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瘾,她是京圈佛子心尖宠》 第36章 家暴男 “做好心理准备?” 商虞嘴里无声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医生看她面无人色,轻轻叹了口气,从一叠纸张里抽出一份递过去。 “这是详细的检查报告,你可以看看。病人身上的伤,新旧交替,最严重的几处,看着是钝器击打留下来的。我们怀疑她长期受到虐待,这种情况,我建议你报警。” 报警…… 商虞木然接过那份纸,薄薄的几页,却重得让她指尖发颤,几乎拿不住。 长期虐待?重度抑郁? 她怎么也无法把这些字眼,和记忆里那个总是趾高气扬、言语刻薄的小姨联系起来。 难道那些所谓的风光,那些不屑一顾的眼神,都只是为了掩盖这些不堪? 脑子里乱糟糟的,她甚至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跟着护士,一步步挪到ICU病房外的。 隔着那层厚重的玻璃,她又一次看到了躺在里面的荣丽华。 那张脸,和她记忆里母亲的脸,有七八分相似。 可母亲的脸,总是带着暖融融的笑,而小姨的脸,似乎永远都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霜。 小时候,母亲不在了,她被接到商家,小姨是唯一和她有血缘牵绊的亲人。 可这个亲人,却从未给过她半分暖意。 “跟你那个死鬼妈一个德行,看着就晦气!” “商家养你,是商家慈悲,你别不知好歹,到处惹是生非!” “哭什么哭?除了哭你还会干什么?没用的东西!” 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像是跗骨之蛆,纠缠了她整个童年。 她也曾偷偷盼望过,小姨能像别的孩子的母亲一样,抱抱她,给她梳梳头。 哪怕只是一个温和的眼神。 可从来没有。 现在,这个曾经让她又怕又怨的小姨,就这么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身上插满了管子。 商虞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就这样吧,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她也不用再面对这个让她从小就感到压抑的亲人。 这个念头一起,商虞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怎么会这么想?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那些纷乱的思绪。 不管怎么样,小姨现在这样,她总不能真的袖手旁观。 商虞转身,想去找医生再问问情况,刚迈出一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含混不清的呓语。 她脚步一顿,猛地回头。 病房里,荣丽华的眼皮似乎动了一下,嘴唇也在微微翕动。 “囡囡……快……快跑……” 囡囡? 这是她的小名。母亲在世时,最喜欢这么叫她。 自从母亲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 商虞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几乎是扑到玻璃窗前,死死地盯着病床上的人。 “囡囡……跑……跑啊……” 荣丽华的眼睛,依旧紧闭着,眉头却痛苦地蹙起,嘴里还在一遍遍地重复着那几个字。 商虞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滚了下来。 她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推开ICU的门,冲了进去。 “小姨!” 她扑到床边,一把抓住荣丽华那只没有扎针的手。 那只手,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皮包骨头,硌得她手心生疼。 “小姨,我回来了!我是囡囡!我回来了!” 像是听到了她的呼唤,荣丽华紧闭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正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视线才慢慢聚焦,落在了商虞脸上。 当看清商虞的那一刻,荣丽华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随即,两行浑浊的泪水,从她眼角滑落,没入花白的鬓角。 “囡囡……” 商虞却浑身一僵。 她以为…… 下一秒,那点微弱的呼唤变成了另一种调子。 荣丽华猛地抬高手,指着门口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滚。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你滚啊——” 商虞钉在原地,完全反应不过来。 连接在荣丽华身上的仪器,瞬间爆发出急促的警报。 护士和医生立刻冲了进来,“病人情绪不能太激动,家属请先出去。” 商虞被护士几乎是推出了病房。 门在身后关上。 隔着一层玻璃,她看见荣丽华仍在床上挣扎,嘴里还在反复念着什么,听不清,但那口型,分明是让她滚。 等里面稍微安静了些,医生才示意商虞可以再进去。 这次,商虞没再靠近床边。 她只是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看着床上的人。 荣丽华也回望她,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上,藏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小姨,”商虞吸了口气,把盘桓在心口的疑问说了出来,“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荣丽华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难处?我能有什么难处。我最大的难处,就是看到你。” 她喘了口气,话语里的寒意更重了:“看到你,我就想起我的姐姐,还有我的女儿。如果不是因为你,她们怎么会死。” “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你别再来折磨我了。” 字字句句,砸在商虞身上,让她心口钝钝的疼。 她张了张口,喉咙发紧,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默默地,她退出了病房。 走廊里的灯光有些刺目,那点刚刚冒头的什么东西,又沉了下去。 或许,真的,就是她想多了。 她的小姨,就是恨她。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 商虞脚步有些虚浮地往医院外走,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半分暖意。 快到医院大门口,她才骤然停住,她想起来小姨那部旧手机,还在她包里。 她站在原地,顿了几秒,还是转了身。 无论如何,东西总得还回去。 重新回到ICU病房区,还没走到荣丽华那间病房门口。 一阵压抑着的打骂声,夹杂着女人细弱的呜咽,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商虞的脚步,顿住了。 那声音是从小姨的病房里传出来的。 “贱人。”一个粗嘎的男声,满是戾气,“你还敢寻死?老子让你死,让你死个明白。” 紧接着,是啪的一声闷响,还有荣丽华更加凄惨的哭叫。 “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 第37章 别管我了 商虞脑子里嗡的一声。 医生的话,那些新旧交替的伤,荣丽华醒来后那句绝望的快跑,还有那份将她推开的决绝…… 所有碎片在这一刻拼凑完整。 那不是恨。 是怕。 是拼了命地想把她推开,推到安全的地方去。 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商虞浑身的血都冷了。 她攥着那部老旧的手机,指节捏得发白,再也听不下去,抬脚就踹开了病房的门。 屋里的景象,比声音更刺目。 一个穿着花衬衫,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正揪着荣丽华的头发,扬起的手马上就要再落下去。 荣丽华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他扯着,身上还连着各种仪器,脸上已经多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嘴角渗着血丝,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住手!” 男人扬起的手顿在半空,他不耐烦地转过头,当看清门口的人时,愣了一下。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商虞,从她还穿着的丝质睡衣,到那张不施粉黛却依旧惊艳的脸。 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黏腻的惊艳。 “哟,这是谁啊?” 荣丽华看到商虞,像是见了鬼,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瞳孔里全是惊恐。 “你回来做什么!滚!你快滚啊!”她用尽全身力气去推商虞,嗓音凄厉,“这是我们夫妻俩的事,和你没关系!你给我出去!” 商虞站在原地,任由荣丽华捶打着,一动不动。 她的目光越过小姨,死死地钉在那个男人脸上。 这个男人,就是宋平洲。 她还记得这张脸,这张无数次出现在她童年噩梦里的脸。 商虞没理会荣丽华的哭喊,只是把手里的手机举了起来,屏幕对着宋平洲。 “我再说一遍,放开她。你再动她一下,我现在就报警。” 宋平洲脸上的那点兴味慢慢收敛了,他松开荣丽华的头发,随手把人往床上一推。 他盯着商虞,眼前的女孩,和记忆里那个瘦小怯懦,只敢躲在角落里哭的丫头片子,完全不一样了。 那眼神,是真敢跟他拼命的。 宋平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黄牙,没再动手。 他不是怕警察,只是不想在这种地方把事情闹大。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深深地看了商虞一眼,那眼神像毒蛇的信子,在她身上舔过,带着让人作呕的盘算。 “行,你有种。” 他丢下这句,转身就走,与商虞擦肩而过时,还别有深意地呵了一声。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病房里只剩下荣丽华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哭声。 商虞刚松下一口气,脸颊上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啪——” 清脆的一声。 荣丽华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她一巴掌。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啊!” 她嘶吼着,整个人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崩溃. “我好不容易把你送走,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商虞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耳朵嗡嗡作响。 她没有躲,也没有生气,只是慢慢地转回头,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哭得不成人样的小姨。 下一秒,她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将这个瘦弱颤抖的身体,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荣丽华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小姨,”商虞的下巴抵着她骨感的肩膀,声音哑得厉害,“是不是我不回来,你就打算被他这么欺负一辈子?” 怀里的人,抖得更厉害了。 商虞收紧手臂,仿佛想把自己的力量都传递给她。 “你以前对我那么坏,那么凶,是不是因为他?把我送到佛寺去,也是因为他,对不对?” 一字一句,像钥匙,捅开了荣丽华心里那把锁了十几年的锈锁。 “哇——” 荣丽华再也撑不住,埋在商虞的肩上,嚎啕大哭。 那哭声里,有太多的委屈恐惧和压抑了十几年的痛苦,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哭了许久,她才慢慢从商虞怀里退出来,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 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颤抖着手,猛地撩起了自己病号服的袖子。 商虞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条胳臂上,根本没有一块好皮肉。 淡白色的疤痕,叠着青紫的瘀伤,让商虞不禁皱紧了眉头。 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些密密麻麻的,硬币大小的圆形烫疤。 是烟头烫的。 一股血腥气直冲商虞的脑门,她眼底瞬间一片猩红。 “宋平洲!” 她低吼一声,转身就要往外冲。 这个畜生!她今天非杀了他不可! “别去!”荣丽华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死死拽住她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囡囡!你别去!你斗不过他的!” “他不是人!他怎么能就对你做这样的事情!”商虞气得浑身发抖。 “我知道!他是个畜生!” 荣丽华哭着哀求,整个人都贴了上来,拦住她的去路。 “可这些年,他不知道搭上了什么人,有的是钱,也认识不少道上的人,你惹不起他!真的惹不起!” “现在他看见你了……看见你长大了,看见你长得这么漂亮……他不会放过你的。” 荣丽华抓着商虞的手,绝望地看着她。 “你听小姨的话,快走,走得远远的,就当没见过我!别管我了!” 商虞看着小姨惊恐的脸,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她慢慢冷静下来,眼里的杀意被理智压下。 她伸手,轻轻擦掉荣丽华脸上的泪,摇了摇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不会走的。” 她反手握住荣丽华冰凉的手,一字一顿地说:“小姨,你放心,我来想办法。我们马上转院,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一根头发。” 第38章 哥哥? 商虞的话,没能完全抚平荣丽华眼底的恐惧。 “转院?”荣丽华抓着她的手,“囡囡,我们能去哪儿?京市就这么大,他……他手眼通天的,我们躲不掉的!他会找到我们的!” 这些年,宋平洲带给她的恐惧,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她不怕死,却怕连累商虞。 商虞看着她惊惶的样子,心里也清楚,小姨说的是事实。 宋平洲那种地痞流氓,既然敢这么嚣张,背后必然有靠山。 普通的医院,根本拦不住他。 可去哪儿? 京市有能力接收重症监护病人,又能保证绝对私密和安全的私立医院,她一个都够不着。 那些地方,不是有钱就能进的。 商家? 商少聿的脸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被她掐灭。 求他,就等于把小姨的行踪直接暴露在林晚月眼皮子底下。 那和把羊送进虎口有什么区别。 思来想去,只剩下一个人。 商虞走出病房,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拿出手机,指尖悬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迟迟按不下去。 向他求助,就意味着欠下更大的人情。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会变得更不清不楚。 可她没有选择了。 深吸一口气,她拨通了那个无比熟悉的电话。 响了很久才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男人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很不耐烦。 “说。” “我需要你帮忙。” 商虞被他的态度弄得愣了一下,可现在却来不及多想,直接开门见山。 或许是有求于人,她的嗓音莫名有点干涩。 “我有个亲戚,需要立刻转院,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随即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梁京延似乎是坐了起来。 “可以。”他的思绪清醒了些,嗓音也恢复了平时的腔调,“报酬呢?” 商虞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跟她算得这么清楚。 一股无名火顶上来,她几乎是咬着牙回道:“梁京延,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 言下之意,帮个忙不是理所应当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 “哦?现在倒是承认了?” “……” 商虞被他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上燥得慌。 这个男人,总有本事在任何时候都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她以为他还要再刁难几句,没想到他话锋一转,干脆利落地说:“地址发我,我让人过去。” 说完,电话就被挂了。 商虞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愣了好半天。 梁京延的效率高得吓人。 不到半小时,一队穿着黑西装,神情肃穆的男人就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为首的那个对着商虞微微颔首,言简意赅:“商小姐,我们是梁先生派来接您和病人的。” 商虞被眼前的阵仗弄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还是点点头,应下。 “好,我小姨在里面,你们跟我进来吧。” 整个转院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从办理手续到转移病人,不过十几分钟,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没惊动任何人。 荣丽华被送上了一辆内部改装过的医疗车,直接驶向了京市郊外的一家顶级私人医院。 这里环境清幽,安保森严得像个堡垒。 荣丽华被安排在一间宽敞明亮的单人病房里,房间里各种医疗设备一应俱全,比之前市一院的条件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看的出来,梁京延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安顿好一切,为首的男人准备离开。 商虞叫住他,轻声说:“麻烦你,替我谢谢梁先生。” 男人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便带着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荣丽华靠在床上,精神比之前好了不少,只是看着这过分豪华的病房,眼神里透着几分不安。 她打量着四周,拉了拉商虞的手,小声问:“这里……是商家安排的?” 商虞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们家……对你还是不错的。”荣丽华像是松了口气,喃喃道,“当年让你走,是对的。商家有权有势,能护着你。” 那语气里,有欣慰,也有苦涩。 商虞看着小姨脸上那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不想让小姨再担惊受怕。 那些关于梁京延的复杂关系,还有她和商家早已岌岌可危的处境,她一个字都不想提。 “你先好好休息。”商虞替她掖了掖被角,笑了笑,“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她没解释,就当是默认了。 眼下,小姨需要的是安心,而不是真相。 等商虞提着保温饭盒回到病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 是个男人的声音,沉稳,悦耳。 不是电视,听着还有点耳熟。 商虞心里咯噔一下,来不及过多分辨到底是谁,小心翼翼推开了门。 病房里,荣丽华半靠在床上,脸上带着商虞从未见过的、舒展又柔和的笑容。 而在她的病床边,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质地考究的米色羊绒衫,侧对着门口,身形挺拔,正垂着眼,耐心地听着荣丽华说着什么。 是梁京延。 他怎么会在这里? 商虞提着保温饭盒回到病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不是电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平稳,听着还有点耳熟。 她拧开门把,悄无声息地推开一道缝。 病床上的荣丽华,竟然在笑。 不是那种扯着嘴角的假笑,是整张脸都舒展开的,连眉眼都透着一股久违的松快。 顺着小姨的视线看过去,床边坐着一个男人。 米色的羊绒衫,侧对着门口,正安静地听着荣丽华絮絮叨叨地说话。 梁京延。 商虞手里的饭盒重若千斤。 他怎么会在这儿? 荣丽华眼尖,一下就看到了门口的她,脸上的笑意更浓,冲她招手。 “囡囡,回来了?快进来,傻站着干什么。” 商虞迈不动步子。 梁京延在这时回过头,就那么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荣丽华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语气里全是埋怨和欢喜。 “你这孩子,你哥哥来看我,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歹有点准备。” 哥哥? 商虞的脑子嗡了一声。 她看着荣丽华那张喜气洋洋的脸,又看看梁京延,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哥哥?” 第39章 他不是商少聿 商虞懵在原地。 她看看荣丽华那张喜气洋洋的脸,又看看梁京延。 看来荣丽华将他认成了商少聿。 商虞的脸颊有些发烫,脚趾头在鞋子里不安地蜷了蜷。 “……哥哥?”她干巴巴地重复了一遍。 梁京延却像是听见了,他看着商虞,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哥哥来看你了,妹妹怎么不开心。” 完了,他这是要演上了。 商虞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把保温饭盒放到床头柜上:“我当然开心。” 她顿了顿,看向梁京延,“你怎么来了?” “妹妹的家人,自然也是我的家人。” 梁京延这话是对着荣丽华说的,眼角的余光却轻轻扫过商虞,那点阴阳怪气的调调,商虞再熟悉不过、 “关心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荣丽华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她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少聿这孩子,就是心细。囡囡啊,你可得多跟你哥哥学学。” 商虞太阳穴突突地跳。还少聿? 她几乎能想象出梁京延此刻心里憋着多大的笑。 她硬着头皮,没敢去看他。 “小姨,其实……”她想解释,想把这场荒唐的误会给掰扯清楚。 “小姨说的是。”梁京延却不给她机会,轻飘飘地截断她的话,整个人温和的不像话,“以后囡囡有什么不懂的,哥哥都会教她。” 他这话是对着荣丽华说的,眼神却带着若有若无的挑衅,直直地看向商虞。 商虞闭了闭眼,认命了。 她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索性不说了,任由这两个人一唱一和。 梁京延也没多待。又陪着荣丽华说了几句场面话,大多是荣丽华絮絮叨叨地夸商少聿懂事体贴。 他则不咸不淡地应着,滴水不漏。 商虞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如坐针毡。 终于,梁京延起身告辞:“小姨,您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您。” 他转向商虞,脸上的那点客套笑意淡了下去,恢复了平时的清冷:“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我送你。”商虞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开口。 “不必。”梁京延已经走到了门口。 病房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他的身影,也带走了屋里那股若有似无的压迫感。 荣丽华望着门口,眉头微微蹙起,脸上的喜色淡了几分。 她转头看向商虞,有些担忧地问。 “囡囡,你是不是在商家过得不好?刚才少聿的脸色,看着不大好啊,走的时候冷冰冰的。” 商虞松了口气,总算可以不用再演戏了。 她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声音有些疲惫:“小姨,他不是商少聿。” 荣丽华愣住了,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不是少聿?那是……” “他是梁京延。”商虞斟酌着开口,“这次转院,还有这家医院,都是他帮忙安排的。” 她没提她和梁京延之间那点不清不楚的关系,怕小姨更担心。 她简单地将自己在商家的处境说了说,蒋言的刁难,老太太的漠视,还有林晚月层出不穷的手段。 她没说得太细,只是想让小姨明白,商家,早已不是她的依靠。 荣丽华听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眼圈慢慢红了。 她抓住商虞的手,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都怪我……都怪我啊,囡囡……” “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当年……当年把你送到佛寺……你也不会……” “小姨!”商虞反握住她的手,心里一阵阵发酸,“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她轻轻拍着荣丽华的手背,“我知道,你那时候是为了我好,是为了保护我。我明白的。” 那些年少时的怨怼和不解,在这一刻,似乎都淡了许多。 看着小姨这副模样,她只觉得心疼。 “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商虞替她擦去眼泪,“就在这里安心养病。宋平洲的事情,我会处理。这里很安全,他找不到你的。” 荣丽华泪眼婆娑地看着她,眼神里渐渐有了一丝光亮。 她用力点了点头,紧紧地回握住商虞的手。 安抚好荣丽华,等她睡下,商虞才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 刚才梁京延那番作态,让她心里那股不舒服又添了几分。 她不能事事都指望他,他的帮忙,从来都不是免费的。 宋平洲。这个名字像根刺,扎在她心上。小姨身上的伤,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家暴那么简单。荣丽华说过,宋平洲搭上了人,有钱有势。 商虞走到走廊尽头,拨通了一个许久未曾联系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 “喂。”一个低沉干练的男声。 “是我,商虞。” 那边顿了一下,随即认出了她:“商小姐,好久不见。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我需要你帮我查个人。”商虞压低了声音,“宋平洲。我要知道他的一切,他的背景,他的靠山,他所有见不得光的生意。” “行,没问题。老规矩,查到多少东西,费用怎么算,我会发邮件给您。” “尽快。” “明白。” 挂了电话,商虞心里那块大石头,才算稍稍落了地。 夜色渐深,商虞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公寓。刚换下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手机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梁京延三个字。 她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语气算不上好:“喂?” “到我家来。”梁京延的声音冷硬,不带半点温度,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命令。 商虞皱眉:“现在?”已经很晚了。 “给你十分钟。” 说完,电话就被他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商虞瞪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么霸道,这么不讲道理! 她想过直接无视,但想到他那说一不二的性子,还有今天他确实帮了大忙,那点反抗的念头又被压了下去。 欠他的人情,总归是要还的。 商虞叹了口气,认命般走到门口,重新穿上了鞋。 第40章 心情好? 梁京延的别墅里,灯火比平日更盛几分。 商虞在玄关换鞋,动作磨磨蹭蹭的。 客厅里空荡荡,只有壁炉里的火烧得噼啪作响,光影在墙壁上晃来晃去。 这人,大半夜的折腾。 她腹诽着,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刚到客厅中间,楼梯那边就响起了脚步声,不紧不慢的。 梁京延裹着件深灰的丝质睡袍,领口松垮垮的,头发还带着水汽,显然也是刚洗漱完。 他斜倚在二楼栏杆,身影被灯光拉长,声音懒洋洋地飘下来,尾音拖得有些长。 “妹妹,够慢的啊。” 那声“妹妹”,每个字都像在她耳膜上轻轻刮了一下,激起一片细小的栗粒。 她就清楚,白天在医院,荣丽华那声少聿,这男人十有八九还记着呢。 商虞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 “梁先生要是等不及,下次可以不等。” “呵。” 梁京延从鼻子里哼了声,慢条斯理地从楼梯上踱下来,每一步都踏得商虞心头发紧。 “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他停在她跟前,刚沐浴过的清冽香气混着他身上那股子雪松味,兜头盖脸地涌过来。 “说吧。” 商虞实在懒得跟他绕弯子。 “这么晚叫我,什么指示?” 梁京延眉梢动了动,没直接回答,反问她:“今天帮你那么大一忙,小姨也安排妥当了,没什么表示?” 果然。 他就不是个会白白付出的主儿。 商虞暗自撇了撇嘴,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 她往前挪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空隙一下子就没了,呼吸都缠在了一起。 梁京延呼吸几不可闻地顿了一下,人却没动,任由她靠近。 空气里那股子雪松味似乎更浓了些。 这女人,又打什么鬼主意? 商虞仰头,鼻尖几乎要碰到他下颌。 这么近的距离,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无孔不入。 她踮起脚,在他额头上,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 “今儿个姐姐我心情不错。” 她退开一步,拉开些许距离,声音里掺了点儿得意,又有点儿挑衅的意味。 “赏你的。” 梁京延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他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 随即,他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只是让商虞觉得后颈有点发凉。 “心情好?”他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嘲弄,“亲人刚从鬼门关走一遭,你倒是心情不错。” 商虞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却没完全消失。 她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亮,没有半分躲闪。 “是啊,”她坦然承认,“我小姨没事,我当然高兴。” 她顿了顿:“我以前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再也没有人会真心关心我了。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不是。” 原来,还是有亲人,在用她不知道的方式,笨拙地爱着她,保护着她。 “小姨受了那么多苦,以后,换我来保护她。” “宋平洲那样的人渣,我不会让他再有机会伤害到她。” 梁京延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壁炉里的火光映在她脸上,跳跃闪烁,让她那双总是带着戒备和疏离的眸子,此刻也染上了几分暖意。 像是冰雪初融后,露出的那点点春色。 “宋平洲那种货色,”他忽然开口,“想让他彻底消失,也不是什么难事。” 商虞心头一跳。 她知道,梁京延有这个本事。 可她…… “不用了。”商虞几乎是立刻开口拒绝,喉咙有些发紧,“这件事,我自己能处理。” 她不想再欠他更多。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够乱了。 再这么纠缠下去,她怕自己真的会万劫不复。 梁京延脸上的表情,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冷了下来。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刚刚因为她那番话而泛起的些许暖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惯常的冰冷和疏离。 “商虞,”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别给脸不要脸。” 空气里的温度,骤然降了好几度。 商虞攥了攥手心,指甲掐得掌心有些疼。 她知道他生气了,可她不能退让。 “梁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她垂下眼,避开他迫人的视线,“但我还是想靠自己。” “靠你自己?”梁京延嗤笑出声,那动静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就凭你找的那个三脚猫私家侦探?” 商虞呼吸一窒,脱口而出:“你怎么——” 梁京延没给她问完的机会,语调平平,却字字戳心:“商虞,收起你那点小家子气的盘算,在我这儿,不够看。” 商虞喉咙发紧,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胸口憋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可说到底,梁京延说的有道理。 客厅里针落可闻,只有壁炉里的木柴偶尔爆出几声轻响,火光跳动,却没给这屋子添上半点暖和气。 梁京延往后撤了半步,拉开些许距离,丢下一句:“不早了,睡吧。” 说完这话,他便径自上了楼,皮质拖鞋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下,又一下,直到消失在二楼的阴影里。 商虞在原地站了片刻,缓了好久,才慢慢挪动脚步。 客房的门虚掩着,她推开,摸黑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里,连被子都懒得拉。 脑子里一团浆糊,他刚才那些话,还有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搅得她心烦意乱。 她翻了个身,脸颊贴着冰凉的枕套,却怎么也睡不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刚有点睡意,床头柜上的手机就炸了起来,铃声尖锐,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商虞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闭着眼摸到手机,胡乱划开:“谁啊?” “小虞,是我。”电话那头,是商少聿的声音。 商虞的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她坐起身,按亮了床头的壁灯。 “有事吗?”她的语气很冷淡,并不想跟他有过多的交流。 电话那头的商少聿似乎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妈妈病了,一直念叨着想见你。” 蒋言病了?还想见她? 第41章 鸿门宴 黄鼠狼给鸡拜年。 商虞脑子里就蹦出这么一句话来,她觉得有些可笑。蒋言怎么会想见她? 她捏着手机,正想找个由头回绝,身侧的床垫忽然陷下去一块。 没等她反应过来,手里的手机就被人抽走了。 梁京延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睡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从喉咙里滚出两个字。 “好吵。” 他拿着她的手机,像是嫌什么脏东西,随手就想往地毯上扔。 “商虞,你跟谁在一起?” 电话还没挂断,商少聿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带着一丝紧绷的质问。 下一秒。 “啪嗒。” 梁京延按下了挂断键。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商虞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足足过了几秒钟,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气得有些发抖:“你干什么?凭什么挂我电话!” 梁京延掀起眼皮,那双黑沉的眸子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他把手机扔回到她怀里,又躺了下去,姿态慵懒,语气却理直气壮得让人想揍他。 “医生三更半夜不休息,跟外人打电话,影响第二天给病人看诊的状态。” 他顿了顿,侧过脸看着她,嗓音里带了点睡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这是职业操守问题。” “……” 商虞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差点把自己憋死。 她真想一脚把他从床上踹下去。 这个男人,总有各种歪理,把所有霸道无理的行为,都说得冠冕堂皇。 跟他吵,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商虞攥着手机,深吸几口气,压下心头那股火,索性背过身去不理他。 她点开屏幕,商少聿的消息已经跳了出来。 【你跟梁京延在一起?】 【他为什么会接你电话?】 【你现在在哪儿?】 一连三条,字里行间都是急切。 商虞看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最后只回了几个字。 【明天我会回去。】 消息刚发出去,商少聿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商虞看了一眼,直接按了静音,没接。 很快,新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你是不是跟他住在一起了?小虞,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商虞皱起眉,回了两个字。 【不用。】 发完,她直接把手机关了机,扔到床头柜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商家别墅,书房里。 商少聿看着屏幕上那冷冰冰的两个字,睡意全无。 手机被他攥得死紧,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刚才电话里那个男人低沉的嗓音,还有商虞沉默的反应。 他们睡在一起。 这个认知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他心上,烫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疼。 …… 第二天,商虞是被饿醒的。 她睁开眼,天已经大亮,身边的位置空了,被子也凉了。 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下了楼,刚走到餐厅,就看见梁京延坐在餐桌主位上,面前只放了一杯黑咖啡。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平板,神情专注,周身气压却低得吓人。 商虞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了这位大少爷,但她现在没心情去揣摩。 她拉开椅子坐下,刚想叫佣人准备早餐,梁京延的视线就从平板上抬了起来,落到她脸上。 “去做早餐。”他开口,是命令式的,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商虞愣了一下:“家里不是有厨师吗?” 梁京延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眼神,明晃晃地写着“你觉得呢?”。 行。 她忍。 商虞认命地起身,走进了厨房。 半小时后,一份标准的美式早餐被端上了桌。煎得金黄的太阳蛋,焦香的培根,还有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 梁京延只瞥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蛋太老了。” 商虞抿着唇,没说话,转身回了厨房。 五分钟后,第二份早餐上桌,这次的太阳蛋是流心的。 “培根太咸。” 商虞深吸一口气,把盘子端走。 第三次,吐司上抹了蓝莓果酱。 “太甜。” 第四次…… “我不喜欢吃洋葱。” 商虞把盘子重重地放在他面前,双手撑着桌沿,俯身盯着他,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梁大少爷,您到底想吃什么?” 再折腾下去,她就要直接拿平底锅拍他脸上了。 梁京延终于放下平板,慢条斯理地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吐司放进嘴里。 他咀嚼的动作很优雅,过了好一会儿,才抬眼看向她。 商虞看着他,等着他新一轮的挑刺。 “还行。” 出乎意料的,他没再找茬,只是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 商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梁京延吃完最后一口,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那张一直紧绷着的脸,脸色总算好了那么一点点。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看着还站在桌边的商虞,像是恩赐一般,开了金口。 “今天,准你回商家。” “……” 商虞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只觉得一阵无语。 她回不回自己家,还需要他批准? 幼稚。 可她嘴上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在心里骂了他一万遍。 从梁京延的别墅出来,商虞直接驱车回了商家。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一如她此刻纷乱的心情。 蒋言病了,想见她。 这借口,拙劣得让她想笑。 昨天商少聿在电话里那么急切,今天这场所谓的家宴,目的昭然若揭。 鸿门宴。 可她还是得去。有些事,躲不过,也总要有个了断。 车子缓缓驶入商家别墅的大门,熟悉的景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疏离。 客厅里,一派和乐融融。 蒋言正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花茶,气色红润,哪里有半分生病的模样。 她旁边,坐着林晚月。 依旧是那副苍白病弱的样子,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裙,更衬得她楚楚可怜。 听见动静,蒋言抬起头,看到商虞,脸上立刻堆起慈爱的笑。 “宝宝回来了,快过来。” 她说着,拍了拍林晚月身边的空位,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坐到晚月身边来,你们姐妹俩正好说说话。” 商虞的目光在那个空位上停了一秒。 让她和林晚月坐在一起? 第42章 指责 商虞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径直走到另一侧的单人沙发坐下,和她们隔开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个动作,像一记无声的耳光。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蒋言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林晚月像是没看到商虞的冷淡,她站起身,柔柔弱弱地朝商虞走了两步,眼圈说红就红了。 “小虞,对不起。” “之前的事,是我不好,是我被下面的人蒙骗了,才一时糊涂,做错了事。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她说着,还想去拉商虞的手。 “我真的不想我们之间有隔阂。再怎么说,以后我们也是一家人,我不想少聿夹在中间为难。” 这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 既认了错,又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最后还抬出商少聿,把自己摆在了懂事体贴、顾全大局的位置上。 商虞看着她这副表演,只觉得反胃。 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林晚月伸过来的手。 蒋言在旁边看得直蹙眉,立刻开口附和。 “就是啊,宝宝。晚月都已经道歉了,她也不是故意的。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倔?你也得懂事一点,别让大家难做。” “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 一句懂事一点,说得轻飘飘,却像座山一样压了过来。 商虞垂着眼,没说话。 就在这时,商少聿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换了身居家的衣服,脸色却并不轻松,目光直直地落在商虞身上。 “小虞,别被有心人挑拨了。” 这话意有所指,矛头对准了谁,不言而喻。 梁京延。 他还在为昨天那通电话耿耿于怀。 商少聿走到林晚月身边,扶着她的手臂,让她重新坐下,动作是那么自然而然。 他看着商虞,语气里是压抑着的火气。 “晚月身体不好,前两天还念叨着,想亲自下厨给你做一桌菜,好好赔个罪。她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想怎么样?非要闹得大家都不痛快吗?” 你还想怎么样? 短短一句话,就给她定了罪。 是她不懂事,是她斤斤计较,是她破坏了家庭和睦。 商虞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着,闷得她喘不过气。 她慢慢抬起头,目光从蒋言脸上,滑到林晚月那张泫然欲泣的脸上,最后,定格在商少聿那张写满失望的脸上。 这就是她的家人。 她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冷得像冰。 “计较?” 她轻轻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林小姐一句被人蒙骗,哥哥一句别计较,妈一句你要懂事,就想把这件事翻篇了?”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个人,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那我呢?灼愿被全网追着骂,核心代码被窃取,公司差点直接破产的时候,你们谁站出来,替我说过一句话?” “你们谁,又真的为我撑过腰?”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蒋言的脸色白了又青。 商少聿的眉头紧紧锁起,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 而林晚月,更是垂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像是被她吓坏了,又像是在无声地控诉她的咄咄逼人。 商虞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她重新坐下,身体往后靠进沙发里:“今天叫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必须原谅她,是吗?” 蒋言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不轻,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往茶几上一搁。 “什么叫原谅不原谅的?都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非要弄得这么僵?晚月是你的嫂子,你以后总要跟她相处的!” 林晚月听到这话,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转瞬即逝。 她抬起头,看向商虞,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此刻已经没了半点歉意,只剩下不动声色的得意。 看,这个家里,所有人都向着我。 商虞懒得再看她那副嘴脸。 “我不会原谅。”她看着蒋言,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见。如果以后再提这件事,这个家,我不回也罢。” “你——”蒋言气得说不出话。 “反了你了!” 一个苍老又威严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商老太太拄着拐杖,在佣人的搀扶下,一步步走下来,脸色铁青。 “商家的门,是你说不回就不回的?一点规矩都不懂!在外面野惯了,连长辈的话都不听了!” 老太太的拐杖在地上笃笃地敲着,每一下都敲在人心上。 她走到沙发前,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商虞,像是要将她看穿。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晚月已经道过歉了,你再揪着不放,就是你的不懂事。”她顿了顿,“去,给你嫂子倒杯茶,赔个不是。” 话音刚落,老太太身子一晃,手捂着胸口,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哎哟……我这心口……” 客厅里顿时乱成一团。 “妈!” “奶奶!” 商少聿和蒋言立刻围了上去,林晚月也赶紧起身,一脸焦急。 商虞坐在原地,冷眼看着。 又是这套。 她心里清楚得很,可看着老太太那痛苦的样子,心底深处还是不受控制地揪了一下。 她可以不在乎蒋言,可以跟商少聿决裂,但老太太……毕竟是看着她长大的。 “快!叫救护车!”商少聿喊了一声,已经抱起了老太太。 商虞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跟了上去。 …… 医院的走廊里,灯光白得刺眼。 抢救室的红灯熄灭,医生走出来说没什么大碍,就是情绪激动,血压上来了,需要静养。 一家人这才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松下来的瞬间,所有的矛头,便齐刷刷地对准了商虞。 “小虞,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蒋言的眼圈红着,话里全是责备,“奶奶年纪大了,你怎么能这么气她?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不懂事了!” 商少聿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他盯着商虞,眼神里是浓浓的失望。 “你是不是跟梁京延在一起,把他那套无法无天的东西都学来了?小虞,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第43章 也就你,敢跟我这么横 林晚月适时地走上前来,轻轻拉了拉商少聿的衣袖,柔声劝道:“少聿,你别这么说小虞,都怪我……都怪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奶奶也不会生这么大的气。” 她说着,又转向商虞,眼泪流得恰到好处。 “小虞,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别生哥哥的气,也别生奶奶的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能消气。” 好一招以退为进。 蒋言看着林晚月这副懂事又委屈的样子,再看看一脸冷漠的商虞,心里的火更大了。 “晚月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想怎么样?非要闹得我们商家家破人亡你才甘心吗!” 一句比一句重的话,像刀子一样,一下下扎在商虞心上。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冲着她来。 她成了那个里外不是的人。 喉咙又干又涩,眼眶热得发烫。 眼前晃动的,是他们失望、指责、还有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是了,这个家,她早不该再存什么念想。 商虞的肩膀,轻微地垮了下去。 算了。 她张了张口,就想说句什么,什么都行,好让这场闹剧快点收场。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透着几分戏谑,从走廊那头传了过来。 “哟,这是在开家庭批斗会呢?” 那声音不大,却让走廊里原本凝滞的气氛,松动了几分。 所有人齐刷刷地回头。 只见梁京延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慢悠悠地踱了过来。 他今天穿了身烟灰色的西装,没打领带,领口的扣子解了两颗,整个人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矜贵和压迫感。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被围在中间,脸色苍白的商虞身上。 梁京延的脚步停在她面前,微微侧过身,将她挡在了身后。 他这才抬眼,看向商少聿,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慢条斯理地开口。 “怎么,商总一家人,就喜欢背着我,欺负我女朋友?” 我女朋友? 这四个字像块石头,砸进死水般的走廊里,激起一片惊涛骇浪。 商虞僵在他身后,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烟草混合着冷冽香水的气味,不算好闻,却让她在那一瞬间,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躲避的角落。 蒋言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上前一步,话里透着小心翼翼。 “梁先生,你误会了,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就是一家人……说几句话而已。” “一家人?”商少聿往前站了一步,将蒋言和林晚月挡在身后,那张向来温和的脸上,此刻覆着一层冰霜,目光直逼梁京延,“这是我们商家的家事,梁先生,跟你没关系。” 梁京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没理会商少聿,只是把搭在商虞肩上的手,顺势往下一滑,揽住了她的肩膀,将人更紧地带进自己怀里。 这个动作,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占有欲。 “商虞现在是我的人。”梁京延抬眼,目光懒散地从商少聿脸上扫过,“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 他这话,是在向商家所有人,宣示主权。 商虞能感觉到商少聿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带着质问和痛心。 她心里最后那点希冀,在家人毫不犹豫的偏袒和指责中,彻底碎成了粉末。 她累了,真的累了。 一直以来被动地被梁京延护在身后的商虞,第一次主动地,抬起手,覆上了他揽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 她的手有些凉,轻轻握住了他温热的手腕。 梁京延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垂眼看她。 商虞没看他,只是仰头看着对面脸色铁青的商少聿,声音很轻,却很清楚。 “我累了,我们走吧。” 这话,是对梁京延说的。 “小虞!”商少聿几乎是立刻就冲了上来,一把抓住商虞另一只胳膊,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奶奶还没醒,你现在就走,像话吗!” 商虞被他抓得生疼,却没挣扎。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她叫了十几年哥哥的男人,眼底那点残存的温度,一点点冷下去。 “你还当我是家人吗?” 一句话,问得商少聿哑口无言。 他还当她是家人吗?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自己刚刚是怎么逼着她,让她给林晚月赔不是,让她别计较,让她懂事…… 那些话,此刻像一把把刀子,反过来扎进他自己心里。 商少一向商虞道歉,想到自己让商虞和林晚月道歉,心虚收回手。 商少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抓着她胳膊的手,在巨大的心虚和难堪中,一点点松开了。 商虞收回视线,再没看他一眼,转身跟着梁京延,头也不回地朝走廊尽头走去。 车子平稳地汇入夜色中的车流,窗外的霓虹光怪陆离,在商虞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靠着车窗,一言不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脱力后的疲惫和黯然。 梁京延开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烦躁。 “怎么,”他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嘲弄,“舍不得你的好哥哥了?要不要我掉头,把你送回去?” 商虞缓缓转过头,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 或许是今晚受的刺激太多,她连伪装的力气都没有了,心里那股子邪火被他这句话一点就着。 “好啊,”她毫不客气地回敬过去,“你送。” 梁京延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车子在路上划出一道不明显的弧线。 他被气笑了。 下一个路口,他猛地一打方向盘,将车靠边停下。 刺耳的刹车声后,车厢里陷入一片死寂。 没等商虞反应过来,梁京延已经倾身过来,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强迫她看着自己。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滚着商虞看不懂的情绪,有怒气。 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 “商虞,”他磨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开口,“也就你,敢这么跟我横。” 第44章 去找她 医院的走廊里,气氛依旧冰冷得能冻死人。 商虞和梁京延离开后,蒋言看着商少聿难看的脸色,想劝又不知从何说起。 商少聿一言不发,转身走到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点上。 尼古丁的味道,也压不住心里的那股憋闷。 林晚月走了过来,身上披着他的西装外套,她靠在门边,看着他吞云吐雾的侧脸,柔声开口。 “少聿,你也别太生气了。小虞她就是这个脾气,被惯坏了,有点不懂事……过几天气消了就好了。” “不懂事?” 商少聿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雾重重吐出,他转过头,眼神冷得吓人,打断了她的话。 “这件事,从头到尾,不就是因为你的错吗?” 林晚月脸上的柔弱和担忧,在商少聿冰冷的质问下,寸寸龟裂。 这是他第一次,为了商虞,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我错了?” 林晚月后退一步,扶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少聿,你不觉得你对她,太关心了吗?关心得都快忘了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了。” 这话精准地扎进了商少聿心里最隐秘,最不愿承认的角落。 他脸上的怒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被戳穿后的心虚和狼狈。 他掐灭了烟,把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她是我妹妹。” 他生硬地丢下这句话,像是在说服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没再看林晚月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医院走廊里,只剩下林晚月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 她看着商少聿决绝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妹妹?好一个妹妹! 嫉妒和恨意像藤蔓一样,疯狂地在她心底滋生,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她拿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是我。” “我要她,彻底消失。” 第二天,商虞正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屏幕,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强迫自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都压下去。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商虞收拾好东西,走进电梯,按了负一楼。 电梯门打开,停车场里空旷安静,灯光昏暗,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 不知怎么的,一股没来由的不安,突然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除了几辆零星停放的车,什么都没有。 是她想多了吗?商虞皱了皱眉,那种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她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转身重新走进电梯,上到了一楼。 还是在路边打车吧。 夜风有些凉,她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 一辆出租车不偏不倚地在她面前停下。 商虞拉开车门坐进去,报了自己公寓的地址。 车子平稳地启动,汇入车流。 她靠在后座上,刚松了口气,无意间一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让她汗毛倒竖的脸。 宋平洲。 商虞浑身的血,在那一刻都凉了。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去推车门。 “省省吧,车门我已经锁了。” 商虞的手指还僵在门把手上,那金属的凉意,激得她一颤。 她松了手,目光投向窗外。 路边的景物飞快地向后退,越来越荒僻,车子显然在往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开。 前面宋平洲还在那儿絮叨。 “行啊,够机灵的。停车场里老子眼都望穿了,愣是没见你下来!” 商虞没搭理他,手悄悄探进包里,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金属和玻璃。 她低着头,凭感觉在屏幕上划拉着,找到那个名字,指尖飞快地敲着字。 就差一点,按下发送—— 屏幕右上角,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那块小小的空白,让周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 “啧。” 宋平洲那让人反胃的笑声又传了过来。 “想找救兵?甭费那劲儿了,这车里,哥们儿装了新玩意儿,保准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商虞把手机塞回包里,抬眼,后视镜里那双眼睛,透着一股子邪火。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宋平洲哼了一声,“就问问,你那颠三倒四的小姨,让你弄哪儿去了?痛快点交出来,老子今儿个高抬贵手,放你一马。” “她在哪里,轮不到你管。”商虞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宋平洲,你对她做的,是家暴,犯法。” “犯法?”宋平洲乐了,从后视镜里斜了她一眼,满是不屑,“老子收拾自个儿婆娘,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你个小丫头片子,咸吃萝卜淡操心!” 车子也不知拐了多少个弯,最后在一栋破败的厂房前停下,周围静得吓人。 商虞被他一把从车里薅出来,踉跄着被推进一个黑咕隆咚的地下室,空气里一股子霉味儿直冲鼻子。 身后铁门“哐当”一声巨响,接着是锁舌落下的声音,沉闷又绝望。 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背靠着冰凉粗糙的墙壁滑坐到地上,伸手四下摸索,触手可及的都是冰冷的水泥,连个透气孔都没有。 她只能抱紧膝盖,缩在墙角,耳朵竖着,仔细分辨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动静。 宋平洲那孙子,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外面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不见了。 京市郊外那家私人医院里,病房安静得出奇。 荣丽华刚放下药碗,打算躺下歇会儿,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震了起来。 她拿起来,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有种说不出的沉,“商虞今天,去过您那里吗?” 荣丽华怔了怔,连忙摇头:“没有啊,她今天一天都没露面。是……出什么事了?” 听筒里静了几秒。 那几秒钟的安静,让荣丽华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再开口时,电话那头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人气。 “没什么,您早点休息。” 通话就这么断了。 梁京延捏着手机,指节用力到泛白。 他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边,窗外夜色浓得化不开,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指尖在屏幕上一点,另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去找她。” 第45章 真相 商家大宅的电话,在深夜里响得格外刺耳。 佣人接起,听了几句便慌了神,匆匆跑上楼去敲商少聿的门。 商少聿披着件外套出来,接过电话,听筒里是一道冷静的男声。 “商先生,打扰了,请问商虞小姐今天回过商家吗?” 商少聿眉心一跳,下意识问出口:“没有,怎么了?” “我们老板联系不上她了。” 商少聿的呼吸停了一拍,“你们老板,梁京延?” “是。” 白天的愧疚和烦躁再次涌上来,他想也不想,直接拨通了梁京延的号码。 “梁京延!” 电话刚通,商少聿的火就全喷了过去。 “你他妈就是这么当她男朋友的?人都看不住!” 听筒那头静了两秒。 随即,梁京延的声音传过来,冷得能往下掉冰渣子。 “跟我吵架,能把她找回来吗?” 商少聿捏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那句话却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是啊,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 他转身冲下楼,整个商家沉寂的夜晚,被他彻底搅乱。 “把所有人都给我叫起来,去找!现在!” 另一边,林晚月站在二楼的阴影里,将楼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看着商少聿焦急地打着电话,调动着商家的人脉和关系网,那张总是温和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慌乱。 都是为了商虞。 林晚月悄无声息地退回房间,关上门,拨通了林靳的电话。 “哥,他们都在找她。让宋平洲快点,别留下手尾。我要她彻底消失。” ……地下室里,一片死寂。 商虞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饥饿让她的胃部阵阵抽痛,黑暗和密闭的空间,在一点点蚕食着她的意志。 她靠着墙,蜷缩着身体,努力保存着最后一丝体力。 就在她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头顶上传来铁锁被拉开的刺耳声响。 门被推开一道缝,光线刺进来,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 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一步一步,很沉。 宋平洲停在她面前,投下一大片阴影,居高临下地看她。 他没带吃的,也没带水。过了好一会儿,他喉咙里才滚出一声嗤笑。 “你那个颠三倒四的小姨,让你弄哪儿去了?” 商虞没吭声,只是抬起头看他。 宋平洲也不恼,反而蹲下身,与她平视,那张满是横肉的脸凑了过来。 “你猜,你小姨当年为什么天天指着你鼻子骂,把你当条狗往外赶?” 他自问自答,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恶意。 “就怕我哪天喝多了,也把你当个沙包练手。你说,她是不是天底下最蠢的婆娘?” 商虞瞳孔骤然收缩。那点被小心翼翼护着长大的童年,被他用最脏的话狠狠戳穿。 她浑身的血都往上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这个畜生。” “畜生?” 宋平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 那笑声在空旷的地下室里撞来撞去,格外瘆人。 “小丫头,你该不会以为,老子这辈子干过最畜生的事,就是打个女人吧?” 他压低了声音,那股子黏腻的得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你太小看我了。” 商虞的心脏重重沉了下去,“你……还干过什么?” 宋平洲很满意她脸上褪尽血色的惊恐,他要的就是这个,一点点地撕碎她,让她在绝望里崩溃。 “想知道?”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踱了两步,像是在回味什么下酒菜。 “你难道就不好奇,你那对倒霉蛋爹妈,是怎么死的?” 商虞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也好像不流了。 宋平洲还在那儿说,癫狂地挥舞着手臂,声音尖利又亢奋。 “那场大火啊,烧得可真旺!我在外面听着,里面你妈的哭喊,你爸的惨叫……啧啧,那叫一个带劲!” “还有他们那张脸,烧得血肉模糊的,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你爸那个窝囊废,到死都护着你妈,结果呢?抱在一块儿,烧成了两截黑炭!” 爸……妈…… 不是意外…… 是他害死的…… 滔天的恨意吞噬了她。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撕破喉咙,商虞从地上一跃而起,疯了一样朝宋平洲扑了过去。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张嘴就去咬他的胳膊,指甲狠狠地往他脸上挠。 可那点力气,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是。 宋平洲轻而易举地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狠狠掼在墙上。 “砰”的一声闷响。 后脑勺重重磕在粗糙的墙壁上,疼。 身体顺着墙滑下去,她瘫坐在地上,喉咙里全是血腥气。 “就你?还想杀我?” 宋平洲轻蔑地看着她。 剧烈的疼痛让她喘不上气,也让她脑子里那根绷断的弦,又错乱地接上了。 以宋平洲这种地痞流氓,怎么可能做得出这么周密的计划,害死她父母,还让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 他没这个脑子。 商虞慢慢抬起头,擦掉嘴角的血。 那双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里,此刻已经没了半分恐惧,只剩下刺骨的冷。 她撑着地,缓缓站了起来,直视着他那双浑浊的眼睛。 “宋平洲,你这种人,没这个本事。是谁指使你的?” 宋平洲脸上的得意,凝固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狼狈不堪,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女孩,心里竟莫名发毛。 他眼神闪躲了一下,恶狠狠地骂道:“臭丫头,死到临头了还敢跟老子耍心眼!” 他没有直接回答。 可这个反应,已经给了商虞答案。 宋平洲,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 宋平洲像是被戳到了痛处,恼羞成怒,一把揪住商虞的头发,从地上拖起来。 “嘴还挺硬。”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在商虞眼前晃了晃。 是根绣花针,针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一点寒光。 “老子最喜欢听人求饶了。”他把商虞的手拽过来,用膝盖死死压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捏着那根针,对准了她的指尖。“说句好听的,求我,我就放过你。” 商虞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针尖,呼吸都停了。 第46章 你是我罩的,死不了 商虞看着眼前的针,没说话,只是把头偏向一边,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下一秒,针尖刺入。 尖锐的疼痛从指尖传来,瞬间窜遍全身。 她疼得浑身一颤,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被她咬出了血,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可她就是不吭声。一声都不。 “还不求饶?”宋平洲的耐心似乎用尽了,他拔出针,又狠狠刺了下去。 一下,又一下。 血珠从指尖渗出来,很快就染红了她的手指。 商虞疼得眼前发黑,意识都开始涣散。 她不求饶。她不能。 她要是求了,就什么都没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平洲似乎是折磨得无趣了。 他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把商虞从地上拎起来,像拖个麻袋一样往外面拖。 “妈的,骨头还挺硬。既然你这么想死,老子就成全你。” 他拽着商虞,出了地下室。 夜风一吹,商虞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许。 她被粗暴地塞进了汽车的后备箱。 砰的一声,后备箱盖合上,眼前又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 车子发动了,颠簸得厉害。 商虞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意识在清醒和模糊之间来回拉扯。 黑暗里,她好像看到了很多东西。 看到父母在火光里冲她招手,看到小姨哭着让她快跑,看到商家那些人冷漠又指责的脸。 最后,画面定格了。 定格在梁京延那张总是让她火大的脸上。 他靠在车边,懒洋洋地看着她,嘴角带着那抹熟悉的,欠揍的笑。 “商虞,别给脸不要脸。” “你是我罩的,死不了。”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想起了他。 商虞自嘲地弯了弯嘴角,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要死了吗? 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就是……欠他的人情,这辈子是还不清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 后备箱被打开,一股咸湿的海风灌了进来。 商虞被宋平洲从里面拖了出来,脚下是粗糙的水泥地。 这里是码头。 远处的海面黑沉沉的,像一张能吞噬一切的巨口。 宋平洲狞笑着,拽着她就往码头边缘拖。 “下去喂鱼吧你!” 他刚要发力,将商虞往海里推。 “嗤——” 十几道刺眼的远光灯,毫无预兆地撕破了浓重的夜色,瞬间将这片码头照得恍如白昼。 紧接着,是十几声整齐划一的关车门声,那金属的撞击声,在死寂的码头上,显得格外突兀和冷硬。 宋平洲的动作猛地顿住,他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住眼睛,破口大骂:“谁他妈活腻了……” 话还没骂完,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灯光下,几十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已经围了上来,将他所有的退路都堵得死死的。 随即,一个冷得不带半点人气的嗓音响起。 “我的人,你也敢动?” 人群分开一条路。 梁京延从车灯的光影里,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他还是白天那身西装,只是外套脱了,领带也扯松了,周身的气压,比这深夜的海风还要冷。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人,直接落在了商虞身上。 女孩浑身是伤,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带着血。那件白色的衬衫被撕破了,沾满了灰尘和血迹。 尤其是那双手,十指连心,血肉模糊。 梁京延心口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连呼吸都忘了。 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轻轻披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裹住。 然后,他转过身,看向被按在地上的宋平洲。 “弄他。” 他话音刚落,两个手下就把宋平洲拖了起来。 没有惨叫,只有拳头砸在皮肉上的闷响,一声接着一声,在这空旷的码头上,听着格外瘆人。 “住手。” 商虞沙哑的声音响起。 梁京延的手下动作停了,齐齐看向他。 梁京延没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商虞撑着最后一口气,走到已经快没人形的宋平洲面前。 “我爸妈……是谁让你害死他们的?” 宋平洲吐出一口血沫,咧开嘴笑了,那笑声像是破风箱,嗬嗬作响。 “你……永远……别想知道……” 商虞看着他那副疯癫的样子,心里最后那点希望,也彻底灭了。 她闭了闭眼,退后两步,靠在梁京延身上。 那紧绷的弦彻底断了,她再也撑不住,意识沉入黑暗。 梁京延稳稳地接住她,将人打横抱起。 怀里的人轻得像片羽毛,却压得他胸口喘不过气。 他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冰凉的额头,再抬眼时,看向宋平洲的眼神里,只剩下无尽的森寒。 “留口气。” 他抱着商虞,头也不回地朝车子走去,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我要他,活着把所有事,一个字一个字,都吐出来。” “交给你了。” 梁京延没再说什么,只是冲手下抬了抬下巴。 “处理干净,扔到警局门口。” 说完,他打横抱起商虞,转身就往车边走。 车门关上,隔绝了码头的风声和血腥气。 车厢里很暖和。 商虞靠在梁京延怀里,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雪松味,让她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她动了动手指,疼得她皱起了眉。 梁京延抓过她的手,看着那上面的伤,眼底的寒意更重了。 “我差点以为,就要死了。”她靠在他胸口。 梁京延收紧手臂,把她更紧地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又沉又哑。 “你是我罩的,死不了。” 商虞听着他霸道又别扭的安慰,嘴角扯出一个极浅的笑。 然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商虞!” 怀里的人蓦地一沉,那点微弱的呼吸也断了。 梁京延的身体僵住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开车!去医院!快!” 医院里,灯火通明。 梁京延抱着商虞,一路撞进了急诊室。 “医生!医生!” 他那副失控的样子,吓坏了值班的护士。 一番手忙脚乱的检查下来,医生看着他,严肃地汇报。 “病人身上有多处软组织挫伤,失血加上惊吓过度,才导致的休克。手指的伤口需要立刻清创缝合,有感染的风险,需要住院观察。” 梁京延站在病房门口,听着医生的话,那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才被强行按了回去。 第47章 你们的真心,真是够廉价的 夜深了,医院顶层的VIP病房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梁京延就坐在床边,没开主灯,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壁灯。 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看着床上的人。 商虞睡得很不安稳,眉头一直紧紧皱着,即使在睡梦里,也像是在跟什么东西对抗。 她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目光,落在她那双被纱布层层包裹的手上。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在码头看见的那一幕。 那双手,血肉模糊,没有一寸好皮。 他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一股无名火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疼,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 这个女人,总有本事把自己搞得一身狼狈。 也总有本事,轻而易举地牵动他。 梁京延伸出手,想去碰碰她的脸,指尖却在半空中顿住,最后只是替她掖了掖被角。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商少聿和林晚月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商少聿一眼就看到了床上商虞的惨状,尤其是那双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都停了半拍。 下一秒,他抬起头,压抑了一路的怒火和自责,尽数化为利刃,直直地射向梁京延。 “梁京延,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商少聿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质问的寒意。 梁京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将商少聿的视线完全挡住,隔开了他和病床上的商虞。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商总,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个?” 他抬眼,目光冷得像冰,“把她逼走的不是你吗?让她一个人在外面担惊受怕的,不是你们商家吗?” 商少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是,他说得对。 是他,是商家,一步步把她推开的。 一旁的林晚月见气氛不对,连忙走上前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目光越过梁京延,望向床上的商虞。 “小虞她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她嗓音发颤,眼圈红红的,像是真的快要急哭了。 梁京延侧过头,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弄。 “林小姐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别摔着了。我的人,就不劳你费心了。” 这话里的阴阳怪气,谁都听得出来。 商少聿的眉头狠狠一皱,下意识地把林晚月护在身后,语气也重了几分。 “梁京延!晚月是真心关心小虞!你别太过分!” 梁京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看着他,眼神里全是讥诮。 “真心?”他重复了一遍,慢悠悠地反问,“那你们的真心,还真是够廉价的。” “你——” “爸……妈……” 床上,商虞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她开始挣扎,整个人在床上辗转,像是被困在了什么可怕的梦魇里,怎么都挣脱不出来。 “别走……火……好大的火……”她喃喃着,眼角滚下滚烫的泪珠,“别烧我妈妈……别……” 那绝望的哭喊,狠狠扎在在场两个男人的心上。 宋平洲那些话,那些关于她父母死亡的真相,到底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最深的创口,此刻在梦里,尽数爆发了出来。 “商虞!” “小虞!” 梁京延和商少聿几乎是同时扑了过去。 “醒醒!”梁京延扣住她的肩膀,声音里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乱。 商虞的眼睛猛地睁开,眼底还带着未散的惊恐和茫然,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过了好几秒,她的视线才慢慢聚焦,看清了眼前的人。 “小虞,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商少聿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心疼,他想去碰她,手伸到一半,又僵住了。 商虞还没来得及说话,林晚月也凑了过来,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小虞,你可算醒了,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那张虚伪的脸,那把故作温柔的声音,瞬间让商虞混沌的脑子清醒了过来。 恶心。 她几乎是生理性地感到了反胃。 商虞的身体往后缩了缩,避开了林晚月的方向。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那只没那么疼的左手,颤抖着,费力地抓住了身侧梁京延的衣袖。 那个动作,像个溺水的人,抓住了身边唯一的浮木。 “我累了……”她开口,嗓子哑得厉害。 就这三个字,却像一道无形的墙,把商少聿和林晚月,彻底隔绝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商少聿看着她紧紧抓着梁京延衣袖的手,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疏离和排斥,心口像是被生生挖掉了一块,空得发疼。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艰涩地开口:“小虞,跟哥哥回家吧,我来照顾你。” 回家? 商虞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个家,她回不去了。 袖口传来一点微弱的力道。 梁京延垂眼,看到她抓着自己的手,然后反手,将她的手整个包裹在掌心。 他的手很暖,干燥有力,那点温度,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 再抬眼看向商少聿时,梁京延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漠和不耐烦。 “走,她不想看见你们。” 商少聿就那么站着,死死地盯着商虞苍白的侧脸。 他看了很久,久到自己都觉得可笑。 最后,他整个人都泄了气,肩膀无力地垮了下去。 他终是转身,拉着林晚月,离开了病房。 走廊里,林晚月被商少聿拽着往前走。 她不着痕迹地回头,视线穿过门上的玻璃窗,落回病房里。 商虞整个人都缩在梁京延身边,一种劫后余生的脆弱感挥之不去。 她会下意识地去看紧闭的门,去看封死的窗。 一个念头在林晚月脑中炸开。 宋平洲把她关在了地下室。 原来,是怕黑,怕密闭的空间。 林晚月低下头,没人看见她嘴角勾起的那抹笑,浅得几乎没有,却淬满了毒。 商虞。 你又多了一个,能被我捏在手里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