过陶山义真不敢回答朱高煦的问题,因为明军如果在室津登陆,那等于是一个少女被拎着刀的壮汉闯入了闺房一样。 明军舰队中,舰船的数量在这里摆着呢,兵力也不会少。 室津,能放下这么多船,这么多人么? (本章完) 第239章 孝陵(一) 而且啊,夏元吉带着户部北上那天,朱棣老开心了。 等到五月初十这一天,朱高炽率领东宫属官离开应天北上。 五月十六日,朱棣御驾也正式离开应天。 从这一刻开始,应天作为大明朝首都的使命正式结束了。自洪武元年,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在应天称帝、建立大明起,至这一日止,应天作为大明朝首都的时间长达五十三年。 在出发前一日,朱棣带着朱瞻基,前往孝陵祭拜。 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带了必要的锦衣卫和随从。 …… 清晨的阳光斜照,孝陵的松柏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大明五十余年的风云变幻。 “当年,爷爷刚打进应天城,建文那个王八蛋,也死在了皇宫大火当中。” 朱棣沿着孝陵神道,背着手,边走边说,朱瞻基则是跟在他身后。 王彦和王恩这两位,一位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一位是太孙身边的贴身太监,俩人带着随行锦衣卫与祖孙俩隔了好远,不紧不慢的跟着。 “国家总不能没有君王吧!所以,爷爷就准备登基做皇上了。这个时候,一个小官站出来了,拦在了爷爷的马前。”朱棣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前走,突然停下来看着朱瞻基,“你猜猜,这个小官是谁?” 朱瞻基笑了笑:“爷爷,那会儿我还在北平老家呢。” “小子,爷爷告诉你,这个小官啊,就是杨荣。”朱棣看着朱瞻基,“当然了,那会儿他还不叫杨荣,他当时叫杨子荣。” 朱瞻基眼看朱棣走的有些乏了,朝着身后挥挥手,王恩捧着水囊上前,将水囊交到朱瞻基手中后又迅速离开。 “爷爷,先喝点水,我看到您嘴唇都有些干了。”朱瞻基拧开水囊的盖子,双手捧着递到朱棣面前。 朱棣接过水囊,仰头灌了几口,随后抹了抹嘴角,目光扫过神道两侧的石像生,最终停在一尊武将石雕旁。 “就这儿吧。”老皇帝拍了拍石雕的基座,也不讲究什么帝王威仪,直接靠着石雕坐了下来。 朱瞻基见状,连忙上前,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垫在石座上:“爷爷,石头凉,您垫着些。” 朱棣瞥了一眼,哼笑一声:“你这丝帕顶个屁用,不过你小子,比你爹懂得心疼人。”话虽如此,朱棣还是挪了挪身子,坐在了丝帕上。 远处的王彦和王恩见状,两人对视一眼,立刻示意锦衣卫们散开警戒,自己则垂首立在十余步外,既不敢靠得太近,又不能离得太远。 朱棣望着神道尽头隐约可见的明楼,沉默了片刻。 “大孙啊,你知道杨荣当时把爷爷拦下,说了什么吗?”朱棣略带感慨的说道。 没等朱瞻基回答,朱棣又叹了口气:“算了,估计你也不知道,这事儿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然后,朱棣笑了笑,又默默摇头,“当时啊,杨荣把爷爷拦下来,问爷爷是不是要去奉天殿登基当皇上了。” “那您是怎么回答的?”朱瞻基小声的问道。 “我还能怎么说?我肯定说是啊……”朱棣则是摊着手,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不然我去奉天殿干嘛?那会儿皇宫大火刚灭,奉天殿也差点被波及,那墙被火燎的黑黢黢的,后来好一顿刷才恢复原样了。” 朱瞻基干脆在朱棣脚边蹲下:“那后来呢?东杨师父是怎么说的?” 朱棣思索片刻,突然低声笑了起来,拍着大腿:“这小子,有胆识,他当时就问爷爷,说殿下啊,您是打算先继位呢,还是先去祭陵呢?” 然后,朱棣压低声音,瞅着朱瞻基:“大孙,你猜爷爷当时是先继位的,还是先来孝陵祭陵的?” 朱瞻基想了想:“先……祭陵?” 朱棣哈哈大笑,摇着头,然后突然收敛笑容:“错!老子直接派人把杨荣扔到路边儿,然后去奉天殿登基!” 朱瞻基瞪大眼睛:“真的?” 朱棣白了朱瞻基一眼,伸手在朱瞻基脑门上敲了一下:“假的!爷爷怎么可能办那种糊涂事!爷爷肯定是先谒孝陵,后登基啊!不过说实话……”朱棣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然后继续看着远处的明楼,“爷爷当时有点不敢来这里……” 朱棣缓缓说着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石雕的纹路,仿佛在触碰一段不愿直面的往事。 朱瞻基察觉到朱棣情绪的变化,所以没有急着追问,只是安静的等着。 过了许久,朱棣才继续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犹豫:“因为,爷爷心里头,还是有愧疚啊。” 朱瞻基微微一怔,但很快明白过来。 孝陵里躺着的,是老爷子的父亲、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 当年,朱元璋将皇位传给朱允炆——别管朱棣之后做了多少欲盖弥彰的事,什么废除建文年号、销毁建文朝实录之类的,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太祖高皇帝亲自册立的皇储,的的确确是朱允炆那个蠢货。 而朱棣,也的的确确是从自己的大侄子手里夺来了这个江山。 朱棣苦笑了一下,目光依旧望着远方。 “你太爷爷把江山交给了允炆……” 这是朱棣少见的用“允炆”来称呼建文的时候,朱瞻基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来,只是静静的等着朱棣把话说完。 “……可爷爷却带兵打进了应天。虽说,这‘清君侧’是名正言顺,可说到底……唉……”朱棣摇着头,苦笑了一阵子,又叹着气,“骗了这么多年,差点把自己也给骗了。什么‘清君侧’?呵呵,造反就是他娘的造反!这皇位啊,终究是爷爷抢来的。” 朱棣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低沉:“大孙,你知道爷爷最怕什么吗?” 朱瞻基敏锐的察觉到,朱棣的声音里,夹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呜咽。他急忙抬头盯着爷爷的眼睛,发现这位一代雄主的双眸,泛着些微光。 (本章完) 第240章 孝陵(二) 这句话,看起来朱棣是在问朱瞻基,实际上也是朱棣在问他自己。 不等朱瞻基回答,他自顾自地继续道:“大孙,爷爷告诉你。爷爷不是怕史官怎么写,不是怕后人怎么骂……说白了,等爷爷两眼一闭,没了……”朱棣边说边露出了一种自我嘲弄的表情,摊着手,“……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反正我什么也不知道。” 然后,朱棣环顾周围,感受着孝陵的风吹着脸庞。 “……我也不怕见到大哥,问我为什么要杀朱允炆。他要问我,我就告诉他,大哥啊,不是弟弟要杀你儿子,是你儿子逼的弟弟全家没活路了!”朱棣边说边叹气,“再说了,到时候,还有爷爷的十二弟、湘献王朱柏替爷爷说话,爷爷怕什么啊?对不对?爷爷有什么好怕的啊?” 朱瞻基笑了笑:“爷爷,您说的对。” 朱棣点点头:“而且,小子,我不怕告诉你。就算到了地底下,见着朱家的列祖列宗,见着你太爷爷,他要是问我……”朱棣清了清嗓子,干咳几声,学着记忆中的那个声音,“……老四啊,我亲手交给允炆的江山,你就这样抢?” 然后,朱棣低笑几声,微微摇头:“就算你太爷爷这么问我,我也不怕!” 朱棣站起身来,叉着腰,越说越自信:“他如果真的问我,我就告诉他,爹啊,如果不是儿子坐了这龙椅,当了这皇上,大明朝,就断送在朱允炆的手里了!”然后瞥了一眼朱瞻基,“爷爷可不是危言耸听。朱允炆那小子,生长在深宫之中,养于妇人之手,他懂什么呀?他哪里懂得怎么治理这个国家!他哪里懂得怎么当一个合格的皇帝!” 朱棣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然后又重新坐回到石雕的石座上。 朱瞻基小心翼翼的询问:“那……爷爷,您到底害怕什么?” 朱棣沉默片刻,双眸又有些湿润。 “唉……大孙啊,爷爷是怕,百年以后,到了地底下,见着你太爷爷,太奶奶,他们问我……老四啊,你就这么把你亲爹亲娘留在南京了?” 朱棣的声音突然哽咽,这位叱咤一生的帝王此刻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般无助。 “爷爷是皇帝,有些事,爷爷必须得考虑。大明必须要迁都,江南这地方,风会把人的骨头吹软,雨会消磨人的意志力。在这个地方建都的王朝,都长不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朱棣双手扶着膝盖,环顾四周,“这里,出不了英雄,却能埋葬英雄。” 这句话算是一语双关了,说埋葬英雄,既代表这里会让英雄沉迷于享乐,从此失去雄心壮志,也代表着大明开国皇帝正是长眠于此处。 朱棣缓缓站起身,苍老的手指轻轻抚过神道旁的石像生。 “继续往前走吧。”朱棣指着前方,“下回再来,指不定是什么时候呢。” 朱棣带着朱瞻基缓步走向孝陵的正殿,那里供奉着朱元璋和马皇后的神位。 台阶前,朱棣突然伸手:“大孙,扶爷爷一把。” 朱瞻基连忙上前搀扶,这才发现爷爷的手在微微发抖。 一直到正殿门外,祖孙两人站在那里,朱棣整理了一下衣冠,正要进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仔细擦了擦脸,又递给朱瞻基:“给爷爷看看,脸上干净不?” 朱瞻基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爷爷要去见自己的父母了,就像个要见严父的孩子一般紧张。 “爷爷,很干净了。”朱瞻基认真的回答道。 祖孙俩一起推开正殿的木门,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朱元璋和马皇后的灵位静静地安放在正中。 朱棣的脚步突然变得很轻很轻。他松开朱瞻基的手,独自上前,在灵位前缓缓跪下。 “爹,娘……”这位年近六旬的帝王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老四来看你们了……”然后回过头来,“大孙,来,你跪在爷爷旁边儿。” 朱瞻基很听话的上前,跪在朱棣身旁稍微靠后的位置。 然后,朱瞻基听见朱棣继续轻声的说着话。 “爹啊,您总说儿子性子太急。娘,您总说儿子脾气太躁……呵呵,这些年啊,儿子……已经尽量的改了。” 一滴泪水砸在地砖上,在寂静的室内发出轻微的声响。 “迁都的事儿,儿子知道您二位会怪我。可是爹,娘,北边草原上的鞑子,儿子得去镇着。”朱棣轻轻抹了一把眼泪,专注的注视着朱元璋的神位,继续说道,“江南这个地方啊,好是好,住着也舒服。可是大明的皇帝不能住的太舒服了,如果太舒服了,就会贪图享乐,忘了咱们朱家是受苦人出身。” 朱棣又把目光转向马皇后的神位:“娘啊,您最疼老四了,您帮儿子,跟爹说说……” 眼看朱棣现在情绪低落,朱瞻基在身后悄悄伸出手,扶着朱棣的肩膀:“爷爷,太爷爷和太奶奶在天有灵,肯定能理解您的。” 朱棣的手搭在朱瞻基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上,无声的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朱棣缓缓开口:“大孙,你往前挪挪,让太爷爷、太奶奶看看你,你也跟他们说说话。” 然后,朱棣重新注视着自己父母的神位:“爹,娘,瞻基已经长大成人了,他很年轻,英武,比儿子当年要强的多。而且这孩子很孝顺,知道心疼人,对他爹,对我都很好。” 说完这一切,朱棣看着朱瞻基,示意他也说些什么。 朱瞻基又恭敬地向前挪了半步,挺直腰背,目光诚挚地望向灵位。 “太爷爷,太奶奶,曾孙朱瞻基给您二老磕头了。” 朱瞻基的声音清朗而庄重。 他郑重地叩了三个头,额头轻触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曾孙没能亲眼见过您二老,但常听爷爷说起您二老的故事。”朱瞻基直起身,眼中闪烁着孺慕之情,“太爷爷教导爷爷骑马射箭,太奶奶亲手给爷爷缝制冬衣……孙儿虽无缘得见二老慈颜,但每每听爷爷说起,都倍感亲切。” 朱棣听着,不住的点头,轻声呢喃:“好孩子……” “太爷爷,太奶奶,您二老请放心,爷爷把大明治理得很好。北征蒙古,南平安南,修《永乐大典》,派船队下西洋……如今,咱们大明国泰民安,万邦来朝。” 说到这里,朱瞻基又顿了顿,声音更加坚定:“曾孙向您二老保证,定当好好辅佐爷爷和父亲,用心学习治国之道。将来,曾孙若有机会继承大统……” 朱棣轻轻在朱瞻基后脑勺拍了一下:“在你太爷爷、太奶奶跟前就说实在话,什么叫有机会继承大统?别整那些虚言浮词的。” 朱瞻基会心一笑,继续注视着朱元璋夫妇的神位:“曾孙将来继承大统,必当以太爷爷、爷爷和父亲为榜样,勤政爱民,守护这大明江山。” 朱棣听到这里,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孙子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许。 (本章完) 第241章 迁都北京 “太爷爷,太奶奶,孙儿和爷爷就要北上了。您二老在南京,一定要好好的。等孙儿陪爷爷把北边的事儿都安排妥当了,一定再回来看望您二老。” 一阵微风穿堂而过,拂动供桌上的烛火。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爹,娘,儿子也老了,也一把年纪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回来看您了。以后啊,有这孩子,替儿子来看望您二老。” 朱棣的声音渐渐低沉,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大孙,扶爷爷起来吧。”朱棣轻声说道。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朱棣最后深深望了一眼父母的灵位,默默转身,“走吧。” 走出殿门,朱棣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那个睥睨天下的帝王气度。 “大孙,爷爷跟你交代个事儿。”朱棣突然开口说道。 “您说,孙儿听着呢。”朱瞻基扶着朱棣,慢慢走下台阶。 “等爷爷没了,你从爷爷头上割一缕头发,送到这儿来。”朱棣轻声说道,“你太奶奶的灵位后边,爷爷藏了一个木盒子。到时候啊,你就把爷爷的头发,放到那个木盒子里头,记住了没?” 朱瞻基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孙儿记住了。” “嗯,记住了就好。”朱棣边走边说,“爷爷的陵在北边儿,以后你爹,还有你,还有你儿子的陵,也都挨着爷爷在北边儿。这应天这边儿啊,就剩下爷爷的爹娘和大哥了。你记住,要多派人照顾好这个地方,秋天落了叶子,冬天下了雪,春天夏天有了雨,勤快点清扫。你太奶奶爱干净,别让她住着难受。” 朱瞻基继续点头:“爷爷放心。” “还有啊,等祁钧长大了,你也得让他来这里,让你太爷爷和太奶奶看看。” “还有那神道两旁的松柏,要定期修剪,你太爷爷最讲究这个。” “每逢清明、中元,记得多备些你太奶奶爱吃的酥饼,要放桂花馅儿的。” “还有那神道上的石板,爷爷刚才瞅见有几块松了,你记得告诉南京的工部,让他们派人来修修。” 朱棣像个啰嗦的老头,不停的絮絮叨叨着,朱瞻基则是边听边应允着。 朱棣却越说越多,仿佛要把一辈子没说完的叮嘱都倒出来。 朱瞻基从未见过爷爷这般絮叨,不过他心里也明白,这怕是老爷子最后一次来孝陵了。 …… 第二天,也就是大明永乐十五年五月十六日。 清晨,天子仪仗浩荡出城,应天百姓夹道跪送。 朱棣端坐御辇之上,神色威严,朱瞻基骑在高头大马上,护卫左右。 而应天城的轮廓,也在晨光中渐渐远去。 六月二十日,御驾抵达北京,朱高炽率领先前抵达的文武百官在城外迎接。 六月二十四日,朱棣在北京皇宫奉天殿举行盛大典礼,宣告大明正式迁都北京。 按照之前的部署,应天城也正式成为大明陪都,又称南京。 实际上,历史上的大明,在迁都之后,实际上是以北京为“行在”,南京为“根本”。 何为行在?意思就是皇帝临时驻跸的地方,或是指非正式首都的临时政治中心。朱棣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很简单,就是表面上强调“临时性”,实则为迁都提供合法性缓冲。 同时呢,也给南方士绅预留适应期,减轻迁都阻力。 历史上的朱棣迁都北京后,长期称北京为“行在”,暗示南京仍是法理首都,以缓和反对声音。 南京保留了一套完整的六部、都察院、五军都督府等中央机构,还留下了约十一万人的“南京京营”军队。 一直到了明英宗正统六年,北京才摘掉了“行在”的帽子,正式定为“京师”,将南京降为“留都”。 而在这条全新的时间线里,朱棣则是更加干脆利落,明确了北京的首都地位、南京的陪都地位。 说白了,爷不跟你搞那些虚的,爷就是干净利落的迁都了,怎么地?你们这些文官有反对意见? 嘿嘿,爷不怕你,爷也懒得理你们。有意见,你们跟我儿子去说呀,反正他马上要登基了。 …… 北京皇宫的重华宫是专门修建的,这里比南京的重华宫大的多,也气派的多,原因就是朱棣当年说过一句“要好好装饰我大孙子的宫殿,可不能让我大孙子和孙媳妇们受委屈了。” 不过正式迁都北京后,朱棣也意识到一个问题——老子给这小子把宫殿建的这么气派,装饰的这么好看,这小子好像也在这里住不了多久啊。 朱棣眼瞅着就要退位了。 到时候,朱棣肯定要从乾清宫搬出去,这是他早就想好的事情。唐朝的时候,李渊当了太上皇,却一直住在皇帝的寝宫里,身为皇帝的李世民却只能住在太子的宫殿中。朱棣也算北京爷们儿了,要脸,这事儿干不出来。 所以,朱棣得从乾清宫搬出来,这是肯定的。 朱高炽登基当了皇上,他就得从东宫搬出去,住到乾清宫里。 太子妃也得从东宫搬出去,住到乾清宫后边儿的坤宁宫里,那儿是皇后的寝宫。 至于朱高炽的那些妃嫔们,也得从东宫搬出来,住到后宫里。 然后,东宫腾出来了,朱瞻基就得带着自己的媳妇儿们入住东宫,毕竟朱高炽当了皇上,朱瞻基就变成太子爷了,哪有太子不住东宫的道理? 朱棣皱着眉头,一脸的不高兴——他娘的,第一次退位,没啥经验,修了这么大的皇宫,没给自己留地儿。 老子总不能天天住在宫外头吧,老和尚也没了,老子住在寺里还有什么意思? 都说各人有各人的烦恼,朱棣这儿不高兴着呢,礼部尚书解缙也高兴不到哪儿去。 因为他现在被一个问题难住了。 朱棣已经明确告诉他,老子马上要退位,你赶紧筹备太子爷的登基大典。然后,过个一两年,太孙的登基大典也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 解缙一下子就听明白了,皇上这是要当太子爷过一两年皇帝瘾,就赶紧把太孙扶上龙椅呢。 那么,问题来了。 太孙登基之后,太子爷朱高炽自然是太上皇。 那……朱棣呢?难道也叫太上皇? 这事儿,以前也没个例子可以参照啊。 (本章完) 第242章 两代太上皇,尊号怎么算? 陶念一边指着那行字,一边一字一顿的念出来。 “解大人,您觉得无上皇这个称呼怎么样?”陶念放下书来,满眼期待的看着解缙。 解缙默默叹气:“你好好想想,古往今来,有几个无上皇?” 陶念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重新抬头:“就一个,乃北齐后主高纬……” 说着说着,陶念自己就没声儿了。 为什么?因为这个高纬的“无上皇”,情况比较特殊。当时,北齐面对北周大军压境,高纬不想当亡国之君,匆忙将皇位传给年仅七岁的儿子高恒(史称北齐幼主),自己则是自称为“太上皇”。 大概二十多天之后,北周军队逼近北齐的首都邺城。这个时候,高纬又宣布高恒退位,改立任城王高湝为帝,自己则改成“无上皇”,表示比“太上皇”还高一级。 高纬的“无上皇”称号仅维持了几天,随后便带着高恒等人逃亡,最终被北周俘虏。 解缙盯着陶念许久:“来,你猜猜啊,我要是把‘无上皇’这个名号递上去,我的脑袋还在不在?”然后指着陶念,“你的脑袋还在不在?” 陶念低着头不吭声,主要是不敢吭声。 高纬这种混蛋玩意儿用过的尊号,你拿来像是他娘的献宝似的递上去,你没事吧? 你说,你是不是从小被家人欺负,然后下定决心,要干点儿诛九族的事儿? “行了,再去想想。”解缙拍拍陶念的肩膀,“这事儿也不是咱们一天两天能想明白的。再说了,就算咱们想出来了,那也得皇上、太子爷、太孙殿下都同意了才行。” 两人都不说话,低着头思考问题,然后默契的一抬头,一对视,又默契的同时转身,各回各位置上继续翻书去了。 …… “所以,就为了这个,你熬了两宿没睡觉?”重华宫书房内,朱瞻基瞪着解缙瞅了半天,“我说解缙啊,你的脑子,能不能用来思考一些有用的事情啊?” 朱瞻基的话里多少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解缙苦着脸:“殿下,您救救微臣吧!微臣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上这个尊号了!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两代太上皇并存的情况,臣实在想不出办法了!” 朱瞻基无语的白了解缙一眼。 根据朱瞻基对朱棣的了解,等到朱瞻基当皇上的时候,朱棣该如何上尊号——这事儿朱棣压根不关心,只要别叫的太难听了就成。 当然,也别叫的太玄乎了,就像那种加了一堆尊号在名字前头的,一口气都他娘的念不完,那不纯耽误工夫么。 反正,对于朱棣而言,只要以后给个太宗,再给个文皇帝,活着的时候上什么尊号那都无所谓。 解缙怎么说也算是太孙殿下的嫡系,自己的嫡系,该疼还得疼。 “行了,这事儿回头我去跟皇上说去,我也好替你问问路,看看皇上对这事儿是什么意见。”朱瞻基揉着额头,然后指着解缙,“你是礼部尚书,你身上的担子重,别总为这些事儿耽误时间。” 解缙连忙点头:“微臣记住了。” 朱瞻基摆摆手:“行了行了,该干嘛干嘛去,我事儿多着呢,赶紧走。” 解缙嘿嘿一笑,朝着朱瞻基行礼后便退出了重华宫的书房。 朱瞻基无奈的揉着额头,然后对着屏风后边说道:“爷爷,您也听见了,您拿个主意吧。” 朱棣迈着四方步从屏风后边儿走出来,脸上挂着笑:“小子,这就把你难住了?”然后找了个座位自己坐下来,翘着二郎腿,“你呀,别把爷爷看扁咯,爷爷不是那图虚名的人……” 朱瞻基似笑非笑的看着朱棣。 朱棣被朱瞻基这个眼神盯的有点不自在,梗着脖子:“怎么,有意见?小子,上回爷爷跟你聊天,问你爷爷百年之后的庙号,是你自己说的,想给爷爷上个太宗,又不是我问你要的!” 嚯!这老头,耍无赖了。 朱瞻基点着头:“啊对对对。” 朱棣哼了一声:“爷爷这一辈子,务实不务虚,等你登基了,你爹是太上皇,至于爷爷……也叫太上皇,然后在前头加个尊号就成了。至于要加什么尊号,让解缙那狗脑子去好好想想。他要想不出来,爷爷就把他儿子送到宫里来,当王彦的徒弟。” 朱棣说完起身就走:“行了,爷爷本来就是来看祁钧的,顺便来看你一眼,你继续忙着,我回去了。” 朱瞻基连忙起身:“爷爷,等会儿,有个事儿您得看一下。” 朱棣一回头:“嗯?” 朱瞻基从桌子上拿起一本奏折来,双手捧着:“这是二叔从日本送回来的,刚到。” 朱棣一愣,马上走到朱瞻基身边接过那本折子翻看开。 就这么看个折子的功夫,朱棣的眉头是一会儿皱起来,一会儿又舒展开。 折子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朱高煦直接以接到大内家族求援为理由,把足利家族的几十艘船都送到海底去喂鱼了,然后强行在大内家族腹地室津港登陆,建立了临时的军事基地。 还顺手把与大内家族敌对的少贰氏给灭了,打的也是“应大内家族的请求”的旗号。 少贰氏的族长少贰满贞兵败被俘,三千大军(啊对,就三千人,主要是少贰氏的武士和家臣团)全军覆没。 算时间,这份折子又是海路又是运河又是驿站八百里加急的,起码在路上跑了一个多月。 也就是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一个月了。 这会儿是六月底,这么说来,朱高煦刚在日本登陆就开始……嗯,调停各家族之间的矛盾了。 真他娘的勤奋啊。 放下折子,朱棣琢磨了一会儿,盯着朱瞻基:“这法子是你教的,对吧?那天给你二叔践行的时候,我就听见你说什么岛国各家族之间如果有矛盾,就让你二叔去调停。如果各家族之间没矛盾,就让你二叔给他们制造点矛盾。” 朱瞻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对啊,爷爷,您忘了?我还跟您提过,我巴不得那岛国上越乱越好,最好每个村儿都出个天皇,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把他们的狗脑子全都打出来。” 朱棣无语的笑了笑,指着朱瞻基:“遇见你啊,算那帮倭人倒霉!” 朱瞻基摆摆手,然后嘿嘿一下:“是遇见二叔,算他们倒霉!” (本章完) 第243章 岛国乱不乱,大明说了算(一) “王爷,人带过来了。” 亲兵万贵朝着朱高煦一拱手,身后跟着被折磨的不像样子的少贰氏族长少贰满贞。 这少贰满贞还算硬骨头,被明军俘虏了一个多月了,每天严刑拷打,可少贰满贞始终没有吐露少贰氏多年积累的财宝藏在什么地方。 朱高煦听说这事儿,决定还是自己亲自提审一下吧,毕竟人家也是堂堂倭国拥兵三千之众的一方诸侯啊。 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少贰满贞,被两个明军左右架着胳膊,低着头。 “喂,让他抬起头来。”朱高煦揉了揉鼻子,便随口吩咐下去。 万贵点头应允,然后揪住少贰满贞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提起来。 少贰满贞的头被强行抬起,露出一张早已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脸。 他的左眼肿胀的像核桃似的,青紫的淤血将眼皮撑得发亮。 右眼则布满血丝,眼白浑浊得像是泡在脓水里。 脸上还有一道口子,从左脸太阳穴延伸到下巴附近。 好家伙,这伤口……嗯,必须得缝合了。 朱高煦皱着眉:“打这么狠?” 万贵小声回答着:“王爷,这倭人啥也不肯说,兄弟们急着立功,所以下手狠了点儿。” 朱高煦点点头:“没事儿,那他挨打也活该。对了,你们是怎么问他的?把通译叫过来,本王亲自来问。” 万贵一愣神:“通译?什么通译?” 朱高煦懵了:“你们审他的时候,总得有个通译在吧?” 然后看着万贵的表情,朱高煦恍然大悟,指着万贵,“你他娘的……我去?你们……你们不会连通译都没准备就审他了吧?” 万贵尬笑一声,点了点头。 朱高煦无语,指了指少贰满贞,看着万贵:“那你们怎么问的?” …… 通译把少贰满贞的话翻译给朱高煦听,朱高煦听了之后是又生气又想笑。 在少贰满贞的视角里,他就是莫名其妙被别人冲到家里打了一顿,然后被人家抓走,每天叽里咕噜跟他说一大堆他听不懂的话,然后就开始揍他。 这一揍,就是一个月啊。 而少贰满贞终于听到一个会说日语的人之后,痛哭流涕的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通译则是不停的翻译给朱高煦听。 “他说,求求你们了,别打我了。” “他说,他愿意把自己的女儿献出。” “他说,他可以交出自己的财宝,只求放他一条生路。” “他说,他可以把自己的妻妾也全部献出。” “他还说……” 翻译到最后一句,通译也难得卡壳,有些表情古怪的看了一眼朱高煦。 “翻啊!”朱高煦急了。 “王爷,这鸟人太恶心了,他说只要放他一条活路,他愿意自荐枕席……”通译扭捏的说完,然后瞥了一眼同样整个脸都挤成一团的朱高煦。 “他娘的,这地方真邪性,养出来的人都什么玩意儿?”朱高煦骂骂咧咧的,招手让通译过来,“你跟着一起去,让那小子带路,把他说的那些值钱的财宝,全部弄回来。” 朱高煦又瞥了一眼万贵:“你带着人去,记住了,人家听不懂你说的话,就让通译去翻译;你听不懂人家说的话,也让通译去翻译!” 万贵双手抱拳:“嘿嘿……记住了。” 这些人都走了以后,朱高煦突然想起好几天没见着徐显文那小子了。 自打登陆以后,这小子就打着商人的旗号,在大内家族领地到处转悠,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这叫“寻觅商机”。 朱高煦大概也算是空耳大师了,头一次听徐显文说这个词儿的时候,听成了“寻米上鸡”。当时给徐显文就整急眼了,嚷嚷着说什么“这是太孙殿下的安排”,这才作罢。 至于这个上鸡……啊呸,商机怎么寻觅,那就全看徐显文的了。 徐显文这个人吧,放在大明勋贵二代、三代的圈儿里,就是那种……怎么说呢?唉,对咯,举个例子。 十个勋贵二代、三代的公子哥们出门一起玩儿,路过河边儿,扑通,掉水里一个,这个掉水里的就是徐显文。然后剩下九个人出门玩一天,一直到晚上回家,也没发现少了一个。 甚至途中他们发现只剩几个人的时候,也一定会认为是自己记错了,今儿就是九个人一起出来的。 徐显文父亲徐锦昌的定国公爵位,本身就是对朱棣徐增寿后人的补偿,而不是那种靠着战功换来的。不过徐锦昌自己争气,现在管着左军都督府,也算是朱棣器重的将领。 所以,徐显文和其他勋贵家的二代、三代就玩不到一块儿去,只能自己一个人琢磨事儿。 …… 这天晚上,徐显文去拜访大内家族现任族长,大内盛见。 按道理来说,一个普通的商人,哪怕是来自大明的商人,也是没办法直接见到大内盛见这种级别的人物的。可徐显文鸡贼啊,他说自己是大明国公的公子,亲王的侄子,太孙殿下的表哥。 大内家族现在被朱高煦搞的焦头烂额的,因为朱高煦打着“来帮大内家族帮帮扬子”的旗号正满世界得罪人,作为大内氏族长的大内盛见,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有人能管管朱高煦这个疯子。 就算管不住,起码让他收敛点儿也成啊。 既然来客是大明国公的公子,亲王的侄子,太孙殿下的表哥,那在大明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人物。 大内盛见马上拍板,还愣着干嘛?有请啊!请到我的茶室里! 在日本战国时期,茶室是最尊贵的待客扬所,尤其是书院造风格的茶室,带有榻榻米、床之间、违棚等装饰等等。 而大内氏作为西国大名中的文化豪族,尤其重视茶道礼仪。能进入大内家族族长的茶室,代表客人被大内氏视作“贵宾中的贵宾”。 大内盛见派手下来请徐显文的时候,徐显文正站在门口无聊的等着。 “贵客,族长请您进入他最私密的地方,和您享受两个人的相处。” 大内盛见派出来的手下懂得大明的语言,就是语法之类的不太熟悉,说起话来怪怪的。 徐显文闻言一怔,皱着眉:“嘶……你什么意思?” 咦,这大明的贵客好奇怪啊,说话的时候捂着自己的胸干嘛? (本章完) 第244章 岛国乱不乱,大明说了算(二) 床之间,也就是壁龛中,悬着一幅泛黄的南宋牧溪《烟寺晚钟图》,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画下供着新折的山茶枝。 徐显文坐在榻榻米上,看着那幅画。 “贵客,是否喜欢这个?”大内盛见一边给徐显文倒茶,一边微笑着询问。 徐显文虽然不学无术,但好歹是国公家的公子,字画之类的也是有点研究的。 “这个是牧溪的《烟寺晚钟图》吧?是真迹么?”徐显文指着那幅画问道。 大内盛见放下茶壶,顺着徐显文手指的方向看去:“当然是真的,这也是我父亲的珍爱之物。” 南宋的画,怎么跑到日本人手里了?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当年,大内盛见的父亲派遣商队和元朝通商,重金从一位元朝官员手中买下了这幅画,带回了日本。 当时啊,花了老多钱呢。 “我们敬仰天朝上国的文化已经许多年了。”大内盛见捧起茶杯,“我的父亲派人教授我天朝上国的语言,还教我学习天朝上国的诗文。” 徐显文点点头,也端起自己的茶杯来:“来,走一个!” 大内盛见一愣,走一个?他低头看了一眼,确认两人手里捧着的是茶而不是酒。可贵客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提出疑问。 两人面对面,喝光了杯中茶水。 “贵客这次是跟着大明的船队一起来日本的么?”大内盛见开口询问。 徐显文继续点着头:“对,这一路上,我就住在汉王爷的船上。” 大内盛见顿时一脸为难:“贵客啊,想必您也是知道的,汉王殿下之前消灭了足利家的船队,又消灭了少贰氏,惹的许多家族对我大内氏心生不满,觉得是大内氏借大明之手在……” “哦?”徐显文一挑眉毛,“您对我说这话,是想……” 大内盛见叹着气:“贵客身份尊贵,我想请贵客可以在汉王殿下面前说说话,让汉王带来的明军可以休整一段时日,不要再……再到处为大内氏出头了。” “那不行。”徐显文摆摆手,“你这儿地方太小了,汉王得把这儿收拾干净,后边儿还有好几万明军没来呢,得给这几万明军腾地方。” “好几……万?”大内盛见瞪大眼睛,“贵客,请不要开这种玩笑啊……” 徐显文笑了笑:“你怕什么啊?就算来几十万明军,那也是调停你们岛内各家族之间的纠纷和矛盾的。你们之前不是还和大明大内盛见签订了个文书么,怎么,你不知道这事儿?” 大内盛见一脸苦笑,他肯定知道,他只是没想到大明这么玩,第一批船队就送来一万战兵。 这一万战兵不登陆还好,一但登陆,那基本可以在岛内横着走了。 “你别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徐显文一边笑,一边出言安抚,“又不是奔你来的,只要岛内没有战乱,你们都好好的,该干嘛就干嘛,大家都有好处。我呢,本来就是个商人,你们这儿没那么多乱子,我也好做生意赚钱啊。” 一边说,徐显文一边又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来,放在桌子上。 大明永乐通宝。 “我这几天在你们这儿发现,你们怎么不用自己的钱币?”徐显文指着那几枚铜钱,“这不是我们大明的铜钱么?” 大内盛见恭敬的回答:“贵客有所不知,我国自产铜钱质量不佳,容易磨损。天朝铜钱质地精良,深受商人喜爱。” “哦……”徐显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一笑,“应该的,我也是生意人,我懂。铜钱质量差,我也不愿意用。” 大内盛见马上给徐显文面前的空杯蓄茶。 “贵客,刚才说,想请您在汉王殿下面前说说话……”大内盛见放下茶壶,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徐显文,“不知贵客是否愿意帮助大内氏?” 徐显文琢磨片刻:“帮你们说句话倒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他嘿嘿一笑,往前凑了凑,“我刚才说了,我是生意人。” …… 大明军队临时驻地,朱高煦见到归来的徐显文。 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摆着那几枚永乐通宝。 朱高煦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有点没看明白徐显文想说什么。 “王爷,您再看看这个。”徐显文一边说,一边又从怀里变出一张大明宝钞来。 这会儿大明境内大明宝钞还在流通,只不过永乐一朝一直没有滥发宝钞。尽管如此,由于洪武、建文两朝宝钞发行的太多,建文末年宝钞已近废纸。 永乐一朝一直没有滥发宝钞,倒是止住了宝钞继续贬值的趋势。 朱棣刚登基的时候,大明宝钞的实际购买力只有面值的二十分之一,现在的话……差不多宝钞的购买力相当于面值的十分之一吧。加上朱棣推进了云南、福建等地的银矿、铜矿开采,这会儿大明对宝钞的依赖性也没那么大了。 “你拿这个干嘛?”朱高煦皱着眉头询问。 “王爷,东瀛小国,对咱们大明的生丝与丝绸、瓷器、药材、书籍与佛经、砂糖与香料等东西需求很大。若是咱们规定,要购买这些东西,必须使用大明宝钞的话……”徐显文慢悠悠的说道。 朱高煦还是没懂:“他们哪来的宝钞?咱们自己都用的很少了!” “王爷,别着急啊,听草民跟您细说……” …… 北京皇宫。 朱高炽这几天生病了,所以朱瞻基被抓壮丁去御书房处理政务。 他接到了徐显文从日本送回来的信。 这封信里,徐显文提出一个很大胆的建议:规定日本商人购买大明生产的生丝与丝绸、瓷器、药材、书籍与佛经、砂糖与香料等物品的时候,必须使用大明宝钞结算,而且是全新款式的大明宝钞,并非原本的旧款大明宝钞。 日本商人如果想要购买这些东西,就只能从花钱先从大明购买新款宝钞。 你说你想用白银、铜钱或其他支付方式?嘿嘿,不行。 而宝钞的购买力,由大明来指定。 比如一张一百两银子的宝钞,去年能买一箱子货,今年就只能买半箱子了,你还不能有意见。你要是有意见的话,那你就去别家买去。反正你手里的新版大明宝钞,别指望能从大明换回购买这些宝钞时花费的铜钱和白银来。 …… 这套体系,朱瞻基越看越觉得熟悉。 他提笔在白纸上开始写字。 “新发行宝钞,可不适用‘宝钞’之名,改称‘贸易票’。” “明军驻扎日本主要商港,武力镇压拒收贸易票者。” “贸易票仅限用于对明贸易结算,兑换比例由大明每月调整一次,贸易票不可逆向兑换为贵金属。” 犹豫片刻,朱瞻基又继续往下写。 “贸易票与将来日本各藩贡额挂钩,拒用者削减朝贡份额。” “严查黑市私自兑换贸易票的行为,违者,夷三族。” “仿制贸易票者,凌迟。” “大明各沿海卫所,严查走私,” 然后,朱瞻基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写的文字,把“贸易票”三个字划掉,改成了“商钞”。 (本章完) 第245章 禅位诏书 正好,朱瞻基来到乾清宫书房找他。 修建北京皇宫的时候,是参考了南京的宫城布局的,但也有了一定的调整。就比如乾清宫,南京乾清宫主要用于皇帝日常起居,政务功能较弱;北京的乾清宫正殿面积比南京乾清宫的面积大了许多,设计之初的目的,就是可以给皇帝提供一个召集部分官员议政的地方,不用什么事儿都得去奉天殿。 再比如书房,面积也大了许多,门槛儿都比应天的乾清宫书房高出一截儿。 朱瞻基还不怎么习惯这个门槛的高度,进书房的脚抬的低了点儿,结果被绊了一下,踉跄着往前冲了几步还是没站住,直接跪在地上。 朱棣的声音悠悠传来。 “跪错地儿了,爷爷在这儿呢。” 朱瞻基抬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朱棣拿着毛笔,一脸笑意的注视着他。 王恩赶紧扶着朱瞻基站起来:“殿下,没事儿吧。” “他皮糙肉厚的,摔一下,没问题。”朱棣插话,然后冲着门外喊了一声,“王彦!” 王彦低着头走了进来。 “去,找人过来,把门槛往低削一削……” 朱瞻基心想,爷爷还是重视我,看见我被门槛绊倒了,马上就要把门槛往低削一削…… 然后听到朱棣的后半句话。 “……等我曾孙子长大了,进门的时候也被绊一下该怎么办?赶紧的,现在就叫人来弄。” 嗨,早知道神马祖孙情就是泡沫,一触就破…… 朱瞻基拍拍衣服,往朱棣身边儿走。 “正好,你过来,给爷爷看看这个写的怎么样。”朱棣朝着朱瞻基招招手。 朱瞻基也好奇,老爷子怎么了这是,喜欢上练书法了?走过桌子跟前一看,一句话,开幕雷击。 “朕以菲薄,嗣承大统,夙夜兢兢,惧弗克荷。仰赖皇天眷佑,祖宗垂休,海宇乂安,华夷宾服……” 朱瞻基瞪大眼睛:“爷爷,您这是干嘛?” 朱棣笑的很开心:“写禅位诏书,传位给你爹啊。”然后又笑了笑,“这古往今来,退位的皇帝有很多,亲笔写禅位诏书的皇帝也很多。可这心甘情愿退位,还亲笔写诏书的皇帝,肯定没有了吧……” “呃……”朱瞻基小心翼翼的插话,“有,宋高宗,赵……” 话没说完,朱瞻基被朱棣一个眼神瞪回去。 “小子,拿赵构跟爷爷比?赵构被女真人追着打,女真人被蒙古人追着打,爷爷又追着蒙古人打。和爷爷相比,他赵构连提鞋都不配!”朱棣哼了一声,“再说了,赵构连亲生儿子都没有,退位以后让养子当了皇帝。爷爷可是要传位给自己的亲生儿子的!” 朱瞻基笑了笑:“爷爷,我的意思是说,您不用这么着急。这会儿二叔三叔都不在,要不然等他们回来……” “你三叔倒是快回来了,可你二叔被你扔到日本,要回来也是明年的事儿了。爷爷可等不到明年。”朱棣白了朱瞻基一眼,继续拿着毛笔在纸上往下写了。 “……然朕年逾五旬,精力渐衰,思付托之重,宜及明时。皇太子高炽,英明勇武……” 写到这儿,朱棣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下,把“英明勇武”四个字涂掉,然后改成了“仁孝温恭”。毕竟朱棣现在只是在别的纸上打草稿,随便涂涂画画的也没什么。 朱瞻基又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这可是禅位诏书,要严谨。”朱棣一本正经的说着,“我要是把你爹写成英明勇武,后人看了诏书,还以为爷爷被你爹逼着退位了,然后在诏书里故意这么写,好恶心恶心你爹。” 顿了顿,朱棣又稍微琢磨了一下:“我要是真想恶心你爹,我就再写个‘然弓马娴熟,不输武将’。”然后指着朱瞻基,“到时候,我就说这句话是你让我写的,看你爹怎么收拾你。” 打趣完孙子后,朱棣继续往下写。 “……皇太子高炽,仁孝温恭,睿智天成,朕观其德器夙成,足堪大任。” “兹欲效法尧舜之道,禅以大宝,以顺天人之望。” “皇太子高炽,可于永乐十五年……” 朱棣又停笔了,自言自语道:“时间先空下。” 朱瞻基则是心知肚明,空下的是月份和日期,老爷子刚才直接写永乐十五年,说明老爷子是打算今年就要退位了,只不过没确定几月份宣布。 只见朱棣御笔挥舞,继续写着“某月某日即皇帝位,朕称太上皇帝,退居别宫,颐养天年。尔礼部择吉日具仪,翰林院拟诏颁行中外。” 最后,再添一句“凡尔文武群臣,当同心辅佐新君,共襄至治。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这就是一份完整的禅位诏书的草稿了。 按照朝廷这几年的流程,如果是皇帝命令内阁大臣拟旨,一般是皇帝口述旨意的大概意思,让内阁大臣写出来,写完之后拿给皇帝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是否符合皇帝的本意。 朱高炽和朱瞻基监国时期,如果需要颁布诏书之类的,有时候是朱高炽亲自写,有时候是朱瞻基亲自写,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让内阁拟旨。 如果是朱棣自己亲自写的,一般也会交给内阁大臣看一眼,看看内阁成员有没有要补充的。 “大孙,你先看看,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朱棣放下笔来,往后退一步,示意朱瞻基往前走一步,好完整的把诏书草稿看一遍。 “嗯,写的真好,以后我也这么写……”朱瞻基看的很认真,下意识脱口而出。 “啪!” 朱瞻基捂着后脑勺,委屈巴巴的看着朱棣:“爷爷,干嘛打我啊?” 朱棣瞪着眼睛:“你小子,就该打!你爹还没登基呢,你就惦记着以后写禅位诏书了?爷爷看你是皮痒了!” 朱瞻基揉着后脑勺,讪笑道:“孙儿这不是未雨绸缪嘛。您看啊,等孙儿将来继位的时候……” “啪!” 又是一记爆栗。 “哎哟!”朱瞻基夸张的跳开两步,“爷爷,您再打,孙儿可就真变傻了!” “哼,现在也差不多了!少贫嘴,赶紧的,说,诏书有没有要改的!”朱棣没好气的说道。 朱瞻基这才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道:“爷爷,孙儿觉得,可以加一句‘太子监国多年,政绩斐然’。这样的话,既能彰显父亲的治国才能,又能让朝野上下更信服。” 朱棣点点头,提笔添上:“嗯,有道理。”然后朱棣又歪着头琢磨,“大孙啊,你说爷爷要不要再写几个重臣的辅政职责,比如夏元吉、杨士奇他们,这样过渡会更平稳一些……” 朱瞻基略微思索:“我觉得不用了。爷爷,孙儿说实话,与其说这些人是您的大臣,不如说这些人是我爹的大臣。这些年来,根本不是我爹在用您的班底,是您在用我爹的班底。” 也就是朱家人敢这么说话,这要放在别的朝代,那可是犯了大忌讳了。 (本章完) 第246章 迁都后的账本 朱棣实际上是个很不“专业”的皇帝。主要还是因为他从小没接受做皇帝的培训,十岁封王,二十岁就藩,三十九岁的时候起兵造反,四十二岁的时候才坐在了皇位上。 他平时私底下,不管是和家人相处,还是和一些近臣相处,经常自称“我”,只有在公务扬合才会以“朕”来自称。 他允许三个儿子喊他“爹”,而不是叫“父皇”。 朱瞻基私底下一直叫他“爷爷”,而不是像朱允炆称呼朱元璋那样为“皇爷爷”。 他刚登基那会儿,礼部官员就出面纠正过这个问题,说皇上您现在是天子了,天子就要有天子的礼仪,皇子必须称呼您为“父皇”,而不是像普通百姓那样爹来爹去的称呼。 朱棣当时的回答很文明,很优雅,就是简单四个字:滚你娘的。 不仅如此,在权力方面,朱棣也很“放纵”。自下定决心培养朱瞻基之后,他就大肆放权给朱高炽,允许朱高炽自己组建班底来施政。现在朝中的许多大臣,比如杨士奇,杨荣等等,都是朱高炽的班底。 这也导致朱高炽和皇帝最大的区别,仅仅是在朱高炽手中没有军权,仅此而已。 所以,朱瞻基对朱棣说出“其实是您在用我爹的班底,而不是我爹在用您的班底”之后,朱棣并没有生气,而是非常认可朱瞻基的想法,还点了点头。 …… “行,你说的对,这句确实没必要写。” 朱棣说的“这句”,就是他原本计划在禅位诏书上写上让朝中大臣辅佐朱高炽的内容。 人家本来就是太子爷的人,你再写上让人家好好辅佐太子爷,这不相当于废话么。 朱瞻基提完了意见,朱棣自己又把诏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差不多了,就这样吧。”朱棣满意的点着头,“回头让内阁润润色,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然后,尽快找个时间,把诏书发出去,让天下人都知道。哎?对了,你爹身体好点没?我昨个晚上见着他的时候,还咳嗽个不停,脸色也不好看。” 朱瞻基想了一下,开口回答:“太医说我爹那是老毛病了,就得养着。不过他现在吃东西都有人看着,那些太油腻的、太甜的东西,都不让他吃,酒也很少让他喝了,所以他现在身体比以前好的多了。” 朱棣也点点头:“嗯,我能看出来,你爹没以前那么虚了。你回头还得继续盯着他,他当了皇上以后你也得盯着,不能让他胡吃海喝了。你也多帮着他处理政务,让他有时间多休息。” 朱瞻基苦笑:“爷爷,自打迁都以后,他的折子都是我给看完的。”然后摇摇头,“咱们老朱家,大概就是有这习惯,当爹的是能偷懒就偷懒,把事情全扔到儿子身上……” 朱棣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朱瞻基。 朱棣现在也脸皮厚了,他哪能不知道朱瞻基这眼神的含义,便笑着回应着朱瞻基的眼神说道:“怎么,不服气?有能耐跟你爹去说啊,跟爷爷这儿暗戳戳的打小报告?” 祖孙说话间功夫,王彦已经带着几个小太监过来了。 “皇上,奴婢带人来修门槛儿了,等会儿拆门槛儿动静有点大,怕扰了您清静……” 朱棣摆摆手:“没事儿,你们忙你们的,朕带着太孙出去转转。自打搬了新家,朕还没带着太孙好好转过呢。” “那……”王彦欲言又止。 朱棣懂他的意思:“你留在这儿盯着他们修门槛,不用跟着朕。” “遵旨。”王彦恭恭敬敬行礼,然后目送朱棣带着朱瞻基走了出去。 …… 这个时候新建成的北京皇宫,和朱瞻基前世逛的故宫还是有很多区别的。 就比如奉天殿,后来不是改名儿叫太和殿了么。就这会儿的奉天殿,比后世故宫的太和殿要大的许多,主要是历史上奉天殿刚建成就被雷劈了,一直到明英宗时期才重建,结果嘉靖皇帝时期又再次因火灾焚毁。 嘉靖皇帝重建奉天殿的时候,因为楠木资源匮乏,重建时已比永乐时期略小了。 重建之后,奉天殿改名为皇极殿。结果,到了万历年间,皇极殿又被烧没了。 等到天启七年,皇极殿(也就是原来的奉天殿)才再次重建完毕。 明朝末年,某李姓失业驿卒一把火烧掉了北京皇宫的核心宫殿群,其中就包括皇极殿。 清朝入关之后,顺治皇帝重修将皇极殿,并皇极殿改名太和殿。 康熙时期,太和殿又又又又又烧没了,而且这次据说是因为御膳房失火而殃及到了太和殿。后来,康熙重建太和殿,并且这一次重建的时候,因楠木稀缺,改用松木,所以大殿规模进一步缩小,差不多就是现代人所见到的太和殿的样子了。 其他宫殿的情况也差不多,基本上都经历过重建。 …… 朱棣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在新建的宫道上,朱瞻基落后半步跟着。 “爷爷,这新皇宫确实比南京的宽敞多了。”朱瞻基环顾四周,笑着说道。 “嗯,宽敞多了,需要的人也多,花钱也多。”朱棣边走边摇头,“你爹之前算过,迁都以前,宫里的太监有三千多人,宫女有大概一千五百多人,一年下来,花销差不多在五十万两左右。” “那现在呢?” “现在的话……”朱棣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之前看过文书上的数字,“太监好像过万人了,宫女得五千多人。别的暂且不说,光是吃饭,以前宫里上下一年最多吃八九万两银子,现在一年估计得二十万两。” 朱棣边说边用手比划出一个二来。 “还有啊,侍卫亲军的编制,也得扩大。在南京的时候,也就十二卫人马。到了北京,得扩编成二十六卫。再加上其他各项支出的增加,北京这皇宫啊,一年花钱得在一百二十万两左右。” 俩人正好走到一个树荫底下,那儿有个圆形石桌,围了一圈四个石凳子。 朱棣直接坐下来,然后指着另外的石凳子,示意朱瞻基也坐。 “爷爷。”朱瞻基刚坐下就开口问道,“孙儿觉得,宫里花钱是多了,可还有很多地方花钱少啦,里外里一算,咱们不见得是亏了。” “你是想说,京营常驻北京,可以更方便的出长城了,对不对?”朱棣知道朱瞻基想说什么,毕竟这也是当初他敲定要迁都的重要原因。 朱瞻基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你说的对啊。南京虽好,但离边塞太远。爷爷这几次北伐,每回出兵,光粮草转运就要耗费数月。大军从南京一路到北京来,也是耗费时日。如今咱们坐镇北京,大军出塞,朝发夕至,收拾草原上的那些部族确实方便多了。” (本章完) 第247章 大胖的年号 对于大部分朝廷重臣来说,这个决定并不突然。太子爷监国多年,政绩斐然,永乐盛世军功章的一半儿都应该属于朱高炽。 而正式禅位的时日,朱棣在和礼部、内阁等商议之后,定在了永乐十五年的十月一日。 十月为岁末之始(明朝以“十月为岁首”的《大统历》传统仍在部分礼仪中保留,具有正统性),寓意新旧交替,符合禅位“承前启后”的政治象征。 七月宣布,十月行礼,两个多月的筹备期,也足够礼部可完善禅位大典仪制的准备,各地藩王、使节也可以来得及入京观礼。 并且,这个时候秋收已毕,国库充盈,可支撑大典开支。 同时,朱棣还下旨,让礼部、内阁和太子商议之后,呈递新朝备选年号。 一般来说,新君的年号都是继位之后自己敲定的,可朱棣这是禅让,不是被迫退位,由朱棣敲定年号,可以彰显禅位是“主动授受”,而非被动交接。 …… 数日后的乾清宫殿内。 朱棣将礼部拟年号的折子往案上一拍,盯着朱高炽:“泰和?永嘉?隆庆?还有宣德?”然后白了朱高炽一眼,转而看向朱瞻基,“你瞧瞧礼部选的,都什么倒霉年号嘛!” 朱瞻基一愣,这别的年号也就算了,我的宣德怎么也倒霉了? 那我以后年号叫什么?难不成我要改? 那不行啊,我这本小说的名字都起好了呀! 朱高炽讪讪一笑:“爹啊,这每个年号,都有字面意思的……儿子给您解读一下?” 朱棣点头,朱高炽赶紧掏出准备好的一张纸读了出来:“这个,泰和!寓意天下安泰,政通人和。” 朱高炽一停顿,朱棣催促:“继续。” “哎。”朱高炽继续往下读,“永宁,寓意永绥邦国,四海咸宁。隆庆,寓意隆运昌盛,普天同庆。最后这个宣德,寓意宣化德政,泽被苍生。” 朱棣听朱高炽把四个年号背后的意思都解读出来,可还是觉得不满意,然后看向朱瞻基:“太孙,你给琢磨琢磨。” 朱瞻基犹豫片刻,缓缓开口:“洪熙,您觉得怎么样? “何解?” “洪者,大也;熙者,光明兴盛之意。”朱瞻基一本正经的解释,“这代表我爹他要继承您的意志,开洪业,致熙和,使天下百姓共享太平。” “洪熙……洪熙……”朱棣小声念了几遍,然后转头看向朱高炽,“老大,你觉得如何?” 朱高炽闻言,略微琢磨:“儿子觉得可以,既承您开创的永乐盛世,又寓儿子治国之志。” “杨士奇?”朱棣继续询问其他人意见。 杨士奇拱手行礼:“臣赞成‘洪熙’。” “杨荣?”朱棣继续点名。 “臣附议。” 朱棣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停在金幼孜和黄淮身上:“嗯……金幼孜?黄淮?你们也说说。” 二人对视一眼:“臣附议。” 朱棣最后看向胡广:“胡广,你觉得如何?” 胡广回答道:“臣以为洪熙二字甚好。既承永乐之志,又开新朝气象……咳咳……”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站在他旁边的杨荣赶紧给他拍着背。 朱棣看着胡广咳得面色发白,眉头也不由的紧锁。他朝着王彦招手,然后低声吩咐王彦赶紧去传太医。 历史上的胡广去世于永乐十六年五月,距离现在已经不到一年时间了。 然后,朱棣温声询问:“胡爱卿,如何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朕派人送你出宫……” 胡广勉强压下咳嗽,拱手道:“臣……臣无碍,谢皇上体恤。”但他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 朱棣叹了口气,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终落在朱高炽身上:“老大,年号的事就这么定了,就用‘洪熙’。明年正月初一,正式改元。” 朱高炽连忙应下:“儿子明白。” 朱棣点点头,又看向朱瞻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太孙提议的年号不错,朕很满意。” 朱瞻基心中一喜,面上却恭敬如常:“谢皇上夸赞,孙儿只是略尽绵力。” “解缙。”朱棣看向解缙,“禅位大典的事,礼部加紧筹备,务必办得隆重体面。那不仅是朕的禅位大典,也是洪熙皇帝的登基大典,不可马虎。另外……”他目光一沉,琢磨片刻,“太孙啊,爷爷想让你二叔先回来一趟,等你爹登基了,他再回日本去,你觉得怎么样?” 说完这番话之后,朱棣静静等着朱瞻基的回答。 “那是自然的。”朱瞻基回答道,“二叔是太子爷的亲弟弟,和太子爷感情深厚。太子爷登基,二叔肯定是要回来的。不仅如此,三叔也得回来一趟,咱们一家人……都得在。” 朱棣欣慰的点点头:“好,那你抓紧,郑和说过,七月以后海上可能会有台风……” “爷爷放心。”朱瞻基插话(大明朝敢插朱棣话的,大概也只有朱瞻基了),“孙儿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所以早就派人去日本给二叔传信让他回来了。孙儿估计……二叔再有十几天就该回来了。” 朱棣乐了,兴奋的站了起来,扶着面前的桌子:“真的?” 朱瞻基笑着回应:“爷爷,孙儿难道敢扯谎骗您不成?” 朱棣慢慢坐下,犹豫片刻:“那倭国那边……” “郑和会继续留在那里。”朱瞻基淡定的回答道,“等明年开春,二叔会重返倭国。” “嗯,那就好,那就好。”朱棣连连点头,然后指着朱瞻基,“猴崽子,故意瞒着爷爷呢是吧?” 朱瞻基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孙儿这不是想给爷爷一个惊喜嘛!二叔去了日本这几个月,把您交给他的差事办的非常漂亮,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让二叔给您当面述职嘛。” …… 众人散去后,深夜。 一道从山东快马加鞭送往北京的折子刚入北京城,送到朱高炽的面前。 朱高炽被叫醒来,迷迷糊糊揉着眼睛,披着衣服坐在床上翻开折子看了一眼,瞬间惊醒。 “赵王中毒,危在旦夕。” (本章完) 第248章 帝王泪,父子情 “赵王中毒,危在旦夕。” 朱棣抬眼注视着朱高炽:“这……这是什么意思?老三怎么会中毒呢?” 其实这份折子后边已经把事情大致写出来了,就是赵王朱高燧在山东主持追剿白莲教的工作,他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兖州府衙。结果,府衙上一个下人在朱高燧的饮食中下毒,朱高燧中招了。 山东按察使周新、刑部侍郎王城,还有于谦,他们三个现在就陪在朱高燧身边。 那个下毒的人也已经被抓了活口,目前还在审讯。 这也不怪朱棣捧着折子没继续往后看,主要他现在真的有点慌了。 他现在特别理解,当年懿文太子朱标、秦王朱樉、晋王朱棡薨逝的时候,朱元璋为什么像失了魂一样。 “那……”朱棣愣了许久,指着折子上的文字继续问道,“危在旦夕……是什么意思?老三他……他……” “爹!”朱高炽上前一步,扶着朱棣坐下,“您别着急,这份折子从山东送过来,光是路上就跑了两天的时间,三弟那儿到底是什么情况,咱们也不知道。这样,儿子马上去一趟山东,看看三弟到底怎么了!” 朱棣突然抓住朱高炽的手:“不,你是大明的太子,你马上就要登基当皇上了!你……你病还没好利索,你不能去!” 朱高炽一愣:“那儿子让瞻基……” “不行!”朱棣突然喊出声音来,“老大,朝廷现在离不开你,你离不开太孙,你们俩都不能走!” “爹……”朱高炽还想说什么,却被朱棣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 过了许久。 “让锦衣卫指挥使刘勉去山东!”朱棣一拍桌子,“再让太医院的人,马上把老三接回来!老大,你去告诉太医院,救不回赵王,朕让太医院……” 朱高炽连忙应允,一抬头,却看到话还没说完的朱棣脸色乌青,嘴唇颤抖。 “爹?”朱高炽小声喊了一句。 一直在旁边伺候的王彦也察觉到不对劲儿,用颤抖的声音小声喊了一句:“皇上?” 朱棣这一生,一共有四个儿子,其中老大朱高炽、老二朱高煦、老三朱高燧都是一生挚爱徐皇后所生,还有一个老四朱高爔,满月不到就夭折了。 这些年来,朱棣先后经历了三个儿子的生死时刻。 永乐十三年,朱棣带着朱瞻基北巡顺天,留守应天的太子朱高炽被福建布政使张拱辰气的病倒,一度病危。 永乐十四年,朱棣率大军北征草原,汉王朱高煦奉命率军在斡难河一带搜寻瓦剌部踪迹,结果被瓦剌、鞑靼和朵颜三卫等部围猎,身受重伤,险些伤重不治。如果不是朱瞻基用缝合法帮助朱高煦止血,怕是朱高煦就把命丢在草原上了。 然后就是永乐十五年这次,赵王朱高燧在山东被人下毒,危在旦夕。 朱棣现在有三个儿子,朱棣现在也只有三个儿子了。 当朱棣捧着那份赵王中毒的折子的时候,当他看清楚折子中的每一个字的时候…… 危在旦夕…… 危在旦夕…… 这四个字,就像四把利刃一样,狠狠的刺入了这位永乐大帝的心脏。 然后,朱高炽和王彦二人,眼睁睁看着原本坐在床边的朱棣毫无征兆的仰面向后栽倒。 “爹!” “皇上!” …… 重华宫。 朱瞻基被王恩从梦中唤醒。 “殿下,醒醒,出事儿了!” 朱瞻基今儿是自己一个人睡的,他被王恩叫醒来的时候,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借着王恩提着的宫灯,朱瞻基看清了王恩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绝对发生大事儿了的表情! “什么事儿?”朱瞻基马上问道。 王恩一脸急切的表情:“殿下,快去乾清宫!” 乾清宫? 老爷子? 朱瞻基一把抓起一件袍子:“边跑边说!”然后光着脚就往外跑,王恩拎着朱瞻基的鞋在身后追。 同时,已经下钥的宫门重新开启,几队人马分别往杨士奇等重臣府邸赶去。 此刻,乾清宫内外已是一片混乱。 太监宫女们神色慌张地来回奔走,太医院的太医们提着药箱匆匆进出。 朱瞻基冲入殿门,一眼看到朱棣躺在龙榻之上,面色铁青,双目紧闭。 太医院院使张景岳正在为朱棣施针,银针在烛光下闪着寒光。 朱高炽则是站在一旁,忧心忡忡。 “爹!”朱瞻基喊了一声,马上朝着朱高炽跑了过去。 朱高炽转过头,眼中满是血丝:“瞻基!你终于过来了!” “王恩告诉我说爷爷晕倒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朱瞻基马上询问,眼睛盯着朱棣,目光就没离开过。 朱高炽摇摇头,声音沙哑:“山东那边传来消息,你三叔被人下毒,已经危在旦夕了。你爷爷听到这个消息,想必是一时气血攻心,晕过去了。”他又拍了拍朱瞻基的肩膀,“你别担心,你爷爷只是一时气血攻心……” 看上去朱高炽是在安慰朱瞻基,实际上他也是在安慰自己。 皇上,千万不能有事儿,不然大明的天就塌了。 不多时,杨士奇、杨荣等重臣也匆匆赶到。 杨士奇刚要行礼,朱高炽抬手制止道:“非常之时,不必多礼。” “太子爷,太孙殿下,皇上如何了?”杨士奇马上询问道,这也是他最关心的事情。要知道,宫里来人大半夜敲开他的府邸大门,告诉他皇上晕倒了,一贯稳重的杨士奇当时也被吓坏了。 太医院使张景岳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走到朱高炽等人面前。 “太子爷,太孙殿下。”张景岳向众人一拱手,“皇上脉象紊乱,气血逆冲,乃是急怒攻心之症。现下,我等已为皇上施针,稳住皇上病情,皇上已暂无性命之忧,但……” 朱高炽眉头紧锁:“但什么?” 张景岳咽了口唾沫:“但皇上此番急怒攻心,恐怕……恐怕需要静养数月,万万不可再受刺激。” 朱高炽点点头,脸色沉重。他马上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山东那边的老三救不回来了,这……这算不算对皇上的刺激? 若是皇上苏醒之后,得知朱高燧毒发身亡的消息,怕是…… 一旁的朱瞻基这会儿也是同样的想法。爷爷现在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可一想到远在山东的三叔朱高燧,朱瞻基一颗心再次悬了起来。 “张太医。”朱高炽沉声道,“皇上的龙体,就交给你们太医院了。务必尽心调养。” “臣等定当竭尽全力!”张景岳连连叩首,随后又补充道,“只是……臣斗胆建议,近期朝政之事,恐怕要劳烦太子殿下多担待些。皇上需要静养,不宜再操劳政务。” 朱高炽点点头:“这是自然。” 正好,夏元吉也赶来了。 朱高炽目光扫过殿内众人:“诸位都听到了,皇上需要静养,朝政之事,原本就由我这个监国太子主持,自然是不必多说了。军务上的事情……”朱高炽停顿片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朱棣给了朱高炽总领朝政的权利,但一直没有给朱高炽军权。 五军都督府,向来是只听命于皇上的。 “算了!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我站出来了!”朱高炽一咬牙,“即日起,全国军政要务,皆由我来决断!给五军都督府、京营、边镇各军传令……” 殿内众臣神色一凛,他们也猜到朱高炽要说什么了。 “……即日起,凡军务调度、边防要事,皆报东宫决断!” 杨士奇眉头微皱,低声道:“太子爷,五军都督府向来只听命于皇上,现如今皇上昏迷,您……” 朱高炽抬手打断杨士奇的话:“皇上醒来之后,若有怪罪,我朱高炽一力承担!” 朱瞻基突然插话:“杨师傅,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皇上昏迷不醒,若军务无人决断,边关若有异动,谁来负责?”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齐刷刷朝着朱高炽拱手行礼:“臣等谨遵皇太子令!” …… 朱棣梦到徐皇后了。 他梦到自己站在昔日的燕王府当中,看到徐皇后一袭素衣,正站在庭院里修剪那株梅花。 她回眸浅笑,眼波温柔如初:“王爷怎么站在那儿发呆?” 朱棣喉头一哽,竟像个毛头小子般手足无措起来。 “王爷,怎么了?”徐皇后笑着朝朱棣走过来,拉起朱棣的手,“刚打完仗,是不是累了?快把衣服换了,这一身盔甲穿在身上,您也不嫌累得慌。” “妙云……”朱棣喉头滚动,痴痴的看着自己的一生挚爱。 恍惚间,朱棣又看见三个小小的身影从回廊处跑来。 “爹!” “爹!” “爹!” 年幼的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三兄弟,脸上带着童真的笑容,朝他奔来。 朱棣怔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年轻有力,没有皱纹,没有伤疤。 朱棣眼眶发热,看着三个孩子扑到自己怀里。 “爹!”朱高煦跑的最快,“您答应今日带我们去骑马的!” “是啊爹!"朱高炽气喘吁吁地跟上来,小胖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您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朱高燧年纪最小,跑得最慢,但眼睛亮晶晶的:“爹!我要骑那匹小白马!” 朱棣呆呆的看着这一幕,然后抬头看向徐皇后。此刻,她站在梅花旁,笑靥如花。 “四哥……”徐皇后柔声道,“快些吧,孩子们都等着呢。” 朱棣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两行清泪从眼眶涌出,沿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面上。 这一刻,他不是永乐大帝,不是九五之尊,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一个幸福的丈夫。 “真好……”朱棣喃喃自语,看着三个儿子和心爱的妻子,“我就在这儿了,我不走了,我哪儿也不去了。” 徐皇后走到朱棣身边,轻轻挽住他的手臂:“王爷,孩子们都在等您回来呢。” 朱棣看着徐皇后脸,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嗯,我回来了,我以后哪也不去了。” 徐皇后只是笑了笑:“王爷,孩子们,都在等您回来呢。” “我知道,我哪儿也不去了。”朱棣抽了抽鼻子,又重复说道,“我哪儿也不去了。” 朱棣看着妻子明媚的笑颜,又看看三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心中涌起无限柔情。 “王爷,孩子们,都在等您回来呢。”徐皇后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朱棣察觉到意思不对劲儿,为什么徐皇后一直在说“孩子们等你回来”。 恍惚之间,朱棣听到耳边传来朱瞻基的声音。 大孙? 朱棣四处张望,寻找朱瞻基的身影。 “爷爷!” 朱棣下意识答应了一声“哎”,然后继续寻找朱瞻基的身影。 这个时候,徐皇后突然抓住了朱棣的手:“王爷,孩子们都在等你回来!” “妙云,我……”朱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种莫名的恐慌困住了他。 徐皇后的笑容依旧温婉,但眼神深处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焦急。 “我知道,我不走……”朱棣喃喃着,试图再次沉入这温暖的港湾,但徐皇后的手却抓得更紧了。 徐皇后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带着诀别般的催促和深沉的托付:“王爷!快回去!孩子们需要你!记住,你是他们的父亲!” 朱棣瞪大了眼睛:“不,我不走,我好不容易才再见到你,妙云,我……” 眼前的景象突然开始剧烈地晃动、扭曲。 燕王府精美的雕梁画栋瞬间被撕碎。 妻子温柔的身影,孩子们天真烂漫的笑脸,逐渐褪色,消散。 “妙云——!”朱棣发出一声无声的呐喊。 紧接着,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猛地将朱棣从那个温暖的幻境中抽离。 …… 乾清宫。 朱棣缓缓睁开眼,嘴唇蠕动,发出轻微的声音:“呃……” 瞬间,朱棣的手被人牢牢攥紧。 朱棣缓缓扭过头来,看到了朱瞻基的脸。 “爷爷……”朱瞻基小心翼翼的开口,“您终于醒了……” 紧接着,朱瞻基冲着门外大喊:“来人啊!快来人!皇上醒了!” (本章完) 第249章 “胆小”的朱高炽 病床边儿,朱高炽坐在一把椅子上,几位内阁则是重臣都坐在小圆凳上。 “我这次,睡了多久啊。”朱棣缓缓开口,眼睛依次在众人身上扫过。 “两天了。”朱高炽开口回答,“皇上,您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朱棣低声笑了笑:“你上回也把我吓坏了,咱俩算扯平。” 他说的上回,就是那次朱高炽病危、朱棣和朱瞻基从顺天赶回应天那次。 朱棣沉默许久,看着朱高炽:“老大,爹没事儿。” 这一声“爹没事儿”,朱高炽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他强忍着情绪,低声道:“爹,您好好养着,朝中的事有儿子和诸位大臣在。” 朱棣点点头,目光又转向朱瞻基:“大孙啊,你三叔那边……可有消息?” 朱瞻基抿了抿嘴唇,轻声道:“爷爷,锦衣卫刘勉已经赶到山东了,太医院也派了解毒高手去了。爷爷,三叔他……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朱棣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朱瞻基这话大概率是在安慰他。若老三真的没事,那份折子里就不会用“危在旦夕”这样的字眼。 “老大。”朱棣突然开口,“这几日朝中可有要事?” 杨士奇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朱高炽先开口。 大胖子起身离开椅子,跪在床边,低着头:“爹,儿子几日前曾经下令,凡军务调度、边防要事,皆报东宫决断。” 朱棣笑了笑:“这是要向我请罪?我还当你干嘛要跪下呢,我还当是什么事儿了。”然后瞟了一眼朱瞻基,“去,给你爹赶紧扶起来,这么点事儿就跪下来要请罪,呵呵……” “老大,你做的很好。”朱棣看着朱高炽,“国家不能因为我倒下了就出乱子,你是太子爷,你是未来的皇帝,有些决断需要你去做,你做的很好。” “听说您醒来了,儿子已经派人追回了给五军都督府、京营、边镇各军的太子令……”朱高炽不肯起来,继续说道,“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儿子不该越权。现在既然您醒来了,儿子就不能再僭越了……” “行了行了行了……”朱棣不耐烦的摆摆手,白了朱高炽一眼,然后看着朱瞻基,皱着眉头,“你爹啊,就是胆子太小了。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怕这怕那的……唉。你说他怕什么呀?他就是怕我这个当爹的怀疑他,怕我这个当皇上的怀疑他这个太子爷!” 朱瞻基压低声音:“爷爷,爹就是太守规矩了……” 朱棣朝着朱瞻基招招手,等朱瞻基附耳过来,才压低声音悄悄说:“刚才那番话,爷爷是说给杨士奇他们听的。实际上啊,你爹就是不想沾染军权……” 朱瞻基站直了身体,瞪大眼睛,看了一眼朱高炽,又看了一眼朱棣。 “杨士奇,你们几个回去吧,朕已经醒来了。”朱棣看了一眼众人,“朕估计,朕睡着的这两天,你们都在宫里,太子爷肯定连家也不让你们回。他也真是的,把你们留在宫里干嘛,还得给你们管饭。都回去吧……”朱棣又看了一眼外边儿的天色,“……这马上天又黑了,赶紧回去囫囵觉,有什么明儿再说。” 众人还没来得及应答,朱棣看着朱瞻基:“大孙,送诸位大人出去吧,然后你也回去休息,我跟你爹说说话。” 朱棣都这么说了,杨士奇等人便站起来了,朝着朱棣行礼后离去。 房间里就剩下朱棣和跪在地上的朱高炽。 朱棣不满的“哼”了一声:“等我扶你呢?我数三个数,你要不起来,就一直跪着。三……” 朱高炽一抬头。 “二……” 朱高炽急了,朝着朱棣挥舞着手:“等会儿等会儿,爹……” “一!还不起来?”朱棣瞪着朱高炽。 朱高炽面露苦色:“不是不是……爹,三个数时间太短……”他一边说,一边扶着旁边的椅子吃力的往起站,“你数完这三个数,儿子也来不及起来啊……” 朱棣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朱高炽扶着椅子,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喘匀了气儿,笑着朝朱棣走去。 “老大。”朱棣重新看向朱高炽,“你能不能……”他犹豫半天,又叹了口气,“唉……爹希望你能自私点儿,多为自己考虑!” 朱高炽装傻:“爹,您这说的叫什么话,儿子怎么没为自己考虑了?” “再有几个月你就当皇上了!”朱棣瞪着朱高炽,“再说了,就算爹没打算提前传位给你,你也是大明朝第二号人物,你是永乐朝的太子爷,你手里有点儿军权怎么了?这回爹病倒了,差点死了,你才肯接手军权。可爹刚好起来,你又急着把军权丢出去,这是为什么?” 朱高炽缓步移至朱棣床边坐下,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认真神色。 “爹啊,儿子……有苦衷。” “什么苦衷?”朱棣追问,“能让你这个太子爷见着军权就像烫手山芋似的,是什么苦衷?” “爹,儿子说句可能惹你不开心的话……”朱高炽叹着气,“若不是礼法所限,您肯定想直接把皇位传给瞻基,对不对?” 朱棣闻言一愣,随即苦笑道:“老大,你这话说的……” “爹,儿子心里都明白。”朱高炽轻轻按住朱棣的手,声音压得极低,“儿子这身子骨,怕是撑不了几年。所以,您传位给儿子,也只是怕儿子像大伯那样……” 朱棣没吭声,只是默默叹气。 “儿子想的很清楚,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太子了,您心疼儿子,传位给儿子,让儿子也穿穿您的龙袍,坐坐您的龙椅……” 朱棣猛然插话:“少来啊,我的衣服你可穿不上。” 朱高炽被逗笑了,朱棣也跟着一起笑。 片刻后,朱高炽认真的说道:“儿子想让您直接把军权交给瞻基。您是知道的,军权交接最忌频繁更迭。儿子若是现在大动干戈接管军务,等将来……等将来瞻基继位时,又要重新调整。这一来一回,边关将士难免无所适从。” 朱棣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所以你宁可被人说是胆小怕事,也要……” “儿子不在乎这些虚名。”朱高炽笑了笑,“只要能为大明江山多留几分安稳,儿子受些委屈算什么。况且,这实际上也是儿子一个自私的想法。爹啊,您看,治军多累啊,可儿子多会偷懒啊,继位以前,您老人家管着军队;继位以后,儿子管着军队。嘿嘿,我就偷偷懒,躲在书房里看看折子,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多自在。” (本章完) 第250章 祖孙三代的宽容 朱高燧活下来了,折子里说他“危在旦夕”,是因为他刚中毒的时候大口大口吐血的样子太吓人了,兖州府衙满城找大夫,可找来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幸亏府衙工房里有个叫林老三的属吏,他的妻子祖上就是行医的,传到他妻子这一辈儿也多少是有些传承在了的。 这个林老三的妻子赶到府衙之后,很快判断出来此乃“血煞丹”之毒,原本是漕帮秘制,原用于惩戒叛徒,后不知道怎么就流入白莲教之手。 解毒的方式倒是也不难,先灌羊血止呕血,再服芥菜卤清余毒,最后以仙人掌汁润喉护心。若是中毒者已经无法自我咀嚼,那就让别人嚼碎了之后吐到他口中。 靠在床头躺着的朱棣,看到于谦亲笔写的奏报中说朱高燧已经无恙,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了。 然后,一代雄主永乐大帝上线了。 “这里头说,这毒,原本是漕帮秘制,用来惩戒叛徒的,后来落到了白莲教手里?”朱棣盯着前来汇报情况的朱高炽。 朱高炽点点头:“对,所以一般的大夫根本不知道怎么解毒。若是按照寻常方式,用‘犀角地黄汤’,反而加速毒发。因为这个毒里边,有朱砂,朱砂遇犀角毒性更烈。” “白莲教。”朱棣咬着牙,声音里带着杀意,“老三在山东追剿白莲教,结果白莲教的人把毒下到老三的饮食中。他们这是在挑衅朝廷!”然后看向朱高炽,“老三什么时候回来?” 之前朱棣就安排过了,要让太医院的人把朱高燧接回来。 朱高炽略微思索:“爹,儿子建议,还是不要折腾老三了。三弟刚捡回一条命来,被那毒伤了元气,这一路折腾,怕是有损身体。儿子已经传信给山东那边,让派去山东的太医就留在三弟身边细心照顾,等三弟身体好些了,再启程回京。” 朱棣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你考虑的很周到,是我心急了。山东北京是离的近,可老三的身体也不能折腾。”顿了顿,朱棣继续叮嘱,“那你再从太医院挑一些医术好的,让他们去山东。需要什么药材,让太医们写下来,安排人去找。” 朱高燧毕竟是朱棣的小儿子,正所谓老儿子,大孙子,老头子的命根子。这个小儿子……也差不多。 朱棣自认为不是那种过于偏爱某个儿子的偏心父亲,可他也承认,老三在他这里,或多或少会得到一些额外的宽容。 想到这里,朱棣的眼神柔和了几分,但随即又变得凌厉起来。 “老大,让锦衣卫暗中查访,看看这林老三和他妻子,到底是什么来历。”朱棣撑着床沿坐直了身子,“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认出这种罕见毒药,不简单啊。” 朱高炽猛然抬头。 “怎么了?”朱棣眯着眼睛问道。 “这……”朱高炽略显犹豫,思索片刻之后,叹了口气,“爹,瞻基在外边儿候着呢……您要不然,先见见他?” 朱棣一愣:“大孙?”然后指着门口,“他在外头?” 朱高炽点了点头。 朱棣气的瞥了朱高炽一眼:“你让我大孙子等在门口干嘛?赶紧让他进来啊!” “哎。”朱高炽答应了一声,然后走到门口,没一会儿功夫,带着朱瞻基回来了。 看见朱瞻基,朱棣还是高兴啊。 “大孙啊,来看你爷爷了……哎哎哎哎?怎么进门就跪下了?怎么了这是?”朱棣看着进门丝滑下跪的朱瞻基,盯着朱高炽,“你儿子这是怎么了?” 朱高炽面露为难:“爹,还是让瞻基这孩子自己跟您说吧。” 朱棣转而看向朱瞻基:“怎么了?” 朱瞻基二话不说,先磕个头:“爷爷,请恕孙儿有事情瞒着您!” 朱棣愣了一下,喃喃自语:“瞒着我?”然后看了一眼朱高炽,眼神里分明就是询问“你知道你儿子整这出是什么意思么”的询问。 朱瞻基这个时候的头叩在地上呢。 “大孙啊,你先起来。”朱棣连忙朝着朱瞻基招手,“来,到爷爷跟前来,跟爷爷说说,你有什么事儿忘了跟爷爷说了?” 朱高炽站在一旁,嘴角微微抽动——听听,听听!“忘了跟爷爷说”,老爷子这个偏心啊,这还啥都没说呢,就开始给自己大孙子找补了。 这要是别人,有事儿瞒着皇上,那叫欺君之罪。 朱瞻基不肯起来,只是抬头直腰,看着朱棣:“爷爷,那个救了三叔人,也就是那个林老三和他的妻子,和白莲教……有关系!” 朱棣微微眯眼:“嗯?你怎么知道?” …… 一盏茶功夫,朱瞻基把事情的大概已经说完了。 林老三是白莲教的后人——不对,应该说,是红巾军的后人。他的爷爷,是当年小明王大将军毛贵的副将,后来脱离了红巾军,在兖州一带隐居。 朱高燧中毒之后,林老三一下子就看出来这是白莲教常用的“血煞丹”,他便借着自己妻子懂医术的名义,把解毒的方法献出来了。 林老三说了,他的命是赵王殿下救回来的,做人要知恩图报。 这个傻子,他就没想到过,他能一眼看出赵王中的毒是白莲教的血煞丹,这意味着什么。 之前在山东,林老三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朱瞻基,朱瞻基选择为他保密,还让他在兖州府衙里的工房里当差。 林老三为朱高燧解毒后,并不知情的于谦把这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写在了奏本里,而朱棣看到奏本中说有人识得赵王所中之毒为白莲教奇毒血煞丹之后,果然起了疑心。 …… 朱棣听完朱瞻基的讲述,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惊讶逐渐转为平静。 他缓缓靠在床头,手指轻轻敲击着床沿,发出"笃笃"的声响。 “大孙啊……”朱棣忽然笑了,“你倒是胆子不小。你三叔在山东满世界的找白莲教,你倒好,把白莲教的人安排在兖州府衙里。” “他是红巾军后人……”朱瞻基还小声的辩解,然后被旁边的朱高炽一个眼神瞪回去。 “好好好,红巾军后人。”朱棣笑了笑。 朱瞻基小心翼翼的说:“爷爷,孙儿知错了。但林老三确实忠心耿耿,他虽然是红巾军后人……” “起来吧。”朱棣摆摆手,打断了孙子的解释,“跪着说话多累。” 朱高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就完了?不追究了? 朱瞻基也有些意外,但还是慢慢起身,小心翼翼地站在床前。 “你既然敢用这个人,想必是查过他的底细了?”朱棣问道,语气出奇的平和。 朱瞻基连忙点头:“回爷爷的话,孙儿派人去查了查,确实如他所说,这个林老三的爷爷当年就脱离了红巾军。这些年,林老三在兖州安分守己,从不与白莲教往来。” 顿了顿,朱瞻基继续解释:“对了,林老三之前被鲁王抓去修园子,还被砸断了一条腿。鲁王府那个长史不是白莲教的人么?如果林老三和白莲教有瓜葛,他第一不会被抓去修园子,第二也不会被砸断腿……” “派谁去查的?锦衣卫?”朱棣追问。 “是……是孙儿的亲卫。”朱瞻基小声回答道。 朱棣沉默片刻:“下回,这种事直接去找锦衣卫帮你查。你的亲卫要留在身边,别一遇到什么事儿,就把亲卫派出去了,那你身边的护卫怎么办?” 朱瞻基看了一眼朱高炽,然后重新看向朱棣:“爷爷,您……不生气?” “我?生气?”朱棣笑了笑,摆摆手,“我生什么气啊?我放权给你爹,你爹偷懒放权给你,你们俩替爷爷办的事儿太多了,我还能要求你们桩桩件件都跟我来说一声?你们不嫌烦,我还嫌烦呢。来,到爷爷跟前坐着。” 朱棣一边说,一边拍了拍床边儿,示意朱瞻基坐下。 朱瞻基小心翼翼地坐到床沿,朱棣则是伸手拍了拍孙子的肩膀,眼中流露出慈爱之色。 “大孙啊……”朱棣的声音忽然变得温和,“你可知道爷爷为什么不生气?” 朱瞻基摇摇头,眼中满是困惑。 朱棣轻叹一声,目光投向窗外:“爷爷不是那种事事都要管着儿孙的人。爷爷想让你爹去查那个林老三,是怕有的事情你们不知道,或者你们知道了却不重视。你既然敢用这个林老三,想必是有把握掌控他。这就够了。” 朱瞻基低下头:“可是爷爷,孙儿确实瞒了您……” “呵呵,傻小子……”朱棣笑了,“你以后也是要当皇上的人。为君者用人,本就不必事事向人解释。你爹监国这些年,私下用的人还少吗?难道每用一个都要来问我?” 突然被点名的朱高炽顿时一个激灵:“爹,儿子可没……” “行了。”朱棣打断他,“老大,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说着又转向朱瞻基,“记住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用了,就要担得起这个责任。” 然后,朱棣招招手,示意朱高炽也坐过来。 他一手拉着朱瞻基的胳膊,一手拍着朱高炽的肩膀。 “你们两个,记住了,我在你们面前,首先是爹,是爷爷,然后才是皇上。”朱棣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声音也很温和,“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百年以后,史书记载起咱们祖孙三朝来,会说咱们是最有人情味的皇家。” (本章完) 第251章 密旨与心机 兖州府衙有个叫林老三的,是红巾军后人(其实也可算是白莲教后人),这事儿很严重。 但如果这件事太孙殿下已经知道了,那这事儿就不严重了。 哎,对咯,就是这么双标。 同样的事,普通人隐瞒是欺君,太孙隐瞒是自主用人。 普通人接触白莲教是谋逆,太孙启用白莲教后人是不拘一格。 普通人结党营私那叫图谋不轨,太孙结党……啊呸,结交能臣那叫高瞻远瞩,培植羽翼。 普通人私自调兵那叫僭越军权,太孙调动亲卫那叫未雨绸缪,果决明断。 普通人藏匿密信那叫必有异心,太孙私下联络那叫深谋远虑。 等等。 这叫双标么?不,这叫帝王心术。 括弧,仅限朱瞻基可以享有。 谁有意见,欢迎来信举报嘛。咱们大明广开言路,信里记得把自家地址、有几口人、亲戚都叫什么名字,都写清楚嗷,邮寄地址:大明朝北京皇宫乾清宫朱棣。 …… 朱瞻基被打发到御书房去处理公务了。 朱棣把朱高炽留下来了。 “爹,瞻基这孩子,他就是……”朱高炽欲言又止,然后低着头,小心翼翼,“您可千万别生气啊。” 朱棣白了朱高炽一眼:“谁告诉你我生气了?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多大点事儿啊。刚才太孙说的很清楚了,那个林老三,先是救了周新,然后又救了老三。没错,他爷爷是小明王的属下,可这如何呢?又能怎?如何呢?又能怎?” 朱棣又哼了一声:“倒是你,这么小看你老子?觉得你老子会为了这么点事儿生气?你记住了,我之前让你查这个林老三,是怕他另有图谋。”说到这里,朱棣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但现在既然大孙已经查清楚了,那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朱高炽松了口气。 顿了顿,朱棣突然话锋一转:“我这一次,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原本我以为自己还能活好几年,想着有些事儿不着急,以后慢慢跟你说。现在看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有的人,前几天看着还好好的,不也说没就没么。” 朱高炽又苦着脸:“爹,您说这个干嘛呀?” 朱棣冷哼了一声:“你还没当皇上呢,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对,你就算当皇上了,你也少管我。哼,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什么,你管的着么?” 被劈头盖脸一顿怼的朱高炽顿时委屈巴巴。 朱棣也缓了缓,语气温柔了一些:“行了,我就是有感而发,又不是冲你发脾气。你看,老和尚就是个例子,说走就走了。爹也老了,也怕有的话不跟你交代了,到了地底下也不安生。” 说完,朱棣的目光看向墙边。 “靠墙那个柜子,左边,从上往下第二个抽屉,拉开。”朱棣朝着柜子那边努努嘴。 朱高炽一愣,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挪动着胖乎乎的身躯走到那个柜子跟前,按照朱棣的指示,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卷轴来。 这卷轴,朱高炽很熟啊,这不是上次给于谦写的那份密旨么? 朱高炽下意识吐口而出:“这不是于谦那份……” 朱棣无语的瞥了朱高炽一眼:“老子的密旨都是这个样子的,你他娘的想啥呢?打开,赶紧的。” “哦。”朱高炽答应了一声,缓缓将卷轴展开,边看边往朱棣方向走过来,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抬眼看向朱棣,“爹,这……” 朱棣点点头:“现在,只许你看。将来,我要你把这道密旨交给太子妃,由她保管。” 朱高炽闻言一怔,随即加快脚步回到床边:“爹,这是为什么?” “念出来。”朱棣缓缓开口。 朱高炽犹豫片刻,看着密旨上的文字,缓缓开口。 “朕观太孙侧妃孙氏,虽无显过,然心机深沉,自幼伴太孙左右,深知其性情……” 朱高炽停了下来:“爹,这个……” 朱棣摆摆手:“继续念,念完再说。” “哎……”朱高炽清了清嗓子,“……今既为太孙侧妃,日后可为太子侧妃,然待太孙继位,孙氏最高止于贵妃,纵后宫无主,孙氏永不得封后。若孙氏有子,纵使嫡子不存,其子亦不得议储。此旨由太子妃密存,非朕亲口谕令,不得示人。” 密旨念完,朱高炽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等着朱棣开口。 朱棣盯着朱高炽,然后低声笑了笑:“我毕竟还没有老糊涂,有些事,太孙是当局者迷,你也许能看出来,但你不方便开口。我这个旁观者,还是能看清楚一二的。” “爹,您……”朱高炽停顿片刻,“您想的确实周到,儿子确实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瞻基那孩子,自幼和孙氏一起长大,总归是有些青梅竹马的情分的。现在孙氏又为瞻基诞下了女儿……” “这些都不重要。”朱棣摆摆手,打断了朱高炽的话,然后长叹一口气,“孙氏这个女娃娃,她太了解太孙了。但是太孙最喜欢的是怜儿那姑娘,太孙妃也的位置也给了怜儿那姑娘……呵呵,老大,你知道吗,就算瞻基不认识怜儿,爹也不会让孙氏做太孙妃的。你猜猜,为什么?” 朱高炽沉默片刻:“爹,儿子知道。” “知道就好。”朱棣点点头,“一个从小陪着太孙长大的女人,知道太孙所有的喜好,所有的弱点,所有的习惯。这样的女人当了太孙妃,以后当了太子妃,再以后当了皇后……”朱棣冷笑一声,“你信不信,不出三年,她就能让太孙对她言听计从。” 朱高炽默默点头。 “怜儿那丫头虽然不如孙氏聪慧,但胜在单纯。”朱棣又十分感慨的说道,“老大,我告诉你。有一回,爹跟大孙聊天,大孙说,怜儿特别羡慕你爷爷和你奶奶之间的感情,也羡慕我和你娘之间的感情,也羡慕你和太子妃之间的感情。” 说到这里的时候,朱棣语气又缓和下来:“怜儿这孩子,她不会算计,不会耍心眼,这才是最适合当皇后的人选。” “所以……”朱高炽犹豫片刻终于开口,“您不会让别人算计瞻基,也……” “也不会让孙氏算计别人!”朱棣插话,然后指着朱高炽手里那份密旨,“这个你拿好了,回去交给太子妃。你要告诉太子妃,孙氏虽然是她的养女,可瞻基是她的儿子。你还要告诉太子妃,我信赖她这个儿媳妇,把这道密旨交给她保管。等到我,还有你,咱们父子俩都到了地底下,若孙氏安分守己,这道旨意就永远不见天日。” 然后,朱棣冷笑一声:“若她敢兴风作浪,哼哼……” 朱高炽将密旨收起来。 “老大。”朱棣一抬头,“你就不好奇,爹是怎么看出孙氏有心机的么?” 朱高炽默默叹气:“爹,您就别问了,您安排在东宫和重华宫的人,儿子一个也不认识,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 朱棣闻言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得意,指着朱高炽:“你他娘的少给老子阴阳怪气,老子安排那几个人,哪个你不认识?哪个太孙不认识?” 笑够了,朱棣又清了清嗓子:“之前孙氏说想修改她生女儿的日期事儿,我都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朱高炽微微点头:“那是儿子应该做的。” “还有,孙氏精通药理……”朱棣一边说,一边盯着朱高炽,观察的他的反应。 朱高炽下意识的愣了一下,朱棣便知道,孙婉茹懂医术这事儿,朱高炽并不知情。 “爹,您说孙氏精通药理,您怎么知道的?”朱高炽下意识追问。 朱棣冷哼一声:“我怎么知道?我梦到的行不行?你当朝廷的锦衣卫是摆设?说起来,这事儿还是纪纲查出来的。纪纲跑到孙氏的老家,打听到一件事儿。据说这个孙氏,小时候抓药给自己父母治病的时候,在药房当着掌柜的面,修改了药方,药房掌柜的怕出事儿,就没给她抓药。结果她拿着修改完的药方去找那个开方子的大夫评理,那大夫说,小姑娘,你这方子改的好啊,改的真不赖,呵呵……” 朱高炽听的目瞪口呆:“这都多久的事儿了,还能查出来?”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锦衣卫查不出来的事儿。”朱棣冷哼一声,“可是后来孙氏入宫的时候,没跟任何人提起自己懂医术的事儿。” 朱高炽不太理解:“爹,这就叫……有心机么?” 朱棣指着朱高炽:“你他娘的少给老子装糊涂?你要是没看出来她的心机,您能拒绝太孙跟你说的改孙氏女儿出生日期的事儿?” 朱高炽笑了笑:“爹,儿子这不是怕猜错了么。” 朱棣又哼了一声:“那你说说,说对了没奖励,说错了,罚!” “得了,您还是直接罚我吧……”朱高炽话说一半儿,被朱棣一个眼神瞪回去,然后赶紧赔笑,“好好好,爹,您别急,我说,我说。” 朱高炽清了清嗓子。 “孙氏这孩子,她明明懂医术,入宫这些年却从不显露,说明她会藏拙。” “她入宫前,就能改大夫的药方,这说明她天资聪颖。” “可入宫后偏要装作不通药理,没对任何人提起过自己懂医术,这……勉强也可以说是存心隐瞒。” “当年她改药方时,知道先找原大夫认可,再去找药铺掌柜。这般行事周密,哪里像个孩子?分明是……天生就会算计。” “总之,她隐藏这些,要么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展现价值,要么是留着作为后手。” 朱棣点点头,指着朱高炽:“你说的对,可还没说到点儿上。” “爹,那您的意思是……” 朱棣盯着朱高炽:“一个幼童,就敢擅自修改专业大夫的处方,这种行为本身就显示出超乎年龄的掌控欲。她,岂能甘心居于人下?而且,一个懂医术的妃子,却把自己懂医术这件事藏的这么深……” 朱棣没继续往下说,可朱高炽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孙婉茹可能暗中影响太孙健康,未来或通过药理控制后宫,这才是朱棣最忌惮的——医药能力用得好是救命,用不好就是弑君利器。 最关键的是,孙婉茹,她竟然从当年被太子妃收养开始,就把自己懂医术这件事隐藏到现在。 一个人,如果有能力对其他人隐藏一件事,那么她就有能力隐藏更多事。 (本章完) 第252章 家有娇妻,仙人难医 朱棣、朱高炽两个人,早就把孙婉茹的心思看光了,而朱瞻基还只是停留在把孙婉茹的身体看光了这一步。这并不是说朱棣、朱高炽有多聪明,朱瞻基有多蠢,只是朱瞻基一直是一种“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状态。 不对,应该是身在此山外、身在此山中、身在此山外、身在此山中、身在此山外、身在此山中…… 那日,朱高炽曾经和朱瞻基谈心的机会,和朱瞻基说了很多关于孙婉茹的话。 实际上,自从那一天起,朱瞻基也开始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开始回顾往日和孙婉茹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以至于他晚上陪张怜儿吃饭的时候,还在想这个事情。 …… “殿下?” “太孙殿下?” “我的好殿下?” 朱瞻基还坐在那儿,手里拿着筷子,筷子啥东西也没夹,然后双眼无神的发呆。 张怜儿一头雾水,他连叫了朱瞻基好几声,朱瞻基就像没听见似的。她放下筷子,伸出手在朱瞻基眼前晃了晃:“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眼看朱瞻基还是没反应,张怜儿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伺候的王恩:“王恩,你能看见我不?” 王恩点头:“能啊。” 张怜儿看了一眼朱瞻基,又继续看着王恩:“那……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王恩乐了,咧着嘴笑:“当然能听见啊,娘娘,奴婢看的真真的,听的也是真真的。” 张怜儿一指朱瞻基:“那他怎么不搭理我?” 要不然说朱瞻基专门从高墙司把王恩调回来是慧眼识珠呢,王恩想都没想,张口就来:“殿下最近操劳国事甚多,奴婢屡次劝殿下多休息,殿下却说,想赶紧把大事办完,然后把时间挤出来。多留在陪伴娘娘上……所以,唉……” 瞧瞧王恩这唉声叹气样,简直了,就跟真的似的。 张怜儿点点头:“哦。”然后看朱瞻基,“殿下?殿下?” “啊?”朱瞻基这回总算回过神来了,“怜儿,你刚才叫我?” 张怜儿笑着说道:“是呀,臣妾叫了您好几声,您都没答应呢。您在想什么呢?” 朱瞻基这头猪,张口就来:“我在想婉茹。” 王恩痛苦的闭上眼,丸辣,殿下您自求多福。 朱瞻基也回过神来,突然就觉得这桌子的花纹真好看,还有这墙上的挂画真他娘的雅,还有窗台上那花是谁摆的?嗯,摆的好,摆的妙啊! 张怜儿倒也不恼,毕竟是嫁入皇家的女人,尤其是作为太孙的正妃,未来的一国之母,“妒”这个字儿在张怜儿入宫的第一天开始就从她的人生字典中被抠掉了。 可你要说不恼吧——倒是也没那么绝对,毕竟这会儿还瘪着嘴呢。 朱瞻基一阵心虚:“怜儿,我……” “殿下,臣妾不是那善妒的女人,自然不会因为这些事和殿下怄气。殿下要把精力放在国家大事上……”然后张怜儿嘴角一撇,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臣妾岂能因为这一点点小事让殿下分心呢。” 朱瞻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怜儿的贤惠,我是知道的。”他给张怜儿碗里夹了一块肉,“有你啊,真是我的福气。” 张怜儿叹了口气:“臣妾要是妒忌啊,怕是以后的日子不知有多少罪要受呢。”然后看向朱瞻基,“殿下才是臣妾的福气呢,殿下,您若是想念婉茹妹妹, 今晚……” 朱瞻基放下筷子,一拍桌子:“我今儿晚哪都不去!就住你这屋!”然后看向王恩,“王恩!回我寝殿,把我朝服拿来,本太孙今天就住在太孙妃的寝殿里了,明儿直接从这儿起来就去奉天殿上朝!” 张怜儿捂着嘴偷笑:“殿下,臣妾的寝殿和您的寝殿,相隔不过几十步而已……” 朱瞻基就像没听见似的,又招呼门外的侍女进来:“去奶妈那里,把小殿下抱到乾清宫去,就说小殿下想皇上了,今儿晚上小殿下住乾清宫陪皇上睡!” 张怜儿愣了一下:“殿下,万一皇上今晚上……” 张怜儿的意思很简单,万一皇上晚上召哪个妃子侍寝,把小殿下送去岂不是…… 朱瞻基摆摆手:“爷爷身体刚好,哪有心思想那事儿。”然后催促侍女,“快去啊!皇上估计也在吃饭呢,你把皇曾孙送去了,皇上一高兴,饭也是的香了!快快快!跑步前进!” 正好,王恩也回来了:“殿下,您的朝服已经放在外头了,明儿个一早起来,奴婢伺候您换上。”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招手让王恩过来,压低声音:“去,给我弄点酒来,就天策卫军官随身佩戴的酒,你去找陈佐,他那里肯的有。” 陈佐是朱瞻基的亲卫统领,而朱瞻基的亲卫编制是属于太孙亲军天策卫的,而不是属于宫内警卫的。 尽管如此,朱瞻基的亲卫也还是可以留在宫内,负责保护朱瞻基和重华宫的安全。别问,这叫皇权特许。 而朱瞻基所说的“天策卫军官随身佩戴的酒”,便是朱瞻基之前下令天策卫百户以上军官,要在马鞍上配备两个水囊,一个是正常饮水用的,另一个里边装的是烈酒,用来战扬之上处理伤口的。 这个事儿,汉王朱高煦可是亲身体会过的,那叫一个酸爽。 言归正传,朱瞻基让王恩去要烈酒……嘶,他这是嫌宫里的酒不够劲儿? 正好,张怜儿也吃完饭了,先告退去更衣了。 这儿插句嘴(正经儿插嘴哦),宫里说更衣,不一定是换衣服去了,也可能是上厕所了,只不过说“我去拉个屎”、“我去尿个尿”太不雅了,所以一概用“更衣”代替。 王恩赶紧凑到朱瞻基身边:“殿下,明儿早上您还得上朝呢……” 朱瞻基无奈的叹气:“我知道啊,可我这不是说错话了嘛,我得往回了找补呀……你快去找陈佐,跟他要一壶过来……” 王恩竖起一根手指头:“一壶?殿下,那可是烈酒啊……” 朱瞻基痛苦的点点头:“我知道,去吧。” 王恩见朱瞻基态度坚决,只得躬身退下。 …… 某些不能过审核的情节,请自行脑补 …… 天,亮了。 朱瞻基揉着腰从张怜儿的寝殿走出来,王恩跟在他身后扶着他。 自搬到北京皇宫以后,因为朱高炽的东宫和朱瞻基的重华宫距离奉天殿比较远,朱棣心疼儿子和孙子,就让他们每天坐着轿撵去奉天殿上朝。朱高炽倒是乐呵呵的每天坐着去坐着回,不用走路多好。 朱瞻基一直说自己年轻气盛,多走几步还能锻炼身体。不过他走归走,他的轿辇都是跟在他身后的。 可今儿个出了重华宫的大门以后,朱瞻基看了一眼那副自己从来没坐过的轿辇,然后给了王恩一个眼神。 王恩心领神会,马上夸张的表演起来。 “殿下,是奴婢粗心,害的您走路扭伤了脚。殿下,这……”王恩一个停顿,然后看向轿撵,“殿下,不如……今儿个您坐着轿撵去上朝吧?等您下了朝,奴婢就去去太医院给您找太医来瞅瞅……” 朱瞻基没说话。 王恩马上冲着抬轿撵的太监招招手:“快快快!没看见殿下脚扭了吗?” 王恩尖着嗓子喊着,那几个抬轿的太监慌忙小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扶着朱瞻基上轿。 轿辇晃晃悠悠地往前走,朱瞻基靠在椅背上,只觉得腰酸背痛,心里暗骂自己逞能。 昨晚为了“将功补过”,非要证明自己龙精虎猛,结果…… 事实证明,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啊。 …… 早朝结束的很快,今儿朱棣没来,又是朱高炽主持的朝会。 这老头儿,肯定又躲在乾清宫逗朱祁钧玩呢。果然是快退休了,连班都不好好上了。 不对,这老头儿以前也不好好上班。 散朝后,朱瞻基去御书房点了个卯,然后借口身体不舒服,说想回去休息。 朱高炽倒是没起疑心,而且今儿早朝也确实瞅着朱瞻基萎靡不振的样子,便让他先回重华宫好好休息,还问他要不要叫个太医。 朱瞻基摆摆手:“不用了,我回去躺会儿就成。” 嘴上这么说,朱瞻基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句话。 家有娇妻,仙人难医。 等到朱瞻基坐着轿撵回到重华宫的时候,还没进门呢,就瞧见张怜儿正倚在宫门口,手里绞着帕子,眉眼间尽是促狭:“殿下这是怎么了?昨儿个不还说自己年轻力壮,要多走几步强身健体吗?” 朱瞻基老脸一红,干咳两声:“这个……昨夜风大,怕是着了凉……” 嘴上说归说,张怜儿还是赶紧上前行礼,然后扶着下了轿辇的朱瞻基往重华宫里走。 “殿下……”张怜儿边走边说,“您方才说,昨夜风大,这……哪来的风呢?” 朱瞻基干咳几声,压低声音:“别仗着后边有人跟着,就肆意妄为啊,小心本太孙家法伺候……” 这话朱瞻基前脚说完,后脚就后悔了,因为他分明看到张怜儿在听到“家法伺候”四个字的时候,脸上露出了莫名的期待感…… 张怜儿低笑几声:“殿下,您说的风,是您动作太大,带起来的风么?” (本章完) 第253章 中秋家宴 然后第一件事儿就是跟北京城门的卫兵打听:“吾乃汉王朱高煦,你知道我家在哪儿不?” 迁都后,汉王和赵王在北京也获得了自己的府邸,只不过朱高煦全程不在大明,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家在什么地方。而他原先在北平的家——旧燕王府,也在北京修宫殿的时候被囊括在宫城内了。 好在朝廷派了人在城门口接他——刚从山东赶回来的于谦,远远的朝着朱高煦拱手:“汉王殿下,别来无恙!” 朱高煦眯着眼睛一看,然后乐了:“于谦?是你小子!” 两人面对面站一起,于谦再度朝着朱高煦行礼,被朱高煦拦住。 “你都要娶我侄女了,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朱高煦拽着于谦的胳膊就往城门里走,边走边闲聊,“真羡慕大哥,有你这么好个女婿!” 于谦拱拱手:“王爷您客气了。太孙殿下让我在这里迎接您,说是您还没回过您的汉王府呢,怕您不认识路,让下官来给您带个路。” 朱高煦哈哈大笑:“好,有劳!” 于谦骑着马,领着朱高煦和他的随行人员一路往前走,顺便路上又聊了许久。朱高煦把自己在日本这几个月以来的所见所闻都讲给于谦听,于谦也断断续续把这几个月里大明发生的事情简单的对朱高煦说了一些。 当然,朱高燧中毒、朱棣晕倒这两件事,他没说。 与此同时,汉王府门口,汉王妃已经在焦急的等待了。 王妃身旁还有朱高煦的几个儿子,包括十三岁的朱瞻壑、十一岁的朱瞻圻、九岁的朱瞻坦等等。 而朱高煦侧妃刘氏生下的那个小女儿,此刻则是像树袋熊一样挂在嬷嬷的身上,无聊的打着哈欠。 这个小女儿快三岁了,正是粉嘟嘟的年龄,感觉拉屎都是粉红色的那种。可惜啊,这孩子的母亲在朱高煦出海后第二个月就去世了。汉王妃是个心善的人,便把这个小女儿带在自己身边抚养。 对了,她的乳名叫阿福——这是她母亲为她起的,希望她一生福气满满,无病无灾。 “回来了!回来了!” 眼尖的汉王府下人已经瞧见不远处的朱高煦了,毕竟能骑着骑着高头大马在北京城里闲逛的,掰指头数也不过就那几位。 汉王妃顿时眉开眼笑:“嗯,看见了,是咱们王爷!” 等到于谦带着朱高煦走到新建的汉王府门口的时候,于谦很知趣的让开一步,压低声音:“王爷,到家了。” 朱高煦笑着点头,上前一步。 汉王府上下跪下向朱高煦行礼,汉王妃则是行万福礼。 “恭迎王爷!” 朱高煦走到王妃身边,扶着她起来,仔细打量了许久:“嗯,几个月没见,瘦了!” 汉王妃娇羞一笑,附耳于朱高煦耳边,悄悄说道:“王爷放心,不该瘦的地方,一点儿没瘦!” 朱高煦顿时哈哈大笑,然后看向众人:“都起来吧!” “谢王爷!” 下人们陆续站起来,朱高煦眼尖,看到了几个熟人。 “这不是老三府上的人么?怎么你们也在?”朱高煦指着那几个熟人,询问汉王妃道。 于谦笑着插话:“王爷,您看那边儿”。然后手指了一个方向,说道,“看看那儿是什么?” 朱高煦顺着于谦手指的方向看去,好家伙,赵王府和汉王府挨着呢!俩王府是建在一起的! “皇上特别关照户部,把二位王爷在京师的府邸修在一起。”于谦出言解释,然后指着赵王府的方向,“往那边继续走,还有一个空宅子,是皇上留给太子爷的。皇上说了,以后你们兄弟三人就住在一起,这样……” 于谦话没说完,便被朱高煦打断:“你等会儿!你刚才说,那边还有个宅子,是皇上留给我大哥的?”然后朱高煦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突然眼前一亮,拉着于谦的胳膊,“老爷子……啊不,皇上终于想通了对吧!直接传位给太孙多好!让老大坐在那个位置上,他的身体也扛不住啊!” 于谦一阵无语,然后也确认了一件事儿——眼前这位,这位是货真价实的汉王,如假包换。 …… 宫里。 “二叔已经回家休息了,还派人来宫里传了消息,说他晚上入宫,陪您用晚膳。”朱瞻基一边给朱棣捏肩膀,一边汇报情况,“三叔跟二叔一起进宫,孙儿觉得,今儿晚上这顿饭,就算咱们自家人先简单的团聚一下。” 朱瞻基这话里的意思,其实也不复杂。 朱棣因为朱高燧中毒的事儿大病一扬,身体可能不如从前,还需要好好休养才能恢复。朱瞻基特意强调“自家人团聚”,是想让老爷子放松心情,享受天伦之乐,而不是搞得太正式、太累。 既然是自家人团聚,那这次晚宴的私密性自然是不用多说了,只有朱棣、太子朱高炽、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和太孙朱瞻基参加。 朱棣闭着眼睛,享受大孙的按摩,时不时因为舒服就哼哼唧唧的。 “爷爷,您觉得孙儿的建议如何?您要是觉得可以,孙儿一会儿就通知御赐去。”朱瞻基小声问道。 朱棣点点头,然后开口:“把宴席定在坤宁宫。” 坤宁宫是皇后的寝宫,虽然大明现在没有皇后,可这坤宁宫肯定还得建啊。 此刻坤宁宫名义上的主人,正是徐皇后——尽管对于朱高炽、朱高煦和朱高燧兄弟三人而言,妈已经走了十年了。 十年又如何?主要朱棣还坐在皇位上一日,坤宁宫就是一日是徐皇后的寝宫。 虽然——徐皇后没有在这个坤宁宫中住过一日。 朱瞻基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会意地点头:“孙儿这就去安排。” 朱瞻基明白,坤宁宫名义上的主人是老爷子的妻子、朱高炽三兄弟的母亲。在这里设宴,那就是真正的家宴。 朱棣摆摆手:“去吧,赶紧安排,让王彦过来继续给我按肩膀……” …… 傍晚时分,朱高炽焦急的在宫门外等候。 朱高煦难得规规矩矩的坐着马车来了,而且是和朱高燧同车而来。 兄弟俩下车的时候,还相互搀扶着,这可给朱高炽看呆了。 这老三是中毒后伤了元气,还在恢复中,可以理解。 老二的伤都好了多久了,都能生龙活虎到跟着郑和出海了,怎么一回家就……哦,懂了。 朱高煦扶着腰慢慢走路的姿势,朱高炽可太懂了。 “二弟,三弟。”大胖主动迎了上去,“快进宫吧,爹在坤宁宫等你们呢。” 然后,朱高炽左手拉着朱高煦,右手拽着朱高燧,兄弟三人并排从宫门走了进去。 坤宁宫外,朱瞻基静静的候在那里,瞧见朱高炽兄弟三人走过来,连忙上前行礼:“爹,二叔,三叔。” 今儿这顿饭已经定性了,就是家宴,所以朱瞻基的称呼也是家里人的称呼。 “大侄子。”朱高煦打量了一下朱瞻基,“几个月不见,你长的越发英武了!”然后在朱瞻基肩膀上拍一拍,压低声音,“大侄子,二叔跟你说实话,倭国真他娘的有意思!” 朱瞻基笑了笑:“那一会儿晚宴上,二叔可以多跟爷爷讲讲倭国的趣事。” 随后,朱瞻基前边引路,一行人进了坤宁宫。 正殿内摆着宴席,旁边的供桌上还供着徐皇后的灵位。 朱棣这是在用这种特殊的方式,让他的一家人在一起团聚、吃一顿饭。 而朱高煦进门的第一时间,就看见了坐在那里的朱棣——怎么几个月不见,爹老了这么多? “都来了。”朱棣缓缓开口,指着身边的空座椅,“都坐吧。大孙,让他们上菜。” “哎。”朱瞻基应了一声,出门去吩咐上菜,然后回到殿内,刚想坐下,就在路过朱高煦身边的时候被拉住了袖子。 “大侄子,怎么你和我面前摆的是酒,你爷爷、你爹和你三叔面前摆的都是茶水啊?”朱高煦很不理解,这种扬合怎么能不喝酒呢? 朱棣插话:“爹最近身体不好,太医不让爹喝酒。老三刚病了一扬,太医也管着他呢。至于你大哥……呵呵,太医倒是不管他,因为他儿子和他姑娘管着呢。”然后朱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朱高煦马上追问:“爹,您身体怎么了?太医怎么说?没事儿吧?” 朱高燧悠悠的开口:“二哥,你没听见爹刚才说么,爹不能喝酒是身体不好,我也不能喝酒,你怎么不问问我……” “老二,别管这个。来,老大,老二,老三,还有大孙,我先敬你们一杯。”朱棣笑着端起茶杯。 众人赶紧把自己面前的杯子端起来。 “明儿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是一家人团聚赏月的日子。”朱棣抿了一口茶,慢慢放下茶杯,“我原本打算明天让你们进宫来。可是大孙跟我说,老二老三这几个月都不在家,好不容易回来了,就让你们中秋节都陪陪自己的家人。所以今儿个把你们提前叫来,算是陪我这个老头子聚一聚。今儿,就算是咱们的中秋家宴了。” 朱高煦放下酒杯:“爹,您这说的叫什么话。您什么时候想儿子们了,儿子们肯定马上进宫来看您。” “没事儿,等我退位了,我就搬到你们兄弟俩隔壁去。”朱棣看着朱高煦,“爹给你和老三修的王府是挨着的,你见过了吧?那一排有三个院子,除了你和老三家,剩下那个,是爹留给你们大哥的。不过他马上当皇上了,皇上得住在宫里,所以我先住进他那个院子里。” 朱高煦看着朱棣说这话的表情也不像是开玩笑,然后看看同样蒙圈的朱高燧,知道老三肯定也是刚知道这事儿。 再看看老大和朱瞻基,这父子俩分明是早就知道老爷子的计划了。 随即,朱高煦乐了。 “那感情好啊,咱们父子三人挨着住,回头我让人在那三个院子之间的墙上开个门,咱们来回走动也方便。”朱高煦乐的呲牙咧嘴的,“而且这样的话,我家里那几个猴崽子,每天都能去爹您那儿请安。” 朱棣脸上挂着微笑:“好,这日子,才叫日子。皇宫再大也没有家味,和自己儿子住在一起,那才叫家。” (本章完) 第254章 禅位之前的安排 第一件,十月一日,朱棣正式禅位给朱高炽,然后朱棣搬到汉王府和赵王府隔壁的院子暂住。原本朱瞻基说想让朱棣搬到西苑,那儿挨着皇宫,也僻静,但是朱棣不同意。 朱棣放话了,反正老子要住在儿子家隔壁,怎么搞定礼部的人是新皇上的事儿。 朱高炽接话,说礼部尚书解缙是太孙的嫡系,如何搞定礼部那是太孙的事儿。 朱瞻基还能说什么?这一桌子人里他辈分最低。要是国事儿,他还能和朱棣掰扯掰扯,可朱棣已经把这事儿定性为“家事儿”了,朱瞻基说话根本没人听。 朱棣搬出去之后,朱高炽就要从东宫搬到乾清宫了,这也是惯例,皇上肯定是要住乾清宫的。 至于朱瞻基,他继续留在重华宫,反正到时候他就是太子爷了,太子住在哪儿,哪儿就是东宫。 再说了,“东宫”本身就是一个人们对太子居所习惯性的称呼。朱高炽现在住的东宫,人家官方名称叫“慈庆宫”。 这本身就是小事儿,朱棣也同意了。那朱高炽从慈庆宫搬出去之后,那儿就先空着呗。 第二件,也是最关键的一件事…… “大孙啊,你爹登基以后,你少不了要帮他处理国事,你也挺忙的。”朱棣看着朱瞻基,试探着说道,“你看啊,当年你爹监国,日理万机,爷爷就把你接到爷爷身边来……” 朱瞻基觉得这老头话里有话啊。 “所以……”朱棣看了一眼朱高炽,“老大,你懂爹的意思吧。” 朱高炽瞪大眼睛:“爹?你是不是想把祁钧那孩子带在身边?” 朱棣“嗯”了一声,然后马上给自己倒茶,不去看朱高炽和朱瞻基的眼睛。 老头儿你过分了啊,当年抢我儿子,现在抢我孙子。 大胖难得勇敢了一次,正打算开口拒绝…… 朱棣突然眼眶就红了,这下给朱高炽整不会了。 “哎……老大,爹跟你说句真心话。”朱棣声音略带哽咽,“爹现在每天看不见曾孙子,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那孩子啊,就是爹的命啊……” 朱高炽懵了,老头你不讲武德啊,你给我整道德绑架这一套是吧。大胖子无奈的张了张嘴,看着自家老爹那副“不答应就哭给你看,嘤嘤嘤”的架势,一时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爷爷……”朱瞻基刚想开口,就被朱棣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老大啊……”朱棣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你看啊,爹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活几年?就想多看看曾孙子怎么了?再说了,你当年不也把瞻基扔给我带……” “那是您抢过去的。”朱高炽胖乎乎的脸皱成一团,小声嘟囔了一句。 “那是因为你当时要监国!”朱棣一拍桌子,茶盏都跳了起来,“老子替你带儿子,那是为了你更轻松一点!怎么,就许你当年把儿子塞给老子,现在老子想带曾孙就不行?” 瞧瞧,永乐大帝这偷换概念的本事玩的真溜啊,明明当年是他把朱瞻基留在身边,结果现在从他口里说出来,是朱高炽把朱瞻基塞到老爷子身边的。 朱瞻基在旁边听得直扶额,可也不敢吭声。 “可是祁钧还不满一岁……”朱高炽弱弱地抗议。 “一岁怎么了?瞻基来我这儿的时候也才四岁!”朱棣理直气壮,“再说了,老子又不是带着你孙子跑到天涯海角去,就住在京师里,你们想见随时能见,老子有说不让你见了么?再说,老子还能把曾孙子吃了不成?” 朱高炽和朱瞻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朱高炽悄悄捅了捅朱瞻基:“那可是你儿子,你不开口?就等着我说话呢?” 朱瞻基小声回答:“爹,我不敢啊。” “你……”朱高炽一时语塞,然后嘟嘟囔囔的,“连自己儿子都看不住,你本事可真大!我都不想说你……” 哎哎哎,不对,当年貌似某胖子也是连自己儿子也没看住,然后朱瞻基幼年基本都是在乾清宫度过的,也就长大之后才开始回东宫住的。 朱高炽还在琢磨怎么拒绝老爷子的要求呢,朱棣那边已经不耐烦地敲起了桌子。 “老大,你嘀嘀咕咕什么呢?”朱棣眯着眼睛,语气危险,“怎么,带个孩子而已,你们父子俩还推三阻四的?” 朱高炽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爹啊,您看祁钧还小,离不开娘亲。再说了,孩子夜里容易哭闹,怕吵着您休息……” 朱棣瞬间泄气——对啊,离不开娘亲这事儿是个重要问题,不到一岁的孩子,自己要强行抱在身边,确实有点不通人情。 可要是把孙媳妇也打包从宫里带出来,这……这也没法跟孙子交代啊。 朱瞻基突然插话:“爷爷,要不然这么着,每个月,孙儿都把祁钧送到您身边住几天……” “几天?”朱棣马上来了精神。 “呃……七天?”朱瞻基试探着问道。 朱棣瞬间又耷拉着脸:“太少。” “嗯……那就,十天?”朱瞻基继续问道。 “十天……不行,太少……”朱棣话没说完,听到朱高煦干咳了几声。 一直不说话的汉王殿下悠悠开口:“爹,见好就收啊。” 朱棣被二儿子这么一提醒,这才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行吧,我吃点亏,十天就十天。”随即又补充道:“不过逢年过节得加天数!” 朱棣此刻的样子被朱瞻基看在眼里,像极了现代社会的牛马在和公司争取休假的天数——“五一本来就放假,怎么能算到我的假期里呢?不行不行,五一得摘出来另算!” 于是朱高炽和朱瞻基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这已经比他们预想的结果好太多了。 “那……就这么定了?”朱高炽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朱棣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等祁钧满四岁,就跟着我常住。” “爹!”朱高炽差点跳起来,“这……这不合规矩啊!” 朱棣一抬眼,表情肉眼可见的变的悲伤:“哎,爹老了,活不了几年了,就想让曾孙子多陪在身边……” “爹……”朱高炽还想在说点什么。 朱棣已经捂着胸口开始咳嗽了:“咳咳……老大啊,爹这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朱瞻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行行行,爹,儿子怕了您了。”朱高炽无奈的点头答应,“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儿子没意见了。” …… 后世史学家在研究明孝宗皇帝朱祁钧的时候,也曾经注意到他童年生活过的有多……忙碌。 他一岁的时候,明太宗朱棣禅位给明仁宗朱高炽,然后朱祁钧每个月都在在搬到宫外的朱棣身边住一段时间,再搬回宫里,陪着已经当了皇上的朱高炽身边住一段时间。 他三岁的时候,朱高炽禅位给朱瞻基(吼吼打错名儿),他也从太孙变成了太子。结果,每个月有一半儿的时间,他都是在宫外陪着曾祖父朱棣和祖父朱高炽住的。 而且,他在宫外居住的时候,两个邻居分别是汉王朱高煦和赵王朱高燧。这两位叔祖,也对朱祁钧这个侄孙的教导尽心尽力。 大明三代帝王外加两位亲王的亲自教导,让朱祁钧从小就展现出过人的聪慧与沉稳。 果然,长大后的朱祁钧完美继承了朱棣的英武、朱高炽的仁厚和朱瞻基的睿智。这一切,都离不开他这忙忙碌碌寻宝藏一般的童年。 …… 这个世界上,最快的是什么? 是时间。 比时间更快的是什么? 是读者…… 咳咳…… 的热情(我保证,我是刚才忘写这句话了,相信我,真的) 进入九月之后,朝廷基本上已经把禅位大典的相关内容布置的差不多了。即将继位的朱高炽,他很清楚自己的执政时间不会太长,所以为了避免朝政短期内因为皇位的更替发生动荡,他也并不打算做什么改革。 当然了,他不做改革,不代表朱瞻基不做改革。 九月初九这一天,朱棣颁下旨意,宣布授太孙朱瞻基监国,恩加九锡,总领六部事务。 九月初十,朱棣召见五军都督府将领,宣布太孙朱瞻基提督五军都督府事,总领京营及天下兵马调度,凡军务奏报,皆需经太孙批阅后呈递。 “提督五军都督府事”,这不是什么正式职务,而且也没有先例。不过这也意味着朱棣将军权交出,从此一身清闲。 九月十五,授东宫詹事府左中允于谦兵部员外郎衔。 九月十九日,内阁大学士胡广致仕,户部尚书夏元吉入阁。 九月二十五日,朱棣率太子朱高炽、太孙朱瞻基、赵王朱高煦、汉王朱高燧在北京天坛祭天(历史中天坛修建于永乐十八年,可这条新的时间线里,北京宫城的营建比历史上要快了许多)。 九月二十九日,朱棣最后一次以皇帝的身份出席奉天殿大朝会,此时各地藩王也纷纷入京。 这次朝会上,朱棣下旨清点内帑,他一文钱都不带走,全部留给朱高炽,把朱高炽感动的眼泪汪汪的。 九月三十日,朱棣召见杨士奇、夏元吉等诸多老臣,在乾清宫设宴款待,算是酬谢了各位朝廷柱石这十五年来的奉献,已经致仕的内阁大学士胡广也带病出席。 十月一日寅时,朱棣在乾清宫沐浴更衣,换上十二章衮冕服,这是他最后一次以皇帝的身份穿戴这套衣服了。 同时,朱高炽在东宫穿戴太子冕服,这也是他最后一次以太子身份穿戴这套衣服了。 朱高炽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表情复杂。 朱高燧身体没好利索,所以朱高煦和朱瞻基分别率领锦衣卫和禁军巡查皇城,确保禅位大典万无一失。 卯时,百官于奉天门外列队,按品级肃立。 (本章完) 第255章 永乐终章 二十岁正式就藩北平,开始参与大明帝国的北方军事防御。 三十岁的时候与晋王朱棡联合北伐,招降北元将领 乃儿不花,威震漠北。 三十九岁起兵靖难,以燕藩一地对抗朝廷大军。 四十二岁攻陷应天,登基称帝。 四十九岁第一次亲征漠北,打击鞑靼势力,设立奴儿干都司。 五十四岁第二次亲征漠北,击败瓦剌。 五十六岁第三次亲征漠北,彻底剿灭鞑靼,斩阿鲁台,驱赶瓦剌至阿尔泰山。 五十七岁迁都北京。 他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子,二十多年的燕王,十五年的皇帝。 这一切,都将在今天彻底成为过去。 “朕以菲薄,嗣承大统,夙夜兢兢,惧弗克荷。仰赖皇天眷佑,祖宗垂休,海宇乂安,华夷宾服……” 奉天殿内,解缙站在御台边儿上,高声朗读着禅位诏书,声音洪亮,整个奉天殿内外都响彻着他的声音。 “……然朕年近六旬,精力渐衰,思付托之重,宜及明时。皇太子高炽,仁孝温恭,睿智天成,监国多年,政绩斐然。” “朕观其德器夙成,足堪大任。” “皇太子高炽,可于永乐十五年十月一日,即皇帝位!” “朕称太上皇帝,退居别宫,颐养天年。” “尔礼部择吉日具仪,翰林院拟诏颁行中外。凡尔文武群臣,当同心辅佐新君,共襄至治。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诏书念完了,解缙朝着御台龙椅上的朱棣行礼,转身走下御台,回到大臣队列当中。 王彦捧着一个金丝楠木做的方形盘子慢慢走上来,盘子上边儿放着玉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朱棣从龙椅上起身,双手将那玉玺捧起。 这一刻,朱棣还是大明的皇帝。而他的皇帝生涯,也将在他将玉玺交到朱高炽手中那一刻停止。 朱高炽跪在地上,双手高举。 “太子。”朱棣缓缓开口,“朕把这大明江山,交付到你手上了。” 按道理,朱高炽还要三次推辞,象征推辞。可这个环节在朱棣查看解缙呈上的《禅让大典流程》时候直接给拿掉了。 朱棣的话来说,老子给儿子东西,你还三辞三让个啥?闲的? 此刻,朱棣捧着玉玺,缓缓放到朱高炽手中。 朱高炽高声喊道:“儿臣必不负皇上所托,定当励精图治,守我大明江山,护我黎民百姓!” 朱高炽的声音洪亮而坚定,回荡在奉天殿内。 他双手稳稳接过玉玺,缓缓起身,目光坚毅地望向殿内群臣。 朱棣看着眼前的朱高炽,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爹终于把这位置交给你了。 随即,朱棣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他微微颔首,沉声道:“好,从今日起,你便是大明的皇帝了。” 话音落下,殿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见证着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朱棣则是重新坐回到龙椅之上,因为流程还没走完呢,他还得在坐一会儿。 鸿胪寺官员高声唱喝:“新君即位,百官朝贺!” 殿内文武百官齐刷刷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高炽点点头,给了杨士奇一个眼神。杨士奇出列,宣读改元诏书。 “朕以菲德,嗣登大宝。仰承太上皇帝之洪业,俯顺臣民之至愿,祗绍鸿图,夙夜兢惕……” “……爰命礼官,稽古典制,以明年为洪熙元年……” “……朕方励精图治,尔文武群臣、四海兆民,其各安职业,共襄太平之治……” 大臣队列之首跪着的,正是汉王朱高煦和赵王朱高燧兄弟二人。 朱瞻基则是跪在御台之上。 改元诏书宣读完毕,大臣们纷纷站起来。 朱棣也从龙椅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老大,以后,就看你的了。” 朱高炽将玉玺交给身后的侍从,再次跪下,底下的大臣们也再度下跪——别急,一会儿还得跪呢。 “恭送太上皇!”朱高炽高声喊道,大臣们也纷纷响应。 朱棣满意的点了点头,站在那里看着朱高炽,看着满殿的文武群臣,没说话,带着微笑,带着一代雄主的从容,带着卸下重担的轻松,哦,也带着王彦,缓缓走下御台,走出奉天殿。 朱棣离开奉天殿之后,这扬典礼正式进入下个环节。 鸿胪寺官员高喊:“起!” 所有人慢慢站起来,朱瞻基则是扶着朱高炽站起来之后坐到龙椅上。 “爹,这椅子坐着舒服么?”朱瞻基小声问道。 “嗯,舒服,可舒服了,你想不想坐?”朱高炽笑着瞥了朱瞻基一眼,“少贫嘴,站好了,就站爹以前站的地方。” 朱瞻基嘿嘿一笑,乖乖过去站好。 一切准备就绪,朱高炽的贴身太监王安捧着一道旨意走到御台边缘。 按照惯例,王安也就是下一任司礼监总管,代替王彦的位置。 王彦则是要跟着太上皇一起搬出宫去。 王安跟在朱高炽身边多年,只不过他为人低调,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所以很少有人见过他。 台下众臣很自觉的跪下来——这一扬大典,起了跪,跪了起的,几位老臣的膝盖已经开始发酸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王安的声音第一次在奉天殿响起,这也是洪熙皇帝朱高炽的第一道圣旨。 “朕祗绍鸿图,统御万方,仰承太上皇帝之谟烈,俯顺臣民之颙望。国本之重,社稷所系,必早定储位,以安天下之心。” 没错,这是立太子的旨意,朱高炽把自己登基之后的第一道旨意,用来册封太子了。 不过朱瞻基早在四岁的时候就被册立为皇太孙了,所以这道旨意仅需正式确认其太子身份。 “皇长子瞻基,天资粹美,孝友温文,睿智夙成,仁厚允著。 自幼即受太上皇帝亲训,通经史、明政务,监国历练,才德兼备。” “兹恪遵祖宗成宪,稽古典礼,立瞻基为皇太子,正位东宫。” “特命皇太子瞻基监国,代朕裁决庶务,以习政体,以固邦本。” 旨意念完,大臣们再次站起来——哪位好心人帮忙数数,这是第几回跪下来以后站起来了? 朱高炽笑眯眯的看着朱瞻基:“瞻基啊,以后你就站在那里,陪爹上朝。” 朱瞻基则是一脸无奈,压低声音:“爹,您才刚登基,就让我监国?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 朱高炽一挑眉毛:“对呀,这么好个儿子放着不用,岂不是太可惜了?” …… 洪熙朝第一次大朝会散去后,朱高炽、朱瞻基,还有朱高煦和朱高燧,齐刷刷赶到乾清宫去。 朱棣马上要搬出去了。 这……不当皇帝了,有这么开心的么? 朱高炽远远就看见朱棣呲着个大牙在那儿乐呢。 王彦倒是瞧见朱高炽等人了,小声提醒朱棣:“太上皇,皇上来了。” 朱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来了?”然后一拍脑门,“哦,对对对,我现在是太上皇了。这当了十五年皇帝了,一下子还有点不适应。” 朱高炽刚好走过来听见这句话,马上笑着回应:“爹,别说您不适应了,刚才在朝会上,儿子面对文武百官,差点忘了以‘朕’来自称。” 朱棣没搭理朱高炽,而是看着朱瞻基:“大孙呐,你现在是太子爷了吧,怎么样,跟爷爷说说,做太子的感觉,如何?” 朱瞻基眨了眨眼,笑嘻嘻地凑上前:“回爷爷的话,孙儿现在终于明白爹当年为什么总在东宫唉声叹气了。” “哦?”朱棣一笑,“刚当上太子,就有这感悟了?说来听听!” “原来当太子,就是天天替皇帝干活,还得分担群臣的唠叨。”朱瞻基扶着朱棣在一旁坐下,“我爹刚才还说呢,以后折子都让我批了,他又躲清闲了。” 朱棣笑呵呵的看着朱高炽,然后在朱瞻基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跟爷爷告状也没用,现在你爹是皇上,爷爷管不了他了。”然后压低声音,“再说了,你又不是头一回看折子了,反正你儿子还小,你想学你爷爷、学你爹,把政务甩出去,起码还要等十几年。你呀,好日子在后头呢。” 朱棣几人说着话聊着天,太监们则是忙忙碌碌的来回搬着东西。 朱棣是一天也不想在乾清宫里多待,看这架势,今儿就要搬到宫外去住了。 “我赶紧搬走,你也好赶紧搬进来。”朱棣看着忙碌的太监们,对朱高炽说道,“你现在是皇上,你必须住在乾清宫,这是规矩。” 朱棣这人,要脸,好面子,他最怕就是以后史书记载他退位了还霸占着乾清宫不挪窝。 上一个退位以后还赖在皇帝寝宫不肯走的,姓李,单名一个渊。这史书上可没少蛐蛐李渊。 《旧唐书》直接贴脸开大,说李渊退位了,不仅仍居太极宫不肯搬走,听政时非要坐东边尊位,搞得大臣汇报工作得说两遍,一遍说给李世民听,一遍说给李渊听。 《新唐书》补刀,说李渊退位后,“日引裴寂等宴饮”,暗示李渊老不正经。 结合这些,也明白为啥朱棣前脚退位后脚就要搬家了吧?朱棣一地道北京爷们儿,要脸,丢不起这人。 说禅位,那就是真的禅位了。政权交给朱高炽,军权交给朱瞻基,朱棣唯一不肯放的权,大概就是朱祁钧的“抚养权”了。 (本章完) 第253章 “特殊”的朱家 凭什么啊,老爷子当皇上,我批折子;大胖子当皇上,还是我批折子? 算了,好像回头我当了皇上,还是我批折子。 真·朱·天生批折子圣体·瞻基。 以后别叫明宣宗了,叫明批宗吧。 朱瞻基愤愤不平的翻开最上层的折子,然后看了一本又一本,基本全是各地官员上奏恭贺新君继位的。 “殿下。”王恩悄悄走到朱瞻基身边,“太子妃娘娘问您晚上想吃什么,她好吩咐厨房去准备。” “我娘问我这个?”朱瞻基一愣,“我又不去东宫吃……哦,对了,我娘现在是皇后了,你说的太子妃那是我媳妇。”朱瞻基反应过来,然后琢磨半天,突然一皱眉,“怎么今儿突然问这个了?我不挑食啊,向来是做什么吃什么的呀。” 王恩笑盈盈的回答:“因为东宫有喜事儿了啊。” 前边儿说过,所谓东宫,就是太子的居所,而不是某个宫殿固定的名字。朱瞻基当上太子爷,他要继续住在重华宫,那重华宫就是东宫。 这相当于后世美利坚的空军一号,大统领坐哪架,哪架就是空军一号。 这边儿朱瞻基一听有喜事,来了兴趣。 “什么喜事儿?”朱瞻基抬眼看着王恩。 王恩走到书房中间,朝着朱瞻基跪下:“恭喜殿下,刚才东宫派人来说,太医给胡侧妃娘娘诊脉,胡侧妃娘娘有喜了!” 朱瞻基扶着桌子站起来:“什么?善祥有身孕了?”他呲着牙,笑的像一朵仙人掌似的,从桌子后边绕出来,把王恩从地上拽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儿?” “今儿早朝的时候诊出来的。”王恩不紧不慢的回答,“所以,太子妃娘娘问您晚上想吃什么,这是要在东宫设宴庆祝了。” 朱瞻基摸着头发,站在那儿一个劲儿的笑:“好,好,好,是得庆祝一下……不过我向来不挑食。嘶……这样,问问善祥喜欢吃什么,按她的喜好来。对了,派人和皇上说了没?我爹那么喜欢孩子,他一定高兴。” 王恩还没回答,朱瞻基又继续开口:“还有太上皇那儿,派人去报信了没?他可是催我催的很紧呢!” “小子,别急,你爷爷已经知道了。”朱高炽从门外走了进来,边走边说,“你身边的人来通知我的时候,也同时去给你爷爷报喜了。” 王恩又朝着朱高炽跪下:“参见皇上。” “嗯,起来吧。”朱高炽心情不错,然后看向朱瞻基,“自祁钧和常德出生以后,你的媳妇们肚子可是许久没有动静了,你爷爷和我一直以为是你又在偷懒了,还琢磨着要再给你添几个妃子呢。” 然后,朱高炽走到御书房桌案后边坐下,看了一眼朱瞻基已经批完的折子:“这么快就批了这么多?你小子不会是当上太子爷就开始糊弄政务了吧?” 朱瞻基笑着走到朱高炽身边:“哪能啊,儿子什么时候在政务上偷懒过?这些折子都是各地官员呈上来恭贺您登基的,没什么实质性内容,不用细看。” 朱高炽已经随手拿起一本折子在翻了:“嗯,确实。”然后盯着朱瞻基,“你那今儿可以早点回去,让内阁把这些折子替你筛一下,这种恭贺皇上登基、说各地有祥瑞的折子,让内阁替你批了就是,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然后,朱高炽看了一眼王恩,还有跟着自己一起进来的新任司礼监总管王安:“你们俩先出去吧,我跟太子说点悄悄话。” 二人告退,然后关上了御书房的门。 “爹,什么事儿,这么神秘?”朱瞻基一脸好奇。 朱高炽笑呵呵的离开御案后边的椅子,拉着朱瞻基走到一旁坐下。 “儿子,爹已经下了旨,让你监国,总领六部,朝政大小事务,都由你决断。”朱高炽笑呵呵的说道,“你爷爷把军权交给了你,所以,别看你现在只是太子,可你这个太子的权力,比爹做太子那会儿还要大。” 朱瞻基长叹一声,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哎,权力就是责任,压在儿子这稚嫩的肩头上。”然后话锋一转,“爹,我很好奇,怎么你跟爷爷一点也不恋权,我看那些史书上记载的那么多皇帝,父子相疑的不在少数,为什么咱们家就这么奇特?” 然后朱瞻基又接着说:“你看啊,哪怕是汉武帝,雄才大略,最后不也和太子相疑,逼的太子自杀了?还有唐太宗李世民,他的太子李承乾最后甚至造反了。一样都是皇帝,怎么您和爷爷这么大度?”朱瞻基一边说,一边往朱高炽的方向蹭,“爹,您看啊,您又让我总领朝政,统摄六部,又让我总领军务。您就不怕我……” 朱高炽眼睛一抬:“你小子,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你是不是想让我从你身上收点权力回来?我告诉你,没门!”然后顿了顿,“还有,就凭你刚才敢问我这个问题,一点也不怕我生气,你就已经该知道咱们朱家为什么这么特殊了。” 朱瞻基心头一颤,大胖这话说的,真特娘的透彻。 王恩已经给朱高炽送上茶水来了。 “傻小子,你以为你爹和你爷爷是‘大度’?咱们朱家不是不恋权,而是懂得‘活权’。”朱高炽端起茶杯来,吹了吹茶沫,继续笑着说道:“你爷爷打仗一辈子,最怕的,就是自家人内斗,所以他早早让我监国,又让你随军历练,给你组建了天策卫,还把三千营交给你节制,为的就是让权力稳稳当当地传下去,而不是烂在一个人手里。” “至于我?” 朱高炽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你爹我的身子骨什么样,你爷爷清楚,你爹我自己也清楚。与其死攥着权柄不放,不如让你早点接手,省得哪天我突然蹬腿了,你手忙脚乱。”朱高炽眯起眼睛,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再说了,你小子从小就是个猴精,让你批折子、管军务,你还能偷懒不成?真要造反,呵呵……你费那劲儿干嘛?你知会一声就得了,我亲自替你穿龙袍,然后我自己收拾行李跑到宫外陪你爷爷、二叔和三叔一起住。” 最后,朱高炽收起笑容,拍了拍朱瞻基的肩膀:“记住,皇帝,不是坐在龙椅上享福的,是扛着江山往前走的。咱们朱家的‘特殊’,就是是因为你爷爷和我都明白,权力这玩意儿,你攥得越紧,死得越快;放得越稳,活得越长。” 朱瞻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现在,滚回东宫陪你媳妇去,别在这儿琢磨怎么偷懒了!今儿的折子,我替你批了!” 朱瞻基高高兴兴的点头,然后一琢磨,不对啊,这本来就是你的活啊,什么叫你替我批啊? 不过既然大胖发话了,朱瞻基没傻到有便宜不占。 “皇上您受累,儿臣告退!” 朱瞻基夸张的行礼,然后听见朱高炽不耐烦的催促:“滚滚滚滚滚,少在你爹面前来来这套。” 大明新任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之势,快速消失在朱高炽的视野中。 朱高炽脸上笑容慢慢消失,指着御案,看向王安:“把那折子找出来。” “遵旨。”王安行了礼,走到御案前,不多时,从朱瞻基还没翻的折子里找出一本来,双手捧着送到朱高炽手里。 “这些人,老爷子刚退下去,就跳出来显摆。”朱高炽看着折子的内容,似笑非笑,“他们真以为换了个皇帝,就能让这些文官得势?呵呵……” “皇上。”王安低声道,“内阁几位大人还在慈庆宫候着呢。” 慈庆宫就是朱高炽之前居住的东宫,这会儿朱棣还没搬完家,朱高炽还暂时住在慈庆宫里。再说了,他也不想这么急着搬到乾清宫去,显得自己多迫不及待似的。 这会儿,随着朱瞻基“升级”成太子,“东宫”的名头就落到重华宫头上了。 “让他们来这儿吧。”朱高炽摆摆手,“反正太子已经回去了,他们来这儿也不怕太子看见。” “那奴婢这就去宣旨。”王安恭恭敬敬的回道。 …… 胡善祥,这是一个有些悲情的女子。 历史上的她选秀入宫,以贤淑闻名,永乐十五年被选为太孙朱瞻基的正妃,朱瞻基即位后被立为皇后。她为朱瞻基生下了两个女儿,并没有生下儿子,这也成为她日后被废的伏笔。 宣德三年,胡善祥被朱瞻基逼迫辞去后位,退居长安宫,赐号“静慈仙师”,正统八年去世,以嫔礼葬于金山。天顺六年,孙太后去世,钱皇后劝英宗恢复胡善祥名号,遂追谥胡善祥“恭让诚顺康穆静慈章皇后”,但未重祔太庙。 后世对胡善祥的遭遇也多表同情,《明史》评价她“贤而无罪,废为仙师,天下怜之”,明宣宗晚年亦悔此事,说自己当年只是“少年冲动”。 而在这条新的时间线里,胡善祥没有被立为太孙妃,似乎很多事都已经发生了改变。 …… 朱瞻基一路小跑着回到重华宫时,远远就听见宫内传来阵阵笑声。 他放轻脚步走进殿内,看见胡善祥正倚在软榻上,张怜儿坐在她身边,两人正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殿下回来了!”张怜儿眼尖,第一个发现朱瞻基,连忙起身行礼。 胡善祥也要起身,却被朱瞻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按住:“别动别动,你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他蹲在软榻前,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胡善祥尚且平坦的小腹,“太医怎么说?几个月了?” 胡善祥羞红了脸,轻声道:“才两个月,太医说胎象很稳。” “好!太好了!”朱瞻基搓着手,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在殿内转了两圈。 张怜儿忍不住打趣:“殿下,您又不是头一次当爹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然后转过头去看着胡善祥,“瞧瞧咱们殿下这样子,可把他给高兴坏了。” “高兴,肯定高兴啊。”朱瞻基嘿嘿一笑,“不管是给祁钧生个弟弟还是妹妹,我都高兴。”然后重新回到床边,拉着胡善祥的手,“上回怜儿和婉茹生孩子的时候,我没来得及赶回来。这次,我一定要亲眼见证孩子的出生。” 胡善祥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张怜儿:“殿下,臣妾可不敢和怜儿姐姐相比……” 张怜儿笑着从朱瞻基手里把胡善祥的手夺回来,自己握住,然后不动声色的把朱瞻基挤到一边去,再看着胡善祥:“妹妹啊,咱们殿下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人一高兴起来就没个正形。”说着转头瞪了朱瞻基一眼,“殿下,您可得记住您刚才说的,善祥妹妹生孩子的时候,您别又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怎么会呢。”朱瞻基一本正经,“我现在可是太子了,国务繁忙,哪有时间到处跑。” 张怜儿一脸的不相信:“那可说不准。”然后摸着胡善祥的手,“妹妹,没事儿,你安心养胎,等孩子出生的时候,我就把殿下拴在宫里,不许他出门儿。” (本章完) 第254章 宫墙内外 “说说吧,这折子,你们怎么看。”朱高炽看着众人,“不过在这之前,你们先回答朕另一个问题。” 朱高炽笑起来看似人畜无害,可熟悉他的人,能从他的笑容中分辨出是真笑,还是笑容里压着火的假笑。 显然,现在是有点火了。 折子内容很简单,有个叫徐文之的御史上奏,说太上皇要搬到宫外,不符合“礼制”。为什么不符合“礼制”呢?因为当时朱棣在北京修了三个挨着的院子,其中两个分别给了朱高煦和朱高燧做王府。 既然是按王府的规模修的,那自然是遵循的王府的规制,比如砖瓦的颜色啊,房屋的高度啊,装饰的规格啊等等。 而现在太上皇刚退位就要要搬出皇宫,住进空着的那个院子里,既然这是王府规制的宅院,御史便认为这是“有损天子威仪”,不合礼法。 御史还举例说,那院子说破天也就是个“府”,太上皇住的地方应该叫“宫”。 而且,御史还说了,天下百姓知道这件事之后,还会以为太上皇是被皇上“撵”出皇宫的。 此刻,朱高炽说想让内阁诸位先回答的问题也很简单:你们几个是怎么想到把这个折子送到太孙那儿的?这样的折子能给太孙跟前送么? 杨士奇等人闻言,顿时面色微变。 杨荣反应最快,立刻躬身道:“皇上明鉴,此折本应直呈御前,臣等疏忽,未能及时拦下。” 朱高炽慢悠悠地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那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份折子已经送到太孙跟前了?” 其实不用杨士奇他们回答,朱高炽心里也有数。 先让折子正常送到太子手里,这叫什么?这叫尊重言官制度。 朱瞻基和太上皇感情深厚,若是这事儿让朱瞻基知道了,可能会直接严惩徐文之,甚至闹大。所以,这个时候再让朱高炽知晓这件事。朱高炽这个人吧,性格温和,能更圆滑地处理此事,既保全言官颜面,又让朱棣顺利搬家。 同时,这也何尝不是文官们对朱高炽的一种试探。 没错,太子时期的朱高炽确实擅长和稀泥,可当了皇上以后呢? 所以,把这件事捅到朱高炽这里,朱高炽直接严惩徐文之,那说明朱高炽对言官态度强硬,未来内阁在政务上需要更谨慎。 若朱高炽轻拿轻放,说明他更倾向于平衡各方,内阁可以继续沿用原有的政治策略。 朱高炽心里清楚内阁的算盘,但他没有直接拆穿,而是反问“你们为什么前脚把这份折子送到朱瞻基跟前,后脚又告诉我这件事”,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你们内阁想让我来擦屁股,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试探我。” 所以,朱高炽有些恼火了。 我他娘的才刚登基第一天!第一天!第一天啊! 第一天,你们就他娘的又按捺不住了? 你们疏忽?未能及时拦下? 啊呸!朕的白毛阁大学士都不信! 眼瞅朱高炽黑着脸不说话,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过了许久。 “行了,朕知道你们在打什么算盘。”朱高炽站起身,踱到窗前,背对着众人,“不就是想看看朕这个新皇帝,是继续当''和事佬'',还是准备''新官上任三把火''吗?” 内阁诸位纷纷跪下:“皇上明鉴,臣等绝无此意……” “起来!”朱高炽突然转身,声音提高了八度,“动不动就跪,跪下来干嘛呀?朕问你们,徐文之这折子,你们觉得该怎么处置?你们不是应该先票拟么?” “呃……这……” 内阁诸位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按惯例,送到御书房的折子,内阁都要先给出初步处理意见的,可徐文之的这个折子,内阁是一个字的意见没有写。 眼看众人无言,朱高炽又叹了口气:“哎,你们啊,就不能消停一点。都是国家的栋梁,朝廷的柱石,整天都想着怎么去摸皇帝的脾气,那还怎么做事?” 然后看着众人,朱高炽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朕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觉得朕刚登基,想试探朕的底线,看看朕是不是还像当太子时那样好说话。” 朱高炽缓缓踱步到御案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案面:“朕今天就把话给你们说明白,治国理政,不是靠揣摩上意,而是靠实心用事。你们都是太上皇留给朕的股肱之臣,难道就只会玩这些小心思?” 杨士奇额头渗出细汗,正要开口,却被朱高炽抬手制止。 “至于徐文之的折子,你们不给意见,那朕就说说朕的想法。”朱高炽指着御案上的那本折子,“他说太上皇住王府不合礼制,那朕倒要问问,当年太祖皇帝在南京时,住的也不过是吴王府改建的宫殿,难道也有损威仪?” 这一问,让几位阁老顿时语塞。 “威仪,不是靠着几块砖几块瓦垒起来的!”朱高炽一拍桌子,“拟旨,调徐文之到南京都察院。记住了,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分寸。” 杨士奇行礼:“臣遵旨。” 朱高炽缓了口气,坐在那儿又思索了片刻,然后抬眼看着众人:“各位,你们记住了,朕这是救了你们一次。如果这道折子被太子看见了,他同样会看破你们的心思。然后,对你们再度失望。” 朱高炽这番话让几位阁老心头一震,脸上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杨荣最先反应过来,深深一揖道:“皇上教诲,臣等铭记于心。今日之事,确实是臣等思虑不周。” “你们不是思虑不周。”朱高炽摇摇头,语气缓和了些,“你们反而是思虑的太‘周’了。你们都太聪明了,结果呢?聪明反被聪明误。”朱高炽一边说,一边看着窗外的宫墙,“朕受命监国十多年,太子尚为太孙的时候,也在辅助朕处理政务。所以,呵呵……你们心里那些弯弯绕绕,朕和太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顿了许久,朱高炽看着众人,一字一顿:“记住!,太子,那是太上皇亲自带在身边教导的好圣孙!你们最好不要让他对你们失望。” “否则……”朱高炽微微眯眼,“朕也救不了你们。” …… 朱棣已经出宫了。 反正搬家的事儿不用他亲自动手,他在乾清宫又看了几眼,交代了一些事儿之后就急匆匆的出宫了。 他下令修建的那三个府邸,其实就是三个旧燕王府的翻版,甚至在建造的时候刻意保留了旧日燕王府的许多特征。 只不过他现在遇到个问题——家门口该挂个什么牌匾呢? 太上皇府?不行不行,不伦不类的。 燕王府?不行,那更不对劲儿了,哪来的燕王啊。 朱棣站在新宅院门前,摸着下巴盯着空荡荡的门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爹,您这是要在这儿站到天黑啊?”朱高煦不知何时晃悠过来,手里还拎着个酒葫芦,“要我说,就叫燕王府得了,反正您本来就是燕王出身。” “放屁!”朱棣抬脚就踹,“老子现在是太上皇,挂个燕王府的牌子算怎么回事?合着老子当了十五年皇帝,白当了?” “那……要不叫永乐宫?您看,您年号都叫这个……”朱高煦又说道。 “不行,太难听了。”朱棣摇摇头,“哎,真他娘的心烦。” 朱高煦嘿嘿一笑:“要不然,您还是搬回乾清宫去……哎哎哎,爹!儿子开玩笑的……” 汉王殿下一个灵活的走位,躲开了朱棣踹过来的一脚。 “老子好不容易搬出来,还能回去?”朱棣没好气的瞪了朱高煦一眼。 (本章完) 第255章 想撂挑子的朱高煦 “燕安行宫。” 且不说这名字起的如何吧,是不是符合“礼制”,咱就单说这字儿,朱瞻基怎么看,都觉得这字儿眼熟啊。 这不是老爷子的笔迹,倒像是老和尚的字迹。 陪朱瞻基一起来的朱高煦看出大侄子的疑虑,毕竟姚广孝也是朱瞻基的老师之一,和他们兄弟几个人也相识多年了。 “老爷子从姚少师以前写的字儿里翻出来这四个字儿,然后拼在一起,找人做的这个牌匾。”朱高煦略带感叹,“不仅如此,你爷爷还在这燕安行宫里边儿,专门仿照老和尚活着那会儿住的厢房,改了一间一模一样的房间。” 朱瞻基点了点头:“爷爷和姚少师相识多年,亦师亦友。如果姚少师还在,估计爷爷会搬到姚少师的寺里同住。” 朱高煦没吱声,算是默认了朱瞻基的说法,然后陪着朱瞻基一直往里走。 “我这大侄孙快一岁了吧。”朱高煦突然开口,眼睛盯着被朱瞻基抱在怀里的朱祁钧。 “嗯。”朱瞻基把怀中的朱祁钧往上抱了抱,“再过几天就是这孩子周岁诞辰了。”停顿片刻,朱瞻基突然反应过来,“是不是该抓周了?” 朱高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爹当的,真够可以的,那肯定要抓周的啊!这抓周可是很重要的。大侄子,你当年抓周的时候,老爷子原本还在燕山练兵。为了参加你的抓周仪式,老爷子专门跑回燕王府来,等你抓完周,老爷子连夜就回燕山大营了。” 朱瞻基点点头。 “怎么,你可千万别跟二叔说你还记得这事儿啊!”朱高煦咧着嘴笑,“你那会儿才一岁,肯定不记事儿。” 巧了,我还真记得,好歹也是穿越人士,从出生开始所有的记忆都有。 我还记得当年爷爷给我起名字的时候,说“这孩子就叫朱瞻基吧”,然后汉王爷说了一句“朱瞻鸡巴”是什么破名字,然后给爷爷揍的嗷嗷叫。 “我怎么不记得?”于是朱瞻基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二叔,我记得可清楚了。当时啊,我一把就抓住了爷爷的佩刀,还把他的帅印给拽下来了,对不对?” 朱高煦猛地瞪大眼睛:“嘶……你……你这……你这记性也忒好了些吧!一岁的事情还记得?” “当然了,我记性就是好。”朱瞻基满不在乎的说,然后抱着朱祁钧继续往里边走,边走边说,“当时我抓住了爷爷的佩刀,把你吓坏了,怕我伤着自己,所以你想赶紧过来把刀拿走,结果被爷爷一个眼神瞪在原地不敢动。” 朱高煦愣了许久,像是在琢磨事儿,然后突然毫无征兆的笑了起来,而且笑声一声比一声亮。 “二叔,你笑什么?”朱瞻基不禁问道。 “没什么。”朱高煦摆摆手,然后长叹一声,“大侄子,你确实是咱们朱家的救星。当年你出生,老爷子才决定要造反。如果不是你,估计我一家人早就死在建文那个小王八蛋手里了。” 然后,朱高煦看着朱瞻基怀里的朱祁钧:“你这儿子,也一定像你一样优秀。你是咱们朱家的救星,你儿子是咱们朱家的未来,是咱们朱家的希望。” 说话间功夫,俩人已经穿过前院,走到燕安行宫后院部分了。 这燕安行宫本身就是按照亲王府的规制建的,也分前殿区域和后寝区域。老爷子现在就住在后院,后院里还专门开垦出一块土地来,种上一些花花草草什么的。 “爷爷倒是有这闲情逸致。”朱瞻基看着那些花花草草的,然后在土地边缘看到一个蹲着的老头,穿着粗布衣服,裤腿卷到膝盖以下,脚上的布鞋沾满了泥。 这是爷爷? 朱棣此刻皱着眉头,蹲在那里盯着土地里的花花草草的,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他娘的,这些个东西真难伺候,比打仗还费劲!” 朱瞻基忍俊不禁,故意咳嗽了一声:“爷爷,您这是跟这些花花草草较上劲了?” 朱棣回头看了一眼:“呦,来了?”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朱瞻基和朱高煦走过来,伸手就要抱朱祁钧,“我的小心肝啊!来,让老祖抱抱!” 朱瞻基笑着将孩子递过去,朱棣小心翼翼的接过来。 整个过程,朱棣的目光全在朱祁钧身上。 “爷爷,之前答应您的,每个月让祁钧陪您住十天。正好,十天后是祁钧周岁,该抓周了。”朱瞻基笑着说道。 “嗯,马上就一岁了。”朱棣逗着怀中的朱祁钧,“抓周是咱们朱家人的家事儿,就别大张旗鼓的办了,也别在宫里办了,就在我这里。到时候,你跟你爹,你娘,还有你媳妇,都来我这里。” 朱瞻基点头应下:“都听爷爷的安排。” “行了,孩子送到了,你回去吧。”朱棣这就开始撵人走了。 朱瞻基一时无语:“爷爷,我都好几天没见着您了,刚来您就要撵我走啊?” 朱棣一抬眼:“怎么?来蹭饭?呵呵,你小子现在是太子爷,还缺这么一顿饭不成?”然后抛开朱瞻基,直接对跟在朱瞻基身后的王恩吩咐道,“你去找王彦,安排小殿下的乳母住下。” 朱祁钧要陪老爷子住,那他的乳母肯定也得住在老爷子这里。 然后,朱棣又看向朱瞻基:“大孙啊,不是爷爷不留你吃饭。你看啊,你二叔也在,爷爷要留你,就的留你二叔一起吃饭。你三叔就住在隔壁,爷爷都把你和你二叔留下来了,不派人去叫你三叔来,也不合适。你三叔还没好利索,让他安心在家休养就是了,对不对?” “再退一步来说,就算把你三叔叫来,你看,你二叔,你三叔,还有你,你们仨都在,不叫你爹来也不合适,对吧?所以……” 朱瞻基忍不住笑了,老爷子这歪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分明就是嫌人多闹腾。 潜台词就是“老子搬出宫来就是为了图个清静,哪能给你们打扰老子的机会。” 不过话说回来,您要图清静,干嘛非要和二叔三叔做邻居呢? “还不走?”朱棣瞥了一眼朱瞻基,“宫里事儿多着呢,你赶紧回去帮你爹处理政务去。” 得,老爷子逐客令都已经下了,朱瞻基也没辙。 “孙儿明白,这就告退。十天以后,孙儿和爹娘一起,来给祁钧抓周。” 朱棣“嗯”了一声:“去吧,抓周的事儿我来安排,你和你爹都不用操心。” 朱瞻基告退,走了几步,一回头,发现朱高煦还在。 “二叔?”朱瞻基开口道,“不一起走?” 朱高煦挠了挠头:“你先回去,我跟你爷爷说几句话。” …… 朱棣给自己在燕安行宫里的寝宫起了个名儿,叫妙云居。 反正不在宫里,他爱起什么名都没人管,他就是起名叫“退休快乐老头的秘密小屋”都行。 朱祁钧已经被乳母抱去喂奶了,妙云居里,朱棣就穿着刚才干活的那一身粗布衣服,不过是进门的时候换了一双鞋,免得把那些泥点子带进屋子里来。 “你把你大侄子支走,是有啥想跟爹说的。”朱棣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木榻边儿上,盘着腿,盯着朱高煦。 朱高煦扭捏的笑了笑:“爹,还是您了解我。” “哼,你那点心思。”朱棣哼了一声,“说吧,什么事儿。” 朱高煦在朱棣面前跪下:“爹,儿子过段时间就要回倭国去了,那边儿的军队离不开儿子。” 朱棣点点头:“嗯,我知道,你侄孙抓完周你再走。” 朱高煦犹豫片刻:“爹,儿子想……等把倭国的事儿安顿下来了,那边儿不在需要儿子的时候,儿子就回到您身边,什么事儿也不管了,就当个闲散王爷,陪您种种地,下下棋,养鸟,喝茶,干什么都成。” 朱棣盯着朱高煦看了好久,确认朱高煦不是在开玩笑。 “想撂挑子?”朱棣冷笑一声,“这事儿你跟我说没用,我现在不是皇上。”然后叹了口气,“再说了,老二,你还年轻,干嘛陪我这个老头子虚度光阴啊?你还有大把的事情能做呢。” “爹,儿子……”朱高煦一个停顿,然后磕头,“爹,儿子是真心的。” 朱棣沉默不语,许久之后,长叹一口气,弯腰向前探,伸手在朱高煦肩上拍了拍:“好孩子,爹知道你的意思,但爹不能答应你。” “爹……” “老二。”朱棣抬手打断朱高煦的话,“爹年龄大了,想偷懒,但爹也不能把所有事儿都扔到你大哥头上。他虽然有你大侄子帮衬着,可你大哥也离不开你和老三啊。”说到这儿,朱棣又叹了一口气,“你们三兄弟,那是多好的兄弟啊,爹都在看在眼里。好孩子,你就当为爹,为了你大哥,甚至为了你大侄子,再辛苦几年,成么?” (本章完) 第256章 锦衣卫要改制? 还包括五城兵马司。 南京五城兵马司指挥萧然现在的日子过的简直不要太滋润了。自永乐七年出任应天五城兵马司指挥一职,到现在,萧然原地踏步了八年,他一点都不犯愁。 原地踏步怎么了?不倒退就是胜利! 尤其是五城兵马司的差事,一点都不好当。 前任指挥邱贵因为邱福战败被牵连,去琼州摘椰子去。 再往前数的指挥张之豹……嗯,转世投胎,今年应该已经十五岁了。 领的是六品小官儿的俸禄,操的是一品大员的心。 自朝廷定下迁都的事宜后,萧然最怕的就是自己被调到北京去继续当北京的五城兵马司指挥。 为什么?因为对于那些朝廷六部、都察院等中枢机构的官员来说,留在南京意味着远离朝堂,意味着仕途黯淡。 可对于萧然这样的五城兵马司指挥来说,留在南京简直是天大的福气。 北京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权贵云集。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城治安,稍有差池便是人头落地。 而南京呢?朝廷迁都,留在南京的官员多是些不得志的,或是年迈准备致仕的。整个南京官扬暮气沉沉,却也清净自在。 萧然每日点个卯,带着几个衙役在城里转悠转悠,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日子过得清闲又安稳。 一样是六品的俸禄,难道北京的六品俸禄比南京的六品俸禄更香? 所以,萧然满世界求爷爷告奶奶的找门路, 他先是托关系给南京兵部的主事送了一百两银子,又给留守的南京都察院御史递了帖子,言辞恳切地表示自己“才疏学浅,恐难胜任北京重任”。最后,他甚至咬牙从积蓄里拿出二百两,买通了南京守备太监的干儿子,请他帮忙递句话。 银子是个好东西,前脚花出去,后脚就有了效果。 没过多久,吏部的调令下来了——萧然继续留任南京五城兵马司指挥。 这下给萧然乐得,差点在衙门里翻跟头,当晚就请了几个相熟的下属去秦淮河畔的酒楼喝酒。 结果没消停几天…… 北京那边来人了,带着调令来的,说北京五城兵马司指挥因为办事不利已经被革职了,太子爷亲自点名,把南京五城兵马司指挥调到北京来。 太子爷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别看萧然这七八年没出什么政绩,可那就不是个出政绩的差事。这个萧然执掌应天五城兵马司这几年,应天城就没出过大事,而就算是出了点小事也是马上解决,这就是最好的政绩。” 萧然欲哭无泪。 来传调令的人,读完了调令,瞅见萧然那哭丧着的脸的样子,笑呵呵的补充了一句。 “萧指挥,太子爷说了,大老远把您从南京调到北京,若是平调,也太折腾您了。”那人一边笑,一边从身后随从那儿接过来一份诏书。 “萧指挥,请接皇太子令!” 萧然一愣,皇太子令?我配吗? “萧指挥?”眼看萧然愣住了,传令的人出言提醒。 “哦!”萧然回过神来,慌忙跪下。 “奉!皇太子监国令谕!” “南京五城兵马司指挥萧然,执掌应天府治安八载,勤勉谨慎,处事周全。虽无赫赫之功,然治下安宁,民生少扰,此实为能吏之才。今北京五城兵马司指挥出缺,特调尔入京任职,以彰朝廷用人之明。” “念尔多年劳苦,特加恩擢:升授尔为五品武德将军,仍领北京五城巡防事宜。” “望尔不负重托,严明法纪,肃清京畿。倘有成效,另有升赏。” 诏书读完,萧然跪在地上,双手接过诏书,心里五味杂陈。 诏书内容不复杂,前半部分和调令里的内容一样,就是把他这位南京五城兵马司指挥调到北京,出任北京五城兵马司指挥,然后捎带解释了一下调他去北京的原因。 后半部分,意思是念在他多年劳苦功高的份上,加封他一个五品的武德将军,等于是让他领五品的俸禄、做六品的差事。 最后那点儿内容,就是画饼,就是你好好干,干好了,好处大大滴有。 萧然苦着脸,这看起来是升官了,可这……唉,哪是升官?这是加担子不加俸禄啊! 传令的官员笑眯眯地扶他起来,低声道:“萧大人,太子爷可是很看重您的,这摆明了是要栽培您啊。若是差事办得好,日后进锦衣卫、升指挥佥事,都不是没可能。” 看好我?我就一个六品小官儿,太子爷日理万机的,哪有功夫看好我? 萧然勉强挤出笑容,心里却哀嚎:“我宁愿在南京当个六品闲官啊!” …… 这事儿还真不是传令的人胡说八道,朱瞻基确实挺看好萧然的。 不是因为萧然当年关照张怜儿家馄饨铺,而是因为这个五城兵马司的差事,确实就不是一个好干的差事。 负责京城治安,比如防火防盗、缉拿逃犯、维持秩序等,却无司法审判权。 六品官职要管理天子脚下的治安,差不多相当于现代社会的“科级干部管部级事务”。 遇到权贵犯案只能移送,但移送过程就可能被报复,都不是好惹事的主。 名义上隶属兵部,实际受锦衣卫、东厂监督,见了谁都得磕头叫声爷。 而且考核机制也很矛盾,到底按着“不出事就是功”来,还是“多办案才算绩”呢?洪武年间,应天的西城指挥因月报“无案”,不也被怀疑是渎职了么? 咱就举个例子,你五城兵马司日夜巡城,城里盗贼因此无机会下手,结果是啥事儿也没发生。 可但凡哪一天你没去巡城,被盗贼钻了空子,那你就丸辣。 通俗而言,你干了啥事儿,别人不知道,知道也会觉得不重要。 你但凡是没干啥事儿,马上全城的人都知道了。 说白了,这个五城兵马司,就他娘的是风箱里头的老鼠,两头受气。 所以,在了解了五城兵马司的特点和处境之后,朱瞻基认为萧然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不说别的,就单说能在这个职位上干七八年,这七八年应天没出过大事儿,这就已经很厉害了。 这样的人才,留在南京?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于是,监国太子朱瞻基一封皇太子令传到南京,伤心的萧然便收拾行李准备北上了。 再见,秦淮河上的翠翠,我会想你的。 还有灵儿,还有小桃红,还有佩佩、月娥、春燕、红玉、素素、莺莺…… 萧然站在秦淮河畔,望着画舫上挥着帕子的姑娘们,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随从小声提醒:“大人,该启程了。” 萧然抹了把脸,垂头丧气地爬上马车,嘴里还嘟囔着:“早知道就该装病……” 说话间,马车出了城,遇见了一队骑兵。 “可是京师五城兵马司指挥,萧然?”骑兵头领开口问道。 萧然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正是!不知是哪位……呦!”萧然眼睛一亮,“成国公!” 成国公、天策卫指挥使朱佶拽着缰绳,坐在马背上,笑眯眯的盯着萧然:“萧指挥好记性啊!” …… 永乐十五年十月底,一直在宁波一带整训的天策卫,奉命北上。 天策卫指挥使朱佶在途经南京的时候,在南京城外的军营住了一宿,专门为了等萧然出发。 一个超品国公,住在军营一晚上,就是为了等一个六品……啊不对,五品的武德将军?这事儿说出去谁信? 朱佶看出萧然的诧异,策马走到萧然马车跟前:“萧指挥当年对太子妃娘娘一家人颇有关照,太子爷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了。”然后打量了一下萧然的马车,“萧指挥啊,你这搬家,就这点家当?” 萧然哭笑不得:“让您见笑了,当了这么多年的差,基本都住在衙门里,连自己的宅子都没有。朝廷发的那点俸禄。全流水似的花在秦淮河上了……” 他可不敢说“哎呦,别提了,我攒了几百两银子走门路,好不容易留在南京了,结果太子爷给我调到北京了”。 这跟谁说理去? 萧然又叹了口气,然后看着朱佶:“成国公,您专门等我,是太子爷吩咐的?” 朱佶点了点头。 “哎呦,折煞下官了……”萧然连忙从马车上跳下来,站在那里朝着朱佶作揖,“下官何德何能……” 朱佶翻身下马,一只手按在萧然的手上:“萧指挥,太子爷这么做必有他的原因,想必是对萧指挥还有其他的安排……” 一边说,朱佶不动声色的亮出腰间别着的一个小圆筒,萧然眼尖,认出这是军中传递消息用的。 “啊?这……”萧然指着那小圆筒。 朱佶默默点头。 …… 目光转回北京。 “锦衣卫?”朱高炽看着朱瞻基呈上来的文书,“你要整顿锦衣卫?” 朱瞻基摇摇头:“不是整顿锦衣卫,而是丰富锦衣卫的职能。”他走上前,亲自动手翻看那份被朱高炽捧着的文书,指着其中一页,“爹,锦衣卫现在的职权太乱了,既要负责缉捕、刑狱,又要监察百官,还要充当仪仗,甚至还得管诏狱……” 朱高炽抬手打断:“你的意思是是……” “儿子想,五城兵马司名义上归兵部,实际上谁都管不着。不如将其并入锦衣卫体系,专司京城治安。”朱瞻基解释道。 朱高炽有点没听懂:“这怎么还有五城兵马司的事儿?你不是说,锦衣卫的职权已经太乱了吗?怎么你还给添进去一个五城兵马司啊?” 朱瞻基微微一笑,继续往下翻那份文书。 朱高炽眯着眼睛,小声读出来:“锦衣卫职司厘定疏……仪鸾司,专管卤簿仪仗;镇抚司,分南北二司,北司掌诏狱,南司掌缉捕;巡城司,由五城兵马司改制而来,专管京城治安……” 大胖抬眼盯着朱瞻基:“锦衣卫不管监察百官了?” 到底是朱高炽,一眼看出朱瞻基想干什么。 管仪仗的仪鸾司,管诏狱缉捕的镇抚司,管京城治安的巡城司,就是没了监察百官的职能。 朱高炽放下文书,意味深长地看着朱瞻基:“小子,你这是要削锦衣卫的权啊!” (本章完) 第257章 年轻的朱瞻基,老辣的朱高炽(一) 在永乐十四年北征之前,朱棣询问朱瞻基对纪纲的看法的时候,朱瞻基那会儿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锦衣卫要改,一定要改。所以,当时的朱瞻基明确的表示“我以后用不着纪纲”,然后纪纲就噶了。 在朱瞻基看来,锦衣卫这种单一机构却集司法、监察、军权于一体,是极度危险的事情,最大的问题就是在于“监察权”。 按道理来说,大明有正式监察系统——都察院。都察院有十三道监察御史,负责弹劾百官、巡视地方。 然后有六科给事中,对口监督六部,拥有封驳诏书的权力。 这种正式监察系统,程序公开、权限法定,关键这种权力是明面上的、是可控的。 而同样拥有“监察”职能的锦衣卫,通过密探、诏狱、私下缉捕等手段,直接对百官进行非程序性监控。或者说,这完全就是一个皇权的工具,完全听命于皇帝,可绕过都察院和刑部司法程序。 而这样一个机构的最高负责人,连续几任不得好死——这可不是巧合。如果皇帝强势,锦衣卫指挥使确实是一只听话的狗,用的时候放出来,不用的时候可以收起来。 若是皇帝软弱呢?谁能保证不会出现下一个纪纲?刘纲?张纲?王纲?若是皇帝没有及时察觉,这条看似听话的狗,也是会咬伤主人的。 …… 朱高炽脑子转的很快,皱着眉头仔细分析了许久,似乎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朱瞻基是认真的。 因为按照朱瞻基的说法,他可是把监察权完全还给了言官啊!这小子以前对那些文官的态度可没那么友善啊。 改性子了? “小子,你这份《锦衣卫职司厘定疏》,到底是什么意思?”朱高炽眯着眼睛注视着朱瞻基,等着朱瞻基的回答,“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还有后手?” 大胖,到底是大胖,没白长那么多肉,一下子看出来朱瞻基一定是有后手的。 朱瞻基笑而不语,一副“你猜猜”的表情。 朱高炽瞪大了眼睛想了半天,突然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你小子,不会是瞄着……”说到这儿,朱高炽停住了,因为他觉得朱瞻基胆子没那么大。他摇摇头,很认真的盯着朱瞻基,“小子,你想好了,你这步子迈的可有点大了。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连都察院也要整顿?” 朱瞻基嘿嘿一笑:“不止。” “趁着今儿咱爷俩都有功夫,爹,我来跟你说说我想干嘛。”朱瞻基也不客气,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朱高炽对面,俩人中间隔了一张桌子。 “第一步,儿子先把锦衣卫拆了,变成三个部门……”朱瞻基竖起一根手指。 朱高炽抬手打断:“这个你刚才已经说过了,你别水字数,担心读者投诉你。直接说第二步。” “行行行,我直接说第二步。”朱瞻基竖起第二根手指,“都察院,也要改。现在的言官太能喷了,整天骂人却拿不出证据,不就是仗着自己可以风闻奏事么?他们这些人,一年给御书房送几百个折子,最多里边有十个是货真价实的贪官污吏。他们不嫌麻烦,我还嫌麻烦呢!” “所以……”朱高炽若有所思,“你要取消都察院的……监察权?” 朱瞻基一愣,猛然摇头:“怎么可能啊,儿子又不是傻子。” “呵呵……我看像。”朱高炽冷不丁的补了一句。 “我……”朱瞻基被这么怼了一下,无语的摇摇头,“唉,算了算了,我继续往下说。” 朱高炽“切”了一声:“继续。” 朱瞻基深吸一口气,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爹,我要建立一套全新的监察体系——三司制衡!” “三司?”朱高炽眉头一皱,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布政司、按察司、都指挥司?” “不是不是!”朱瞻基摆摆手,“不是地方上的三司,而是监察体系的三司!”他把椅子拉近一点,手扶着桌子,“第一司,就是这都察院。专管明面上的官员监察,保留他们风闻奏事的特权。” “哦……那第二司呢?”朱高炽问道。 “这第二司……”朱瞻基继续道,“儿子要设立一个新的衙门,叫“廉政司”,直属于皇上,专查大案要案。但有个限制……”朱瞻基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他们只有调查权,没有抓捕权,抓人必须通过刑部。” 朱高炽愣了一下:“等会儿,你还要动刑部?儿子啊,你让我缓缓……” “别急啊,爹,还有第三司呢!”朱瞻基神秘一笑,“儿子再设立一个新的衙门,叫‘审计司’。这个衙门,专门查账,也只能查账。” 朱高炽听完朱瞻基的讲述,琢磨了半天,然后指着茶杯:“你先给我倒杯茶来,我一会儿慢慢跟你说。” “好嘞!”朱瞻基麻溜的跑到一旁,捧着茶壶走回来,给朱高炽面前的茶杯中倒茶。 朱高炽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沫子,目光穿过腾起的热雾,直视朱瞻基:“你的想法很大胆,理论上是可行的,但还是有一些漏洞,等爹为你细细道来。”然后,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又将茶杯慢慢放下,站起身,从御案后边绕出来,背着手在御书房里来回踱步。 “第一,你的这个廉政司,仅有调查权无抓捕权。若遇尚书级高官涉案,刑部敢不敢批捕?甚至说,若是刑部尚书自己涉案了,难道要刑部尚书自己批捕自己么?”说到这里,朱高炽原地站住,“所以,你需要给这个廉政司的长官……呃……瞻基啊,你这个廉政司的长官,也是叫郎中?么?” 朱高炽这么问,是因为六部各司的长官就叫郎中。 朱瞻基闻言一怔:“这不重要,叫啥都行,您继续……” “哦,那就姑且称之为廉政司的长官。”朱高炽继续踱步,“你呀,得给这个廉政司的长官一个特权,遇刑部不愿、不敢批捕的官员涉案,可持令箭直接请皇帝裁决。当然了,这个令箭可不能乱用,要是随便批捕一个官员都要皇帝来裁决,那这个廉政司的长官的也太无能了。” 朱瞻基听着朱高炽的分析,越听越兴奋:“对!对!爹您说的对!” “好,我再来说第二个问题。”朱高炽继续背着手踱着步,“你的这个审计司,是仅查各部各衙门的花销,还是连官员一起查?” “嗯……一起,都查。”朱瞻基琢磨片刻会回答道。 “好,都要查。”朱高炽点点头,“如果……官员通过族亲隐匿田产,你怎么查?地方报上来的数据,每年有那么高一摞,你这个审计司,要配多少人,才能查完全国的账?还有,如果地方官员造假,联合起来联合篡改账册,你该如何应对?再者,等你这审计发现问题时,贪腐往往已持续数年,是不是有些太滞后了?还有……” 朱瞻基耷拉着脸:“还有啊……” “呵呵,小子,国家大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过你能提出这套大框架来,已经很难得了,别泄气。”朱高炽笑着安抚儿子,然后继续往下说,“再者……哎?我刚才说到哪了?” “您说,审计发现问题,贪腐已持续数年,太滞后了……”朱瞻基有气无力的回答。 “哦,对对对。”朱高炽点着头,“那我接着说。再者,那些精通钱粮的师爷多与官员勾结,清流文士……呵呵,他们又瞧不起算筹之术……” 朱高炽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懂算账的人往往和官员勾结,而那些不和官员勾结的“文人”,又瞧不起算账这门手艺。 “这第三个问题嘛……”朱高炽略微思索,“你这套三司制度,遇到事儿了,他们会不会相互推诿呢?都察院说,此案重大,应交廉政司。廉政司说,证据不足,请审计司先查账。到了审计司这边儿,说账目没问题呀,还是请都察院风闻奏事去吧,反正没证据。” 朱瞻基彻底泄了气,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爹,我这套办法,是不是不行啊……” 朱高炽捋须而笑了几声:“儿子,刚才爹还跟你说,让你别泄气,你怎么就这副样子了?谁告诉你说,你这套制度不能行呢?” “那么多问题……”朱瞻基蔫了吧唧的,“唉,儿子还是太年轻……” “呵呵,这句话你说对了,你呀,太年轻。”朱高炽在朱瞻基肩膀上拍了拍,“不过,你说的那套三司制衡,只要稍微修改完善一下,我认为,是可行的。” 朱瞻基顿时双眼一亮:“真的?爹,大明人不骗大明人……” “好,刚才爹给你分析出来的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是廉政司遇到高官、刑部不批捕该怎么办,这个问题,爹刚才已经给你解决了。不过你要注意,廉政司遇到刑部不批捕的涉案官员,然后来请你这个做皇上的裁决,你如果认为需要批捕,那么,你该让谁去抓人?还让刑部么?人家都不愿意批捕了,你让刑部去抓人,你就不怕走漏了风声?这个问题,你别急着回答我,因为这个问题压根就不是个问题。”朱高炽笑了笑,捋了捋胡须,“到时候,你哪怕让五军都督府的兵去抓人也可以,反正是你临时差遣嘛。” 朱瞻基小鸡点头:“儿子记下了,您继续说。” “好,第二个问题,审计司遇到官员靠着族亲隐匿田产,或者地方官员造假,联合起来联合篡改账册,再或者你这审计太滞后了,还有缺乏人才,对不对?”朱高炽一挑眉毛,“别急,爹来给你出主意。” (本章完) 第258章 年轻的朱瞻基,老辣的朱高炽(二) 几杯茶的功夫,朱高炽把朱瞻基这个“三司制衡”制度的弊端全部拆解出来了。 除去刚才说的廉政司遇到高官涉案、刑部不愿或者不敢批捕的问题之外,审计司可能遇到的一些问题,朱高炽也全给拆开了揉碎了摆在了朱瞻基的面前。 户部十三清吏司,本就分掌各省钱粮,岁终考成,钩稽天下赋税。再设一个审计司,岂不是叠床架屋?再者,那些户部老吏最是油滑,若是他们知道朝廷又新设了一个衙门来查账,只怕立时就要在账册上做手脚,到时候两套账目对不上,反倒更乱了。 这个问题,朱高炽的解决办法很简单,审计司无需另起炉灶,在都察院的十三道御史之外再设一个“稽核道”,选些寒门出身的年轻御史,专司钱粮审计。这些人既无世家牵绊,又渴望建功,最是得力。如此一来,便可解决户部自查流于形式的弊端。 至于那些油滑的老吏,呵呵,倒是也简单,施行连坐稽查就可以了,每本账册需经手人联署画押,若查出问题,从上到下追责。那些老吏最是惜命,见要牵连自身,自然不敢妄为。 至于审计司遇到官员靠着族亲隐匿田产,这个问题嘛…… …… “嘿嘿,五品以上官员需将直系三代亲属的产业登记造册,若发现隐匿……”朱高炽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像中午十二点查看后台数据的番茄写手的心一样,拔凉拔凉的,“……准许其管家、账房首告。查实后,首告者得隐匿产业三成,并赐‘义民’匾额。当然了,若是诬告……剥皮萱草。还有,让刑部制定《首告律》,规定凡举报告发者,可优先购买罚没的官田……” 朱瞻基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朱高炽,这主意,可一点都不“仁”啊。 大胖啊,你可是仁宗皇帝啊。 为什么说这主意不“仁”呢?就比如朱高炽刚才说的,让刑部制定《首告律》,规定凡举报告发者,可优先购买罚没的官田。设想一下,那些精明的商人,定会重金收买官员家奴搜集罪证…… 这特么不就是一道民间监察网吗?这比朝阳群众还厉害啊! “……若是地方官员造假,联合起来联合篡改账册,这个问题,也好说……”朱高炽还自顾自的往下说着,没察觉到朱瞻基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从被抄家的贪官府上,选那些被迫做假账的师爷,给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派到各州暗中复查账目。这些人最懂做假账的门道,一查一个准!” 朱瞻基无语的笑了笑,这法子……呃,怎么说呢?好,非常好。 “爹也算通晓户部运作的人,要不是因为大明皇族不能在六部做官,你爷爷早就把爹扔到户部去帮夏元吉了。这户部啊,若是再推行一个新式账册,每笔收支必须同时记录……” 朱高炽一边说,一边竖手指头,说一个词,就举起来一根手指。 “旧管、新收、开除、实在,这四项,都要体现!” 然后,朱高炽放下竖起的四根手指头来,继续笑呵呵的说道:“各州县账册每月快马送京,与户部存档比对。每页都要有经手人画押,发现造假的,联署者全部流放琼州!” 朱瞻基犹豫片刻:“爹,您是不是还有招呢?” 朱高炽噗嗤一笑,指着朱瞻基:“算你小子聪明。”此刻朱高炽已经坐回到椅子上了,他手臂支撑着御案,压低声音,“你再组建个飞骑盘查使之类的,拿着你赐给的令牌,可不宣而至,突然查封州县银库、粮仓。重点就给你查三样,银两成色、粮袋重量、账簿墨迹。儿子,记住了,新写的账,墨色都不一样!” 朱瞻基一愣,我靠,四不两直! …… 一个时辰过去了。 朱高炽已经说的有些口干舌燥了,光是茶水就喝光了两壶茶。 “儿子,爹已经给你把法子都想出来了,你先慢慢琢磨,爹憋不住了,先去撒个尿……”朱高炽捂着肚子着急就要走。 走到门口,朱高炽一回头,指着朱瞻基没说话。 朱瞻基秒懂:“放心,我嘴严,谁我都不告诉他。” 朱高炽点点头,推开门出去了,书房里就剩下朱瞻基一个人。 他自己坐到御案后边的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大胖这人……嘶……他明明很看好这套三司制衡的制度,而且在我提出这套制度之后,他马上能想到一大堆可能出现的问题和相对应的解决办法,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朱高炽脑子里已经有类似的改革制度了,只不过他没有说出来而已! 朱瞻基皱着眉头,他似乎有些理解朱高炽为什么要这么做。 与历史上不同,老爷子在位时期,大量放权给朱高炽这个监国太子,朱高炽就是大明朝实际上的行政首脑,或者说就是丞相。而朱高炽监国期间,大量启用文官,提前授予内阁票拟权,本质上是通过向官僚集团让渡部分权力来换取行政效率。 这也是官僚系统无条件支持朱高炽的根本原因。 若是按朱瞻基的方案,设立直属于皇帝的廉政司或者类似的机构,反而会打破这种微妙平衡,这大概也是朱高炽提醒“廉政司想抓人,刑部不敢批捕”的深层顾虑。 当然,朱瞻基也想到了另一个原因。 大胖对自己的身体,很不自信。 这套三司制衡的制度,光是户部推行四柱清册(旧管、新收、开除、实在)记账法,还有飞骑突查,实际上都是需要配套的驿传系统升级和会计人才培养的。 这些基础建设,需要时间,而朱高炽对时间没信心。 而朱瞻基的改革涉及机构重组、法律修订、人员调配等系统工程,至少需要三到五年实施周期,这对朱高炽而言是奢侈的。 想到这里,朱瞻基长吁短叹了许久,大胖,也是为难你了。 …… 朱高炽解决完个人问题,没急着回御书房,而是在花园里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着。 他让王安远远的跟着自己,因为他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来思考一些问题:我能为朱瞻基做什么。如果我做不到,谁能帮他。 朱瞻基的改革,步子太大,得有人替他稳住朝堂。 朱高炽眯起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关键人物的名字:杨士奇、杨荣、夏元吉。 然后,朱高炽又想起一个人:于谦。 这些人都是他一手提拔的文官重臣,也是未来朱瞻基执政的核心班底。 朱高炽很清楚,朱瞻基的“三司制衡”一旦推行,必然触动文官集团的利益。都察院的御史们习惯了风闻奏事的特权,户部的老吏们早已在账册上玩出花来,锦衣卫更是勋贵和宦官的利益交织之地。 所以…… “一定要让文官们心甘情愿地接受改革。”朱高炽心中暗道。 先让文官自己发现问题,再让朱瞻基顺势推出改革。 比如,朱高炽可以授意杨士奇在朝会上提出“近年来御史弹劾虽多,但查实者寥寥”的问题,引导朝臣讨论监察制度的弊端。 再让户部夏元吉“偶然”发现某地账册造假,引发朝野震动。 当然,这个“偶然”不能太明显,能站在奉天殿里的衮衮诸公都不是傻子,看事情的眼光都毒的很。 这样一来,太子爷朱瞻基的改革就不是“皇帝要削权”,而是“众臣请愿,圣天子顺应民意”。 锦衣卫要动,这个问题也很棘手。纪纲虽死,但锦衣卫的架构仍在,勋贵们靠着锦衣卫的职权捞了不少油水。如果直接拆分锦衣卫,必然引起反弹。 所以…… “不能硬拆,那就先分化。”转眼间,朱高炽便有了解决方案。 朱高炽想到一个办法,他打算先增设锦衣卫指挥同知、佥事等职位,把权力分散。比如,让勋贵子弟担任锦衣卫指挥同知,负责仪仗、缉捕等事务,而真正的监察权则慢慢转移到新设立的廉政司。 这样一来,勋贵们不会觉得自己的利益受损,反而因为官职增多而高兴,名头听起来就唬人。 等他们习惯了新架构,朱瞻基再逐步收回实权,阻力就会小很多。 对了,人才,人才!这个可是个大问题! 朱瞻基的审计司需要大量精通算学的官吏,但目前大明科举取士,算学人才稀缺。 “得让国子监开个审计科。” 朱高炽又有了办法,他打算户部和国子监合作,选拔一批寒门学子专攻钱粮审计,毕业后直接进入都察院新设的稽核道。这些人没有世家背景,又渴望晋升,必然成为朱瞻基的得力助手。 最后,朱高炽认为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需要给朱瞻基留个保险。 通俗而言,得给他留一个能镇得住扬子的人。 朱高炽目光一凝,很快便想到了一个人——张辅。 这位靖难名将威望极高,且在军中根基深厚。如果朱瞻基的改革遭遇激烈反对,张辅可以凭借军方的支持稳住局面。 最关键的,英国公的小女儿,是太子侧妃——虽然名义上,这个小女儿已经过继到别人家了,可那只是为了堵某些文官的嘴。朱瞻基自己是认张辅为老丈人的,张辅也认朱瞻基这个女婿。 嗯,对,就是张辅!如果不够的话…… 朱高炽坐在那里一拍大腿,对了,还有瞻基他二叔三叔呐! …… 御书房内,朱瞻基仍在沉思。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父亲已经在无声无息间,为他扫清了未来执政的许多障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