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林暖阳》 第1章 第一章——“大林哥,我迟到了” 林暖旸在纪浅溪迟到,课堂上误叫他大林哥时,才知道这个邻家小妹已经是他的学生一个多月了。 睡过头的纪浅溪,紧抓着背包带,在众目睽睽下,硬着头皮推开了A栋阶梯教室的门,窘迫地喊了声:报告! 林暖旸惊诧的目光中,她本能地补了句:“对不起,大林哥,我迟到了。” “哇啊!!!”大家的惊呼与惊叹让她急忙又改了口:“对不起,林老师,我迟到了”。深深鞠了一躬。 “嗯,找个位置坐下吧。” 纪浅溪松了口气,在教室边缘找了个角落坐下,拿出毛概的课本与笔记。还好是公共课,系里几个班一起上课,人多,整节课下来也不会与林暖旸眼神接触。 不见波浪的插曲,纪浅溪继续她“学畜”的生活。 周四下午没课的纪浅溪通常会泡在图书馆。她的作息规律,生活如生产线上的零件,按部就班。 桌上手机微微震动,林暖馨的电话。她走出自习室,“馨馨?” “溪溪,你明晚来吗?来吧来吧来吧!”林暖馨说到最后都带上少女独有的甜软了。纪浅溪莞尔,“来。肯定来。” “啥都别带。我只要你这个人。大树哥跟绵绵也回来了。他俩要官宣了。可恶,我的大寿,他们还要抢我的风头。”纪浅溪没听出林暖馨的一丝不满。 “你不是也要官宣吗?比他们先说。”纪浅溪笑着建议。 “算了。我这个半路拉来凑数的比不上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来得情深意重。”看似愤愤不平实则是祝福。 林家与郑家都是一个大院的,郑树严与林暖旸是一起长大的哥们。她与江绵绵,林暖馨也是一起长大的姐们。 同个院落,难免攀攀比比,谁家的小孩听话,谁的日子好些。工作单位又是一样,成长也就差不多相同。但,一样也不一样。 走出厕所的林暖旸看着走进自习室的纪浅溪,本想回家的他选择今晚在学校安排的宿舍再窝一晚。 林暖旸是临时让上头安排来H大教毛概与社会主义理论的,也就一年。H大坐落潮城南边,与市中心的家个把小时的车程,每天来回也可以。 南方的十月,暑气未尽,带着些许的黏糊与焦躁的热气,纪浅溪走出课堂,马不停蹄往校门口赶,打算认命地与晚高峰较劲。 手机在口袋里吱吱作响。陌生来电? “纪浅溪,北门。”既熟悉又陌生的声线,带着二十多岁成熟男子该有的低沉。 林暖旸? 坐上车,纪浅溪缓了缓气,“谢谢林老师。呃……谢谢大林哥,你怎么会在北门?”按理说,公共课不会放在每周的最后。 “顺路,馨馨让我捎上你。” “谢谢!” 到了大院,纪浅溪回家拿了礼物。她知道林暖馨啥也不带是让她不用准备礼物。二十年的交情,奢华贵重的她没能力,礼轻情意重的还是要的。 进入林家,一楼已经宾朋满座了。林暖旸的爷爷是系统内的高层,林家很早就是上下层的洋楼了。林父又下海得早,虽不是富可敌国,但林家的各方各面皆是大院的佼佼者。这也是林家敢不惧罚款,外加林父退出线外才保有二胎的原因。 正因来得不易,林暖馨从小到大都是被林家上上下下如珠似宝地疼爱着。一个二十岁的生日宴会,愣是请来各界名流绅士,精英俊才,弄得是奢华盛大。 林暖旸下楼时正瞧见纪浅溪给暖馨送礼物。暖馨抱着她的好姐妹,直呼来晚该罚。纪浅溪还是她惯有的马尾。浅系牛仔裙,浅粉的棉T恤,则比平时的灰白黑,明显鲜亮了很多。 江绵绵、林暖馨与纪浅溪很快聚在一块交谈了起来。除了讲林暖馨的生日,也说到了江绵绵与郑树严荡气回肠的忘年恋。郑树严比林暖旸虚长两岁,已然是奔三的“大叔”了,而作为三人中最小的绵绵到今年年底也才二十岁。 院里攀来搭去的亲属关系,绵绵又是郑树严的姑姑辈,两人的成长时代又大相径庭,本该长幼有序,尊卑有界的两人却成了一对眷侣。 他们的爱情来得不易,作为贴心闺蜜,林暖馨与纪浅溪是无比祝福的。 很快,林暖馨就被林母拉去见长辈了,江绵绵也跟难得回家的郑树严你侬我侬去了。纪浅溪拿着小碟,尽情地夹着长桌上的美食。晚上回家,母亲又唠叨了一顿,晚餐都没吃上几口。 “纪浅溪。” “大林哥,你也来点?” “不了。”沉吟了一下,林暖旸盯着眼前美食大过天的女孩又问:“你翘过我的课?” “没有。”“我每周都有去。”眼神坚定,美食不停。“大林哥,美食是不可辜负的。” 现在不是在学校,我是在朋友的生日宴会上,拒绝说教?林暖旸挑眉,指着边上的玫瑰花鲜饼,说道:“鲜花饼,挺甜的,多吃点。”想想也有七八年没跟纪浅溪说过话了,话题开得真是尴尬。当年他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不希望我的妹妹受人欺负,不管明里暗里。 我不希望我的妹妹受人欺负,不管明里暗里。 啃着鲜花饼,不知为何,甜腻里带点涩。纪浅溪继林暖旸离开后,捧着一满碟吃食找了个角落慢慢品。 十三岁那年,林暖旸送了个 MP4给她,江绵绵与林暖馨也有。她想林暖旸原想送的也只有馨馨,怕的是她们这几个表面和谐相亲相爱的姐妹淘会给他妹妹私下使绊子。也许只是怕她给馨馨使绊子,才给她送的礼物。毕竟没人像他一样,送礼物还不忘搁狠话。 “你们是不一样的。一样二胎,林家人把林暖馨当宝,你爸连姓都不给你。要不是我,你连个姓都没有。溪溪,长大了,睁大眼看清楚男人。”母亲每每提起父亲,都有种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的恨意。 不知是时运不济还是事途波折,因为想传宗接代,纪浅溪的父亲纪平川心心念念要个男娃,无奈没有林暖旸家的好运。一来许青丽怀不上,二来政策不允,最后纪平川与许青丽离了婚,又找了第二个,这才生下次子纪泽海。但是为了给纪泽海上户,纪平川要求许青丽给纪浅溪过户换姓。许青丽抱着你要我死,我也不让你好过的狠劲,大搞纪平川的办公室与纪家,才保住了浅溪的姓,母女俩也才在大院的小角落继续住下。 纪浅溪,许浅溪,都是小溪。 宴会很是热闹,无论是大人小孩无不兴尽而归。纪浅溪庆幸没有拆礼物的环节,面子多少还是要点的。馨馨,绵绵对她一向很好,变着法子给她吃的用的,还要避开许青丽的苛责。 宴会上,郑树严说到了他和绵绵的事,原想在绵绵二十岁时举行订婚宴的。可离十二月底也就两个月,而郑树严也得马上回部队了,江小姐更没想太早冠以郑家夫姓,订婚宴只好做罢。 郑树严一脸所求非得,恨不得快快把江绵绵栓在身边的表情,被林暖旸嘲讽了一番。二十岁的绵绵找到了她的良人。 “纪浅溪,你的生日呢?”林暖旸望着一直吃着东西的纪浅溪。 “11月。”馨馨10月,绵绵12月。 那晚,她喝点酒,脸热乎乎的,看很多人都朦胧可爱。吹着潮湿的季风,她回了家,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入了梦。 小时候,她跟绵绵和暖馨关系好得如同胞姐妹,她家的经济虽没绵绵和馨馨优越,但她们有吃的用的,都会偷着给她带上一份。从有记忆起,她就跟妈妈单独住了,爸爸有另外一个家,那个家有弟弟有弟弟的妈妈。 她们一起分享玩具,一起打院里的小霸王,一起聊男生的八卦。那时绵绵还没认定大树哥;那时馨馨常常唾弃自家的大哥;那时她们三最多的话题是大树哥。 但是,她觉得馨馨说的是假话。大林哥跟大树哥一样,会包庇她们,会带她们去游乐场,会给她们带礼物。她就羡慕馨馨有个这么好的哥哥,那时她会希望有大林哥这样的哥哥。后来想想又作罢,她可以像馨馨“暗恋”大树哥一样喜欢大林哥。 纪浅溪收拾完店里的杂物,拉下门闸,快步走到公享电车的区域。扫码,上车,速度30迈,争取在宿舍门关闭前赶回去。今晚是徐静第二次让她周日晚代班了,晚上她还要学习两个小时。上周就是复习晚了,才睡过头,迟了个意想不到的到。明早第一节还是万恶的毛概。 公共课是能逃则逃的,但是今年的老师是林暖旸,一切有了不同。俊朗棱角分明,有别其他老师文弱的形象;高大健硕,体育生的体格,光站着不动就能把少女们迷得晕头转向。林暖旸周一的早课,出勤率本就高,纪浅溪的误称,又拉近了他跟学生的距离。 女生会在下课后软甜地喊:大林哥老师;男生也会教室外亲近地叫:大林哥,一起打球。 纪浅溪不想再迟到。想着,手机响起了林暖旸的来电。 “纪浅溪,回校了吗?” “在回。” “在回?快十一点了。怎么这么晚?” “我有些事耽误了”,斟酌一下,“林老师,请问有什么事?” 校内林老师,校外大林哥,界限分明。林暖旸说,“你在哪,我去接你。” “谢谢林老师,我到宿舍了。” 手机里传来呼呼的风叫,感觉打电话的人是边说边跑。林暖旸皱眉。 “林老师,我到了的。谢谢你,我明天不会迟到的。晚安!”纪浅溪挂了电话,轻轻拍打宿舍楼的大门,“李姐李姐”,宿管阿姨已经五十有逾,听到纪浅溪的声音,笑着来开门,“又打工晚了?下次早点,一个女孩子晚上不安全。” “谢谢李姐,今晚是晚点了。但是,你看,柠檬蛋糕,给你。”纪浅溪把蛋糕给了宿管阿姨后,快步回309。 果然,宿舍里的室友还在精神抖擞地过着夜生活。对面铺的妍熙正婀娜地试着新装,见到纪浅溪,“小溪,看,这裙子有没有显出我曼妙的身材?有前有后。” “是,有前肚后屁。” “你个死妮娜。是前胸后臀,大林哥明天一定会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的。”妍熙一脸的花痴相。 “小溪,大林哥有没有女朋友的?你不是说他是你以前的邻居吗?” 在室友的逼供下,纪浅溪交代了她与林暖旸是旧邻居的关系,但也仅是七八年没联系过的普通邻居。 比起妍熙的脑热,有男友的恩恩理智多了。“妍熙,你不觉得就算没女朋友,小溪的机会也比你来得大吗?旧识,邻家小妹。” “别,我的人生目标是好好赚钱,早日暴富。”眼见火烧到自己这头,纪浅溪找出衣服,躲进浴室。 第2章 第二章——“你爸爸不要你了” 洗完澡,纪浅溪坐在书桌前,拿出书本,原定的两个小时,今晚还是减少了半小时。凌晨一点,睡前打开手机,设闹钟。微信里有两条信息。 “到宿舍,给我发信息。”十一点 零五分。 “不管多晚。”凌晨五分。 “林老师,抱歉,回来后没注意手机。” 打入 “我准备睡觉了”,删掉;打入“我没事”,删掉;打入“我成年了”,删掉…… “怎么这么晚回校?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只是打工的咖啡店关门关晚了。” …… “嗯,早点休息。” “好,晚安林老师。”纪浅溪关了手机,拿出MP4,给MP4设置了关闭时间,听着六级,缓缓进入梦乡。 A栋的阶梯教室可容几百人,容纳4个班的中文生绰绰有余,不过外加重考的,慕名而来的,人员也是相当可观。林暖旸一眼望去,看不见纪浅溪。 “过两周要期中考。本科成绩是期中加期末的成绩,没有平时作业。今天我们点个名,做个考勤分。”林暖旸翻开一直虚设的点名本。 在场的学生没在怕的,甚至有人抓住机会,“大林哥,你终于愿意认识我们,想看清我了吗?”堂上大笑。 林暖旸笑着点起了本子上的名字,“叫到的同学举手示意。8班吴清清,6班……,……5班纪浅溪”,纪浅溪跟着前面的同学一样,不举手,反而站起示意喊个“到”。 林暖旸抬头,想想又点了几个,结束了点名。在学生的抱怨中,开始了早八点的课。 下了课,纪浅溪突然想起林暖旸在部队明明待得挺好的,林爷爷可喜欢炫耀他那在军队里频繁立功的爱孙,怎么突然来大学当老师了? 过了期中考的热潮,徐静也没再让她代班。纪浅溪又回到自己的节奏。周一到周五,上课,自习,图书馆勤工俭学;周五晚到周日上午,家教,咖啡店打工。 周六下午,换班的徐静走到她面前,“小溪,上周周日晚,店里来了个猛男。蜜色的皮肤,薄厚相宜的肌肉,脸也好看。欧,小溪,你不知道,那一刻,我就想把他推倒,然后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纪浅溪被徐静绘声绘色的描述逗笑了。比起妍熙,徐静的言辞更是猛浪。猛男,她从小待到大的院里熟人就有很多,但是好看的只有大树哥跟大林哥。 周五周六晚,店里虽然忙,但时薪高。通常老板,她,还有一个正式工,三人要应付满店的客人。好在咖啡店,讲的是情调,节奏不快,就是没得停歇。送完7号的卡布奇诺与小吃,纪浅溪被进店的人吓到了。学生店,林暖旸在周六来这干什么? “大林哥,这边坐。”纪浅溪给林暖旸带了个座,“你还有朋友吗?” “没有。” “你喝点什么?” “随意。” “好的。要点吃的吗?” “不用。” 上了生椰咖啡与一盘薯条,纪浅溪犹豫后还是说,“大林哥,周六会比较忙。你慢用,有什么再叫我。” “你忙你的,我只是进来喝杯咖啡就走。” “好。” 喝完咖啡,买了单。林暖旸没打扰纪浅溪,离开了这间服务人群为学生的咖啡店。SUV经过咖啡店时,林暖旸忍不住看了一眼忙码,时刻笑意盈盈的人儿。心想老妹交代的任务,他算完成了。 生日宴上,林暖馨知道老哥是好姐妹的老师后,就开始在林暖旸耳边唐僧念经,千叮万嘱,要哥哥给闺蜜开绿色通道,要额外照顾。江绵绵读的是津法,老早就到郑树严所在城市郎情妾意去了。林暖馨虽还在本市,但读的是艺术类,学校离家近,加上家庭庇护,日子是惬意又轻松。唯有纪浅溪要勤工俭学,要兼职,要助学贷款。林暖旸也知道七年前那件事后,纪家几乎跟浅溪母女老死不相往来了。许青丽原也只是个后勤人员,纪浅溪母女在经济上怕是不好过。 林暖旸不是会因为同情而徇私的人。期中考,纪浅溪的成绩更是告诉他没有这个必要,虽不是最高分,也是明亮的89,字如其人,端正娟丽。林暖旸还绕到去中文系了解了纪浅溪的情况。 没成想,系里的老师对她的印象也不深。查了成绩跟以往的绩点,整体是中游偏上,不显不扬的一个学生。班主任最后硬是挤出一个评价:乖巧。 林暖旸敲着方向盘,想着这几个星期的接触。准时上课,准时下课,不坐显眼的位置,笔记做得工整。扎着马尾,戴着眼镜,当真乖巧安静。 跟小时候确实有所不同。暖馨淘气,绵绵机灵,纪浅溪也不遑多让。三个丫头聚一块,上天遁地,撩猫逗狗都不是事,以暖馨为首的女子帮更是与院里的男孩直接打架斗殴。 江绵绵父母不在身边,林暖馨是家里的掌上珠,纪浅溪则是母亲没心理她,三个人就这么作了几年。到了小升初时,才发生了转变。 社会高速发展,人与人之间竞争增强,父母都深怕孩子落于人后。平时的补习,兴趣班,夏立营自是不必说,升学时更是砸锅卖铁想给孩子找好的学校。 许是为了面子,可能也是为了女儿,许青丽就向纪平川提出了给赞助费找好学校的建议,她要给女儿找个好学校。她一脑子认定是纪平川对不住她们娘俩,这钱他出是必须的。 纪平川的妻子李珍也不是善茬,李珍认为当年他们离婚,纪浅溪得到了一套小二居,已经占足了便宜,还让纪泽海上户口的事一波多折。李珍死活不愿出钱,纪平川也有意留钱栽培儿子,也不愿出钱。 那年初夏因为赞助费一事,两家就鸡飞狗跳,甚是难看。 事情恶化是三个女孩揍了田光的儿子,大胖娃田福健,人大心小嘴皮欠。跟三个女孩斗嘴不过就上手,可惜一打不过三,被揍成猪头,又在沟里摔了一跤。一身黑乎乎,脏兮兮回到家,把田光心疼坏了。 那时的小孩谁家不是独苗,谁家不是宝贝疙瘩?小胖子一番添油加醋,田光气得上门投诉索赔。江家是高干技术人员,林家又是直属上级,他只好把气撒到纪浅溪母女上。 他找纪平川算帐的时候,纪平川正因为赞助费的事跟许青丽唇枪舌剑。这一闹,别说赞助费,纪平川直接跟纪浅溪切断了关系。 十二岁的小姑娘在大众面前,真正理解别人嘴里说的“你爸不要你了”的事实。回到家,许青丽又咄咄逼人,“你看你,你再看看林暖馨与江绵绵。他们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就该老老实实待在角落。咱没那个公主命。” 后来,林爷爷出面,了解了原委,三个小屁孩领了罚,田家拿了点赔偿,大事化小。 至于赞助,看着林暖馨全部家当掏出要支援纪浅溪。林暖旸父母也只好先借钱给许青丽让她找了同所学校,安抚了小老虎林暖馨。 纪浅溪母女与纪平川,自此彻底形如陌路。 回到市中心的家,林暖旸寻思三个小女生的友谊难能没变质,想着“乖巧”的纪浅溪,还是顺手发了信息,“回宿舍后报个平安。” 澡后,拿着教材,林暖旸有点郁闷,负伤后,医生说子弹直接穿肠而过,慎重还是要好好修养,不要有过重的体能训练,不要劳累。他想不能体能训练,给新兵蛋子上理论课总行吧,没想到爷爷心疼,还是动了关系让他直接回家当了老师。 一年,不长,忍忍。但不擅长的事,还是得好好做功课,像纪浅溪一样,把笔记记满。 事情是林暖旸国庆回家知晓的。学,学纪浅溪是上了,但三个小女孩却彼此间生疏了。暖馨每天在家唉声叹气,难过纪浅溪都不愿在学校跟她们多讲话了,后悔自己不该先打田福健。 那年国庆,为了转入军校,林暖旸在家停留了一个月,天天对着哀怨的妹妹。 小女孩嘛,哄哄应该行。他到商场买了个当时流行且比较实用的MP4,打算好好跟纪浅溪聊聊。后来又觉得唐突,干脆买了三个。 南方的仲秋,暑气犹存。林暖旸望着眼底有着倔强与不甘的女孩,叹了口气。 “MP4,售货员说这款比较耐用。你们听英语刚好可以用。我不知道小女生喜欢听什么,像林暖馨就听乱七八糟的,我下载了几首英语老歌,你可以删掉。拿着!” “我的?给我的?”“为什么?”张着刺的纪浅溪,眉宇间已有了柔美少女的雏形。 “林暖馨说你在学校不搭理她,她委屈。每天在家当孟姜女,家要被她哭塌了。” “我们……我妈妈说我们是我们。……你们是你们。” “什么狗屁我们你们?你跟林暖馨和江绵绵不是好朋友,好闺蜜吗?不是有你有她,没你没她吗?歃血为盟这种蠢事都干了,还分什么鬼的你们我们。整个大院,数你们最铁,现在是要割袍断义?” 意识到言辞的粗鲁,林暖旸深吸口气,“如果开始的路不能选,后面就自己好好走好。有双手,有双脚还怕走不好路。干吗要他妈的看别人的面色?”二十岁的林暖旸用上一辈人的老话如是说道,现在想想,真是妥妥的直男思维。 “你跟馨馨,绵绵,是你们自己的事。别因为大人乱七八糟的事没了个朋友,不值当。如果你觉得馨馨不值得做你的朋友就不要做朋友,但不要是因为你妈说了不要就不要。” “我希望我妹妹开心,当然,我看她跟你做朋友也挺开心。排斥她是欺负她也是欺负你自己。我不希望我的妹妹受人欺负。” 没再看纪浅溪的表情,林暖旸挥挥手转身,“走了。”又回头望了少女一眼,在无奈中离开了。 独留迷茫,孤独的少女望着他宽阔的背影久久未动。 第二天,林暖旸回了学校。此后,竟多年没跟纪浅溪见过面。 林暖旸拿起手机,十一点,还没到宿舍? “大林哥,我到宿舍了。”放下手机,林暖旸回到卧室,想想当年那凶劲是不是吓到纪浅溪了,现在总感觉纪浅溪有意无意避着他。 年少无知不懂事,错把凶狠当本事。唉! 第3章 第三章——“你的脸怎么这么苍白” 报备完平安,纪浅溪洗澡做作业,凌晨一点上床,MP4听歌,睡觉。十三岁的生日,她知道她没了爸爸,差点也没了朋友。 一觉醒来,又差点睡过头。还好,周日上午的家教不用太赶。 从家教学生恬欣家出来,已经十二点了。饥肠辘辘的纪浅溪拒绝了恬欣妈妈的建议,没让恬欣叔叔送她一程。一同下了楼,又在路边寒暄了几句,纪浅溪望着年龄与某人相仿的恬欣叔叔,想起了肩臂更宽阔的林暖旸,不禁浅笑。抑制嘴角的弧度,刷上单车,回校。 决定回校找资料的林暖旸就这样看到了路边巧笑倩兮的纪浅溪,再看了眼跟纪浅溪有说有笑现在离去的男人。这男人配纪浅溪会不会太老了? 午后三点,一杯咖啡,一叠课本,宁静的自习室,穿透落地窗洒落身上的秋阳暖暖的。 不用打工,周日的下午是纪浅溪最喜欢的。有时候赶赶作业,有时候看看书,更甚者还能看电影。但是她决定得省省。现在大二,等大三专业课再加多,怕时间都不够用。 打工存的钱,她想毕业后租个好的地方,然后慢慢还助学贷款的钱,等还完贷款的钱,再存些钱做自己喜欢的事。纪浅溪的人生计划没有男女之事。 喝着咖啡,继续埋头苦读。非复习季,自习室冷冷清清,到处有闲置的座位。纪浅溪抬头被眼前高大的身形吓了一跳。 “林老师,你怎么在这?” “图书馆自习室,我不能来?” 摇头,继续学习。纪浅溪以为林暖旸只是坐一会,但是太阳快落山了,林暖旸还在她对面矗立着。 “林老师,那我先走了。”收拾书包,纪浅溪心想快溜。 “正好,一起吃个饭。” “林老师,我习惯在宿舍吃。” 低首看着眼前的小个,七年了,没高多少,似乎一只手就能提起来。“陪我吧。食堂我不熟。” 纪浅溪心想,“我要是陪你去食堂吃,估计以后宿舍就不用待了。” “林老师,其实校外有不少好吃的摊子。” “你带路。” “林老师,我也不熟。” “去你爱吃的地方。” 这饭是非吃不可吗?纪浅溪细想了自己最近的所做所为,一切正常,没有变化,更别说触碰到林暖旸的逆鳞。 “林老师,我没有旷课,期中考也过了。” “我知道”,林暖旸笑出声,“我不能请你吃饭吗?除了林老师,我还是大林哥。馨馨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照顾你。” 纪浅溪松了口气,原来是馨馨。仰视那滑动的喉结,纪浅溪觉得有点口干。 “林老师,其实我二十岁,不是小孩了。你不用在意馨馨的话。我会跟她多联系的,她只是嫌弃我跟她聊天少了。” “正好,你也快二十岁了。请你吃顿饭,当陪你提前过生日。” 纪浅溪苦笑,心却有股暖流偷偷爬过。 花了一个多小时,林暖旸把纪浅溪带到市里的一家粤菜馆,打算带眼前的丫头吃顿营养丰富的。 “油焖大虾,清蒸鲈鱼,蒜蓉粉丝蒸扇贝……” “大林哥,我们只有两个人。” “都尝点,你太瘦了。”一口气点了六七个,在纪浅溪的阻止下,林暖旸才做罢。看着阻止他盲目点菜的柔荑,林暖旸听到纪浅溪喃喃自语。 “麻雀虽瘦,该有都有。” “什么?” “没有没有。” 小手移开,林暖旸感受到女孩不该有的粗粝感。 “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纪浅溪没想到林暖旸还不忘这茬,“大林哥,我生日已过了。馨馨请我吃饭了,绵绵也给我寄礼物了。” “你不是11月吗?现在才5号。” “11月2号也是11月啊。” 林暖旸从没想过有一天他在一个小妹妹面前丢脸丢到这份上,实在有损二十八岁男儿的脸面。 扶了扶额,“呃,礼物也不是生日当天才能送。有什么想要的?” 纪浅溪想压住上扬的嘴角,还是被一脸窘态的林暖旸萌到,“大林哥,我没什么想要的。我什么都不缺。” 鼻梁上欲掉不掉的眼镜暴露弯弯的眼儿,眼眸装星,是少女该有的明眸善睐!林暖旸不知为何,有点难受。 六七盘海鲜上桌,纪浅溪开始大快朵颐,肉质鲜美,唇齿留香。 林暖旸拿起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夹着菜,偶尔给纪浅溪剥剥虾。“你有男朋友吗?” “咳咳咳,咳咳咳。”纪浅溪喝下一口清茶,“大林哥,我这么大,有男朋友是正常的。”绵绵有大树哥,馨馨也谈第二段恋爱了。 “当然。你男朋友什么样的?我帮你审阅审阅。” “大林哥,我没有男朋友。” “那有喜欢的人吗?” “……有” 啪嗒,打火。林暖旸吸了一口烟,“嗯,喜欢的可以去追,找个同学甜甜谈个恋爱,别找年龄大的。”“像大树跟绵绵就算了。” “大树哥跟绵绵挺好的。” “他们毕竟同一大院长大,好歹知根知底,而且他们这一路走得也够不容易的。别找比你大那么多的。” 纪浅溪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轻轻点头。“大林哥,我没想谈恋爱。” “为什么?”找个人疼自己,不好吗? “因为我要当富婆,要赚很多钱。我要环游世界,我要吃尽美食。”似真似假的话,林暖旸没继续追问。 “行,那更得多吃点。养壮实了才能环游世界。” “好。” 记得门禁时间,林暖旸将纪浅溪送到宿舍楼下,转身回到自己的宿舍。睡前还是给纪浅溪发了信息,“晚安!” “晚安。”回了信息,纪浅溪在室友疑惑的眼光中放弃了学习,躲进了被窝里。 上了初中,纪浅溪不想跟任何人接触了。妈妈说,她就该在角落待着。许青丽是个刻薄的母亲,可也算是个真心为她着想的母亲。她没放弃过纪浅溪,只是她所求的是以她自己的标准去判定。 那年国庆长假,纪浅溪没跟江绵绵和林暖馨说过一句话。她每天躲在家里,偶尔出门碰到林暖馨也安静地绕道走。有一天经过林暖馨的房间,发现她们三的秘密通道被封了。她更不想说话了。 11月2日,纪浅溪在学校浑浑噩噩地渡过了一天。绵绵与馨馨和她约好上了初中,选择在三个人中中间生日那天,大肆庆祝的。这一天,静悄悄的。 “阿姨,我妈让我拿包香茹给你。她说这茹优质鲜甜,让你尝尝鲜。小溪在吗?我妹托我向她拿本书。” 初秋的残蝉歇斯底里,晚饭后的傍晚还留有点滴的金黄,纪浅溪望着高大的林暖旸。 一款精致的MP4和一副宽阔的肩膀,还有一抹不经意的回头,是她那天最后的画面。 虚不受补,说的就是她吧!纪浅溪没想到过分地摄入,导致她大半夜一直蹲厕所。还,第二次迟到了林暖旸的课。 喊了“报告”,纪浅溪有些虚弱地听着课,心想下午得吃点药。下了课早点走。 “好,那今天就到这了。纪浅溪,你过来。”收回脚步,纪浅溪顶着大家异样的目光,走到站台。 “林老师,怎么了?” “你的脸怎么这么苍白?”怕回办公室会更引人非议,林暖旸只好在教室里压低声音。 “肚子有点不舒服。我等下就去吃药。” “肚子不舒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吗?”海鲜!林暖旸真想捶死自己。“走,看医生。” “林老师,我自己去看校医就好。再见。”纪浅溪说完就走了。 林暖旸望着避他如温疫的纪浅溪,大线条的他一整天都觉得心情很不愉快! “现在感觉怎样?”继下午的信息后,林暖旸还是再发了一条。纪浅溪说是看了医生,吃了药,但林暖旸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弄巧成拙的是他本人。 “真没事了,林老师。”纪浅溪放下书,隔着屏幕不知怎么向对面的人表真诚。 “你现在在哪?” “我在图书馆。” 自习室转了一圈,林暖旸再给纪浅溪发了信息,才在4楼的阅览室找到她。 灰色的围裙,铁铝的推书架,杂乱的书籍,林暖旸有点愕然,学校还有工作?但是看到纪浅溪明显恢复的脸色,心里又略感好受些。 “学校也打工?” “林老师,这叫勤工俭学。我真没事。”你回去吧,大林哥。 “需要忙到几点?我送你回宿舍。” 纪浅溪大笑,小小声的,“林老师,我就住学校,不会迷路的。快了快了。” “图书馆关灯才能走?” “嗯。”怕引来他人侧目,虽然古籍阅览室的阅读者少,纪浅溪还是赶紧把小书车推到角落。 “林老师,图书馆的工作不累的,搬搬书而已。” 你吃的东西都到这些地方了吗?林暖旸不知喉咙的酸涩从何而来。“你还有多少兼职?” “林老师,你想复杂了。没有了没有了。” “叫大林哥。” “……大林哥。” “你忙吧。”林暖旸走出阅览室,在图书馆门口忍不住抽起了烟。 林暖旸临关馆前离开了。 宿舍里,林暖旸惯例给纪浅溪发了信息:“回宿舍发信息给我。” 纪浅溪浅笑,不知这个“到家报平安”的老辈传统林暖旸哪学来的,但回到宿舍还是乖乖先发了信息,“林老师,回到宿舍。” “嗯,早些休息。” “好的。”放下手机,纪浅溪看到室友一个个带着好奇,有趣,询问的神色。 “说,老实招来。坦白从严,抗拒更严。”妍熙那愤慨的脸色,惹笑了纪浅溪。 “林老师只是看到我脸色苍白,善意关怀了一下。我昨夜腹泻,你们知道的。” “小溪,你变狡猾了,混淆视听。我们问的可不是这个。”妮娜一副我懂的表情。 “你还说你跟大林哥只是普通邻居。你怎么从他车上下来的?校网还有人说看到你昨天下午就上了他的车。从傍晚到深夜,你们干什么去了?”妍熙觉得心碎了,她的男神跟室友,她的彩虹梦没了。 天下果然没有不透风的秘密,一顿饭而已,立马就谣言散布了。大林哥,怪你过分优秀。 纪浅溪叹息,不想为了圆以后无数的谎而撒现在的言,“真心的说,我跟林老师有七年没有接触过了。他的妹妹是我多年的好友,但是我也仅跟他妹妹好。他昨天是圆我好友的托,请我吃生日饭。我的生日已过,他只是来?一顿饭而已。连我生日都不记得,怎么可能有什么?” “那可不一定。”恩恩摇头。纪浅溪心道:恩恩,你要不要那么精啊! “林老师如此帅气又温和的人,我也喜欢啊。但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呢?死缠烂打这么浪费时间的事,会妨碍我成为富婆的。” “所以,你是喜欢他的。” “恩恩,不是所有人都热衷恋爱的。我没那个精力神。”纪浅溪很是诚恳。室友们还是多少了解纪浅溪的,虽然她话不多,但为人真诚,又不掩掩藏藏,大一开始除了学习就是打工了。可以说一丝跟情爱有关的酸臭都没从她身上散发过。 “男人,你的名字是原罪。”妮娜双手抱胸,感慨万千。 妍熙有点低落,但是帅气的男人谁不爱,好看的事物谁不惦念,她也就念叨念叨,真让她去追,她也没那个胆。 “师生恋,刺激!”妮娜唯恐天下不乱。 “妮娜,没有恋。”纪浅溪无语。 “小溪,其实林老师跟你谈恋爱,好过被其他的妖孽霸占了,吸干精气。妍熙,看开点。” “妮娜,你志怪小说看多了。”恩恩抱抱妍熙。 妍熙望着室友,无奈地说,“我也就迷迷林老师的阳力。你们看他多man,又壮又帅,还好相处。追他,还是算了。小溪,你近水楼台先得月,拿下他。总比被其他妖孽迷惑好。” “你不要被妮娜洗脑了。哪来的楼?哪来的台?我要去洗澡了。” 三个女人一把抱住纪浅溪,“冲着你这一年多为我们打的饭,点的到。睡在我上铺的姐妹,你去吧,把林老师拿下。” “救命啊。” 教室倒还好,但在图书馆搬搬抬抬的时候,纪浅溪还是感受到了他人探询的眼光。抬头看着讲台上意气风发的人,纪浅溪佯装淡定地继续写着笔记。 阳光是属于众人的,她哪敢私藏。 周五放学后,纪浅溪收到一个快递。打开后,哭笑不得。林暖馨说过:我哥这个人吧,直男十八级,脑神经只有一条,是典型的浪漫绝缘体。还真是! “小溪,生日快乐。”一双棉质手套,还是粉红的。纪浅溪拿出手机,给手套拍照,收好手套,将照片存进相册,手套藏好。 晚上十一点,“收到手套了吗?希望合用。” “合用,谢谢林老师。谢谢大林哥。” 校网上风言风语,校内谣言横飞。不知情的林暖旸,不加以理会的纪浅溪,非议慢慢淡了。 林暖旸形成了周日回宿舍,偶尔到图书馆找找资料的习惯。纪浅溪则继续学习与打工两不误的忙碌小日子。 林暖旸其实现在并不住在大院。军校读完后,直接到边域去了。林爷爷是冲锋陷阵过来的人,他总认为男儿就得担起保家卫国的责任。林父没继续和自己一样做起军家男人已经让林爷爷很是遗憾了,所以林暖旸是带着两代人的职责穿着戎装的。 这次负伤回家,家里人思索着他也该成家立业了,于是合计在市里购置了一套房。林暖旸倒不太在意这些,反正明年九月,他又重新到队里。 难得的周日,被室友拉去逛街,一身疲惫的纪浅溪在经过篮球场时又被妮娜她们拉进了观球潮中。今天看体育系打球的女生比往常要多得多,场边还有不少男生。 直到看到熟悉的身影,纪浅溪才明了。白色短袖,运动裤,运动鞋,过人入篮。高大就是养眼,一动一跃间,满满的荷尔蒙。 “瞧瞧,这腿,这腰,这肩膀,这个儿,满满的精元。”妮娜一副兰若寺专门骗书生的□□妖神色。 恩恩捂住妮娜的嘴,“你的志怪小说还没看完吗?把你一副□□怪的模样收回去。少垂涎大林哥的美色!” “真帅。好想摸他的腹肌。”妍熙扼腕叹息。 “你们够了。大林哥是小溪的。” 纪浅溪摇摇头,“别瞎说。我先回去给你们打饭了。”说完快速离开篮球场。可能是因为逛太久了,纪浅溪觉得心跳得有点快。 下了篮球场,林暖旸拿起运动饮料,灌了一大口。他刚才是不是看见纪浅溪了? “曾妮娜刚才在看我们打球。” “中文系5班班花?” “是的,她长得真好看,是魅惑众生的好看。要是她是我女朋友就好了。” “你做梦。就你这样,别说曾妮娜,纪浅溪都不会看上你。” “纪浅溪很差吗?”林暖旸抬头看了刚才的几个球友。 看过校网的体育生突然安静了。体育生一号努力找补,“不是的,大林哥,不是说你的对象不好。是纪浅溪的三个室友在中文系太出名了。曾妮娜美得出名,苏恩恩是学霸,刘妍熙又可爱过人,纪浅溪,纪浅溪,纪浅溪是……” “纪浅溪比较安静,话不多,社交也比较少,是很斯文的女孩子。”体育生二号继续补。 林暖旸注意到那句:你对象。“纪浅溪什么时候是我对象了,怎么没人通知我?” 体育生三号马上附和,“我就说不是吧。你们看大林哥跟纪浅溪根本没交际。” “知道我们没交际,还给冠上‘我对象’的称号?” “不是我们说的,是校网上传的。” “无稽之谈,不要乱造谣。” 第4章 第四章——“我们还是会为你们出头的” 还有一个来月,纪浅溪大二上学期就要结束了。林暖旸与纪浅溪的师生情可能也止于本学期了,但林暖旸留在H大任教还有半年多。 林暖旸寻思爷爷让他回潮城任教除了休养方便之余,大概还有眼前这层因素吧。 世贸广场的二楼西餐厅,明亮的玻璃门窗。餐厅外是繁华的商场,餐厅内是静谧的约会佳所。 对面的女生一脸害羞又忍不住兴奋的样子让他甚是无奈。 林暖旸自知自己不是体贴温柔之人,在感情上又一向粗枝大叶,且职业的特殊让他难以做到体贴入微,随叫随到。 外形的显著虽能让女孩子一时心生好感,但是现实的种种不便,很快就会让人望而怯步。 对于恋爱成家,林暖旸保着无胜于有的心态。“我没想谈恋爱。”这一点,他跟纪浅溪竟不谋而合。 喝了口咖啡,听着眼前女生的畅想,林暖旸瞥见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那个让纪浅溪对着他笑的男人,纪浅溪喜欢的那个老男人!他居然搂着其他女人的腰有说有笑? 林暖旸对相亲的对象说了声抱歉,起身便跟了过去。 超级商场二楼的拐弯处,林暖旸揪起黄兴镇的脖领,压制内心的怒火,低声地吼道:对纪浅溪好些。 黄兴镇拼命想用脚尖踮着地,喉咙的禁锢感让他有点窒息,“纪浅希是谁?”他不认识叫纪浅希的人啊。 摔下黄兴镇,林暖旸回到餐厅,跟相亲的人道了歉,亦坦诚了自己无意成家的态度。好在女子明事理,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后续也没让双方父母难做。 但到过年前,林暖旸还是被林母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几次。 林暖旸前思后想,觉得该提醒一下纪浅溪。在这之前,他找了林暖馨。 “馨馨,你们女生是不是会比较喜欢年纪大的男人?” “当然,像大树哥多好。” “他有绵绵了。” “我知道。可有大树哥这样的男人做男朋友,那可太幸福了!他,成熟稳重,沉稳睿智,体贴温柔,英俊帅气,对绵绵又无微不至。” “难为你用了这么多成语!” “本来嘛。年纪大,经历多,自然懂得体贴小女生。但还是得看人。老哥,我觉得你就不懂女生。你说不定连礼物都不会送。” “如果送手套呢?” “什么手套?”林暖馨被老哥的话题转蒙了。 “你送手套?不会吧,哥?南方这无春无秋,冬季短暂的地方哪需要手套?”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林暖馨被自家老哥给迷惑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出,是什么来意? 她只能怀疑林暖旸是被大树哥和绵绵刺激到了,也想恋爱了。 周日上午,一大早,睡眼惺忪的纪浅溪啃着早餐,下了宿舍楼。 “嗡嗡嗡……”手机来信,林暖旸。 “纪浅溪,有空吗?吃个饭。” “林老师,现在吗?我要去家教。请问有什么事?” “几点,我送你?” “不用了。学校附近,我开共享,很快的。” “你几点下课?我去接你。” “林老师,可以在电话讲吗?” “I am a big big big girl……”,纪浅溪接起电话。“林老师!” “纪浅溪,中午一起吃个饭吧?”语气似乎不容置疑。 “好。那我下课后发个定位给你。” “嗯。我挂了。”隔着耳机,纪浅溪感受到平时讲台上听不来的低磁性感,她拒绝不了。 “好,拜拜。” 今天的家教,纪浅溪有点心不在焉。继校网炸网后,纪浅溪的生活中很久没有出现叫“林暖旸”的浪花了。 中午十二点,黄兴镇准备赴女朋友的约,顺便送小侄女的家教老师下楼。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揪着他衣领的流氓了。看架势是冲着他来的,那凶狠的眼神,可这流氓又看向了家教老师。 黄兴镇站在家教老师前面,他惦量这流氓虽然比他高比他壮,可这是大庭广众,喊救命应该能引来别人相助。 “纪浅溪,下课了?”流氓说。 “纪浅希?谁?纪浅希!”黄兴镇看向家教老师,满脑问号,“这是纪浅希,但是为什么他要对纪浅希好些?” 黄兴镇看向流氓,他看错了吗?流氓的眼神柔和了很多。恍然大悟,他是被人家男朋友还是追求者误会了。 纪浅溪看向黄兴镇,“谢谢你送我下楼,欣恬叔叔。这是我的老师,他来接我。不过,你们是不是认识的?” 黄兴镇欲哭无泪,谁能想到这流氓男是老师。他看着对方一脸如果他说实话就揍他的神情。 黄兴镇强颜说道,“眼熟眼熟,我就先走了。”又忍不住回头,“欣欣的老师,我不知你叫纪浅希。”快走快走。 什么?恬欣叔叔为什么感觉像落荒而逃! “有想吃的吗?”林暖旸拿过纪浅溪的包,带她到SUV停放的地方。 实用低调,浅藏锋芒,车如其人。“大林哥,你安排吧。” 两人来到西餐厅,林暖旸看纪浅溪吃饭的样子很是舒服。在纪浅溪眼里,是不是什么都是美味的? “别急,慢慢吃。……也别突然吃太多。” 纪浅溪窘了,脸微红。 “我的意思是,以后还有机会。慢慢吃。” 大马尾,黑框眼镜,小巧脸。浓密的头发与大眼镜遮了她那双灵动的乌眸,见过她一脸满足吃东西的人不多吧? “纪浅溪,你喜欢刚才那个老男人?” “老男人?你指恬欣的叔叔。他大概也就二十**,不老。大林哥,你们差不多大。” “嗯……”正正嗓子,林暖旸说,“对你而言还是大了些。你了解他吗?” “大林哥,我不需要了解他,我并没有喜欢他。” “你说的喜欢的人不是他?” “当然不是。”纪浅溪小脸又粉了一层。“大林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你是因为这个找我的吗?” 林暖旸扶着额头,不知该松口气还是鄙视自己。爷爷常说:旸儿,比起树严,你还是少了一份沉重。 说到底就是冲动!想起刚才那个男人的话,林暖旸苦笑。 “最近还忙吗?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有多少份工?” “周一到周四晚,图书馆。周五周六下午加晚上咖啡店,周六周日早上家教。没了。” “还没了!你这样有时间学习吗?” “有啊。每晚回宿舍还能学个把小时,周一到周五又不是满课,还有些时间。” 林暖旸的眉宇都打结了。“你这样岂不是一丝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不会。这些事又不累。” “如果有需……” “大林哥,我有助学贷款。我只是赚点生活费,不累的。”纪浅溪扶了鼻梁的眼镜,“大林哥,我打工给自己赚生活费,没什么不好的。” 是啊,用自己的双手赚取自己的所得,不偷不抢,抬头挺胸,没什么不可宣之于口的。 林暖旸到喉的话吞了下去,但随之冒上来的酸酸涩涩的感觉却长久挥不去。 最终,纪浅溪还是没明白为什么林暖旸要请她吃饭。 听完纪浅溪的兼职工作,林暖旸沉吟了很久才蓦然想起,“要不你少打一份校外的工?帮我打扫宿舍。学校给我安排了一间宿舍,我比较懒得去清理,每天乱糟糟的。都是要请人打扫,不如你来帮我。” 纪浅溪拒绝了。她有她小小的骄傲,许青丽说,“不要依附所有人,尤其是男人。” 纪浅溪暗说:“大林哥,你忘了你是部队的。” 林暖馨问过江绵绵,是不是大树哥跟她哥一样:强迫症重度患者。她哥对于整齐的执著连被单都不放过。 会把被子叠成豆腐块的人怎么会不爱干净呢? 饭后,林暖旸送纪浅溪回到宿舍楼下。纪浅溪想着拒绝,但觉得这样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大林哥是林老师也就这学期。馨馨说大林哥在潮城不会久待的。 “再见,大林哥。”回完宿舍,不出所料,纪浅溪又面对三个一脸八卦的室友。 “笑得如此荡漾?莫不是今日小娘子偷会有情郎?”妮娜在看文言小说。 “你的大林哥。”恩恩了然。 “大家的大林哥,我们的林老师。” “果然是大林哥,有后续了。他约你干什么?痴情的大林哥默默守着我们家小溪。”在妮娜的添油加醋下,妍熙是彻底跑偏了。大林哥与小溪,爱而不得。 被她们拦在宿舍外的纪浅溪,偷偷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他是大家的大林哥,林老师只是问我一些事。没什么的。” “林郎为什么不关心奴家?分明是你们一个郎有情,妾有意。” “你们快给妮娜吃药。我要去午休了。” “小溪,拿下大林哥,不要让大林哥被其他妖孽迷惑了。” “妍熙,我们是不可能的。别乱幻想了。” 破开她们,躲进浴室。纪浅溪跟自己说大林哥就是大林哥! 凌晨一点,伸个懒腰,上床睡觉。手机里有条未读信息。 “浅溪,你跟馨馨一样,我是从小看到大的。如果在我能力范围内,有什么尽管来找我,不需在意他人的言语。” “明白的,谢谢大林哥。 纪浅溪的个子一向比同龄人略小个。二年级,为了平衡,班主任给她安排了个个大的同学。不成想,大个子是个小霸王,霸道专横惯了,不仅不让着纪浅溪还一直侵占她的空间。 后来更变本加厉,把书包作业全放在纪浅溪的书桌里,纪浅溪一有微言就遭到他老气横秋的恐吓。 很快就被真正的小霸王林暖馨知道了。小暖馨在大院被人保护退让惯了,以为谁都得让她三分。林暖馨为纪浅溪出头,要与大个同桌说理决斗。 结果,三个小姑娘被撕破了作业,扯坏了发饰,弄脏了裙子,蓬头垢面地回到家。 彼时的林暖旸与郑树严已是人高马大的高中生了。 事情就变成高中生欺负小学生,小学生的家长再欺负高中生,有来有往没停了。介于事情性质恶劣,最终家长被双双请到学校。 纪浅溪换了同桌。大个先道歉,林暖旸和郑树严也道歉,大个家长再道歉。 纪浅溪不再被欺负。林暖旸和郑树严回家后却分别得到家长给的一份“竹笋炒肉丝”,林父跟郑父打得他俩皮开肉绽。 纪浅溪愧疚极了,抱着馨馨哭得山崩地裂。 林暖旸蹲下来对着纪浅溪说,“不用难过。以后有人欺负你们,我们还是会为你们出头的。你们三个都是我的妹妹。” “再说,你看,”他树起他未成形的肱二头肌,“我可是男子汉。你挂上试试。” 小小的纪浅溪像树懒一样,双手环紧,挂在林暖旸的胳膊上,荡来荡去,乐不可支。 第5章 第五章——“亏不亏,我说了算” 日子不浅不淡,不急不缓,以它该有的节奏一点点推进。 期末考逼近了。纪浅溪没想到母亲这时候要她回趟家。 说是小二居,其实原本是修车房修缮成的一居室,后来又勉强隔成小两间。空间本就狭小,硬要放置两个人的杂物,每每显得紧迫。 纪浅溪大学开始,就甚少回家,给了许青丽足够的空间。 周一的毛概,还没下课。纪浅溪已经收到母亲的三条信息,说是外婆摔了。具体情况,得她回家说。 下了课,纪浅溪只好用微信向班主任告假,并麻烦几个室友有什么通知记得转告一声。 林暖旸看到行色匆匆的纪浅溪,连忙喊住了她, “纪浅溪,有事?” “林老师,我有事得回趟家。我向班主任请假了。” “刚好,我下午没课,顺路回大院。” “林老师,有公交,地铁也很快的。” “最快就是我载你。走吧!” 坐上车,纪浅溪先给母亲打了电话。“妈,我现在就回去。” “许姨找你有事?” “嗯,说是外婆摔了。我回去看看。” “有需要打电话给我。” “好。” 外婆摔了一跤了,虽然抢救及时,但一时间家里还是乱了阵脚。药费,还有看护,如何处理,放在了大舅小舅和妈妈面前。 老一辈的认知,许青丽母女当年的事某程度也是许家的家丑。 嫁出去的女儿本就是泼出去的水。当年许青丽跟纪平川撕破脸面的时候,外婆与舅舅是没为母亲发过声的,几乎冷漠看着母女俩与纪家决裂,但是外婆生病,舅舅家又要求母亲负起为人子女的责任。 血缘的事,割舍不下又难以愈合。母亲嘴上忿忿不平,倒也不至于完全对这个老母亲不管不顾。 可舅舅舅妈的咄咄逼人,却点旺许青丽心中的怒火。一姓两家人在院里大骂。 到家的纪浅溪就这样承接了母亲的愤怨。“若不是你,我的日子就简单多了。” 不想女儿受重男轻女的毒害,却无形中接受了这种残害,并将之灌输在女儿上。 纪浅溪不想母亲难受,跟舅舅去了医院,了解外婆的病情。最终还代替母亲跟舅舅商量了处理方案。 费用由两个舅舅承当大部分,但她们母女还是要出一些。 纪浅溪把兼职打工的钱拿出来,勉强凑了一万。钱再赚就是,反而她高中就开始打假期工了。 至于照顾外婆,纪浅溪起码每周周六周日要来医院陪护,直到外婆出院。 周一到周五,她要上课。市医院又离学校远,来回跑不划算。平时日,由许青丽过来多少陪护些。 出了院,外婆终究还是要住回舅舅家。老人家摔倒伤到腰骨,出院后生活也必定多了很多不便。大舅妈与小舅妈出钱了,不愿此时还得来医院照顾外婆。 平时就请护工照料,至于舅舅家的表弟表妹,还小,专心读书才是。纪浅溪已经成年了。 晚上九点,纪浅溪才回到家。许青丽听到她的转述,直接给了纪浅溪一个巴掌。 “这两个弟弟是没良心的。我又没拿他们家好处。想当年,我们母女俩没人管,他们都不知在哪里安乐着! “大了,翅膀硬了。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最廉价的就是女儿。”许青丽怒火攻心,忘却了力度。 鲜红的五指印,盖了巴掌脸。纪浅溪平复了许青丽的火,趁着夜色,才悄悄地踏上回校的路。 来到公交站,已经错过夜班车,地铁也来不及了。回家吗? 还是不了。 白日的忙碌倒也没多想,一心扑在解决问题上。 此时,深秋难能的细雨来得猝不及防,纪浅溪已经满身淋湿了。屋漏恰逢连夜雨! 坐在公交站的石椅上,纪浅溪一时间不知对生活该要有怎样的反应。 “I am a big big girl……”深夜响起的手机声驱跑了纪浅溪的怔愣。手机里躺着几个未接来电。 “大林哥?” “忙完了?外婆的病怎么说?” “呃……”纪浅溪如鲠在喉,“外婆摔倒了,伤到腰,暂时住院。” “你呢?” “我,我还好。”纪浅溪压住内心的难受,可林暖旸还是听出了声音里的颤抖。 “在哪?” “公交车站。” “吃了吗?” “没,不饿。” “等我。” 车灯穿透细雨,暖上纪浅溪时,她才发觉自己犹如吸足水的海棉,潮湿沉重。 SUV里的暖气驱散了身心的寒意,林暖旸给纪浅溪递上家里带来的保暖杯。 望着一身湿意的姑娘,林暖旸压下眼底的情绪。 “回家吗?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吧。”启动车,林暖旸想着十一点半,哪里还有可吃的。 “大林哥,我刚从家里出来,我想回学校。”眼眸泛光,如星碎。 “这么晚了,宿舍门该关了。”林暖旸开到熟悉的大排摊,买了碗热粥。 重新上车,关上车门,握着方向盘,林暖旸侧视身边的纪浅溪,发觉了左脸颊的掌印。 该多痛啊!他伸手轻触,未碰及却很快收回手。 “就近找家酒店过一晚吧?学校那边你请了多久假?” “大林哥,我还是回学校吧。” “有什么,我可以分担的吗?当你一时的耳朵也可以。” “我不知道,就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有点慌。”纪浅溪试着轻描淡写,可一开口已然溃不成军,泪流满面。 “先到我那将就一晚,明天再做打算。我那有两间房。”急速发动车子,林暖旸又感到一阵熟悉的酸涩。 回到市里的家,林暖旸没急着听纪浅溪讲事情的缘由,先督促纪浅溪把粥吃了。看着纪浅溪一身**,犯了难。 “需要我回大院帮你拿衣服?我先拿馨馨的。你得换掉湿衣服。” “大林哥,别让馨馨知道。不用了,一晚而已。” “一晚也不行,会感冒的。馨馨在这曾住过几天,不知她有没有落下衣服。” 林暖旸翻了衣柜,没找到馨馨的衣物,倒翻出自己年少时的衣裤。 “吃完洗个澡吧。这个旧衣,别介意。洗衣机有烘干功能,你的衣服洗了烘一烘,明早就能干了。明早,我再送你回校。” “谢谢大林哥。” “浅溪……”目光交接,纪浅溪望进一片真诚,“不用说谢谢,不用说不好意思,不用不知道该怎么办?” “嗯。”转首低头,晶亮的水滴坠入热粥,悄无声息。 林暖旸洗完澡后,纪浅溪已经把粥吃完了。他进入厨房,从冰箱找出鸡蛋,拿出烧水锅。 说是两个房间,其实只有主卧有被褥,次卧空有床而已,不适合睡人。 林暖旸翻出新的床被套,打算沙发窝一晚。 萧瑟的雨夜,淅沥小雨扑向阳台的地面,泛起点点涟漪。抽完烟的林暖旸,回到客厅。 清水出芙蓉,美人出浴。一头浓墨长发披散在身后,发丝上的水珠剔透明洁。明显宽大的运动装欲盖弥彰,掩饰不了白皙的肌肤,浅色运动装里毛巾若隐若现。空气里漂来一股琥珀木的香味,那是他用的沐浴露。 目不转睛的林暖旸凝视着纪浅溪越来越深的粉色,目光触及虽淡犹存的巴掌印,才发觉自己的无礼。 “啊嚏!” “我给你拿条毛巾,你把头发擦一擦。” 回到房间,林暖旸怔了怔,“这个邻家小妹不知不觉已经亭亭玉立了。” 顺带拿了条毛毯,林暖旸让纪浅溪披上,转身到厨房拿出热姜水和煮好的蛋。 毛毯包着身子,想擦头发的纪浅溪有点无从下手。 “咳,我给你擦吧。顺便说说外婆那边,我可以做什么。” 把蛋和姜水递给纪浅溪,“蛋敷一下脸。”接过毛巾,林暖旸侧坐在沙发上,用毛巾轻轻擦拭纪浅溪一头浓密的长发。 “你的头发,挺长的。”如丝绸,黝黑丝滑,散发淡淡的清香。 “我回头剪短它。” “别,别剪。蛮好的。”头发擦到七八成干,林暖旸看着纪浅溪喝下姜水。 在旁边的小沙发坐下,放下毛巾,他直视纪浅溪,“说说外婆吧。处理好了?” 纪浅溪把下午的情况如实禀告,顿了顿,“大林哥,你上次说要请个人帮你打理宿舍,还需要人手吗?” “需要。你其他的兼职呢?” “快期末考了。这两周先把家教停了,其他继续。” “然后你把自己累死?期末复习,咖啡店,图书馆,还有外婆。纪浅溪,你有几条命啊?” “我平时有听课记笔记,照顾外婆时也可以边复习。家教得暂时停了,不然外婆没办法照顾。 “大林哥,我需要钱。我得打工。” 耙了耙头发,林暖旸几乎是没得商量的语气,“帮我打刷学校宿舍和这里,工薪等同你在咖啡店和家教,还有图书馆的勤工俭学。” 纪浅溪浅笑,“大林哥,你这样亏大发了。” “亏不亏,我说了算。” “大林哥……”谢谢。 凌晨的夜雨减缓了速度,残留点滴,敲打着玻璃窗,冰凉却不寂寞。 “早点休息,明天再说。期末还是要复习的。照顾外婆需要跑腿,我有车。” “谢谢大林哥。” “说了别老说谢谢。浅……小溪,我也是你的大林哥。”林暖旸忍不住揉了揉纪浅溪的头发,“今晚你先睡主卧吧。” 纪浅溪在林暖旸的强制下,只好到主卧睡觉。躺在一米八的双人床上,闻着和沐浴露一样味道,纪浅溪辗转反侧。 这是大林哥平时休息的地方。纪浅溪目不斜视,盯着天花板。 如果咖啡店不辞职,照顾完外婆能赶回去上班吗?一周后考试,图书馆的兼职能请一周的假吗?…… 卸去一天的重负,纪浅溪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进入初中,纪浅溪褪去年少的莽撞与倔强,开始好好读书。 没有馨馨的玲珑剔透,没有绵绵的聪颖睿智,纪浅溪只好扎扎实实,规规矩矩地下苦工学。 绵绵拿第一,她努力争取个第二,第三也行。 离开潮城的林暖旸也并非全无消息,军校读完直接到部队报道,还争取到了一线。 能回家的时间寥寥无几,偶尔有假期,也是回家与林父林母和林爷爷匆匆吃顿饭就走了。林母心疼也架不住林爷爷对自家孙子的期许。 即便如此,林暖旸仍时刻惦记着自家妹妹。她和绵绵连带着享了福。 中考结束,林暖旸给她们每人送了辆自行车。但凡林暖馨有的,她和绵绵都有一份。 自行车只有她用了三年。绵绵和馨馨高中依旧进入私立学校,她选择了领奖学金读公办去了。 高中还小小辉煌了一把,虽然还是第二第三名,但学校少了绵绵和馨馨让人一眼万年的才女,她有幸当过一束璀璨绚烂的烟火。 高中刻苦却不茫然。每天骑着自行车来回家里和学校,专心致志读书,对她来说,也是一段平淡知足的日子。 第6章 第六章——“其实也没那么难熬” 七点的闹钟没响。 纪浅溪在舒适温暖的被窝里醒来时还很是迷离恍惚。摸着柔软的被子,感受温暖的味道,纪浅溪记起这是大林哥的床。 糟,她迟到了。 掀开被子,下了床,飞奔到阳台收取昨天的衣服。 客厅里,林暖旸正在拉筋,复原无法一蹴而就,康复得一步一步来。 他正打算再拉伸5分钟,就出去买点早餐,然而,一股柔黑的海浪从他眼前飞到阳台,又快速漂回卧室。 纪浅溪在阳台把自己的衣服扒拉了下来后,又急速往卧室跑。在卧室门口刹车,她不忘回头向林暖旸打招呼,“大林哥,早上好。我快好了。” 林暖旸看着风风火火的纪浅溪,嘴角微微上扬。黑发白衣,还是小小个。 “大林哥,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我们快点走吧。”纪浅溪穿好衣服,戴好眼镜,边走边梳理着头发,三两下把长发扎成马尾。 看了看表,林暖旸摇摇头,“你早上几点的课?我估计是来不及了。”九点二十一分,早课明显是迟到,赶回去也差不多下课了。 纪浅溪解开手机屏幕,轻叹。 “不是跟班主任请假了?” “还是要回去上课的,下周期末考。”纪浅溪忖量,等周六早上再过来照顾外婆。学期剩一周的课和一周半的考试期,挤挤还是要过的。 林暖旸自己下午也是有课,“吃过午饭回去吧。早上的课就不赶了?” 看来也只能如此。 “早餐还没吃。想吃点什么?外卖还是出去吃?”林暖旸把手机放兜里,抓起车钥匙。 “大林哥,家里将就吃点吧?还是你有什么建议?” 林暖旸犯难了。食也,人生大事,他一个大老爷们是不计较的,可人家小姑娘…… 纪浅溪看林暖旸如木桩一般矗在客厅,很是认真思索着,居然有点呆萌。 “大林哥,看看家里有什么,我来煮。简单的,我还是会的。现在也不用急着回校了。” 耙了短硬的发茬,林暖旸如实说,“我平常不下厨,家里只有泡面和鸡蛋。” “也是可以的。”纪浅溪走向厨房,打开冰箱。很好,鸡蛋,火腿肠,啤酒,没了。厨柜上倒是有面,碗状的泡面,口味挺丰富的:酸菜牛肉面,红烧牛肉面,金汤肥牛面,海鲜风味面…… 纪浅溪拿着泡面,忖度吃哪种口味,顺手把灶台上的烧水锅装上水,放在燃气灶上。 “不想出去吃就点外卖吧。泡面对身体不好。”林暖旸想过去把火关了。 “不会的,煮一煮还是满好吃的。” “泡面还能用煮的?”林暖旸诧异! “是的。以前我打工的时候,有个厨艺很厉害的阿姨教我的。”纪浅溪拿出三根火腿肠,撕开包装,“大林哥,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都可以。” 纪浅溪挑了酸菜味的,早午餐吃点酸甜的,开胃。凉水下火腿肠片,水开,下两块面饼,再下一份量的调味料,再打两个鸡蛋。鸡蛋没打散,尽量趁汤温热成荷包形状,一人一片,刚好。 插手在厨房门口闲看的林暖旸忍不住赞叹,“好香,看起来一点都不油腻。” “这是文姨教我的,她还教了我不少煮饭的小技巧。碗呢?” “给。”林暖旸把两碗汤放在饭桌上,肚子里馋虫立马醒了,在胃里群魔乱舞。 低头咀嚼美食,林暖旸偶尔看着对面一脸满足的纪浅溪,快速地吃完汤面。 色淡味美的食物下腹后,纪浅溪觉得一切都好解决了。 车上,纪浅溪利用时间,打开app,背起文学理论。 林暖旸一路没开口打扰她,内心却计划着接下来的安排。 周四上午上完林暖旸的最后一节课后,纪浅溪收到一笔巨款。 纪浅溪犹豫再三,给林暖旸打了个电话。“大林哥,你怎么知道我的帐号?而且,我现在也不用到钱。” “没关系,先放着。”林暖旸再?充,“对了,我跟系里说了,图书馆那边你还是先别去了。不好意思,没经过你同意。但是,这段时间,你还是先好好考试,把外婆顾好。照顾病人也是挺累的。” 难怪前两天到图书馆,师姐告知纪浅溪以后不用到图书馆帮忙了。说是系里要求的。 “嗯。” “周六早上去医院?我顺路带你过去。” “好。”纪浅溪默默接受了。这时候的矫情与尊严一点意义都没有,还是解决问题为重。 周六一大早,纪浅溪带着几本书和换洗的衣物来到医院。 医院门口,冬日的暖气让人心热身乏。林暖旸对背着一大包的纪浅溪叮嘱:“有任何情况可以联系我。你自己,别什么都扛了。” 纪浅溪到外婆的床前,又收到林暖旸一条信息:“我不是外人。”病房浓郁的消毒水味,此起彼伏的咳嗽,到处低迷的气息一下子就消散了。 大舅请的护工分早晚两班,工资按班算,纪浅溪一来,周六周日四个班就由纪浅溪轮上了。 纪浅溪自认兼职圣手,打工达人,在照顾外婆上还是感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护工交代了一些细节:白天要的点滴,点滴结束后给外婆的擦澡,一天三餐的解决,外婆因伤及腰骨的静躺等等。 除了擦澡,纪浅溪心想其他倒也不是难事,但林暖旸一语成谶。 年岁大了,心性又回到小孩的撒泼耍赖,外婆就不是个安分的病人。不但在病床上欲翻来覆去,还时不时对纪浅溪恶语相向。一时要吃水果,一会要擦拭身体,偶尔不痛快了又呵责许青丽的不是。 纪浅溪浅笑以对,要吃水果就切细切小慢慢喂;要擦拭身体就用温毛巾缓缓抹;想骂人就点头默认应合,一切以外婆心顺为主。 难的是守夜,初在医院照顾病人的纪浅溪谨记护工的嘱咐与医生的交代,特别关注外婆的睡眠质量,不让她因过度折腾又复伤腰骨。 伤筋动骨一百日,伤到腰本就该好好让骨头自行生长恢复,不但要静躺还要耐心等待,更何况外婆年近古稀,复原速度缓慢。 整个晚上,外婆每每翻身扭动都让纪浅溪吊胆提心,夜不敢寐。 第二天又是一天的忙碌,被外婆挥来喝去的一天。 周日下午,帮外婆擦拭好身体,看着放在陪护椅上几乎没翻过的课本,纪浅溪感到一丝疲惫。 林暖旸兄妹的到来,她是很意外的。 放下水果,林暖馨坐在床边跟外婆聊起家长里短。比起略木讷的外孙女,林家姑娘嘴甜人美,外婆显得开心多了,尤显眉慈目善。 “你明天不是还要考试吗?我等下顺路带你回校。”林暖旸瞧着倦意尽显脸上的纪浅溪。 “我得明早才能走。跟护工约定我守两天的。” “两天?没人替你?”瞄着椅上的书籍,林暖旸标准式眉头打结。 他是照顾过人的,知道医院的陪护椅根本没法休息。七尺男儿守一夜都难受,更何况一个小姑娘。 “有护工的电话吗?我跟她说一下吧。” “有,但是临时加班要贵很多的。” “嗯。护工吗?我是骨科二楼7号床的家属朋友…………” 纪浅溪看着边离开病床的林暖旸和陪着外婆说话的馨馨,病房一时间也没那么吵了。 医院永远是鱼龙混杂的。伤到筋骨的,有打架斗殴的少年人,有跌打损伤的中年人,也有骨质疏松伤筋伤骨的老年人。 病人也好,家属也好,白天喧嚷不断,晚上呻吟不息,不喜喧嚣的纪浅溪这两天当真是拘谨别扭。 不知林暖旸跟护工说了什么,护工很快就来了。不但一脸笑意,还不断催促纪浅溪早些离开。 纪浅溪只好收拾东西,跟外婆道别。于情于理,她得跟大舅小舅讲明情况。斟酌一番,纪浅溪还是跟大舅商量了照顾外婆的新方法。等她过了考试周,放假了再全身心来陪护外婆,才不会左支右绌。 大舅明显不乐意,但也无计可施。 坐上林暖旸的车,林暖馨先抱了自己的老友,又偷偷塞了一张卡给纪浅溪。 纪浅溪用力地回抱林暖馨,笑着把卡塞回去。“别,目前还可以应付。你跑过来干吗?你不也得考试?” “考试有你重要?你什么时候养成藏着掖着的坏习惯?当我和绵绵何在?” 纪浅溪被林暖馨的三连问逗笑了。“在心里。大林哥帮我解决很多了。照顾人而已嘛,平时也没怎么跟外婆接触,利用这个机会陪陪她。” “大舅那边没人来?”驾驶座上的人忍不住问。 “有的。但这一开始约定的。馨馨,你别担心。问题不大。”纪浅溪不想多提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哥,你好好送溪溪回去。溪溪,有什么事记得有我跟绵绵。” “馨馨,你跟大林哥的话好像。”纪浅溪笑意漾开。 “我比我哥浪漫多了。”林暖馨凑近纪浅溪耳边,“我哥那笨蛋居然送人家手套,我猜他送的十有**还是皮革的。” “你知道他送给谁了吗?” “不知是哪个倒霉的娃。”林暖馨啧啧其声。 纪浅溪松了口气,哈哈大笑。兄妹们看到这样的纪浅溪才放下心。 经过大院,纪浅溪没回家。许青丽是有到医院的,母女也见过聊过。再说复习终归学校方便些。 坐回驾驶,林暖旸沉默地往学校的方向走。繁华的都市正在进入浅眠,流光溢彩,五彩斑斓,亦安静平和。 流线的车子停在路边,车里流动的是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一个克制,一个放松。 林暖旸侧望熟睡在副驾驶上的纪浅溪,又静静目视车前方幽静的校道,抑制抽烟的**。 今晚的月色淡淡的。 纪浅溪是脖子酸麻时醒来的,她羞涩地擦擦嘴角的口水。 “不好意思,大林哥。我是不是睡了很久。”打开手机,竟然十点多了。看着目不斜视盯着前方的林暖旸,她羞愧地想找个洞藏起来。 “没事。回去了吗?还有点时间,出去外面吃些东西?”林暖旸估算纪浅溪晚餐的时间也过去4、5个小时了。 “陪我去趟超市吧。”林暖旸重新启动车,往校外最近的超市。 林暖旸说的吃点,是一大包的小食物。薯条瓜果零食一点没少,纪浅溪提着一大包东西,站在宿舍楼下的时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快上去吧,别复习太晚。吃完了再给你买。走了。” “谢谢大林哥。”纪浅溪等车开远了,才缓缓回宿舍。 待室友们一番嘘寒问暖,纪浅溪才正式翻开文学概论。不管笔记做得多工整,复习是避不可少的。她还不想重修。 疲倦不堪地爬上床铺,习惯性拿出MP4,打开手机的纪浅溪看到了熟悉的短信。 “安好,准备休息。大林哥免回。”放下手机,缓缓梦周公的纪浅溪觉得:其实也没那么难熬。 初三第一学期,林爷爷病了。纪浅溪对心梗,搭桥没什么概念。心脏搭座桥能活吗?林暖馨更是一窍不通,只会哭。 林爷爷严肃却不刻板,传统却不迂腐,对晚辈理解又能引领,哪怕林暖馨和纪浅溪这种小皮娃也耐心慈爱。 他是林家主心骨自是毋庸置疑,大院所有人对他的尊重更是发自内心的。 那段日子是林暖旸少有的回家久待,一来对事业前程做规划,一来照顾林爷爷。 纪浅溪是陪馨馨去医院看爷爷时见到林暖旸的。林暖馨本是被勒令在家做考前复习。 迫于长辈的压力,她俩躲在角落偷看了小半刻就返家了。 馨馨跟她说自家憔悴的爷爷时,纪浅溪脑里还晃着病床前的大林哥。 初入职场的林暖旸还有少年的消瘦,长期暴露阳光下的黢黑格外明显,这样的大林哥在大人的指挥下,进出病房既当跑腿又当护工,不见一丝不耐之色。 第7章 第七章——“他那么怕女生哭” 不受打扰的期末考试,除了第一科,其他都很顺利,纪浅溪有信心能圆满过期末。 妍熙早早收拾行囊回家度假过新年,恩恩要陪男朋友留校个把星期,妮娜则云游四海快活去了。 根据去年经验,纪浅溪还是报了留校,到时候再看情况调整。大一的寒假除了除夕,她也没怎么回家,基本在为生计奔波。 跟舅舅做了报备,纪浅溪衣物生活用品等等杂物装了一大箱。两天相处,多少了解外婆的脾性,她做足了“长期抗战”的准备。 文学院的考试居然是最早结束的,林暖旸知道后,纪浅溪已经在医院照顾外婆了。 “你什么时候到医院的?我该去接你。” “考完试,我就过来了。公交换一趟就到了。” 没多说什么,林暖旸给上次的护工再拨打了电话,抓起车钥匙出了门。 他来到医院,纪浅溪刚给外婆喂好午饭,拿起自己的午餐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麻烦隔壁病床家属照看外婆的点滴,纪浅溪不打扰外婆的午睡,提着午饭盒,和林暖旸来到住院区的空闲地。 意示纪浅溪先把午餐解决了,林暖旸看出小姑娘发型的变化,一改长期粗直垂的大马尾,头发是两股油亮的麻花辫。 长长的辫子垂落在两边,昭显纪浅溪的轻嫩,让人想触摸一下。 轻咳一声,林暖旸掩饰自己直白的目光,“如若晚上不回大院,先到我那休息吧。我这些天不住家里。” “不用了,大林哥。我晚上也待在医院,现在熟悉了,来回跑麻烦。” “护工都要两班,你一个人怎么行?” “外婆好多了,现在晚上能熟睡,其实就白天忙点。” “浅溪,”他叫自己名字的时候,纪浅溪总会下意识坐好。“让护工替晚班吧,你晚上多点时间休息。我叫了上次的护工,相关价格和时间也商计好了。” “可好?”林暖旸踌躇。 纪浅溪望着眼前的男人,已找不出当年少年般的清瘦,胸膛变得宽厚许多。她颔首。 再来到林暖旸的家,纪浅溪手里拥有了进出的门锁。 林暖旸并没有和她进家门,告诉她次卧已经备有床褥,至于家中所有一切,她可以随意使用。而后就驱车离开了。 不住家里,他住哪?大院吗? 不敢逾越,纪浅溪没打开主卧,穿上门口多出来的一双粉粉的毛绒拖鞋,径直将行李拖到次卧。 脱了外套,行李放门口,平躺在粉粉的床上,她给自己拍了张自拍照,存在相册里。 收拾好行李,来到厕所看到牙刷牙膏等一系列粉色的洗漱用品,纪浅溪终于忍不住开欢大笑。 次日一早,林暖旸接她到医院,黄昏时分又接她回市里自己的家。 转眼,春节就到了。在医院休养了将近一个月,外婆也熬不住消毒药水的沉闷,收拾衣物吵闹着出院。 小年后的第三天,眼见就是除夕了,在一家人浩浩荡荡的挪腾下,外婆回了家。许青丽让纪浅溪趁机回家过个年。 吃过年夜饭,纪浅溪按林暖馨的信息,来到林家一楼小花园旁的“秘密入口”。听从林暖馨的建议,纪浅溪打算偷偷溜进林家找好友。 小花园旁边的房间,很久前是林暖馨的闺房。林暖馨爱作,硬在房间的铁丝窗户上挖个洞,美其名“秘密入口”。 窗户离地一米些许,过了窗便是书桌。对形影不离的三个小姑娘来说,进进出出不算难。 林暖馨最爱带她们俩钻这个洞,天天踩着书桌“咚咚咚”地进出,以显她的豪帅英气。大人睁只眼闭只眼地由着她们装。 上了初中,铁丝口基本上是虚设了。林暖馨也没再住一楼。林姨就将将用个板子把入口挡了。房间因地处角落,也不知不觉半变就成了储物间。 堪堪钻过小洞口,将将过了腰,卡了。刚才勉强胸膛穿过铁丝小洞时,纪浅溪就已有种不祥的预感。洞还是那个洞,但她已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干瘪瘦小的女孩了。铁丝小洞还是小了些。 铁丝年久未用,不锋利,但钝锈。破洞上端的细丝勾住了她红色连体毛衣。好死不死,卡在臀部。 纪浅溪尝试先前后移动,又稍上下挣扎,一拉一扯间,隐约锈铁丝彻底勾住了裙子,粗糙的铁丝顶刺着臀部。 叹了口气,举起手机想打电话找救援,一个手滑,手机掉落;再叹了口气,腹部绷紧,俯攀窗棂,伸手勾手机,只触及机角,再勾,手机不近反远;又叹了口气,腹部一撑,手臂拉紧再勾;“啪”,鼻翼上的眼镜顺势出逃,“嘶”,裙子发出轻微的撕裂,她可爱的屁股也顿感小小的刺痛;最后叹了口气,纪浅溪想:要不大声呼救? 会不会被当贼处理? 林暖旸还没走到厨房就听见声响了。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来到馨馨的旧卧室,打开灯。 若不是见过那段浓郁的秀发,林暖旸都以为是贞子现真形了。 “你怎么往这走?” “大林哥。”一半是窘迫,一半是轻微缺氧,纪浅溪一脸透红。 林暖旸让纪浅溪搭在他的上臂,想借力往她拉出。 “别,大林哥,勾住了。”纪浅溪搭着男人有力强劲的臂膀,闻到干净的沐浴清香,跟潮庭家里不一样的沐浴馨香。 “别怕,搭着我就好。我看看。” “不用不用。你帮我叫馨馨吧。” “你卡住多久了?我看看。”林暖旸右手从前方撑着女人的肩膀,抬首往破洞瞧去,知晓了女人的顾忌。 厚实的左手轻缓捋下铁锈上的毛线,“等下,我把铁丝掰弯,”手心向锈铁,猛力往上掰。破洞上端的锈丝在蛮力下乖顺上折,“好了,慢慢出来。” 左手手背因空间的关系,碰触到一股柔软Q弹。 纪浅溪狼狈出逃,“谢谢大林哥。” 一转瞬,又回头拾起眼镜与手机,“谢谢大林哥。”风带动着稠密的黑发,在静谧的房间留下丝丝缕缕勾心动魄的余韵。 掌面留下了土黄的锈粉,一道浅淡的血口隐埋于虎口处。林暖旸却浅勾唇角。 捋了头发,纪浅溪进了林暖馨的房间。 “馨馨,新年快乐!” “溪溪,来了?我还想去接你。你经过‘秘密入口’没?我有点怀念以前的时光,想把它弄大。以后再重温旧梦。你刚才能经过?” “别,别重温旧梦。不能过。” “好遗憾。我今天也过不了以为你能过。对了,我哥给你的礼物。我和绵绵都有。难得我老哥这次没都送一样的。你别嫌弃啊!” “谢谢馨馨,谢谢大林哥。”纪浅溪赖进床旁的懒人沙发,仔细浏览了包装。不是高档的牌子,偏大众实用款。 “馨馨,你又薅大林哥。”纪浅溪打开盒子,拿出里面崭新明亮的手机。亮紫的外壳,光洁的机面,硬直的机身,内存应该不小。 纪浅溪心知肚明,耿直的林暖旸不至于贴心到知晓她的手机款式老旧,操作迟钝。 拿起好友手中的指甲油,“我来。” “溪溪,我们好久没有共床共眠了。我让绵绵也过来,今晚一起睡。” “大树哥肯让她过来吗?” “我去。我忘了那个‘二十四孝男友’。” “而且去年过年,我也没陪我妈。我想今晚陪陪她。” “那明晚呢?你陪我嘛!” 忖思,纪浅溪点头。 “你裙子怎么有个洞?” …………“哎!刚才……”窗外漫天烟花光华熠熠,“砰”响连连。 凌晨两点,绚烂多姿、喧嚣吵闹的烟花慢慢消淡了。纪浅溪静悄悄回到家中,摸索着门沿,敛着声息推开卧室的门。 改建的停车房说好听是一居室,其实一眼到头。哪怕收掇得当,还是满满当当的生活杂物,举步维艰。 轻挨着母亲躺下,纪浅溪才刚要放松。 “林家少去。我们跟人家不是一路人。”许青丽说完,转身面对墙壁,睡了。 “嗯!”不知是回应母亲还是回应自己,纪浅溪把手心攥紧,想把今晚摸到的厚实肩膀忘记。 “秘密入口”一开始只是个小口,林暖馨趴在书桌上写作业,闲来无事对着防护的铁丝网用小刀挖,用笔锉,甚至用手抠,一点一点抠挖出来的。 林暖馨常被关禁闭,被勒令呆在房间里不准出门。 她和绵绵就用小洞“偷渡”小东西给林暖馨,有时在屋外垫起脚尖给屋里的馨馨解闷。 跟大个子打架事件的恶劣性让林暖馨得到了禁足一周的“奖励”,不安本分的小兽在卧室里吠吠低吟,伺机而动。 这天趁着长辈外出,林暖馨用小刀刮锯铁钞网,与窗外的两人打算来个大逃亡。 林暖旸用钥匙打开房门时,破洞已有成人巴掌大了。看着自家妹妹锲而不舍的架式,他揣着兜靠着门,心想林家为什么出现这么个小魔王。 窗外跟着霍霍窗户的两人在林暖旸的目光下,停了动作。 “怎么停了?等我爸妈回来,又会让我哥把我关起来的。快啊!” “没有爸妈的要求,我也可以把你关禁闭的。”身后凉凉的声响吓得林暖馨一哆嗦。 “哥……你跟我是一国的。我已经在家呆五天了,闷都闷傻了。” “你也知道五天了,也不差这两天。好好呆着。” “哥,亲哥,大哥……别嘛。今天有运动会,不能参加还不能去看看吗?以后就没机会了。你最好了!” “恕难从命,不行。”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林暖旸头痛,没意外下一步就该闹了。 “大林哥,拜托拜托!”窗外两小只跟着求情,见着林暖旸不动声色的表情,敏捷地加入“一哭”的大队。 一个就够头大,三个齐鸣?林暖旸深吸口气,“要走,走正门。” “好。”窗外两人。 “不好。”踩着书桌,手里削笔刀还没放下的那一个。“都快成功了,不能让爸妈知道。我等会回家还从这回来。” “妹,能不作吗?爸妈不在家,你速去速回。” “不,回来不小心碰到怎么办?” “回来我给你打掩护。” “不,不安全。” “你就想下次还用这个小破洞。” “哥,亲哥,大哥……我要从这走!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大林哥,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停,别哭了。”林暖旸转身回客厅拿钳子,给小破洞做了修剪。 护送妹妹安全出去,林暖旸又仔细检查了钞网洞,确保小铁丝不会伤到人,才回二楼卧房。 大林哥以后一定会被老婆欺压得死死的。他那么怕女生哭! 第8章 第八章——“长发……会好看?” 大年初二下午,纪浅溪回到宿舍。 宿友们回家了,但都留下了东西。知道她假期通常都不回家,把“过期”“吃不完”的食品都给她留着,妮娜甚至还放了一把小电磁炉。 看着密封完好,生产日期不过近日且铺满书桌的“过期物”,纪浅溪笑着把行李放在桌角。 加上过年家里的一点年货,这个寒假的生活用品富足。 有别去年干干净净,冷冷清清只留一个床铺的寡清,宿友们今年的床铺都还原封不动。女生宿舍洁白的蚊帐,缤彩飘曳的床帘,琳琅满目的小物件,优雅恬馨的气息充盈着宿舍。 洗好澡,坐在床头,纪浅溪拿出新手机,装上手机卡,下载软件,将重要信息转移。 新年的焰火响彻云霄,窗外光彩夺目。蜷缩在被窝里,4人群的微信群打开。互相祝福,放了电子烟花,扔了几个红包,4人吱吱喳喳,在群里闹得不可开交。 大年初三,纪浅溪在咖啡店端起了餐盘。咖啡店靠学校,到了寒暑假客源少了很多,生意清淡,尤其是寒假。 好歹是学生消遣娱乐的好去处,物价又不高,留校的学生还是喜欢来这写作业,见友,聚会等。 然而,热闹也就两三天,很快,顾客便寥寥可数。徐静寒暑假不来,老板娘榆姐心更大,把整个店交她打理,也去赶假期人潮的末班车。 偶尔招待顾客,时不时看看书,偷偷浅啜杯咖啡。纪浅溪寻思是不是以后自己也像榆姐一般,任性开店,惬意生活。 暖阳铺洒在侧,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真好! 见到林暖旸,纪浅溪愣怔了好长时间。 “来杯咖啡。”找个靠角落的地,林暖旸抬首,示意女孩工作。 “哦哦哦,就来。请问要什么口味的?” “随意。” “好的,来杯生椰拿铁?” “少少糖。” “请稍等。” 咖啡杯轻触桌面,瓷具与木材的碰撞,稳当。 男人没说什么,浅尝饮品。看着女孩的驻留,林暖旸询问:“不忙,可以也坐下来喝杯?” “可以。大林哥,你等一下。”墨发一转,女孩回吧台给自己捣鼓一杯一样的咖啡。 年间近郊的咖啡店异外的安静。男人望着喝了口咖啡,眉眸微涩的女孩,浅笑。 “喝不惯?” “少糖,咖啡味明显些。大林哥怎么来这边。” “回学校找些东西。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不回家了?” “这边打工方便些。不回了。对了,上次你打给我的钱……” “先放你那吧。来回转麻烦,我的卡外地的,手续费也贵。会影响你工作吗?” “不会。这几天不忙。” “几点收工?去吃个饭?” 吃饭?纪浅溪发觉林暖旸很喜欢请她吃饭。“下次吧,我习惯收工后回宿舍复习英语。” “叮咚,欢迎光临。”迎客铃带来纪浅溪的忙碌,化走两人一时间话题的尴尬。 托着腮,纪浅溪望着角落打电话的男人。林暖馨对自家的哥哥总有诸种挑剔,但多数是戏落他的木讷。太耿直,不解风情,更别说温柔贴心。 大约是珠玉在侧,大家的目光通常是落在大树哥上。 郑树严高大不失优雅,刚劲又有风度。林暖旸刀眉剑目,体格健硕,少了郑树严的儒雅,更多透露的是倔中带硬。 够吓人。林暖馨如是说也。 吓人吗?纪浅溪想起男人这几天莫名其妙的理由。 “找同事吃饭。”(放假了) “回图书馆借本书。”(图书馆没开) “想喝咖啡了。”(她泡的咖啡只有速溶的级别) “走走,散散步。”(这一片最大的亮点就是他工作的,她就读的学校) “……”后来也没有理由了。 离开咖啡店,林暖旸回到停放路边的SUV上。不急着发动车子,抽出烟,点了火。 飘逸的雾丝弥漫在车头,点滴扑向车窗,还没触及冰凉的玻璃便碎裂无痕。 摁熄烟蒂,林暖旸闭眼养神,等待女孩关店。 不知女孩胆肥还是心大,深夜一个人走在效区的路上。 店关得晚,纪浅溪就骑共享;关得早,就背着包晃晃悠悠踱回校。 林暖旸盯着车外悠哉悠哉背着包往学校走的黑长发。几年前,她也是这样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谢过宿管阿姨的留门,回到宿舍。扔了小背包,喝了口水,她赖在床上。离开学只剩几天了。 虽然末冬的阳光不够猛烈,但杲杲有余。在宿友回校前,纪浅溪打算请天假,把宿舍清洗一番。 “嗡嗡”机响,女孩打开手机,林暖旸! “过了元宵就开学了,回大院吗?” “不回。” “吃个饭?” “大林哥是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吗?只是想请你吃个饭,而已。男人没继续。 手机十几分钟没动静,纪浅溪拿着衣物进了浴室。 擦拭着头发,回到床边。浓稠的头发快齐腰了,开学前剪一剪。 两条信息,一个未接语音。回拨语音。 “大林哥,怎么了?” “在忙?” “没,刚洗澡去了。”挂着耳线,手上擦拭的动作放缓。长发就是费时间。 耳边,沙沙声响,有些刺痒。换个边,“你什么时候有空?教教我煮上次的泡面。上次的面很有层次,好吃。顺便请你吃个饭。” “我把步骤发给你吧?吃饭不用了,大林哥。” “都叫了大林哥,还不能让人请吃饭?”男人声线沉稳有力。 “大林哥,我请你吧。外婆的事,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和馨馨。我后天晚上有空。” “……嗯,好。大后天,你要上班吗?” “不用。你想吃什么?” “那定大后天,到时候我来接你。就上次的面吧,刚好教我煮。” “好。”纪浅溪放下毛巾,蜷起身子,膝盖撑着下巴,聆听耳边男人的呼吸声。 “那你早点休息。” “好。对了,大林哥。方便的话,我可以回你家收拾东西吗?过年前走得匆忙,有些小物件没拿。” “嗯。”男人的鼻音真好听,纪浅溪脸有点热。 “没事了,大林哥,晚安!”没等回音,她挂了。想想不妥,发个信息回补。 对方已发了短信, “晚安,浅溪。” 纪浅溪的头发密。如果没有适度的长度让它沉淀下来,就会如炸毛的小狮子。 很长一段时间,利落短发,休闲运动衣裤一直是她们仨的标配。绵绵长得精致,廉价衣物也能穿出仙气;馨馨活泼,永远灵气可爱;她虽然娇小玲珑,无奈头发比身高旺盛。利落的微分短发很快就半长不短,占据了大半张脸。 四、五年级,女孩天性的爱美萌芽。纪浅溪对自己的发型甚是烦恼。 记得田福健有回跟馨馨斗臂力,一时赢不过,只好在口头上逞一时之勇,“男人婆,假小子”。 院里有只流浪狗,没人领养,全身污垢,毛发蓬垢,大伙戏称“狮子头”。田福健瞄到纪浅溪,指着大喊“狮子头”。 “狮子头”在孩子堆里传开,化作鸟兽散。林暖馨的拳头都没起作用。 那天晚上,林暖旸下了夜自习回家,在大院的活动角就听到了哭泣声。 大半夜,公园角本该空无一人,却见一个小圆球缩在滑梯旁,发出一阵阵克制却抑制不住的呜咽声。 林暖旸抓紧背包,蓄足手劲,一步一步移过去。那颗乌黑的脑袋似乎有些熟悉。 “纪浅溪?溪溪?”林暖旸靠近。 女孩狼狈抬起头,“大林……”有些慌乱,有点害羞,她想起身溜走。一时腿麻,向前倾倒。 林暖旸顺势捞起,揉了女孩的脑袋。“什么大事让你跑这哭?” 小姑娘哭得忘我,被林暖旸惊吓到,一时气岔,打着嗝。“大……大林……林哥……” “是我,别慌。”小姑娘胡乱用手掌擦着眼泪,夜色甚浓,看不出神色。拉到石凳上,借着路灯,女孩脸上因手指搓擦出来的交错黑纹显眼又好笑。 林暖旸笑了。 “呜呜呜……呃……呜呜呜……”纪浅溪的哭嗝控制不住了。 “别别别,我不笑了。别哭。”男孩拍了额头,翻找书包,没找出可以给女孩擦脸的东西。 阻止小姑娘再度用手去揉擦,男孩掀起衣角,用衣摆擦拭她的脸,暗想“回家得把衣服好好搓洗。” “大……林哥,痛……痛……呃……呃呃……” 放缓手劲,“行行行。不能哭了,眼泪鼻涕糊一块了。” “好……好的。”纪浅溪努力压下上涌的气息。 “谁还能欺负到你?馨馨没帮你?我帮你揍回去。” “田福……福健……,说,说说我,狮子头。”小姑娘断断续续讲着委屈。 林暖旸拼凑起故事,皱着眉头。这样的情况,他不会。 男孩用力地思索着言语,“要不你留长发。”拍掌,颔首,肯定。 “对。你可以留长发。长发的女孩都好看。你头发这么多,长发一定可以变很多发型。不是更好看?” “馨馨……不会同意……的。”女孩迟疑,嗝意消淡一半。 “留长发为什么要馨馨同意?你变好看,馨馨不会介意的。” “长发……会好看?”纪浅溪羞赧。 “当然。” 第9章 第九章——“要以溪溪方便为好” 夜色微醺,窗外灯火成绸,焰火点缀,亮如晴昼。 坐在客厅,林暖旸将兜里的烟拿出却放下。烟枪不是他的人设,然而这半年确实是超标了。 林暖旸喟叹,身体恢复如常还差一点。正常生活,不剧烈运动都没问题。但要执行任务,还有点勉强。 命悬一线,恐吓的更多是他的家人。不知情的妹妹与一知半解的母亲,见到他逗留潮城是欣喜雀跃的。 可,他志不在此。他要回战场上做他该做的。父亲没阻止他的追求,爷爷更是赞成他的选择。不过,不在潮城呆完接下来的夏天,他哪也去不了。 走到次卧,巡视一番。房间干净整洁,没看出来前些日子住过人。粉粉的床单已没了少女的馨香。 回房换了身轻便的运动装,林暖旸在客厅做起伏地挺身。 正月十四,纪浅溪早早回了宿舍。清洗了宿友的被褥床单,冲刷了宿舍的角角落落,干干净净等待妍熙她们回校。 舒躺在床上,纪浅溪发信息给榆姐汇报了这些天店里的情况。 明天请大林哥吃饭,恩恩她们后天回校,大后天开学,完美。 正想给林暖旸发信息,语音已响起:“浅溪。” “嗯,大林哥。我明天休息,你什么时候有空?” “随时。我到学校接你。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几番忖度,纪浅溪打算给林暖旸做顿饭。“大林哥,可以到你家煮吗?” “嗯。需要去买什么食材吗?我早点到。天还没转暖,别忘了带外套。”驻立阳台,南方的冬风,拂面湿凉,与他不冷,只有黏湿。 “好。那明天见。晚安,大林哥。” “晚安,浅溪。” 只有两个人的量,纪浅溪让林暖旸带她到超市买了食材,再买了些厨房用品和煮饭用具,还有一些方便煮食的米面。 不需多,方便林暖旸一个人平时下厨填饱自己。林暖旸原话。 纪浅溪咬着食指,挑了些小件装的油盐酱醋和米面。 回到家,纪浅溪煮上饭,腌制了排骨,清洗了青菜。想起来这的另一个目的,才转身,与靠门的林暖旸眼神相撞。 “怎么了?”男人本欣赏着女孩认真烹饪的样子。 “大林哥,我去把床单洗一洗吧。到时候麻烦你自己收好,我就不专门过来了。前阵子谢谢你收留我。” “收留说不上,举手之劳而已。我也不常住这,你还能帮我看房子。也不见得就是我帮你。”男人看不来女孩的客气与小心翼翼。 “我饿了。要先吃饭。”男人示意女孩继续。 “好。”长发回旋,L形厨台又热闹了起来。 半小时,糖醋排骨,鸡蛋紫菜汤,芥菜炒牛肉上桌。还有两碗小汤圆,算是过个节。 两人埋首吃饭,纪浅溪看着男人大快朵颐,悄悄欢喜。 饭后转场客厅,林暖旸没接过纪浅溪递过来的钥匙,阻止她拾掇床单的举动。“谈谈?” “谈谈?”纪浅溪咬了食指,“嗯。” “浅溪,”男人眉头微拢,眼帘起褶,“我只在潮城再待半年了。这些年,我长年不回家,以后回家的日子应该也不多。你能帮我多照顾馨馨吗?有时,我家有什么情况也麻烦你多照应照应。” “大林哥,馨馨不需要我照顾的,她聪慧又机智;再说,林叔秦姨那么健康,也没有需要我的地方。”女孩说完,又咬了食指。“我的意思是,我能做一定做的。我只是……” 林暖旸揉了揉她的墨发,皱眉摇头,“林暖馨哪配得上‘聪慧’一词?她做事三分钟热度又丢三落四,不让人给她收拾烂摊子就该拜佛了。” 女孩抿笑,“馨馨不是这样的。”彼此嘴上嫌弃又时刻记挂对方的兄妹。 男人盯着女孩的笑,亦浅笑。蹲在女孩面前,神情严肃,“纪浅溪,这样的话,我可能只讲一次。你从小叫我哥,我算是你的哥哥。 家人之间是要互相帮忙的。我离开潮城,这家就没人打理了,你可以帮我看家。我这半年想吃你煮的菜,你会给我煮。 同理,我可以帮你做一些我力所能及的。它不耗费我时间与精力,你不能不让我去做。” 馨馨说的不对。 半晌, “好,大林哥。” 粉粉床单最后还是洗了,其他的洗漱品也收好了,钥匙仍在纪浅溪这。 午后三点,皎阳明媚,纪浅溪回学校,心情明亮。 阳台飘飞的床单如少女脸上的绯红,伴着黄昏,羞涩可爱。 林暖旸用一碗素面打发了自己的晚餐。厨艺这件事还是讲究个天赋,纪浅溪的妙方还是解救不了他只会拿器械的手。 不过,能解开这个邻家小妹小心翼翼的禁锢,还是值的。 看着长大或许言过其实,可从小穿梭在几个家的小丫头确实是大伙的心间宝。 林暖旸感喟,三个女娃都已绰约多姿,婷婷玉成。驱散脑中“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老父亲喟叹,男人在客厅开始了每天的锻炼。 没有烟跟咖啡的晚上,林暖旸迎来这些天难得的早睡。 林暖旸印象中的纪浅溪是温温婉婉,碧玉可人的。三人里,她是最安分的一个,不张扬。 随馨馨闹腾,也不会厌烦,笑眯眯地跟在人群后面,乖巧听话。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一脸认真听受。 大院最小个的女娃子,笑起来眼里藏光。 年幼的家庭变故一开始没有撕裂她简单的快乐。父亲的绝决似乎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林暖旸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了纪浅溪的消息。重新在馨馨的嘴里听到她的消息是半年后还是一年后? 视频里滔滔不绝的馨馨,旁边恬静坐着的她,跟往常一样不抢镜,笑眯眯的。 可林暖旸觉得总有些隔应,这次回潮城,林暖旸蓦然体会出那种隔应。是一种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守着界线的安分。 馨馨初中毕业,索要礼物。那天他结束训练,刚回营里。队友看着视频里女孩,都羡慕他有两个好看的妹妹。 他看到侧望进镜头,浅笑倩兮的纪浅溪。长发过肩,浓密的黑发将她小半张脸盖住。 看到他的目光,她眼睫轻颤,紧咬食指,低了头。 “说吧。初中毕业要什么礼物?” “我想要辆摩托车,开起来一定很拉风。”馨馨兴致盎然。 林暖旸翻白眼,“你咋不上天?给你买架飞机?” “真的吗,哥?”馨馨一时没辨出哥哥的调侃。 “你买辆摩托车干什么用?说点实际的。” “哥,高中会更忙,学业也重。妈妈和爸爸还要我继续练琴,我每天来回奔波。有交通工具便捷不少。” “别说安不安全,摩托车你也驾驭不了,等你成年了再考虑。出行求方便,自行车最好。别以为我不知道。教小提琴的方老师跟咱们小区只隔了两条街。” “哥,你没有诚意。”馨馨不太高兴。 “诚意点到就好!” “容我想想!”林暖馨轻哼。 望向屏幕的边缘,“溪溪呢?” 纪浅溪歪了头,咬着食指,“跟馨馨一样就好。” “你按你需求要。”林暖旸不认可。 沉默半刻,纪浅溪笑着直言:“自行车蛮好的,确实实用。” “大林哥,我考上二中了,离家近。不打算住宿,自行车方便。” 林暖馨惊讶看着闺蜜,“你不留本校了吗?” “不留了。” “那我们不能同校了。如果是学费……”林暖馨巴巴劫劫。 “实中的节奏太快了。能到二中时间灵活些;当然费用也是问题,开销变大了。”女孩脸色淡里透些红艳。 “学费不要紧的。我现在能支配我自己的零花钱了。”林暖馨不接受。 “其实二中蛮好的。我也不想住校了,而且我妈需要我多陪她,而且实中的伙食我不喜欢,而且我还要读大学,现在省些,而且……” 林暖旸插嘴,“溪溪说得对。要以溪溪方便为好。”转头,“溪溪,你别在意。” 林暖馨嘟着嘴接受,然而兴致便不高了。 “说说礼物吧。想好没?溪溪,帮我问问绵绵她的那份。你们也别忘了去让你们的大树哥送。林暖馨,不能只霍霍你亲哥。”言辞透出一股无奈且宠溺之感。 “哥,你心眼真小。” “当然。你我一脉,差不多。” “我要最拉风款的自行车。”林暖馨笑对屏幕,试图打破刚才的尴尬。 “要什么款式的?” “粉粉的,要粉粉的。” “粉粉的算什么要求?休闲型、折叠型、山地型、还是越野型?别给我来个三分钟热度,买了不用。”林暖旸无可奈何。 “越野的。”林暖馨的要求不出意料。 林暖旸懒得去戳破妹妹用越野自行车穿街过巷的幻想。凝视一旁都可的小脸,男人劝笑:“溪溪,买轻便型的吧?” “好的,大林哥。那可以是粉色的吗?” “当然。” 大院里,她站在父母的身边。 一边在哭喊:“离了婚,她还是纪家的孩子。纪家不要,我也可以不用管。” 一边在抱怨:“孩子归了你。房子也给你们买了。以后她的事,我不管。” 人群里,她看到馨馨和绵绵。馨馨被秦姨抱在身边,用手捂着耳朵;林叔伸着手在拉扯着父亲。绵绵被江奶奶拉着回家,边挣扎边担心地看着她。 周围吱吱喳喳的,好多人声,有点吵,但是她听进去的不多。 第10章 第十章——“梦见林暖旸?” 室友们照例来了场开学餐——牛肉火锅。 沾染一身油烟的四人回到宿舍,纪浅溪放下手机与背包,准备先冲个澡。 “小溪,你换手机了?这手机性能怎样?”妍熙被紫亮的手机吸引住目光,“我跟我男朋友想买情侣款。” 妍熙在过年时正式脱单,在师弟三个月锲而不舍的坚持下,妍熙被帅气的师弟俘虏了。 “用起来蛮好的。你试试看。密码是我生日的年份加儿童节。”纪浅溪在木质衣柜里翻找衣物,头都不回。 刘妍熙在下铺坐好,盘起双腿,滑动着手机屏幕。“触感不错。我能看看相册吗?像素如何?” “可以。”纪浅溪抽出睡衣,关上衣柜。 刘妍熙犹豫地望着相册,“你居然将照片都归类了。好多相册夹,‘室友’‘家’‘一林……’……” “蹦”,妍熙还没细看相册就被一团突如其来的黑影扑在床上。盘紧的双腿上扬,撞到飞扑而来的黑影,她的后脑勺磕到床单,有一丝眩晕。 她是不痛,但估计让她双腿顺势蹬到的人就难说。 果然,纪浅溪在拿到手机后,抱着身子蹲下了。“痛!”纪浅溪深吸一口气,抑制胸膛上那刹那的钝痛。 正在试新润肤霜的曾妮娜与苏恩恩被纪浅溪勇猛的“扑羊之势”惊吓到了。 “咋了?小溪。”三人疑惑不解纪浅溪何来这一“扑”。 纪浅溪打开相册,一气呵成。 又见室友蹲着不动,三人聚拢,“没事吧,小溪?” 缓慢站起,抚着胸口,小女人脸色涨红,“没事没事。不好意思,小熙。你呢?没被我撞到吧?呐,手机。”将手机重新递给室友。 刘妍熙这才发觉手里的东西不知何时易主了。 “我没事。”刘妍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你继续看。我先洗澡。” “等会。”妮娜与恩恩擒住纪浅溪的手腕,将人抱住,“小熙,刚你和小溪咋了?” 刘妍熙回述了她俩的对话。 “快,打开相册。我想看这个‘一林’是什么?能让小溪如此惊慌失色。” 妍熙翻开相册,没了。 “小溪,你是不是隐藏了什么?”恩恩与妮娜汹汹上涌的八卦魂。 “没有。”纪浅溪挣扎。 “小溪?”两个精明的女人,非常“友好纯善”地看着纪浅溪。 闭上眼睛,“是……是‘一林子猛男’。”纪浅溪满脸通红,想把自己埋了。 妍熙不敢置信,小溪有这样的喜好? 苏恩恩与曾妮娜互望,温柔相笑,“哦……‘一林……子……猛男’。”两人了然。 纪浅溪狼狈逃出,三人大笑。 二月二龙抬头,阳气生发,万物复苏。外婆又住院了。 第一次摔伤,没痊愈就折腾回家了,休养不当,又腰骨疼痛了。 原本找好的兼职在舅舅强烈要求下,辞去了周六日的份。 新学期给林暖旸的第一通电话,意在借住市里的家。一周两晚,周六日的夜晚。 倒也不至于赶不回宿舍,只是一大早到医院陪护,委实过早,搭不上公交。 “大林哥,如果不方便,周六就好。” “刚好,有人住,房子不至于蒙灰。你周五晚上就过去吧。帮我看好家。”林暖旸将次卧重新收掇妥当。 “旸旸,我给你定了台除湿机,应该已经到新家了。这两天回南天严重,你去快递站拿了,搬回新家开着。刚好,你明天上班,不要来回跑了,就住新家那。”晚饭后,秦宜兰推着儿子。 秦宜兰不懂新学期头两周明明连大院的门都不愿跨的儿子,怎么就愿意每周乖乖回家吃饭睡觉了。 并且只在周末回家。以为上班日都住校,想着没事帮他看顾着新家。他却把钥匙收了,千叮万嘱不准没事去新家。 弄得金屋藏娇似的。 “我去一趟就回来吧。” “我儿子啥时候这么恋家了?行,开慢点。”秦宜兰嘱咐。 开进停车场,林暖旸打了电话,没人接。“浅溪,在家吗?我现在过去搬台除湿机回家。” 林暖旸想着把除湿机放下就走,便不等纪浅溪回复了。 十二楼,门缝泻出柔和的光,按了门铃,没人理会。 打开大门,客厅的日光灯炽亮,家中一片宁静。林暖旸凭借军人的灵敏度,明显感受到客厅里的气息。 放下机器,男人放轻脚步,挪至客厅。 女孩斜躺在沙发上,一只脚上半挂着拖鞋,棉麻上衣蜷缩在牛仔裤上,纤腰隐隐可窥。头部枕在软发扶手上,发绳因主人的匆忙扯拉未完全脱离黑发。 零星长发俏皮地流泻在女孩的脸上,大半长发斜窝脖颈。女孩额头沁出细汗,呼吸绵长轻柔。 林暖旸拿了薄毛毯盖着女孩的肚子,关了刺眼的日光灯,转而打开角落的落地灯。 昏黄的灯光收起了女孩的身影。林暖旸悄悄扭开门锁,在出门前将脚又退了回来。 来到阳台,借助月色点亮了烟。南方黏糊潮湿的空气涂满阳台每一寸角落,整个阳台都是水汽。 同个校园内,两人的接触变得寥寥可数。相比上学期,林暖旸的课少了,本学期的学生也变为政法系与英语系。 他知道女孩一开始还是学业、打工两头兼顾,直至她打来电话。他想着把周末的空间挪给她,省却她学校医院两头跑的时间。 似乎不够!犹如站岗,林暖旸在阳台静矗。空中黏稠的水汽一层一层填挂他身上,春湿如雨。 “旸旸,怎么这么晚?”久等儿子不归的秦宜兰来电,语气透出一丝睡意。 “妈,你别等门。我有带钥匙。……这边弄得晚就不回去了。” “新家没什么事吧?不会真金屋藏娇了吧,儿子?”秦宜兰睡意骤散。 “妈,你想什么呢?没有。”林暖馨爱做白日梦,十有**是遗传。 “行咧。我就睡去了。儿子,藏一个也是好的。” “挂了,妈。”关上手机,林暖旸推门进屋。 林暖旸眉宇添褶,“这样睡,会不舒服。” 掀开毛毯,将女孩的长发拨开,男人抱起女孩,走向次卧。轻缓放在床上,看到女孩脸颊淡淡的睡印。 女孩迷糊间,微掀眼睑,唇瓣弯弧,昵哝,“林……暖……旸?” 男人眉角上挑。 盖好被子,开空调去湿。回到客厅,拆开除湿机,搁至角落。吸足湿气的衣服贴着身体,难以接受。林暖旸重新洗了澡后,回了主卧。 考虑到第二天周一女孩有课。晨跑结束的林暖旸带着早餐回到家。 他敲次卧的门,一次。 十分钟后,第二次。 半小时后,第三次。 林暖旸力度加大,“浅溪,起床了。你今天是有课的。我开门了。” 床上的女孩,微微一动,呼吸加重,半醒不醒。 来到床边,男人笑喊:“浅溪,起床了。” 女孩睁开一只眼,打了个呵欠,迷瞪瞪看着床边人,自言自语,“果然是梦啊!” “哦,梦见什么了?” 女孩双瞳变大,在男人的笑眼里蹦起。“林暖旸!” “梦见林暖旸?”她私下是这样叫他的? “不不不,大林哥。你怎么在这里?我的闹钟呢?”纪浅溪慌张地摸索自己的手机。 “抱歉,昨晚看你睡沙发,怕你不舒服,才把你抱到床上的。我是回来搬除湿机的。不该未经你同意进屋,只是你睡得很沉,看起来是累坏了。下次一定注意。” 纪浅溪听到“抱”字,脸就开始烧了。喏喏半天,才缓慢清醒。“大林哥,这是你家。是我唐突借用。” “你不是有早课吗?快迟到了。” “糟了,我真要迟到了。”纪浅溪撩起长发,抓起床头柜的发绳,三两下扎好马尾。“眼镜呢?大林哥,你能嘟一下我手机吗?” “客厅茶几上。你洗漱完了,我载你回校。”林暖旸率先走出房间,看着女孩进入浴室。 十分钟后,女孩背着书包,准备出发。林暖旸拿过微波炉加热的包子与豆浆,和女孩出门。 “早餐在车上吃,周五下午等我。放学后发信息给我,我们一起回。” 从后门溜进教室,纪浅溪迟到了十分钟。顺平呼吸,女孩进入学习状态,然而走神了。 她不知道大林哥是否有住在家中?她来的每一次,家一向是窗明几净的,她不敢乱动。 除了浴室和次卧,其他空间,她甚少踏足。她没好好想过是不是“鸠占鹊巢”。大林哥真的只住大院吗? 外婆不知还要住院多久,以防三度损伤,这次舅舅们铁了心让外婆住院到彻底痊愈为止。一转眼,外婆已经待了快一个月了。 老人家自由惯了,长时间住医院,没娱乐没休闲。亲朋好友的探访潮也很快过去了。 一个病人的任性是很难理解的;一个年老病人的任性更是难以理解的。昨天外婆因饭菜不合胃口,闹了几番。口腹之欲解决了,又嫌病床硬直,再折腾了几次。 回到林暖旸家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平时周日晚班的看护来得早,她在医院吃了晚餐回男人的家是六点。 为了安抚外婆,她听完了一顿牢叨再返程,且仅用一个面包填补了自己。 是疲倦,是血糖不足,见到沙发的一瞬,她就想:躺一下就好。 依稀记得,梦见了林暖旸,是成熟的林暖旸。手臂劲实有力,手掌粗糙温润,胸膛宽阔饱满。 是梦吗? 第11章 第十一章——“是我让你有家不能回的” 乍暖还寒,最难将息! 提了个背包,纪浅溪匆匆上了男人的车。“大林哥,快走!” 发动车子,男人问:“今晚要在医院守夜?” “不是。我明早过去。” “那你急什么?” 女孩疑惑,“这不是还在学校外吗?被人看见,影响不好。” “嗯。上次给你带来麻烦了。” 女孩摇头,“不是的。我怕影响到你。” “不会。别说我是男人,无所谓流言蜚语。主要是我下半年就离开了,乱七八糟的话会影响你的学习,给你生活带来不便。” “大林哥,我也不会在这待一辈子。再说,我也不怕别人说什么。”纪浅溪咬着食指凝望路旁飞逝的春装。 车子稳健流畅地穿过春风,平静进入市里。缄默在两人的呼吸里一点点凝固起来。 打破安静的是纪浅溪的“饿虫”。肚子那声闷重的的咕噜声响起时,纪浅溪又想咬手指了。从除夕夜开始,她似乎每次与林暖旸的接触,都是窘态倍出。 “饿了?先去吃饭吧。”男人并没有一丝的调侃之色。 “回家里吃吧。煮个面就好。” “行,但是得去超市买点面。家里没有了。能忍忍吗?” 纪浅溪侧视男人,“大林哥,是不是我让你有家不能回的?” “何来这么一说?”男人眉宇紧皱,不喜欢女孩的说法。 “你是为了腾出空间给我,才没住家里的。明明家里有两间房。大林哥,如果帮忙我让你连家都要挪出来,我宁愿在医院陪护。” “浅溪,没那么夸张。我住哪都是住。不是才和你说不要和我生分吗?” “大林哥,那你原来住那就回那住。”女孩执拗。 男人松眉,“浅溪,你知道我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诚如之前所说,作为一个哥哥,我做不来看着你如此奔波而无动于衷。” 作为一个哥哥。 女孩点头,“哥,你也不要小心翼翼护全我的种种。我已经承受你过多的照顾了,‘鸠占鹊巢’只会让我难过。再说,哥哥跟妹妹一屋檐下不很正常? 大林哥,外婆这次很乖,很快能好的。我不会住很久的。你明明还说让我给你煮饭的。” 男人很想忽略,但女孩言语里的紧绷有别这半年来笑语晏晏的可人。 “好。可是……”男人停顿。 “嗯?” “让我当你的司机。明天我送你去医院。需要我的时候,别躲起来。”林暖旸亦坚持。 “浅溪,我在潮城不会待太久,我能做的不会很多的。” “好的,大林哥。”女孩巧笑。 巨掌揉了揉女孩的小脑瓜子,男人转进超市的停车场。 说是买一点,倒是买了不少。男人看着女孩兴致盎然想给他烹饪美食的热情,纵容她穿梭在各类厨房用品。 买的一堆美食最后在林暖旸的坚持下,也只是煮了个蕃茄鸡蛋面。 “大林哥,你回家住吧。我周日才回来的。我到时候把冰箱里没煮完的给你煮上。” “你又连着两天陪护了?明晚让护工照顾外婆,回家休息。听我的!”男人掏出手机,又补充了句,“我想吃好吃的。” 晚饭后。 “你负责煮,碗就我来洗。”林暖旸挽起袖子,边收拾碗筷,边与跟在他身后的纪浅溪说,“其实,我很少煮的,都是煮砸了。不知不觉,一袋面条就没了。” 女孩从冰箱拿起两个苹果,又拿出个小盘。站在男人的旁边,用另一个水龙头清洗水果。 男人继续他的话,“营里住久了,慢慢也喜欢上面食。方便,扛饿。回潮城,就没煮好过一次。回家吃,我妈嫌弃我是糙汉子。”男人取笑自己。 纪浅溪噗嗤笑了,秦姨真可爱。 把盘子放回去,递给男人整颗苹果,亦啃食手中的另一颗。 这一晚,林暖旸没回大院。纪浅溪没再躲进次卧,她在客厅铺开她的学习用品。 男人坐在她身边,不动,目不斜视。男人并没有刻意注视女孩的状态,他只是如守岗一般,安静陪伴。 偶尔点火,烟丝缕缕萦绕在他身边。 十点半过后,纪浅溪回房间休息了。男人也回了房间。 设定闹钟,纪浅溪感叹,今晚三个小时,她的脑袋挤不进三个单词。 打着呵欠,一脑子浆糊的纪浅溪在客厅看到大汗淋漓的林暖旸还是吓了一跳。 晨跑后的林暖旸叮嘱纪浅溪吃完早餐,饭后将她送到了医院。 和女孩进了医房,看望了老人家,询问了基本的情况,又把晚上的护工请了。林暖旸才准备离开,走前,“我中午给你带饭。要我带上来吗?” “不用。我跟外婆吃就好。”纪浅溪送他至门口。 “嗯?”男人看着女孩,挑眉,语气明显变重。 女孩点头,“好。听大林哥的。” “嗯,”愉悦的,“我先走了。去忙吧。” “大林哥,拜拜。”纪浅溪虚虚摆手。 晚上回到家,纪浅溪做了两菜一汤,得到了林暖旸餍足的神色。女孩思度着多研究面类的煮法。 周六晚上,纪浅溪脑袋勉强挤进了些许文学概念。 周日晚上,纪浅溪脑袋又勉强多塞了一些知识。 有人守岗,也没那么尴尬! 有人守岗,也没那么尴尬?只是不知会不会习惯。 外婆在医院,从龙抬头待到了明媚灿烂的五一前。 纪浅溪之前的兼职都得重新再找,短暂的劳动节,她一点也不想劳动。室友拉着出去散心,她亦懒得去。 谢绝了室友的盛邀,纪浅溪从日落睡到了日出,从日出睡到日上三竿。 妮娜打来电话时,纪浅溪还在梦周公。“小溪,我儿子记得带进宿舍,今天阳光猛。” “带进来了。吃饱了,它正睡得欢呢。”纪浅溪倒扣了手机,掀开被子,抹了额头的细汗,翻身继续睡。 妮娜的儿子薯宝是只可爱的憨仓鼠。五一,她们都出去旅游,纪浅溪负责起了薯宝的一日三餐。 因为血糖略低,每天起床都在天人交战纪浅溪,难得可以自然醒。连早餐,她都省去了。 “纪浅溪,记得起来吃早餐,血糖低的人。”恩恩的电话紧追而至。 第三个电话响起时,纪浅溪一大半的睡意都快被惊走了。没等那边开口,头半埋进枕头的纪浅溪有气无力: “不吃早餐,”语气娇萌,“我要跟周公约会。你们好好玩,我会照顾薯宝,先让我在梦里找猛男。”没挂手机,纪浅溪连连呵欠,抹去泪水,困乏地继续耗着。 手机里的人,轻笑出声。 片刻,“浅溪,梦里是没有猛男的。”男人声音近在耳边,低沉酥麻。 纪浅溪坐立,撞到低矮的天花板,脑袋嗡嗡作响。 “怎么了?为什么总被我吓到?”男人无语。 因为情怯!纪浅溪也挺鄙视自己的惊乍。 “没事。大林哥,早。” “还在睡?没吃早餐?” “等一下就去吃。”纪浅溪莫名心虚。 男人轻笑,“等一下就吃午餐了。” “我现在就起来吃。大林哥,什么事?”女孩思忖男人看不见,又轻躺回被窝。 “今天没事做?” “好。没,在宿舍休息。” “浅溪,要不要陪我去爬爬山?这天气还不错。” 纪浅溪望着窗外杲杲明暖的日光,心想:好像是真不错。 林暖旸出门前,林暖馨正在饭桌上吃早午饭,好奇问道:“哥,你要出去?” “嗯,出去爬山。” 林暖馨不可思议,“你一个人爬什么山?” “约了……朋友。”林暖旸停住。 “你这朋友真够义气,大太阳还陪你爬山,不得晒脱层皮。” 林暖旸看着妹妹,“不爬山能干什么?” “很多啊。打游戏,打台球,喝茶……哪怕看电影,室内活动很多。不过看电影不太好,不合适两个男人。”林暖馨啃着饭菜,声音略含糊。 林暖旸拉开饭桌旁的椅子,坐下,默视妹妹。林暖馨边吃边疑惑盯着哥哥。 “看我做什么?还不出门?”林暖馨赶人。 林暖旸站起,应了一声好。 林暖馨蓦然想起:“哥,我有朋友在你们学校。她跟我说,你很受欢迎哦。好多小姑娘被你迷得不要不要的。” “你朋友是指浅溪?” “不是。溪溪就是把你当大哥,只有没跟你接触过的人,才会被你的外形欺骗。” “浅溪才不像你那么肤浅。”林暖旸不以为意。 “那是,咱家溪溪好着。我得给她介绍介绍好的男孩子。”林暖馨意识到闺蜜多年来情场平淡。 “你顾好自己就行了,别给人捣乱。浅溪不需要你介绍。” 林暖馨没理会兄长的建议,又意识到自家的亲哥也单着。“老哥,你怎么不再找女朋友? 哥,你以后追女孩麻烦告诉我一声,我帮你支招,免得我未来的大嫂没着落。” “那你不用担心。林家开枝散叶的大任,你来承当就好。”林暖旸转身要走。 “老哥,话不能这么说。你好歹找个人,谈场恋爱,老这么单着,会心理扭曲的。”林暖馨很严肃。 “不要看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准诅咒你亲哥。” 车开到南门,接到了穿着轻薄的长袖长裤,扎着斜麻花辫,运动鞋的纪浅溪。 与自家小妹比,眼前的姑娘有时候乖巧得不像话。 第12章 第十二章——“他不喜欢我。” 纪浅溪没想到有天会穿着轻便休闲的运动服来看电影。 说好的爬山,结果午饭后居然来到了电影院。结果是好的,就是有些突然。 抱着爆米花,纪浅溪看着五一档的新片,怀疑男人会喜欢这类娱乐性强且速食的商业片。 男人坐姿端正,目不斜视,偶尔接过女孩递过来的爆米花桶,吃上几颗。 纪浅溪想起前阵子住在男人家。每个周末,男人就像专职保镖。 周五晚从学校接到家,周一早上再送回学校。每周两天三晚,但是见面聊天并不多。 纪浅溪早起去医院照顾外婆,晚上学习。林暖旸接送纪浅溪,没什么特殊情况,会给她送午餐。 两人在路上,交流也少。纪浅溪常不小心就在车上睡着了。一开始,纪浅溪还试图用音乐来刺激自己。 或是音乐不够刺激,或是自己太过疲惫,或是车里的空气舒适得让人放松。 一两次后,纪浅溪也不矜持了。反正什么糗态都被看过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林暖旸本不会主动挑起话题,看女孩睡着沉稳,更寡言了。 后来,车上多了靠枕,香薰,一些安神的小零件。 有时候,林暖旸看着女孩下车后,脸上还印刻着的睡痕,除了觉得小姑娘可爱,也带着些许心痛。 两人都不喜外出,回家做饭倒成了两人相处时间最长的时刻。 周六晚上,托林暖旸找的护工的福,纪浅溪回得早。林暖旸会带纪浅溪到超市买些日常所需,买些食物。 纪浅溪做饭,林暖旸打下手。男人的厨艺跟他的精壮成正比。人有多壮,厨艺就有多粗糙。 削土豆能削到二分之一;洗把葱能将葱头整个碾掉;汤里加水加一大瓢;炒菜翻锅能让锅烧干。 男人不嫌糗,还虚心求教! 纪浅溪想起文姨的话。一个男人愿意陪女人在灶台转,就是真心疼惜着自家的女人。 纪浅溪自然知道林暖旸不是文姨说的那种情况。可男人的厚掌在处理那些细小的葱姜蒜时,纪浅溪心是满的。 看着男人皱紧眉头,还在跟颗蒜较劲,她莫名觉得男人好可爱。 男人喜欢面食,纪浅溪也会在周六晚上做些包子馒头,给男人留着。 林暖旸会满足喟叹,“浅溪,你可以开个饭店。” 女孩会笑得见牙不见眼。 看完无厘头的喜剧片,回校又似乎还早。林暖旸带着纪浅溪回了家,两个人准备起了晚餐。 饭桌上,没人打开话题,两人各自吃着饭。林暖旸习惯地往纪浅溪的碗里放肉。 像个小仓鼠,纪浅溪用眼神表达谢意。她不挑食,能吃是福。不胖是因为她几乎一直学业兼职两边跑,热量消耗大。 “大林哥,你自己多吃点。”小仓鼠咕囔着。 手机响了。纪浅溪看到备注是“馨馨”,开了免提。 “溪溪,在哪?吃饭不?”林暖馨声音不小。 “在……吃了。”纪浅溪努力咽下嘴里的热食。 “这么早,还没六点呢?你没回大院吗?” “没。你找我有事?”林暖馨不会到妈妈家里找她了吧?要记得提醒馨馨有事先打电话。 “过年后,我就没见到你了。约个饭呗,美女。”纪浅溪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林暖旸,有点羞涩自己担着美女的雅称。 “那下周约?明天上课了。今晚就不出校了。补作业。” “补什么作业,你都成年了。出来嗨。”林暖馨不想已是桃李年华的老友还规规矩矩,板板正正地过日子。 林暖旸的筷子停了。 在林暖馨讲出惊世骇俗的话前,纪浅溪连忙问:“今晚跟室友约了。下周五,我回大院,找你去。” “行。记得哦。我给你介绍男孩子。” “咣啷”,纪浅溪的碗没拿稳;“啪”,林暖旸放下筷子,眼睛看着纪浅溪。 “不用不用。”纪浅溪想快点挂电话,“馨馨,先这样吧。我吃饭了。” 挂了的电话,还没放下又响了。纪浅溪不敢免提,将手机放耳旁。 “溪溪,挂那么快干吗?你旁边有人?” “嗯。不不,没有。……有。”瞬间,纪浅溪变了两次答案。 “什么人啊?不方便讲话?”林暖馨的声音降了几个度。 “不算不方便。” “怎么含糊其辞的?没事,等你回大院再说。” “好。”放下手机,纪浅溪重新端起碗筷。 林暖旸也重新拿起筷子,状似无意。“馨馨给你介绍对象?” “她说笑的。” “嗯。其实没什么不好,就是林暖馨认识的人大多跟她一样跳脱,不见得可靠。” 两人没继续讲话,静静吃着。先前一起吃饭,因不常搭伙,一开始也是尴尴尬尬,好歹慢慢熟络了。蓦然又相见两不熟,彼此安静。 饭后,纪浅溪收拾剩菜残羹,林暖旸将碗筷收到洗碗池。纪浅溪随之在后面拿出擦碗布。 一个人洗,一个人擦。低首的男人突然想起,“浅溪,你上次说你有喜欢的人。对方知道吗?” 摇头。 “为什么不告白?” “他不喜欢我。” “对方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男人疑惑。 “他有喜欢的人了。”女孩有些低落。 “是那个人没福气。” 女孩笑了,“没这回事。他很好的。” “好在哪?他瞎,没看到你的好。”男人直言不讳。 “……大林哥……谢谢。”纪浅溪在笑跟哭之间选择了哭笑不得。 “很喜欢他?” “很……喜欢。很喜欢!” “那就别拒绝馨馨的介绍。忘了他!”回头让妹妹好好筛选。 “大林哥,我才大二,倒也不急。而且等他结婚,我就忘了他,彻底的。” “结婚?他很老?”纪浅溪什么机遇下碰到的老男人?“你莫不是也喜欢郑树严?” 纪浅溪这回真欲哭无泪了,“不是。大林哥,别猜了。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我没想找男朋友。” 林暖旸放下手里的碗。纪浅溪咬着食指,回望男人,略带请求,“大林哥,以后可以别问吗?我不太想讲这件事。” 继续手里的活,“嗯!”男人回了个有脾气的语气。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恼怒,男人说:“可以。你别咬自己的手指了,皮快破了。” 女孩手垂下,颔首。 “大林哥,那你呢?你大学时的女朋友呢?”纪浅溪到嘴边的话,因为林暖旸的电话而咽下。他接电话走开了。 这晚回到宿舍,纪浅溪才想起忘了问林暖旸今天找她的缘由了。林暖旸没提,大约不是什么非说不可的重要事。 提前告知许青丽自己回大院的消息,纪浅溪晚饭后找的林暖馨。没到林家,两个人优哉游哉地在大院里溜达。 “溪溪,我给你介绍个师兄吧?长得帅,性格好,又有大哥哥的范,会照顾人……” “停停停……你要把他夸到天上去了。不用了。”纪浅溪挽着闺蜜的手。 “为什么不要?你都二十了,连个男生的手都没拖过。”林暖馨甚是严肃。 “这有什么关系?恋爱要跟喜欢的人谈。” “不谈怎么知道喜欢?”行为派的林暖馨主张的是主动出击。 纪浅溪踌躇,“馨馨,你现在跟你的男朋友相处得开心吗?” “还行吧。没有第一个有恋爱的感觉。”林暖馨如是说。 “他喜欢你吗?” “他还能不喜欢我?”林暖馨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那你也很喜欢他吗?”纪浅溪追问。 “也还行。没有第一个有心动的感觉。为什么反过来问我?” “我只是想:如果可以,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同时也喜欢自己的人谈恋爱。”纪浅溪说到这,眼睫低垂。 “纪浅溪,你有喜欢的人了?什么时候的事?谁啊?”林暖馨很快觉察到闺蜜不一样的情愫。 纪浅溪静默良久。喜欢一个人,是自己久藏的秘密。这个秘密,她不曾想过跟别人分享。 不记得何时开始,不曾想过触碰拥有。她藏掖那缕阳光,只想在黢暗的夜路里有指引的星火。 这样便够了。 “馨馨,如果不是喜欢的人,还是不要了。我现在也还没想这些。” “别岔开话题。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这么多年的发小不是白当的。 “算是吧。” “是就是是,哪来的算是?” “见到他很开心,但仅此而已。算吗?”纪浅溪坦言。 林暖馨不太接受。“那你很喜欢他吗?” “应该是。” “溪溪,你现在是在敷衍我吗?” “没有。馨馨,我真没想谈恋爱。他有喜欢的人。我也没想一定让他知道。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很快会离开这里。 “没。馨馨,我没什么经验,也不想为这方面添加什么经历。我现在的生活充实,挺知足的。”纪浅溪对着好友,不想特意隐瞒,也不想截破某些秘密。 “溪溪,不准你搞暗恋未遂这套。喜欢就去让他知道,在他面前晃,让他喜欢你。” “我努努力?”纪浅溪无奈应承,结束这个话题。 “那师兄怎么办?”林暖馨懊恼。 纪浅溪笑而不理。 第13章 第十三章——“节日快乐!” 儿童节,是给大朋友过的。 妍熙拿着一堆零食回宿舍,一脸甜蜜。浪漫的小师弟连儿童节都能过成情人节。 妍熙满身粉红的爱情泡沫,让妮娜抓狂。不甘示弱的妮娜拉着纪浅溪买了大包零食。她要广散鱼网,从师弟下手。她要广发糖果,捕捉爱情。 就在曾妮娜打算拉着纪浅溪开始派发糖果前,恩恩把纪浅溪救回了宿舍。 妮娜是宁缺毋滥,发糖捕捉爱情鱼是玩笑话。如果她真撒网,有的是鱼要游进她的网里。 纪浅溪在妮娜的推怂下也买了包糖,还有一根水果味的大棒棒糖。 政法系,纪浅溪甚少踏足。偶尔上公共课,也仅是匆匆来急急去。来到政法系的教师办公室更是前所未有。 办公室很安静!午后的课前,准备上课的老师或有条不紊地收拾课件,或闭目养神,或低声交流。 发现纪浅溪的老师,是个中年男人。宽厚眼镜,棉质旧衬衣,和蔼可亲地问:“这位同学,何事?” “老师,您好。请问林老师,林暖旸老师在这吗?”纪浅溪硬着头发问。 “林老师下午应该是到英语系那边去上课了。有什么事吗?”办公室一群老师瞬间将好奇的目光聚集她身上。 纪浅溪尴尬地拿出糖果,给办公室的老师每人分了一颗,害羞地说:“老师,儿童节快乐!没什么事的,我先走了。” 退出教师办公室,耳边隐隐传来淡淡的笑意:“现在的年轻人是说浪漫还是幼稚呢?都什么年龄了。” 从政法院走出来,纪浅溪拿着小半包糖伫立在木棉树下。长着绿叶的繁枝翠树投下浓郁的荫影。 渗穿枝叶的热气逼着人气蒸散,闷,热,带着海边的潮气。拆开一颗糖纸,硬质的水果糖甜腻,水果味虽足也带着工业色素的味道。 英语系是大系,院落比较大,教学楼较多,功能室也不少。纪浅溪在几个常用的教学层没见到林暖旸。 “纪浅溪?你在哪呢?”恩恩发来语音。声音压得有点低,应该是为了不让人注意躲课桌下发的。 “挂科师太的课,你也敢翘?”妮娜的声音比恩恩大些,但亦明显压着喉咙。 “还好挂科师太没有一开始就点名,你现在过来应该还来得及。”妍熙在群里也冒了泡。 恩恩不认同:“课已经开始了,以挂科老太的性格,小溪这时候进来,正好在枪口上。” “赌她下节课再点名。小溪,你利用课间休息溜进来。我们给你占位。”妮娜想到主意。 用文字回复宿友,“我现在有些事。怕是赶不回去了。” “没什么事吧?我声音跟你相似,我来帮你应到。”妮娜在4人群里回复。 “谢谢娜娜。”纪浅溪感谢。 “小溪,需要我们帮忙吗?”恩恩有点不放心。万年不迟到不早退不旷课的纪浅溪没来。 “没。找个人。”纪浅溪打算再给自己二十分钟。 “找人,到哪找了?认识的?不认识的?男的?女的?……”妮娜注意力转移了。 “麻烦你们帮我应到。我争取回去听第二节。”纪浅溪打定主意。 “行,我给娜娜掩护。”妍熙仗义。 “不对,小溪,你还没说找谁呢。我们也是可以帮忙的。”妮娜追问。 坐在妮娜旁边的恩恩用纤指无声敲击书桌,在群里调侃宿友,“这个人会不会是‘一林姓猛男’?” 要不介于正在上课,妮娜都要拍桌大喊:“正是!”忍着八卦,在群里给恩恩点赞,给纪浅溪打call,“小溪,加油。林姓猛男,拿下他。” 妍熙由最初的迷惑到后来的了然。“小溪,你找林老师去了?” “你们好好听课啦。”纪浅溪继续往教学楼上找。 寻找无果,纪浅溪握着棒棒糖离开教学楼,途经绿茵草地。一群未完全散场的英语生还在谈论着。 纪浅溪有点不想回中文系上课了。抱着身子,坐在刺尖的嫩草地上,纪浅溪举着巴掌大的棒棒糖。 旁边的女生很是兴奋,唧唧喳喳讨论:“没想到专业英语课还能跟公共课一起上。今天我们赚到了。” “就是。裴老师真好,用这种方式上课。不但英语专业的知识记住,连枯燥的邓论也听下去了。” “林老师也厉害,没想到专业4级的英语词汇,他也接得了。” “当真是要头脑有头脑,要身材有身材。你们说他有没有八块腹肌呢?” “我觉得有。你们看他露出来的肱二头肌,壮实。” …… 纪浅溪递过糖果,“你们好!请问你们说的林老师是林暖旸老师吗?” “是的。你也喜欢他吗?” “你上过他的课?哇,他的身材好好啊。” “你们是已经下课了吗?今天怎么下课的这么早?”纪浅溪问道。 “我们的专业课老师跟林老师今天的课同课异构,不同专业同堂上。效果很好,形式灵活,课堂不拖沓。这不,就提前下课了。” “原来如此。谢谢。” 道别英语系的同学,纪浅溪还没开屏的手机发来林暖旸的来电。 “浅溪,你找我?”气息平稳,语气疑惑。 “嗯。林老师,你在办公室吗?” “在。刚回。有什么事吗?我过去找你。”林暖旸放下手中的资料。 “不不不。林老师,你等我一下。我就来。” “好,不急。” 坐回椅子,林暖旸想起方才同事说的话。 “林老师,课前有个女同学来找你。长得挺可爱的,戴着眼镜,笑起来眼弯弯的。” “现在的小女生很大胆。” “嗨。人家也不一定是来追求林老师的。” “小姑娘拿着一包糖果,示好的意图很明显啊。” “李教授,施老师,别拿我开玩笑。”林暖旸不以为意。 “戴眼镜,眼弯弯,是纪浅溪。”纪浅溪不会平白无故找他,是不发生了什么? 平缓呼吸,小跑来的纪浅溪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进来。”应声而进,纪浅溪来到男人的办公室。 实木办公桌有些陈旧,但被男人收拾得很整洁。一边是教材教参,一边是教学小用具。手机倒扣桌面,男人正板直坐着,在看书。 “林老师,你好。” 坐着的男人也仅比站立的女孩略低了几公分,听到女孩的称呼,略仰视,有点开心。 望着女孩明显不带忧虑与紧张的神色,男人问道, “怎么了?” “林老师,节日快乐。”纪浅溪拿出棒棒糖。 林暖旸很是愕然。 “呦,小同学。为什么我们的糖那么小,林老师的那么大?” “施老师,别逗人家小姑娘。我们又不是她的科任老师。下班了,施老师走不?” “走了走了。林老师,等会门窗,你记得关好。” “好的,李教授,施老师,再见。” “要坐吗?”林暖旸问女孩。 摇摇头,纪浅溪克制咬食指的冲动,将棒棒糖递给男人。 南方的盛夏长,来得也快。女孩的发缘布满细绒的汗珠,粘腻着汗水的墨发攀附在额头,脸颊,有点狼狈。好在苹果肌的绯红还原了少女的活力。 纪浅溪感觉心跳的声音突破胸膛,在她的耳边“呯呯呯”作响。 接过棒棒糖,男人感受到女孩指尖的冰凉。 “就为这个?” “嗯,就为这个。” “为什么突然送我糖?”男人不解。 “因为今天是你,是我们的节日。我的宿友妮娜,就是上学期你的学生。她说,儿童节是所有人的节日,每个人都应该永保赤子之心。”纪浅溪一口气说完。 “所以你就专门跑过来?” “是。她还说每个节日都是有意义的,都要过。我……我……我就是觉得儿童节比较重要。赤子之心很重要。”纪浅溪觉得她的声音很微弱。 自己的心跳声快盖住了自己的话。 男人说,“用跑的来证明它很重要?真这么重要?”七八岁的思想代沟这么大了? “还蛮重要的。”纪浅溪的脸全红了。 “好。谢谢你,浅溪。” 掌心大的棒棒糖,用色素纹出一圈圈的同心圆。此时,同心圆之间的糖纹有点点的模糊。 “林老师,不好意思。糖有点化了。我再去买一根吧。” “不会,刚好嘴馋了。”男人拆开塑料糖纸,吮了棒棒糖。“挺甜的。” 高大的男人吃着甜腻的棒棒糖,其实是挺违合的。 “林老师,吃一点就好。”纪浅溪说。 “芒果味的,我喜欢。” “下次一定买更好的。”女孩保证。 “下次?” “对。下次,我送更好看的,更好吃的,多送点。还有,也送花。”女孩咬了一下食指。 “好。” “浅溪,现在这里没外人。不必叫林老师。” “大林哥,节日快乐!”女孩的祝福很诚恳。 “节日快乐,浅溪。” 第14章 第十四章——“目前没有” 秦宜兰寻思着,过了这个学期期末,儿子在潮城待的日子不多了。 看着儿子先前思思念念要回营里,心想学校的工作一结束,是不人就立马没影。虽心有惆怅,但儿大不由娘。 既然他有自己的打算,也只有支持。只是在华梦潮府的家好赖还是得收拾。前阵子念叨着不让人去收掇,每周回家逗留,后来又回潮府去长住,整个月不见人。 不知林暖旸葫芦里装什么秘密。儿子偷偷藏个对象是不可能了。这儿子,太耿直了。 秦宜兰找出家里的备用钥匙,利用天气晴朗,想着给儿子的家洗漱洗漱,添补添补。还好当时房子买得急,没将锁换成密码锁。 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次卧粉嫩的床单,门口鞋柜粉色的小巧的拖鞋,浴室配套的粉紫洗漱用品…… 秦宜兰第一反应是儿子开窍了,仔细思索又有点不对劲。 没听儿子说有对象,偷藏对象更不符合儿子的做人做事风格。 将水果提到厨房后,秦宜兰真觉察出不对味来了——粉红的玩偶图案围裙。厨房的碗碟餐具也都不是糙儿子会想到的精巧。 这是同居了?儿子居然让人家女孩子没名没分地跟着他。 林家家风严正,秦宜兰不敢设想。她有违平常正派的作风,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了。 夺魂连环call,秦宜兰叫回女儿,商议策略。是暗查真伪还是盘问儿子? 粗心大意的林暖馨找不出哥哥春心萌动的迹象。林暖旸唯一让家人知晓的恋爱就是大学的校友温雅婷。 年少时的情窦初开,情真意切,情意绵绵后来因为异地相阻,初恋以失败告终。这三四年,林暖旸就没表现出有重闯情关的意向,家里给介绍的对象亦意兴阑珊,懒于应对。去年甚至说出不婚娶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逼着林家亲戚放弃对他的相亲轰炸。 母女俩相望兴叹,不敢告知林建兴,又怕林暖旸伤了别人家善良的女孩。 “母上大人,要不我去老哥家蹭住几天,暗妨暗妨,如何?” “会不会打草惊蛇?万一你哥不肯呢?或者他把家里的东西收了呢? 糟,我忘了拍照了。拍照会不会不尊重你哥啊?”秦宜兰懊恼。 “你没留下证据吗,母上大人?我去跟哥说,去他那住几天。”林暖馨拿出手机。 秦宜兰点头,“你先委婉一点,不要让你哥起疑。” “妈,你要信哥。哥不是那种会欺骗女人的渣男。”林暖馨对自家哥哥是信任的。 林暖馨稍微思索了措辞,拨了林暖旸的手机,“哥,亲哥,老哥……” “嗯?” “现在对你妹都惜字如金了吗?你说说你多久没回家了?”林暖馨忍不住指控亲哥。 “好,我过几天回家吃饭。” 林暖馨瞬间无言以对,就这样化了她的话。不行。 “老哥,你最近忙什么呢?怎么这么久没回家?” “没什么。没事的话,我挂了。”林暖旸就事说事。 “不能没事聊两句?你又不是‘日理万机’的大人物。”林暖馨缓缓外冒的小脾气。 “馨馨,你不是没事会打电话给我的人。怎么了?” “呃……我是这样的人吗?”好像是很少给自家哥哥打电话。看向旁边的老妈,林暖馨此刻不敢泄露太多,只好悻悻又道,“你有空多回家吃饭,陪陪母上大人。” “好。我明晚回家吃饭。” 林暖馨向秦宜兰投诉:“妈,你真觉得哥这么直愣的人有人喜欢?” 秦宜兰嗔怒,“不许这么说你哥。”想起之前那些相亲女孩的回应,又说了句“应该有的吧。” 林暖旸最近是忙。他回潮城并没有声张,平常也是足不出户,甚少社交。 潮大的校网意外出名,几张照片的流传,让高中、大学的同学知晓了他回家的消息。 近来同学朋友间三两成聚的相约突然间暴增,约会扎堆,约了一个又聚了一群的。回家的时间少了,连秦宜兰也有一段时日没见了。 回到大院的家,家里只有秦宜兰和林暖馨。爷爷和奶奶有自己的小院,不一定会来家里吃饭。林建兴则因为工作的关系,在家就餐得随缘。 没感觉到异常,林暖旸吃饭前,习惯到厨房,给秦宜兰打打下手。 “鱼,端上桌去。”秦宜兰将手上炖好的鱼塞给儿子后,拾掇着厨房一些残渣。 饭菜都齐了。林暖旸舀好饭,冲着楼梯口喊妹妹,“馨馨,吃饭了。” 家常饭菜一直是林暖旸的心头好,他埋首吃。往常,他负责吃,妹妹负责跟老妈话家常。 今天有点静,林暖旸扒拉着米饭,一抬头,家中两位女性正盯着他,目光如炬。 “怎么了?”林暖旸问。 “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忙着约会,家都不回了。”林暖馨口快。 “没有。最近朋友约的多。”林暖旸如实交代。然而,秦宜兰殷切的眼神让林暖旸片刻的纳闷化为领会。 轻叹,“妈,你去过潮府那边了?” “我就是想帮你收拾收拾。你不是说这段时间忙嘛。” “知道了。妈,以后我自己整理家务。你不用两头跑。”林暖旸继续吃他的饭。 林暖馨可不能让自家亲哥避重就轻,四两拨千斤绕过话题。“哥,我想到你那住几天。” “什么时候?”没拒绝。 “明天开始。” “改天吧,最近不方便。”面不改色。 “改天改到什么时候?最近为什么不方便?”林暖馨追着问。 “不为什么。”今晚的鱼很鲜嫩,林暖旸将心思转到鱼上,不打算再回答妹妹的话。 “哥,亲哥,老哥……”林暖馨不死心。 “吃饭,我饿了。”林暖旸平淡如水。 秦宜兰接力女儿的话,“旸儿,潮府那边?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妈,我没做什么坏事,不需要解释什么。” “可家里为什么有那些女孩子的东西?”秦宜兰直言不讳,不问清楚总有些不放心。 “有需要。” “哥,你有女装的癖好?” “馨馨,别乱说。旸儿,你告诉妈,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不过人家不喜欢你。”秦宜兰合理推测。 “妈,真没有。一个需要帮忙的朋友借住而已。” “朋友是女的?” “嗯。” “真不是喜欢的人?”秦宜兰有点怅然。 “那朋友还住你那吗?”林暖馨搭话。 “目前没有。”林暖旸忖度后说。 “那为什么我不能去住几天?” “家里不是有房间吗?跑我那边麻烦。” “不是。我去住怎么就麻烦了。你放着人家女孩子的东西不收拾就不麻烦?”林暖馨忍不住插腰。 闲来无事串门的林家两老刚进门,就听到了林暖馨的话。 林爷爷坐到客厅的沙发,将手里的拐杖倚放在旁,用目光示意林暖旸也坐下。 林爷爷是会打人的。棍棒教育也算是林家的传统,尤其是男孩。是非观刻在骨子里,错了就得揍。 爷孙俩一时间沉默,林暖馨觑了爷爷不怒自威的脸,替哥哥捏把汗,自责刚才性急口快。 “旸儿,说说。” “爷爷,我只是帮个朋友,给她小住。” “帮忙可以让她住酒店。你这样是会毁人家小姑娘的清誉。” “……” “按以前,你这是要浸猪笼的。” “你都说是以前了。旸儿,你如果喜欢人家姑娘就好好追。这样帮忙,还是有趁人之危的嫌疑。”林奶奶是最疼孙子的人。 “翠英,别护着他。” 林暖旸何尝不知道这方法不合适!无奈小姑娘宁可奔波,不愿住酒店,连宾馆也不肯将就。 林暖旸讳莫忌深,林爷爷只得家法伺候。为了防止林奶奶和秦宜兰的相劝。林爷爷将孙儿叫到了书房。 孙子身子板正,跪立在爷爷面前。 耄耋之年的林爷爷老当益壮,举起手中的拐杖前再问了孙子。“旸儿,将姑娘没名没分带到家,跟你孤男寡女共住一屋,是不对的。你可知道?” “知道,爷爷。” “不解释?” “不解释。” “小姑娘是大家认识的?” 没话。 “林暖旸,被她父母知道,被乡里乡亲知道,你让人小姑娘以后怎么嫁人?” “啪!”拐杖重重落下,林暖旸本能闷哼了一声。 “啪,啪,啪!”林暖旸咬牙,攥紧拳头。冷汗滑过浅棕色的皮肤,无声滚落。 “林暖旸,帮人是对的。但不能不明不白把小姑娘带回家里。”林爷爷垂下拐杖,气虚地扶着书桌。 “爷爷,您坐下。”林暖旸扶着爷爷坐在太师椅上。继续跪立在老人面前,“爷爷,我没做愈矩的事。她没办法才住我那的。” “爷爷,我没法不帮她。借住对她来说,是最方便的方法。以后可能还得继续帮她,她,挺不容易的。” 林爷爷摩挲拐杖,凝重告诫孙子,“帮忙也得讲究方式。方式错了,会害了人家姑娘家的,你负责吗?” “爷爷,我负责。” “真是帮忙而已?” “是的,爷爷。” “旸儿,你是个男人。说到得做到。” “知道,爷爷。” 第15章 第十五章——“多看看别人的生活状态” 炎炎烈日,学生党漫长的盛夏如期而至。 309室期末考后,照例是结束餐。餐后,四人迈向各自的征程。该回家的回家,该放飞的放飞,该实习的实习,当然,该打工的打工。 妮娜给浅溪介绍了一份私企的实习机会,浅溪拒绝了。 “为什么?小溪,虽然只是文职,但我舅舅那工作不累,而且实习期的工资也不算低。” “我知道你舅舅肯定是卖你面子才请我的。大公司的节奏,我怕自己跟不上。” “依你不做好不罢休的性子,哪会跟不上?”妮娜不信。 “娜娜,你让舅舅工资开得合理些。我们家小溪物有所值。”妍熙说。 “小溪是出类拔萃,聪慧能干。小溪,你不会是想以后当人民教师吧?你好多份工是家教。”恩恩合理推算。 “不是。”五一后,在恬欣妈妈介绍下,又给几个小孩当了家教老师。不过暑假到了,小孩大多不愿继续课外辅导,她也有点想试试别的工作。榆姐倒是让她暑假做全职。 “我只是想打些不同的工,多接触些世面。”纪浅溪其实也拒绝了榆姐咖啡店那份工。 “也行。我实习期间也要住宿舍。我和小溪做伴。”恩恩其实就是图个历练,实习可有可无。 “你找好工了?”妮娜问纪浅溪。 “呃……还没。 不知道大林哥回营了没。潮城,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现在只能算他的第二故乡。 翻开微信聊天列表,找到熟悉的名字,纪浅溪望着那张戈壁的头像,迟迟没动。 要不要给他饯行呢?以后说不定也没机会见了。或许他已经走了。问问没关系的。 “大林哥。” “在。” “大林哥,你离开潮城前,我请你吃顿饭吧?” “好。不过我得下学期开学后才走。你暑假有什么计划吗?” “打工。” “还在之前的咖啡店?还是家教?” “不是。我想再找找别的试试。” “找到了吗?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再看看。” “浅溪,家的锁换成电子锁,密码我等会发给你。我走后,你需要就在潮府住。” “啊?不用了,大林哥。我室友她暑假也在学校。我应该会在学校附近找份工。” “我说的不是暑假,是我离开潮城后。”林暖旸把话讲得更直白。 “也不用的。” “……那再说。我回营前再打电话约你出来吃饭。” “好。没事我挂了,大林哥。” “嗯。”男人甚少说再见,默默挂了电话。 大学放假早,暑假长。骄阳似火,夏日如焰,室外温度爆表,室内空调吹得人萎靡不振。 林暖旸忍着眼前喋喋不休的老同学的高谈阔论,想放弃漫长的假期,回到那个孤城落日直的地方去吹风沙了。 他没将这位“老同学”的夸夸其谈听进去,目光被落地窗外的青蛙人偶吸引了。 附近应该是有游泳馆,暑假为了招揽生意,泳馆派工作人员发传单。为了吸引小朋友,工作人员大夏天穿着造型可爱的青蛙人偶。青蛙人偶,一手发着传单,腰间还别着几个小小型的游泳圈和游泳眼镜。 路过的家长感兴趣的就顺手拿了他的传单,跟在父母旁边的小孩会趁机摸他的毛绒外套。 青蛙人偶脾气不错。面对嫌弃的家长就默默收起传单;面对嬉闹他的小孩也不恼。偶尔有好奇的小孩上手摸肚子,摸蛙头,他也愿意低头让小孩触碰。有时很小的小孩张手拥抱,他也乐意配合。 转向对面的人,林暖旸没心思再敷衍。 “抱歉,我目前没有退役从商的念头,谢谢你的建议。”被他明白拒绝的老同学悻悻离去。 林暖旸想着了纪浅溪,寻思是否该找个借口看她暑假打的是什么工。对了,家门电子密码还没跟她说。 林暖旸看着外头烈烈焰阳,点了杯冷饮打包。这才拿出手机打给纪浅溪。女孩可能在忙碌,电话久久没接通。 服务员放下冷饮,林暖旸一边挂下电话,一边看到往落地窗边奔来的青蛙人偶。心想,正好把冷饮给他。 青蛙人偶来到落地窗前,脱下头套。一张绯红纤细的脸让正站起的林暖旸讶异地又坐回椅上。 单面的落地镜清楚印出女孩脸上豆大的汗珠。因用力脱除头套,鼻梁上的眼镜斜挂鼻翼,白色包头巾里的发丝也挣脱头巾紧贴脸颊。炎夏让人汗如雨下,厚实的人偶衣套更让人汗流浃背。 女孩掏出手机,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抿嘴笑,然后深吸呼回拨了电话。小小雀跃的憨态落到男人眼里。 他轻笑出声,女孩在手机里听到了男人的快乐。 “大林哥,我刚刚在忙。” “我知道。”男人站起身,摸着厚硬的玻璃,拭不去女孩滴落的汗水。他转身出门。 “?大林哥,你找我有事吗?”男人的呼吸变得重些,是在走路。 “吃饭。”电波传导的磁音与现实面对面的话音如双声道,忽然交响。纪浅溪惊讶地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 “大林哥……?” 石椅两边,林暖旸在一头抱着青蛙头套,纪浅溪坐在另一头吸吮着冷凉的饮料。 “怎么跑市区打工?” “学校那边没找到合适的。” “忙完了吗?我送你回去。” “没,还要发一些。”男人注意到女孩手上还有一搭传单。而女孩则羞涩地怀疑刚才自己笨拙的形态被看了多久。 “没有晚班吧?” “目前没有。” “目前?游泳馆也有晚上的?”林暖旸蹙眉。 “大林哥,你怎么知道我在游泳馆打工?不过,游泳馆有晚班的,除了小朋友,还有些大人也会晚上来消暑。” 男人手指了指女孩腰间的小游泳圈,又道,“目前是什么意思?” “游泳馆只有早班或午班,晚上还空着。再找找。” “我给你找个专业对口的工作吧?你这样费时费力的,辛苦。”男人严肃。 “妮娜有给我介绍一个文职,我没接受。我就是想多做做不同的工作,多感受感受。” “感受什么?” “感受生活吧。多看看别人的生活状态。”女孩浅笑盈盈,眼神清亮。 男人没接这茬,转而道:“我来帮忙,给我。” 女孩手上的传单转移到男人的厚掌,“不行。”女孩伸手拒绝。 “嫌我做得不好?”站起的两人,身形差立马显现。 “不是。你不该做这种事。”女孩不肯,戴上头套,拿回传单,将冷饮塞到男人手里,走向人群。 林暖旸轻跟着她,拿着饮料,微笑地看向每个愿意接受她传单的人。 不知是好奇这一人一“蛙”的搭配,还是信赖于这高大健朗的男人,纪浅溪手里的传单很快便派发完毕。 “还需要回游泳馆吗?”林暖旸帮女孩举着头套,等待她喝完最后一口水。 “要的。我把游泳圈眼镜和人偶装拿回去,还得去打个卡。” “远吗?要开车吗?” “不,隔壁大厦而已。”纪浅溪扔了塑料杯,有点羞涩地扯下头巾。 头巾是为了箍紧蓬松的头发,扎紧了密发,头型就像个鱼丸。纪浅溪觉得丑得难以见人。用手指捋顺头发,扎成马尾,前头领路走回“壮美泳馆”。 进入游泳馆,迎面拂来的水汽让人舒坦。馆名奇特,但这家室内泳馆还挺正式的。林暖旸打量着这间游泳馆。 室内有四个游泳池,分儿童区和成人区,儿童区的泳池也不深。**岁的小孩站立不成问题。每个池边都有专门的救护人员巡逻。 此时已近饭点,小朋友正在陆续离馆,工作人员也在准备闭馆的工作。 纪浅溪将青蛙人偶和泳圈等放回职工室,又到前台打了个卡。 正在追剧的老板娘抬头看到了纪浅溪。“小溪,今天回得早些。热吗?冰柜有饮料,缓缓你再喝。还是喝些暖的,我给你煮杯茶。”老板娘严美佳起身。 纪浅溪慌忙,“不用不用。老板娘,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我明天再来。” “好。你明天就馆内值班了。不急,不用太赶。” “明天再发一天单,后天才在前台值班。” “郭大壮让你明天继续发传单?” 纪浅溪轻点脑袋。 “郭大壮!”老板娘突来“河东吼”,纪浅溪吓得后退。男人刚好上前,扶着她的胳膊。 前台左侧的盥洗室传来应和声:“什么事,老婆?”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扛着一股绳索探出身。 林暖旸看了两人,明白馆名的由来。 精致的女人问壮硕男人,“你怎么还让小溪发传单?你是嫌生意不够兴旺?太热天的,谁想的馊主意,那套青蛙人偶穿久了会中暑的。” 壮汉不好意思地回应老婆,“老婆,那是去年的宣传用具,想着别浪费,多用几天。呵呵呵……小溪,明天别发了。天热,你明天在前台做登记就好。这样好吗,老婆?” “哼,干你的活去。” “得嘞,夫人。”壮汉温顺如大哈,瞟到纪浅溪身后的人。 第16章 第十六章——“他,快离开这了” “先生,你是要来报名学游泳还是来这里游泳的?” 林暖旸放下手臂,“不是。” 严美佳转首,惊呼:“帅哥,我们暑假有优惠哦。……” 在老板娘大肆宣传前,纪浅溪连忙道:“老板娘,这是,我哥。他陪我回来的。他不是来游泳的。” 代别人决定,似乎不好。纪浅溪回头问林暖旸,“大林哥,你要游吗?” “不。” 严美佳作罢,倒是郭大壮好奇。“小溪哥,你是练家子吗?体格不错!我正准备开家健身房,有没有兴趣来我这任职?” 林暖旸伸手与郭大壮相握,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林暖旸。谢谢你的赏识,不过我已经有工作了。” “可惜了。你这样的身材和容貌,放健身房就是个活招牌:比例匀称,肌肉线条流畅,体脂看着也低,人还长得帅。没事,有空可以来练练。游泳馆也可以来玩玩。我给你张名片。” “好的,谢谢。”林暖旸客套回应,又看向女孩,“浅溪,走吧?” “好。老板,老板娘,那我先回家了。我明天再过来。” 严美佳同意,“回去吧。” 纪浅溪放下工作牌,背上挎包,和林暖旸离开泳馆。 身后,郭大壮:“不对啊,小溪是姓纪吧,她哥刚刚说姓啥来着?她跟她哥身高差距怎么那么大!老婆,你理理我。” 车上,林暖旸启动SUV前问:“回家吗?” “不了,大林哥,我回学校。” “好。吃了饭我再送你回去。” “大林哥,我问问我舍友。行吗?” “嗯。” 纪浅溪拨给恩恩。 “小溪,你回校了?” “没。你也没回学校吗?” “额……,小溪。我今晚不陪你吃饭了。” “刚好我也约了人吃饭。你那边有突发情况?”恩恩突然爽约,是工作发生什么事了? “一言难尽。我工作这边出现了一些事情。”苏恩恩那头几乎是咬牙切齿。 “你人呢?没事吧?”纪浅溪担心,能让一向高冷出名的恩恩发火,一定不是小事。 “晚上回宿舍再跟你细说。”恩恩犹豫后补充,“小溪,你要不要考虑在学校附近找工作,或者去妮娜舅舅那。话说近的不找,你怎么要大老远,每天跑到市区上班?” “我这工作还蛮轻松的,我挺喜欢的。你怎么突然说这个?”纪浅溪不知道隔着话筒,林暖旸可有听到什么。 “小溪,我可能不继续实习了。” “怎么回事?”纪浅溪惊愕,恩恩不是那种吃不了苦,干不了活的人。她聪慧又八面玲珑,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被人骚扰了。那个混蛋,他……算了,你回来细说。” “好。我先去吃饭了。今晚可能晚点回。” “安全不?有没有人送的?反正我也在外吃饭。我跟秦思齐去接你?” “不用不用。我有人送,你跟你男朋友慢慢吃,好好玩。” “ok。” “这工作轻松?”林暖旸等她挂了电话。 “嗯。站前台,每天只需要登记上课的人员,用微信发发通知,偶尔打扫泳池。其他没什么活要做的。” 挑眉,“不会像今天这样?” “不会了。你也听到老板娘的话了。老板和老板娘人很好的。而且只有早上和下午的班次,很轻松!” “嗯。饿了吗?想吃什么?” “回家煮吗?” “不了。我已经饿了。”女孩额际晶莹润滑的汗珠闪着落日的余晖。 “大林哥,酸菜鱼?” “好。” 苏恩恩跟秦思齐晚饭后,看时间已然临夜深人静时分。打发了男朋友,她在宿舍大楼下等着纪浅溪。 炎夏的蝉鸣撕心裂肺,此起彼伏,挠人心性。她心忖怎么跟小溪商量假期住宿的事。然而见到送小溪回校的人后,一切柳暗花明了。 “小溪,林老师,晚上好。”苏恩恩迎上室友。 “恩恩,你怎么没先上去?我不是说要到了。我们上去吧!大林哥,……” “不急。我有事要跟林老师说一下。”苏恩恩拉回要仓忙逃回宿舍的纪浅溪。 两人俱诧异。 “你好。请问什么事?”林暖旸不卑不亢。 “林老师,我是你上学期毛概的学生,纪浅溪的同班同学。我叫苏恩恩,也是小溪的室友。本来这个暑假我和小溪是一起留宿的。但我现在遇到一些特殊情况,可能不留宿了。 小溪一个人住宿,我不放心。刚好,之前小溪外婆出事,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应该是承蒙了你的照顾。小溪说你是她的邻家哥哥。 这个暑假她偏偏在市区找的工作,离校远。我怕她走夜路,不安全。您能否再多担待一下,照顾照顾小溪?”苏恩恩强调了“市区”两字。 林暖旸颔首,“我会照顾她的。我来接送。” 纪浅溪诧然,连忙称道:“不用的。我没有夜班,回来很早。恩恩,我们回宿舍说。” 苏恩恩置若罔闻,“那就麻烦林老师了。我先上去了。你跟林老师好好告别。” 解决一件大事,苏恩恩欢快地上宿舍楼。 蝉儿趁着夜色齐奏,爆发盛夏闷热难耐的主旋律,残旧路灯下的两人一时语涩。 纪浅溪被室友“托孤”式的请求尬得想用脚趾头抠出三室一厅,一时间无心去辨析林暖旸的看法。 林暖旸开口了,“上去吧。我明天来接你。” “大林哥,其实不用的。我……” “嗯?”男人不容置喙的眼色,纪浅溪本能怂退。 “好。” 纪浅溪到了宿舍门口,恩恩开着门窗和风扇,在吃着西瓜。 “恩恩,你怎么不实习了?” “我忍了那个老头一周了。”苏恩恩放下西瓜。“第一天,他先是摸手,我甩开了。第二天,我听了公司里那些前辈的话,躲着他。接着几天,他顶着上司的身份对我呼来喝去,尽让我干杂活。 我也忍了。但是他还能时不时找机会接近我,碰我这摸我那的。今天触到我的逆鳞了。 我听公司前辈说,他是个惯犯。每年都拿着公章欺侮来实习的小女生。仗着关系与资历,谁要是投诉,他就不给人盖章通过。还放言,让实习生在这个系统内以后找不到工作。 这种有辱行业的人,我可不惯他。今天他说着说着居然摸上我傲娇的屁股,我一杯茶就往他头上伺候。 趁他在那叽里呱啦的时候,我又踩了他两脚。我这双六公分的尖跟不是浪得虚名的。痛死他。” 苏恩恩义愤填膺,拿着塑料叉子,猛猛又叉起一块西瓜。 能让素来冷静沉稳出名的恩恩火冒三丈,那个老头是真的罄竹难书了。 “所以你炒了他!” “那可不。”苏恩恩叉了块西瓜递给纪浅溪。 夏天的西瓜甜入心头,但“你不再实习了?你不是想早点过了实习报告,好专心考研?” “我想回家再弄,谁还没点关系?糟老头破坏了我对职场的憧憬。我想跟秦思齐出去采风。” “夫唱妇随吗?”纪浅溪浅笑,坐在苏恩恩旁边。 “是啊。可家里的娃怎么办呢?还好,有大林哥在。”苏恩恩给纪浅溪投去一个你我心知肚明的眼神。 “恩恩,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你说我信不信?” “我又没上夜班。”纪浅溪委屈。 “那是因为你还没找到。” “我可以在学校附近找。” “纪浅溪,是谁大一第一学期走夜路被人骚扰的?是谁去年暑假打三份工的?是谁一个人在宿舍烧到38度多没人照顾的?” “是我,是我,都是我。可现在不一样了。” 苏恩恩睥睨室友,“哪不一样?” “我……”纪浅溪抱紧室友,“恩恩,我不想麻烦他。” “你不是喜欢他吗?” “谁告诉你的,我没有。”纪浅溪矢口否认。 “你要不要将你上学期上毛概跟社论时那情意绵绵的眼神回忆一下?”苏恩恩不客气戳破室友的伪装。 “你瞎说的。”反驳得没底气。 “林老师看不看见,我不知道。但坐在你旁边的我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很……明显吗?”纪浅溪忐忑,他会不会看出什么。 苏恩恩轻啧,“你爱坐角落,又不愿出声。要不那次我跟妮娜打赌,不叫醒你害你迟到。我们都不知道林老师是你的大林哥。” “你又瞎说。” “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榆姐咖啡店的聘用?钱多业务熟练,反而大热天去派传单?”苏恩恩恨不得点醒纪浅溪这颗木鱼脑袋。 “明天开始就不用发传单了。” “为什么一定要到市区找?附近有的是暑假工。你不就是为了能见到那一林姓男子?” “他,快离开这了。” “小溪,那就让他知道你喜欢他。不要错失良机。” “他有谈婚论嫁的人了。” 第17章 第十七章——“有个哥哥能让你使唤不好吗?” “小溪,你不只是暗恋,还是单恋?”苏恩恩回抱室友,不再相劝。 喜欢,谁又能说得清具体该采用那种模式呢! 林暖旸第二天一早就来到文学院的宿舍大楼,而纪浅溪也已早早等候在郁葱的木棉树下。 “吃早餐了吗?” “没,到泳馆再买。大林哥,到了泳馆我请你吃早餐。” “下次吧。”林暖旸打开扶手箱,拿出还温热的包子和豆浆。 “谢谢大林哥。” “浅溪,你暑假住我那。” “住你那?大林哥,你不必在意恩恩的话。暑假一个人住宿舍反而很空旷,很自在。” “馨馨说,许姨暑假要结婚了,准备把家里装饰成新房。”林暖旸边掌握方向盘,边审视女孩的脸。 收拾食物残渣,纪浅溪点头。“嗯,我妈跟肖叔其实已经拿证了。但是妈不想大办,家里也是稍做装饰,过段时间请一下亲朋好友。” “那你住哪?” “我的东西不多,现在宿舍也放得下。” “以后呢?” “我还有两年才毕业。毕业后,自然得在工作单位附近租房。大林哥,你是因为我妈跟肖叔结婚,所以收留我吗?肖叔不介意我回去住的,我是不好意思打扰我妈跟肖叔新婚燕尔而已。” “学校市区两边跑也不方便。你暑假住也行。”男人停顿,“如果嫌我影响到你,我……” “大林哥,你那房子是当新房的,不合适。上次已经是我逾矩了,不会了。” “新房?谁跟你说我要结婚了?馨馨跟你说的。什么时候?” “去年暑假。” 车缓缓靠边,林暖旸点起烟,“馨馨以为我是回潮城结婚的?这都一年过去了,你怎么会以为这是事实?”为了不让秦宜兰担心,他跟父亲确实是瞒着母亲和妹妹,但他不知父亲跟家里是如何沟通的。 休养变成了结婚。 “也不算馨馨说的。她只是说你突然放了个大长假,不是被撤了应该就是要结婚了。你不是又要回部队了吗?”纪浅溪亦觉得哪里说不通。 “林暖馨还真是亲妹。没有,我没有要结婚。” “可,你怎么跟你女朋友解释?如果她来找你的时候。” “我没有女朋友。” 纪浅溪大吃一惊。“你大学时那个女朋友呢?” “你居然知道我大学有女朋友!又是馨馨说的。”林暖旸摇首苦笑。 “分手了。没有女朋友,你放心住。” “为什么?” “没特别为什么。不合适就分手了。” “你这么好!是她没福气。”纪浅溪没注意到话似曾相识。 看了腕表,林暖旸提醒:“先去上班吧。下班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 “嗯。”纪浅溪神情恍惚地下了车,连道别都忘了地往泳馆走去。 大林哥分手了! 纪浅溪呆坐在前台,给上课的小朋友登记完毕后,一直处于呆滞木愣的状态。 好容易合好后,她跟林暖馨,江绵绵人生轨迹各有各往。馨馨的艺术途,绵绵的学霸道,她的打工路,各入佳境。 初中毕业前夕,林暖馨跟她说林暖旸脱单了。高干家的子女,理性聪捷,秀外慧中,说是追了大林哥一年多。 林暖馨跟林暖旸第一次远程视频,她在旁边听着兄妹俩初析情爱,除了误入达贵之家的拘谨,她那时还不懂男女之思。 可她听出大林哥声音里的欢愉与话语里的执着。 纪浅溪看到他们合照的那刻分享到了林暖馨的快乐和林暖旸的承诺。那时她年纪浅,很多感觉尚不明白。 “小溪,盥洗室拖洗一下,等一下小朋友要下课了。” “好。”纪浅溪回复神色,提起清洗工具先进入了女生盥洗室。清扫完男生盥洗室,她打算把走廊也拖洗一番,地面溅洒了不少水渍。 十点半的课程结束,初学班的小男生兴奋地从游泳池闹腾而出,一股疯冲向盥洗室。拖着地的纪浅溪在第一个男孩冲向她时就不断提醒: “你们慢点。慢点慢点,等我拖干水渍先。”然而,野马们并不听。纪浅溪眼看止不住这群脱僵的野马,只好靠边,伸长手企图给急不择路的小男生们借势而过,用手臂缓缓他们前冲的速度。 这些穿着泳衣的小男生像小泥鳅一个个湿滑地从纪浅溪手里穿过。一个两个……第八个小泥鳅人小下盘不稳,顺势一拉。 脚下趔趄,纪浅溪本能双手拥抱,却忽略脚下的水渍,跟着一滑。一大一小双双摔倒,一声“怦”响。 纪浅溪拥抱住小泥鳅,屁股先着地。她平躺走廊上,下裙划拉至膝上,浅黄的雪纺纱裙被水渍渗透,晕染出一片灰黑。小男孩没事。一群黑滑的泥鳅哗然大笑。 纪浅溪在闻声而来的美佳老板娘和教练搀扶下,狼狈站起。 教练呵叱毛躁的学员,老板娘拖拭湿滑地面,纪浅溪束手无策。她在泳馆没有替换的衣物。 “小溪,你衣服都脏了,换我的吧。下次在这放套衣服,放件外套,放把雨伞,放些日常用品,以备不时之需。”老板娘回老板室翻找。 紧跟严美佳其后,看着老板娘给的连衣裙,踌躇不前。红色连衣裙布料轻薄,裙摆过高。 纪浅溪摆手拒绝,“老板娘,我这也不严重,等下班了。我回去换洗吧。” “不合身吗?”严美佳审视,“要不让你哥带套衣服来接你?你准备下班吧。” “不用。我哥也忙。”纪浅溪用毛巾稀释裙上的水迹。 林暖旸依据上班时间,已经在馆外候着了。他看见纪浅溪出现,便熄了烟。 女孩提着裙摆,低头走路。 “这是怎么了?” “大林哥,你来了?”打算回校的纪浅溪止住,仰首。 “摔了一跤,裙子弄脏了,没备衣物在泳馆。” “家里备着衣服吗?” “家里?应该有吧。但是我没带钥匙。” “现在换电子锁了,密码是0601。我载你回去换吧。”林暖旸顺手拿过女孩手里的包。 纪浅溪深感疑惑,“大林哥,我家什么时候换电子锁?就算换了,我妈怎么会告诉你密码。不对……” “我家,潮府的家,不是指大院许姨的家。” “哦。潮府,没有我的衣服。” 林暖旸几不可察地叹了声。“下次别全收走,需要时才方便。先上车。” 到SUV旁,纪浅溪在犹豫怎么坐时,林暖旸已经拉开车门,将她塞到副驾驶座上。 “下午还有班吗?你把上班表发给我。” “没有。要上班表干什么?” “我这边有新的事做,和你的时间对一对。到时接送方便些。” “?” “朋友让我帮他教两个月的拳,也是在附近。”林暖旸早上是去跟朋友会谈了。 “你不回军营了吗?” “回。反正暑假没事做,当自己兼个职。” “去买件新的吧?” “回宿舍换就可以了。”新的,有点难以承受。今天这套雪纱裙已经是她难有的可以拿得出手的衣服了。 哎!穿了如此得体优雅,是为了下午的面试。回宿舍不知还来得及否? “下午有安排吗?” “本来有的,可能得取消了。” “为何?” “来不及。” 林暖旸抬眉,提醒女孩继续。 “下午本来有个面试,回学校再赶过来,时间不够。” “下午几点?” “两点。” “哪面试?” “一家餐厅,叫‘烟薰’。” “小溪,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当哥哥,才能对我伸出使唤之手?”林暖旸不自觉发出了心声。 “你又不是我哥哥。”纪浅溪咬上食指。 “嫌我烦?”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我没这个福气。” “是我行事不当,处理失了分寸,让你难为了?” “没有。” “馨馨说我太愣了。我……” “大林哥,我只是怕习惯。” “习惯有个哥哥能让你使唤不好吗?然而我并没有那个能耐。我得尊守军纪,服从军规,能自主安排自己的时空不多。于我母亲也好,于馨馨也好,甚至乎妻子,我能给的陪伴从来都不可能够。”林暖旸有些自嘲,却没有悔意。 “大林哥,不嫌我麻烦吗?” “怎么会?你不嫌我木讷?” “怎么会?” 两人相视而笑。车顶烫炙的温度提醒久坐的两人不宜逗留。 “还想去面试吗?” 小脸点头。 “买新的吧?” “好。”车外升腾的热焰烫灼了纪浅溪的心扉。 “大林哥,那暑假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 “求之不得。” 第18章 第十八章——“我能应聘吗?” 那天的面试很顺利,林暖旸买的裙子有很大的加分作用。 “烟薰”是家普通的西餐厅,受众多是年轻的上班族,营业时间为下午5点至夜晚的9点。 当天回到宿舍刚巧恩恩和思齐学长在收拾行李。恩恩顺带也将她打包了,就差直接寄送到林暖旸家。 不知跟林暖旸交代了什么,离别时,恩恩一脸的欣慰。 回到潮府,房间还是那个房间,那套粉红床单还是那套粉红床单。除却熟悉,纪浅溪心里多了些笃实感。 其实她很早就开始打工了,但从来不曾像此刻踏实。 纪浅溪和林暖旸吃完饭后,坐在沙发上,透过装饰柜隔断盯着厨房门。L型厨房漂出男人扫洗碗筷的声响。 一天奔波,回到家,有个人陪着。一起吃饭,一起聊天,或者一起呆坐,尤其那个人是林暖旸。这是纪浅溪不曾奢望过的。 犹如湖海分源,各自东西南北流。身体的拔节,心智的成熟,虽不说人生各有命,但生活到底是有了参差。 在进入普高前,纪浅溪计划着还清之前大家给予的经济帮忙。林暖馨也不能任性再厮吼为朋友仗义疏财了。 三年私立学校的生活并不可能改变她丑小鸭的底蕴。还不了人情,总得还得了钱债。 母亲换了工作,待遇比系统后勤打杂好了些许。她则努力寻找散工。三年高昂的费用是母女头上共同的枷锁。 没有人催促许青丽还上,甚至都不指望能拿回给过的帮助。然,许青丽有做人的倔强。 纪浅溪是中考后开始走上打工路的。 原本就小巧的身段在初中结束后硬是不再长高。娇小可爱的她又能找到什么工作呢?快餐店,家教,就算学生能做的,也没可能让一个初中毕业的小孩胜任。哪怕是轻便的暑假工都没眷顾纪浅溪。 一开始还能发发传单,赚到浅薄的零花,很快就没活可干了。 即便是如此,纪浅溪仍旧每天到街上走走逛逛,等待机会。她就是这样遇见文姨的。 烈日暴晒,她戴着鸭舌帽,提一罐塑料水杯进出小吃店,饮品店。没人愿雇佣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 正当心灰意冷时,纪浅溪见到马路拐角处有辆脚踏款小型家用三轮车。驾驶座上坐着一个魁梧的中年女人,开放式的车后箱堆放着鲜翠欲滴的蔬菜。 三轮车往前是个小斜坡,车后箱的蔬菜又满满当当。中年女人用力蹬踩,身子半直立,但车速缓慢,上前三步,后滑一步。 纪浅溪没做多想,将水杯叠放在蔬菜上,躬身推着车后箱的边沿。前拉后推,速度慢,可三轮车一点一点往前走。 文宛芳恨透这条斜坡了。十来米长,抬了四五十度,每次货多进了几斤就难以上坡。奇怪的是,今天没行几步就感到比往日轻松很多。 一口气踩到底,上了斜坡,文婉芳才回头。一个乌黑的帽子低垂着,在蔬菜后头见不到主人的全貌。 这是碰见小雷锋了。 文宛芳挥了把额前的粗汗,对一样气喘吁吁的纪浅溪喊:“小姑娘,谢谢啊。走,跟我到店里喝碗绿豆汤。” 纪浅溪本能地跟在三轮车后,往前拐了两弯,在小区的角落,见着一爿狭小的店面。 小店两面临道,临街或左或右摆放着几张木质方桌和十来把红色塑料小凳。店门口一角连接长水管。水管下的水龙头正滴着水,水汇聚降落入底下的铝制洗菜盆。 店名叫“武大小炒”。 “坐,愣着干啥?”文宛芳指着散落的红凳,转身将三轮车上的菜果一一搬卸进店。 “回来了!”店内传来一声清朗的男音。“噔噔”作响,小店内的阁楼于幽深处下来一道影子。影子在店角落一开一合,从冰箱端出一碗汤水。 男人手中端着碗冒冰丝的绿豆汤,见着纪浅溪也不意外,将碗举给女人,“宛芳,先喝碗绿豆汤。” 魁梧女人没接,“给小姑娘喝。你药吃了没?午睡了没?”手脚没歇,扭过脑袋吼了一嗓:“坐啊!喝绿豆去。” 纪浅溪何曾碰到这般霸气的女人,接过男人转手给她的绿豆汤,静坐着。 男人走进店内,拿了一汤勺,递给纪浅溪,问的是女人:“怎么回事?” 文宛芳卸完货,拿了男人又盛来的绿豆汤,大马金刀地坐在纪浅溪旁边。“这小姑娘刚刚帮了我一把。” 纪浅溪望望女人,又看看男人,发觉男人虽身材高大,但面色不豫,身形瘦削。纪浅溪打量着人,打量着店,很快被店柱墙上的大红纸吸引住目光。 招工启示 招杂工一名,工资面议。 纪浅溪喝下绵爽的绿豆汤,大胆问:“阿姨,你们这招工吗?” 放下碗,估摸着时间的文宛芳不在意应声:“是。” “阿姨,我能应聘吗?” “小姑娘,我们这干的是体力活。你太小了。”男人笑答。 “我力气很大的。”纪浅溪说得心虚气短。 夫妻相视而笑,文宛芳:“小姑娘这是放暑假闲的?回家好好学习去。个不大,心倒宽,打什么工?” 没什么社会阅历的纪浅溪没有兜售自己的能力。 绿豆下腹,张罗着晚餐高峰的文宛芳驱赶着纪浅溪回了家。 走至路口的纪浅溪又鬼使神差地回头。 扒洗着菜叶的文宛芳错愣的,“回来干啥?” 中年男人温和得多:“是不是饿了?差不多饭点了,要不干脆陪阿姨和叔叔吃顿饭吧?” 纪浅溪诺诺不应,挪到文宛芳边上蹲着,跟着摘洗大铝盆的青菜。 文宛芳洗漱着菜,用湿手扒拉着纪浅溪,“边上去,别瞎搅和。” 男人给纪浅溪拿了个小凳,“宛芳,你让孩子玩玩。”文宛芳横了男人一眼,没反对。“切你的菜去,武大郎。” 低眉顺眼的纪浅溪学着女人的手法清洗菜叶。女人洗,男人切,纪浅溪小脚勤快,当着小运工。 五点未到,“武大郎”备上了两菜一汤,摆至方桌上,拉着纪浅溪吃上了晚饭。 饭没吃全乎,小店陆续来了客。在文宛芳的呵令下,纪浅溪吃完了饭菜才敢起身帮忙。 心细手巧的纪浅溪很快充当了点单员和送餐工。文宛芳掌勺,纪浅溪记单送餐,收拾餐桌。武大乐得清闲,旁坐休息。 个别熟客好奇打趣,“老板,老板娘,用童工啊?” 文宛芳直人爽语:“吃你的青椒炒蛋,瞎吵吵。” “武大小炒”八点半熄火,一番收拾,近九点。 武大思索着小姑娘忙碌了五六个小时,也没大人催促回家,料想亦是个不容易的人。 拿出张红钞,武大低看纪浅溪,“小姑娘,一顿忙,都忘了问你叫什么。我叫武潮生,你可以叫我武叔。这是文姨。你这么年轻,担心的应该是学业,而不是这些。回家跟家人多商计商计,好好学习为重。这是一点小报酬,谢谢你今天帮了武叔和文姨的忙。打工的事,以后别想了。” 纪浅溪没接,“武叔,我有读书。我没添乱,你看我行的。” “有书读就更不能打工了。这么晚了,让文姨送你回家。听话,孩子。”武潮生扭头叮嘱:“你打辆车送小姑娘吧?” “武叔,不用。我家不远,我认得路。钱,我不能要。” “你要嫌少,我再加点?”武潮生说。 “嫌少也就这么多;嫌多也就这么少。拿着,矫情。”文宛芳说。 “不是的。我不能要,不用钱。我也自己能回家。叔叔,阿姨,我真的不能在这打工吗?”纪浅溪耷拉脑袋,有些难过。 文宛芳抢白:“不能。叫你拿着就拿着。走人!”不容置喙,将丈夫手里的钱塞进纪浅溪手心。 “我不能拿的。”纪浅溪连连摆手,还钱给武潮生。 在文宛芳发火前,武大说:“这样吧!不拿钱,让阿姨送你回家。不然,我们也不心安。”武潮生说完,向妻子眨眨眼。 文宛芳会意,拉下门闸,打开小门,念叨男人:“你先回阁楼躺着,剩下回来我收拾。丫头片子,上车。” “宛芳,蹬慢点,注意看路。” “知道知道,啰嗦。睡觉去,记得先吃药。” “嗯。小姑娘再见。” “武叔,再见。” 三轮车还未清洗,车后箱底还粘粘着菜叶,黑暗中辨不出色泽。 文宛芳在车箱展开的车把上垫上干净的塑料袋,扶着纪浅溪坐上。 夏日热风,干燥的热气灼烧得人心郁闷。纪浅溪盯着车箱底的菜叶,看不出喜忧。 一刻将至,文宛芳于院门口停车。小姑娘下了车,堪堪站稳。文宛芳捉起她的手,将刚才的红钞复塞进女孩的手中,口气蛮横:“我可不像武大那么好说话。拿着!” 纪浅溪手背一紧,无从挣脱,只得蜷缩手掌,捻住纸币。她抬头看着魅梧的女人,后者热心冷语赶着她回家。 盯着纪浅溪背影由大变小,直至不见踪迹,文宛芳方调转车头,蹬着小三轮,呼哧呼哧往家回。 第19章 第十九章——“体力真好” 厨房的水声停息了,纪浅溪起身洗水果。今日匆忙,家里的水果忘记添加了。 想起深夜发电致贺的妮娜的话:“台起楼建,此时不将明月揽下,难不成待楼塌台垮,由得那明月不复相见?” 纪浅溪与刚出厨房的身影擦肩,进了门,取了杯,倒了水。纪浅溪出厨房,还好,高大的身影还在客厅。 “大林哥,喝水吗?” “嗯。” 静默! 纪浅溪瞬间尴尬,话匣不知如何继续下去。 纪浅溪抿口温水,杯沿下滑:男人利索的寸头,饱满的天庭,笔俊的鼻梁,线条清晰的嘴唇,刚毅的下颌线,性感的喉结。 感到女孩的视线,男人侧望,纪浅溪慌然低头。 “嗯?”还有低沉的嗓音。“纪浅溪,不要慌。一、二、三……” “大林哥最近是有新工作吗?” “是。有个朋友开了间武馆,就在‘壮美泳馆’的楼上。暑假期间,他需要一个教练,教小学员一些武术入门的基本功。 学校那边没什么事,时间又不长。我就顺便去帮个忙。以后每天跟你去‘壮美泳馆’的时间一致。 你在游泳馆的上班时间是只有上午吧?” “是。哎?你教的小孩也是放暑假被父母要求上兴趣班的吧。现在的小孩真不容易。” “馨馨小时候也是。” “大林哥也是吗?” “是。不然在家,我爸我妈被我们两个烦死。” “馨馨练了钢琴,大提琴,画画,我记得那时还练过舞蹈。不过没练久。” “说了她三分钟热度。” “大林哥,你呢?” “我?练了挺久的武术,也学了吉他,篮球,但后来为了专注学业,就只有武术一直坚持。” “其实馨馨也是的。她现在画画可厉害了。她没有三分钟热度的。” “是是是。”林暖旸喝尽最后一口水,感慨女孩的友谊。 “你…”那个“呢”没出口,林暖旸换了话题。“你上次面试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 “那又打几份工?” “才两份。” “两份很了不起了。” “你这样说,好像我很厉害似的。” “是!你特别棒!”这句话,林暖旸异常认真。 纪浅溪在明亮的灯光和不知意的目光下,有点不知所措。 “餐厅上班时间呢?” “下午5点到9点半。” “好!” 好?是什么意思。 一时语默! “宿舍拿过来的东西需要我帮忙收拾吗?” “收拾好了。” “行,早些睡吧。” “好的,大林哥,晚安。” “晚安。” 边南的夏天除了热,还拥有地域独特的“粘糊”。海洋席卷而来的湿气裹挟着尘埃笼罩着大地,加上地表腾跃而上的热火,天地便如一个蒸笼。而人,就是笼中那一坨坨发肿的面团。 没有空调的夏天是不完整的。 晨起的纪浅溪喟叹,在凉风习习的空间醒来,是炎夏的一大乐事。没有大院的局促,没有宿舍的拥挤。房间开阔,整洁,舒适,就是粉得离谱。 打开房门,一片安静。早上七点,晖阳已满天宇,阳台偷窥的晨光溜进客厅,步履轻轻。 没醒?纪浅溪进入浴室洗漱门面。凉水沁入肌肤,唤醒躯壳。门口传来声响。 林暖旸进门,看见一脸湿意从浴室探头的纪浅溪。“醒了?刚好吃早餐。” “大林哥,你专门去买早餐?”男人身上的热气显示远不只是买了份早餐。 “晨跑顺带。有什么想吃的,你下次可以提前告诉我,我顺路带早餐回来。”林暖旸进浴室前,又道:“先吃,我洗个澡。” 纪浅溪啃着包子,心想:“体力真好。明明要上班的人,还有精力晨跑。”想着她每次要上班,尤其是早班,都得在梦中跟周公一番拉扯就汗颜。 包子下腹,充实感上头,纪浅溪边喝着豆浆,边将常用品扔进背包。 男人很快从浴室出来,用毛巾草草擦了寸头,雷厉风行地吃完包子豆浆,陪伴着纪浅溪出了门。 在纪浅溪拒绝下,林暖旸没跟进“壮美泳馆”,直接进了电梯,上了8楼。 “乐乐武术”是林暖旸发小陈乐开的。 陈乐跟林暖旸是在武术馆认识的,两人因武相识,做了好些年的武友。陈乐走的是体校,后来从教,两人勉强都算体制内。 但,陈乐作为一名人民教师,寒暑假的福利让他有多余的时间宣扬国粹,传承武魂。 林暖旸到馆时,陈乐和其他教练基本也集合了。大家打了招呼,各自就到岗位上了。 林暖旸教的是小牛班。武馆分有小牛班,小虎班,老虎班,猛虎班和雄狮班。每种班次还分别又有1、2、3等班号。 班名代表着级别,班号自然是指排序。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带一米冒尖的小萝卜头,林暖旸是不愿的。 他生性寡淡不善言辞,孩子又敏感细腻,不能像对营中那些糙汉子一样生吼硬喊。 陈乐也是不愿意的。他怕林暖旸砸了他这几年好容易树起来的招牌。 无奈原本带小牛班的教练家中有急事,不得以请假两个月;他家里的夫人孕晚期,家中人手不够;好巧不巧今年暑假班招得兵强马壮的;又无巧不成书林暖旸要找份“暑假工”。 “兄弟,多笑啊。这是一帮孩子,不是你营里的兵,不能用吼的。回头,我工资算厚点。” “陈乐,不用给我发工资。当还了当年欠你的人情。”林暖旸换上武服。 “当年你可是有给我算报酬的。大家都是江湖救急,你这个子弟兵趁着休假来帮忙,已是大恩大德了。再说,你本来就是大股东。我不能不上道。”大家可以做兄弟,但不是冲着占便宜去的。 “当时情况特殊,反正你不能给我算工资。就这样了。我上课了。”穿着红黑相间武服的林暖旸离开会议室。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板着一张脸。” 他只是不常笑,哪来板着脸?林暖旸懒得反驳那张大圆脸。 棉质紧致的武服上身,后背的“武”字龙腾虎跃,衬得林暖旸虎虎生威,颇有几分教练的范。如果没有印在武服前面那只可爱憨萌的Q版小老虎的话。 第一小班下课九点半,与第二小班之间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陈乐自己也带着班,一出教室门,就听到小牛班有小朋友跟爸爸妈妈哭诉:教练好凶! 说是哭诉严重了些,但满脸的委屈是跑不了了。陈乐心“咯噔”一下。这千年朽木! 陈乐转入办公室,见到老友正在办公室里喝水。 “朽木,你能不能笑一笑?” “我敢笑,你敢看?”林暖旸斜乜陈乐。 “咦!”陈乐一个抖擞,“有点惊恐。明明一张帅脸,为什么跟笑这么违合?” “你才跟笑违合。”二十几年的朋友,不必在意礼节。 “我是太阳脸,多可爱。阳光帅气,小朋友见到我都大哥哥大哥哥地叫。我说兄弟,我这些小朋友都还很小,你不要把你那套训练新兵的方法用在祖国的花朵上。你要温和,要轻声细语,要有耐心。” “给你个少年班,不要。偏一大早跟一群小幼童较劲,为什么要死扣这个上班时间点?” 林暖旸打开信息,任陈乐在那叨叨念念。 “大林哥,中午回家吃吗?”林暖旸反手回了对方个电话。 “大林哥。”有些人的声音就是能让人愉悦,哪怕只是叫称呼。 “你想吃什么?”陈乐以他5.0的视力打包票,那块朽木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笑了。 “听说这个商场三楼有个美食汇,有很多好吃的。去吗?” “去。饭后顺便逛逛,买些生活用品。” “好。大林哥什么时候下班?” “我还有一节。十一点半才下课。你那边呢?”林暖旸瞥一眼腕表,半小时的休息要结束了。 “我十一点就可以打卡了。收拾一下也差不多。你在几楼?我去找你。” “不用。你在三楼那等。我忙完就过去。饿了先找吃,别等我。” “好。”纪浅溪回应。 林暖旸跟手机那边的人约定后,“我去上课了。天热,记得补水。” “好。那我挂了。再见” “嗯。”撂下水杯,林暖旸起身往小牛班教室走。 身为教练兼老板的陈乐在办公室蹉跎了半刻,也起身巡逻教室了。 小型兴趣班,□□与教练都不算多。一个圈巡视下来,就到了小牛班。 陈乐静默地溜进教室,在角落盘腿端坐。学武在自强,不在斗胜好勇。 根基重要,保护自己更重要。其实林暖旸教得没什么好诟病的。他先教小学员基础的拉伸。介于学员年龄的幼小,他在力度与强度上都没苛责。 柔韧性先拉开,再定型,每个学员,他都细心地纠正姿势。看出学员体力不支,会适当地托着。解说虽不算春风化雨,但也是循循善诱。 教练寸头,棱角分明,略不苟言笑,加上骨骼强健,很有威慑力。小学员自说虚心受教或者说惶恐受教。反正这是陈乐见过最乖巧的学员了。 林暖旸这型,在成年少男少女看来就是高大威猛;在小孩童看来就是硕大魁梧加吓人。 这教练,还留不留得? 第20章 第二十章——“我没近视” 严美佳追着剧,嗑着瓜子,看着旁边的小姑娘满面春风。 “小溪,下午约会呢?” “不是的。美佳姐,三楼的美食汇你吃过吗?有什么推荐的?” 严美佳抿了口绿茶,“开业当天,我就跟郭大壮去了。全国各地美食汇集,肉类面类饭类应有尽有。你想吃哪个地方的?但是我没全吃,也只吃过几种。涮羊肉,驴肉火烧……”严美佳没说完,就已经忍不住吞咽了口水,决定午餐跟郭大壮继续去扫荡美食。 “面食类吧。” “肉夹馍不错,很正宗。肉的咸香与馍的酥脆两相结合,配上一碗胡辣汤,饱满充足。云南的米线,兰州的拉面,山西的刀削面,武汉的热干面……哎呀,都给自己说饿了。 我们等一下早点过去。一到饭点,人满为患,不积极点就不能吃上热乎的。” “可我约了我哥。” “有什么关系。我们先去占位,你哥来了刚好。”得到了纪浅溪的首肯。 纪浅溪低头又翻开聊天页面。 郭大壮在老婆的指挥下,动作麻利处理了泳馆的事务,跟在两个小女生的后头,做着端菜提饭的跑腿活。 纪浅溪本想到了美食汇先占着位,跟郭大壮夫妻分开就食。但确实被商场来就餐的人量惊吓到了。 堪堪近十一点半,美食汇广场就已经是人头攒拥,老少咸集。琳琅满目的摊位,芳香四溢的美食,人来人往的食客,此起彼伏的叫卖与应和,汹涌的热情连马力十足的中央空调都消淡不了。 纪浅溪着实没想到,她悄默默地萌升打退堂鼓的想法。 然而,严美佳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人。她对着郭大壮一番输出,连着念出几个菜名,包括肉夹馍和胡辣汤,而后拉着纪浅溪就穿梭在往来的食客里。 美食广场上的就餐桌椅已经坐满了七七八八了。纪浅溪在严美佳的拉扯下,七拐八弯到了一个略偏的角落。纪浅溪还没来得及反应,严美佳看准一处客人刚离席的桌子,扯拉着,两人坐下了。 严美佳拽着纪浅溪麻溜坐在桌子的两个对角。 “小溪,除了你和你对象,还有别人吗?” 纪浅溪回答:“没有,应该没有。我不是他对象。” 严美佳听到第一句。“行。我让郭大壮准备4人的份。”严美佳拿起手机,拍了自己所在座位的大致情况,又双手快速敲打键盘,按下“发送”键。 一顿操作猛如虎,堪称神速。“小溪,跟你对象说一下我们的座号。如果你对象没来过,最好发个照片给他,让他找你时方便些。你拍墙上的指示语,标识明显,好找。” “好的,老板娘。但是他不是我的对象,他是我哥。”纪浅溪反应过来,小作澄清。 “你们一看就不是亲兄妹。是你暗恋他不成还是他单恋你未遂呢?”严美佳一副过来人的神色。 “没有。他是我闺蜜的哥哥,我们一个大院长大的。他一向很照顾我们几个小的。” “几个?这么滥情?渣男。”现在的人都不听人把话说完吗?妮娜是,老板娘也是。 纪浅溪欲哭无泪,“不是不是。因为我现在在潮城而且他之前又是我公共课的老师,所以就多关照了我。” “还是你的老师。他看起来一点也没有人民教师的儒雅,反而有种习武者飒飒勇武。” “他原来是军人,当老师只是暂时的。老板娘,总之,他不是,不是我对象。”纪浅溪重申。 “行,那你快发给你的不是对象,说我们到了。” 林暖旸下了课,等最后一个学员离开教室才回办公室。拿起手机,十分钟前,纪浅溪说她先去美食广场了。 信息还一再强调,去的人有她的新老板与老板娘,让他不要介意。 而他的“新老板”陈乐此刻坐在办公桌上,插着双手,圆润的脸颊透露着殷勤。 “兄弟,今天中午我请。庆祝你第一天上班,也表达我感谢兄弟临危相助之恩。” “免了,有约。”林暖旸抓起手机,不理会陈乐,往外走。 陈乐像八爪鱼般紧贴在林暖旸后边,一路言辞追随。 “约谁有我这个兄弟重要?难得今天我家夫人到我老丈人家,我们哥们好好聚聚,权当叙旧了。你等我。”陈乐亦步亦随。 甩不开这牛皮糖,林暖旸只好让他跟着到美食广场。按纪浅溪所发的提示,林暖旸与陈乐到达时,郭大壮夫妻所定的食物刚上齐。四人座的饭桌摆足各地的美食,就餐的人只能手捧一次性碗筷入食。寸土寸金的黄金商场将空间用得淋漓尽致。 本以为可以坐下饱餐一顿的纪浅溪和林暖旸听见陈乐和郭大壮互指对方的鼻子大喊:“你来干什么?” “我来吃饭。”两人口气出奇一致,连肉眼可见的不爽也近乎相同。 林暖旸审视两人的神情,没觉察出明显的恶意,给陈乐拖了张塑料椅,便坐在纪浅溪的旁边。 一张靠墙的一米长半米宽的饭桌上摆满了美食,旁边委委屈屈地坐着5个成年人。 纪浅溪在林暖旸坐下后就立即紧缩在墙边了。男人炽热的气息迎面而来。 男人看了女孩一眼,瞄了她双手捧饼身子贴紧墙壁的鹌鹑态。“缩着干什么?过来些。” 女孩还没开口。陈乐已经先不高兴了。“你就不能找个大桌,一群人挤一堆。朽木,上一边去。你大腿碰到我了。” 前一句是冲着郭大壮吼的,后一句是对着林暖旸说的。林暖旸无视这个牛皮糖,跟郭大壮打过招呼后,自顾吃了起来。 郭大壮同样不客气,“没人请你来。爱吃吃,不吃滚蛋。老婆,你吃糯米丸子,上次你想吃的。” 陈乐看到一样靠墙坐的严美佳,笑着招呼:“弟妹,你也在啊。你家这口子,块太大了。” “叫嫂子。你来干什么?”郭大壮个头也不小,他与林暖旸各占饭桌靠道的一边,陈乐基本上就被挤到道上了。但,没人理会他。 为了满口腹之需,陈乐硬将椅子往前凑,塞进两个已然临桌而席的两个男人之间,毫不客气拿起桌上的美食,加入大快朵颐的行列。 局促的空间,手手脚脚的挤迫在所难免,郭大壮不由得拍了陈乐的大腿。“你碰到我大腿了。小溪哥哥,你认识这个大圆脸?真不幸。” “跟你认识,我才不幸呢。”陈乐转头看向纪浅溪,“嗨,小溪妹妹,好久不见。” 纪浅溪尚未看透郭大壮与林暖旸朋友之间的关系,被他突如其来的这句问候懵到了。 “我们认识吗?” 林暖旸乜了陈乐一眼,“他对谁都自来熟。你别理他。” “大圆脸,你这样乱来,对得起弟妹吗?” “大块头,我媳妇那是你嫂子。我对我家媳妇是忠贞不二的,我是跟我哥们,呐,这位,他叫林暖旸,我跟他来的。”陈乐看着林暖旸,明白地说:“我不能叫我兄弟的妹妹为妹妹?” “你说的小溪妹妹是我的员工,我告你骚扰。不请自来,等会我把帐单发给你,你来买单。” “凭什么?我要请也请我兄弟,还有,我兄弟的妹妹。对,还有弟妹,你是哪根葱?” “叫嫂子。你……”郭大壮的话被严美佳塞来的食物堵住嘴。 “干得好,弟妹。”陈乐这会真乐了。 “纯依今天没来武馆?” “没。九个月了,大腹便便的。我让她多在家休息,今天回我丈母娘家去了。” 两人的唇枪舌战终于在美食的俘虏下,暂时偃旗息鼓。 林暖旸将一碗凉粉放到纪浅溪面前,“天热,吃点这个降温。” 纪浅溪接过凉粉,浅浅嗦一口。凉粉伴着闯入的热息染红了纪浅溪的耳廓。她收拢双膝,埋首苦吃。 静默吃食间,纪浅溪看到男人右手背上细长的疤。从手背的虎口处往外延伸手腕,不是直的,由粗到细。应是利器从虎口处切割,力道由重到轻。 粉白的疤横亘在小麦色的手背上,与虬结分明的筋络纵横交错,说不上狰狞,但也显得十分突兀。 纪浅溪忍不住比较自己的手。 严美佳探索的目光在两人的身影上游荡,“小溪哥哥,你对小溪可真不错。” 听到此话的陈乐忍不住抬起头,“那可不?” 严美佳接着调侃,“小溪哥哥,你们当官的……”。 林暖旸说:“叫我暖旸吧,我不是当官的,只是子弟兵。” “暖旸,你们当兵的有视力上的要求吗?” “有的。但是有些特殊的兵种视力会相对放宽。” “你是不是视力不好?” “弟妹,你说得太对了。他是个眼力不好的。”陈乐嘴里塞满食物,口齿不清地插上话。 “问你话了吗?我老婆问的是小溪的哥哥。” “姓郭的,你的视力看起来也不咋地。”两人又忍不住耍起嘴皮子。 “大圆脸,给你脸了是吗?” 严美佳翻了白眼,没了好奇心,反而对纪浅溪劝道:“小溪,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古诗《行行重行行》,老板娘的文化造诣真好。纪浅溪埋首苦吃的头低得更深了。 郭大壮及时附和,“老婆说得对,努力加餐饭。” 林暖旸看着纪浅溪,诚恳地说:“我没近视。” 在陈乐企图搭话前,林暖旸提醒老友下午上课时候近来眼前了。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有颜在就好” 匆忙结束午餐后,林暖旸和纪浅溪在陈乐与郭大壮羡慕的目光下,转战商场的民生用品区。 搜罗必备品后,两人很快回了家。盛夏铺天盖地的火热席卷着身躯。一身的热气和汗息到家,林暖旸提着大包小 包进入厨房,纪浅溪则找到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畅饮一壶酸梅汁,两人颇有默契地移步厨房。纪浅溪将包里的大小物品归类,指挥着林暖旸。米面,蛋肉,清洁用品等等,重提轻放,上柜下台,一一归放。 纪浅溪很喜欢这种感觉。 一方域地,有她在意的人,伴随着生活的烟火,不急不缓,共同铺排,井然有序。 大院的家称之为家,是因为母亲在那。二十几平方,狭小,湿润,然有床有灶。小时候,她跟妈妈挤在一张小床上,妈妈给她讲故事,听她唱歌;略大些,她也曾带着馨馨和绵绵在小屋里捉迷藏,躲猫猫。家里偶添一些物品,她和妈妈会欢庆一番。 后来,人渐长,空间渐小,东西逐件淘汰。旧物扔弃,新物才能添加。室仅方丈,不容万籁有声,偃仰啸歌。为了生计,她和妈妈各有各的忙碌,话少了,停留更少了,回家的欢愉何时消散的,她记不清了。 纪浅溪望着男人的背影,深喟这样的画面将一世难忘。 收拾妥当,男人开口:“天热,你去冲洗一身的热气吧?” 纪浅溪摇首,“我想把晚餐备上。刚才买了牛腩,煮个蕃茄土豆炖牛腩吧?”? 男人估计着时间:女孩下午5点的班,时间倒是利用得严丝合缝。“行,我要做什么?” 又是纪浅溪难以自拔的一点。不管做什么,他都在。 “洗菜和削土豆。” “嗯。”瞪着土豆,男人自然接过女孩要求的工作。 牛腩,土豆,西红柿等清洗,牛腩冷水下锅,放姜料酒焯过水备用。锅中放油,蕃茄下盐炒出沙;牛腩入锅,炒至变色,放入八角,桂皮等香料炒出香味。加生抽,老抽,蚝油翻炒均匀,倒入一碗清水,转至砂锅。大火炖开后转小火焖30分钟。 电饭煲煮着饭,砂锅炖着牛腩。纪浅溪想着添碗紫菜蛋花汤应该够了。 叮嘱林暖旸关注着明火,纪浅溪转身冲了个战斗澡。 眼看时针近四,分针也接近十。纪浅溪将切好的土豆和蕃茄添进砂锅,“大林哥,你20分钟后下点盐,关火就行了。电饭煲饭快好了,我再给你煮个清汤。你今晚的晚饭这样可好?” 林暖旸按着女孩的手腕,“你不一起吃?” “来不及了,我得4点半到餐厅。”热汗与水汽交融在女孩纤细的脖颈,俏然滑落。 5点开业,4点半到位,晚饭由餐厅提供。 林暖旸对纪浅溪说:“下次不要专门为我准备晚饭了。走,我送你上班。” “牛腩还没炖好。我自己坐公交。” “关火,回来再炖。” “口感会差很很多的,而且汤我还没煮。” “我不喝汤,牛腩能吃就行。”不容置喙,男人关了火。 纪浅溪让男人在“烟薰”就近的公交站停靠,抓紧空档下车。 第二次,男人压着女孩的手腕,“等我接。下班了给我电话,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 再回潮庭,电饭煲的米香已经萦绕厨房。林暖旸按照女孩的短信提示,扭开灶火。 蓝焰随着“砰”的一声,从火石细口腾跃而出,他蓦然忆起那枪。 风驰电掣间,子弹贯穿腹部,一时间,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老颜的轰然倒地,才唤醒他的清明。 老颜胸膛汩汩而涌的血流在视觉上刺激于他,他才发觉与老颜一样,他们身上两朵浓艳秩丽的血花正交相辉映。 他极力用身上所有的布料去堵老颜的血洞。耳旁响彻的纷飞弹雨,他视若无睹。 后方快速补位的队友们如何肃清恶毒势力,如何将他和老颜解救回队,那都是后话了。那时,他的眼中只有老颜遏制不住的血口。 出任务前,作为先锋队员,他与老颜都是被反对的。队里认为两人只能上一个,老颜不让他上,他不让老颜去。 他认为老颜的孩子快出生了,不该在前方;老颜说他连老婆都还没影,老光棍一条,得在后方先留后。两人面红耳赤,争论不休但又很有默契地在指挥长脸色不虞时闭了嘴。 他们俩,像他们这般的,双双在后援或齐齐冲前锋的,都是可能的。一切行动听指挥,国家大义应为先!权衡利弊,事关重大,两人都去,省了他们一番争吵。 好在两人经验丰富,但,经验丰富不代表万无一失。跟亡命之徒较量本来就是一场生死豪赌。 手机的铃声切断了记忆河流。 事后大半年的心理干预还是无法治愈刻在骨头里的恐惧与伤痛。 边接电话,边疾步到厨房关了火。揭开砂盖,盖沿沁足牛肉与土豆蕃茄香味的浓汁滴落入锅,挑起涟漪,荡起肉香。 肉香隐含着一缕不易察觉的焦香,应该是肉沾锅底了。他竟然在客厅呆坐了半个小时。 手机那头,“老哥,吃饭了没?” “准备中。” “没吃回家吃。” “煮好了,就在家吃。” 林暖馨扫视一圈大院的自建房,了然应对:“你在你自己家啊。又是鸡蛋面?回大院,母上大人给你备大鱼大肉。” “我煮的是蕃茄土豆炖牛腩。” “我不信。你不会。” 林暖旸懒得作口舌之争,“有话直说。” “哥,我要去国外交流,7月不在家。你少些应酬,多回家陪母上大人和爷爷奶奶。” “好。你什么时候走?” “签证办好了。后天下午。” “去多久?钱够用吗?” “就7月,最迟8月上旬回。钱嘛?当然多多益善。” “我等会给你转点。” “哥,大哥,亲哥,你真好!” 沉吟片刻,“你给爷爷奶奶和爸妈买礼物。”林暖旸补充。 “好的。哥,你有啥想要的不?我去的是匈牙利,萨拉米香肠?鹅肝酱?水果白兰地?” “我不用。……你这么大的人,喜欢什么?” “钱!”不带犹豫地。 “林暖馨,你这般庸俗,你爹妈知道吗?” “我爹就是爱财的商人,他必须得同意我的庸俗。” “我明晚回家吃饭。你后天下午我给你送机。” “好嘞。我如实汇报给母上大人!大哥,你跪安吧。” 林暖馨在收到林暖旸转给的巨款和一条“也可以给你的朋友买些礼物”的信息后,除却诧异,更多的是:人间好哥! 林暖旸一个人坐在饭厅,将满满的一锅土豆牛腩和米饭消灭得一干二净。过分的软烂的土豆不影响整道菜的口感。 收拾好厨房,林暖旸坐在客厅,忍不住点起了烟。烟是老颜教会他的,也是老颜耳提面命让他戒的。一开始是,“饭后一根烟,快活似神仙;”后来是“不要让烟雾破坏你的未来。戒烟,从此刻开始。” 刚入队,队长强调不能抽烟的。任务出得多了,报告写得多了,条律背得多了,脑力用得多,抽烟也就不以为奇了。 老颜是早就有烟瘾的。他说大学一到考试,脑细胞就集体阵亡,靠烟丝儿将它们勾出来,勉强撑过考试周。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小辉当时搭腔,“老颜,有没有烟,你都没有脑细胞。” 老颜不怒:“没有什么都不重要。有颜在就好。”老颜本名颜正,文绉绉的,但长相泯然于大众,普普通通。 这伙怎么娶到老婆的?全靠性格开朗。人傻情趣高,对人实打实的真诚。比他早两年入队,对他掏心掏肺,推心置腹,像长辈像兄弟般护着他。 林暖旸没瘾,不爱抽。队员你来我往递上一根,他也就偶尔抽上一两根。烟递得最猛的是老颜。 后来老颜谈恋爱,烟抽少了;结婚后,为了宝宝甚至戒了。老颜就开始苦口婆心劝他别抽。他差点把老颜揍一顿。 其实他根本没瘾。老颜走后,他才真的抽得凶了。 昼长夜短,暮色降至。茶几上的烟灰缸零星散落着烟蒂,林暖旸摁熄手里的烟。 从记忆的漩涡里出来,林暖旸踏着夜色开往“烟薰”。 九点过一刻,“烟薰”的新进客人基本没了,只有零散几座快结束就食的客人。 林暖旸推门而入,老板和店员们惊讶的目光交聚他的身上。纪浅溪正在收拾茶杯,同样被声响吸引到目光。 迎步向前的老板杜窦鹏和纪浅溪同时到林暖旸面前。 “先生,你要就餐吗?” “大林哥,你这么早就来了?” “你认识的?”杜窦鹏望了新来服务员的名牌,“纪浅溪是吧?” “是的,老板。我哥来接我的。不好意思,我们出去讲。” “没事没事。你让你哥找个空位坐坐。先生,你坐会等你妹妹。” “麻烦了,老板。小溪,我到角落坐会。”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把我们的缘分扣在一起了 店面收拾妥当,夏夜十点,夜生活才打开帷幕。大街小巷的烧烤摊,小吃摊正如火如荼地吆喝着。 纪浅溪换下那套严肃的白衬黑裙工作服,和林暖旸坐在烧烤摊。 夜是心灵的暖床,摈弃白天的忙碌与喧嚣,夜的热闹有它独特的眷柔。 纪浅溪啃食了羊肉串,又垂涎着桌前的鸡翅,虽少了碳水饮料的佐助,但深夜的五脏放纵与身心放松实在令人沉醉。 林暖旸吃得很少,静静抽着烟。 “大林哥,你不吃吗?” “你吃吧。馨馨说她这两天出国交流。我后天送她上机。” “她跟我说了,还问我要不要礼物。你送她就不能来接我了。我认得路。” “不耽误,她是下午走。倒是你,以后晚餐不用专门做了,我可以回去大院吃。” “我其实挺喜欢做饭的。”有点语弱。 “小丫头。” 纪浅溪嘴边的鸡翅停滞了片刻,“以前有两个人也喜欢叫我小丫头。” 林暖旸熄灭烟,等着纪浅溪的后文。她却继续吃着鸡翅,话道:“大林哥,我想喝可乐。” “老板,来瓶可乐。”林暖旸偏身,向烧烤摊的摊主示意。摊主的儿子拿了可乐和吸管递给纪浅溪。 纪浅溪看着回身往烧烤摊走去的约十三四岁的男生,忍不住多看几眼。 “吃完回家吗?” “回的,明天还得早起。” 林暖旸望向溶溶月光,问:“起得来吗?要不要去兜兜风?” “要!”那两弯黑亮的眸子顷刻间如皓月般熠熠生辉。 林暖旸绕开城中繁华的路段,往郊区的路道行驶。入伏的夏天,热得爆烈,沿海的热浪挟尘裹粉的,热风吹拂脸颊,并不是很惬意。 然,路边笔直的木棉,一路层次分明的路灯,声嘶力竭的夏鸣和头顶近满的冰魄,展现夏的蓬勃,犹如拳拳情丝。 “今晚的月色真美。”纪浅溪双手交叉,趴在车窗上。 林暖旸注意着路况,适当地提速,笑对:“快十五了,月亮够亮。” 纪浅溪回头望了林暖旸,嘴角的快乐悬挂着,又扭头感受车外流溢的景光。 真正的兜风!车轮卷刮起尘土,追风逐月。纪浅溪在速度中,开始晕晕欲睡。 漫无目的地穿梭在纵横交错的路道,临近午夜。纪浅溪才意犹未尽地回家。 “这么喜欢,下次再带你兜风。但是,一个女孩子,晚上不要出去乱走。” “知道。” “去洗漱吧。” “好。” 身心俱疲躺入被窝,纪浅溪的心还是高亢着的。仲夏之夜,夜精灵偷施魔法。 纪浅溪被文宛芳拒绝后,并不敢厚颜无耻再去“武大小炒”。她仍带着水瓶,带着伞,兜转各个小巷。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斜坡,同样的人,纪浅溪本想默默推完就离开的。武叔拉着她喝了香芋西米露才放人。 过后,每天她都“巧合”地路过,帮忙文宛芳上坡后,也配合地喝碗广式甜汤再离开。她不敢逗留,怕让文姨武叔难做。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背后,文武夫妇相拥不舍看着她远去。 转悠了半个月,纪浅溪几乎要放弃了。眼见假期一日一日减短,她寻工之途明显是遥遥无期。 这日,她来得比平时早,路口斜坡还没见那吱嘎作响的三轮车。纪浅溪打算先去“武大小炒”。 纪浅溪穿透树荫的绿晕,探着脑袋窥视小店。店外桌椅零散,水龙头铝光反射,店内隐蔽,安静得不同寻常。 武叔通常都会在小店外洗漱,或是在店边的小灶旁熬着甜汤。 纪浅溪漫不经心地往小店挪,“武叔,我有点渴。”越靠近小店,纪浅溪的声迈越提高。寂寥中,细碎的响动传来,纪浅溪不觉得往店里迈进。 “又不是没进过。看看武叔就好。”纪浅溪本能就是先完成这个念头。 静幽的店内,清瘦的男人躺在地上,右手伸手往旁边的白色的药瓶攀援,被身子压迫的左手看不出是行动不便还是紧抓着胸口。 “武叔。”纪浅溪抓起药瓶,一时不敢碰触武潮生。 “水……”绵轻几不可闻的渴求。纪浅溪往店口的小灶台跑,倒水倒药。 “叔,叔,多少颗?”药瓶猛力打开,小指盖大小的药片崩散四窜。 “两……”纪浅溪捡起两颗,喂进武潮生水里,又往男人嘴中灌了一大口水。水倾洒满地,男人勉强让药片吞咽入腹,鼻腔也呛了一口。 纪浅溪跪坐不敢动,脸上不知何时泪如雨下,哭嗝缓缓打起。 武潮生略作平息,口鼻狼狈,左手有所放松。“小丫头,能扶一扶武叔吗?” “呃……好……呃呃……呃。”武潮虽清瘦,终归是成熟男子的体型。纪浅溪不得着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扶起武潮生,但一时半会也不敢乱挪,找了把椅子垫至武潮生身后。 药力发挥作用,武潮生苍白的脸一点点回温。两人间只有纪浅溪嗝嗝作响的害怕。 “吓到了吧?没事的,别让你文姨知道。” 事出有巧,“武大,回了。那小丫头,今天没见到。你……”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文宛芳话音未落,人已快速到店内。见到呆坐不语的两人,还有散落的药片。 文宛芳没啃声,将武大扶到椅上坐着,弯腰拾掇着药片。纪浅溪见状,亦有样地去捡药片。 “别动。”文婉芳呵止加入的纪浅溪,小丫头手一哆嗦,刚捡的药片又打个滚,在地上彻底沾尘染灰,报废了。 “宛芳,别吓小丫头。”武潮生又道,“她已经被我吓到了。小丫头,你文姨没有别的意思。” “呃……知道。”纪浅溪矗立一旁。 文武夫妻没多言语,跟平常一般,忙乎着开店做生意。看似没太变化,但文宛芳往常的大刀阔斧却不见踪迹,过分认真。 缓过神来的武潮生除了清瘦,倒也看似与常人无异。徒留纪浅溪慌乱,扎根“武大小炒”,竟不像平时乖乖离去。 看着纪浅溪熟门熟路地帮忙招呼客人,记单,送菜,洗刷,样样不拉。武潮生像个普通的长辈,笑着看着,叮嘱纪浅溪喝水吃饭。 文宛芳在灶台边热火朝天,烹炒煎炸,眉头紧锁,但也习惯指挥着纪浅溪。 那天,纪浅溪帮着收店,又让文宛芳用三轮车送着回家。 次日,纪浅溪早早到“武大小炒”,见着了武潮生,又跑到路口去接文宛芳。顺理成章,纪浅溪又留着打杂,如此这般,三番两次。 武潮生是很欣喜的,他与文宛芳膝下无娃,即使他们夫妻都爱小孩,然而子孙福分薄。 夫妻俩对纪浅溪是越看越喜欢,不让她在他们这打工,是心疼纪浅溪人小体弱,不该吃这份苦。 八月流火,武潮生跟文宛芳协商,让纪浅溪留下。 那年处暑,纪浅溪收到林暖旸的第二份礼物——一辆粉色的休闲自行车。九月入学,纪浅溪的坐骑便开始陪伴她两年半的打工生涯和三年的高中学习生活。 文武夫妻就这么“小丫头小丫头”地叫着,店里的熟客也常打趣文武夫妻:“老武老文,你们家的丫头呢?放学没?” 某天,利用空闲写作业时,文姨武叔才知晓了她的名字。后来,也偶叫她“小溪”“浅溪”,但还是“丫头”叫得顺。 说到名字,纪浅溪曾好奇问过:“武叔,为什么店名叫‘武大小炒’?” 武潮生宠溺地说:“我在家排行老大,又姓武。当初我们决定盘家小店做饭店时,你文姨说要取个鲜眼又体现特色的名字,就叫上‘武大小炒’,小炒是我们经营的特色,武大是指我是店主。” 文姨武叔的姓氏也是天作之合,她跟文姨说这个词时,文姨难有的娇羞。 也是她空闲学习时,文姨听到她背《春江花月夜》,跟她讲了他们夫妻的故事。 武叔是南方人,到文姨的家乡当兵。两人机缘巧合下认识,武叔知道了文姨的名字后就开始对文姨穷追猛打。 文姨摘着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后面,我就背不上了。 老实说,我看不上他。长得文文弱弱的,光姓武有什么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他有文化。说我们是千里的缘分,千年的诗已经把我们的缘分扣在一起了。我一文他一武的,又刚好相衬。 谁文谁武还不一定?说是当兵,也是个文化兵。人长得秀气!周遭的人都说我捡到了,我才不稀罕。” 纪浅溪手浸泡在水里都忘了神,可她记得文姨说这些时都透着亮,连头发丝都透着生命力。 “后来呢?” “他死缠烂打呗。给我们家干活,还给我写情书。第一封就是《春江花月夜》。多稀罕似的!” 武叔忙完过来,理所当然地给文姨喂了口水,就着自己的水杯。文姨饮了水,他给文姨擦了嘴角又走开了。他不恼文姨的话。 纪浅溪巴巴追问,“后来呢?” “后来缠得多,我就想算了,好歹人还不错。”文姨低着脑袋,“他没脾气,都随我。人,挺好的。”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小溪姐姐……” 周一才是两个人的共同休息日。暑假的第一周,林暖旸回了大院,陪了家长,送了亲妹。后来,没事做的下午他都会回大院陪秦宜兰吃饭,陪爷爷奶奶逗猫溜狗。可秦宜兰嫌弃,好好帅气的儿子,对象没有,回家也只是傻坐。 林暖旸只能给秦宜兰报了个旅游团,让秦宜兰跟姐妹淘去外散心。爷爷奶奶没意见,让他没事也别来回跑。 林爷爷确定孙儿的伤势没大碍,也就不硬性让孙子二十四孝地非在大院候着。林奶奶则是天天念念叨叨着乖孙要早日成家立业。 总之,林暖旸都觉得自己人嫌狗厌,也没太往大院回,就隔三差五打电话报备平安。 正如此,林暖旸有时干脆到“烟薰”吃饭。“烟薰”的老板和伙计对这位亦客亦家属的“大林哥”满是欢迎。 客少,林暖旸就角落一桌静静坐着,照常吃饭点饮料。千奇百怪的饮料喝了不少,酒是没碰。客流大,林暖旸饭后就离开,等时间差不多再回来等纪浅溪。后者情况比较多。 杜窦鹏看这“大林哥”的架式,以为纪浅溪是个体验民生的娇滴滴的大小姐,有些忐忑。没想成,纪浅溪脾气平和舒服态度一流,是真正勤劳能干的好员工。“烟薰”还因林暖旸高大精壮的样貌招来了几个女常客。 这是一对人乖话不多,温润如春风的兄妹啊! 这对兄妹在陈乐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认识林暖旸十几二十年,深受老友木讷的毒害,特别希望有个人能降了这块朽木。 纪浅溪的温婉可人在不经意间有化刚为柔的能力。他特别希望纪浅溪有空来探林暖旸的班。 纪浅溪上午的班比林暖旸结束得早,在陈乐的邀请下,偶尔也去“乐乐武馆”看林暖旸上课。后来,偶尔就变成天天。 一开始,陈乐是怂恿纪浅溪给林暖旸送水送关怀的。林暖旸每次见到纪浅溪进教室,眉头便紧锁。 后来,陈乐就让纪浅溪给林暖旸当小助手,课后给小学员的课卡盖章。某些兴趣班会给学员发张打卡表,每次上课就盖一个印,表示到位。准时到位的章印积累到一定数量,就可以到前台换小礼物。“壮美泳馆”也有,纪浅溪就是干这的,“壮美泳馆”用的是电子文档登记。“乐乐武馆”是用小小的红印盖章。 对兄弟知根知底的陈乐可不敢恶意使唤着纪浅溪。他给纪浅溪递出补薪和兼职的橄榄枝,林暖旸才收回揍陈乐的拳头。 纪浅溪只觉新奇。林暖旸给谁上课都一脸严肃,大学生也好,小学生亦罢,讲课认真到底,知识贯彻落实,不掺水分。大学生会觉得这样的林暖旸酷帅,高冷禁欲系;小孩子则往往被他一派严肃吓怵。 林暖旸带的小牛班平均年龄比泳馆最小的学员还要来得小。软萌可爱的小屁孩,纪浅溪最爱了。她来等林暖旸下班,就会带些小糖果或是小巧的儿童玩具。 小牛班的学员们可欢迎这位笑容可掬的小姐姐了,不仅有礼物拿,而且她一来,林教练的脸就不会臭臭的。大半个月相伴下来,武馆的小学员跟纪浅溪混得相当熟稔。 毕竟纪浅溪有求必应。 “小溪姐姐,我刚刚被鑫源的手刮到手背了。”——“我看看。不严重,贴个创可贴好吗?这个,小熊图样的。” “小溪姐姐,我不要苹果味的糖,我要橙子味的。”——“桔子味的好吗?下次我给你带橙子味的?” “小溪姐姐,我的杯子打不开了。我今天渴了好久。”——“我来开。你怎么不让教练给你扭开呢?”——“林教练,好凶。”——“他不凶的。你下次试试?” “小溪姐姐,我试了。他帮我打开了。”——“君威,你好棒!” “小溪姐姐,我有多少分了?我能换柜台的奥特曼吗?”——“我来数数。嗯,你有13个积分了,但是奥特曼要15个积分。你要加油,再坚持两节课就可以了。” “小溪姐姐,我明天不能来了。你能给我盖章吗?”——“糟糕,不行哦。得有上课才能有积分,但是我有个可爱的恐龙积木,你下下次来上课,我带给你。”——“好吧,谢谢小溪姐姐。”——“不客气。别气馁哦!” 陈乐相当满意!他常在林暖旸下课后飘到他面前感概:“小溪姐姐好好人哦。真是又善良又温柔又可爱又体贴哦哦。” 一笑,圆润的脸更饱满。林暖旸忍下让圆脸变肿的冲动。回头,看纪浅溪看起来乐在其中的样子,他浅笑。 “林教练,这么好的女孩子,你不追吗?” “瞎说什么?下班了,今天吃什么?” “郭大块不是占位了吗?我看看他发的定位。” 关于纪浅溪显身“乐乐武馆”打杂的事,郭大壮不满的是老板是陈乐。 人生何巧不成书?何处不相逢?郭大壮跟陈乐算是老邻居,老同学。陈乐之所以学武,还是因为当年年少与郭大壮耍斗时打不过。 两人彼此都是对方父母眼里“别人家的孩子”。孩子的斗争掺了点父母的认为,事情就会没完没了。 好在,竞争是良性的。在武力值上,年少时郭大壮以形取胜,成年后陈乐以巧取胜。在事业路上,你有泳馆,我有武馆。在家庭上,你有美佳人,我有纯依女。你好我也不差。就是嘴皮上,不斗个你死我活,对不起这么多年的“冤家夙敌”之称。 郭大壮怨归怨,没什么大事也会让纪浅溪先下班往武馆跑。毕竟陈乐的老婆纯依临产,他分身乏术。 两个小老板和两个打工人机缘巧合,每天居然同桌共餐。严美佳有时候没来泳馆也就没加入。 郭大壮跟陈乐斗气,纪浅溪和林暖旸安静吃饭。有郭陈在,纪浅溪和林暖旸相处得愈发自在。陈乐对她的熟稔,让她浅疑林暖旸是不是常跟陈乐提及到她。后又觉得是自己多思了,林暖旸不像会跟人谈论女孩的人,陈乐又一副跟任何人都能“自来熟”的性格。 这一天,不用给两个老板打工。纪浅溪想着不如包些包子,不必每天到外面买早餐。 她跟林暖旸提议,男人自然接受。休假前一天下班,两人买了些面粉,发酵粉,糖等,连擀面杖都买了。 随着纪浅溪住入,煮饭用具越来越多。想着前几天,她随口一说:“我们要不自己蒸些包子备着,早上起来榨豆浆喝也蛮好的。”男人当天就提了台豆浆机回家了。 下班回到家都近十一点了。纪浅溪洗好手,称好面粉,备好发酵粉和糖。计算好分量,纪浅溪开始搅拌面粉。随着水与粉的融合,面粉逐渐成团,渐渐难以揉搓。 纪浅溪甩甩右手,松松劲。林暖旸洗了手,抹干。 “我来吧。揉搓就行?”林暖旸拿过面盆,就着盆出劲。 “对,揉搓得光滑细腻就好。”纪浅溪说完,转开去倒水喝。 林暖旸大脑还没斟酌出光滑细腻的本质,双手就被盆里快成型的面团给击溃了。面团粘手成渣,厚实的双手沾足了面粉渣。 林暖旸一会搓擦手缝的小粉团,一会用死劲搓着面团。紧锁的双眉没打开过,两唇紧闭。面,不成团,一盆的稀碎。 纪浅溪瞠目,“大林哥,得用巧力,不用下死劲。” 然而,战场气势凌人的林暖旸以一敌五不在话下;用手腕的巧力揉面却举拳为艰。 纪浅溪接过面盆,按压盆沿继续揉搓;看到林暖旸手心手背,甚至手缝间沾到的面粉,“大林哥,你把手里的面糊刮下来,别浪费了。” “喔。”林暖旸听从安排,刮扯着面粉,粘性十足的面粒扒着肌肤不分。 纪浅溪抓些干面粉,均洒在林暖旸手上,顺手拉过男人的手指,将手里的面粒轻轻刮下。 指节分明,经脉虬结的手宽大,指甲红润透亮,指根修长,指纹纵横交错。双手相搭,纪浅溪摸到手掌的粗粝,被对方掌心的热度灼烫,顷刻收回自己的手。脸上热烘烘冒起烫意。 “粘了加干粉就好。” 不多说,纪浅溪将心思放在面上,适当加些干净的面粉,扒揉着盆的面团。不一会儿,面粉渣在纪浅溪巧劲的揉搓下,真正成面团。不但面团光滑,连面盆也光洁干净。 用保鲜膜封好,纪浅溪将面团放入冰箱冷藏。 “大林哥,想吃什么馅?” 林暖旸未答反问:“现在就包?你怎么把面放进冰箱?” “让面冷藏发酵,明天再包。可以先把馅准备上。” “包肉。”林暖旸搓摸着自己的手。 “好,包鲜肉馅。家里有葫芦瓜和胡萝卜,也包些蔬菜馅的。”纪浅溪把晚上买的猪肉切分好。 家里没有家用绞肉机,半夜剁馅,不知潮庭的隔音效果如何。纪浅溪收好肉,跟林暖旸说:“大林哥,明天再准备馅吧。” “怎么了?” “肉剁碎要花点时间,家里没自动绞肉机。明早起来再剁。” “我来剁?”拿刀还算他能力范围内。 “快凌晨了。剁砧板,会不会吵到别人?” “好。”林暖旸帮着收拾。 “你别去买自动绞肉机哦。我们偶尔才吃一次包子。浪费!”纪浅溪提前预防。 “嗯。”虽是如此,林暖旸打算睡前查查这个自动绞肉机是什么东西,说不定以后用得上。 纪浅溪接着说:“大林哥,要不你明天不要买早餐?我起来包些菜包;上次的豆浆机还没用,我榨些米糊。” “繁琐吗?” “不会。” “好。”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武叔说得对!” 纪浅溪定了三个闹钟,在昊昊日光下勉强醒来。家中宁静,林暖旸晨跑还没回。 打着不雅的呵欠,纪浅溪拿出来面团和馅料。 小米,大米,糯米,一比一的比例,洗好米放入豆浆机,倒入适量的水,开机。胡萝卜和葫芦瓜削皮,切细切粒,加盐、油、味精,搅拌均匀。 撕开包鲜膜,再揉搓面团,排出空气;揉成长条,切成剂子;用擀面杖擀薄;在包子皮上放馅料,将包子皮打折;攥折成圈成型。 略包了两三个,林暖旸打来电话。 纪浅溪双手沾粉,划开听话键,“小溪,醒了?” “醒了。大林哥,你要回来了?”低头看手机,时间也差不多了。 “嗯,我现在在早餐店附近。我买早餐回去?”男人想让女孩睡个赖觉,忖度时间到点了,才给女孩打电话。 “你饿吗?我包了几个了。蒸一下,半小时就能吃了。在家吃现做的。”纪浅溪听到那边早晨喧闹的吆喝声。 “好。我现在回家。” 加多了几个,纪浅溪将包子放上蒸屉上醒发。林暖旸到家后,纪浅溪将醒发的包子放上煤气灶开蒸。 给纪浅溪倒了杯温水,林暖旸才回房间冲澡换衣服。 “馅剁好了?”林暖旸听见饭桌上刀剁砧板的声音,见纪浅溪正手握着菜刀。 “刚剁。肉我切细了,你剁?”纪浅溪把刀递给林暖旸。林暖旸接过刀,双手舞动,刀光剑影,手影飞速。肉块很快成丁,进而成沫。 纪浅溪将调料备好,剩余的面团全部揉折成剂,擀面成皮。纪浅溪擀好面皮,林暖旸也剁得差不多。 调好馅料,纪浅溪就着面皮快速攥折成包子。而林暖旸这时便没了用武之地。 他目不斜视地看着纪浅溪,女孩专注不语。 眼镜从女孩的鼻根滑落,纪浅溪手轻托镜架,继续手上包折的速度。 “沾到面粉了。”林暖旸提醒女孩。 纪浅溪偏首疑视,看到林暖旸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将摄像头举到她眼前。 鼻翼旁有道粗长的面粉线,她抬手擦除,一道变两道。再擦,一道又加一道。 林暖旸笑出声,女孩瞋怒。 林暖旸手摸干面粉,在自己脸上也划上一道白线。而后,在女孩的鼻翼上点了一下。 纪浅溪放下包好的包子,也抬手给林暖旸点了一道,从鼻根到鼻尖。看着自己的杰作,女孩大笑。 晨光绚丽,辰时的彩色穿堂入户流泻在厅堂,晕染了林暖旸和纪浅溪。晨阳跳跃在脸上,筛滤出粉粒的细腻与柔和。 林暖旸蜷缩着手指,想抽个烟。怎么会焦灼呢?老颜说:男人就是情绪不好才会需要烟排解愁绪。他最近烟盒明明摸得少了的。 “咕————”一个早起晨跑,一个夙兴备餐,两个空空的肚子爆出正常的生理需求。 纪浅溪侧望蒸锅, “包子可以出炉了。米糊你要加糖吗?” “要。” 过滤掉残渣,加入白沙糖,浅黄的米糊绵密稠滑,入口即化。 纪浅溪在饭桌上腾出空间,将包子和米糊摆上。“鲜肉馅的包子还得醒发十来分钟。先吃些蔬菜馅的。” 新鲜热乎的包子加上甜蜜可口的米糊,林暖旸食得心满意足。 “小溪,你如果不学文学,以后绝对可以做个大厨师。”林暖旸由衷赞叹。 “大林哥,只是包子而已。” “好吃。” “我在高中的时候遇见一个很会煮饭的阿姨,和一个很温柔的叔叔。是他们教会我生活的基能力。他们是一对非常特别的夫妇。” “怎么特别了?”林暖旸给女孩递过一个包子,边听边吃。 “阿姨姓文,但是她很霸道,特别英气逼人;叔叔姓武,可是却文质彬彬的,温文尔雅。”纪浅溪第一次跟人提起文姨武叔,开了话匣就关不住。 两人吃完早餐,又继续将剩下的肉馅和面皮攥折成包。包馅,醒发,蒸煮,纪浅溪做;林暖旸听从指挥打杂。 纪浅溪忆起那个凶巴巴却心意柔和的女人,那个安静且体贴入微的男人,和那个人间烟火充盈的小店。 “文姨说武叔就是被她的厨艺征服,然后就赖在她家死活不走了,武叔没反驳;文姨说要抓住爱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武叔笑着点头;文姨说对喜欢的人就要死缠烂打脸皮厚如城墙,武叔点头应和。 文姨说什么,武叔都说是。可是好神奇,武叔有意见的时候,文姨都不会反对。” “他们就是叫你‘丫头’的人。” 纪浅溪看着林暖旸,点头。“是的,他们是很温柔的长辈。” “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后来高中开始,我就在小店打杂了。学校离小店不远,当时知道自己的学校后,我才到附近闲逛的,没想到能遇见文姨武叔。” “不累吗?” “唔?” “一直在外打工。” “不知道。有时挺累的,但是又觉得很幸运,遇到的都是很好的人。 文姨武叔是,大学遇到的老板榆姐也是,学生的家长们也很讲理。 文姨跟武叔把我当女儿般疼爱。高中的时候,学校离小店近,每天放学,骑单车几分钟就到小店了。 风雨无阻,文姨武叔每天都等我。风雨无阻听着好像我每天都认真打工,其实是他们每天在小店等着我。 到店里,武叔怕我饿着,都会先给我准备吃的。文姨虽然看似脾性直,但也常常偷着给我买学习用品。 大雨天,如果没等到我,文姨就会到校门口去接我。我跟武叔都怕她,可凶可凶的,然而她还是把雨衣披我身上,吼着不准我感冒。我感冒了,小店就没有杂工了。” 林暖旸嘴角噙着笑,望着首次滔滔不绝回忆过去的纪浅溪。 “有一次,我在小店遇到班里的同学。”纪浅溪声音低下去,忍住啃咬食指的冲动。 林暖旸收起笑容,“不开心就不说了。” 包好的包子边醒发边蒸煮,想着一周的料,纪浅溪馅料准备充足。整个早上包包煮煮,时针逛了一圈又一圈。饭桌也被摆放得满满实实。 收掇着蒸具,纪浅溪摇首。未近午餐,想着早餐都是素的,纪浅溪用盘子装上几个刚出炉的肉包。 林暖旸给女孩递一个,拉开饭椅,两人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倒也不是。就是有些想文姨了。我高一的时候话比较少,刚开始在班里很少跟人交流。 政治科代表,好像叫博冠,是个高高帅帅的男生。他好像还蛮受女孩子欢迎的。 那天,他来小店吃饭,我正在招待客人。我给他写菜单的时候,他直直地盯着我。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追问他要什么。噗嗤……他很凶地问我‘纪浅溪,同班同学有打折吗?’我才认出他。 我慌得一批,直摇头。他大喊‘纪浅溪,太小气了。’他的大嗓门引来了武叔,武叔最后给他免了单。” 纪浅溪嘴里塞了口鲜肉包,回忆着故事的后续。 “可是好奇怪。他又不要,偷偷扔下大红钞就走了。” “他后来在班里欺负你了?” “嗯……”纪浅溪摇头晃脑,“没有。相反,后来他还常在学习上帮忙我。 虽然没什么,但还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打工的。武叔说把钱还给博冠的时候,我心里很抗拒。 武叔应该是看出来了。他跟我聊了很久,谈价值,说追求。他跟我说:‘我们挺直腰板工作,一点都不羞涩。天底下最骄傲的是用双手养活自己,养活自己的家人。像我这样的年龄,能用自己的双手去为生活拼搏,跟命运抗争,是个特别了不起的小孩。’ 武叔说了好多,我尤其记得:‘小溪,你是个特棒的姑娘,我跟你文姨巴不得你是我们生的。’ 我记得,第二天稀里呼噜把钱还给他,还用武叔教的话回他:‘你是我的同学。请同学吃饭,是种美德,你不能拒绝。’ 他大约被我吓到了,又直直盯着我。我故作潇洒地转身就走,心里紧张得砰砰响。” 纪浅溪没太想起年少那张脸,只是觉得当年的自己甚是可爱。 “他说得对。”林暖旸像年少时一样,巨掌揉搓着纪浅溪的发顶。 “什么?”纪浅溪被熟悉的温度惊讶到,一时没反应过来。 “武叔说得对。” “哦。”纪浅溪应和,“嗯。” “后来呢?” “后来我还是继续在小店打工,到了高三才没有。” “那个同学呢?” “博冠吗?他的成绩名列前茅,性格又很温和。到了高二,我的数学还是靠他给我开小灶才勉强及格的。” “你们感情很好。” “还行。他对向他请教的人都乐意倾囊相授,知无不言。” “你直呼他的名字,我以为你们感情不错。” “因为他人如其名,很容易记住。博冠博冠,拼搏冲冠。每次大家都这样戏称他,久而久之,都忘了他姓什么,都是‘博冠博冠’地叫。再说,可能因为他知道我在小店打工,又常来小店吃饭,算比较熟。不过,因为文理不同,慢慢接触也少了。” 中午,纪浅溪做了一锅拌饭,炖了家常的萝卜排骨汤。 时光在两人吃喝间,闲聊间,忙碌间一点点地流散了。 继文姨武叔后,纪浅溪又有种小船在海里摆荡良久,顷刻靠岸的稳定感。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你车在这” 当天晚上,林暖旸又跟着纪浅溪去“烟薰”上班。 “烟薰”的规矩是上班前一顿工作餐,下班后一顿能量餐。杜窦鹏看林暖旸跟着到店时,惯常照呼他一起吃员工餐。 林暖旸拒绝杜老板的好意后,在角落坐下,等“烟薰”开店。 杜老板习惯跟员工们吃饭,顺便说说上班的安排。虽说是员工餐,伙食还是秀色可餐的,一点也不逊色“烟薰”售卖的美食。杜窦鹏对林暖旸这种不占便宜的正直行为颇为欣赏。 “小溪,你有时候让你哥跟着我们一起吃呗,食物也不差啊。倒也不必每次都买单,你哥还每次都点得挺多。我感觉你赚的那些钱都不够你哥买单。” “老板,你没看出来吗?他不是小溪的亲哥。”一名面容姣好,巧施粉黛的女孩子说。 大家一脸惊讶,纪浅溪亦然,浅问:“你怎么知道的?” 女孩子说:“前两天他告诉我的。小溪,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纪浅溪答道:“没有。” “那我追了。你这个不是亲哥的哥哥长得够酷,合我眼。” 旁边瞬间沸腾了:“贝贝,你真猛啊!” “你拉倒吧。你见一个爱一个。说不定是他在追着小溪呢。” “老板在呢。办公室恋情吗?” “这是餐厅,不是办公室。” ………… “等等,我是不是也有机会。小溪,我也要追。” 纪浅溪往角落望去,男人指缝间的烟丝婀娜袅袅,男人的眉宇隐在昏黄的灯光里。不知他听见没? “咳咳……好好吃饭。说一下等会的安排。人员安排照旧,今天预订的人有些多,大家的动作要麻利些。” “老板,我跟卿姐换一下负责的餐桌吧?”贝贝问杜窦鹏。 “理由?” “小溪的不是亲哥的哥哥坐在卿姐负责的6号桌。人家想……老板,你懂的。”贝贝娇羞卖萌。 “我不懂。不行。路线不熟,走位错了,菜上错桌怎么办?”杜窦鹏实在无法理解女孩子的心思。 “老板,你对‘烟薰’的面积是不是有什么不恰当的定位?我闭着眼睛都不会撞到桌子。多大的地!” “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工作有什么错误的认知?我闭着眼睛也能让你好好享受失业的快乐?”平易近人的杜老板也是有脾气的。 “不不不,人帅心美的杜老板。我错了,你行行好。你就同意吧,我的幸福靠你点个头。帅气的老板。” “哇!贝贝,这么违心的话你是如此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旁边的人起哄。 “少来。你问问卿姐的意见。”杜窦鹏退步。 贝贝对着年近四十的卿姐挽肘摇臂,撒娇卖乖:“卿姐,我们负责的相连,我多负责一桌。卿姐姐!” “好。我们互换就好,倒也不用你多担一桌。” “满意了?都快快吃完干活去。”杜窦鹏板起老板的架子。 大伙加快速度,忙开了。 饭后,贝贝拉住纪浅溪:“小溪,你哥叫什么?” “你不是已经知道他不是我哥了吗?怎么会不知他叫什么。” “我不知道啊。我骗你们的,没想到是真的。喜欢就要勇敢追!” 贝贝直率甜美的脸就在眼前,纪浅溪分不清此刻的自己是懊恼还是自责。 “你自己问他。”纪浅溪心里的话没显露,反而出言:“他叫林暖旸。” “扬?哪个扬?” “暖旸的旸。” “好奇特的名字。谢啦,小溪。不过,你们怎么不是恋人关系,明明看起来亲如一家。难道他是你表哥?”贝贝的智慧看起来在上一刻全耗光了。 今晚点的是焗饭和经典奶茶。林暖旸浅啜了甜腻的饮料后,让服务员换杯柠檬水。 “阳哥,你的柠檬水。” “谢谢,麻烦你把空餐盘撤了。”林暖旸眼见餐厅的人越来越多,饮完柠檬水后决定出去走走。 “阳哥,你是不是后面还要再回来接小溪的?不如你到我们员工室等等?省得来回跑。你好,我叫贝贝。你叫我宝贝,贝儿都行。” “不用了。谢谢。”林暖旸拿着帐单。贝贝一把夺过,“我来拿。阳哥,请这边走。其实真的没关系的。且不说你是小溪的哥哥,我也把你当大哥看。我是老员工了,老板不会介意的。 我给你倒杯水进去,你需要充电宝吗?你在里面慢慢等。听说你会带小溪吃宵夜,我可以蹭一蹭吗?我也习惯下班后去逛逛的。 阳哥……” 林暖旸买完单,跟角落的纪浅溪示意,就出了“烟薰”。 贝贝那倾涛骇浪的柔情还在澎湃的言辞间,高大的身影就不见了。一股尴尬的冷风卷走贝贝的热情,她石化在地。 餐厅员工,除了结帐的前台,都各自忙碌着。前台在贝贝眼神的淫威下,手动拉上嘴巴的拉链。 贝贝回自己的岗位继续工作。 林暖旸开到老旧的小区。这里历史悠久,处于市中心较边缘地段,但是附近设备齐全,有文化韵味十足的学校,有救死扶伤的权威三甲医院。 老区刚好遇上旧城改造,往年幽暗阴森的小巷都装上了路灯,明亮投射出柏油路的干净。 改造过的路面还能看出填补的痕迹,个别的角落还是陈旧的沥青。小店的路边还是旧样。 然而,小店已不再是小炒店,变成现今特别火热的奶茶店。小店周边的街灯现在是统一的街景灯。 四年前,他回家,跟朋友吃饭喝酒,经过这里。当时,他好不容易申请到假,想回来跟雅婷求婚。结果,他分手了。 雅婷冷艳地对他说:“不如好聚好散”时,他攥紧口袋里的盒子,有些不明白情感的转变为何会来得如此峰回路转,急遽骤然。 “我没有背着你乱来。我想继续深造,读完研出去外面看看。”雅婷甚是平静,对久不联系又骤然回家的男朋友没有太大的波澜。 “再说,我们也久久不联系,感情也不深。我还在思索怎么跟你说。你来得正好。” “你知道我的工作是这样的。我没办法时刻跟你保持联系。” “我知道。一开始觉得彼此保有距离也蛮好的,可是久而久之,我有你这个男朋友跟没你这个男朋友没有差别。我需要一个能与我共同进退的人,但是我连跟你分享我的成绩,你都没那点时间。” “雅婷,我有在听。” “或许吧。就这样吧,当面分也好。” “嗯。” “没什么说的?林暖旸,你向来如此,淡淡的。怎样都好。”雅婷苦笑。 林暖旸没辩驳,只能庆幸在成为怨偶前,彼此好聚好散! 雅婷跟他是大学校友,比他小一届,书香门第,知书达礼。她漂亮端庄懂进退。 她对他大肆追求时,大家都说他艳福不浅,桃花盛艳。雅婷无可挑剔还喜欢他,千载难逢。 他深知自己情绪寡淡,跟雅婷坦诚布公说了良久。可能是一时的情绪上头,雅婷很执著。他大四了,雅婷还是对他“穷追猛打”。 他问过理由,得到的是他在徒手揍流氓时帅气凌人。原来他救过雅婷的同学。别人在毕业时散伙,他们在毕业时才情投意合。他们是别人眼里的完美! 老颜曾说:军戎下的光辉适合给别人看,但家人往往看到的是绿装里鲜艳的爱国红。这份爱国红比面对家人更需要担当。 南方的夏蝉无时无刻不在欢腾,啼叫得人心烦。林暖旸踱着步,忆起那时自己的无可奈何。 陈乐以前住这一块,那时就是陈乐约了他喝酒。他跟陈乐在大学后联系不多。说来巧!陈乐有个堂弟也想走他一样的路,于是陈乐就打电话给他。 难得的休假加调班得来的假期一下子亳无用武之地,他心情又极其恶劣。在躲避家人还是坦诚告之的闲隙间,陈乐联系了他。 同样是炎热的夏天,在为陈乐堂弟奔走相助的日子里,他淡化了一丝年少不知如何处理的情感。 酒逢知己千杯少,千杯入肠酒气重。陈乐喝趴了,他也脑袋发晕,四肢无力。拒绝了陈乐留宿的请求,踉踉跄跄贴墙走,一身的酒气的他碰到了纪浅溪,被她误以为是酒鬼。 他本也没认出她,是见到那辆粉粉可爱的单车和车头粉色的小毛偶,跟林暖馨家里头一样的小玩意儿时,才认出她的。 但她已然吓得惊慌失措,大叫得用书包怒砸他,连单车都弃之不顾。他在惊恐失逃的纪浅溪背后喊:“车呢?你车在这。” 纪浅溪站住了,瑟瑟转过头,不动。他当时喝懵了,酒劲上脑,脑袋就像被人紧揪着,太阳穴突突地跳跃。 他闻到自个酒精加汗臭的体味,比往常长密的头发又盖了他的额眉。如果头发加点汗腻,衣服褶皱再明显,他都把自己当流浪汉了。 他退了又退,哑着酒精灌过的咽喉:“车,骑走。”他又退了退,在她伸手都绝对无法触及的地方停下。 他想再退,但是胃里的恶心感让他特别难受。怕吓到纪浅溪,他极力压抑呕吐感,呆坐在路边石条上。 他看着女孩极慢极慢地靠近单车,摸到车头,双手扣住车方向,然后快速跃上车座,猛速开走单车。 在女孩疾走后,他不克制地将呕吐感释放。零落的夏风告诉他纪浅溪车速更快了。 林暖旸忆此,笑了。懊恼自己的失礼,更庆幸纪浅溪时至今日还能这般纯良可爱。 该去接那个小丫头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你没被人欺负过吧” “烟薰”今晚的食客逗留得有点晚,纪浅溪还没到收拾食物残渣的时候。 其他桌或多或少都收好菜渣了,贝贝亦收拾得差不多,偷溜到纪浅溪身边。 “小溪,我那边没什么事了,今天我帮你一起收拾。” “不用的。我这边也会很快的。”纪浅溪没多想。 “你怎么不懂啊?我帮你收拾,然后坐你哥的车跟你们一起吃个宵夜,联络感情。”贝贝直言不讳。 纪浅溪没接茬,看到客人起身,赶紧过去接待:“你好,请问是要买单吗?请这边!” 送走食客,纪浅溪回到饭桌边,继续手里的工作——收拾残羹剩饭。 贝贝已经彻底收拾完毕,边给纪浅溪搭把手边追问:“小溪,我刚才说的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但是得听我哥的。” “哎呀,你说句好话,你哥不就答应了。你老实说,你们是不是恋人的?我可是认真要追你哥的。你是不是不接受我追你哥?你表哥?” “我们,不是恋人,他也不是我的表哥。接不接受是他说了算的,你不必问我。”纪浅溪在贝贝的配合下麻利地收好一切。 她跟贝贝在员工室换下工作服,卸下头圈,简易地扎成马尾。贝贝比她慢些,出来的时候长发飘飘,热裤贴腰。 贝贝抓着罅隙时间跟她说话,她都没空去思索怎么应付。 贝贝这么活泼开朗的女孩,林暖旸会喜欢吗?他说他分手了?是不是就会接受贝贝?他喜欢主动型的女生?还是愿意接受安静的女生? 林暖旸靠边停着车,看见纪浅溪和一个女孩向他走来。纪浅溪一路被旁边的女孩牵拉着,看起来有点局促。 “阳哥,你好啊!”贝贝的热情喷涌而出。 “你好。”林暖旸点头打招呼,转向纪浅溪的眼神却带着询问。 “大林哥,我同事说……” 贝贝凑近林暖旸,“我来说我来说。阳哥,我能跟你和小溪一起吃宵夜吗?” 林暖旸避开女孩的躯体,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小溪,你先上车?” 纪浅溪看了贝贝。贝贝自己当仁不让地就坐上了副驾。林暖旸蹙眉,打开后门,“小溪,你坐后面?” “对啊,让我坐在阳哥的旁边。”贝贝自来熟地扣好安全带。 三人坐定,贝贝提议:“阳哥,我们去吃大排档。这时候夜市刚开始,肯定很热闹。小溪,你说呢?” 林暖旸通过后视镜看着纪浅溪。纪浅溪咬了食指说:“我都可以。你们决定吧。” “阳哥,那我们去吃大闸蟹。”贝贝兴致勃勃。 林暖旸手握方向盘,轻敲皮盘说:“不好意思。我跟小溪明天还得上早班,就不去了。” 纪浅溪讶望林暖旸,又盯着贝贝的后脑勺。 前座的男人继续说:“你需要到哪?我先送你过去。宵夜就不必了。” 贝贝娇嘟着嘴:“阳哥哥,不能请人家吃宵夜吗?小溪也挺累了,去吃点好吃的嘛。小溪,你说你说。” “下次吧。小溪累就正好早点回家休息。你说一下你要到哪。我好早点送你后让小溪回家休息。”林暖旸看到纪浅溪松开了啃食指的小口。 “阳哥,难道我不漂亮吗?你不请漂亮的女生吃个饭吗?” “漂亮的女生那么多,我不可能都请她们吃饭。再说,小溪也很漂亮。” “吼!小溪还说你们不是恋人,你为什么这么对她这么好?” “小妹妹,你再不说你去哪,我就只好请你下车了。”林暖旸没多做解释。 “行,那你说我可以追你吗?我还挺喜欢你的。” 林暖旸波澜不惊,“不行。”同时用按钮开了车门,“小妹妹,要不帮你打个车?” 贝贝赶紧关了车门,报上地扯。虽然车已经行驶在途中,但贝贝不甚满意的话还在车厢内荡漾。 林暖旸没开腔,一路安静开着车。贝贝对林暖旸的好感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不断在车上向纪浅溪打听林暖旸的一切。 被动的纪浅溪边偷瞄着林暖旸边回应贝贝的八卦之心。从身高体重到家庭成员,从职业追求到人生规划,从情感所爱到终身大事,贝贝无所不问。外在的信息,纪浅溪能知一二;人生大计,纪浅溪也好奇,可她没勇气去问。 林暖旸没阻止纪浅溪的回答,也不回复贝贝的任何疑问。他想让纪浅溪阻止这个突如其来的小妹妹,但没想到纪浅溪对他知之甚多。 终于,贝贝在“兄妹俩”松口气的欢送下到家了。 林暖旸下车给贝贝开门,又开了后门,示意纪浅溪往前坐。“饿吗?想去吃点东西吗?” “还好。不算饿,有点渴了。” “兜一下,买奶茶?” “好!”纪浅溪此刻洋溢上脸的开心实实在在,她喜欢林暖旸带着她穿风撞夜的车游。 拐上先前去“烟薰”的返道,林暖旸侧望了纪浅溪。“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紫薯?” 纪浅溪如实回答:“馨馨说的。她说你小时候贪吃紫薯饼,后面吃撑了,之后就对紫薯望而却步。” “这妹妹。她也差不多,最讨厌吃蛋。” “噗嗤……大林哥,你每次提到馨馨都好有生气。” “是,很生气。出国这么久,也不打电话回家。” “我说的‘生气’不是这个意思的‘生气’。”纪浅溪连忙解释。 “不然生气还能是哪种生气?” “就是很有活力的意思。你平时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可提到馨馨的时候就特别有活力。好像是对这个妹妹无可奈何,但又十分疼爱她。”纪浅溪如实表述,又追加一句:“她在国外是忙,她会给你买礼物的。” 林暖旸笑出声,声音不大,但听出愉悦。“不稀罕。” 林暖旸又想起雅婷的话。“你觉得我对什么都不在意?” “嗯。不在意,不过分计较,可你在意家里人,对自己的家人特别好。”纪浅溪想着林暖旸以后对他的妻子是不是也会很宠爱。 然而,车厢内的林暖旸咀嚼着纪浅溪与雅婷的话,思索的是自己是不是不曾将雅婷列入家人般重要的行列,才让雅婷觉得他似乎不在意彼此之间的感情。 “也许你是对的。”林暖旸揉了纪浅溪的头发,“你觉得我对你好吗?” “好的。大林哥对我很照顾。” “就是,你也是我的家人。记得有什么事就找我。” “家人?” “是的,跟馨馨一样。”林暖旸颔首。 纪浅溪没发觉周边的景物熟悉了,她低头喃吟:“跟馨馨一样吗?” “下车吧,丫头。”林暖旸将SUV停靠在小区附近。 纪浅溪跟着林暖旸来到旧址,看到一家色彩缤纷的奶茶店。 纪浅溪压抑内心的惊动,“大林哥,你知道吗,这里以前是一家小吃店。” 林暖旸没否认,先来到店门,问纪浅溪:“喝吗?” “喝的。”两人各拿着一杯奶茶,在奶茶店坐下。小店依旧利用着临街的空地。 开放式的门面彻起半身高的乳胶墙,浅黄平正。店外的红色塑料小凳变成了精巧的木质桌椅。门口的立型海报大众且招摇。 “大林哥,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陈乐以前住这。” “陈老板以前住这?好巧。我跟你说过的文姨武叔以前开的小店就是这里,叫‘武大小炒’。不知你有没有吃过? 难怪我总觉得陈老板很熟悉,说不定他就吃过文姨炒的小炒。”纪浅溪感慨缘分的奇妙。 “让你触景伤情了?”林暖旸突然想起似乎不敢唐突带女孩来这。 “还好。大林哥,我想文姨了。” “可以给她打电话。” “上次打了,文姨说他挺好的。不敢多打,怕文姨也想我。等我存够钱,我就去看她。” “想去,随时去。有我。” “嗯。”林暖旸之前给她转的,还有后来也曾偷偷转给她的。纪浅溪记着。她想过换卡,但是又觉不妥。她花了一点,打工赚的钱补上了;又花了一点。等她真正独立了,再还给他吧。 奶茶店漂出来的音乐过于青春活泼,林暖旸提出建议:“不累的话,我们再开车去吹风?” 纪浅溪望着不再幽暗阴森的小巷,提到:“大林哥,陪我走走这里吧?” 林暖旸喝完最后一口,起身:“走。你想怎么逛?” “随意走走。虽然在这打过两年多的工,但是每次都匆匆来急急走,只去过小店的五楼——文姨住的地方。 小区出去有条斜坡的。我刚才没看到。” “我往另外的方向进来的。” 城中村的小区,公共设施齐整,生活设备齐全,交通四通八达,就是没有专门的安保。 原有的住户大多出去买新型的商品房,而这里的住所用来出租。因靠近三甲医院,不少重症病患的家属便在这里短期居租房子。 人口流动快,人员也混杂。所以文姨才每次专门要送她回家。 “现在街景灯多了,小区的路灯也多了,没以前那么吓人了。” 林暖旸与纪浅溪同时想起过去的经历。林暖旸缓了喉咙,“你出门要保护好自己。要不我改天教你一些防身术。” 纪浅溪十分认真地思考这个必要性,而后点头,“好。” “你没被人欺负过吧?” 纪浅溪没说话,捏紧奶茶杯,转身往回走。“大林哥,我们回去吧?” “等等。小溪,真的有人欺负你?除了喝醉的……,除了那个醉汉。” “有的。”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小溪,呃……我……呃……不怕” “谁?什么时候?”陈乐不是跟他说,纪浅溪每天都很安全吗? “你怎么知道那个醉汉?馨馨告诉你的?”难怪那时林暖旸突然给了她一把匕首。 “先回家,路上说。” 不知不觉,庸忙一天,夜色沉如墨斗。金属的坐驾飞驰在夜幕里,流光溢彩。 纪浅溪双手巴着车窗,残淡的夏风裹挟着海风,有股咸腥味,她没说话。坐上车,一天的倦感就上头了。 “纪浅溪,你还没说。那时你被欺负了?”林暖旸压下吸烟的冲动。 “嗯,”纪浅溪沉思回忆,“老实说还遇到挺多次的。” 车猛地一刹,纪浅溪随惯力向前冲,立马坐好,补上:“我没事的。那些醉汉没干什么。” “纪浅溪,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管那些所谓的醉汉有没有攻击力,你都不能掉以轻心,要是他们是穷凶极恶之徒呢?当时你怎么能傻到自己回家的? 不行,你以后‘烟薰’的工作辞了,我晚上教你点防身术。” 纪浅溪又惊又喜,讶异林暖旸的料事如神,又窃喜他的关心。 “这是军人的直觉吗?好厉害。” “纪浅溪,这不好笑。”林暖旸没有女孩的风轻云淡,神色严肃。 纪浅溪正襟危坐,“大林哥,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其实一开始,文姨每天都送我回家的。 一天的忙碌,加上武叔有时候也需要人照顾。碰到天气不好,武叔又得检查的时候,我看着文姨每天肉眼可见的疲惫。 加上,你当时又送我一辆单车,高一期末那会又送了我一把匕首吗?家又不远。我就自己骑自行车回家了。 ” “单车能帮你逃命吗?匕首能救你的命吗?我当时怎么会蠢到只给你把小刀而已。”林暖旸觉得明天回去问问陈乐当年怎么保护纪浅溪的,怎么没说她受人骚扰的事。 不,回去就问。 “能的。大一有一回,我在学校校道上遇到一个失恋的师兄,他喊着让我做他女朋友,我拿出匕首把他吓跑的。” “大学也遇到了?”林暖旸的眉宇沟壑成川,拳头绷紧。“后来呢?那个师兄就让你用小刀劝退了?” “那天妍熙她们也正好在的,我没事。而且那个师兄不是专门针对我的,而是刚好我走的时候碰上他了。” “如果她们不在呢?如果是事出有因呢?” “大林哥,没那么夸张。说是遇到好多个,其实应该是一个。我没敢靠太近,但我想也才一个。” “怎么说?” “文姨住的那栋楼,很多是临时租客。因为家人生病,在医院不便做饭,所以很多家属都会在这短期租赁。文姨和武叔也是。 小区的病友不少的。幸运的是,武叔是潮城人,在熟人的帮助下,能在小区边角开个小吃店,缓解药费带来的压力。 听说,小区有个男子,本来带着妻子远道来就医的。可,他的妻子没救过来。后来,他就,很消沉了。听说,后来以酒度日。”纪浅溪想起那个总穿黑色衣服,低头耷脑的男人,有些感伤。 林暖旸揉着纪浅溪的发顶,“这也不能成为他骚扰人的理由。” “我第一次碰到他的时候,很害怕。他一身酒味,用力地抱着我,嘴里喊‘菁菁,你一定能好的,你一定能好的…’。我那时还是高一吧,挺慌的。挣开他后,吓得直哭。 一直哭着回大院,在大院公园角哭了好久。” 林暖旸心说:“我知道。” 纪浅溪接着说:“后来又遇到他几次,有时候他傻傻地坐在路边;有时候边走边哭。我基本都是晚上才会碰到他的。我到现在也没看清他的样子。” “没看到才好。”林暖旸在纪浅溪的忆述中已经继续发动车子,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他也没那么坏。我记得第二次遇到他,吓得连车都丢了?还是他提醒我把车牵走呢。他就坐在路边,远远的。阴暗角落里,看起来有点落寞。我骑上单车后,他就在那猛吐,说不定又哭了。” “咳……”林暖旸在幽暗车厢里,闪过一抹尴尬。“没哭。” “还有一次,他从我身边经过,突然又回来了。可能跟在我后面吧,我听到响的时候,他在我后前跪下了。不过,我迅速跑掉了。 文姨和武叔说的,不管什么人,看到单身的男子,就绕远点。尤其是高大的男人,更是要远远的就走开。” “他们说得对。”林暖旸真心感谢那对夫妇。 “这么一想,那次之后还真是没再遇到他了。”纪浅溪翻阅记忆海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想着明天的工作,回到家后,两人的话题便停止,早早收拾就寝了。 林暖旸在一根烟后,看着次卧门缝的光线熄灭,湿着头发来到阳台。 万籁寂静,接通的手机那头过了好久才有人声:“谁啊?”对方传来一副睡意沉重的声调。 “陈乐,你当时是每天都陪着纪浅溪回家的?你确定她没受骚扰?” 对方来气了,“姓林的,现在是零晨……我看看……十八分,你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当面说吗?”陈乐本想破口大骂,触碰到身边的妻子,只好压低音量:“她没被骚扰,我跟得够紧的,还差点被她发现。你是不是有病吗?半夜突然问这个,吵醒我老婆,明天跟你没完。” “嗯!”得到想要的答案,“你睡吧。”林暖旸挂了电话,隔绝了电波另一边腹诽的陈乐。 林暖旸回了卧室,在梦中重温了当年的重逢。 雅婷上岸成功,留本校读研;他在西北有了他自己的理想。除却远隔两地,他觉得自己人生是完美的。 结婚是顺理成章的事。他准备了求婚戒,调了长假,偷偷回了潮城。 风尘仆仆,他挎着斜包回大院时,被后面火速窜进大院门的单车刮蹭了左臂。 粉嫩的单车挂着小巧的身影,黑暗中,他以为是自家那个没眼力见的妹妹。一个高一生在外逗留到深夜九点近十点才回家,林暖旸决定抓个现行。 小跑跟上单车,发觉不是自家的方向。单车的主人将车驶向大院公园角,有些笨拙地搁置了单车。 “看起来,人有点不对劲。是纪浅溪吧?”林暖旸绕到滑梯后面,借着健身器材的投影,悄悄靠近女孩。 纪浅溪捣出杂牌手机,克制着内心的恐慌,拨通了母亲的号码。 这一晚对许青丽来说,很重要。她最近谈了个对象,人老实巴交的,看着挺好拿捏。她跟纪平川离了好多年了,纪浅溪也长大了,难得能遇到第二春。 人到中年再谈婚论嫁,还是多少遭人诟病。本该水到渠成的事遭到别人的指指点点,恶意添油加醋,肖祥安那边好像有了退缩的念头。 纪浅溪平时打完工,都会去林家逗留一时半会的,这个节骨眼突然打电话过来。 “妈,我能现在回家吗?”纪浅溪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这边还有事,你先别急着回家。你现在在哪?”许青丽反问。 “我在大院。” “都到大院了,就是没什么事了。在院里逛逛,等会再回。”许青丽有点不耐烦了。 “可是妈,我刚刚遇到一个很奇怪的人。”纪浅溪已经忍不住,边说边流泪了。 “什么奇怪的人?他怎么了你了?你没事吧?”许青丽的担心不假的。 “没事。他就是……突然跑过来……他抱了我。” “他抱了你,然后呢?”许青丽这才意识到不对,语气急速了。 “我推开他,然后就跑了。”纪浅溪想起那个高瘦,一身沉郁的男人,他突如其来的靠近与蛮力拥抱,此刻的她余悸犹存。 许青丽刚吊悬着的心放下了,“那就是没事了?没受伤吧?”她瞄到原坐着的肖祥安起身往外走的姿势。 “没事了。”纪浅溪的哭嗝在唇边蠢蠢欲动。 “没事就好。你要不去林家待会。我这里有些事。”许青丽挂了电话,拉住往外走的肖祥安,“你等会,话没说完呢。怎么就不合适了?” 没待肖祥安发声,手机又哔哔作响,“你先接电话吧,我们改天再谈。” 许青丽抓起手机:“小溪,妈这边有事,很快的。” “呃……”只来得及发出嗝声的纪浅溪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抓紧手机,低垂星眸,小小回应:“妈,我害怕。” 关闭手机,纪浅溪蹲着身子,将脑袋埋进膝盖间,如受伤的小兽,低低轻吟,哭嗝阵阵。 干净的星空碎钻熠熠生辉,孟春的穹宇凉风习习,宁静而又舒适的小院,一个小女孩躲在角落压制着年少的惶恐与害怕,躲避在自个的空间拥抱自己。 高大的林暖旸在阴影处,其实也是蜷缩着自己。然而,他不善于安慰哭泣的小女生。 雅婷向来独立孤清,独挡一面,他没见过她的眼泪。林暖旸想借着视线盲区,回家让自家小妹过来。 这时,纪浅溪抬头了,打嗝带来的躯体不受控让她的脑袋一仰一垂,一仰一垂。 用手背擦去眼泪,女孩嫩稚的口吻说:“小……呃……溪,小溪,呃……我……呃……不怕,不……怕。呃呃……不怕……的哦,呃。”女孩边说边手轻拍自己的心口。 效果似乎不佳,女孩又重复了一遍。 林暖旸让纪浅溪逗笑了,嘴角上扬,却有点酸涩。 两三遍后,纪浅溪还是忍不住咬了自己的小食指,而后埋在膝盖里好久好久。 孑孓轻盈徘徊,夏意的步履在来路。万籁寂寥,两人的呼吸融入空气中,似乎没有交际。 直至许青丽的电话,纪浅溪才缓缓起身,牵上单车往家挪。留下一串串“呃……呃……呃呃……”的响声。 林暖旸扭着发酸的腿脚,若有所思地回了家。家人的惊喜让他无暇向妹妹说及纪浅溪的事。 惊喜到了雅婷那,就不是惊喜了。他没法消化雅婷的转变,就偶遇陈乐了。 多年没联系让陈乐极其兴奋,拉着他一顿大醉。当年酒量还只是一般的他,在愁肠迴荡的作祟下,彻底灌醉了自己。 黑夜掩护下,他在纪浅溪面前出了一次糗。 这,就是他四年前回家跟纪浅溪的两次重逢。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怕影响你。” 纪浅溪发觉林暖旸似乎爱上了“烟薰”了。之前还会回大院吃晚饭,现在却没有了。之前也是吃了饭就先离开“烟薰”的,现在也没有了。哪怕顾客再多,林暖旸也是稳坐他的角落。 “难道是因为贝贝吗?”纪浅溪看到相聊甚欢的林暖旸和贝贝。 “阳哥,今晚的晚餐怎样?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约你到别处吃!”贝贝偷瞄了杜窦鹏,而后说:“不要老吃烟薰的饭嘛!阳哥,我这个周三有歇,我请你吃饭?” 林暖旸推了推空盘的碗碟,“麻烦空盘撤走。还有,你老板在看你了。” “阳哥,你真是不解风情。”贝贝嗔娇地拿走碗碟。 “啪!”点燃一根烟,林暖旸沉默。他看着穿梭餐桌的纪浅溪。 高束的盘发一丝不苟;略显宽松的西式套装,上身黑衬衫下身过膝黑裙;黑色平跟皮鞋。她脸上未施粉黛,高束的丸子头包裹了她如云似稠的秀发;低廉的套装掩藏了她芬芳年华的清丽。这一身,不适合她! 他对她摇摇手! 纪浅溪看了刚入厨房的贝贝,又瞧了在擦桌的卿姐,才驱步向前。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 林暖旸挑眉:“先生?” 纪浅溪看到他略略痞帅的眉毛,“大林哥,我上班呢。” “嗯。麻烦给我杯水,可以吗?还是要点饮料?” “我给你续上柠檬水。你今晚不出去走走吗?”纪浅溪边倒上水,边靠近林暖旸压低声音。 杜窦鹏没那么“杜扒皮”,只是纪浅溪觉得上班不干正事,不合适。 林暖旸喝了口水,“你不是正在上班吗?不急。我等你一起回。” 纪浅溪猛点头,然而出了厨房的贝贝紧贴近了纪浅溪。“小溪,你们在秘密说什么?” “没有没有。这位先生想喝水,那我回我那边了。”纪浅溪抱着瓶子,火速离开。 贝贝眯着她的单凤眼,“阳哥,你跟小溪关系不一般。我打赌,不是你单恋她就是她暗恋你。难怪不接受我的追求。” 林暖旸喝口水,没接茬。 贝贝趁着没人,直接坐在林暖旸对面。“阳哥,不反驳就是默认。小溪啊,可是不好追。” “小姑娘,你老板真的在看你了。” “哟,转移话题!越是避讳,越是真实。一看你就不会追。这样的话,小溪被别人追走的可能性比较大。”不知贝贝是误打误撞,还是说她这个人智商忽上忽下。 林暖旸熄灭烟,“愿闻其详。” “可以。你先说为什么不接受我,我死心了就不骚扰你。不然,我不会放弃的。”贝贝噘嘴。 “你太小了。我不喜欢太小的女生。”纪浅溪再度靠过来的时候,听到了这句话。 “阳哥,小溪跟我一样大。你是……”贝贝嗓门提高了一度。 “翟贝心,你在骚扰客人!小溪的哥哥,不好意思。翟贝心,干活去。”杜窦鹏也来了。 “老板,你不要叫我全名啦。知道啦知道啦。阳哥,你等我一下。我先工作。”翟贝心不情不愿地起身,小瞪了老板一眼。 杜窦鹏回瞪着这个亲戚员工,如鼓眼金鱼。 “老板,麻烦来杯橙汁。“林暖旸脸色不变,对欲转身的杜窦鹏说道。 “听到没,翟贝心。” “听到了听到了,不准叫我全名。先生,请稍等。”贝贝回首温柔地回答林暖旸。 亳无参与感的纪浅溪在杜窦鹏的眼神下,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琢磨那句“你太小了,我不喜欢小女生”,忘记分享刚收到林暖馨的信息。 今晚注定晚归。 贝贝跟她说“烟薰”老板杜窦鹏是她老舅的表弟,她最近干得没意思,打算辞职了。今晚下班后,让她把“阳哥”借给她几分钟。 她承包了贝贝那几桌收尾工作,看着林暖旸和贝贝齐身往外走。 等她来到林暖旸那辆座驾旁时,已经过了十点了。她看见贝贝右手轻抚林暖旸的胸腔,带着女性的娇媚缓缓地走开了。 贪恋是人的本能,以前她觉得远远知道就好;后来觉得能静静陪伴也是幸福;现在,看着其他人合情合理的触碰,她觉得醋意横生。 “贝贝呢?你们没约吗?”纪浅溪此刻的ph值已然低于7 。 “我约她做什么?”林暖旸发动车子,问道:“要去吃点什么吗?” 纪浅溪摇头,“困了。想回家。” 也对,忙碌了一周了。“明天周一,睡个懒觉吧,别那么早起床折腾吃的了。”上周休息一天,基本都耗在包子上了。 “大林哥,可以问一下吗?”心魔一生,贪念就多了。 “问。” “你接受贝贝的追求了吗?” “怎么可能?” “为什么?是因为她小吗?” “一半一半吧。她也并非是在追求我,小女生的好奇罢了。” “不是的一半是指什么?” “今晚怎么这么多问题?”林暖旸与侧视等答案的女孩视线相交,揉了揉对方的小脑瓜。 “大林哥,你不小了。你上次说失恋,好久了。为什么不再谈恋爱,还记挂她吗?”心魔闯出胸膛,不愿安分了。 “林暖馨附身了吗?敢催我谈恋爱。”又揉了秀发。林暖旸太喜欢手掌的这种触感了,这个小丫头从来不拒绝他的无理。 “没有。大林哥这么好的人,应该有对象的。是不是接触过好的,就再也不愿接受其他的将就了?曾经沧海难为水!”最后一句,纪浅溪低吟。 “还吟上古文了。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谈纯粹是个人原因,跟任何人无关。”林暖旸偶尔会想起颜嫂那张绝望的脸。 “以后也不谈吗?如果遇到对的人。” “不知道。可能不会吧。”林暖旸看到女孩往下垂的脑袋,又补了一句:“也可能会。那么希望我谈对象?” “希望大林哥幸福。”没有半点掺假。 “其实我跟前女友分手挺久了,一直没机会跟家里说。前不久,馨馨她们也才知道。因为时间差,馨馨可能以为我谈了很久,知道我单身时,一脸可怜地看着我。”林暖旸边说边叹气。 “你知道我那可爱的妹妹多么兄友妹恭吗?” “馨馨干什么了?” “她说,哥,别心灰意冷。被甩不是你的错,总有女的眼力不好的。就算没有女的眼拙,也有男的眼瞎,男嫂子,我没问题。” “……哈哈哈哈哈哈……”纪浅溪被闺蜜的脑洞打败了。 林暖旸亦大笑。刚才奇怪的话题就这样转移了。 纪浅溪想到上班时林暖馨的信息。“对了,馨馨说给你买了一件死贵死贵,但好看的衬衫。” “她给你买了礼物了吗?” “买了。不过她可能会在暑假末才回潮城。” “嗯!” “大林哥,馨馨知道我住你这吗?” “我没说。要我说吗?” “可以不说吗?” “嗯。你也别常跟她提我。林暖馨最会发散思维,知一点脑补一堆。” “馨馨不会的。” “怕影响你。” 即便没有在外逗留,回到家也已十来点了。习惯了夜游,习惯了夜宵,纪浅溪饿了。 “大林哥,饿吗?” 欲放下车钥匙的林暖旸反问:“你饿了?想吃什么?” “家里有番薯,煮个番薯甜汤。吃吗?”纪浅溪选择就近解决。她不怕洗碗,但是林暖旸都会把碗洗了。 甜汤很快煮好,两人一人一碗,坐在阳台的木椅上,细嚼慢咽。 林暖旸有时候会在阳台抽烟,落地窗隔绝了里外,烟气不会进屋。 大夏天,阳台又是空调照拂不到的地方,可纪浅溪喜欢阳台可见的溶溶月色,灿烂星河,万家灯火。 “大林哥,我妈要结婚了。” 林暖旸诧异又不意外。“我随个份子。”他比纪浅溪吃得快,汤勺搁至碗沿,“噹”声清脆。 “不用。我妈没让大多人知道,她跟肖叔想办桌酒席,就请几个亲朋好友。 我调了班。明天还要去上班,周三休息。那天不去武馆帮忙了。”纪浅溪咀嚼着广式甜汤,甜丝上头,就是深夜不好消化。 林暖旸直盯着女孩,试图望进翦翦双眸。有点意兴阑珊,没有难过。 “放了假或平常没事,就在这住吧。我到时候请家政公司,定期让人来打扫。我妈跟馨馨不会过来这里的。” “大林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无家可归,收留我?” “这里算你家。别想太多。” 纪浅溪没再坚持。她被这段时间温柔的生活俘虏了,撑不起原有的骄傲。 这已经是老天给她最好的恩赐,再矫揉造作就太不知好歹了。 “好。我妈结婚,我没有不开心。她守着我这么多年,尽她的全力给我最好的。她拥有她的幸福是必须的。” “嗯。”他听着! 就是恍惚间觉得大院那边就不是随时可归的地方。她还有家吗? 高中开始,每次回家都要提前打电话,方丈之所,是妈妈与肖叔难得的温馨之处。 他们不是拒绝她的加入,只是都是性情平淡之人,对突如其来的异姓人,要由生疏升华为亲昵,彼此都不善于此道。同处一室,狭小会衍生诸多尴尬,怕途生矛盾,怕母亲这难有的幸福溜走。 所以她选择在母亲知道的范围内生活,又不打扰母亲的生活小确幸。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你带着它?” 午后三点,纪浅溪早早准备好。粉紫的连衣裙,淡妆,细尖高跟,密发定了型。 修身的裙子凸现了丰腴有致的身材,垂披颊边的郁发勾勒出女性的韵致。 虽然酒宴不需要她准备什么,但纪浅溪觉得作为唯一出席的家人,还是要给母亲壮一下门面。 母亲并没有请大院的人,舅舅他们也不太乐意出席,大舅小舅意思给了个红包。宴请的大部分是肖叔家的人,还有几个许青丽的同事。 下午林暖旸想送她来,她不让。但阻止不了他随的厚红包和送的厚礼。她没想好怎么拿给妈妈。 经过花店,她买了束鲜花。手捧一大束铃兰花,纪浅溪提早来到许青丽定制的酒宴会厅———百年好合居。 “妈,新婚快乐。铃兰花,幸福归来!祝你和肖叔百年好合,幸福永远。”纪浅溪一进门,见到母亲的那刻将腹稿一口气念完。 厅内,许青丽原本紧绷的神色因女儿的话而有所松懈。旁边平凡的瘦削男子笑着对纪浅溪说:“小溪有心了。” 说是酒宴,其实才只有两席。主席坐的是肖叔和母亲,肖母和肖姐,肖叔的叔婶等,还有她。次席是母亲现在单位的一些同事还有大院跟妈妈走得近的张姨。 肖叔是初婚,年轻时不积极,婚事耽误了。人到中年,遇到了妈妈。肖叔的母亲肖奶奶原本不乐意肖叔娶带着一个大“拖油瓶”的母亲。肖叔性格温和,没什么脾气。 不要求的人,就容易被人摆布。家人的反对,母亲的强势,摇摆努力了好几年。可能因为她大了离巢,母亲这边房子也算现有。肖奶奶后来松口了。肖叔和母亲终归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对妈妈来说,好歹是个家。 许青丽穿着旗袍,肖叔着着松垮的西服。两个中年男女,脸上都镌刻着岁月的沟壑,更焕发出喜庆的欢愉。 妈妈说:老人说不幸的女人六月生,幸福的女人六月嫁。许青丽在旧历六月末抓住了幸福的尾巴。 两家人话都不多,她跟肖叔的叔婶,哦,现在算是她的叔公叔婆!两位老人和她,极尽所能挑起酒席上的热度。 肖奶奶僵直的笑容望向她也有着长辈对晚辈的慈爱。次席倒是喧闹欢腾,都是成年人,话题直白辛辣。 “小溪是吧?你多大了?”新跻叔婆看出是个酒篓子,三两杯下腹,话就打开了。 “奶奶,我二十了。” “叫叔婆。二十该找对象了。” “叔婆,我还在上学。” “哟,女孩子读那么高啊!到时候不好找对象。”叔婆惊叹,又啜了口酒。 “读得高,才不会被人骗。女孩子多读书找工作能找好点,也不用靠男人。”许青丽喝着鲜鲍鱼汤。 “那是那是。”叔婆没反驳,继续吃着喝着,也劝着。“大嫂,现在祥安也有老婆了。你也不用老记牵着,该颐养天年了。” 肖奶奶没说是与不是,慢悠悠地夹着饭菜。肖叔也没搭腔,一桌子又安静下来。 手提小挎包“滴滴”响,纪浅溪偷摸拿出手机,看到林暖旸的两条信息。 “我吃饱了,碗洗干净了。你们开席了吗?饭后我去接你。” 第二条是刚发的。“别喝太多,别不能空腹喝。” 纪浅溪望着视线范围内的透明高脚杯。小小的蝶形高脚杯已经空过两杯半了。 “大家干杯,来来来,小溪是吧,喝。年轻人能喝多喝。” “叔婆,您喝。” “大家来,祝祥安跟青丽日子红火。”大家在祝愿语里都举起杯子。纪浅溪手里的半杯红酒,她细抿小口。 “小溪,妈喝得有点多。你帮我敬一下隔壁桌的叔姨们。” “好!”纪浅溪捧着高脚杯,还没起身。叔婆又给加满了。一圈下来,满打满算,三杯有余。 纪浅溪品不来红酒的醇香,她只喝出酸涩,好在红酒不易醉人。 酒足饭饱后,纪浅溪不这么想了。她的头有点沉。 送别客人,许青丽和肖祥安租赁了辆高档的轿车,回新婚的家。 酒店门口,许青丽拉着纪浅溪,“我先送你回校吧。这些日子先住校,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许青丽补充:“钱够用吗?” 晕沉欲睡的纪浅溪扶着母亲,“够花的。我有个朋友,他借房子给我住。”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安全吗?” “安全的。他要出远门的,让我帮他看家。妈,你跟肖叔先走吧。我有人接的。” 许青丽知道她的几个室友家境优渥,但纪浅溪没多深解释。 “在哪?我等你先走再走。” “妈,今天是你新婚的好日子,不要误良辰。我到朋友家会发信息给你的。” 想起林暖旸的红包,“妈,这是,我朋友和我的一点心意。”纪浅溪决定干脆瞒到底。 与其说明一切,眼下妈妈跟肖叔的幸福更重要。 “妈,我和我朋友各送了份礼物,放在家了。你回去记得拆。你和肖叔要好好的。” “嗯,别忘了给我发信息。”许青丽松开女儿的手,不舍地和肖祥安坐进车里。 挥别许青丽,纪浅溪终于身心松懈,瘫坐在路边的圆石墩上。夏夜亳无凉意,热意驱淡了纪浅溪残存的清醒。 林暖旸说来接她,一定会来的。 男人靠近纪浅溪,女孩正凝视着寂寥的天宇,无月寡星的。 他蹲下!黑夜虽模糊了女孩的轮廓,却没掩盖她淡淡的寂寥和微醺。 “喝了多少?” 女孩低首,默默看着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瓶还是三杯?”男人搀扶女孩。 “三杯,红的。”女孩略倚靠男人走了两步,停下。她将脚上五公分的高跟鞋扒拉下,拇指勾住鞋带,脚步虚晃往前。 “地面还冒着白天的余热,鞋穿上。”盛夏柏油路面吸收了一天的热量,除了硌脚还滚烫。 “鞋太高了,穿着难受。”女孩的声音除了细小,没听出异常。 “我抱你吧。” “好。抱。”女孩张开双臂,男人一怔。 弯腰,抱起,男人讶于女孩的轻巧。将女孩放在副驾上,男人坐上车。借助车内灯,男人这才看见女孩今天别样的韵致。 很好看! 除却双颊酡红,也仅是表现出一些困态,酒品不错。 细看,睡眼朦胧,双睫轻颤!给她扣安全带,她斜着脑袋看着男人,抿嘴笑。 “笑什么?”有劲的双臂掌握前方的路,男人分神看着女孩。 “你好看。”萌眸成月牙型。 “下次别在外头等。等我电话。”还好他到的早,只是看到她跟许姨在说话,没去打扰。 “好。”歪着头,看着男人。 “看我干什么?困了先睡会,很快到。” “好。”没动,看着看着。 “不累?” “累。” “累不睡会?车内不舒服?” “不。”单字回答法,也算应答如流。 “停!” “怎么了?快到了。” “吐。” “现在?我靠边。”林暖旸驶进最近的路肩,在扶手箱找袋子。 “呕。”来不及了!纪浅溪望着扶手箱的呕吐物,猛地关上扶手箱门。 “不臭。”退到座位角落,闭上眼睛,歪着头。 男人笑出声,驶离路肩处。SUV十分钟后进入潮庭停车场。 林暖旸熄火,解安全带,开车门。将女孩的小挎包和鞋提起,惊醒了女孩。 抢过鞋和包,抱至胸前,有点凶萌地看着男人。 纪浅溪眼里的迷蒙还未消散,“这是我的东西。” “我知道,我来拿。你要穿着高跟鞋走路?”林暖旸试问,又弯身欲公主抱女孩。 “不。”女孩一手小挎包,一手高跟鞋,张怀抱住再次抱起她的男人。手里的物件划了两道弧线,先后拍打到男人的后背。 “唔!”有点措手不及,男人闷哼。小挎包估计有硬质的物体,和鞋跟先后都招呼了男人。 “打到了?”女孩扬伸脖子,挣扎着要看伤处。胸前的柔软触及坚硬的胸膛,男人挪开距离:“纪浅溪,别乱动。” 女孩缩回双手,将包与鞋紧抱于怀。 “电梯上去很快的,别动了。小心鞋,别划伤自己。”男人劝诱。 “想吐。”脚刚沾地,纪浅溪作呕感又袭上胸口,没等男人反应。女孩吐在了男人深色的T恤上。 男人关上家门,将女孩从门外扶进屋内,在入室处换了鞋,温柔地问:“还不舒服吗?我扶你到厕所?” 想接女孩手里的鞋和包,可女孩紧紧攥着手里的东西,不愿松开。 只好连人带包加鞋扶到厕所。略作漱洗,确定没有不适感才又将人扶到客厅,林暖旸到厨房泡了杯蜂蜜。 纪浅溪坐在沙发上,又如入定般不动。这人,喝了酒如减了速,动作缓慢,语言缓和。 温的蜂蜜水举到女孩面前,女孩不为所动,犹如木桩。“把水喝,然后去睡觉?”男人将水杯放到女孩手里。 “嗯。”将包和鞋放在身边,女孩接过水,举起杯,喝入口。双手环抱水杯,不动。 “不喝了?” “不喝了。” “去休息吧。包和鞋不拿了。” 女孩踯躅,然后拿起了包,步履轻缓地往卧室走。 男人打了盆温水,轻敲了房门,看见女孩抓着小挎包,坐在床沿,木桩般呆愣着。在床沿放下水盆,男人迟疑后还是握起女孩的脚,放入温水。 “洗洗再睡。烫吗?” “不烫。” 虽有不妥,男人还是给女孩清洗了脚,状似无意问道:“包里有什么,这么紧张?” 女孩拉开布料小挎包,掏出一把小巧的军用刀。 男人震惊,“你带着它?” “嗯!” 第30章 第三十章——“这些破东西有你重要吗?” 她的世界非常安静。学业与打工占据她诸多的时段。低头做事,抬头做人,做就是。 话术,她不精道;人情,她不深通。人微力薄,出去不被欺负,不被打压是不可能的。 可是,打工之始的那两年半里,文姨与武叔给了她足够的爱与面对险恶俗世的勇气。温润的武叔有种洞析人生的通透,不予不求,柔韧有力。文姨有着人间烟火的澎湃,她给了纪浅溪火热的情缘。 博冠没来小炒店吃饭前,她话非常少。文姨与武叔需要做什么,眼睑一抬,双手一搭,她都能顺势应上。 武叔私下跟她说过:“丫头,你不用什么活都抢着做。小炒店,活少;再说,你文姨本来就游刃有余,你有空做作业。高中功课要复杂得多。” 她面上应和,可回头又依旧。她忘不了纪平川在无人时跟她嘘寒问暖,但又在朗朗众人面前将她视若无睹,划清界限。 武潮生在纪浅溪背后摇首叹息。 博冠事件是武叔教她为人处世的第一个小插曲,后来诸多的人情世故,都算文姨武叔手把手地教导她。 还钱后,博冠成了小炒的常客。他一来,武叔都显得特别热情。纪浅溪记得他跟博冠说:“我们家丫头,比较害羞,话少,可是特别能干。你跟她同班同学,她在学校是不是话也少?” 博冠被凑到眼前的大叔给惊吓到了,但是大叔显得很温和。武潮生给博冠加了碗满满的例汤,送了碗饭后甜汤,打了个极优惠的“骨折价”。 文姨的小炒可是远近闻名的,好吃优惠又让人宾至如归,博冠来得就勤了。慢慢地,博冠跟文姨武叔亦熟稔了。 不说在小炒店,在学校更是,纪浅溪跟博冠本来就不算熟稔,平时不接触不交流,陌生至极。博冠愿意给她补数学,就是文姨用甜汤“贿赂”的。 文姨还用小吃“贿赂”了其他同学。有时候让博冠打包回去,有时候接她时让她留给同学品尝。 文姨用小吃打开了她跟同学们的沟通之路,更是撬开了她上中学后逐渐闭拢的心房。 暴雨天,文姨给她送伞,自己倒淋了一身;到小店后,武叔早就准备了热乎乎的姜糖水。怕她着凉,给她备好厚毛巾。 武叔把毛巾给她后,叮嘱她喝姜糖水就忙开了。文姨抓过毛巾就给她擦头,文姨手劲大,搓得她头皮痛。 “宛芳,你轻点。你没看到丫头都痛得闭紧眼了。” “哈哈哈……丫头,你自己擦。头发湿着,容易感冒。”文姨将毛巾挂她脖子上,把她手里的碗就着给她喂上暖暖一口。 “是我头发太长了,我剪。” “剪什么剪?姑娘家家,长发好看。”文姨一口一口给正在擦头发的她喂糖水。 武叔摘着菜,回应:“就是。我改天买个吹风机放店里。” “不用的。”纪浅溪惶恐。 “我们说了算。喝了,快擦干。”文姨拿走碗,往店内走。 “宛芳,你快去洗个澡,也给丫头拿件衣服。”武叔让纪浅溪跟文宛芳进内屋。 “文姨,下次下雨你不用专门来接我的。我跟平时一样,等雨停了再骑车过来就行。” “你武叔说天气预报,这雨得下几个小时。到时候天都黑了。再说,死心眼的你,一定又是冒雨过来。”文宛芳拿了一件干净的旧衬衣,让纪浅溪换上。 大雨如注,那天小店生意萧条。文姨武叔也不急,反而准备了几个大菜。小店敞着大闸门,三人望着门外倾盆大雨,边吃边话家常。 她吃饭的速度比不及文姨夹菜的速度,武叔问着她学校的日常。武叔不愧是曾经的才子,还能跟她说上不同学科的知识点。 深秋,暴雨伴随着温度的骤降,天凉人不凉。饭后,她在小桌上写作业,武叔泡着茶,文姨洗漱餐具。就像普通小家,父母与孩子习以为常的日子。 跟文姨深夜送她回家的背影一般,这种场景在她脑海里镌刻着。 这种温馨是她耍赖来的,她倍加呵护也小心翼翼。 入冬的南方不冷,一件套头毛衣可以解决一切。她如常蹲在门口的水龙下洗菜洗碗。 那天,文姨的小轮装载了比往常且高且重的蔬果。文姨把三轮停在门口前一刻,她起身去给自己的手加了?套。 她再蹲坐在小塑料凳上洗菜时,文姨却回屋内盯着武叔吃药。 文宛芳跟武潮生在内屋听见声响的时候,三轮车上的蔬果已经七零八落了,而闻声出来的他们见到的居然是倾斜的三轮车下的纪浅溪。 高度不算特别高的三轮车并不是全势倾压着纪浅溪,而是小姑娘企图用她浅薄的力量把车扶正。 “丫头,你干嘛?”文宛芳一跨步过去,用猛力掀开三轮车,武潮生疾步其后。两人紧张地扶起纪浅溪,看到纪浅溪点缀全身的菜叶,因失步踩进水盆的湿脚和被划伤的手心后,文宛芳急火攻心地问:“你干什么呢?” 武潮生转身往屋内去。 纪浅溪看着零落一地的蔬果和被掀往另一边的破三轮,慌乱地解释:“对不起,文姨。我……不是故意的。……我……对不起,文姨。我起身时碰到车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抱住就不会倒了,菜倒了。我会马上马上收拾好的。”纪浅溪只想马上道歉。 文宛芳紧紧地抱住眼前的姑娘,“你是笨蛋吗?怎么这么傻,菜倒了,你快点跑开,碰这破车干什么?” “菜掉了,脏。车也差点倒了。” “菜脏了就让它脏了,车倒了就让它倒了。这些破东西有你重要吗?”文姨的怀抱融化了冬天的寒气。 “快,给丫头的手包扎一下。”纪浅溪听见平时从不着急忙慌的武叔,呼吸里有着轻喘。 她抬头,望见眼眸微红的文姨。武叔从文姨怀里拉出她,三人进屋。文姨武叔对门口一地的狼狈视若无睹。 “文姨,菜和车……”纪浅溪想说,菜还没收好,车还倾塌在地。 “理这些做什么。把手伸出来。”纪浅溪摊开左手,掌心有道划伤。文姨细细给伤口消毒,又给她贴上止血贴。 武叔叹了口气,“丫头帮我们洗了那么多东西,小手都皴裂了。” 文姨处理完伤口后,没有放开她的手。“姓纪的,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立刻跳开,先把自己护好。不然,不然,我把你赶走。” “丫头,你文姨的意思是让你不要受伤。你明白吗?”武潮生补充。 纪浅溪低垂着头,眼内的热浪不知怎么隐藏,在两个长辈面前诚恳地点头。 小三轮倒塌事件后,纪浅溪变得没那么拘谨了。她敢跟文宛芳武潮生开玩笑,敢主动跟他们说些学校的事。 当然,少不了武潮跟她的推心置腹,真心换真情。武潮跟她讲学业,谈西北那风沙飞扬的异域,说他跟文姨的浪漫。讲着讲着,说到他跟文姨的遗憾。 “丫头,我跟你文姨的孩子缘浅。我身体差,我们结婚十几年了,也没个孩子。你的到来,我们很开心,好像自己有了个闺女。 我们也曾想过如果有个孩子会怎样?有个闺女,可以给她买漂亮的衣服,可以陪她写作业,可以听她讲学校的故事。更想看她长大,以后成了家,有了娃会怎样? 这辈子,我跟你文姨这份想象估计也就成奢想了。你满足了我和文姨的想象。遇到你,我们很快乐的。” 武叔喝着苦不堪言的中药,可脸看起来甜腻腻的。文姨走过来,顺走武叔的碗,插了一句,“他说谎。” 纪浅溪好奇地等答案。 “哪里是他身体不好?是我生不了,结婚十年了,也没生个蛋出来。”文姨话语如常,没有波澜。 “宛芳,你看我这药罐子,能生出娃?” “那也是我生不出在前,你后来才生的病。”文武夫妇把这份求而不得的苦楚化为生活轻描淡写的无奈。 “生不出孩子,是男人的问题。连是男是女,也是由男人的DNA决定的。” “你放屁,又想趁我不懂,诓我。”文姨跟武叔逗了起来。 武叔在纪浅溪殷勤想知道后续的眼神中,意识到他们夫妻俩把话聊偏了。“宛芳,你把我话带偏了。丫头啊,你不介意就让我们俩让你当自家闺女疼。行吗?” “行的,武叔。”纪浅溪点头如捣蒜。 “挺好挺好。宛芳,你听见没?” “听见了。我又不是聋的。丫头,过来帮忙。今晚早点开摊早点收拾。你明天放假,收摊后去附近的夜市看看。”文宛芳的喜悦全化在她大大咧咧的忙碌里。 “来了,文姨。”纪浅溪如雀般飞奔至女人的身旁。 入冬的夜晚,没什么好看的;临时搭建的美食街也一般般。纪浅溪忘了那晚,他们吃了什么,玩了什么。虽然介于武叔的身体,还有她不得夜不归宿,他们小逛了夜市便打道回府了;但武叔缓缓跟在她们身后,文姨牵着她的手,她吃着首次品尝到的异地小吃的情景也常常在午夜梦回里浮现。 那时的许青丽也正用心经营跟肖祥安不被看好,又处处遭到非议的情感。纪浅溪的独立懂事,减轻了她生活中诸多的烦琐。 纪浅溪后来柔韧的性格里有着这两个长辈言传身教的引导。两年半的时间,她得到了富足的爱。在这份天伦之乐的陪伴下,她学会如何做可口好吃的饭菜,如何熬营养丰富的广式老火靓汤,如何煮各式各样的甜汤,如何处理生活猝不及防的小意外。更学会了不怨天尤人,不自怨自艾,而是笑对一切。 他们教导她怎么样用柔韧的性情面对种种的磨难。是文姨跟武叔的温暖让她学会放下纪平川那张淡默的脸。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我等你” 酒气散后,清晨醒来。旧梦如温,片片似鳞,节节如栉,整齐划一,犹在昨日。 昨日,她也没忘!不是很细,但呕吐跋扈倒还记得。纪浅溪将头埋进被子,她想当驼鸟。 “滴……滴滴……滴滴……”,手机闹钟响了第四次?五次?纪浅溪挣扎着起身。她还要去“壮美”泳馆上班。 打开房门,厨房漂来食物的香气。男人照例晨跑后带回早餐,还洗好了澡。 懒于打理的头发爬上额宇,男人仍将之当寸头处理。洗完头,洗完澡,穿上T恤与牛仔裤就出了浴室。发丝上的水珠滴落,从胸锁乳突肌滑过,溜进衣服,没入胸膛。 纪浅溪想起妮娜拉着她看的猛男出浴图,美色却不及眼前。 是宿醉未醒,不是酒入肝肠“兽性大发”。纪浅溪揉揉脸,搓走自己的大脑臆想,“大林哥,早。” 摆好早餐,“醒了?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先洗漱?”林暖旸看到女孩的脸色还带着疲态。 “大林哥,昨晚对不起!”对不起,我就在上一秒差点兽性大发,想对你图谋不轨。 “先去洗漱,等会说。”坐在餐桌边,林暖旸没动早餐,等女孩过来。 “大林哥,我好了。”纪浅溪坐下。 “会不会头不舒服?”昨晚跟他“嗯”了一声后,抱着匕首,倒头就睡了。他想把匕首从她怀里拿走,都无从下手。他将小刀的刀套扣好,才下楼去清洗扶手箱。 “还行。”语气有气无力。 “今天要不要在家休息?”林暖旸已经开动,边将小米粥往女孩的面前推。 说到休工,纪浅溪精神来了,“不行。我吃完就上班。” 林暖旸没接着劝,“那好好吃。” 小米粥有点淡,没有文姨煮的那般绵细稠滑。“大林哥,昨晚对不起。我是不是吐了?我吃完就去收拾。” “没事,我收拾好了。你想上班,我们吃完就去上班。但是,小溪,女孩子在外一人,不能喝酒。以后得等我到了再出酒店,喝酒也得慎重。我不是要给你说教,女孩子还是要保护好自己。”林暖旸忍不住说道。 “知道。大林哥,我不会一个人喝酒的,喝了以后也不会硬撑的。昨天实在是替我妈妈高兴。 我其实不喝酒。大一的时候,恩恩说避免我们以后在外工作会被人灌醉,专门让我们练酒量,那会试过喝点,后来都没碰酒精。”纪浅溪想起大一的糗事,更尬了。 “你练过酒,才只能喝三杯?”林暖旸觉得这倒有点匪夷所思。 “你怎么知道我喝了三杯?” “你昨晚自己说的。”林暖旸更匪夷所思了,不是还记得扶手箱吗? 纪浅溪歪了脑袋用力想,“是吗?好像是的。我有点模糊了,但我记得我吐了,还不只一次。”我还记得你抱了我。 林暖旸哑言,无奈再说道,“一个人的时候,不准喝酒。”意识到语气有所不妥,“我能好奇,没练之前是能喝多少?” “半易拉罐,啤的。”丢脸的自己,纪浅溪说完把小米粥扒拉得稀拉响。 “一,个,人,不准喝酒。”林暖旸义正言辞,不容拒绝。 “慢慢练。恩恩说女人不喝酒,在职场遇到无赖,会被下套。还是会喝点好。” “那我这段时间陪你练?”还有一个多月,能练出多少酒量,林暖旸没有把握。 “好。……不好。……不喝了,是不是一个人都不喝了。”纪浅溪想起自己喝酒的状态,也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也行。吃完我来收,你把上班的东西带上,等我。”这茬看着就翻篇了。 纪浅溪当天没去武馆,晚上到“烟薰”的时候,就觉得林暖旸比往常爱往她这看了。 林暖旸很有分寸,自己吃饱喝足就静静坐着。他坐着就是坐着,目不斜视,身子板正,略显严肃。 当然,现在也还是,难道是她的错觉? 纪浅溪也没时间多想。贝贝辞职后,在没找到新人前,杜窦鹏让她先承担了贝贝一半的工作。 店里唯一的暑假工只有她,她做得不赖,杜窦鹏企图将她长久留下。过了暑期的黄金期,后面如果转为固定工,不但薪资有上涨,工作量也不似这段时间这样充实。 泳馆过了暑假就不需要暑假工了。然而,纪浅溪还是不太有留在“烟薰”的想法。泳馆虽说薪资低,但每天对着的是小孩子,嘻嘻闹闹,特别好处理。武馆也是! 陈嫂子临盆就在这几天了。前两天,陈馆长也问过她要不要以后去他那边打长工。 纪浅溪倒是认真思考过,离潮庭近,陈馆长和小朋友又很可爱。 不是杜老板对员工不好,就是有时候面对一些奇特的客人,她不太懂得应付。比如现在! 9号桌的两位客人,看起来比她稍长些。虽穿着剪裁得体的短袖衬衫和笔挺的西装裤,可清瘦英俊的容颜和意气风发的眼神都透露出初入社会的牛犊之气。 年轻人不为难年轻人! 左边桌的戴着无框眼镜,话少;她上菜撤盘,无框眼镜认菜不认人,饕餮大吃。右边桌的剪着微分碎盖,五官俊美,如二次元天选的男主;微分碎盖笑起来深情款款,总跟她搭腔。 点菜时比别人问的多,问得细,但纪浅溪印象中他不是第一次来“烟薰”。上菜时,他会伸出手来帮忙接菜,嘴上还会提醒她“小心烫”。就餐时,一会让她多拿双公筷,一会让她倒水,一会让她帮忙撤个小盘。 合理又不合理!微分碎盖让她倒一杯温柠檬水,在纪浅溪给他时又转让纪浅溪自己喝。 微分碎盖:“我进来这么久,看你一直在团团转。忙得水都没喝,嘴唇有点干了。”说着,用手轻轻指向纪浅溪的嘴唇。 纪浅溪本能抿了双唇,今晚是没有闲暇喝水。“你太客气了!为客人服务是我的工作。先生,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去忙了。” “好,但是你先喝水。”微分碎盖态度温柔也显得不容拒绝。 纪浅溪疑惑地看着他,又疑惑地寻找老板杜的位置。杜窦鹏感受到纪浅溪的目光,投来关心的视线。 纪浅溪立刻回答:“不好意思,我老板在看我了。谢谢你,先生。用餐愉快!”纪浅溪轻放水杯,转身继续为其他食客服务。 望着纪浅溪的背影,微分碎盖拿起水杯又放下,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无框眼镜问:“你干啥为难一个小小的服务员?她看起来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当然不是。”微分碎盖一改温和,脸上浅显乖张。 “那你又何必?”无框眼镜口气中有不理解。 “这不无聊吗?工作烦死了。出来吃饭,调侃一下。”上天是公平的,给人一张近似美好的容颜也就不见得会赐于同等的心灵。 “这女生看起来温温顺顺的,挺乖巧的。别作弄人家!”无框眼镜听罢,一副不认可的态度。 微分碎盖反倒兴趣上来了,“你不懂。这种女生一看就是生活无趣的样子,你看她那张脸,看起来五官精致,楚楚动人,但是带着油光。不像这家店的另一个女孩子,还会化点妆。这不,那个比较好看的女孩今晚没看到。现在的女生,还有谁不化妆就出来见人的。” 无框眼镜抬头看了同伴一眼,“快吃吧。我赶着回去把工作补完。” “下了班还想着什么工作?工作是做不完的。再说,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把自己磨残了。何必呢? 哎,你发现没有。刚才那个女生,手很粗糙。虽说手背还算白嫩,但刚才我拿水杯蹭到她的手心,刮痛了。一看就是让工作磨残了的。 这样的女生,你对她好点,她会对你死心塌地。好听点,就是没什么人追的那类。”微分碎盖分析得头头是道,是一个凭颜值在生活上享足红利的人。 “你等下怎么回去?我要地铁。要不你慢吃,我就不等你了。”无框眼镜搁下筷子,不愿多谈。 微分碎盖悻悻然,“行吧。我自己搭车回去。” 隔桌而坐的林暖旸神情晦涩不明,下颌线绷紧,垂放于大腿上的右手青筋爆起。 “大林哥,”桌上多了一碟小吃,温顺的女孩对着他笑,“今晚会比较晚。我们不出去吃宵夜了。你先吃点东西。” 咬紧的下颌线柔和了,对乖巧的女孩展现少有的笑容,“不急。我等你。” 听到熟悉的等待,女孩笑容可掬,“好!” 仲夏炎热,疲于在家开火、出来溜弯的人多了,餐厅日益红火,难怪杜窦鹏急着让纪浅溪留下。 纪浅溪忙得团团转,微分碎盖没再找着搭讪的机会。 “烟薰”的顾客越来越多,林暖旸征得纪浅溪同意。趁着无框眼镜先行离开的空隙,跟微分碎盖搭桌。 饭毕,林暖旸给微分碎盖递了根烟。微分碎盖错愕之余挺欢愉的,话匣子便打开了。 很快,微分碎盖发觉对方纯粹分享饭后烟,他的话一直掉地上,对面没接茬。 这顿饭吃得乏味,微分碎盖叫来纪浅溪打算买单。对面的男人却开口了,“我请吧。” 对面的男人看着壮实,表情面瘫,不像邪恶之徒。微分碎盖感谢:“谢谢啊,兄弟。我们是不是以前接触过?” “没有。”面瘫的林暖旸情绪稳定。 “那你为什么请我吃饭?” “想着你需要。” “兄弟,你真客气。我们交个朋友吧?留个联系方式?”微分碎盖打开微信。 “不必。一起走吧?” “好。”出了“烟薰”,一阵热浪袭来。微分碎盖撩了头发,抱怨:“没有空调,真热。兄弟,要不喝杯去?” 面瘫林暖旸:“不必。走这里。”不容微分碎盖反应,林暖旸掐着他的右臂,拉进侧旁楼层间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