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诡劫》 全部章节 《桃花诡劫》全部章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桃花诡劫》 第1章 黄花大闺男 大家小时候,都听过长辈们开这样的玩笑,你是从山上捡来的,你是从垃圾箱里翻来的,你是充话费送的…… 奶奶跟我说的更邪乎,说我是从乱葬岗挖来的。 她说那天的后半夜,我爷爷提着灯,拎着镐头上了后山,在乱葬岗看到一个半开的坟坑,里面的尸首都露出来了。 这具尸首非常奇怪,头发特别长,遍布全身。 当时下着蒙蒙夜雨,爷爷全身湿透,寂静无声的山林里,他有点害怕了。 提着灯正要走,就在这时,坟坑里传来婴儿的哭声。 奶奶告诉我,当时爷爷都吓尿了。 每次听到这里,我都会咯咯咯笑,莫名戳中笑点。 奶奶说,爷爷强仗着胆子,用镐头把尸体的头发拨弄开,在一堆黑色乱发下面,发现了一个光屁股的婴儿。 就是你这个小兔崽子。 每次说到这儿,奶奶都要骂我一声。骂完了就叹气,说这都是老天爷注定好的,注定你是我们老马家的孩子。 我没有爸爸妈妈,从小就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吃百家饭长大的。 奶奶说我是从后山上挖来的,倒也说得过去。 这个故事里有个疑问,那就是大半夜的,还下着雨,为啥爷爷非要去后山的乱葬岗。 莫非他是……去偷坟掘墓? “放屁!” 一听到有人这么说我爷爷,我奶奶就会大骂一声。 “我们家老头子是一身毛病,奸懒馋滑占全了。但绝对不干那种丧良心,烂屁眼的缺德事!” 奶奶说,那天晚上,其实是陈寡妇让爷爷进山的。 陈寡妇是我们村一个颇有道行的女人,年轻时候守寡。有一次发了高烧,烧了数天,原本以为不行了,突然好了,然后神神叨叨的,能看事能治病,说是请了什么仙儿在身上。 就是她神神秘秘找到奶奶,说老仙儿告诉她,今天晚上在后山,有一场富贵要送给奶奶。 所以,奶奶就让爷爷深夜进山,结果别的宝贝没找到,反而带回来一个孩子。 奶奶和爷爷一辈子没孩子,捡回这么个孩子,就算是坟里挖出来的,也是视若珍宝。正想把孩子养下来,陈寡妇忽然来了,看着这个孩子,用奶奶的形容,她的眼睛都在放光。 陈寡妇说,老仙儿告诉她,这孩子是是三世纯阳转世,阳年阳月阳日出生。 奶奶问,什么叫三世纯阳。 就是三世都在佛门之内,童身修行,三世里没有泄过一滴真阳。 “就是黄花大闺男呗?”奶奶说。 陈寡妇当时笑了,“可以这么说。”表情随即严肃:“这种纯阳童子,在鬼修和妖物的眼里是难得之物。只要吸其真阳,就能助它们修行!” 奶奶就把爷爷进山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陈寡妇说,那个浑身都是头发的尸首,很可能不是人类,而是某种妖修,这孩子也是它偷来的。 “这孩子好啊,这孩子好啊……”陈寡妇一直念叨着,抱着孩子就不撒手。 别看相处时间特别短,奶奶已经对我有了很深厚的感情,把我抱过来,说这孩子与我们家有缘,就给我当个大孙子吧。 陈寡妇回过神,叹口气说:“这孩子就因为纯阳体质,所以一生都要渡劫,就是桃花劫!小时候未必看出什么,到了十八岁开始,阳气外溢,不管是邪修还是妖修,是鬼物还是动物,甚至是大姑娘小媳妇,都要聚到他身边吸阳气。” “哎呦,这小兔崽子,这么能耐呢。”奶奶眼睛亮了:“这么说,他十八岁的时候,我就能抱上重孙子了。” 陈寡妇叹口气:“老姐姐,你以为是好事呢?这小子是三世纯阳体质,只要不泄真阳,浑身罡气保护,他就不会被任何妖邪所伤。但一旦漏了阳,哪怕泄一次,罡气就没了。这孩子会立刻被妖魔鬼怪吃干抹净,魂飞魄散!” 奶奶一听就傻了,“那,那咋办啊?” “唉,这孩子就是你家的,不过今晚先交给我。我让我们家老仙儿给他施个法,将阳气藏住,这样就不会被妖邪所窥。至于能不能守住真阳,不泄一分,那就看他自己了。” 当天晚上,还是婴儿的我,就被陈寡妇抱走了。 自打抱走之后,奶奶就心神不宁的,一晚上没睡好觉。 她说,她脑海里总是翻来覆去出现陈寡妇的那双眼睛。陈寡妇当时抱着我,双眼死死盯着,眼珠子都在放光。 一想起那个眼神,奶奶就有点心惊肉跳。 天还没亮呢,奶奶就连打带踹,把爷爷折腾起来,说是去陈寡妇家看看。 爷爷一辈子耙耳朵,看见奶奶就腿肚子哆嗦,敢怒不敢言,两人便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急匆匆出屋,直奔陈寡妇家。 陈寡妇家住在村西头,过去还得一段时间,又住的独门独院,周围没什么邻居。 刚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高一声低一声的哭声。 奶奶打了个激灵,催促爷爷赶紧上前,蒙蒙黑的院子里,站着一个女孩,哭得特别伤心。 奶奶一看认得,是陈寡妇早些年不知在哪收的这么个女孩子,当女儿养。 院门锁得紧紧的,奶奶赶紧又敲又喊,“二丫,开门,发生什么了?” 小女孩哭着过来:“死了,都死了……” 奶奶心就往下沉,让她先别哭,赶紧开门,看看怎么回事。 小女孩解开门锁,奶奶拉着爷爷就冲进去,来到里屋门前,门也是锁的。 二丫也打不开,哭哭唧唧说,昨晚她妈让她睡柴房,不准靠近主房。刚才她醒了,扒着窗户看了一眼,看到她妈死了! 奶奶脑袋嗡嗡响,趴在窗户上往里看。 里面土炕上,盘膝坐着陈寡妇,怀里抱着孩子,陈寡妇正低头看孩子。 “这丫头胡说!”奶奶松了口气:“哪里死了!还有这么咒自己家人的。” “我就是知道,我没咒……”二丫哭着说:“我妈死了,老仙儿也死了!” 奶奶浑身的鸡皮疙瘩突然都起来了。 连忙催促爷爷把房门给撬开。 只要是奶奶吩咐的,爷爷无条件照做,从院里拾了把铁锨,麻利地捣毁大门上的锁。 奶奶一脚把门踹开,跑进屋里,然后点开灯。 屋里大亮,照在陈寡妇身上。只见陈寡妇保持着抱孩子的姿势,一动不动,其他都和正常人一样。 奶奶正要松口气,忽然就看到了陈寡妇的脸。 她的脸其他没变,和平时一样,但两个眼珠子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双眼暴突,两个眼球全部鼓出来,大如鹅卵,偏偏没有掉出来,两个眼皮子尽力挂住,似乎只要动一动,两个眼球就能掉在地上。 她的一张脸,就像是大青蛙成了精。 两个眼球死死盯着的,正是怀里的孩子。 也就是我。 而我正在陈寡妇的怀里笑。 笑得特别开心。 第2章 大黄狗 奶奶当时吓坏了,还是仗着胆子抱回孩子,然后让爷爷去通知村长,说陈寡妇死了。 毕竟是人命一条。 看着痛哭的二丫,奶奶长叹一声,搂过小女孩,说以后你就跟我过吧。然后看着怀里的婴儿,说臭小子,记住了,以后她就是你的姐姐。 村长带人来了,看到陈寡妇死状,都吓了一大跳,还是强忍着害怕,把她收敛火化了。 陈寡妇无亲无故,只有一个不知来路的女儿,死了也就死了。奶奶想带二丫走,二丫还挺倔强,说这里是她的家,哪里也不去,谁说都不听,也只由得她了。 奶奶抱着我回家,检查我身上有没有受伤,就在解开襁褓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说到这里,奶奶点了一口烟,让我去她房间的床头柜里,把红布包裹的小包拿过来。 我颠颠地去了,还真有这么个小红包,取过来交给奶奶。奶奶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黑糊糊的绸布,看不出什么奇特来。 “臭小子,你大了,也该让你知道了。”奶奶说:“翻开这个绸布看看。” 我小心翼翼拿出来,没觉得怎么样,等翻到了正面,我是一脸的讶异。 绸布正面竟然全是血写成的字。 不知多少年了,颜色暗沉,看着那么渗人,细闻之下,还有一股血腥气没有消散。 奶奶脸色不好看,吧嗒吧嗒抽着纸烟。 “这是陈寡妇临死前留下来的,写好之后塞在你的襁褓里。”奶奶说。 我快速扫了一圈,大概看明白了。 前面是陈寡妇的自白,说老仙儿只是想封印这孩子身上的阳气,但实在禁不住诱惑! 这孩子身上的纯罡之气,对于鬼修来说,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明知道吸了之后,阴阳失调,会导致阴气暴走,但还是禁不住要吸! 老仙儿动了歪心思,对着孩子,也就是我,浅浅吸了口阳气。吸完当即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临死前,它无比平静,知道自己心性不稳,该有生死大劫。 绸布上说,它已经为孩子封住了大部分的阳气,封印为左臂的梅花胎。 随着孩子长大,封印会越来越松动,最后完全消散,那时候,这个孩子将成为天下所有邪魔的靶子! 看到这里,我吸了口冷气,撸起袖子看了一眼,自己左臂确实有个浅色胎记,状若梅花。以前我还以为是胎里带来的,没想到是一种封印。 奶奶一直在旁边吧嗒吧嗒抽烟,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下面是老仙儿交待的两件事。 第一个,这个孩子长大之后,不可泄露真阳,不可亲近女色,但凡泄露一分,什么封印都不管用,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个,让这个孩子以后从事鬼门九科。寻到一个靠谱的高手,然后拜师。封印失效之后,想办法保住性命。 再没有找到高手之前,一旦遇到重大危险,孩子可以暂时用自己血和尿抵挡一下。童子血和童子尿都是辟邪法宝。 “鬼门九科是啥?”我疑惑。 奶奶把绸布收起来,吧嗒吧嗒抽着烟说:“就是跳大神,看风水什么的,一共是九个行业。具体的我也说不好。我帮你寻了个师父,是鬼门九科里的人。这几天就能到,你先拜他。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我初中毕业之后,分流去了中专,混了两年,本来和朋友说好了,一起去大城市打工。 现在突如其来的这些事,造的我有点懵逼。 “奶奶,你的意思是,我这辈子都不能碰女的了。还有,不能去大城市闯荡了,只能留在农村,拜一些神棍当师父,哪也去不了?” 奶奶瞪我一眼,想发火没有发出来,叹了口气:“臭小子,奶奶现在没有以前的心气,懒得打你了。我只问你一句话,命重要还是女人和前途重要?人都死了,要女人有什么用?” “没女人,活着也没啥意思。”我说道。 奶奶动了真气:“你个臭小子!毛还没长齐,就说这样的混账话。”她的身形一下萎靡起来:“为了养活你,我和你爷爷没白天没黑夜的干活,就养了你这么个小兔崽子……” 一阵咳嗽。 我心疼不得了,过去帮她捶背。 奶奶拿过刚才的红布包,拆开最下面,竟然还有一层,里面掉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你自己看吧。” 拿过照片。上面拍的是一个婴儿的手臂,虽然照片陈旧有着尿渍的颜色,仍能看到手臂上有个深黑色的胎记,黑得那叫一个鲜艳。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撸开自己的袖子。 “臭小子,看到了吧。”奶奶咳嗽了几声:“这是你刚出生的时候拍的照片。那封印黑亮黑亮的。再看看你现在的胳膊。” 我胳膊上的胎记,浅浅一层,似乎用点水就能彻底抹掉。 看看照片,再看看自己的胳膊。 说实话,我是真有点害怕了。虽说我这种体质,只要不泄真阳,似乎那些妖魅就伤害不了我。但谁也不希望,往后余生被无穷无尽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包围着,吓都吓死了,抑郁都抑郁死了。 奶奶鼻子眼喷出一股烟:“你现在学校毕业,反正一时找不到活儿,就先在家待着,别急着出去到什么大城市。等我求来的那位先生到了,你拜他为师,除了能活下去,还能学个手艺,讨口饭吃。你奶奶就这么大章程了……” 奶奶真的老了,语气低下来:“孩子,碰不碰女人,结不结婚都是后话。我相信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总归有办法,咱们只要活下来,就有希望!” 我心里一阵酸楚,重重点点头:“奶奶,我听你的。” 到了临行出发的日子,我没有去火车站,和同学们说明白了,自己要留在乡下。 说来也怪,从这天开始,我晚上开始做一些恐怖又猎艳的怪梦。 这些梦的统一特点是,场景很奇怪,但经历有很暧昧。就像昨天晚上,我梦见自己被朋友带到王爷府,里面极尽奢侈,管家保姆无数。然后他带我到了后院。 后院有个女人,一身鹅黄纱绸,正在抚琴。 我当时就被她的背影吸引住,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雅致的女孩子。比镇上中专班里的班花,还要漂亮十倍。 朋友在旁边说,这就是王爷的千金,你小子要是能把她泡到手,这辈子就妥了。 然后就推了我一把。 我半推半就过去,来到女孩的身边,女孩正抚琴,闻声回头。我一看就傻了,竟然是个老娘们,根本不是小姑娘。 她笑嘻嘻看我,突然张开了嘴。 我闻到一股略有些刺鼻的腥味,看到这个女人的舌头是艳红艳红的。 打了个激灵,然后就醒了。 醒来吓了一跳,床旁趴着一条大黄狗。正是村长家养的母狗,不知怎么大晚上跑我屋里来了。 张开嘴,吐着舌头,朝着我大喘气,一股股怪味从它嘴里喷出来。 我喉头动了动,一时间手脚都僵住了。 因为我看到,这只狗在像人一样笑。 第3章 抱着大树的怪人 这给我吓得,大半夜,一条狗在床边对着自己笑。 我也是一股激劲,卷起被子,劈头盖脸朝大黄狗砸过去。这条狗极是机灵,猛地一窜,上了窗台。 天渐渐转热,农村屋里没有空调,晚上是开窗的。这条狗“嗖”一声跳出去。 我的被子落在地上,心噔噔跳,它奶奶的。狗都成精了? 好一会儿,我下地捡被,外面瑟瑟作响,我靠,又是谁?能不能让人消停了? 我来到窗边,刚要往外看,就看到有个人直起腰正往里窥视,我们正好打个对眼。 这一看,我头皮都炸了。 这哪是什么人,正是大黄狗,前爪扒在窗户上,两个后爪站起来,像人一样探头看我。 我先是惊得发麻,随即一股恶气生出来,抓住窗户,使劲儿一关。 “砰”正撞在大黄狗的脸上,它砸的摔下去,往外跑,回头看了我一眼。 它的表情一瞬间就像是人一样,像个女人,无比哀怨,那小眼神差点没让我吐出来。 三窜两窜就没影了。 哪怕热,我也把窗户关紧,后半夜就没怎么睡着,翻来覆去的。 实在睡不着,我把灯打开,对着手臂仔细一照,那团状若梅花的印记,更浅了一些,眼瞅着就要消失。 我心噔噔跳,这条狗这么吓人,半夜又跑我屋里来,是不是和封印消失有关系? 奶奶告诉我,封印一旦消散,我的阳气就会散发出去,会引来无穷无尽的妖邪鬼魅,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第二天大早,我就去村长家,看到那条大黄狗窝在狗窝里,旁若无人地喝着稀粥。 我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村长媳妇说不可能,这条狗在她家养了快十年了,特别懂事,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半夜跳墙出去,找男人这些事。 “你的意思是,你特别有魅力呗?”村长媳妇看着我:“我们家的母狗都盯上你了?” 我气得一呲牙:“婶子,怎么说话呢?” 村长媳妇三七疙瘩话就上来了:“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不想着出去挣钱养家。看看我们村,还有几个像你这样岁数的小伙子在家呆着的,哪个不出去挣大钱了……” 她这么一说,我格外不舒服,知道和她聊不出什么,便往外走,临出院门的时候,无意中扫了一眼狗窝。 狗窝里伸出大黄狗的脑袋,在阴影下,村长媳妇看不着。大黄狗冲我笑了一下,和人一模一样。 我一阵恶寒,加快脚步走了出来。 都说猫九狗十,养到年头,狗都快成精了。 连老狗都能感觉到我身上的阳气气息,那些鬼魅还会远吗?奶奶请的那个高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 我往家走,就感觉哪里不对劲,抬头去看,村子上空不知什么时候飞满了乌鸦。 一圈一圈的盘旋。 有的落在树上,有的落在人家屋檐上,就这么直不楞登地看着我。 我的心跳很快,大早上的,村路却偏偏不见人,阳光照在大树上,满树的乌鸦,有一番说不出的阴森。 我加紧脚步往家走,路过谁家的院子,里面的狗就开始叫。 有的人家顺着狗叫声就出来,看到是我,都是一个村的熟头熟脸,也就没细看。不过他们见我的眼神都是狐疑,都是怪怪的。 我有些心慌,来到村里的大槐树下,想坐下吹吹风,乘乘凉,还没等坐踏实,就感觉什么东西打在脸上。 抬头去看,吓了一大跳。 整棵树的树叶,还是刚长出来的绿叶,竟然纷纷往下掉,哗哗哗掉了一片。 我赶紧站起来,整棵树都在抖,叶子时间不长就落在地上满满一层。 我不敢再在这里待着,离开大树附近,刚拐进胡同,就听到外面有村民喊:“谁干的?这么缺德!村里老槐树招你惹你了?” 我探头出去看,外面好几个村民,指着满地落叶在那骂,说有人捣乱,故意破坏这棵长了好几百年的大树。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是我的缘故? 我深吸口气,跌跌撞撞往家走,还没到家跟前,就听到一声动物的怪叫。 抬头去看,只见一只硕大的狐狸趴在墙上,居高临下看我。 这一幕像是噩梦,我使劲儿掐了掐自己的腿,确定不是在梦里。看着狐狸,然后慢慢溜着边儿,赶紧往家去。 那狐狸就是一直瞅着我,没有任何动作,如同雕塑一般。 我回到院子,头上都是冷汗,奶奶正在喂鸡,“臭小子,你一大早上去哪了?” 还没等我说话,后院响起羊的叫声,咩咩的此起彼伏。 奶奶过去看看怎么回事,我进到屋里,撸开袖子,看自己的胳膊。那颜色比昨晚还要淡,几乎是看不出来了。 “臭小子,印记没了!”奶奶这时候进来,一眼就看到。 我把昨晚和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奶奶担心起来,把门关上,“你哪也别去,在我请的高人过来之前,别出屋。” 我抹了把脸:“奶奶,没那么夸张吧。” “听我的!”奶奶说:“你的封印马上就要没了,妖魔鬼怪闻着味就会找来。” “奶奶,我不能在家待着,给你和爷爷惹麻烦。我出去住两天,等那高人来了,再回来。” 奶奶一把拉住我,脸色阴晴不定,蹙眉想想:“别忙走,我去满婆子那里问问再说。” 满婆子也是我们村挺神道的一个老太太,和昔日的陈寡妇比不了,没那么大能耐,但是杂七杂八的事也知道不少。 中午的时候,奶奶回来了,低声说:“满婆子说了,用猪血可以暂时驱邪,把你的阳气压住。你晚上去她那,她帮你弄。” 随后奶奶递过来一根蜡烛,交待说,这是满婆子给你的,说晚上去她家,不能用手电照明,只能点蜡烛去。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奶奶千叮咛万嘱咐,我拿着蜡烛和打火机出了门。 满婆子家在村那头,要走好长一段,路过大槐树的时候,只见那里被村民围了一圈栅栏,不准靠近,满地的落叶。 我心怀愧疚,知道是自己弄得这棵大树变成这模样。 不敢再靠近,远远绕过去,这时,只听黑暗里有人说话,“别哭,有什么可哭的。” 嗯?谁这是。 又有谁哭? 我回头去看,不知什么时候,大树下来了一个人,翻过栅栏,正抱着大槐树的树干。 那人把自己的脸贴在树上,言语温柔,正轻轻地安慰着:“别哭了,你修行百年,应该知道,修行不可能一帆风顺,今天就开始应劫了。” 我喉头动了动,这是个男人,看着并不认识,不是本村的人。 大半夜抱着树说话。 果然是个神经病! 第4章 姐姐有个事求你 而今,我的封印快失效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都在发生。 我现在都恍惚了,眼前这一幕:这个人抱着大槐树安慰,到底是人是鬼? 赶紧找到满婆子吧,其他事别起好奇心了,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吧。 我一路急匆匆跑到满婆子家。 满婆子家前后院子熄着灯,屋里屋外都黑森森的。 拍打了几下院门,奇怪的是,没有锁,门应声而开。 我正想进,看看黑糊糊的屋子,又有些犹豫。满婆子家透着古怪,大半夜不点灯不点蜡,黑不隆冬的,这是搞什么呢? 我摸出蜡烛,用打火机点燃,推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风很大,吹得蜡烛火苗东摇西闪的,赶紧用手护住,到了正门,拉了拉门把手,是锁着的。 我敲敲门,小声说:“满婶,满婶……” 喊了几声,没人应答。我有些烦躁,手护着蜡烛,想去别的屋子看看,身后忽然传来轻碎的脚步声。 我没来由的头皮发麻,这绝对不是满婆子。 满婆子好像有什么病,成天躺在炕上不下地,现在是谁?我赶紧回头,不能把后背亮给后面的人。 这么一动,火苗子差点熄了,微弱火光下,看到来人是个女孩。 “小玄子!” 她喊了一声。 原来是她,我舒了一口气。 满婆子有两个女儿,小女儿叫小禾,在外面常年上学,我们小时候见过,后来就不大见了。 还有个大女儿叫大禾,一直留在家里伺候满婆子,据说还要继承她的衣钵,以后也要看事请神什么的。 眼前这个女孩,正是小禾,和我相仿的年纪,农村女娃说不上怎么漂亮,可今晚的她别有一番风味。 扎着马尾辫,穿着碎花的连衣裙,能看出精心的打扮过。这就很奇怪了,大半夜的,打扮给谁看呢。 “小禾姐吧。”我说道:“咱们多少年没见了。” 小禾看着我,竟有些害羞,脸红了,低着头说:“我妈让我在这里等你,你来了,就跟我来吧。” 我喉头动了动,心稍微安点,却也没全放松。满婆子到底搞的什么,这么古里古怪。 小禾低着头往后院的厢房去,我举着蜡烛跟在后面,夜风有点大,吹得火苗摆动。 气氛有些尴尬,我清清嗓子说:“小禾姐,听说你上大学了?” “大专呢。”小禾说:“没考上本科呢。唉,凑合吧。” “那也比我强啊,”我说:“我还中专呢。” 这时来到厢房门口,小禾打开门:“你先进去。” “你妈呢?”我问:“在里面?” “先进吧。”小禾推着我进了房间,我一手护住蜡烛,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正要问什么,小禾突然在外面关了门,“咣唧”一声,竟然落了锁。 这时火苗晃动,将将欲熄。我赶紧摸黑在桌上找了个杯子,倒转蜡头滴落蜡油在杯底,然后把蜡烛固定在上面,拿起走到门口,轻轻推门。 门果然是锁上的,外面没了声音,小禾已经走了。 真他娘的……玩的什么啊? 我有些焦躁,事情不太对劲儿啊,她奶奶个爪的,跟我玩谜语人是不是? 快步来到桌旁,抓起一把凳子,回到门前,对着门就要砸。 就在这时,厢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我一惊,有人?谁? 不对,不对,得赶紧离开! 举起凳子,对门砸过去,“砰”一声,门晃了晃,外面锁得挺紧。 我抄起来,又要砸,忽然闻到一股很奇异的香味。细细的,形容不上来,有点像桃花味,还有点不一样。 闻了这股香味,心跳特别快,我就觉得嘴里干渴,津液分泌越来越多。 正恍惚间,听到有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随即是“啊”一声,女人的惊叫! 我回头一看,出来个女人,二十五六的年纪,刚洗完澡,脸还红扑扑的,穿着贴身的碎花衬衫,和小禾眉眼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应该是大禾。 我一惊,坏了。 上学的时候,听我们班那些混混儿说,大城市有一种诈骗手段,叫仙人跳。你色迷心窍,和一个女人去开房,还没怎么地呢,门突然踹开,进来好几个彪形大汉,就要讹你,说你怎么怎么地,不给钱就把你怎么怎么地。 眼前的一幕太像仙人跳了。 小禾把我骗来,大禾明显刚洗完澡……不对劲,一定有猫腻。 “你!小玄子你……” 还没等大禾说出来,我反应贼快,上前一步,“噗”一声吹灭了蜡烛,房间陷入黑暗之中。 不能让她喊出来,不能把这件事做实! 我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挪动,没有向门去,那里说不定有埋伏好的大汉呢。 我挪到窗户下面。 大禾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传来:“小玄子,你别怕,我没想把你怎么样。咱们能谈谈吗?” 和你谈个鬼呦。想坑我? 别看我年龄小,但是那三年中专可没白上,我们班出了很多一些大混混儿,跟着他们身边混,见过一些社会场面。 别的没学会,就学会在任何环境下,怎么能不吃亏…… 正藏着,屋里的香味越来越浓,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花香,我骨头都软了,心越跳越快,脑海里出现很多我们班女同学的形象。 年轻的女孩,穿着校服,在阳光下跑跳打闹,马尾辫一跳一跳的…… 我喉头动了动,咕叽一声,还挺响。 “噗嗤”,大禾竟然笑了。 坏了! 我掐了自己一下,收回心神,正要换地方藏,突然屋里的光暴亮,灯打开了。 我正蹲在窗户下面,模样有点狼狈,大禾就站在旁边,见我这个样子,抿嘴一笑,满脸红艳,妩媚异常。 我尴尬笑笑:“大禾姐。” “起来吧,看你那样,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大禾没有过来,而是找一把椅子坐下。 她用手扇着风,散乱的头发落在脖子上,满室异香。 我笑嘻嘻站起来:“大禾姐,这是你的闺房啊,真香。” 大禾没搭理我,熟门熟路的打开桌子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瓶指甲油,然后一条腿踩在椅子上,低头小心翼翼用指甲油涂着脚指甲。 我喉头干渴,屋里又闷又热,一头汗。 “大禾姐,今晚,我,我过来找满姨的,你妈妈在吗?” 大禾没有回答,涂满了一个脚指甲,比量了一下,然后抬起脚亮给我看,“漂不漂亮?” 我赶紧避开目光。 不行,再这么下去,要出事! “小玄子,我不跟你客气了。现在关起门,有什么咱们就说什么,”大禾放下指甲油说:“姐姐有个事求你,你能不能办?” “啥啊?” “姐姐我有病,你能不能帮我治病?”大禾说。 我一直不敢看她,背对着她,看着锁着的大门。 “啥病啊?找大夫呗。” “什么病你别问,我妈说了,全世界就你能治!” 我汗都下来,喉头干的厉害。 “怎么,怎么治?” “便宜你小子了,今晚咱俩睡一觉。明天天一亮,咱们谁也不认识谁,就当没有今晚这档子事,怎么样?!” 第5章 满婆子 “什么玩意儿?”我有点懵逼,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她。 “我没开玩笑,”大禾翘起二郎腿,抱着肩膀,就这么看着我。 我咳嗽一声:“敢情今晚不是满婶叫我来,是你啊。” 大禾不耐烦:“现在别说我妈,就说咱俩。里面的水还热,刚用热水器烧的,你先去洗澡。我不喜欢埋埋汰汰的,洗干净点。” 我退到房门前,用手拽了拽,暗暗叫苦,依然上着锁,根本打不开。 “大禾姐,咱们玩真的啊?” “废话嘛!”大禾眼珠子立起来:“小玄子,别给脸不要脸!平时想追我,想睡我的,多了!咱们村都得排队。今晚让你捡了这么个大便宜,还得便宜卖乖。” 我扫了大禾一眼,她比我大个五六岁,正是女人最好的时节,要什么有什么,长相虽然不如少女鲜嫩,但绝不算丑。 而且刚刚洗过澡,满堂飘香,加上脸颊红晕,别有一番风味。 我也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双手紧紧抓住门把手,尽力控制自己的念头。 “行了,看你那样就知道是个黄花大闺男,”大禾站起伸了个懒腰:“我会温柔的。”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朝她冲过去。 大禾一脸笑意,抱着肩膀,那模样似乎在说,就你?小样,略施手段,你就得跪在老娘的石榴裙下。 我冲到她的面前,大禾道:“我不喜欢脏兮兮的,不洗澡不准动我。” 她万万没料到,我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壶,猛地拎起来。 大禾吓得尖叫一声:“你干嘛?” 我倒转壶嘴,对着自己的脑袋就浇下去,里面是凉茶,不知道放了多久,一股清凉洒在脑门上。 我打了个激灵,身上那股火烧火燎的劲儿,顿时下去,恢复了冷静。 “呦,小子,可以啊!”大禾眉头一挑:“居然还有这手。” 我冷静地说:“大禾姐,今晚就是个误会,你我根本没发生过什么,再见!” 我一个箭步窜向门口,原以为大禾能追上来,然后死缠烂打什么的,谁成想,大禾坐回原位,抱着肩膀,痴痴看着天花板。 我抄起凳子,想砸门,回头看她一眼,虽然非常想走,此地怪里怪气的,但心下又不忍。 唉,我这人就是善良。 我站在门口说:“大禾姐,为啥非要和我那啥?” 大禾看了我一眼,低着头:“我够贱!行了吧。”带起了哭腔。 我一时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大禾擦擦眼睛,站起来,“我和你说了,你也不信。我妈看事,需要请神上身,身体这两年就不行了。现在神又选中了我,我的身体也开始发虚。我妈说了,只有你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就是睡一觉?”我口里发干。 我的身体果然是个宝儿,邪祟都来找我,夺我阳气。 我奶千叮咛万嘱咐,只要我泄了一次真阳,马上就完蛋!会成为无数邪祟邪魔觊觎的宝贝,没多长时间就会被吃干抹净,魂飞魄散。 只要不泄真阳,就有阳罡之气护体,那些东西哪怕靠近了,也伤害不了我。 唉,生和死全在欲望的一念之间。 大禾看着我,柔声说:“小玄子,咱俩是同村人,知根知底,你说句实话,你惦不惦记我?” “姐,你别这样。让我琢磨琢磨行不行?过两天我给你个准话。”我说道。 大禾直愣愣地看着我,好一会儿道:“我不是那么不值钱的女人,不愿意就算了。” 我舒了口气。 说实话,我已经坚持到了极限,她要再引诱引诱,保不齐我这么一冲动…… “不过,有个请求你别拒绝。”她说。 我没敢答应,先听听再说。 大禾道:“你见见我妈,行不?让她和你说。” 我想了想,去见满婆子,也没什么。我这次过来就是见她,大禾这么说,正合我意。 而且就算没说好,一个瘫在炕上的老婆子,也威胁不到我。 “行。见见满婶。” 大禾不再近前,看样子有点伤心,径自来到锁着的门前,用手敲出三长两短,然后喊道:“开门。” 时间不长,外面锁音传来,门开了,小禾在外面。 “姐,完事了,这么快?”小禾鄙夷地看着我。 大禾看了我一眼,哼哼说:“人家是正人君子呢,瞧不上你姐,根本没整。现在我带他去见妈。” 小禾看了我一眼,重重说了四个字,“不知好歹!” 两人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来到后面的房间。 里面黑森森的,没有点灯。 我趴在玻璃窗户上往里看,借着月光,隐隐只能看到一张炕的模糊轮廓,见不到人。 正纳闷的时候,小禾把门打开,示意进去。 我喉头动了动:“那啥,大禾姐,你们没骗我吧?” “骗你做什么?你是不是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大禾气鼓鼓的,忽然塞给我一样东西,正是来时我拿着的蜡烛。 大禾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冒出幽幽的火苗。 大禾一推,把我推进门里,我留了个心眼,把脚别在门槛上,防止她们关门锁门。 谁知大禾和小禾两个女人,看都不看我,转身走远了。 我擦擦冷汗,吹着凉风,冷静下来,今晚着实凶险,差点着了大禾的道。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隐隐有点后悔。 正胡琢磨的时候,黑森森的屋里传来一阵老人的咳嗽声。 随即是个粘痰含糊的声音:“小玄子,来了吧?是你吗?” “啊,满婶,我来了。” “进来。” 我举着蜡烛,小心翼翼进去。里面是个厨房,还能看到灶台,多少年没用过了,连锅都没有,就是个大黑坑。 转过厨房,撩开帘子进了里屋。 里面黑到一塌糊涂,我抬起蜡烛照过去,第一眼竟然没看到有人。 我心噔噔跳,满婆子不在?那刚才说话的人是谁? 正惊疑间,忽然看到炕上缩着一只动物,大概也就是村长家大黄狗那么大。 作为人太小,作为家畜又很大,裹着黑被子。 被子一起一伏,动物正在用很沉重的节奏在呼吸着。 我举着蜡烛,四下看,屋里家徒四壁,墙上挂着老照片的镜框,桌上放着一台多少年的黑白电视,高低柜上摆着大大小小的药瓶。 我扫了一圈,目光又放在炕上那团动物上,后脖子开始窜凉风,屋里有点恐怖啊。 这里实在不像是好地方,我来都是多余,撤吧还是。 “小玄子。”一个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 我吸了口凉气,往这团被子上看。 “不要走……出这个屋,你就死定了……”一阵咳嗽声从被窝里传出来:“只有我才能救你!” 第6章 你身上的味道像太阳 “满,满婶?是你吗?”我举着蜡烛,看着黑森森的炕,还有黑糊糊的那一床被。 里面传来咳嗽声:“甭害怕,我是救你的人。你坐着,别怕,咱俩拉拉呱。” 声音是个极苍老的女人。 现在没人逼,没人锁,我反而不急着走了。反正撩开帘子就能跑,那就不急了,看看再说。 我坐在炕边,倒转烛头,把蜡油落在桌上,然后固定好蜡烛,火苗就这么扑闪扑闪烧着。 只听“嘿嘿”一声,被子慢慢褪下,露出一张老太太的脸。 正是满婆子,我依稀记得很多年前见过一次,那时候这老太太就骨瘦如柴的。 后来满婆子下不来地,一直靠大禾姐伺候,这么多年也没见过。 现在一看,她是真老了,满头白发,一张脸全是皱纹,嘴角一动,嘴皱如核桃。 我心里发寒,这老太太到底多大岁数?没有一百也得九十,活着都遭罪。 满婆子全身罩在黑被子里,只露出脑袋,冲我笑了笑。我喉头发痒,咳嗽了两声。 “小玄子,有出息,长大了,”满婆子看着我:“早些年,我还能走的时候,你那时候才那么高,就是个小孩牙子。现在成大小伙子了。嘿嘿嘿。” 我跟着陪笑两声。 “把水给我拿来。”满婆子噘着嘴,指给我看。 高低柜上一排药瓶中间,有个黑糊糊的水杯。我取下来,用鼻子一闻,一股刺鼻的药味。 回来的时候,看到满婆子爬起来,背靠着墙,身上裹着被子,只露出全是白发的脑袋。 “来,喂我两口,伺候我一下。”满婆子呲着黄板牙笑:“有了这一水之恩,我好给你指点。” 我是农村娃,没那么矫情,心里对这个人有些厌恶和畏惧,同时又觉得她可怜。 一个老太太也不容易,喂个水没啥大不了的。我坐在炕边,举着水杯到她的嘴边,她一口一口喝了下去,长长舒口气:“好孩子,好孩子。” 她示意不喝了,我把水杯放在一边,满婆子道:“你在上面药瓶里找个红瓶出来。” 借着蜡烛的微光,我扒拉着这些瓶子,果然找到个红瓶。这瓶子本身不是红的,而是半透明的,里面隐隐盛着深红色的液体,透瓶而出,像是红瓶子一样。 我拿过来,满婆子道:“这里是公猪血,我存了很多年,你喝了吧。” “什么玩意儿?喝了?”我以为听错了。 满婆子一瞪眼:“让你喝就喝,磨磨唧唧的,我都是为了你好!” 我嘴里发苦:“满婶,你可不像对我好。刚才大禾姐……说是听了你的安排……要把我那啥……” 满婆子一张老脸在微微火光下没有表情,两个眼珠子瞪得贼大。 我擦擦头上的汗。 她说道:“那算是我的私心,你小子来历不凡,三世童身,有纯罡之气。我们娘们请神后,身体太虚,正好用你来补补。不愿意就算了,不勉强你。现在我可是为了你好,把猪血喝掉,就能藏住你的罡气。” 我晃了晃瓶子,看着里面的猪血,喉头发紧:“满婶,我从来没听过猪血还能藏住气息的。”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满婶不能害你,喝了吧。”满婆子说。 我拧开瓶盖,鼻子凑过去闻闻,瓶里一股刺鼻的腥味。 我把瓶口对准嘴,一闭眼就往嘴里灌。 “对,对,就这么着,就这么着。”满婆子笑起来。 我正喝着,也不知怎么,一股阴风过来,蜡烛火苗熄灭了,屋里顿时黑不隆冬。 “满婶,满婶。”我叫起来。 “别叫,叫什么叫,好像我把你怎么样了。” 我正愣着,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黏过来,抓住我的手臂。触感像是冰冰凉凉的蛇。 满婆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似乎在用鼻子猛吸我身上的味道。 “这就是三世童身,阳罡之气!我太喜欢了。”老婆子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起来,而且听着不像那么大的岁数,像是三十五六的大姐。 “满婶,满婶。”我就要站起来,双臂被人死死抓住,挣脱不开。 吸我味道的那鼻子声,还在传来:“啊,太好了,太好了,太纯正了,就像太阳一样。我说我师姐怎么死的那么惨,你小子真是莫大的诱惑!明知道是死,就还想吸,控制不住地想吸。” “满婶,满婶……”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两个胳膊像是被老虎钳子扣住。 “小子,本来想让我香童的女儿,先破你的身,等你泄了真阳,我就可以好好享用啦。” 那温柔的三十来岁女人声说着。 “你小子有点道行,偏偏没中美人计!有定力。”女人在黑暗中,凑在我的耳边说:“那我就只能用这最后一招,骗你喝下这血了。” “啊,这不是猪血啊?”我声音在发抖。 她凑在我的肩膀上,拼命嗅着我身上的味道,陶醉说:“这是极阴的母鸡血配上野猪胆汁混合成的,一下肚就能破你的纯罡之气。虽说只有半炷香时间,却也够了。嘿嘿嘿,我师姐就是蠢,即想做表子,又想立牌坊,想吸又不敢吸,不敢吸还刺挠着想吸,结果把自己害死了!” 黑暗中一只冰凉刺骨的手抓住我的下巴,使劲儿往右边扭。 女人吸鼻子的声音近在咫尺。 “你,你师姐……”我忽然打了个激灵,脑子迸发出一个诡异的想法。 “你师姐难道是陈寡妇?!” 女人明显愣了一下,吸口气:“好聪明的小子!不过让你猜到也不算意外。我们都属于鬼门九科,从山里修行出来,到村里找合适的香童。我师姐这个人,脑子不知怎么想的,临死前居然还给你封了一道印。这些年我就等啊等啊,等这个印失效,终于今天等来了!” 一股异香扑面而来,闻之让人心跳加快,脸红脖子粗的。 味道就跟大禾刚洗完澡,房间里飘荡的一模一样。 “好小子,今天破了你的童身,以后就住在我这儿。喜欢我呢,就和我,喜欢我女儿呢,我就让她们来。你就在温柔乡里享福吧。” 她两只手像是老虎钳子一样,把我推倒。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异香扑面,还有女人吸鼻子的声音:“好孩子,我现在才知道,为啥西游记里那些女妖怪非要和唐僧成亲不可。唐僧十世童身,千年难遇,一滴真阳,便能修行成神!现在有你,我也知足了,够用了。” 我的两只手被死死按在炕边,左右挣扎,怎么都动不了。 香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情急之中我说道:“满婶,你猜刚才的蜡烛为什么熄灭了?” 黑暗中,对面的女人明显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第7章 铁娘子 “呵呵,”黑暗里,女人笑了笑:“我弄熄灭的,怎的?不要拖延时间。” 滑腻腻的什么东西到了近前,我的双手被死死按在炕上。我大声道:“蜡烛不是你弄熄灭的。” “管它怎么灭的。”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近到咫尺。 我说道:“是我弄灭的!” 女人明显怔了一下,我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你弄灭的?” “是啊。”我说。 “你为什么要灭蜡烛?”女人的口气惊疑,又和缓下来,可能是觉得有趣。 我清清嗓子说:“有火光在,当着你的面把猪血吐掉,会被发现。” “什么?你吐了?”女人大惊。 我说道:“其实我根本没喝,就是做了个动作,那玩意又腥又臭的,我又不是傻子。” 黑暗里,女人大叫一声,听着撕心裂肺,紧接着一股腥风扑面而来,原先那股异香闻不到了。 我一时难以呼吸,什么都看不见,心噔噔跳,头上都是冷汗。 情急之中,我想起陈寡妇曾经交待过的一件事。 她说我一旦遇到重大危险,可以暂时用自己的血和尿抵挡一下,童子血和童子尿都是辟邪用的。 一股重重的东西压在我的身上,冰冰凉凉如同蛇一般蜿蜒,直扑我的脸。 那玩意儿到了脸上,腥臭之气熏得我差点吐了,这个电光火石的瞬间,我用力咬破下嘴唇,一股血涌出去。 连血带吐沫,我全喷出去,感觉喷了对方一脸。 黑暗中忽然有白烟冒出,像是硫酸浇在生铁表面。女人的惨叫声,就在我的正上方,那声音之凄惨之尖锐,让人浑身发麻。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声音印在脑子里,晚上都能做噩梦。 我使劲儿吸允嘴唇上的血,然后照着惨叫的方向又是一喷。 叫的更加惨烈,声音高亢,已然非人。 我毛骨悚然,就在这时,感觉到抓住我手的力量明显松了。 我用膝盖用力往上一顶,把什么东西从身上掀开,然后抹头就跑啊,玩命往屋外冲。 黑暗里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死死抓住我的腕子,一时挣脱不开。 就听到炕上传出一声老太太的尖叫:“大禾,小禾,死哪去了?!赶紧来!赶紧来!” 我急了,左右扭动手腕,就是拽不开,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两个人闯进来,其中一人在墙边摸索着什么,随即一拉,天花板的灯光亮了。 我嘴里暗暗发苦,原来灯绳就在墙边,一直没机会去拉。 光出来之后,我这才看清,跑进来的正是大禾和小禾,她们的目光掠过我,齐齐地向着床上,一起喊:“妈!” 我一惊,这才明白过来,炕上的女人就是满婆子。 我慢慢回头去看,炕上的黑色被子全部掀开,里面露出一个完整的老太太。 她可能还不到一米四的身高,身子瘦,脑袋大,看上去像是家狗成精。 老太太的脸变得太可怕了,第一次看到还觉得正常,但现在脸上有的地方凹陷下去,像是一个被踩了数脚的纸人。 此时此刻,她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厉声道:“大禾,扒他衣服!” 小禾都吓蒙了,磕磕巴巴说:“妈……算了吧,放他走吧。” “走?”老太太嗓音尖锐:“他坏了我的道行,现在只能吸了他的阳气来弥补!大禾,撕他衣服!” 大禾真有一股蛮力,不愧是常年务农的娘们,身大力不亏。近前来,一把扯开我的衣服。 我有点慌了:“你们怎么还来蛮的,我要报警!” 老太太笑得跟乌鸦一样:“只听说男的弄女的犯法,没听说女的弄男的也犯法!大禾,破了他的身子。” 大禾把我按躺,我的双手被老太太死死抓住,怎么都挣不开。 大禾真是听她妈的话,把我的外衣扯开。 小禾有点看不下去,转身往外走:“你们弄,我去把风!” “回来!”老太太尖着嗓子喊了一声:“臭丫头,大禾弄完了,你来弄。这小子是三世童男,那阳气养人哩。一辈子不得妇科病。” 小禾毕竟岁数小点,还是个少女,面红耳赤,还是跑了出去。 “不管她,大禾,弄他!”老太太歇斯底里:“破了他的身,才能破他的罡气,我才能吸阳气。” 大禾解自己的衣服扣:“小玄子,真是便宜你了,上哪找这样的好事……” 我拼命吸允嘴里的血,然后对着她一喷,大禾没料到我有这一手,喷的衣服和脸上都是,脸顿时沉下来,抬手要打我。 转念一想,手又放下来,眼神阴冷:“敢啐我,你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一惊,我的血怎么对她没用。 一想就明白了,大禾是个普通人,并不是请神上身的香童,我的血对她没用。 大禾紧紧按住我,咬着牙,阴森地说:“你完了!” 我怎么都挣扎不开,像是包在一个厚厚的蛋壳里,脑门上都是汗,嘶吼着:“救命,救命啊……” “喊破喉咙也没人救……” 大禾还没说完,突然外面传来小禾的叫声:“啊!” 随即一个女人炸雷一般的声音:“我兄弟呢?!” 小禾尖着嗓子喊:“妈,姐,有人来了……” 还没等说完,就听女人闷雷的声音:“滚他娘一边去,我兄弟呢?” 随即是踹门声和重重的脚步声,女人直不楞登冲了进来。 我看到进来一个大女人,身高快一米八,比普通男的都高出一头。膀大腰圆,一头短发,如风如火闯了进来。 我一看,眼睛亮了,大声喊:“二丫姐!” 进来的正是二丫,也就是陈寡妇的女儿。陈寡妇很多年前死了,留下这么个女儿,我奶奶一直当亲孙女那么养着。 二丫对我也真好,把我当成亲弟弟。我这些年上学的开销,多半都是二丫挣出来的,如果只指望爷爷奶奶,我早就辍学回乡务农了。 二丫姐,小时候还挺好看,谁知道过了十八岁,越长越粗壮,成了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铁娘子,那么粗的木橛子她徒手嘎巴一声就能撅断。 “奶奶见你一直没回来,让我过来看看。” 二丫过去抓住大禾的肩膀:“敢侮辱我兄弟,也不撒泼尿看看自个的贱样,你也配!给我滚!” 直接把大禾抓起来,朝着门外一扔,大禾就跟破口袋一样摔出去,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第8章 两员女将 二丫姐把大禾扔出去,然后大踏步过来,一把抓住满婆子的手。 满婆子眼睛瞪圆了,咬牙切齿:“坏我好事!” “老妖婆子,一边去吧!”二丫姐生生把她的手掰开,拉着我就走。 我一朝脱困,赶紧从炕上挣扎着起来,后背都被冷汗湿透,和二丫姐往外闯。 等撩起门帘子,这颗心才真正放下来。 还没等出去,有人抓我的裤子,死死拽住。回头看,正是满婆子。 这老太太跟条疯狗差不多,灰白头发披散,恶狠狠瞪着我们姐弟,伸出枯若鸡爪的两只手,拽住我的裤兜,就是不撒手。 二丫姐过去,抄起钵大的拳头,照着她的脸就是一电炮! 满婆子“嗷”一嗓子松开手,眼睛打了个乌眼青,在炕上打滚,扯着破锣嗓子喊:“打死人啦,快来人啊,马家娘们打死人了!” 二丫姐拉住我的手:“甭管她!走!” 我们两人从屋里出来,小禾从地上爬起来,正要冲过来,二丫一瞪眼。 小禾有些胆怯,往后退了退。 二丫指着她:“你们娘们真是贱!回去告诉满婆子,再来祸害我兄弟,我抄了你们的家!走!” 二丫姐拉着我从她家出来,她力气很大,也不说话,我在后面一路小跑。 回到奶奶家,奶奶和爷爷正在等着,见二丫风风火火拉着我进来。 “咋了这是?”奶奶看出不对劲,问我:“满婆子给你弄猪血了没?” 我这时候才透过一口气,嘴里干的要命,拿起桌上的大茶缸子,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就觉得嘴唇伤口杀的厉害。 奶奶心疼我,便问二丫怎么回事,二丫气呼呼说:“你问小玄子吧,我都说不出口!一家子都是贱货!” “怎么了这是?”奶奶和爷爷面面相觑。 二丫道:“我说奶奶,你以后认点人,不是什么人都是好人。今晚如果不是我去,我弟就毁了。” “哎呦,怎么个茬?小玄子说给奶奶听,到底怎么了?”奶奶是急性子,一个劲儿地催我。 我放下茶缸,这口气也缓过来了,把去满婆子家的过程说了一遍。爷爷和奶奶听得目瞪口呆。 “关键时候,你朝她吐了一口血?”奶奶赶紧凑过来,翻着我的嘴唇看。 我吸了口冷气:“要没有这口血,我就废了!奶奶,那满婆子原来是陈寡妇的师妹……” 我忽然意识到说错话了,二丫姐还在旁边,陈寡妇毕竟是她妈,哪能这么称呼。 赶紧改口:“陈婶,陈婶的师妹。” 他们三个人都挺惊讶,奶奶喃喃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啊。小玄子,幸亏你机灵,要不然今晚真着她们娘们道了。你没让大禾……” “没。”我摆摆手,有些后怕:“从这件事我算是深刻体会到了,真有妖邪算计我!以后真的小心点了,差点就失身……” 二丫姐本来气呼呼,看我的样子,突然噗嗤一下笑了:“是不是挺遗憾的?” “遗憾个鸟啊。”我盘腿坐在炕上:“和命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了。奶奶,咱们以后都得仔细点,你孙子现在不比以前,现在封印失效了,妖魔鬼怪全都冒出来了。对了,你找来的那个什么鬼门九科的高手,别也是个坏蛋。我真没活路了。” 奶奶喃喃地说:“不至于,应该不至于,那高手在邻乡非常有名,是有名的跳大神,如果人品不好,不会口碑传这么多年。” “怎么跳大神都出来了?”我纳闷。 奶奶道:“他也是鬼门九科的,听说他干的这一行叫‘跳神童子’。” 她想了想,突然一拍桌子:“满婆子!敢算计我孙子,她是活腻歪了!二丫,跟我走,咱俩撕烂那个老登的脸。” 二丫姐是铁娘子,哪惧这个,喝了一声:“好!”先出门去了,时间不长提着铁锨进来,“把她家娘们都拍死!” 爷爷赶紧过去,拦在门口,苦苦哀求:“我说你们两个,就别出去惹事了,大半夜的干嘛啊。” “差点害死我孙子,就算完了?!”奶奶一瞪眼:“这事不能这么完,怎么也得赔偿我们,弄头猪也行。不赔就闹,我让全村人都知道,她们一家都是下三滥!” 爷爷冲我眨眼,示意拦着她们娘俩。 我从炕上跳下来,“对!我差点命就没了。不能让这样的祸害留在村里。满婆子一身都是邪道,放任不管,迟早有一天还会害咱们家。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奶奶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我孙子,又机灵又爷们,这样才不能吃亏!” 二丫姐过来拍我:“小玄子关键时候一口血喷出去,我是真没想到,这一手漂亮。” “那是!”奶奶那叫一个得意:“满婆子是个什么东西,这就想拿下我孙子。我孙子是小一号的唐僧,就算没有孙悟空保护,也不是她这种货色的邪魔外道能拿下的。” 我苦笑了一下,我们家两个女将比男的都管用,绝对不吃亏的性子。 爷爷则不然了,拦住门口,那张脸跟吃了苦瓜一样,他老了,怕惹事,劝我们消停点。 好说歹说,奶奶答应爷爷,今晚就算了,明天白天过去,非要讨个说法不可,至少让满婆子赔一头猪。 晚上我们一家人都没什么睡意,窝在一张炕上唠嗑,奶奶显得很兴奋,一直拍着桌子,盼着天赶紧亮。 天蒙蒙亮的时候,大家都困意十足,横七竖八睡着了,等日上三竿时候才醒。 奶奶收拾收拾下地,她和二丫姐去做饭,让我们饱餐战饭,然后去满婆子家闹。 爷爷蹲在地上,唉声叹气,他真是拿奶奶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过去安慰:“爷爷,满婆子一家确实不像话,闹一闹也好,省得她们以后出去害人,有个顾忌。” “都是邻里邻居的,”爷爷满嘴苦涩,“闹得谁都知道了,村里人嚼舌根,咱们的脸往哪放?” “往哪放,往脖子上放!”奶奶撩帘进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老东西,我姑娘的时候怎么就瞎眼跟了你,真是越老越窝囊。” 我说,要不然一会儿别让爷爷去了,咱娘仨去。 吃完了饭,我们娘仨出发,奶奶最前面,我和二丫姐一左一右,两大护法。 一路杀气腾腾到了满婆子她们家。 刚到院门口,就看到那里有一群人在唠嗑,村长也在。 “怎么个意思?”奶奶挤过去问出什么事了。 村长歪着眼看我们:“满婆子昨晚死了。” “什么?!”我们娘仨都懵了。尤其是我,心就像被一击重锤打中。 我是讨厌满婆子,差点害了我,但乍听这个消息,还是有点受不了,心噔噔跳。 这时,大禾手臂绑着白布从里屋出来,看到我们娘仨,阴着脸走过来:“我妈昨晚过去了。你们满意了吗?” 第9章 黄衣娘们 大禾不再理我们一家人,村长和村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我们,表情都非常怪。 大禾带着其他人进了家门,唯独把我们留在外面,没有进去。 小禾哭的眼睛都红肿了,走过来说:“我们家不欢迎你们,赶紧走吧。” 奶奶和二丫姐互相看看,震惊之余,气也消了。 我们农村有这么个老理儿,人死为大。就是再十恶不赦,再生死之仇,人一死,所有的帐都了结。 明明是满婆子处心积虑要害我,现在她死了,反倒像是我们家犯了什么大罪过。 我们三人悻悻地回来,和爷爷一说,爷爷也特别吃惊,小心翼翼说:“冤家宜解不宜结,等葬礼时候咱们送点钱过去,两家人冤仇就解开了。” 奶奶气得“啪”一拍桌子:“满婆子死了,死得好!她不死,我也得弄死她!她的葬礼咱们家谁也别去。贱吗,上杆子巴结他们去?” 这天晚上,我正在睡觉呢,就听到窗户扑棱棱的怪响。有心不管吧,声音太闹,只好坐起来打开灯。 只见窗外密密麻麻的都是黑色乌鸦,窗台上,院子里都落满了。而且嘎嘎嘎叫个不停。 这时窗台上的乌鸦,纷纷转头,一个个小眼睛盯着我,黑夜中,散发出深红色光。 我赶紧把灯关上,又不敢开窗,心噔噔乱跳。 站在窗台前,往外张望,就看到院子里多出来一只大黄狗。正是村长家的那一只。 这只大黄狗极为奇怪,身上还有个白乎乎的东西。 我使劲揉揉眼,终于看清了,大黄狗的后背上骑着一只硕大的白色刺猬。 那刺猬骑着大黄狗,却极为稳当,狗就相当于它的坐骑一般。 一狗一刺猬摇摇晃晃,在乌鸦中来到我的窗外,大黄狗突然站直,前爪搭在窗台上,然后用狗嘴拨弄窗户的插销。 这给我吓得。 真是鬼魅魍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来了,这一天天可折磨死我了。 我把屋里能拿的东西都堆在窗台上,什么烟灰缸,茶壶,还有枕头,死死靠住,不让外面的东西把窗户打开。 那只狗一直在用嘴拨弄插销,呲出狗牙。 乌鸦漫天飞舞,还有一些开始撞击窗户,哐哐作响。 我冷汗直冒,手心也跟着出汗,紧紧靠着窗户。 这要是天天这么折腾,我觉得自己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神经衰弱都是轻的,重则能得抑郁症。 我趴在窗户上,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外面总算是消停了,天光微亮。 我实在太困了,就这么睡着了。 奶奶喊我吃早饭,把我叫醒,看我这个模样非常惊讶,问怎么了。 我知道不能给她添麻烦,让她担心,便吱吱呜呜说没什么。 “奶奶,你请的那个跳大神的高人,什么时候能到啊?”我问。 奶奶吸了口气,摸出烟卷:“按说这两天应该到了。我给介绍人打过电话,人家说,高人行踪,他们也不知道。到的时候自然到。小玄子,你就别催了,我也着急。” 我苦笑,心说话,要是天天晚上都这么折腾,没等那高人到,我就得嗝屁了。 混了一天,又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我有点害怕了,晚上乌鸦和大黄狗再来怎么办。 这些东西不咬人膈应人,就算它们伤害不了我,见天这么折腾,心理再强大的人也禁不住。 我仔细想了想,得了吧,这个世界没有救世主,别指望那个高人来救了,还是自己救自己吧。 我去了一趟村医务所,买了测血糖的针。偷偷摸摸怕爷爷奶奶看见,来到自己屋,用针扎破中指,挤出血来。尽可能多挤,抹在窗台上。 想想有点不过瘾,又扎破了另一只手的中指,挤在门槛上。 这样,就把门窗都用血封上了,应该能起点作用吧。 睡到半夜,我心里有事,睡不实。一翻身迷迷糊糊坐起来,看到外面还有黑色乌鸦,不过少了很多,只是在院子里飞来飞去,并没有落在我的窗台上。 大黄狗和白刺猬,并没有出现。 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得说我聪明吧。我就是不学习,真要认认真真下功夫,早考近名牌大学了。 一股深深的困意袭来,眼皮子越来越重,我也没多想,重新躺回炕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做了个怪梦。 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在一片很深的山洞隧道里,本来四周黑糊糊的,视线却不受影响,周围能看到很多细节。 我正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就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我多走一步,脚步就跟着走一步,我停下来,后面的就停下来。 一瞬间,我后脖子汗毛就竖起来了。回头去看,什么都没看到。 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就在这时,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是一名个头和我差不多的女人,正背对着,头发很长。虽然看不到脸,却依然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女人味。 我察觉到不对,绕开她往前走,手腕“腾”一下被抓住,回头去看。 这个女人缓缓抬起头。 我心里咯噔一下,虽说没看到那女人的正脸,却看到了她衣服,奇怪了,黑糊糊的衣服怎么和那天晚上满婆子那么像? 她终于抬起头,慢慢撩开头发,我心里想着,这么有女人味的女人,应该不会差哪。 还有点期盼。 她的头正对着我,我瞬间窒息。 两个眼睛是两个黑森森的深洞,犹如深渊望不见底,张开嘴,嘴里没有牙和舌头,也是个黑糊糊的洞。 她缓缓歪着头,咧开黑色的嘴,似乎在冲着我叫,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我吓得倒退两步,噗通摔在地上,转过身就跑。 远远就看到她在后面追,虽说是追,却没有跑,就在后面不远的地方,跌跌撞撞前行。 奇怪的是,我怎么都甩不掉她,始终保持着那么远的距离。 我扭头看她,她歪歪斜斜从黑暗里出来,我这冷汗都下来了,转过头继续跑,谁知道,一头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我这才发现场景变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隧道里,而是一条绿皮火车上。 车座上满满当当坐着旅人,奇怪的是,他们全穿着深黑色衣服,身体挺得板板正正,一动不动。 像是一个个人形的木桩子,戳在座位上。 我正惊疑间,就听对面有人说话:“撞到人了,不说一声对不起嘛。” 我抹了把脸,抬起头去看,对面站着一个身穿黄衣的大娘们,看上去得四十开外,长得极为彪悍,和我二丫姐有一拼。 大娘们有些不高兴,又尖着嗓子重复一遍:“撞了人,不说对不起吗?” 我喉头动了动,忽然说道:“你是人吗?” “嘛意思?”大娘们脸色阴沉下来,彪悍地抬起脚,踩在一旁的座位上。 “大姐,你就是村长家的大黄狗吧?”我说。 第10章 里面是我们家小姐 黄衣大娘们听我这么一说,眼眉挑起来,说了句粗话,“卧槽,有点意思你小子。既然点破了你姑奶奶的身份,我也就不跟你装了,我就是大黄狗,怎么地。” 我一惊,没想到随口说的话,这娘们还真承认了。 这时全车厢的黑衣人全部回头看我,他们每个人都戴着厚重的黑礼帽,眼睛压在帽檐下面。 黑森森的这么多人看我,我喉头动了动,还真有点压力。 大娘们说:“知道他们是谁吗?” “难道是乌鸦?”我尝试着问。 “嘿,你小子可以啊,你小子。”大娘们说:“你小子还真是挺有道的,把自己血抹在窗框和门框上,我们都没法进来了。我们家小姐说,只能通过做梦的方式,来和你沟通。” 你们家小姐? 我心里纳闷,没记得这条大黄狗生小狗啊? 大娘们继续道:“按我的意思,理都不理你,哦,你把门窗都封上,明显是不欢迎我们。我们还上杆子找你啊,我们怎么就那么贱?” 我心说话,你确实是够贱的了,就是你,几次三番来我屋里,就趴在床头。 现在如果不是我上点手段,还不知道现在你能干出什么来呢。 大娘们见我不说话,可能是以为打动我了,继续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家小姐见你小子也算是个人才,不想你就这么被祸害了,所以才选择入梦聊一聊。” 我尝试问道:“你家小姐也是狗?” 大娘们脸色顿时拉下来了:“狗怎么了?狗侮辱你了吗?我就是狗,怎么的,瞧不起我?” 我赶紧摆手,这大黄狗还挺敏感,“姐姐多虑了。那啥,没啥事我就先撤了。” “别价,我们入梦找你一趟不容易,你当阴魂入梦像吃饭那么简单吗?我家小姐要见你一面,当面聊聊。” 我冷汗都下来了,知道梦里这些人,都是现实中的动物幻化的,心理这个膈应劲儿就别提了。 有心想走,又不知道该怎么离开这个倒霉的噩梦,吱吱呜呜不说话。 大娘们一拍座椅背:“你小子还三心二意起来了,你知道吗,你死到临头了!我们家小姐有好生之德,不想让邪物祸害自己地盘的民众,这才来梦里点化。你别不知道好歹!” 见我还犹豫,这大娘们下一句话,让我惊出冷汗。 “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我抬起头,大娘们颇为得意我,甩了甩黄色头发:“是不是看到一个特别可怕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我咽了下口水。 “知道那是谁吗?”大娘们整理了一下外衣:“你最近是不是害死了一个人?提醒你一下,满婆子。” 我有点急了:“啥叫我害死的,是她害我!” “你在梦里见到的那个,就是满婆子的大仙儿。它本来修行百年,略有小成,结果遇到你这么个劫,得了,法身尽毁。以后别说修行了,当个孤魂野鬼都不够格。” 大娘们说:“它现在一肚子怨气,就盯上你了。” 我脖子一梗梗:“草,我怕它吗?” “你是不怕它,你多厉害啊,身上阳罡之气这么足。”大娘们笑了,从兜里翻出一根长长的坤烟,叼在嘴里,啪打开打火机点上,颇有点老魔都鸡头那个派头。 她吐出一口烟:“可你架不住她天天晚上进你梦里,磨你,吓唬你,把你往死里折腾。你愿意吗?” “那,那我可不愿意。”我赶紧说。 “我再告你一个事,”大娘们说:“据我们的小道消息透漏,有个特别恐怖的大魔头已经盯上你了,准备吸你阳气。此魔头在山中修行很多年,法力高强。我们小姐都够呛是对手,你自己酌量办吧。” 我满嘴苦涩,想了想,然后双手抱拳,微微一鞠躬:“还劳烦姐姐带路,让我见见你家小姐。” 大娘们朝我吐出一口烟,呛得我直咳嗽,她笑了笑:“不牛逼了?继续牛啊,刚才那牛劲呢?” “姐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这么个孩子计较了。”我赶紧说软乎话。 别说,这条大黄狗性子还挺直,我说了几句好话,她明显很受用。 招招手:“来吧,跟我来。” 她在前面一步三摇,顺着车厢往里走。我在后面跟着。 到了车厢尽头,有一扇门紧紧关着。大娘们过去敲敲门,那么大的个子竟然弯下腰,毕恭毕敬说:“小姐,小姐,他来了,你见不见?” 里面没有声音。 我看看大娘们,大娘们做了个善解人意的表情,意思是让我别着急。 过了片刻,里面传来柔柔的声音:“我正在洗澡,没事,让他进来吧。” 大娘们做了个表情,那意思是,你小子掏上了,我们家小姐正在那啥…… 我苦笑,我是多大的闲心和干瘾,跑这专门看一条狗洗澡。 “进去吧。” 大娘们轻轻一拉门,开了,里面果然哗哗传来了水声。 我还是有些顾忌的,但转念一想,不过就是个梦嘛,再说了,你难道比满婆子那个大仙儿还能吓人? 我走了进去。 里面是个特考究的房间,水磨砖铺地,四角还有红色的大柱子,在房间中央,有一个古代的浴盆,还挺高。 浴盆外遮着两层的白纱,影影绰绰能看到有个人正在浴盆里洗澡,晃动手臂。 “你来了。”一个柔柔甜甜的声音传来。 这小声含糖量十个加号,我就听过一次,那是坐飞机的时候空姐的声音。 太温柔了,我都有点受不了。 我是不会造次的,站在原地说:“小姐,你好。” “你知道我的身份吗?”里面伴随着水响,那柔柔的声音传来。 “不知道。”我说:“你也是村长家的?” 这村长家快赶上盘丝洞了,各路妖魔鬼怪齐聚。想到这一点我就想笑,村长老婆见我还爱答不理的,殊不知家里都乱套了。 “哼。” 这位小姐俏皮的哼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屑一顾。只听哗哗哗水响,她从浴盆里站起来。 幸亏有两层白纱遮挡,要不然就走光了。 饶是这样,我还是把脸避开。 余光瞟见,她从水盆跨出来,一步步往下走,简单用东西擦擦身子,然后拿起旁边架子上的衣服,披上。 到白纱前,一撩帘子,走了出来。 我心跳激烈加速,想到一个问题,她不会像大禾一样,上来就勾引我吧? 第11章 头发特别长 帘子撩开,走出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不但水灵,看上去还有一股古代味道,小脸圆嘟嘟的,婴儿肥。 比我们中专的专花还要漂亮。 我也是血气方刚,虽说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被女色迷惑,但爱美之心是一种本能,眼神就离不开她了。 这个女孩披着白纱,头发沾点水,没有擦干净,有种湿漉漉的顺滑感,随便甩了甩,又水珠甩出来。 竟然有几滴落在我的脸上,凉凉的,香香的。 女孩并没有走过来,我心噔噔跳,不过来就好。她如果勾引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咬住牙扛住。 她看着我愣着,本来严肃的脸上,突然“噗嗤”一下笑出来,笑颜如花。 “坐吧,别那么拘束。” 她指着对面的椅子。 我走过去拖着椅子坐下,屋里有点热,头上都是汗。 “具体的情况,大黄都跟你说了吧,”女孩道:“根据我的线报,最近有个特别恐怖的大魔头会从山里来,目标就是你!杀你取阳气,供它修行。你是死到临头了。” 我没说话,大脑却在激烈计算,谁是魔头还不一定,说不定就是你呢! 压根没有魔头,是你要取我的阳气。 见我低着头想着什么,女孩道:“我是这一方的在野神灵,受了咱们村百余年香火,才慢慢有了今日的道场地位。放心吧,我会守护你的,但你也要听话。” 我赶忙道:“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我姓白。”女孩说:“具体身份就不说了,你有空去土地庙看一眼。” “好吧,你想让我怎么听话?”我问。 女孩道:“那个大魔头很快就会来,”说到这里,她迟疑一下,表情凝重:“说不定已经到村了。你如果想活下来,就要把魂儿寄在我这里。” 听得我背后一阵发麻,摇摇头,表示不懂。 女孩道:“你别觉得我在害你,你回去可以好好斟酌一下,好好想一想。你把魂儿暂时交付给我,我把你的魂儿滞留在这个梦境里,你只有一具空壳身体在外面,那魔头就下不了手。” 我迟疑一下:“这位白姐姐,我有两个疑问哈。” 女孩做了个手势,但讲无妨。 “第一个疑问是,你为啥对我这么好,如果光是冲着为了还愿香火,为了保护地方百姓,我觉得理由不太充分。盐打哪咸醋打哪酸,你得跟我说明白,要不然我心里没底。” 还没等女孩说话,外面有人敲门,传来黄衣娘们的声音:“小姐,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这小子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女孩脸色沉下来:“没规矩!我和客人说话,你在外面偷听吗?偷听也就罢了,还插嘴!轮到你说话吗?” “是,是,我错了。” 外面传来“啪,啪”的声音,应该是黄衣娘们在打自己的嘴巴子。 我吸了口冷气,这白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好像不是狗,地位远远比大黄狗要高。 女孩看向我,态度和缓了一下,笑着说:“我当然是有自己的目的,我也要修行。放心,我不会用下三滥的招数对付你,你的阳罡之气自己好好保留吧。你是三世童身,生下来就拥有了别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机缘。你现在能坐在这儿,和我面对面对话,整个村子除了你,就没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缘法和资格!” 她顿了顿:“我们形成良好的关系,对我是有益处的。我也是无利不起早。我这么说,你满不满意?” 我暗暗咋舌,我身上就这么点身世秘密,怎么好像谁都知道。 我点点头:“白小姐,还有一个问题,我的魂儿寄在你这里,只留个身体,那个恶魔岂不是更容易行事?我连反抗都没法反抗了。” 女孩笑了:“那恶魔想要害你,只能先吸你的阳气。你离魂之后,只留下一个身体,所有的机能会暂时停滞,身体气血不行,怎么刺激都没有反应,这种情况下,请问它怎么吸走你的阳气呢?” 我若有所思,好像有点道理。 女孩正色道:“我不逼你,今天把话也说尽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如果愿意呢,只要睡觉就成,自然会来到我这里。而且你寄存魂魄,也不是永远回不去了,只要放你离开,马上就会回魂。这个放二百个心。” 我斟酌着,实在咬不准该怎么办,不过现在来看,她应该不至于害我,人家说的很诚恳。 “让我想想好吗?”我说。 “想吧,不过等到恶魔欺身的时候,恐怕就完了。你是个爷们,尽快拿主意。” 女孩挥了挥手,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眼前一花,头晕的厉害,猛地睁开眼,自己依然躺在床上。 窗外阴沉沉的,已经是早上了,不过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我心情莫名有些沉重,自己真不想做什么三世童子,像个正常人不行吗,引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真是心烦。 奶奶做好早饭,招呼我去吃。 正吃着时候,邻居王婶进来,一脸神秘:“我告诉你们个新鲜事。” 奶奶道:“你个碎嘴婆子,又听到什么破事了?” 王婶和奶奶斗嘴惯了,当下也不管她,拿起一个热腾腾的豆包就吃。 奶奶生气,作势瞪她,王婶烫的把豆包倒腾手,一边说:“吃个豆包一点都不亏,你们听我说。村长的二小子,昨天晚上走夜路回来,结果遇到鬼了!” 我正在喝稀饭,听到这话,没来由的浑身一麻,抬头看她。 爷爷也停下筷子,侧着耳朵听。 “怎么回事,遇到鬼了?”奶奶搬着小板凳坐过来。 王婶洋洋得意:“不知道了吧,我今早喂鸡时候听到他们在外面说的。村长二小子从镇上回来,坐最晚的一班车,摸黑走夜路,然后就遇鬼了,把这小子吓得回家发了高烧。乐死我了。” 奶奶嘬着牙花子:“你也不怕遭报应,人家遭难你就那么高兴。” “呸!他们一家人平时眼睛长在脑瓜顶,上次我和村长老婆说话,她都不搭理我。活该!” 王婶狠狠咬了一口豆包,嘴里塞的满满的。 爷爷担忧地说:“他遇到他是活该,可保不齐咱们遇到怎么办?那鬼什么样?” 王婶道:“我听了一耳朵,说那鬼不知男女,有一个特别恐怖的地方,那就是头发特别长。好像全身上下没有别的,就是头发。” 我们正听着,突然“啪”一声,爷爷的筷子不知怎么摔在地上。 他脸上表情都变了,一片灰色,手都在发抖。 第12章 土地庙 我们所有人都看到爷爷的失态了,王婶说:“呦,老马大哥,你这是咋了,瞧给你吓得。” 奶奶过来,踢了爷爷一脚:“那么大岁数了,还这么没出息,让人笑话。” 爷爷尴尬的笑笑,筷子捡起来,在衣服上蹭了蹭,继续喝粥。 王婶也是没有眼力见,看不出我们家里的气氛凝重,还在那臭白活。 爷爷心神不宁,喝了碗粥,然后抽着闷烟,似乎有一肚子话要说。 可王婶偏偏不走,等吃了两个豆包,才满意的出去。 “这个老刁婆子,年轻时候嘴就馋,老了还这么个德性。”奶奶骂着,“老头子,你怎么了?” 爷爷探头看看,没有外人,还是把房门关上,然后回来,表情很严肃。 “老婆子,你记没记得当年我把小玄子从山里抱来的事?”爷爷说。 奶奶正色起来,看看我。我有点紧张,没想到这事和我还有关系。 爷爷抽着烟,烟雾缭绕,说道:“那天晚上我一个人来到后山,那时候还有乱葬岗。在一个坟地里发现了小玄子。发现他的时候,我还看到了一具尸体。” 爷爷当年从山里把我捡回来,这件事家里人都没瞒着我,等我长大懂事之后,奶奶就不止一次说过。 其中的细节,我都耳熟能详。 “爷爷,你说的那具尸体,是不是全身都长满了头发?”我问。 爷爷的手竟然在抖,长长吐出一口烟雾,“头发特别长,长满了全身。如果你不是哭出声,我很难发现里面有个孩子。我还记得当时把头发拨弄开,抱你出来时候的样子,你全身都沾着那个尸体的头发,吓死个人。” 他咳嗽了两声,我赶紧过去敲背。 爷爷道:“刚才王婆子一说来了个鬼,全身都是头发,我马上就想起当年的往事。说实话,就算让我死,也不想再看到那具尸体了,太可怕了。” “爷爷!”我喝了一声:“说啥呢。” “个老东西,动不动就说死,死的,这样的话少说!”奶奶也在呵斥他。 爷爷被奶奶骂惯了,并不还嘴,颤抖着说:“你说村里出现的鬼,是不是冲着咱家小玄子来的?” 奶奶收拾碗筷,能看出手和脚都在发抖,好几次碗都差点摔了。我赶紧过去,让她休息,我来收拾。 “可惜啊,咱们村就这么两个能人,全死了。”奶奶说:“一个陈寡妇,一个满婆子。” “你可拉倒吧,”爷爷说:“这俩人都不是什么好人,都想害咱家小玄子,结果自作孽不可活!” 奶奶想起了什么,回屋去拿电话,然后换上老花镜,一下一下写着字发信息。 过了一会儿,来了信息,她看了看,满脸的失望:“我请的那个跳大神的高人,他家里人说已经走很多天了,按说应该到咱们村了。但一直没见着人啊。这可怎么办啊?!” 我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吧,如果真的那个鬼冲我来的,想把我带走,先看看它有没有这个本事。如果咱们就是挡不住,那也没办法。” “胡说八道!”奶奶听我这么说,立马火了:“我养你二十年,不是看你让鬼害死的。以后还指着你传我们老马家香火呢,再胡说八道,我真揍你。” 她作势抬起手,我知道奶奶心疼我,不可能真打我。还是过去抱住她:“我就那么一说,我是奶奶的大孙子,可不能这么轻易让鬼给害了。” 奶奶火气平了,还是担忧地说:“老头子,你这几天弄点黑狗血什么的,咱们家里家外撒点,听说那玩意儿辟邪哩。” 爷爷闷头抽烟,“嗯”了一声。 我摸着下巴琢磨,莫非这个长发鬼,就是昨夜梦中白小姐说的那个大魔头? 难道我真的要把自己的魂儿,寄在白小姐的梦里,才能避过这一劫? 我在屋里有些坐卧不安,同时也非常烦躁,村里的同龄人基本上都去大城市闯荡了,现在就剩下我一个。 就因为自己的身世,现在就被拖累在村里,哪也去不了,哪也干不了,真的是烦死人了。 待着实在是气闷,我想了想,去看望看望村长的二小子。他和我年龄相仿,人家已经考上大学了。以前我们两个在小学当过同学,童年的交情还是有的。 主要是去打听打听,那个鬼到底是什么样子,别是村里人以讹传讹。 如果真有这么一码子事,今天晚上和白小姐沟通一下,把魂儿寄在她那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儿,我溜溜达达出来,一路径直去村长家。 眼瞅着要到了,我一眼看到了村长家旁边的祠堂和土地庙。心中念头一动,虽然很想早点见到村长家二小子,但既然走到这里了,不妨进去拜一拜。 我来到土地庙,门大开,现在是下午了,阳光很足,可土地庙里照不进来,光线还是有些昏沉。 我很少来这座土地庙,小时候可能跟奶奶来过一两次,全然忘记了,成年之后,更是没有进来过。 土地庙里没有人,面积不大,一座神龛,上面供奉着土地爷爷,香案上摆着长香和功德箱。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功德箱旁的二维码上扫了扫,付了十块钱。然后拿起一根长香。 用打火机点上香头,对着土地爷爷拜了三拜,鞠鞠躬也就算了,跪下磕头是不可能的。 我在香炉里插上香,转身正要走,忽然看到土地爷爷的身旁,还站着一尊木雕塑像。 这塑像是个女孩,扎着两个啾啾,穿着一身白纱,比土地公明显小了那么两三号。 一见之下,我心脏狂跳,眼睛就离不开这尊塑像了。 这不就是梦里出现的那个白小姐吗? 难怪她在梦里说,要护佑一方百姓。原来她的身份,真的是土地公身边的神。 我正想着,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狗叫,回头去看,窜进来一条大黄狗。 我眉头一挑,喉头动了动,这条大黄狗正是村长家的那条狗,梦里幻化成的黄衣大娘们。 “黄大姐?”我蹲下来,摸着大黄狗的狗头。 大黄狗冲着我吐舌头,显得很亲密,一直用狗眼看着我,眼神很飘忽。 很明显它在向我传递什么信息,可惜,我不懂狗语。 “我家的狗怎么和你这么亲近?”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我回头去看,顿时吸了口气,进来的正是村长家的二小子。这小子脚下虚浮,眼圈深黑,头发蓬乱,扶着门框走了进来。 第13章 枯井 “麻杆!”我叫了村长二小子一声。 这小子小时候就跟麻杆一样,病恹恹的。 他本来迷迷瞪瞪的,被我这么一叫,像是突然被叫醒了一般,回过神:“马玄啊。” 我俩聊起来,我问他,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他娘的,”麻杆愁眉苦脸:“我的事你是不是也听说了,好好走夜路撞到鬼了,差点没给我吓死。昨晚发一宿高烧,现在才退点。” “你真遇到鬼了?”我装作特别吃惊的样子。 麻杆苦笑:“骗你干嘛,昨天从镇上回来,晚上正走到枯井那,就听到里面有动静,我他娘的也是贱,非好奇的往里看一眼。这一眼就倒了霉了。” 我好奇地问,看到啥了? “看到……”他四下里看看,明显是很想说,但不知为什么特别惊恐的样子,像是在顾忌什么。 他拉着我,指指庙外,我们走了出去,大黄狗一路跟出来,围着我们转。 我强忍着冲动,不和麻杆说你们家的狗都成精了。他的精神状态太不好了,再火上加油,真怕这小子嘎过去。 出了庙,麻杆舒了一口气,“我怕乱说话,土地公公不高兴,咱们就出来说。” 我看着他,有点无语,至于嘛。看他的样子,遇到这么一次鬼,真的怕了,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此时太阳西沉,慢慢往山下落,不像刚才那么热。 “我在井里看到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女人。”麻杆说,“看不见脸,也看不见下半身。在枯井底,戳着这么一个女人的上半身。” “不对,不对,”我听得奇怪,赶紧摆手:“村里传你是遇到一个长头发没有脸的人啊。” “那就是红肚兜的女人身上就缠着头发,”麻杆说:“反正看不到脸,她背对着我。” 我有些惊疑,和爷爷描述的那个若干年前的死尸,好像不太一样。 “那也没什么可怕的吧。”我喃喃。 “我靠,你试试,大半夜走到枯井,往里看一眼,井底下有个女人,全身都是头发。你试试!”他嚷嚷着。 我苦笑着摆手:“拉倒吧,我可不想看到。” “回家我就发烧了,一宿差点没折腾死我。”麻杆说:“就在刚才,我还躺在炕上迷迷糊糊的,就梦见进来一个穿着黄衣服的老娘们,跟我说,走,去拜拜土地公,去拜拜白娘娘,你的病就好了。” 我喉头动了动:“那是谁?” “我哪知道,不认识。”麻杆说,“然后我就跟中邪了一样,从炕上下来,一步步出去,幸亏我们家狗比较忠心,一直护着我。等我清醒的时候,已经在土地庙的外面了。” 我拍拍他。 “你怎么也来烧香?”他问。 我的事说起来就复杂了,此时懒得和他细说,便道,最近我也是闹心巴拉的,就过来烧个香。 “你等等我,我去烧香。既然我出来了,咱俩就在村里逛逛,说说话,我也吹吹风,清醒清醒。”麻杆跟我说。 我点点头。麻杆就进去了,我在外面往里看,麻杆磕头之后,把香火插在香炉里,几炷香燃出白烟,缥缈在白小姐雕像附近,那眉眼就像是活了一样。 我在心中感慨,果然是有功德的啊,值得信任。土地公公身边的女人,应该不是什么邪魔吧。 真要是那长发鬼找来,还是早点避祸才是。 我正出神的想着,大黄狗在腿边来回窜,吐着舌头看我,然后像人一样点了点头,意思是我想的对。 我一阵恶寒。 这年头是不是末法时代,怎么什么都成精了。 麻杆从里面出来,拜过土地公公和白娘娘,看着精神状态好多了。我们两人顺着河沿溜达。 村里这几年发展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后山开发成了一处旅游景点,虽然对接的是镇上,但我们村也能沾点便宜,经常能看到有驴友从小路绕下来,寄宿在村里。 我们两个路过一户人家时,就看到门口挂着白色的挽联,围墙外堆着好几个花圈。 我一看,就有点犯膈应,走着走着怎么转到这里了。正是满婆子她家。 我拉着麻杆正要走,这时候院门开了,大禾头上扎着白布,端着一盆脏水走出来。 麻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打招呼:“大禾姐,我才回来,你们家这是……” 大禾狠狠瞪了我一眼,也瞄了瞄麻杆,随后把脏水泼在我们身前。 麻杆惊疑:“大禾姐,你这是啥意思?” 大禾朝着我们啐了一口,提着空盆回去了,院门摔得山响。 “她怎么了这是?”麻杆惊讶:“看我们像是看仇人。” 我说道:“你真是不会说话,她妈过去了,你还跟她打招呼。” “我知道是满婶走了,可我们好久没见了,打个招呼也能落埋怨?”麻杆又惊又彷徨:“我怎么感觉自从回村之后,事事都透着古怪呢。真是遇到鬼了,喝凉水都塞牙。” 我没告诉他,大禾这么做的真正原因。满婆子毕竟已经嗝屁朝凉了,她做过的那些腌臜事就不提了。 我们绕过满婆子她家,我说道:“麻杆,你要感觉恢复还可以,晚上去我家,我上超市买点熟食,咱俩喝点。” “行啊,”麻杆精神大振:“咱们村那些同龄的,上学的上学,出去打工的打工,就剩这么几个了。唉,马玄,对于将来你是怎么想的?” 我干笑两声,一说到未来的前途,心里就晦暗,十分不痛快。 这时麻杆突然拉住我:“哎呀哎呀,前面不能过去了。” “咋了?” 麻杆脸色苍白:“前面就是枯井,我就是在那看到的女鬼。走,走,犯膈应,别靠近。” 我们两个正要绕路,远远就看到枯井那边围着不少人,还有哭的声音,震天动地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呦,是不是有人又遇到鬼了?”我惊疑地说。 麻杆脸色惨白如纸,看着那个方向几欲昏厥:“不,不行,我不能过去,喘不上气。” “好,咱们回去吧。”我说。 我们两人回身,顺着原路走,大黄狗一直尾随在后面。 刚出去没两步,就听到枯井那边有人喊:“小玄子在那!叫他过来!” 随后跑过来两个老头,都是村里的老邻居,二话不说拖着我就去枯井旁。 “怎么个意思啊?”我急了。 老头说:“咱们村就你一个年轻人了,这时候你不上谁上?” 我一脸懵逼拽到井边,就看到一群人围着,这些人都是村里的,有男有女。 在人群中间的地上,坐着一个女的正在嚎啕大哭,按辈分我得管她叫三婶子。 “怎么回事?”我问。 “三婶子的孩子,小木头掉井里了。我们正研究谁下去呢,正好你来了,赶紧的吧!”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有人过来把绳子套在我的腰上,然后推我到井边,就要下去。 我急了,事情来得太快,还没反应过来。刚抬头就看到麻杆吓得一溜烟跑了,没了踪影。 第14章 下井 众人拉着我到了井边,就要把我往井底推。 “别,别,诸位相亲,叔叔大爷的,我得弄明白怎么回事啊。”我急了,一脚踹在辘轳上,撑住身子。 过来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是我们村的百事通,外号叫黄杠。他有一次看古装片,看到一句话特别喜欢,当成口头语一说就是几十年。那就是“要劫劫皇杠,要那啥那啥娘娘”。 说得多了,得了个外号,叫黄杠。 黄杠说道:“小玄子,不都跟你说了吗,小木头不知怎么掉井里了。你看他妈哭的。” 三婶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拍着自己的腿:“小玄子,你救救我孩子吧。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好端端的怎么掉井里了?” 我纳闷。 其实我也想救人,如果是寻常的枯井,这时候我就下去了,但是刚刚麻杆说了,他就是在这口枯井里看到恶鬼的。我心里就有点画魂。 甚至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这会不会恶鬼的某种计策,某种幻术,把我先骗进井里,然后再吃干抹净。 正想着,三婶子猛地扑过来,紧紧抱着我的大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玄子,你救救我孩子啊!我给你立牌位,我给你钱,我倾家荡产给你钱!” 我有些尴尬,赶紧去扶:“三婶子,我没说不救啊。” 周围人越来越多,我一脑门汗,忽然道:“对了,你们怎么不报警呢?” “这事报警没用,”黄杠说:“好像得叫消防队来。等他们来了,小木头黄瓜菜都凉了。你就说救不救吧?别墨迹了。” 这时候三婶子跪在地上,冲我磕头,一个头一个响:“小玄子,救救我孩子!小玄子,救救我孩子!……” 我赶紧扶她,一脑门的汗:“我说三婶子,你这是要折我啊,我下!下还不行吗?” 我趴在井口,往下看了一眼,这是口枯井,荒了十几年,往下一看深不见底。 我喊了一声:“小木头……小木头……” 黄杠在旁边道:“不用喊了,我们都喊多少声,没有孩子的回应。你还是赶紧下吧。” 我看了他一眼,这老头真是烦人。 我看看周围的人,都是村里的老头老娘们,还有一些小孩儿在瞎跑。青壮年确实只有我一个了。 这时候硬着头皮都得下,如果我不下,以后小木头出了什么意外,我就成村里的罪人,三婶子能恨死我,两家就会成为世仇。 这就是村里的价值观。 我喉头动了动,咬了咬牙,正要纵身钻井里,就听到一阵狗叫声。 人群分开,村长家的大黄狗跑了进来,一口咬住我的裤腿,使劲儿往外拽,明显是不让我下井。 大黄狗肯定是感应到了什么,我看到它的眼神,那意思是,你要下去九死一生! 黄杠不愿意了,过去抬脚就准备踹,骂骂咧咧的:“哪来的破狗,滚!” “你敢踹?”旁边有人说:“那是村长家的狗。” 黄杠硬生生把脚收回来,“村长家的狗啊,村长家的也不行啊…” 声越来越小。 大黄狗明显是不想让我下井。不过,这口井我是必须要下的。 我这人就是这个特点,一旦决定好的事,就不再做过多心理内耗,决定就干! 我决定下井,也理清了其中的利弊,决定好了就不会改,哪怕天塌地陷! 我拍拍狗头,正要让它松嘴,突然三婶子从旁边窜过来,一把抱住大黄狗。 在所有人的惊讶中,只见三婶子一口咬在大黄狗的后背上,眼珠子瞪圆了,都是血丝,惨叫着说:“让你不救我儿子,让你不救我儿子,让你不救我儿子!” 大黄狗疼的嗷一嗓子,回头就去扑三婶子。 我第一次看见,什么叫血灌瞳仁!三婶子双眼都是血红色,张着大嘴,嘴里全是狗血。 周围村民这才反应过来,全都拉着她,三婶子像疯了一样:“我儿子死了,我也不活了!不活了!村长的狗怎么了,村长,我曹嫩娘……” 鬼也怕恶人。大黄狗挣脱了她,吓得夹尾巴跑远了。 我在旁边看着一头汗,我的妈啊,真是横的怕不要命的,大黄狗都成精了,照样害怕一个为了孩子付出的母亲。 我赶紧道:“三婶子,三婶子,我下井,你别激动,我肯定把你儿子救出来。” 三婶子被很多人拽着,脸上的怒气滞留了瞬间,然后是嚎啕大哭。 我看看表,小木头就算才掉进去,那时间也不短了,不能耽误。 我一翻身下了井,探出头说:“我一拽绳子,你们就把我往上拉!” 黄杠过来,塞给我一把手电,然后和几个老头一起说,你放心吧,我们就在井口守着。 我腰里系着绳子,顺着枯井的边缘往下爬。枯井很多年了,井壁上都是绿色的苔藓,滑倒是不滑,却弄了一手,又沾了一身。 身上脏就脏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衣服算什么呢。 越往下爬井里越是阴冷,往上看了一眼,井口已经小到脸盆那么大了,隐约能看到晃动的人头。 往下看,下面黑森森的,隐隐有银色的浮面在晃动。 我心里一紧,眼瞅着要到井底了,算是第一步顺利完成,但是眼见的这一幕,又让我担心起来。 银色浮面很可能是水,如果下面还通着水眼,那就麻烦了,孩子必死无疑! 我轻轻叫了一声:“小木头,小木头……” 银面浮动,黑暗里如同沥青一般厚重,上面浮着很多深黑色的东西,看不到孩子在哪。 我又往下了一段,脚底已经沾到水面了。 这口井是喇叭状的,上面小下面大,井底有很大的空间,全部都是水。 略有亮的地方是银色,背光的地方是黑森森的。我用脚撑住井壁,拿着手电,打开照在下面。 光斑在水面浮动,我心跳加速,默默念叨,小木头啊小木头,你在哪啊,你在哪啊。 这时,光斑落在水面背光的地方,只见黑暗之地,有一个人形物体在那飘着。 我赶紧收了手电,晃动绳子,想荡到那个地方,却十分不方便。 荡着荡着,我一失脚,坏了,从绳子挣脱下来,一脚踩进水里。 脑子一懵,老人们常说,掉进水眼,就算水性再好也得淹死。 坏了,今天难道要栽在这儿了? 正想着,我的一双脚已经落进了井水之中。 第15章 头发 坏了。 我赶紧抓着井壁,谁知道抓了一手的苔藓,突然打滑,站立不稳,整个人全摔进水里。 我心里一凉,完了完了,我就是有天大的能耐,掉进井里也得淹死。 谁知道竟然在井里站住了,水面不深,才没过膝盖。 我靠着井壁,大喘气,真是后怕,幸好水不深。 我可不敢多歇,淌着水过去,越往里走,水越臭。我捂住鼻子,来到背光处,用手电照过去,果然看到了一个孩子。 这孩子面朝上,一动不动,似乎缠在一大堆的杂物里。 我擦擦汗过去,把他抱起来。孩子全身都是苔藓和一些臭黑油子,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还沾着一些水里的植物,浮萍之类的东西。 我紧紧抱着他,用干净的袖子使劲儿擦擦他的小黑脸,露出来本来面貌,正是小木头。 都是一村人,孩子我还是认识的。 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吐出来,心中算是石头落地了。 我抱着他,轻轻呼唤他的名字,小木头一动不动,紧紧闭着双眼。我轻轻摇晃着他,也是没有反应。 这时候,心又提起来,狂跳。 虽然找到他了,但如果孩子不幸过世了,那真是一场大悲剧。我轻轻喊着:“小木头,小木头……” 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先出去再说吧,我闻到一股很浓重的臭味,可能是枯井多少年积攒下的杂物和落叶,已经腐烂发酵了。 这些气体会形成瘴气,就是健康人下来也会熏出个好歹。 我背着孩子,艰难地淌着水来到绳子这里。我拽过绳子,把绳子死死拴在孩子的腰间,然后打了个接扣。 我用一只手拉着绳子,要使劲儿往下拽,通知上面的人拉绳子。 就在这时,小木头忽然动了动。 我眼睛就亮了,兴奋的喘了两口粗气,紧紧抓住小木头,喊他的的名字。 小木头没有醒,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我艰难地把头凑过去听,他说的是,“阿姨,阿姨……阿姨你在哪?” 阿姨?什么阿姨? 正疑惑间,突然绳子莫名其妙的一松,小木头从空而落,噗通摔进水里。 溅了我一身。 我都傻了,不可能啊,明明把绳子栓死了,怎么能突然解扣? 我蹲下去抱起重新从水里捞出孩子,谁知道孩子身上缠了很多黑色腐臭的浮萍还有一些芦苇,乱七八糟的身上缠着。 这时小木头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我急得一头一头汗。 小木头的呼吸极度细不可闻,“妈妈……阿姨……井里有……阿姨……” 此时黑糊糊的环境里,臭气熏天,四面不见光,一个孩子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我有点起鸡皮疙瘩。 井里有阿姨? 算了,别多想了,赶紧出去吧。 孩子身上缠着的东西越来越多,用手怎么都弄不开,我摸向腰间,那里挂着一把折叠刀。 拿出刀来,把这些纠缠的黑东西都割断,我长舒一口气,总算把孩子弄出来了。 我艰难地把他举高,然后用绳子一圈一圈缠着,就在这时,我看到孩子的脚上还有一些黑色的东西,像是腐烂的芦苇条。 我过去用刀挑开,没想到这些东西特别有韧度,怎么都划不开,我急了,使劲儿用刀一割,没注意,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我疼得嘶了一声,看着一滴滴血出来,顺着手掌流到水里。 农村孩子没那么矫情,我使劲儿在衣服上蹭了蹭,终于把孩子脚上的东西清理干净。反而缠在我的手上,就是黑森森的一坨。 这层芦苇怎么韧性这么强,难道是让腐水沤出来的? 我使劲儿甩着,怎么都甩不掉。 没办法把手电拿出来,打开光斑照过去,这一看,身上顿时凉了。 手里的这坨东西,并不是什么芦苇,而是一团人的头发。 黑密密的,细细长长,散发着臭味。 我的呼吸几乎都停了,缓缓顺着头发往水里看,只见银黑色的水面,忽然多出一些气泡。 咕噜噜,咕噜噜。 随后,水面缓缓破开,一颗长满头发的头颅,从水下升了出来。 我“啊”的大叫了一声,踩着水连续倒退,重重撞在井壁上。 这颗头颅看不出哪面是正,哪面是反,全是头发,从脑袋上长出来,然后铺在水面上,顺着井壁开始攀爬。 我脑子一片空白。 瞅着头发蔓延过来。 这时打了个激灵,这是真的吗?还是我吸足了井下的臭气,产生的幻觉? 我赶紧摇摇头,不管怎么样,得马上离开这里。 我淌着水来到孩子身前,这时候头发朝着我的双腿游移过来,我使劲儿拽着绳子,然后拼命摇晃。 头发已经缠过来,缠住我的裤腿,紧紧束缚住。 我一脑门都是汗,我靠,上面怎么没反应?不是告诉他们了吗,下面一拽绳子,就要往上提吗。 我又是焦躁又是愤怒,想起黄杠那张老脸,恨得牙根都痒痒。 这时,水里那颗人头缓缓飘动,朝着我就过来了。 此时此景,视觉效果实在是太恐怖了,难怪麻杆看一眼都会得病,我也差不多了,气喘不上来,全身发僵,两条腿都没知觉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绳子突然动了,猛地往上提。我眉头一挑,一股激劲儿之下,猛地从水里窜出来,双手抓住绳子。 手电从手里脱落,噗通掉入水里,在深水之下,还隐隐亮着光。 我顾不得手电了,现在命要紧,能逃出生天就好。 绳子先是顿了一顿,紧接着往上提,小木头被紧紧缠住腰。我用双手抓着,双脚离地。 怕小木头的绳子再意外脱落,我用一种很别扭的姿势托着他,就算他掉下来,也能是掉我怀里。 绳子一点点往上拉,终于我的双脚脱离了水面,正要舒口气,就看到那些头发还缠在脚上,妈的,心又提了起来。 绳子一直往上拉,外面肯定有很多人在使劲儿。幸好,头发并没有往下拽我,很轻易就从脚上脱落。 那颗人头就飘浮在水里,并没有追上来。 我两只手紧紧抓住绳子,就感觉这心脏啊,噔噔噔跳得。终于可舒口气了。 抬起头看着井口,比脸盆稍小点。快啊,快啊。 只要没出这口井,就不能完全松懈。 第16章 落血 绳子快速往上拉。 我紧紧拽住绳子,用肩膀扛住孩子。 越拉越高,往下一看,井底的水已经看不清了,黑森森一片。 再抬头,井口渐渐变大,能恍惚看到晃动的人影。这颗心才慢慢放下,手疼的厉害,我还是咬牙忍着,马上就能出去了。 我舒了一口气,看着半昏迷的小木头,轻轻说,一定要挺住,马上就出去了。 小木头昏迷中,喃喃地说着:“阿……阿……” 我怕绳子突然脱落,用肩膀紧紧顶住他。此刻我也很难过,手疼,肩膀疼,脖子也在酸胀。 我从小就能忍,越是疼的厉害,越是能进入某种专注状态。 我把耳朵凑过去:“什么?” “阿,阿姨,阿姨来了……”小木头说。 我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看着越来越近的井口,突然明白过来小木头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姨”,指的就是那颗人头! 我猛地往下看,这一看,手打哆嗦差点从高处摔下去。只见下面大概一两米的地方,无数黑色的头发铺开,像是一张黑网。 我喉头动了动,就看到在这种黑网之上,有一颗人头。此刻,人头带着黑发,以极快的速度飞上来,直直奔着我的脚底就过来了。 我大脑一片空白,冲着上面狂吼:“快,快!” 此时距离井口大概也就两三米了,都能看到上面三四个人影晃动。 距离井口最近的是黄杠,这老小子别看岁数大长得瘦,浑身都是干巴肉,此时正在绳子最前面,打着劳动号子,有节奏的往上拔绳子。 人头越来越高,最为古怪是,根本看不出这个是男是女,头发把脑袋正反面全部包裹住。 此刻距离井口也就一两米,我都快拉拉尿了,全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 再忍忍,再忍忍,马上就要出去了。 心都提在嗓子眼上了,能不能逃出生天就在这儿最后一下了。 就在最紧张的时候,突然绳子一抖,猛然停住。 绳子本来上升速度很快,这么一停,由于巨大的惯性,我和孩子全都震了一下。 我的双手就跟千刀割过一样,疼的钻心。而孩子剧震之下,套在腰间的绳子有些松了。 千钧一发之际,我一只脚蹬住井壁,勉强撑住身子,然后用肩膀重重托住孩子,保持住平衡。 孩子是稳住了,我也能勉强立在这儿,却上不去下不来,人头眼瞅着就追过来了。 人头和头发已经到了脚下,顺着脚面就攀爬上来,我暗暗叫苦,心中忽然发起狠来。 看着井中央的人头,一时来了股子激劲儿。 真的,要是没有这个孩子,就我一个人,我肯定会跳过去,在空中对着这颗脑袋就是一脚。 去你大爷的。 但是现在还真是不能冲动。只能眼瞅着头发爬到了脚面上。 就在这时,忽然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一阵敲鼓的声音,“咚咚咚”,随后还有铜钱的声音“哗啦啦啦。” 这一串声音出来,人头猛地一滞,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我惊疑不定,这鼓声怎么回事?应该不是幻觉?从哪传来的? 绳子忽然一动,继续往上拉。我用双手紧紧抓住绳子,肩膀扛着孩子,跟着绳子往上走。 那人头停滞在半空,一动不动,似乎怕极了那鼓声。 我舒了口气,看来这鼓声关键时候出现,是救我们的。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人头突然就动了,而且速度极快!“嗖”的一下就冲过来。 我吓得头皮发麻,就觉得尿意盎然,赶紧夹紧双腿。 这时候就不能往下看了,直接看上面的井口。 快了,快了,马上要到了,要到了! 上面传来黄杠指挥所有人的号子声:“快啊,快啊,他们出来了!出来了。同志们,加把劲,呦呵!” 绳子一点点拖出井口。我用力一拱,把孩子扔出井。 阳光照在脸上,我没看清周围的情况,就听到一片掌声,还有哭声:“我的儿啊,我的儿……” 有人在说:“马玄,好样的!真把人救上来了。” 然后很多人过来七手八脚拽着我,要把我拖上来。 我呼吸慢慢平复,总算是逃出来了,真是活生生扒了一层皮。 他们拽着我刚出井,我就暗道不好,两条腿还在井里,感觉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无法动弹。 我使劲儿往外爬,他们也在拽我,愣是拽不动。 黄杠过来,紧紧抓住我的肩膀:“小玄子,你搞什么呢,快上来!来,来,赶紧帮忙。” 好几个人都凑过来,继续拉我,还有几个虎娘们撸着袖子也上过来,拽得我衣服撕啦撕啦响。 我大叫:“你们使劲儿,大家使劲儿,我的脚被鬼缠住了!” 这一嗓子喊出来,“哗”一声,所有人都跑出几米远,没有一个人管我。 我失去了外力,就觉得脚下大力传来,身体猛地往下。我紧紧用手抓住井沿,真是急眼了,不管他们多大岁数,直接骂:“干什么呢?害我呢?你们干什么?!” 三婶子抱着小木头,哭着说:“你们赶紧救救小玄子,他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 她抱着小木头第一个冲过来,用手抓住我的肩膀,往外拽。 我心里一暖,双手有了劲头,大吼一声,“三婶子,谢了!” 小木头迷迷糊糊地说:“阿姨,阿姨在下面拽哥哥,阿姨,你别拽哥哥。” 黄杠在旁边满脸愧疚,人家一个女流之辈,三婶子都能临危不惧,他们一起老爷们吓得溜溜跑,有点不像话了。 他招呼一声:“大家赶紧救小玄子,咱们那么多人,又是光天化日的,怕个鸟啊。” 众人都被说动了,过来一起拽着我,好不容易把我拉出来。 我的双脚也出了井沿,所有人都看到了,我的脚上缠着厚厚密密的黑色头发。 这一下可炸锅了。 刚才还鼓足勇气冲过来的那些人,看到这么多头发,吓得屁滚尿流全都滚在一边。 “鬼啊!” “我的妈啊,真的有鬼啊!” “怎么这么多头发,吓死人了。” 他们趴在地上,就像躲手榴弹一样,抱着脑袋,抬着头看我。 唯一没跑的就是三婶子,紧紧抓住我的衣领,一手抱着孩子,还在往外拽我。 我翻开手掌,手上血淋淋的,一咬牙,猛地捏紧双手,再张开时,挤出很多血来。 然后朝着那些头发,还有井里猛地甩出去。 滴滴鲜血在阳光下泼洒而出,落在井下。 第17章 千丝万缕 众目睽睽之下,井口里冒出了一股股白烟,缠住我脚的那些头发“嗖嗖嗖”收回去,像是某种生物缩回触角一般,藏进井的深处,没了动静。 现场这么多人,连一个吭气的都没有,就跟时间静止一样。太阳当空中,所有人都保持着定格的姿态,动一动的都没有。 我擦擦头上的汗,第一个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 我这么一动,就像是打破了某种禁咒,其他人这才动起来。 他们小心翼翼的过来,有胆大的探头往井里看,黑森森的什么都看不见。 黄杠道:“大妹子,你就别在这儿待着了,赶紧带着孩子去村医务所,该就医就医。” 三婶子被其他人扶起来,怀里还抱着小木头这个孩子,她还不忘冲大家鞠躬,说谢谢大家。 黄杠摆手:“客气话别说了,赶紧去吧。” 三婶子一瘸一拐抱着孩子出去了,几个相好的娘们在旁边跟着,看看能不能帮忙。 我还在地上坐着,回想起刚才在井里发生的一幕幕,就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虽然阳光照在身上,可心情却如同蒙了一层雾霾,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黄杠和其他几个人扶着我起来。 他们冲我竖起大拇指:“小玄子,行,是个人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积大德了。” 我摆摆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刚才都吓死我们了,”一个老头脸色白着说:“你在井里遇到鬼了?” 他这么一问,其他人都围过来,又害怕又好奇。 我实在没有心情长篇大论,简单说了说,就说救孩子的时候,从井底下冒出一颗人头,全是头发,朝着我和小木头就过来。 幸亏你们拉着绳子比较快,慢一点,我们两个在井里今天就上不来了。 有个四十来岁的老娘们说:“咱们村怎么开始闹鬼了,不行把这口井封了吧!” “对,对,”周围人七嘴八舌:“把这口井封了。太吓人了。” 黄杠腰板挺直,他这人就喜欢主持大局什么的,招呼几个人留下,先把这口井用封起来,谁也不能靠近。至于用不用填死,还要告诉村长一声。 “出这么大的事,村长哪去了?”一个娘们不满地说:“有事就找不到他。” 众人七嘴八舌起来。 “我说老刘家的,你这背后嚼舌根子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一愣,那娘们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大家回头看去,只见村长和一个陌生人走过来。 村长还是老打扮,上身体恤,下身蓝裤子,脚上是白色旅游鞋。上半身的衣服还要塞在裤裆里,裤子提得高高的。 一脸阴沉就过来了。 众人都觉得没意思,纷纷散开,却没有离开,还留下来看热闹。 村长背着手过来,“刚才怎么回事?小玄子听说你救人了?” 没等我说话,旁边有嘴快的,把发生的经过说了一遍。 村长“嗯嗯”了几声,拍拍我的肩膀:“你小子行,咱们村就你这么一个青年人,关键时候能上得了台面!是不是受伤了?” 我把手亮给他看,手上全是血。 村长叹了口气,让我赶紧去村医务所包扎,让我跟大夫说,所有的医疗费用村上都报销了。 我点点头,没有和他多说什么,直接出了人群,黄杠走过来说,我陪你去。 我们两人往外走,正和村长带过来的那男人打了个照面。 一看到这个人,我眉头就跳起来,有些陌生感,肯定不是村里人,但同时又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这个男人也是普通农村人的打扮,是个微红的脸膛,一张脸饱经沧桑。 我看看他,他也看看我,双眼眯缝起来,眼神里有种很深邃的东西。 我心噔噔跳,那人不过一扫之下,就把目光挪开。 这人肯定见过,在哪呢,又想不起来。 去医务所的路上,我就在绞尽脑汁,怎么都回忆不起来。而黄杠在旁边叨逼叨,他是个话痨,有的没的说了一大通,我脑子都快炸了。 到了医务所,我正要进去,黄杠拉住我,“小玄子,我给你一个东西,别告诉别人。” “什么?”我纳闷,看他神秘兮兮那样子,真是闹挺。就他那样,能给我什么好东西。 他让我伸出手,然后神秘的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 我真是烦死了,可他是长辈,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把手心摊开。 他把那东西放在我的手心。 我没看清是什么,就看到黑糊糊一团,“黄……叔啊,你给我的这是啥啊?”我打了个哈欠。 “那个女鬼的头发。”黄杠压低了声音。 “我靠!”我厌恶的一抖手,我说怎么黑糊糊一大团,什么玩意儿。原来是头发。 这黄杠是不是变态? 黄杠握住我的手:“小玄子,你往井里泼血的时候,我看到女鬼的头发断了好几搓在井边。趁着没人注意,我捡了两搓。咱爷俩不错,我也挺佩服你的,给你一搓。” “要这玩意儿干什么?恶不恶心?!”我吼出来:“你不怕那鬼半夜爬你家去。” “你懂啥,”黄杠神秘地说:“这个东西是有说法的,咱们村以前有个陈寡妇。” 我心里咯噔一下,含糊地说:“好像听说过。” 黄杠一脸诡秘和便秘的表情:“你不可能不知道吧,陈寡妇就是你家二丫的妈,死了之后,你奶奶才收养的二丫。” “我知道有那么个人,可家里人都没提过。” 黄杠不耐烦去探究我的说法,低声说:“陈寡妇是个香童,能请大神上身的,挺邪门的。她跟我说的,鬼啊这东西,都是有未了的心愿或是执念才变成的。头发在活人身上叫三千烦恼丝,在死人身上叫千丝万缕,此物藏着生前所有的贪念和不甘。鬼最怕有人动她的头发,拿了头发,就不会轻易惹你麻烦。因为这头发就是她的把柄,伤了你,她也完了。” 我摸着下巴,还真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 黄杠道:“现在咱们村闹鬼,你看着吧,越来越多的人会倒霉。你小子我敬佩是条汉子,这才把头发拿出一搓,和你分。其他人想都不要想,他们遇到鬼就傻眼了。咱们拿这头发保个平安。” 我本来对他说的这番鬼话,不是很信,最多半信半疑。但他说的这番话里,有一个点打动我了。 那就是这团头发相当于那颗人头鬼的把柄,是所有怨念的载体。保不齐以后对抗她,这搓头发就是个伏笔呢。 我正要把头发收起来,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叔啊,我有个问题问你。” “你说你说。”黄杠小心翼翼把他那撮头发放进裤兜里。 “那颗人头全是头发,脸包得严严实实的,”我说:“你怎么知道是个女鬼?” 第18章 当英雄了 “嗨,猜的呗。”黄杠不以为然地说:“那么长的头发肯定是女鬼,男鬼都是光头。” 看他那样,我是哭笑不得。 此时手火辣辣的疼,我不再和他闲侃,直接进了医务室。 到了里面,村医在忙活,一张床上躺着小木头,正打着点滴,孩子呼吸平稳,睡得很沉。 旁边的三婶子眼珠子通红,坐在那里看着自己儿子。 我这一走进来,村医打了声招呼:“呦,这不是咱们的大英雄嘛。” 我愣了一下。 村医指着三婶子:“三婶子已经把你的事都说了,行啊小玄子,挺牛逼啊,给你点赞。” 我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样的表扬,脸都红了,摆着手说:“别开玩笑了,大夫,你给我看看手。” 这时三婶子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是我,擦擦眼睛,噔噔噔走过来,对着我“噗通”一声就跪下。 我们几个人全都惊住,黄杠和我赶紧把她扶起来。 “大妹子,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不是折人家小玄子的寿吗?” 三婶子诚惶诚恐,拉着我的手说:“小玄子,你救了我儿子,就是我们家大恩人。我给你磕三个头都不为过。” “婶子,算了吧。”我赶紧岔开话题:“小木头怎么样了?” 村医道:“受惊了应该是,打了退烧针,现在情况好多了。等他睡醒再看看,应该没事。” 我和黄杠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村医开始给我处理手上的伤口,我疼的嘶嘶叫。 “这么长的一条口子,真是难为你了。”村医用棉签上药,我疼的出了一头的汗。 “对了,你们真的看见鬼了?”村医有些难以置信。 黄杠在旁边坐着,呲着黄板牙说:“我们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那么大一颗脑袋……” 他用手比划着:“周围全是头发,从井里冒出来……对不对,小玄子?” 村医哼了一声,摇摇头:“我是不大信的。我信奉科学。” 黄杠急了:“骗你做什么,小玄子,你说,是不是井里冒出人头?” 他们两个全都看我。 我手上涂得都是要药,疼的脑门上出了一层白毛汗,实在没心情掰扯这些玩意儿。不过,看他们两人热烈的目光,心有软了。 我清清嗓子,正要细说,突然脑子里打了个闪。 此时此刻,脑海里出现出一个人的脸。 正是刚才村长带过来的那个陌生男人,我突然想起自己是在哪见过他了! 几天前,满婆子还活着的时候,奶奶让我去找她。当时我路过村里的大槐树。 那棵大槐树因为我的缘故,落下了很多落叶,然后我就看到一个陌生人,抱着大树在那哀叹,脸还贴在树上。 就像大树是他老婆一样。 当时已经临近傍晚,我还急着找满婆子,老远看到这一幕,就没过去细看。只觉得浑身发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天色当时有点黑,没看清长相,现在回忆起来,这不就是刚才在井口看到的那人嘛。 那人到底是什么路数?怎么和村长混在一起了?还抱着大树哭。 井里冒出了人头;白小姐说过有个大恶魔下山,奔着我的;多出一个像是精神病一样的陌生人…… 这一连串的事全都迫在眉睫,压得我心里沉甸甸的。 “你咋了?”黄杠拍拍我:“是不是吓着了?” 此时手上好了药,也包扎完毕。村医没在追究井里到底有没有人头的事,叮嘱我说,如果有发烧的情况,要及时过来。 伤口感染后,必然会引发低烧,到时候一定再来医务所处理。 我走的时候,孩子没醒,三婶子一直在陪着。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沉思,反复斟酌,最后下了决心。信任白小姐一场,把魂儿暂时寄在她那里,等什么恶魔,长发鬼,精神病的都走了再说。 先熬过这一劫再说。 刚进家门,就看到院里都是人,全是村民邻居。奶奶正在热烈地和他们说话。 见我进门了,所有人都鼓掌。我闹了个大红脸。这时,二丫姐从人群里挤出来,拉住我的手,硬给拉到屋里。 “你个臭小子,不要命了!”二丫姐一瞪我:“出什么风头!” “姐,当时你没瞅着那情况,小木头他妈哭的要死要活的,周围人都在看眼,没一个动的。我一个大小伙子立在那,我不去谁去?”我说道。 二丫姐拿起我的手,看着包扎的白绷带,忽然眼圈红了,吧嗒吧嗒掉眼泪。 “姐,没事啊,你别这样,我心里也不对劲。”我给她擦眼泪。 二丫姐鼻子囔囔地说:“以后别逞强当大英雄了,有个屁用!回头人没救出来,你再填进去,咱们家就塌了。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心里感慨。 二丫姐长得五大三粗,号称铁娘子,在外面谁也占不了她的便宜,一瞪眼,就连男人看她都打哆嗦。但她有个很脆弱的地方,就是护着家人,家里边谁要有点事,她比谁都上心。 这些年我读书的费用,如果没有二丫姐支撑着,早就辍学来家务农了。 没好好学习,没考上高中,我自己都没觉得遗憾,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就是二丫姐。 奶奶和爷爷走进来,两人手里提着什么鸡蛋,还有各种菜蔬。 “乖孙子,你真行啊,”奶奶笑得合不拢嘴:“你这人救得好,全村人都传遍了。大家都夸你。” 爷爷说:“刚才好几个人问我,咱们家小玄子有没有对象。你这么一救人,名声出去,说媒的能把咱家门槛踩烂。如果小玄子能碰女人,那多好啊,明年我都能抱上重孙子了……唉……可惜……” 奶奶本来挺高兴,听了这话脸色拉下来,高兴劲儿全没了。把东西重重放在一边,然后过去照着爷爷的脖子,就是一个大脖溜! 爷爷吸了口气,捂着脖子不敢说话。 “你个老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出去看看鸡喂没喂?”奶奶把眼珠子瞪圆。 等爷爷出去了,我沉默一下说:“奶奶,要不……我还是结婚吧。” 第19章 火车寄魂 奶奶和二丫姐听我这么一说,全都惊住了。两个人半晌没说话,屋里一片沉寂。 奶奶先反应过来,声音都在发抖,语气里透着惊喜:“孩子,你,你好了?” “没。”我抹了把脸,看着绷带缠着的双手,平和地说:“奶奶,你和爷爷,还有二丫姐,你们把关给我找个差不多的姑娘,然后我们结婚。我生个孩子传个后。” “然后呢?”二丫姐问。 我喉头动了动,停了几秒钟:“然后就死呗。” 这句话说完,奶奶本来惊喜的脸,一下就灰色下来。她坐在炕上,一声不吭,盯着对面的墙。 二丫姐过来就给我一拳:“你疯了!说什么屁话!你死了,孩子怎么办?还留给我们养吗?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眼圈一下红了,任凭她骂着,也不还口。 奶奶吸了下鼻子,过来抓住我的前襟,喝道:“起来!” 我老老实实从炕上下来,站在地上。 “我告诉你小玄子,这样的屁话以后不准说,听见没有?!”奶奶瞪大了眼睛:“只要你没事,只要我们全家没事,就行!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就算要孩子,也不能一命换一命,听到没有?!你要有点事,奶奶我也不活了,我一头撞死!” 她作势就要往门框上撞,我和二丫姐赶紧拦住她。 奶奶哭了,胸口一起一伏,二丫姐也哭了,拉着她的手。娘俩坐在炕边掉泪。 二丫姐看着我,吸着鼻子说:“我告诉你小玄子,做男人一定要学会负责,你好好想想!” 我心下颓然,真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我走过去,抱住她们两个:“放心吧,我再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有这样的念头也不行!”奶奶用衣角擦着眼睛:“先要好好的活着,后面怎么样咱们后面再说。我始终坚信一点,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哭完这一通,我们娘仨更亲近了,大家都敞开心扉聊了。 爷爷喂完鸡进来,看我们三个人眼睛都红了,诧异地说:“你们干嘛呢,我出去还好好的。” “去,老头子抓只鸡!晚上炖一锅鸡,给咱们大英雄庆贺庆贺。”奶奶破涕为笑。 晚上吃完饭,我们一家四口都喝了点酒。奶奶年轻时候就是女将,据说和山里的土匪都打过交道。二丫姐更别提了,酒量在全村都数得上。 我们喝的醉醺醺的,我摇摇摆摆回到自己屋,沾枕头就着。 梦中,忽忽悠悠上了一辆列车。 就看到穿着黄衣服的大娘们,也就是大黄狗精,正趴在一张按摩床上。旁边有个穿黑衣的小女孩,类似小丫头,在给后背上药。 大黄娘们破口大骂:“这个臭娘们,竟然敢张嘴咬我,等我好的。看我怎么毁她们家!” 我想起来,白天救人的时候,大黄狗咬着我的裤腿不让下井,三婶子真有股激劲儿,竟然人咬狗,一口咬得大黄狗嗷嗷叫,夹尾巴就跑了。 我过去打招呼:“黄姐,没事吧?” “你看看!都咬出牙印来了。” 大黄娘们也不避讳,光溜溜的后背给我看,果然上面红了一大片,隐约可见牙印。 黑衣小丫头小心翼翼上药,大黄娘们疼的嘶嘶叫:“轻点,笨手笨脚的。” 小丫头面红耳赤,也不说话,放轻了动作。 我心中腹诽,你一个大黄狗,就算是村长家的吧,脾气也太大了,张口就骂。 真要让你彻底成精了,那还了得。 “想好没?”大黄娘们说。 “想好了。”我说道:“想委托白小姐,帮着保护一下我的魂儿。这段时间村里不太平。” “嗯。这才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呢。”大黄娘们满意地点点头,看着旁边的小丫头,目光都柔和了一些:“对了,我教你个规矩。那不叫白小姐,叫白娘娘,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 “进去吧。白娘娘在里面的房间等你。”大黄娘们闭着眼,不再说话。 我走到列车尽头,车窗看不出是开向什么地方,周围的黑森森的都是山脉,一扫而过。 车下的铁轮咣当咣当传来敲击声,就是绿皮老式火车。我心里感叹,精灵在梦里就不能与时俱进吗,不能弄个高铁玩玩? 我敲敲门。 里面传来柔柔的声音,果然是白小姐,不对,现在叫白娘娘。她的声音很有特点,很柔和,却也很威严。 她让我进去,我推门而进,房间的装饰又变了,上次是个古代小姐的洗澡间,这次改成类似洞窟的地方。 四面洞壁,没什么装饰物,在墙上抠了一个洞,里面供奉着什么神像,很小的一只,甚至男女都看不清楚。 在洞壁下面有三脚香炉,里面插着长香,渺渺飘出烟雾。 白娘娘背身坐在旁边的蒲团上,身上披着白纱,头上也蒙着纱,身材婀娜,刚是一个背影就韵味十足,足以秒杀百万粉丝级别的女网红。 我看得出神,这时,柔柔的声音传来:“好看吗?” 我一愣,随即脸红,避开目光:“拜见白娘娘。” “呦,大英雄来了。”她略带调侃的语气说。 我赶紧道:“见笑了,不值一提。” “积累阴德嘛。对了,你在庙里看到我了。”白娘娘依然背对着我:“现在能证明我的身份了?” 我有些尴尬:“我从来没怀疑过你。” 白娘娘拿出类似丹炉一样的把件,在手里把玩,“我的建议你觉得怎么样?” “白娘娘,现在我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我的态度了。”我说:“我在井里看到长发鬼,还有你说的恶魔也不知道在哪,或许这两个鬼就是一个。另外,我看到村长还带过一个男人……” “那男人是跳神童子,是鬼门九科的。”白娘娘打断我的话,轻飘飘地说。 我一怔,猛地醒悟过来:“我奶奶请的高人?!” “这个我不知道,”白娘娘说:“此人大黄见过,是村长家的座上宾。大黄说,此人正邪莫辩,现在还不好说是好是歹。” 我一拍大腿:“我们等他等的眼睛都红了,我奶奶天天在家门口守着,原来叫村长截胡了!” 我气得牙根痒痒。 随即有点后悔来到这儿了,早知如此,我就把那个男人带回家了。 奶奶说,此人是鬼门九科的高人,有办法帮我封印我身上的阳罡之气。 我乱七八糟想着,白娘娘从蒲团上站起来:“好了,我来帮你寄魂,放心,没有任何副作用。” 第20章 拘魂 说实话,如果不是先前我和奶奶,还有二丫姐抱头痛哭,今天晚上我就不会来找白娘娘。 我现在避祸,不单单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不让亲人们担忧。 在进到这个梦之前,我在床头已经留了信,告诉二丫姐,如果发现我昏迷了或是怎么样,不要担心,这是躲避恶鬼的一种办法。 白娘娘此时站起来,缓缓转过身。 如此曼妙的身材……我赶紧收住自己的心猿意马,人家好歹是站在土地公身边的神仙,怎么能乱想呢。 不管多漂亮,和我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生命。而且,我现在这个样子,守住阳罡是根本,女色这方面就多收收心吧。 白娘娘此时已经转过来,我和她打了个照面,就这一眼,吓得我倒退一步,呼吸差点都屏住了。 眼前的白娘娘和第一次见时完全不一样,她摘掉了头纱,露出一头的苍枯的白发,面如金纸,尤其一双眼睛。 眼睛是金色瞳仁,布满了血丝,凝视着我,双眼如针,能刺到人心里。 “白,白娘娘……你……” 白娘娘淡淡一笑:“吓着了?” 她把头纱重新戴上,然后缓步走过来:“大英雄啊,我还以为你是如何出类拔萃的人物,没想到也是个俗人。呵呵呵。” 她这么贬低我,我反而冷静下来:“白娘娘,这话怎么说?” “看我这般模样,不像前些天那么鲜艳了,是不是?然后就嫌弃我了?” 我笑了笑,有句话憋在心里没说出去,你又不是我媳妇,我嫌弃的着吗。 不过我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得一时口快的事也不屑于干。当下又觉得说什么都无益,没意思,便不说话了。 白娘娘坐在幽森的洞壁下面,一双金色瞳孔就这么看着我。 “我们开始吧。”白娘娘说。 我想了想说:“白娘娘,如果寄魂的话,是不是我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白娘娘拿着身边的丹炉把件,点点头:“既然进来了,就说进来的话,别再想着出去的事。走一步看一步。” “好吧,来吧。” 白娘娘招了招手,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碰到我的腿,低头去看,隐隐的有一个深黄色蒲团,落在脚边。 她让我闭上双眼,我还是犹豫了一下,心想着做就做了,不试试,始终会在心里惦记这事。反正自己是阳罡护体,就算对我使坏,只要自己把持住,就没能伤害我。 想到这儿,我心下坦然,大大方方闭上眼睛。 只觉得有人在身边走动,轻轻说着,似乎在吟咒,眼前还能闻到淡淡的火烧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并没有人说话,也没有走动声。 我心怦怦跳,觉得有些不对劲。犹豫了一下,还是提着嗓子喊:“白娘娘,娘娘?我能睁开眼吗?娘娘?” 喊了半天,没有回应,我喊道:“我睁开眼了哈。” 缓缓睁开双眼,自己还在那阴森森的洞窟里,白娘娘已经不在了。我从蒲团上站起来,扫了一圈,洞窟里什么摆设都没变化,墙上扣个洞。 要说变化,洞里我记得摆放着一尊不大的神像,而此时空空,什么都没有。 下面放着空蒲团,旁边是三脚香炉,里面有白烟飘出来。 我快步在洞窟里转了一圈,除了白娘娘不见了,似乎也没什么变化,难道这就是寄魂了? 不用这么慌张吧,已经成功了吧? 我突然想到一样东西,急忙奔向洞窟对面,来到近前,在微弱的光线中,看到这里是封闭的洞壁。 不对,不对! 我记得这里是进来的门,门外应该是列车的车厢。我就是从那里进来的。 而此时,找不到那扇门了。 我就有点慌了,用手摸着洞壁,沿着整个洞窟转了一圈,确实如此,找不到门了。 我大声喊着白娘娘的名字,又喊了喊黄姐,根本没人答应,也没有回音。 我靠,这是怎么回事啊? 白娘娘,你好歹跟我说清楚啊。 我坐回蒲团,闭上眼睛,想着会不会就是一个梦,再睡回去就好了。 闭着眼坐在那,心烦气躁,哪能睡得着,等了一会儿睁开眼,还是这么个阴森森的洞窟。 我又喊了几声白娘娘,还是无人应答。 娘的,什么玩意儿,你就算是神仙,也不带这么耍我的吧。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啊,不会办事这叫。 我实在呆不住,围着洞窟又转了两圈,该摸的都摸了,压根就没有门,这是个全封闭的山洞。 我心烦意乱,困在这里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要一辈子困死在这里? 这跟坐牢有啥区别。 我急得团团转,自己倒没什么,真要昏迷了,最难受的是家里人,奶奶,爷爷,二丫姐。虽说我留了字条,但如果无限期的关在这里,时间长了,他们肯定要担心。 我又扫了洞窟一圈,焦躁的滋味就甭提了,非常难受。一眼就看见白娘娘坐着的蒲团。 这娘们…… 我过去抬起脚就要踩踏,转念一想,算了,显得我那么没品。正主找不到,糟践一个蒲团算什么的。 这不是无能狂怒嘛。 咦,我摸着下巴,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我记得白娘娘有个手玩把件,是个铜制的丹炉,不大,盈盈可握。 现在那玩意儿没有了。 除此之外,还有墙洞里的神像也没了。想到这儿,我用手摸着空洞,手这么一进去,呼吸瞬间屏住。 我靠,不会吧。 这个空洞竟然不是封闭的,真是个洞。 我赶紧凑过去看,这个洞大概也就是一本书那么高,打眼看上去,里面有阴影,像是封闭的小洞。 刚才手伸进去,没有到底,能伸进很长的距离。 我喉头动了动,会不会这是个机会,能逃出去? 看着这个洞的高度,又苦笑了一下,我又不是耗子,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从这么短的洞里钻出去。 刚燃起的希望,立马就熄灭了。 唉,不对,我忽然忘了一个前提。我他娘的现在是在梦里。梦还遵循个屁的物理规律,想出去肯定能出去。 我趴在这个洞前,凑着眼睛往里看,这么一看,竟然发现洞外有光。 我使劲儿往里探,这个洞就像猫眼一样,竟然可以偷窥在外面。 外面有光,人影晃动,我终于看清是谁。 顿时愣住。 外面的人竟然是奶奶。奶奶正俯视下来看我,而我在仰视她。奇怪了,我明明是平着从洞口窥视出去,怎么看过去的角度,却是在仰视。 奶奶双手在晃动着什么,惊恐地喊:“老头子,老头子,你快来啊。小玄子没气啦!” 第21章 高人 此时此刻的情形极为怪异,我平着从墙洞窥出去,不但看到了奶奶,而且观看角度还是仰视。 奶奶特别惊慌,双手在摇着什么。墙洞是死的,我看出去只有这一个角度,视线狭窄,实在看不到她在摇晃什么。 奶奶叫爷爷这个工夫,我环视了一圈外面的环境,越看越是奇怪。 奶奶所在的地方,竟然是我睡觉的地方,我的卧室。 我心中隐隐猜测出了什么,又琢磨不出方向,觉得又奇异又古怪。 这时,外面门推开了,爷爷正在喂鸡,手里还端着簸箩,随手放在窗台上:“老婆子,咋了?” 奶奶声音都变调了:“老头子,你过来看看,咱们家小玄子,我怎么叫都不起来。” 只见爷爷凑过来,一张老脸越来越近,我心砰砰跳,此时此刻,一伸手似乎就能摸到。 我赶紧避开墙洞,把手伸进去。结果右臂全都塞进洞里,摸出去很长的距离,却没有摸到爷爷。 我急了,赶紧缩回手,再把脑袋凑到墙洞,从里面看出去,再次看到爷爷。 爷爷正在晃着什么,动作和奶奶刚才一样,然后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某个地方,我的视线看不到。 爷爷说道:“没事,有呼吸,很平稳。” 奶奶急了,“老头子,那怎么小玄子还没醒?” 她挤开爷爷凑过来,拼命摇晃,双臂在抖动,几乎带着哭腔:“小玄子,小玄子。” 我大声喊:“奶奶,奶奶!” 但是奶奶像是听不到,还在摇晃。下一幕更离奇的事情出现了。 我的视线陡然一变,本来是仰视,应该是躺着的,忽然变成了平视,好像是从躺着的姿势变成了坐起来。 我看到的方向,正是自己卧室的窗户。 这么剧烈的变化,我眉头一挑,“啊”的大叫一声,突然明白怎么回事了。 刚才的疑惑一下就打通了。 我好像被封印在自己的身体里了! 此时我的视线是和现实重叠。现实中的“我”,就像一个容器,我被封在容器里。 我只能看到,声音和气味啥的都传不出去,手也摸不到。 我抹了把脸,心噔噔跳,白娘娘,厉害啊!我靠着洞壁,仔细理清了思路,现在的我是魂儿的存在,依然在自己的身体里。 但和常人不一样的是,我的身体是容器,封装着我的魂儿,我无法控制身体。 等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我反而坦然了一些,不管什么结果,总比没结果强。 现在来看,白娘娘应该没害我。算了,想这些也没用,且看看再说。 爷爷和奶奶一通折腾,奶奶打来了一盆凉水,用毛巾沾着水给我擦脸,那我也没有醒。 奶奶再次扶我躺下。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门开了,二丫姐急匆匆进来,仔细检查我,伸出手,用大拇指似乎在扣我的脸。 因为视角原因,我看不到,但比刚才明白了一些,二丫姐应该是在掐我的人中。 他们折腾一大溜,我也没有醒,就听到二丫姐说道:“不行,得赶紧叫救护车。好人不可能一直昏迷到现在,肯定是哪出问题了。” 奶奶叫爷爷打急救电话。 就在这时,二丫姐忽然“唉”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 此刻,从我的视线看出去,只能看到天花板,也不知道他们在忙活什么。 过了片刻,只听二丫姐在念什么:“二丫姐,告诉奶奶和爷爷,我没事。暂时的昏迷是一种手段,是为了躲避恶鬼。等恶鬼没了,我自然就醒了。” 果然是二丫姐,真的发现了我留下来的信。 三人没有说话,好一会儿奶奶才松了口气:“这孩子,有什么事不能和家里人商量吗,这个样子我怎么能不操心。” 爷爷道:“既然如此,我还是出去喂鸡,小玄子没事。” 奶奶怒了:“老头子,你真是心大,这时候还喂鸡。咱们不得研究研究怎么赶走恶鬼,让小玄子醒过来吗?” 爷爷的声音已然出了门,从外面传来:“你们研究吧,叫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奶奶还骂着:“家里就没有一个我省心的,老东西跟我一辈子,还是豆腐掉进草灰里,提不起拿不来。” 二丫姐道:“奶奶,最近村里确实是出现恶鬼了。小玄子昨天不是救人了吗,听说救人那个枯井里,就藏着女鬼,是一颗人头鬼!” 奶奶吓了一跳:“真的假的?小玄子没说啊。” “可能是怕你担心吧,”二丫姐叹口气:“小玄子身世这么离奇,身上的封印又没了,会招来很多不干净的东西。” “那怎么办?”奶奶问:“我请的高人怎么还不露面,急死个人。” 二丫姐道:“奶奶,听说村长家来了个人,非常厉害,要不然请他来看看。” “呦,是不是我请的高人啊?赶紧的。”奶奶催促。 只听二丫姐一路小跑的声音就出了屋子。 我现在哪也去不了,只能困在这么个小洞窟里,通过墙洞窥视外面,无法联系,无法沟通。 怎么就忘了和白娘娘定个期限,三天,五天都好,只说恶鬼走了,我才能醒过来。那恶鬼一天不走呢?我就一天封在这儿? 我正闹心的时候,就感觉墙洞里的视线变了,赶紧凑过去看。 外面的我被扶起来,正好是坐起来,能平视出去。门一开,二丫姐带着一个微红脸膛的男人走了进去,身后还跟着村长。 果然是他! 奶奶赶紧过去:“先生,你是不是叫浩然?” 微红脸膛的男人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不才正是浩然。” 奶奶眼珠子瞪起来:“浩然先生,我是马婆子,我跟你弟联系过,让你来我们村,直接来找我。你,你怎么跑村长家里去了?” 没等浩然先生说话,村长在后面插嘴:“老马家的,浩然先生和我有种姑表亲,先来看我没毛病。我们家最近也有点事,你也知道,我那二小子撞见鬼,身上一直不好。我请浩然先生过来先看看没毛病吧?” 奶奶火撞顶梁门:“那也得跟我打个招呼吧?哦,你二小子是人,我家小玄子就不是人了?我家小玄子还是大英雄呢。” “得得得,赶紧看看你家孩子怎么样了,跟我嚷嚷有个屁用。”村长骂道。 奶奶眼珠瞪圆了:“老史头,你办的这叫人事吗?你耽误我家多少事!敬你是个村长,不敬你,你在我这儿就是狗屁!” 村长也大怒:“浩然先生,咱们走!这老婆子一贯臭嘴,损阴德的东西。” 二丫姐马上窜了,庞大身躯走过去:“村长,你骂我奶,是不是?” 三个人开始嚷嚷。 忽然他们觉得气氛不对劲,浩然先生竟然没说话,而是做了个奇怪动作。 三人停下来,一起看过去,只见浩然先生蹲在床边,看着我,用手翻着眼皮。 奶奶敢骂村长,但是不敢骂人家先生,小心翼翼说:“浩然先生,我孙子怎么样了?” 浩然先生道:“没想到,你们村竟然藏龙卧虎,还藏着高人啊。” 第22章 诡门九科分别是 浩然先生这么一说,我们都愣住了。 奶奶凑过去,小心翼翼问:“浩然先生,你说藏着高人是什么意思?” 浩然先生道:“老嫂子,你孙子是被高人下法术了。” 屋里几个人面面相觑,二丫姐道:“浩然先生,你知道给我弟弟下法术的人是谁吗?我撕烂他的嘴!” 一直不苟言笑的浩然先生,摇摇头冷笑:“你?没等近前,就会被他玩死。这个高人一直隐藏身份,二是法术之高,恐怕还在我之上。” 奶奶忽然想起什么,让二丫把信给浩然先生看。他拿过看了看,长“哦”了一声:“对了,这小伙子叫啥?” “他大名叫马玄。小名叫小玄子。”奶奶说。 浩然先生道:“看来这个高人是友非敌,是你孙子马玄的朋友。他知道那人是谁,想必也同意高人的作法。这倒好办了。” 听他这么说,奶奶和二丫都长舒一口气。 村长在旁边若有所思,“浩然先生,我和你说过,我们村出过两个神婆,一个是陈寡妇,一个是满婆子。” “这两个人都死了。”浩然先生道。 “对。满婆子是最近才死的。”村长说。 “看来你们村不简单啊,”浩然先生道:“除了两个明面上的法师,还有一个隐藏的大佬。” 只有我知道,这个隐藏的大佬是谁,说出来,恐怕没人相信,就是土地庙里,站在土地公旁边的白娘娘。 奶奶道:“浩然先生,还有一件事,我想私下里和你聊聊。” 说完这句话,屋里几个人站定,村长抱着肩膀站在旁边。 奶奶咳嗽一声,二丫姐走过去:“村长大人,我们要说点私事。” 村长这才明白过来,顿时大怒:“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奶奶可不管那一套:“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事?我都暗示你了,还听不明白,非得找骂吗?” “你个疯婆子……”村长刚骂出来,二丫姐过去“砰”推了他一把:“你骂谁呢?” 村长看着我们老马家这两个女将,一时又气又恼,又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门开了,爷爷走进来,看到这种情形,马上说道:“呦,村长来了,走走,跟我上那屋,咱老哥俩拉拉呱。老婆子,晚上弄个小鸡,我和村长整两杯。” 奶奶闷哼一声,知道这是个台阶,说道:“赶紧去吧,晚上给你们炖小鸡。浩然先生,你来了就别想走了,晚上咱们一起喝点。” 浩然先生微红脸膛笑了笑,一听喝酒眼睛也亮了,呵呵笑,连说好。 村长被爷爷带走了,二丫姐正要关门我,奶奶道:“二丫,你去我屋里,把陈寡妇临死前写的那东西给浩然先生拿来,让他看看。” 二丫姐答应一声出去了,等了没多长时间,手里拿着一样东西进来,赶紧关上门。 “浩然先生你看。” 我看到,二丫姐拿来的正是陈寡妇遗留下来的那份绸布,上面写着我的体质,以及注意事项。 浩然先生坐在一边,点燃根烟,一边抽一细细观瞧。 奶奶在旁边细细讲解起,当年她亲眼所见陈寡妇的死状。浩然先生看完了之后,把绸布放在一边,又快步来到我的面前,拿起右手搭了搭脉,再翻了翻眼皮。 翻眼皮的时候,他的脸凑的极近,我从墙洞窥视出去,有一种奇怪的畸形放大效果。 浩然先生看罢多时,长长舒了一口气:“果然是三世童身,不泄一丝真阳,阳罡之气爆棚!牛啊,牛啊。” 奶奶在旁边小心地说:“浩然先生,你是鬼门九科的高手,是吧?” 浩然先生抽着烟,坐在一边,搭上二郎腿,一副老学究讲书的架势:“你们知道这鬼门九科,是哪九科吗?” 屋里只有我们几个,我无法发声,奶奶和二丫姐互相看看,全都在摇头。 浩然先生吐出一口白色烟圈:“鬼门九科的说法起源于明朝。明朝你们知道吗?” 奶奶一脸茫然,二丫姐说:“就是朱重八那个时代?” “对。”浩然先生多看了二丫姐一眼:“你还知道朱重八呢。” “脚踏祥云通天路,我叫重八你记住。哒滴滴哒,哒哒滴……”二丫姐唱起歌来:“短视频里我经常能刷到这首歌。” 二丫姐那么大的个子,生猛异常的铁娘子,突然唱出这么首歌,连我都有点引俊不禁,差点笑出来。 浩然先生莞尔一笑,说道:“鬼门九科的出处是有讲究的,现在很少人知道了,就算是九科之中的人,也极难说清楚其来历,不过呢,我知道!” 他长长吐出一口烟圈。 奶奶和二丫姐看着我,脸上都有焦急之色,那意思是想让浩然先生别扯那些外国六的东西,赶紧聊聊关于我的事。 但是现在浩然先生来了谈兴,她们又不好打断,只能侧耳听着。 浩然先生道:“鬼门九科据说是明朝时候一位大仙人,记录在道藏中的道士黄九婴提出并建立的,据说他的几个徒弟就是鬼门九科里,有几科的开山鼻祖。” “鬼门九科分别是,跳神、香童、风水、焚符、收魂、镇物、问米、守墓和镜灵。”浩然先生道:“小弟不才,是跳神童子。你们村死的满婆子和陈寡妇,据你们描述,应该是属于香童。” 奶奶听得眼睛突然亮了:“对,哦对,对,我听陈寡妇聊过几次,她说自己是香童。” “所谓香童,就是自己为乩童,请神上身。陈寡妇和满婆子背后都是有神降临的。”浩然先生道:“论起来,我们九科中都算是师兄妹了。如果她们二人不死,我作为远道而来的同门中人,肯定要去拜会一下。” 奶奶吸了口气,轻轻说:“陈寡妇说,要找一位鬼门九科的高手,帮着我孙子重新封印住阳罡之气。浩然先生,这件事你看看……你能帮着办吗?你放心,要多少钱你开口说话,我们想办法。” 二丫姐道:“我在村里还有个鱼塘,浩然先生你说话。” 浩然先生看了她们二人一眼,没有说话,手里把玩着香烟,在手指头上转来转去,就是烫不着。一看便是常年玩烟的老烟枪。 “浩然先生……”娘俩一起开口再求。 浩然先生这才说话:“这件事能办,”他顿了顿,再看看我:“但不能办。” 第23章 昏迷不醒 奶奶急了:“先生,为啥不能办啊?” 浩然先生道:“老嫂子,你别急,我是有理由的。跟你说两点,第一,你孙子变成目前这个样子,我说过了,是有高人在背后施法。这个高人可能比我都厉害,我现在不能动你孙子,是因为不知道那高人的意思。” 他顿了顿:“你明白吧?” 奶奶彻底没招了:“那,那怎么办?” “先找到那高人吧,问问是怎么想的,咱们再来处理。”浩然先生叼上烟:“你别急,你孙子暂时没事,时间来得及。我还有件大事要办。” “什么事啊?”二丫姐问。 浩然先生道:“你们村最近不太平,来了邪祟。村长他儿子就中了邪,所以我先去了他家。老嫂子,别见怪。” 奶奶有些无语:“那没说的。” 浩然先生吐出白烟:“这两天我在村里走动,你们村有很多古怪的迹象,都是那个邪祟所为。我和它过了两招,那东西狡猾透顶,一听我的鼓声,就缩回去无影无踪。” “鼓声?”二丫姐有些奇怪。 浩然先生敲了敲炕:“我是跳神儿的,法器就是神鼓。我一敲鼓,就能辟邪。” 他说到这里,我“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那天下枯井救孩子,眼瞅着就要从井里出来的时候,被长发鬼的人头追上,千钧一发之际,我听到了莫名的鼓声。 原来是浩然先生在施法。 浩然先生道:“我还有个助手,是二神。她现在不在身边,所以我的法力打了个折扣。等过两天她办完事来找我,我们就能对付那个邪祟了。” 别说奶奶和二丫姐了,连我都听得迷迷瞪瞪。总而言之,现在浩然先生还不是能力巅峰,在等助手,等那人到位了,才算是双剑合璧。 浩然先生把烟头掐死,站起来要告辞。跟奶奶说,这几天他都在村里,一是等助手到位,二是防着邪祟发难,三是查查村里那个隐藏高手的行踪。 活儿太多,浩然先生得紧忙活。 临走前,奶奶拉着他的手,说只要治好孙子的病,肯定不能让浩然先生白跑一趟,该多少钱给多少钱。 “好说。”浩然先生点点头:“放心吧,你孙子交给我了。” 送走了先生,奶奶坐在炕边,拉着我的手长吁短叹,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二丫姐劝着奶奶出去了,屋里热闹了一早上,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困在洞窟里,哪也去不了,时间在这里都无意义了。 我背着手走来走去,时不时透过墙洞往外窥视,外面的时间变化很快,早上到了中午。 二丫姐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稀粥,把我扶起来,然后用勺子蒯了粥,用嘴吹吹热气,往我的嘴里送。 我印象里,二丫姐就是铁娘子形象,一个大姑娘,自己包了鱼塘,也不雇帮手,就自己干! 起早贪黑,挣了一些钱,然后贴补在我们这个家里,主要是供我上学。 我心中酸楚,以前总觉得有些事理所应当,现在遭逢大难,忽然很多事想通了。 “二丫姐,”我对着墙洞说:“你辛苦了。” 二丫姐自然是听不到的,用勺子喂了我几勺粥,根本就喂不进去,她放下碗勺,叹口气,愁云爬上眉头。 我心里真不是滋味,深情地说,“姐,让你上火了……” 这时,门推开了,迎着外面的光,奶奶带着一个女人走进来。我一看,正是三婶子,她的手里还提着篮子。 我救的小木头,就是她的孩子。 “老三家的你看看吧,”奶奶声音带着哭腔,吸了吸鼻子,“今天早上我发现的时候,就这么个模样了,怎么叫都不醒。” 三婶子过来拍拍我的脸,又翻着眼皮看看,坐在炕边不说话。 好一会儿道:“马嫂,我知道,小玄子是为了救我们家孩子,得罪了那个女鬼。这样吧,”她郑重其事说:“以后小玄子的吃喝拉撒,全都我负责了,我伺候他。” 说着,她把篮子放在炕边,掀开布,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鸡蛋。 “救命之恩,涌泉相报,”三婶子说:“别看我是家庭妇女,但道理还是知道的。鸡蛋你们家拿着吃,需要什么,我陆陆续续送来。今天开始,我负责伺候小玄子,你们娘们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三婶子语气真诚,斩钉截铁,根本就不容置疑。 奶奶真的被感动到了:“老三家的,鸡蛋你一会儿拿走吧,这么多,我们也吃不了。小木头怎么样了,给他补补身体。” 三婶子看那样子有点生气:“马嫂,你什么意思?往外撵我?我拿来的东西,你不要,再让我提溜回去。知道的说你们家善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得罪你们了,给摔出门了。” 奶奶赶紧摆手:“没这个意思……” 二丫姐在旁边过来,提起鸡蛋篮子:“三婶,我替奶奶收了,谢谢啦。” 三婶子如释重负:“对喽,这才像话嘛。对了,小玄子能吃东西吗?” “吃不了。”二丫姐愁着说:“刚才我喂他喝稀粥,嘴都张不开,硬灌也灌不下去。” 三婶子拉着我的手,凝视着我的脸,她想了想说:“这样行不行,我听说现代医院都有什么葡萄糖。” “那是什么?”奶奶疑惑。 “就是打吊瓶,打点滴,通过注射把营养打进身体里,就防止那些重伤或是不行的人吃不了东西。”三婶子说。 “这个可以啊,”奶奶眼睛亮了:“不行就带着小玄子去打那个葡萄。” 第24章 诡又来了 “是葡萄糖。”二丫姐说:“我一会儿就带小玄子去医务所。” 三婶子摆摆手:“刚才我路过医务所,看到里面都是人,床铺都满了,最近咱们村也不知怎么,大热天的传流感。等傍晚人少点,我再过来,一起带着小玄子去。” 三个娘们叽叽喳喳有聊了很多,我听着特别无聊,可她们自己说的可有意思了,气氛也渐渐从沉重转为轻快。 她们说了那么多闲话,只有一个有用,就是小木头醒了,退烧了,活蹦乱跳的,已经没事了。 下午的时候,三婶子先回去。临近黄昏的时候,她又来了,推了一辆手把车。 没用爷爷,就她们娘三个:奶奶,二丫姐和三婶子,把我抱出来,放在手把车上,然后推着去医务所。 到了医务所,村大夫检查了我的情况,详细询问了过程,皱眉说:“老嫂子,不是我说啊,你孙子这种情况应该马上送大医院。” 奶奶道:“新来的浩然先生说没事,他说有高人封魂。” 村大夫苦笑:“你们这些人啊,哪儿都好,就是太迷信!耽误了治疗怎么办啊?” 二丫姐不耐烦:“你就给挂葡萄糖就行了,其他不用管。” 村大夫又劝了几句,娘几个根本不听,最后无奈,只好给我挂上葡萄糖点滴。 我感受不到身体的情况,困在小洞窟里,整整一天了,像是看电影一样,看着外面折腾。 打了一个多小时,村大夫不敢乱打,停了葡萄糖,然后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说征兆都平稳,先带回家观察吧。 二丫姐抱着我放在手把车里,她们娘们推着车往回走。 黑幕降临,村里路灯都亮了,家家户户都开着灯,有的人家做饭,炊烟飘出,一副田园景象。 我困在洞窟里,透过墙洞往外看,正看到满天星斗,此时也想明白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白娘娘心里应该有数,该什么时候把我放出去。现在只能把赌注都压在她身上。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我收回目光,坐在蒲团上,不自觉地双膝盘起,慢慢闭上眼睛,回忆着一些视频里看到的,怎么冥想的方法。 在这里实在无聊,总得跟自己找点事做。 闭上眼睛正要尝试,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哭声,大半夜的哭的那叫一个渗人。 我马上来了精神,赶紧凑在墙洞往外看。 手把车停下来,她们娘们三个和我一样,也在看热闹。出事的地方,就在不远处,是一户农家院。 周围亮着灯,不少人披着衣服跑出来,到这户人家门口聚着。院子深处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 奶奶道:“二丫,推着你弟先回去,我和老三家的看看怎么回事。” 我急了,别呀,我还想看看呢。现在推回去,一晚上得无聊死。 二丫姐明显也想看,脸上带着不愿意的表情。 我们农村人没别的爱好,就爱看热闹,哪怕谁家出白事,都能围拢一大帮人从早看到晚。 三婶子道:“看看怎么回事,咱们再走。” 她们仨推着我所在的手把车,到了这户农家院前,凑在人堆里。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大禾和小禾,她们姐俩也在。 大禾看到了二丫姐,脸色微变,低头又看我。 我一开始还真没怎么注意她,忽然就觉得有目光看我,极为焦灼,让人浑身不舒服。透过墙洞,我看到了大禾的那双眼睛。 大禾还曾经勾引过我,我没有上钩,当时她还恼羞成怒。她妈满婆子死的也莫名其妙,这笔账都算在我身上。 在外面我是昏迷状态,不知怎么的,我就觉得大禾的目光似乎能看进洞窟,和我的目光交融上。 我虽然身处洞里,却感觉到一股深寒之意,大禾看上去有点可怕。 屋里跑出个大男人,嚎啕大哭:“叫村长,叫村长!” 这时候人群分开,村长和浩然先生从外面挤进来。村长披着外衣,背着手:“怎么回事?” 男人跑过来,抓住村长,张着大嘴嚎:“我老婆,我老婆死了。” “谁?娜娜?”村长惊讶。 我点点头,知道了,死的人叫石娜娜,算是村里的交际花吧。名声不怎么太好,喜欢打牌,听说很多人不清不楚。 奶奶曾经教育过我,遇到这样的人,赶紧离老远的。这么多年,也可能是我小,和人家不是一个圈子,和这个石娜娜就没说过几句话。 知道有这么个人,不是很了解。 现在石娜娜死了,周围所有人的脸上都呈现出极度兴奋的表情,男的女的叽叽喳喳,眉飞色舞。 这个石娜娜身上有太多故事了,她这么一挂,村里人至少能聊俩月。 大晚上的,人越来越多,全都挤在院口,伸着长脖子往里看,说什么的都有。 村长喝了一声:“吵吵什么,也不怕沾了晦气,走!都走!别破坏现场。” 他话是这么说的,没一个人动的,反而人越来越多。 村长让石娜娜的男人维持秩序,他和浩然先生进去看看怎么回事,两人穿过院子,进入大瓦房里。 那里是死亡现场。 男人哪会维持什么秩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周围人没有同情的,都在笑。有人调侃:“老石家的,哭啥啊,中年男人三件宝升官发财死老婆。” 男人勃然大怒,冲过来就喊:“谁说的?我抄你个奶奶的。你死一个老婆看看!” “说真的,”有人凑过来:“你老婆怎么死的?是不是抓到现形了?那个奸夫你看见了吗?” “滚你们娘的,”男人抄起墙角的铁锨,吼着过来要打:“我打你们这些破嘴!你们还是人吗?” 在人群最前面的有几个害怕了,这男人明显精神不稳定,真要下手,他们可跑不了。 有人赶紧岔开话题:“你老婆是怎么死的?” “她,她……”男人扔下铁锨,嘴唇在飞快抖动:“她,她是让鬼害死的!” 第25章 村里出现好几个诡 男人这么一说,在场的村民全都惊住了。 后面人越来越多,全在那挤,众人是又害怕又好奇。都在问,鬼什么样,你看到了吗? 男人一边哭一边含含糊糊说出来。这人就没什么文化,加上悲恸,嘴发飘,乱七八糟说了一堆,也没听出怎么回事。 不过他反复提到了一个词,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表情非常精彩。 这个词就是“红肚兜女”。 “你是说,你老婆和你看到的鬼,是红肚兜女?”有人问。 男人点点头,“那女鬼突然就出来了,我以为花眼了,没当回事。等再进屋的时候,我老婆就死啦……” 然后嚎啕大哭。 “什么红肚兜女,扯淡吧?”黄杠在人群里说。 “就是,遇到穿着肚兜的女人,我乐来不及呢。”说话的是村里有名老光棍。 周围一阵哄笑。 “大家小心!”一个声音在人群里响起:“红肚兜女就是女鬼!她去谁家,谁家就要倒霉!” 凭空炸出这么一嗓子,所有人都惊住了,循着声音往后看。 我躺在手把车里,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到说话的人,但听声音也听出是谁了。 正是村长家二小子,麻杆。 人群喧哗,我看到麻杆破开人群走到近前,手里拿着手电筒。 他一眼看到了我,非常惊讶,手电光掠在我的脸上:“马玄?他怎么了?” 二丫姐没好气:“怎么了,中邪了。” 麻杆重重一跺脚:“又是红肚兜女鬼!它在咱们村祸害了多少人啊!” 黄杠问:“你是村长家二小子吧,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个红肚兜女鬼?” 麻杆拿着手电,照着里面黑森森的院子:“大家都知道,我回村看见鬼,然后发高烧,这两天才退烧。我就是在枯井那里看到了红肚兜女鬼,给……”他咽了下口水:“吓的。” 黄杠语气里透着大奇:“不对吧,枯井里不是长发鬼吗?只有一颗脑袋,一个死人头,全是头发。” 他俩这么一说,人群里有大姑娘小媳妇全都害怕了,吓的瑟瑟发抖。 别说她们,就连二丫姐这样的铁娘子,听说村里有两个鬼,脸也白了。 就在这时,里屋门开了,村长和浩然先生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商议。 很多人都特别害怕,但又不敢走,都知道浩然先生是高人,想听听他怎么说的。 浩然先生走到门口,看着眼前乌压压的村民人群,伸出手往下压了压:“大家稍安勿躁,都听我说。” 声音慢慢静下来。 浩然先生道:“咱们村不太平,最近冒出了一些妖祟,现在开始害人了。出现了好几个受害者。” 黄杠插嘴说:“村长家二小子,小木头,还有马玄,现在是石娜娜。确实是好几个人了。该怎么办?” 浩然先生道:“现在比较麻烦的是,还无法确定鬼到底是什么。有的说是长发鬼,有的说是红肚兜女鬼,不管是什么,大家都要加强警惕……” 他话还没说完,人群里有人说:“咱们村好多年都安居乐业的,怎么一下子冒出这么多鬼来?” “满婆子最近也死了!”有人说:“是不是也是让鬼害死的?” 这一句话,所有村民都开始惊恐不安,彼此看看,一股极度压抑的情绪在人群中回荡。 “哎呀,”有人说道:“马玄救小木头的时候,就在枯井里。他应该见到了那两个鬼,长发鬼和红肚兜鬼。” 一听有人提到我,我马上打起精神。 “会不会是他把两个鬼给得罪了,”那人说:“人家鬼好好在枯井里待着,他非去救人……” 还没说完,三婶子冲进人群,一把抓住他:“狗剩,我他娘的撕烂你的嘴!” 那个叫狗剩的嗷嗷叫:“疯婆子,我说啥了。” “马玄救的是我儿子,眼瞅着我儿子死呗?”三婶子暴怒,紧紧抓住他的脖领子:“我撕烂你!” 狗剩见势不妙,挣脱之后,撒丫子就跑了。 “行了,闹什么!”村长炸雷一般声音吼出来,现场静下来:“老三家的,别跟那小子置气,大家现在都听浩然先生的。” 三婶子气得脸都白了,咬牙切齿。 我和小木头,属于三婶子的逆鳞,谁说句不好听的,她能上去怼命。 浩然先生清清嗓子:“所有人听我说,现在咱们村不太平,我也在想办法彻底解决。在这几天里,大家的家里有没有镰刀?” “有啊。”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 “家里有镰刀的,把镰刀挂在门外面,没有的去借一把。另外,弄点狗血,没有狗血,猪血也行,在院子四周撒上,这样就能辟邪。” 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村长问浩然先生还有没有要交代的,浩然先生摆摆手,村长道:“好了,都回家忙活吧。有不知道的邻居什么的,大家负责通知一声,争取全村每家每户都按浩然先生的安排准备。” 一声令下,所有人“哗”全散了。 我们也要回去,村长和浩然先生还留在案发现场,和这家男人商量怎么报案的事。 刚回到家,天上就开始下起了雨,屋里开始阴冷起来,黑夜中村路上一个人影都看不见,透着诡谲和恐怖的气息。 三婶子半路就让奶奶打发回家了,村里不太平,赶紧回家守着男人孩子。 正堂里,点着昏黄的灯,我躺在炕上,爷爷蹲在墙角抽烟,奶奶和二丫姐盘腿坐在炕边。 谁也没说话,外面是大雨倾盆,屋里的气氛极是清冷和压抑。 爷爷吧嗒吧嗒抽灭了烟,站起来说:“我去准备镰刀。” “外面那么大雨,你出去干什么?”奶奶道:“真是不够我操心的,明天早上再弄吧。” “如果那俩鬼今晚来了怎么办?”爷爷反问。 第26章 白骨夫人 爷爷这次没听奶奶的,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出去忙活了。 这场雨太大。虽然是夏天,但因为这场大雨,使得夜晚空气极为阴冷,让人浑身发寒。 到了早上,二丫姐和奶奶在炕上睡着了,我的身体躺在中间,动不了。 真正的我只能通过洞窟的墙洞往外窥视。 折腾一天一夜,我也有点困乏了,如今这种处境也有点能接受了。我困意上来,躺在蒲团上打瞌睡。 迷迷糊糊中,脑海里反复盘旋着一个诡异的问题。我现在困在睡眠中,如果继续睡觉的话,难道是梦中梦? 稀奇古怪的想法层出不穷,我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睡,梦见了一个很诡异的梦。 我梦见有堆白骨,竟然化成了白骨夫人,长长的头发,已经有了人形。但这个白骨夫人功力没修到,身体变成了人,但四肢和脸部还是白骨。 白骨的手,白骨的脚,走起来像女人一样顾盼生姿,偏偏回眸一笑,是一张白骨的脸,两个眼窝深陷成了黑森森的洞。 我在梦里浑身发抖,被一股莫名的负能量扼住,难以呼吸,想醒却怎么都醒不来。 我看到这个白骨夫人,深夜中偷偷溜进一所巨大的寺院。 寺庙壮丽辉煌,数重大殿,深夜中仍能看到院子中的大香炉,升出数重的白烟。 白骨夫人偷偷进了大雄宝殿,其中佛像法相庄严,金光闪闪。 宝殿里空无一人。 佛像前的蒲团上有一个婴儿,雪白雪白的,不哭反笑,在蒲团上翻滚。 白骨夫人偷偷溜过去,抱起这个婴儿,左右环顾,见无人发现,急匆匆往外跑。 我在梦里,忽然心下通透,知道了白骨夫人的用意。 这孩子来历非常,似乎能助白骨夫人修行,让她彻底变成人! 白骨夫人抱着孩子,还没走出大殿,巨大佛像的双眼陡然射出两道金光,正射在白骨夫人的身上。 白骨夫人浑身冒火,惨叫一声,跌跌撞撞往外跑。 院子里响起了敲锣打鼓,无数僧人惊醒,从四面八方赶来。 白骨夫人全身都是火,一时扑不灭,她不能恋战,抱着孩子,用最后的神通飞起来,跨墙越脊跑出寺院。 深夜里,空中隆隆作响,阴云密布,白骨夫人逃到一处深山,再也走不动,见到一处半开的墓穴,抱着孩子一头扎了进去。 身上的火,把她烧得面目全非,但奇怪的是,偏偏头发没有烧起来,反而越来越长。 最后头发把整个人都包在其中,包括那个婴儿。 我在梦中极不安稳,咬牙切齿的,梦里的气氛又诡异又恐怖,尤其最后密密麻麻的头发,几乎铺满了整个墓穴。 我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不得其法,还特别纳闷,孩子到底是谁?白骨夫人又是哪个?我为什么会梦见这些。 正翻来覆去,无法从梦里醒来时,突然“哐”一声巨响,我猛然睁开眼,醒过来了。 浑身都在发抖,怎么回事?哪来的声音。 刚想到这儿,又是一声巨响,正是从墙洞里传来的。 我赶紧凑过去,往外看,这么一看,便是“咦”了一声。卧槽,真是奇了大怪了! 外面并不是我家,不是爷爷奶奶的房间,也不是我的房间,更不是二丫姐的房间。 外面好像是一座庙,十分暗沉,能看到微微光亮透过古老的窗棂,照进来的样子。 看到这座寺庙,我突然想到刚才的梦,难道我来到了白骨夫人都盗取婴儿的梦中寺庙? 正想着,“铛”一声脆响,在我的视线下面传来,好像有个人在踹着什么东西。 我仔细看,怎么都看不见是什么。隔了一会儿,那物缓缓从下面移出来。 我凑在墙洞,仔细往下看,终于看见了。那是一个脑袋的脑瓜顶,我从墙洞居高看下去,非常奇怪。 这个脑袋几乎贴着地面了,也就是说,这个人是躺着,或是趴着在敲击什么东西。 奇怪了,这人在干什么。 正想着,那个脑袋慢慢游移出来。我呼吸陡然就停了,目瞪口呆看着。 这就是一颗单独的人头,拖着长长的头发。 人头孤零零的,没有身体和四肢,在地上爬行,乍看上去就像是一条粗粗的黑蟒。 是长发鬼! 我差点叫出来,心噔噔跳,不知怎么突然冒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长发鬼,怎么和梦里见到的白骨夫人这么像? 白骨夫人最后烧烂在山里的墓穴,身上什么都烧没了,偏偏头发越来越长。 我的嘴角快速抽动,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偏偏说不清楚,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彼此之间好像都有联系。 那人头在地上爬出一段,紧接着一个冲刺,又杀了回来,“铛”的巨响撞在我的视线之下,那里是什么,实在是看不到。 它连续在撞击。 不断发出诡异的巨响,整个庙殿都在震动,沙灰从横梁上扑扑落下。 我在惊惧中,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心情一下就舒展了。 管它撞什么呢,反正跟我无关,我现在应该是封在自己身体里。我的身体还在奶奶家的炕头躺着呢,此时看到的这一切,虽然说不清原因,但跟我没什么太大关系。 哼,管你是长发鬼,还是白骨夫人,敢在寺庙里惹祸,那就找死吧! 胆子太大了,佛门重地,你一个妖孽就敢来闯。 我正琢磨的时候,就看到庙门开了,迎着光跑进来一只动物。 在光中,这动物看得非常清楚,是一条大黄狗,正是村长家的那条老母狗。 咦? 我心噔噔跳,这咋回事,看到的是梦吗?怎么村长家的大黄狗跑到寺庙里来了。 再顺着开着的庙门看出去,看到一排排大瓦房,非常严肃。 我靠,这不是寺庙啊,这不还是我们村吗? 奇怪,我们村里没有庙啊,这是什么地方呢? 现在的一切,是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吗? 我揉揉眼,仔细去看那些大瓦房,仔细辨认方向,心头猛地一震,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这就是村里的土地庙! 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后殿。 长发鬼跑到了土地庙,大黄狗也进来了,准备要抓鬼吗? 第27章 请你不要考验我 通过墙洞窥视出去,大黄狗跳在土地庙后门前,堵住去路,看着地上的人头。 人头在地上缓慢游动,后面拖着长长的黑色头发,看上去像是一条黑色长蛇。 我藏在洞窟里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是梦还是现实,恐怖的让人窒息。 大黄狗“汪”了一声扑过去。 长发鬼快速移动,并没有纠缠,而是顺着柱子往上爬,如黑蛇绕柱。 大黄狗奔到眼前,离着我已经很近了。 虽然我很不喜欢这条狗,包括这条狗在梦里幻化出的黄衣大娘们,但此时此刻,还是站在它的一边。 长发鬼留在村里,始终是一个祸患,必须赶紧驱除,要不然谁都过不安稳,而且可能家家都会大祸临头。 大黄狗奔到柱子前,这时很近了,我一眼就看到了一处极为奇怪的地方。 在大黄狗的肩背上,坐着,准确地说,应该是骑着一只雪白色的刺猬。 这只刺猬颜色极纯,几乎连肚皮都是雪白色的,两个小短腿稳稳当当跨在大黄狗的肩膀上,伸出前爪指着柱子的上面。 我正看得仔细,刺猬忽然转头,目光投射过来。 我一阵胆寒,身上起了一层汗毛,这刺猬的目光似乎能看到我。 目前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这只刺猬,一个村里的大禾。 就连浩然先生也没发现我的所在。 不过它扫了这一眼,却让我有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却一时半会说不出个所以然。 因为这只刺猬的眼睛,里面竟然是金黄色的瞳仁。 我冥思苦想,明明感觉在哪见过,偏偏想不起来。 大黄狗背着白刺猬,冲着柱子上猛叫,只见人头拖着黑色的长发,顺着黑森森的房梁往深处爬,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我全身像是虚脱一样,坐在地上,心噔噔跳,这一幕实在是恐怖。 大黄狗吐着舌头,嘶嘶叫着,踏着轻快的脚步跑出去。我想到了什么,赶紧趴回墙洞,看着大黄狗的背影,赶紧喊:“黄姐,黄姐。” 本来没报什么希望,谁知道这条狗竟然听到了一般,回头看了一眼。 不光是它,那只雪白的刺猬也在回头看我。 它眯起金色的瞳仁看着我,突然这一瞬间,像是闪电一样在脑海里划过! 我知道这只刺猬是谁了。 是白娘娘! 在我的目瞪口呆中,大黄狗拖着白刺猬,消失在土地庙之外,没了踪影。 我抹了把脸,此时此刻,才心下恍然,白娘娘的原身原来是一只刺猬。 怎么琢磨怎么觉得古怪,我背着手在洞窟里来回溜达,脑子里乱糟糟的。 “你看到了。”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猛然回头,不知什么时候,白娘娘出现了,盘膝坐在身后不远的蒲团上。 “看到了。”当着真人不说谎话,我很坦诚地点点头。 “自从关在这里,你害怕吗?”白娘娘说。 我心思转念,本来想说害怕,一想不能这么说,嘿嘿一笑:“我信任白娘娘,你是为我好,我不害怕。” 白娘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手里多出一个小小丹炉,在轻轻把玩,一双金黄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看得浑身不舒服,避开目光。 白娘娘忽然长叹一声:“我要走了。” “嗯?”什么意思? 白娘娘道:“马玄,我是此地土地公的助手,也是有百年的道行,当初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心动了。” 我往后退了一步,心中惊疑不定,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白娘娘叹口气:“其实你开始做的噩梦,出现了满婆子的大神儿,那是假的。她家的大神儿虽然受了伤,但还活着,你梦里出现的那邪物,是我捏造的。” 我听得都愣了,“为,为什么这样?” 白娘娘声音下来:“其实我是想摆你一道。你是三世童身,难得的机缘,连我都动了尘心。” 我喉头动了动,坐在蒲团上,没有说话。 “你不害怕吗?”白娘娘歪着头看我。 我摇摇头:“你既然这么说了,就说明你不会再害我了。” 白娘娘目光中有欣赏的成分,“好,临危不乱。被关起来了,也不失其本分,不愧是前世带身份的。” 我苦笑一下,没有说话。 白娘娘道:“把你封在梦里,我几次心灵上的挣扎,想对你下手,最终下不去决心。这时,土地公找到我,一番棒喝,我才从失控的边缘回来。” “我这才知道,在你这三世童身前,我动了害人之心,这是应的劫,也是我修行的关。如果我真的对你做了什么,哪怕是付诸一点点行动,都将万劫不复!幸好,现在还来得及。” 白娘娘艰难地从蒲团上站起来,我见势过去扶她。 “不要过来!”白娘娘尖叫一声。 我吓了一大跳,退了一步,白娘娘声音和缓下来:“我怕控制不住自己,酿成大错。我修行还是未到,你不要过来考验我!” 我擦擦头上的汗,点点头。 白娘娘道:“我将会入山中再度修行,差不多了才会出来。这一方梦境空间就留给你吧,你随时可以从这里离开,也可以在梦中进到这里,表现出来便是身体失去了魂魄。” 我站在原地,双手合十,冲她鞠了一躬。 白娘娘至少坦诚,说出曾想害我的事情,总比暗箭伤人强得多。 白娘娘道:“大黄还留在村里,多多少少会帮到你……” 她说到这儿,我“哎呦”一声:“白娘娘,现在村里不太平,出了很多鬼……” “鬼再可怕也有降服的弱点,其实最可怕的是人。”白娘娘道:“我修行百年尚且正邪一念之间,更别提那些凡人了。你自己心里有点数。” 她转过身,面向洞壁,缓慢行进其中,身影渐渐虚淡。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声说:“白娘娘,我能直接找土地爷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