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遇上假公子》
1. 卖画进京
陶韵伊被系统带到叫大商的朝代,独自风餐露宿两天后,系统终于再次出现。
系统:宿主,你现在的身份是南知微,尚书被掉包的真千金大小姐,快些去尚书府认亲。
陶韵伊吃着费劲找到的野果,含糊不清道:“去认亲干嘛?”
系统:你的任务是攒名利值,有一个高贵的身份对你的任务很重要。任务完成后,才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
陶韵伊长叹一声,内心愤恨地大喊大叫——穿越了还要当牛马!
系统:咳咳......我能听见你的心声。还有,完成任务后,你在这个世界赚到的钱,能带回原世界哦。
说到钱,陶韵伊一下精神了,她两眼放光道:“没问题!我同意尚书府认亲,送我过去吧。”
系统:很好!从今天起,你就是南知微!来,重复一遍。
“从今天起,我就是南知微。”
系统:南知微,出发!
南知微以为系统会送自己去尚书府,结果——她的系统是个一无所有的穷鬼。
系统:把走路当运动减肥啦,以最瘦最美的样子出现在尚书府,惊艳所有人。
走路可以用腿不花钱,但是南知微不能不吃饭啊。
南知微好说歹说,从抠搜的系统手里要了点钱,买了些绘画用具,打算卖画攒盘缠。
她可是知名美院的优秀毕业生,虽然因为现代人才多如过江之鲫,她穿越前已经失业半年,但眼下在古代,她应该好混些吧。
结果这里人对画的需求更低,南知微在市集上摆摊两天,一幅画都没卖出去。
就在南知微收摊打算另寻它法之时,旁边的生意火爆的烧饼摊老板向她伸出了橄榄枝。
“女画师,除了花花草草,你愿不愿意给人画像啊?”
老板的话点醒了南知微,这里没有手机,如果她给人一对一画肖像的话,生意也许会不错。
“愿意愿意,三十钱一张,您觉得如何?”
老板一听,脸上露出喜色,“价格没问题,不过不是画我,是给我女儿画,你等一下,我马上带她过来。”
南知微帮老板看着烧饼摊,没一会老板领着她女儿过来了。
南知微边给女儿画像,边跟老板交谈,得知老板女儿今年十六岁,半月后要嫁去三十里外的婆家。他想留幅女儿画像,想女儿时好拿出来看一看。
只是这里的画师清高,不愿给百姓画像。老板看南知微生意不好,才鼓足勇气问她画像之事。
今日虽晚,但南知微画摊前还是聚集了三四个人,排队等画像。
南知微为感谢老板带来的商机,买一赠一给老板也画了一幅,送给老板女儿。
南知微一直画到天色昏暗,才收摊结束。
她拿着挣来的钱去客栈开了间房,好好的休息了一晚。
带二日,她置办好画具来到摆摊处,发现已经聚集了不少顾客。
为了照顾贫寒百姓,她还画起了素描,十钱一张,薄利多销。
南知微画像第六天,不少百姓还未排到,系统却催促她盘缠已够,快些赶路。
即使南知微画到手酸都未停下休息,但这晚收摊时,依旧有不少百姓没轮到。
她向百姓许诺,等她完成要事,会收徒传授技艺,让百姓都有机会拥有自己的画像。
十日后,南知微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尚书府门口,她向尚书府人说出“我是尚书之女南知微”后,便被人带到前厅。
尚书南谨严眼神闪烁,结巴开口道:“那个,知微啊,你......你因何来我府中啊?”
南知微闻言,扑通一声跪下,连磕了仨头。
南知微双眼含泪道:“回禀父亲大人,我才是您和娘亲的女儿,当年一出生便被产婆调换,流落在外受尽苦楚。父亲若不信,可与我滴血验亲。”
她话一结束,就听见几声少女嗤笑。
“你想好日子想疯了,你仔细看看我和爹娘长得有多像。”
南知微闻言把说话的女子跟正位上的尚书及夫人比对了一下。
美术生的眼睛就是尺,他们是真的像啊。
南知微顿时心里没了底,暗暗呼唤起系统:“系统!这个假千金,她长的也太真了吧?你没弄错吧?”
长得无比真的千金,将手帕扔在南知微头上,斥责道:“你为了点名利就认人做亲,简直不知廉耻。”
南知微虽然被骂了,但是心里是赞成她的话——先赶我走吧,我想好了再来。求求了,现在好尴尬啊!
“时安,不可无理——”
南知微焦躁的心情,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抚平。她回头望向身后,寻找声音的来源。
三米远处,进来一男子。积石如玉,神仪明秀,人间少。
美术生南知微临摹过不少明星的肖像,容貌审美阙值很高,却还是对眼前人移不开眼。
“既然同为南姓,寻到南府,父亲母亲可收南知微为义女。”
尚书和夫人面露大喜,异口同声道:“好!”
南知微盯着此人的脸,呆呆点头,也跟着含糊应允道:“好。”
恰好此时系统回来了。
系统:好什么好!南知微,我一会不在你怎么就将真千金身份让出去了。尚书府嫡女和尚书府义女区别很大的!收回你痴傻的眼神,这个人就是掉包你的南鹤归。
南知微瞳孔微震,用心声对系统道:“假千金怎么成了假公子了!”
系统:“系统组织为了促进性别平等,这种情况现在很常见,请你接纳新思想。”
南鹤归被南知微盯得不自在,向前几步掠过南知微。
“父亲,我还有未完功课,若无别事,我先回书院了。”
尚书跟夫人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两人面对南鹤归竟然拘谨到恭顺。
南知微心里奇怪:这南府,父亲跟儿子,客气的像君臣,还是父为臣,子为君。
南知微慢慢从地上爬起身来,却因一直奔波劳累、水米未进,双腿一软向前跌去。
她本能的朝距离她最近,正往外走的南鹤归身上扑去。
南鹤归身体下意识地躲避,可他似乎觉不妥,又朝南知微伸出援助之手。两相矛盾下,提剑可挑百夫长的南鹤归,竟然被南知微扑倒在了地上。
南知微感受着面颊之下,强烈澎湃的心跳,在慌乱的人声中晕了过去。
两个时辰后南知微被饿醒,她一睁开眼睛,跟坐在床边椅子上的南鹤归四目相对。
南知微打量了下四周,房间里除了她跟南鹤归,就只有一个侍女。
“可还记得自己生辰是哪日?”
南鹤归清冷淡漠的声音传进南知微耳中,她想了想,擅自将系统告诉她的生辰减了一个月,“盛和十三年,寒月十六日。”
南知微通过尚书夫妇二人的态度,感觉到南鹤归绝不是向系统所说的那般,只会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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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逢迎的简单人物。
她想通过此举向南鹤归表明,自己没有威胁他身份的意思。
南鹤归片刻忖度,“我年长你些许,你可愿将我当作兄长?”
南知微识时务的轻声道:“是,兄长。小妹初到府中,还望兄长多多指教。”
南鹤归审视的目光从南知微的眉眼,不自主的落到她的小腹后又立刻收回。
他寒冰般的脸上露出了点不自然,南知微也尴尬的用手遮住“咕咕”叫的肚子,两人间隐隐的试探交锋的氛围被打破。
“受父亲交代,来给你送佣人和物品。东西已送到,告辞。”
南知微本想送送南鹤归,可是她一动,肚子叫声更大,就又躺了回去。
南鹤归离开后,屋内侍女恭敬道:“二姑娘安,奴婢桃华,是大夫人派来的,大夫人心里是牵挂姑娘的,姑娘莫要多思。”
南知微闻言不禁好奇,这个南鹤归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叫我娘不认亲女也不揭穿他假公子的身份。
第二日,南知微早早起床,梳洗打扮后前往前厅认亲。
这次前厅来人众多,南府各房人都差不多都到了,十几口人的目光聚焦在南知微身上。
南知微容貌姣好,众人打量的神色里也有几分惊艳。
“父亲,母亲,请受女儿敬茶。”
尚书跟夫人不同于昨日的紧张,从容温和的接过南知微的敬茶,看南知微的眼神满是温柔。
尚书喝过茶,高兴的拉着南知微介绍给长辈,南知微乖巧的向众长辈问安。
交际之余,南知微留意到神情落寞的南鹤归。
南知微正要去向这位兄长问候,一小厮疾步进入前厅。
“报告尚书,后院进献太后的画作被人损坏。”
“什么?”尚书闻言一惊,急忙问道:“毁坏多少?”
“全部沾染了污渍。”
一时间,众人都往后院走去,南知微也好奇的跟着来到后院。
她看见一只朱红色箱上沾满了油污,箱内画卷也被油污浸染。
系统:当今太后临朝听政,权势滔天,十五日太后若进献不出像样寿礼,南府恐怕难逃一劫。
尚书满面愁容道:“画作被毁,辛苦南府各家出些钱财,请画师重新绘制。”
南氏一族皆清廉,听闻要出钱,各房都面露为难。
南知微正要请缨,却被姨娘张雅琴抢先。
“老爷,小弟张英杰刚入选画院任职,不如让他来重新绘画。”
南知微急忙争取:“我也可以绘制新画,父亲母亲若不信,先让我画一幅再定夺。”
南知微身边桃华扯了扯她衣袖,示意她不要出头。
南夫人走到南知微身边,些许严肃道:“知微,娘知道你好意,画作要进献太后娘娘,你莫要逞强,”
张雅琴也跟着劝解,“是啊知微,别为难自己,还是让英杰来吧。”
机会来之不易,南知微不想错失,她坚持道:“外人来府中多有不便,人情也总要还,不如自家人方便。女儿初到南府,想为父亲母亲尽孝分忧。”
南鹤归道:“既然小妹有心,不如就小妹来吧,父亲母亲若不放心,我与小妹一起。”
南知微没想到南鹤归会出言帮自己,虽然她亦疑心对方无利不起早。
南鹤归京中出名的琴棋书画精湛,众人一听南鹤归亲自作画,皆放心下来,将张姨娘的提议抛诸脑后。
2. 参加宫宴
南知微得到应允后,当天下午就来到了南府书院,发现南鹤归已赶在自己前面动笔。
南知微心想,自己来的这么早,还是被南鹤归捷足先登了。
“给兄长问安”
“先来帮我研磨。”
南知微在心里嘀咕,“我是来作画的,不是来打下手的。”
“是,兄长。”
南鹤归拿出一张小小淡绿色绢布,仔细的将墨锭一端包裹好。
绢布顺滑的在南鹤归如琢如磨的指间流转,南知微很容易对有美感的事物入迷,眼神不自觉地追着绢布。
系统:南知微!
南知微猛然惊醒,急忙接过南鹤归递到手边的墨。
“怎么走神了?”
“在想太后会喜欢什么样的画。”
南鹤归淡淡道:“不用太过忧思,太后不懂画。”
南知微闻言一惊,心想:妄议太后,这是重罪吧!
南鹤归倒气定神闲,道:“如今京中盛行素画,意欲提倡淡雅节俭之风......”
系统:不要被假意迷惑啊,假公子心机值爆表到我都检测不出来,你要小心......
系统声音盖过南鹤归讲话,南知微没控制住道:“别说了!”
系统噤声,同时南鹤归的声音也停下,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南知微。
南知微意识到,自己把想对系统说的心声给说出来了!她急忙找补道:“兄长专心作画为重,无需分心教导我。”
南鹤归一脸冷漠,低头专注作画,再没跟南知微说一个字。
南知微太在意这次机会,跟合作者也是竞争者的南鹤归,在画作上较起劲来。
南鹤归画小桥流水,南知微就画江南西湖;南鹤归作寒梅独秀,南知微偏作百花争春......
南鹤归本意不在画技切磋上,看到南知微不加掩饰的竞争,被挑起了兴致。他来书堂的时间越来越早,离开的时间却越来越晚。
南知微对古画到底是生疏,内容上压南鹤归一头,却总输些神韵。
几日后南知微认清自己古画不如南鹤归的现实,思来想去她另辟蹊径,不再只注重细致构图,将心思着重放在光影的明暗交汇上。
她熬夜绘完一幅光影感的画作,命名《浮光》。
南知微了解古代作诗一字不对,就会被下狱治罪,这要上贡皇室的画,更是得小心为妙。
所以她将画拿到南鹤归面前,向南鹤归讨教,若有差池,还能拉上南鹤归。
她姿态谦虚道:“兄长,此画用了些新手法,请兄长不吝赐教?”
画作摊开,画中的日光仿佛能穿透画布流动,令人不由沦陷于画中的柔美光影之中。
南鹤归惊讶的细细观赏,他觉得此画进宫会被遗珠蒙尘,太后未必能欣赏的来,他起了将此画自己珍藏的心思。
南知微紧张的观察着南鹤归神情,怕自己这有些现代风格的绘画,这里的人接受不了。
许久,南鹤归开口道:“画的很好。”
南知微眼睛亮了,笑容明媚道:“多谢兄长称赞。”
南知微道谢后开心落座,专心绘制下一幅画。南鹤归却没了作新画的心思,将几日前的旧画改了又改。
圣珠公主来到书院时,透过窗户看到的,便是南鹤归停笔凝神,望向身侧南知微。
安圣珠瞬间冷脸,让一个侍女传话南鹤归,公主驾临南府,让南鹤归接待。
南鹤归一离开书,躲在一边的安圣珠就直奔书南知微而去。系统先一步察觉到来人,出言提醒沉迷于绘画的南知微。
系统:公主来了,这边检测到她的怒气值有点大呢。
南知微抬头,看见一张傲气十足的脸,不善的盯着她。南知微倒吸一口凉气,询问系统道:“我哪里惹到她了吗?”
系统:不清楚诶,不过这个公主是南鹤归的爱慕者,你可以表明南鹤归妹妹的身份,也许有点用。
南知微思索两秒,心生一计。她故作惊叹道:“圣珠公主安好,您比画里的要美多啦。”
安圣珠疑惑道:“画里?”
南知微不用打草稿的张口胡编道:“臣女跟在兄长南鹤归身边学习书画,见他整日画一女子,便好奇询问其是否为心上人。兄长说画中乃是当今风华绝代的圣珠公主,叫我不要妄言。臣女因此有幸识得公主容颜。”
这一番话说的安圣珠面色娇羞,怒气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还是她身边的宫女留了心眼,“南府只有一位南时安小姐,你是哪里来的,竟唤南公子为兄长,莫不是什么远房表妹?”
安圣珠闻言又警觉起来,毕竟当今圣上跟皇后,也是亲上加亲的表兄妹呢。
南知微轻叹一声,“臣女南知微,自小在乡野长大,娘亲临终前告诉我生父在京中。我一路寻到南府,却未找到生父,倒是尚书大人觉得与我有缘,将我收为义女。”
南知微暗暗把自己往尚书私生女上引,撇清跟南鹤归欢好的可能。
恰巧安圣珠是妃嫔所生,由于皇后势大善妒,她早些年一直被皇帝藏在宫外。
安圣珠不再疑心,些许不好意思道:“那个知微,你兄长画的我画像在哪?”
南知微流利应答:“兄长别的画都在这,唯有公主您的画像,兄长每次画完都收好带走,公主的画像可能被兄长珍藏在自己......”
安圣珠抬手轻捂南知微的唇,羞涩道:“好了好了,本公主知道了。”
安圣珠此次前来南府,是借着送太后寿宴邀请贴的名头来的。她跟南时安不对付,离开书堂时,将本该送给南时安的那份帖子,送给了南知微。
南府众人都在宴客厅陪公主,南知微没去凑热闹,继续在书堂作画。
暮色稀微时,南鹤归来到书堂。烛火莹莹,南知微正提笔绘丹青。
南鹤归轻靠在书堂门口,好一会才走进屋内。
南知微发觉有人时,南鹤归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她搁笔问候道:“天色已晚,兄长休息便好,妹妹完成剩余画作。”
南知微心想,拜托,你去歇着吧,这出名的苦我一人受足矣。
南鹤归铺开一张白纸,若有所指道:“来找你给公主作画像,方才席间公主问我要了多次。”
南鹤归席间饮了些酒,说话间,淡淡酒香萦绕在南知微鼻尖。
南知微拿南鹤归诓骗公主的事被揭穿,白皙的小脸一下红了起来。
南鹤归轻笑两声,明知故问道:“脸红什么,你也贪杯了?”
“兄长,小妹并非有意,实在是怕得罪公主。”
“怕公主?所以得罪我。”
南时安紧急动脑筋,“算小妹欠兄长一人情。”
何时还另说。
安鹤归却想让她当下还,“这样,太后寿宴你找理由推辞给南时安,省的她找我闹。”
南时安可不想错过宫宴这个盛大的名利场,她努力挤出眼泪,语气委屈的祈求道:“小妹从未进过宫中,心中向往,恳请兄长给小妹一个见世面机会,小妹愿意以其他补偿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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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鹤归醉意上头,戏谑道:“你能补偿我什么?”
“我......”南知安胡乱画大饼道:“小妹愿为兄长马首是瞻,绝不违背。”
南鹤归闻言恢复往日冰冷模样,起身离开书院,南知微摊摊手,权当他默许了。
距离太后寿辰还有三日时,南府一众人来到书院。
这次南时安也跟着来了,她倒要看看南知微一个乡野女子,能画出什么东西。
三十幅画被展开,挂置在房内,众人看的目不暇接。
南时安停步在一幅锦鲤戏水前,移不开脚步。
“大小姐若是喜欢,改日我画一幅送你。”
南时安不可置信道:“这是你画的?”
南知微笑着点头,有点骄傲道:“还不错吧。”
南时安面色复杂的点了点头,悻悻离去。
画作第二日装箱后送入宫中后,南知微终于可以休息两天,她迫不及待地向系统询问近日得分。
系统:获得尚书府养女身份,名气值加零点二,画作得到认可,名气值加零点零二。院中财产兑换成财富,财富值加零点零三五。名气值和财富值都是百分制哦。
南知微没想到分值这么难加,不过这更增加了她的斗志。
两日后,充足休息的南时安气色红润,一袭水蓝色华服,同南鹤归一起,赴太后寿宴。
跟在南鹤归身边,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看杀卫玠。
两人落座宴会地点鎏月阁,南知微从人们窃窃私语中知道,南鹤归竟也是第一次参加宫宴。
“稀客啊,南兄——”
衣着样貌皆耀眼的男子奔南鹤归而来,目光却被南知微深深吸引。
“南兄,这位美人是?”
系统:叮~男主出现!宿主要好好表现,蘅王是大商唯一皇子,不出意外会继承大商皇位,攻略下他,成为大商皇后,你的任务将完成大半。
南知微一惊,眼前男子一双含情桃花眼,十足风流面相。
“家父认下的义女,知微,向蘅王殿下问安。”
南鹤归声音明显冷了下来,对南知微盯着蘅王出神的举动心有不满。
南知微急忙起身道:“蘅王殿下安好。”
“知微,知微”,蘅王笑道:“尚书大人好眼光。”
南鹤归似笑非笑道:“不及殿下,红绡楼众姑娘之伯乐。”
红绡楼听起来像秦楼楚馆之地,南知微想,南鹤归长得这么正经的人,也会逛青楼吗?
蘅王压低声音,皱眉道:“南兄,别乱说。”
蘅王笑容明朗的在南知微身边坐下,正准备说些笑话逗乐,内侍尖细的声音传来——
“太后娘娘驾到——”
南知微急忙跟着众人起身行礼,低头用余光小心观察。
太后面相威严,一身黑色长袍,圣安公主等一众宫内女眷跟她在身后。
太后看烦了朝中大臣,故今日宫宴只邀请了京中年轻的公子小姐,单纯图个热闹,太后同来客寒暄几句便各自宴饮。
圣珠公主却被太后拉住闲谈不得脱身,向南知微抛来求助的眼神。
南知微心想,这正是好机会。
她拿上随身带着的小箱,走到太后身前。
“礼部尚书之女南知微,恭贺太后娘娘寿诞,斗胆向太后进献一份臣女的心意。”
阁中人神色各异的看向南知微,有佩服她胆大,有不屑她谄媚,更多的是好奇。
圣珠公主不管什么心意,趁机溜到南鹤归身边。
3. 重锦画舫开业
太后神情慵懒乏味,道:“南家寿礼都已送到,何种宝物需当面给哀家?”
“世间珍宝悉数归太后您,臣女不敢卖弄。只是臣女对您的一片心意,希望讨太后欢心。”
南知微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画,在太后面前展开。
画中是逼真的秋海棠图。
太后只是瞧了一眼,“你这副画,跟南府送来的三十一幅画相比,有何不同?”
南知微疑惑,三十一幅画?
她明明记得,自己跟南鹤归一共画了三十幅,怎么多了一幅?
南知微将手中画往太后眼前送近些,“太后您请瞧——”
太后好奇细看后,微微惊奇道:“真花?”
南知微利用非遗压花技艺,将院中的真海棠,制成薄如蝉翼的片状,融于画中。
“寻常花开一季,臣女用了些巧思,让这海棠可留存四季。愿太后娘娘如此花,四季长安,照耀大商。”
阁中立即有人带头道:“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也跟着附和。
太后严肃的面庞展露笑意,“心意不错,来人赏黄金百两。”
“谢太后赏赐。”
太后收下画,又道:“不过说到心意,此次贺礼之中,哀家最喜欢的便是你们南府送来的一幅画。”
太后身边侍女得到示意,将怀中的画作展开。
南知微好奇看向画,画中是母亲正教导孩子读书,画的落款名字为《嫡母教子》。
这幅画正是不在那三十幅画之中的第三十一幅画。
南知微通过此画手法特点,认出此画出自南鹤归。
只是,南鹤归在这幅画上,一改柔和的用色习惯,颜色极度艳丽。
南知微不懂是太后喜欢艳丽色彩吗?所以南鹤归宁愿舍弃色彩布局,也要给画的每一处用色,都极尽浓艳。
“哀家会将这幅画挂于房中,日日欣赏。”
系统:当今皇帝是太后庶子,而此画赞扬了嫡母对孩子的教导之恩。
南知微心想,这幅画的画技已不重要,迎合太后想提醒皇帝不要忘恩的心思,太后必定十分开心。
宴会还在继续,南鹤归被公主缠住,南知微没听系统指挥,避开蘅王的纠缠,跟工部侍郎家的公子聊得投机。
散场归途时,如南知微所料,南鹤归跟她同乘一辆马车。
南知微主动认错,“抱歉兄长,向太后献礼之事未提前告知,让兄长担忧了。”
“小妹如此擅逢迎,前途不可限量。”
南鹤归怒意难忍,言语不受控的直白刻薄。
南知微也不惯着,怼道:“兄长给太后献《嫡母教子图》、陪公主强颜欢笑是因为喜好吗?各有所需,望兄长体谅。”
“你有何所需,尚书府缺少你什么?”
南知微为自己辩白道:“尚书府给的终有用尽的那天,我自己有钱有本事,才能终身有所依靠。”
“你说的很对,只是不该冒险,你身后还有整个南府。”南鹤归说完叫停了马车,回到自己马车上。
南知微没将路上的这点不愉快放心上,回到府中借着醉意,酣睡至天明。
她第二日一早,精神饱满的带着桃华,拿着太后赏赐的金子,来到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进了一家掩门拒客的茶楼。
茶楼老板看到二人,殷勤的端茶倒水。
茶楼入不敷出久矣,老板急于出手。
茶楼地基十分稳固,内部空间也大,很方便重新装横。
南知微对桃华找的这地方很满意,当天就跟老板签了契约,买下了此楼。
二人回去路上,南知微将桃华支走买梨酥,自己转身进了戏台。
她不是为听戏,而是来见昨日宫宴上结识的工部侍郎的小公子。
“明公子,久等了。”
明翰文见到南知微,腼腆的笑道:“南姑娘好,我也刚到。”
南知微从袖中拿出图纸,“劳烦明公子照图纸帮我重修茶楼,我会按昨日约定好的报酬支付给明公子。”
工部侍郎负责京中承建,南知微昨日接近明翰文正是为重修茶楼。
南知微认为,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往往事半功倍。
她跟明翰文寒暄几句,便出了戏台,刚好看到买完梨酥的桃华。
二人一回到自己小院,南知微安排留意府中消息的丫鬟,便来禀告了一件大事。
“姑娘,您今日刚出门不久,府中便查出是朝露院的张姨娘,毁坏了之前的画作。”
南知微对这个张姨娘有点印象,当日,她极力想让弟弟来府中重画贡品。
南知微对张姨娘的事没放心上,她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茶楼上。
她想要把原本不景气的茶楼,改造成新颖的画馆。
南知微将自己闷在屋子里四天,基本完成了画馆经营模式的构建,只等明翰文那边完成修缮,便可大展拳脚。
她整理好近百张稿纸后,想出门走动走动,便想着去母亲院中请个安。
南知微一出院门,碰上了去给张姨娘送饭的小厮。
小厮手里提着两个饭盒,南知微嗅到饭菜香气和酸腐混杂的味道。
她出于好奇,打开了两个饭盒。
一个饭盒中装着精致饭菜,一个饭盒中只有一碗馊掉的米粥。
南知微不解,问道:“张姨娘的饭菜都是谁负责?”
“回二姑娘,是大公子一人负责。”
南知微惊异,一个人负责,为何准备了两份截然不同的饭菜?
南知微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改道跟着小厮,来到张姨娘的朝露院。
张姨娘的朝露院,比南知微的无名小院大很多。院中种着各种花,只是疏于打理,有些杂乱。
院子现在成了张姨娘一个人的囚牢,安静的令人发慌。
南知微忍着不适感,进到屋内。
张姨娘蜷缩在床上,见有人来支起了身子。
南知微看清张姨娘的样子,顿时头皮发麻。
几日前还风韵犹存的张姨娘,脸上被抓挠的鲜血淋淋,有些地方溃烂流脓。
张姨娘被铁链拴着脚,冲着南知微吼叫几声,又疯癫的自言自语。
“你抢了我弟弟的出路,是你!不对,是南鹤归,是他,是他......”
小厮将饭菜摆在张姨娘身边,张姨娘下意识地将做工精致地饭菜,扔在了自己够不着的地方,捧起坏掉的白粥喝起来。
小厮见怪不怪,提起饭盒要出去。
南知微叫住他,指着地上的饭菜,“这些不打扫吗?”
“回二姑娘,大公子会安排人晚点来打扫。”
南知微想,让人看着好饭好菜,却只能和馊粥,南鹤归怎么用这般恶劣的手段。
她离开朝露院,来到了南鹤归的郁墨阁。
门口无人看守,南知微正要进去,桃华拉住她,“姑娘,大公子不让人擅自进他院子。”
不让人擅自进又不设人通传,明摆着闲人勿扰。
南知微犹豫了一会,想到张姨娘处境,还是不忍置身事外。
“桃华,你在这等我。”
南知微刚走进院中,南鹤归便冷着脸从屋内走了出来。
几日未见,南知微明显感到,南鹤归身上多了些燥郁。
“谁让你进来的?”
南知微强笑道:“兄长真是室内观天,人在屋内,便知道我在门口。”
南鹤归转身进屋,南知微也跟着进去了。
南鹤归给南知微斟了杯茶,问道:“何事?”
南知微透过窗户,看见门口不安张望的桃华,不想浪费时间。她开门见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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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去看过张姨娘了。”
南鹤归神情瞬间晦暗,“所以来我这行善?”
“一开始是,见到兄长后便不是了。”
“哦?”
“见兄长眉宇多忧,相比可怜张姨娘,小妹更想劝兄长莫为难自己。”
仇人在受难,南鹤归却心情不佳。
南知微便知他并不真想虐待张姨娘,只是在逼自己给曾经的伤害一个交代。
南鹤归深深看了眼南知微,“你的来意我知道了,你走吧。”
南知微见不得如此践踏人的尊严,回到院中,派了人去照顾张姨娘,
直到派去的人回来报告,说张姨娘已经被送回娘家,南知微才放下心来。
派过去的人说,张姨娘不肯吃那份好的饭菜,是因为大公子给好饭菜下了剧毒,给馊粥放了张姨娘过敏的生芝麻。
两害取其轻,张姨娘选择了喝馊粥。
南知微倒不觉得南鹤归真下了毒,不过是张姨娘自己心虚害怕,才那么笃定南鹤归要杀她。
明翰文的效率很快,不过半月,便按照南知微的图纸,重新改造好了茶楼。
原本呆板的三层茶楼,中间做了镂空,楼层之间视野互通。
南知微选了个黄道吉日,将茶楼改名重锦画坊,点了挂鞭炮,正式营业。
重锦楼不仅有茶,南知微还教授工人制作果汁奶茶,吸引人流。
但几天下来,店门口观望的人不少,却无人进店。
为找到原因,南知微乔装打扮,去了京中最负盛名的一家画店,想取些经。
南知微来到墨香院门口,发现这里跟重锦楼境况差不多,门口无人,门口望去店中也很冷清。
她正要进店,店家小厮将她拦了下来。
“姑娘,请问您可有邀帖?”
“什么?”
“姑娘,第一次来墨香阁若无邀帖,需报上家门,看是否在邀帖名单上。”
南知微想,怪不得此店冷清却是京中最赚钱的画店,原来顾客非普通百姓,走的是一开张吃三年的路线。
“阁中皆是画院名家所作,皆非凡品。”
南知微笑笑离开。
画而已,用来抒发闲情之物,再精妙绝伦也不能压过生活本身。
南知微回到重锦楼,让店内小工去收集无名之辈的画作,自己选出精品,并在店门口张贴出了画作价格。
她还出钱请了几位落榜画院的画师,给顾客画像。
街上来往百姓这才知道,重锦楼不是将画炒成天价的墨香院。
几日后,南知微坐在三楼,透过栏杆看着来往顾客,心里盘算着用此店的盈利,在大商的其它城郭开设分店。
如此一来,她完成系统任务指日可待。
“姑娘,南府来人寻姑娘,要姑娘闭店回府,说是有要事。”
南知微心里有点不好预感,但她只是人回府,并没有关店。
府内,一家四口都等着南知微。
南谨严问道:“知微,我今日散朝,同僚说你经商卖画,我这才派人寻你。官家闺秀,不要自降身价做些商贾之事。”
南知微知道自己赚了钱,那少赚钱的人便会挑事。
“父亲,京中官宦谁家没点商铺,为何独独说我,无非是眼红罢了。”
南夫人担忧道:“树大招风,就算我们没有过错,也是小心为妙。家中不缺吃喝,把店关了吧。”
“父亲母亲,处处小心忍让,怎能让家中光景变好呢?”
南府清流自居,受尽宠爱的南时安大小姐,南知微也并未在她身上见过几件像样首饰。
可见南府并无经营之道,如今她好不容易找到的赚钱门道,绝不可能几句流言便退缩。
南谨严一时语塞,为难的看向南鹤归,询问道:“鹤归,你怎么看此事?”
4. 蘅王的诗画会
南知微心想,自己才推测的没错,尚书府实际的掌权者是南鹤归。
她想到自己跟南鹤归之间一真一假的尴尬关系,不想在南鹤归面前向他示弱。
南知微感觉到南鹤归在看她,但她只是垂眸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避人口舌,重锦画舫先闭店停业,等风声过去再做打算。”
南鹤归给出的回答在南知微意料之中,可她的心还是毫无预料,被疼痛窒息感包裹。
南夫人见南知微一动不动的低着头,走到她身边,无奈的劝道:“知微,鹤归说的对,别怄气。”
“女儿不敢。兄长所言极是,知微明日便将画舫关闭。”
南知微已经在心里开导完自己了,可是抬头说完这句话,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她急忙擦干眼泪,“女儿失态了,先行告退。”
南时安撇撇嘴,小声的嘟囔道:“什么树大招风,我看是小人作祟,嫉贤妒能!你们也真是的,不帮着想办法,尽遂了外人愿,委屈自己人。”
尚书看着南鹤归愈发阴沉的神色,责备的瞪了南时安一眼,道:“时安,你不懂少说话。”
南鹤归起身作揖后,沉默着离开了。
南知微回到院中,平复好情绪,开始想对策。
她想既然京中天子脚下,势力复杂,那就去别的城市匿名开办画馆。
南知微算了下目前手上的钱财,虽然不够再买重锦楼这么大的地方,但买几间普通的店铺还是绰绰有余。
至于重锦楼,南知微想把它当学堂,她想教授这里的女子绘画,她们不像男子能入仕做官,发展受限太多。
南知微想,教她们作画,自己画院既有了画师来源,又能让这些女子多一条难得的自力更生之路。
世上哪有那么多一帆风顺的好事,要摘星捧月,千难万难才是常态。
南知微心下又阔达起来,唤侍女备了桶热水,好好去去疲惫。
半个时辰后,南知微从浴房出来,在大商今年的第一场秋雨里,打了个寒噤。
和秋雨一起到这一方小院的,还有南鹤归。
南知微将一盏热茶奉到南鹤归面前,问道:“兄长怎么来了?”
“来与你再谈一下重锦画院之事。”
南鹤归一如既往,模样冷淡,语气淡然。
但他今日淋了些雨,鬓间微湿的发丝,像工整的楷书上,跳出一个洒脱的草字。
听到重锦画院,南知微自然客套的笑变得牵强。
“兄长放心,小妹明日便会关店,不会给南府惹事端。”
虽然事情已经盖棺定论,南知微也接受了,但重锦画舫注入了南知微很多热情和期望,一想到要关闭,她还是无法完全掩饰心里的难过,只好低头饮茶,分散注意力。
南知微手中的茶还未送入口中,便被南鹤归按住手腕夺了下来。
“我不是来确认这个。茶烫,等会喝。”
南鹤归的体温似乎比茶水更烫,南知微一下将南鹤归碰触过的手藏进衣袖中。
南知微好奇,问道:“那兄长所为何事?”
南鹤归没回答,反问道:“重锦画舫对你很重要?”
南知微淡淡一笑,“也没有多重要,一时兴起罢了,跟南府声誉比,当然......”
南知微说不下去了,不是因为口不应心感到委屈,而是她从南鹤归沉寂的双眸之中,看到了认真。
南鹤归在很认真的倾听她说的话。
南知微虚伪的话说不出口,噤声垂眸,盯着桌上晃动的茶水。
“我知道重锦画舫对你很重要了。还有,父亲母亲让你关画舫,不是因为南府名声,他们更怕有人因为画舫之事,暗中伤害你。”
“嗯,我明白。”
“重锦画舫先关店,给我点时间,不会很久,重锦画舫便可重新开店。”
南知微抬头,湿润的眼底全是欣喜。
不过马上又神情犹豫,她小心试探的问道:“会很麻吗?麻烦的话,重锦画舫我也不是非开不可。”
南鹤归轻抿一口茶水,平淡道:“不麻烦,稍稍费些心思而已。”
“多谢兄长,若兄长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
“不用,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便好。”
“兄长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南鹤归盯着南知微的眼睛,“我想知道是谁教你的画”
南知微面露难色,实在不知怎么开口,只好尴尬一笑,低头喝茶。
“不想说,那便不说了。”
南鹤归收回脸上那一丁点推心置腹的神情,恢复高冷,“你慢慢喝茶,我先走了。”
南知微急忙放下手中的茶,拿上一把伞,追到院门口,“兄长等一下。”
南知微将伞撑起,给南鹤归遮雨,“请兄长放心,我不说并非藏着阴谋诡计。”
南鹤归没说话,伸手握住伞柄,南知微以为他要接伞,但南鹤归只是把伞往她这边推了推,转身离开。
系统:宿主,你能看出南鹤归酝酿着什么阴谋吗?
“不能,为什么一定是阴谋呢?”
系统:因为是既定好的,阴狠残忍是南鹤归的人设,悲惨而亡是南鹤归的结局。
南知微看着雨中那抹渐行渐远的孤傲背影,心里反驳道:“既定命运是死的,但人是不断成长的,不能因为怀疑就给人定罪。”
这场秋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两天,第三日放晴之时,南知微在院中铺纸研磨,准备作画时,南时安走了进来。
南知微稀奇道:“南大小姐来是何事啊?”
“怎么,我不能来吗?还有,你都唤南鹤归一声兄长,为何对我还是叫南大小姐?”
南时安对南知微初到南府那日,自己态度不好问题感到些许愧疚,但她又觉得自己没错,所以整个人显得有些拧巴。
南知微浅浅一笑,“是我见外了,时安妹妹。”
南知微真叫南时安妹妹了,她又一时无法接受姐妹相称,脸蛋闪过些许不自然,赶忙说起这次来找南知微的正事。
“我来找你是看你无事,想让你陪我去蘅王举办的诗画宴。”
南知微想到系统所说的蘅王是男主,下意识不想与其多纠缠。
南时安见她有要拒绝的苗头,又道:“朝廷画院的画师也在呢,你可以看看名家之作,多学习交流。而且你在,我也好有人作伴。”
京城之中的官宦家大多人丁众多,南府却只有一双嫡子嫡女。
南鹤归性子又冷淡疏离,不好玩闹。南时安格外羡慕别人家兄弟姐妹热闹情形,真心想跟南知微这个突如其来的姐姐交好。
南知微想了想,自己又不是怕蘅王,干嘛因为他拘束自己。
“时安妹妹进屋稍等,我换身衣服,跟你一起去赴宴。”
南时安嫣然一笑,道:“你快些,我去马车上等你。”
南知安这次服饰没像宫宴那般精致艳丽,换了身青色裙襦,便出了院门。
到相府门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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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知微碰上出门的南鹤归。
“兄长也出门吗?”
南鹤归看起来有些疲惫,漂亮的瑞凤眼中出现几道血丝。
“嗯,有点事。”
马车轿子内,南时安探出脑袋催促道:“哥,你们有事晚点再说,我要跟知微姐姐去蘅王的玉麟马场赴宴,快迟到了。”
南鹤归眼神暗淡些,轻飘飘落下一句,“这个时节晚间起冷风,你们早些回来。”
他戴上帷帽覆面,跨上一匹棕马,离去的方向与南知微要去的地方相背。
马车内,南时安见南知微有些闷闷的,问道:“怎么不开心啊,还在为重锦画舫的事难过吗?”
南知微摇摇头,将刚刚南鹤归倦怠的面容暂时忘掉。
她挤出一个笑容,“没事,第一次去宴会有点紧张。”
南时安道:“别紧张,太后的宫宴都去过了,蘅王一个随和到不能再随和的人了,你别怕。”
马车在一处密林前停下,密林中开辟出一条小路,路旁隔几米就有侍卫把守。
南知微跟着南时安穿过小路,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大片草场。
一到玉麟马场,南知微便见识到南时安口中所说的,蘅王的随和。
草场内,其他人官宦子女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轻声谈笑,抚琴插花,吟诗作画。
而蘅王一身鲜艳红衣,头发半散,笑声放肆,和一群衣着大胆的歌舞院姑娘混在一起,正划拳喝酒。
蘅王本是这场宴会的东道主,反而与众人合不来。
南时安见怪不怪,拉着南知微手,低声道:“别看蘅王了,此人空有身世、皮囊,处事放浪形骸。走,我带你去认识我的朋友。”
两人没走几步,圣珠公主一袭娇嫩粉装,挡在了二人面前。
她瞥了眼南时安道:“南大小姐,好久不见。上次宫宴太后不喜人多,就没叫你。听南公子说,你因为这事哭闹了很久啊。”
南鹤归那样一脸古板的人,自然不会拿女儿家的糗事做谈资。
她俩处处针锋相对,安圣珠不过是故意胡说气南时安。
南时安不甘示弱,道:“圣珠公主安好,我在自家亲哥哥面前是随性了些,让圣珠公主见笑了。”
许是秋高气爽,天地辽阔,安圣珠与南时安一时忘却了规矩教养,上一秒还只是互相拿话刺挠对方,下一秒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两人竟然扭打到一处。
草场上众人的目光被吸引,纷纷起身往这边靠拢。
南知微赶紧向前想将二人拉开,但两个人看着一个比一个娇软,实则力气并不小。
南知微一个不注意,被二人推的向后倒去,还好赶来的蘅王扶了南知微一把,才不至于跌倒地上。
见众人围了上来,二人停止了推搡,羞愤的转身往人少地方,收拾撤乱的面容去了。
南知微像长辈般,替南时安致歉道:“妹妹爱玩闹,让殿下见笑了。”
“无事,圣珠脾气也不小。那边画师在作画,想来知微姑娘会感兴趣。”
蘅王没像宫宴那日般缠着南知微,说完便转身,继续跟歌房舞院的姑娘喝酒去了。
一歌妓娇俏笑道:“殿下口中貌美的知微姑娘,今日算是有幸见到了。只是殿下怎么不去跟着人家姑娘身边转?不是说殿下见之难忘吗?”
“哈哈哈.......我对哪位姑娘不是过目不忘。”
蘅王摊摊手,带着苦涩又无谓的笑,“我这样子,会吓着人家。来,咱们继续喝酒。”
5. 重锦画舫危机解除
南知微来到马场画师的聚集处,正赶上一位面相清冷的男子在作画。
此人落笔流畅,线条细腻,画的是一株乡野常见的点地梅。
南知微看的入迷,直到此人落款时的署名呈于画上,南知微才惊讶的回神。
他是张英杰,张姨娘的弟弟。
在围观人群热烈的掌声中,响起不和谐的刻薄声。
一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手臂搭在张英杰肩膀上,“张画师画的真是逼真,想必在乡间野地里观摩了很长时间吧。”
人群之中响起配合声,“诶,李兄你此话差矣。我听家里的奴仆说,乡野人家的屋子里,会长出野花野草。张兄不用受累去田地,也能观摩到。”
这两人一唱一和,讽刺张英杰出身。
张英杰肩膀被这个叫李兄的手臂桎梏住,他没法作画,只能干站着,面无表情的听着人群之中,李兄之流
南知微想,怪不得张姨娘要冒险做出毁画之事,想必也是知晓自家在遍地贵人的京中,容易被人看轻,太想弟弟有出头的机会。
南知微对张姨娘的手段不齿,但总归不能因为张姨娘牵连对张英杰的看法。
她正准备出言帮张英杰解围,明翰文先她一步,走到张英杰身边,将搭在张英杰身上的手臂打落。
这个李兄见是工部尚书之子明翰文,立刻没了对张英杰的嚣张气焰,悻悻离去。
“张画师的栩栩如生,仿佛天地精华孕育而生,更胜人造俗物,不知价值几金,我是否买下,借花献佛赠与一位姑娘。”
张英杰淡淡一笑,“受蘅王之邀来此,此画一时兴起之作,这位公子若喜欢,不用破费,尽管拿去。”
明翰文十分有礼的向张英杰作揖,“多谢张兄赠画。”
张英杰很少受人礼遇,有些拘谨的回礼,道:“明兄客气。”
明翰文拿着画来到南知微身边,“知微姑娘,我不懂画,只觉得此画很有水平,送于你。”
南知微没有拒绝明翰文好意,因为张英杰就在旁边,她怕自己推辞会被张英杰误会,自己不喜欢这幅画。
张英杰听到明翰文唤南知微的名字,眼神从宣纸上移到南知微身上。
南知微注意到张英杰的欲言又止,主动向前问候,“张公子好,不知令姐身体可好些?”
张英杰清冷的神情中多了几丝温柔,“家姐如今很好,她多有糊涂,多谢南姑娘派人照顾她,我欠南姑娘一个恩情。”
南知微向张英杰施一礼,道:“张公子,我现下有点事想向张公子探问,不知张公子可方便?”
“那南姑娘与明兄请跟在下来这边。”
三人来到人少处落座,南知微开口问道:“我听闻京中最大的画院墨香院中,有众多朝廷画院名师的墨宝,张公子画院任职,可知道些有关墨香院之事?”
张英杰眉宇间露出忧虑与愤慨,“墨香院的老板是掌管画院的刘侍官,经常压迫画院中的画师作画,并收到墨香院中高价卖出。有不愿屈服的清流画师,刘侍官便会打击,让其难展才华。”
南知微心生气愤,追问道:“天子脚下,如此行径,无人举报这个刘侍官吗?”
张英杰眼神透露出无奈,“这位刘侍官之所以如此胆大,便是因为他是当今太后远亲。没有充足的证据,陛下很难不给太后留情,惩处刘侍官。”
南知微知道了,原来想让重锦画舫再开业,不像南鹤归所说的那般容易。
她想,怪不得今日出门时,见到的南鹤归面容疲惫。
三人从避人处出来,草场上正在进行赛马。
重新梳妆好的南时微,一脸兴奋的南知微把南知微拉到观赛区。
“知微姐姐,这是我替你写的你的名字,来下赌谁赢用的。这次赛马的是蘅王殿下和景世子,安圣珠投给了她哥哥蘅王,知微姐姐你陪我一起投景世子。”
南知微还没来得及表态,南时安便把南知微的名字同他一起,放到了投景世子的木箱中。
南知微心绪被画舫的事牵引,赛马看的心不在焉。
她神游中,忽然听见人群中爆发阵阵惊呼。
南知微循着声音望去,是刚才那些跟蘅王喝酒的女子发出的呼喊,周围世家子弟皆对她们投去嫌弃的目光。
南知微好奇的看向赛场上的蘅王,明白了这群女子为何惊呼。
跟蘅王赛马的景世子,兴许是不甘落后,竟然挥舞着长鞭,不断攻击蘅王马匹的后蹄。
此刻马儿跑的很快,若被鞭子绊倒,马背上的蘅王必受重伤。
南时安嘟囔道:“太过分了,这个景世子使诈。早知道就不投他了,真丢人!”
南知微跟着揪心的同时,也对景世子好奇,竟敢暗算当今皇帝独子。
她向南时安问道:“这个景世子是谁?”
“秦帝师的家的嫡长孙,他父亲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子。安圣珠不喜欢她的皇祖母,连带着讨厌跟太后有关的所有人,她现在心里肯定难受极了。”
南时安虽与安圣珠不和,但也明事理,她语气中一点没有幸灾乐祸。
南知微想,敌人的敌人可不就是最好的盟友,或许蘅王跟圣珠公主这,有重锦画舫的转机。
“我受不了!我才不要为虎作伥。”
南时安说完,起身来到投放下赌名字的木箱处,不顾内侍阻拦,从景世子的木箱内,翻找出自己跟南知微的名字,投进蘅王的木箱中。
南知微对南时安道:“做的好!”
受到南时安影响,除了景世子党羽,观赛席上原本投景世子的其他人,也纷纷改投蘅王。
随着第一声锣鼓敲响,蘅王不负众望,险中取胜,观赛席上的欢呼声瞬间盖住了锣鼓声。
蘅王长发彻底散落在红衣上,潇洒利落的从马背下来,笑着向观赛席招手。
一片和睦中,安圣珠从观赛席疾步来到景世子跟前,景世子对安圣珠的笑容,被安圣珠一巴掌扇成了错愕。
“贱人,用下流手段害我哥哥的贱人......”
在景世子还未反应过来,蘅王急忙将安圣珠护在身后,“小妹骄纵,景世子见谅。来人,圣珠公主失态,快将公主送回宫。”
景世子用手揉了揉脸,不屑一笑,“以前只听过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间感情好,原来不是一个娘亲独自里爬出来的,感情也能这么好啊。”
南知微心想,当今陛下是有多软弱,连亲儿子都被外戚欺负。
蘅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南知微以为他在陪笑,没想到下一秒,景世子的脸上又挨了蘅王一拳头。
侍卫见状急忙冲进草场,将二人拉开。
景世子边被人往草场外拉扯,边怒喊道:“安圣蘅,你个贱婢之子,你给我等着,我饶不了你......”
蘅王笑着冲他摆摆手,“我等着,哈哈哈......”
蘅王对围观众人道:“各位来客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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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今日宴会结束,大家各自回府休息吧。”
他笑着向那些烟花之地的姑娘招手,“姑娘们,本殿下送你们回风香楼,咱们继续喝酒。”
回去的路上,南时安有点自责道:“这个蘅王虽然风流,但其实也有很多长处。比如他不已衣冠看人,会帮助受到不公的人,谁和他相处,都会很自在。知微姐姐,我不该那样跟你说他。”
南知微摸摸南时安脑袋,道:“没事啦,你说的呢只是他一面,人有很多面。”
南时安认真想了下南知安的话,点头以示同意。
“言之有理。就像我哥,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家中有事,他特别上心。”
南知微神色微异,“嗯。”
回到府中,南知微匆忙用过晚膳,换了件简洁衣服,来到了南鹤归的郁墨阁。
郁墨阁门口依旧没有社侍从把守,她进到院中,南鹤归院中的侍女出来迎接。
“替我通传一声,我找大公子有事要商议。”
“二姑娘,大公子不在。”
南知微见天色渐暗,心想南鹤归应该快回来了。
“那我进去等大公子。”
上次来去的匆忙,南知微都没留意这郁墨阁。
南知微没有不懂规矩的乱走,端坐在郁墨阁待客的地方,只是目光好奇的观察。
室内目之所及,摆放的东西整齐简朴,没有一丝多余的修饰,完全窥探不出屋子的主人有何爱好。
“姑娘请用茶。”
侍女生的娇俏,声音也甜的像蜜糖。
南知微第一次见这位侍女,她听闻世家公子十几岁便有通房丫鬟,她心里有些好奇这位侍女与南鹤归关系。
“姑娘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奴婢叫湖雪。”
南知微细品后称赞,“名字很好听。”
湖雪脸色微红,“大公子才学斐然,此名乃大公子所起。”
南知微想了想,问道:“湖雪姑娘今年多大了?可有婚配呢?”
湖雪脸色更红了些,急忙道:“奴婢今年十六岁,不愿婚配,愿一生留在郁墨阁,服侍大公子。”
南知微心下了然,淡淡一笑。
她端起茶盏,饮一口,压下心中似有若无的一点忧伤。
天色完全黑下来时,南知微放下手中凉透的茶水,正准备回去,南鹤归回来了。
“小妹怎么来了,今日在蘅王宴会玩的可还尽兴?”
“兄长好。”
南鹤归来到桌前,抬手抚上茶壶,“湖雪,怎么给二姑娘喝冷茶?”
南知微替湖雪解释道:“是我等太久了,茶便冷了。”
“湖雪,换一壶热茶。”
南知微还未开口让南鹤归莫管重锦画舫之事,南鹤归仿佛知道她为何而来。
他轻描淡写道:“重锦画舫之事解决了,你明日便可重新开店。”
“那小妹无事了。”
南鹤归疲惫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手支在太阳穴处,双眼幽幽,盯着南知微,道:“你等我这么久,只是为催促我快些让你店铺开张?”
南知微被盯的心生涟漪,她坦诚道:“我今日方知画舫一事,背后关系错杂,不想兄长为我冒险,所以才来找兄长。”
“重锦画舫不是很重要吗?”
“不比兄长安危重要。”
南知微知道,自己无法在跟南鹤归的试探中取胜,索性心口如一,落个坦荡。
6. 蒸蒸日上
“那日我不过是客套一句,你真心将我当成至亲兄长?”
南鹤归长得是皮骨优越,笔墨难描,只是他那如腊月寒冰般的气质,喜怒难测的脾气,再说起试探的话,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南知微听的心惊胆战又心烦意乱。
但她内心深处对南鹤归没设太多精妙防备,于是能对南鹤归生出随性的脾气。
“我不过是尚书义女,不敢高攀大公子。”
南知微这句不多考量的气话,反倒让南鹤归露出点招架不了的迷茫。
南知微起身离开了郁墨院,不过走到大门口,她还是忍不住向纱窗看了一眼。
湖雪站在茶桌前,她的影子跟坐着的南鹤归的影子,交叠在纱窗上。
南知微默默回到自己小院,一遍遍告诫自己明日还有要事,催促自己纷乱的脑子清空一切,赶紧歇息。
第二日,南知微换上一身艳丽的石榴红长裙,长发盘起,来到阔别已久的重锦画舫。
“女君安好,大家伙昨日听闻要重新开业,一早赶来,将楼里清扫干净,等您来指挥。”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妇人,姓张。她体态健硕,是在京中百姓间活跃的大姐。
张娘子会算账,能说媒,干事利索,为人热情。
这样一个有本事的女人,丈夫却软弱嗜赌。
那日张娘子与丈夫当街对骂互殴,南知微见她说话有理有据,便将她招进楼中做领头。
“今日大家先为明日开店做准备。张娘子,你口才好,带几名男工去市场进货。”
张娘子爽快应下,颇有气势的带着三名男工离去。
南知微来到供自家画师作画的房间,将正给其他画师讲解画技的杨画师,单独叫到一间小屋。
“杨先生,我想请你帮我找些女画师。”
南知微发现由于重锦画舫内给人画像的皆是男子,这里的女子不愿让男子细看,她们有心想画像,也只敢在门口张望。
杨画师面色有些为难,“南姑娘,学习书画的女子家教很严苛,恐怕其父母很难让她们出来抛头露面。”
南知微亲手给杨画师斟茶,敬重道:“所以我才来找杨先生您。您是京中出名的清流人士,德高望重,如果您去这些女子家中做说客,会容易一些。”
南知微见杨画师还是不放心,继续道:“女画师上午可比男画师晚来半个时辰,下午可以比男画师早回家半个时辰,并且工钱与男画师一样。这样她们可以在人多安全的时间点,来往重锦画舫。”
杨画师还是很不赞成,但见老板南知微态度认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好,不知南姑娘需要多少女画师?”
“不需要很多,五名左右便可。我想向这些有绘画基础的女子,传授能牟利的绘画技艺,再由她们为榜样,让更多困于廉价女红的女子,也来学习,多一条出路。”
杨画师犹豫再三,还是说出心底的不解。
“南姑娘,女子绘画原为陶冶性情,如此做来,会让她们更加追名逐利,岂非本末倒置?”
南知微耐心教导道:“男子可凭借绘画考取职位,赚取安家立业的本钱,女子为何要被束缚住。况且,一件事若无实际价值,怎会有人前赴后继?”
杨画师一下被问住了,他本能想反驳,可内心却被南知微说服。
他本就是不与世同流的清雅之士,做不来心口不一哄骗自己。
“南姑娘所言有理,是在下狭隘,我定不负南姑娘所托。”
“杨先生自谦。”
南知微走出房间,手抚上围栏木柱,从三楼向下,俯视着空旷的重锦画舫。
她想,明日这里将会宾客如云。
重锦画舫营业重新营业第一天,顾客竟然比之前还要多。
因为大家都怕在度停业,买不到便宜画作。
南知微这个老板也亲自上阵,专门给女顾客作画像。
“女画师可觉得奴家眼熟?”
南知微正在给一位容貌娇艳的女子画像,画到一半,对方却突然嬉笑着靠近南知微。
南知微停下手中的笔,看着女子的脸仔细回忆。
南知微笑道:“想起来了,前日玉麟马场,我见过姑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这姑娘是那日跟蘅王喝酒划拳的女子,只是蘅王殿下身边的红颜知己太多,所以南知微一时没记起来。
“奴叫轻月。知微姑娘记性真好,还能想起奴家这样的低微之人。”
轻月从小在风月场里所讨生活,习惯了讨好逢迎,自我贬低时都带着明媚的笑。
南知微内心轻叹一声,认真道:“非我记性好,实在是轻月姑娘貌美,引人注目。”
轻月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闪过凝重,又单纯的笑着。
“画好了轻月姑娘。”
南知微将画取下递到轻月手中。
轻月打开画,看到自己的面容在素白纸上栩栩如生。
画纸的边缘还落了一行工整的小字:若轻云之蔽月。
“知微姑娘,这句话是何意?”
“一位很厉害的诗人,赞美他心中的女神。轻月姑娘的名字,让我想到了这句话。”
轻月脸色一红,道:“多谢知微姑娘如此看的起我。我也略学过些绘画,今日来并非诚意画像,是想来评定你画技到底如何。我为我的肤浅向你道歉。”
南知微无谓一笑,“轻月姑娘无需心觉有歉,实属人之常情。”
轻月没离开,南知微也不催促她。
她犹豫半天,才低头轻声道:“知微姑娘,那日玉麟马场回来后,有宫中侍卫,将蘅王殿下从风香楼带走。殿下至今毫无消息,我与姐妹心中难安,知微姑娘若有蘅王殿下消息,烦请告知一声可好?”
南知微看着轻月的愁容,心想这些女子好生痴情,自己身陷囫囵,还会为蘅王担忧。
“好,我答应轻月姑娘,若我知道蘅王殿下的消息,一定告诉你。蘅王殿下是当今圣上唯一的皇子,不会有大碍,你与你姐妹们都无需太过忧心。”
蘅王确实如南知微所言,平安无事。只是他的玉麟马场,被赔给了景世子,此事被张贴在了大街告示处。
如此小事张贴告示,南知微看出来,这是太后那边对蘅王的羞辱敲打。
不过她的目光却被另一张告示吸引——画院主管刘坦以权谋私,流放岭南。户部侍郎孙继检举有功,赏黄金千两。
南知微想墨香院老板被流放,以虚名炒出来的墨香院很快便会倒闭。
重锦画舫再度开业时,告示刚好放出来,想必京中其他对家,也会揣测墨香院之事与重锦画舫有关,一时不敢再使用阴险手段针对重锦画舫。
南知微来到一家玉石殿,她想着后日便是中秋佳节,挑些礼物送礼。
兜里有钱,南知微买起东西来底气十足。
逛了半个多时辰,她心满意足的提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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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刚到南府,她还未来的及回自己院子,守在府里的桃华,命侍女将她手里的东西接过。
桃华带着南知微去前厅的路上告诉她,明府的大夫人专门来南府见陶知微,已经等了好些时候了。
南知微心中疑惑,问道:“桃华,哪个明夫人?”
“回姑娘,是工部侍郎明家的大夫人。”
南知微知道了,这明夫人是明翰文的母亲。
她来明府做什么?南知微猜测,难道是发现我让他儿子,帮我改造茶楼的事了?
南知微心里有些胆怯,因为自己一开始,确实是有目的,接近了明翰文这位单纯的公子哥,现在人家母亲找上门了。
南知微来到前厅,南夫人和明夫人一起看向她。
“知微,这位是明夫人。”
明夫人带着浅淡的客套笑容,将南知微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南知微被看的浑身不舒服,低下头不与明夫人对视。
“明夫人安好。”
“明夫人听说你前日玉麟马场,跟她家的明公子相谈甚欢,觉得有缘分,便过来见你一面。”
南夫人话说的不清不楚,南知微便懂了,母亲对明夫人的到访,也很不待见。
她客气道:“有劳明夫人挂念。”
南知微不再说话,乖巧的站在南夫人身旁。
“瀚文说南二姑娘善言,今日一见竟不觉。”
南夫人道:“都是些孩子,玩闹罢了,咱们做大人的切不可当真。”
明夫人轻笑一声,“有南夫人这句话,我便放心。南二姑娘我见着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明夫人慢走。碧晴,送一送明夫人。”
明夫人一走,南知微不解的看向母亲。
“明家一个独苗,明夫人当个宝贝似的看的紧,以后少跟明家公子来往。”
“是,女儿知道。”
南夫人思索片刻,问道:“知微你今年也十七了,心中可有中意的类型,母亲替你找寻适配良家。”
南知微急忙拒绝道:“不不,兄长还未娶妻呢,女儿怎敢抢先。”
南夫人长叹一声,神情有点恨铁不成钢,“他至今连个通房侍女都没有,娶妻更不知何年何月了。”
南知微惊讶,脱口而出道:“兄长房中的湖雪不是吗?”
南夫人欣喜道:“你也觉得我挑的湖雪这丫头不错吧!可惜鹤归嫌人家年纪小。某次把他逼急了,他说什么自己又不是畜生,对孩子下不去手。他这个人平时规矩的很,急了却什么放浪话都说的出口。”
南知微想到南鹤归那张冰清玉洁的脸,“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南夫人也乐了,母女俩对着笑起来。
这时南鹤归进来了,他狐疑的看着二人。
南知微急忙止住笑,“兄长来了。”
“嗯,母亲安好。慰问田庄佃户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母亲明日何时有空?”
“明日一早吧,别让农户等太久。知微,每年临近中秋,我都要亲自去田庄发放些礼品,时安怕晒,你明日可有空陪我一起?”
南知微想到重锦画舫目前经营稳定,自己好久没观察花草了,开心答应,“好啊,女儿明日陪母亲去。”
南知微笑意盈盈的看着南鹤归,询问道:“兄长可有空,要不要一起?”
南知微昨日气愤离开,今日又对他笑语嫣然,南鹤归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思考的下意识点头,“嗯。”
7. 田庄迷雾
南知微回到院中,连夜备好纸墨水彩等绘画工具,第二日带着这些东西陪着南夫人,一起向连黄田庄赶去。
南知微跟南夫人坐在马车上,南鹤归骑着马走在前面。
虽已入秋,但是过了清晨临近晌午,太阳依旧毒辣。
此行一共五人,两个赶马车的家仆还有点车檐遮挡,南鹤归则完全暴露在晃眼的太阳下。
“母亲,外面热,不如叫兄长上车来吧。”
南夫人早有预料道:“他十来岁时起,就不愿跟女眷同车,别管他。”
南知微无奈一笑,手伸到小窗外面试了下,秋风还是蛮凉爽的。
她便安心的坐在轿子里,透过被风吹动的车帘,欣赏南鹤归骑马的背影。
马背上的安鹤归背脊挺拔,白衣翩翩,光是看着这背影,就不禁让人对其容颜浮想联翩。
一行人到达田庄,还未下马车,田庄领头的佃主王管事便候在了马车旁。
王管事身材矮小圆润,领着十几名男丁,满脸堆笑地作揖,“给夫人小姐问安,给公子问安。已到午膳时间,小的以在家中备好膳食。”
“我们路上已用过餐食,你先带我去田间查看一番今年收成。”
南夫人此次前来田庄,既带着丰厚的佳节礼品,也是作为田庄庄主,来查看自家领地。
许是天热,王管事脸上冒出了汗,一直不停的用袖子擦脸。
南知微拉拉南夫人的衣袖,“母亲,我想自己找地方作画。”
“去吧,田间多蛇虫,注意安全。”
南鹤归也没跟南夫人一起巡视田庄,“母亲,我去喂马。”
南知微找了一处地势较高又人少的地方,支起画板。
天高云淡,南知微目光聚集在十几米远的稻草人上。
南知微心想,这个稻草人形状扎的真好看,高挑健壮。
她仔细地观察着稻草人,正要落笔,忽然,她竟然发现稻草人动了一下!
南知微心里一惊,大太阳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向前几步,靠近后,她心中的猜测被证实。
厚厚的稻草之下,竟然真藏着人。
南知微壮着胆子问道:“你为何要在稻草里?”
稻草人动了一下,发出“呜哇呜哇”的叫声。
南知微将束缚的绳子解开,发现稻草里是一个瘦弱的男子。
男子浑身被汗湿透了,他浑浊的眼睛打量了南知微一眼,又“呜啊呜啊”的比划起来。
南知微从他比划中,猜测他应该是在问她时谁。
“我叫南知微,是南府的二小姐。”
男子眼中滚下热泪,指着远处木屋,示意南知微跟着他过去。
南知微自是不敢跟着这个行为奇怪的男人走,但男人似乎很着急,拉着南知微胳膊往里拽。
“等一下,我叫人过来帮你,你先放开我!”
南知微挣脱不开男子的拉扯,男子也拉不动南知微。
南知微闭着眼,张嘴往男子拉她的手上用力咬去。
男子吃痛甩开南知微,南知微跌坐在地上。
她急忙起身,向着来时人多的地方跑去。
男子在后面怪叫着追赶南知微,南知微头也不敢回,拼命向前跑。
终于,她跑出田地,跑到一处野草旺盛的地方,看到在树下喂马的南鹤归。
她惊呼道:“兄长!”
南鹤归正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便看到一个身材枯瘦的男子在追赶南知微。
他快步跑向南知微,眼神如利刃般看向男子。
南知微害怕的一下扑进南鹤归怀里,紧紧的揪住南鹤归后背衣服。
南知微感受到后背,南鹤归在用手安抚的轻拍她。
男子怪异的声响消失时,南知微从惊恐中慢慢恢复理智,离开南鹤归的怀抱。
她看着南鹤归被自己泪水弄湿的胸前布料,低声道:“对不起兄长。”
南鹤归从袖中拿出一块丝巾,递到南知微手中,“发生何事了?”
南知微边擦眼泪,边向南鹤归复述了一遍刚才的经过。
南鹤归听完后思索片刻,“别怕,跟在我身边,去那个木屋中看看。”
有南鹤归在,南知微心中的恐惧消失了大半,“好。”
两人来到绑稻草人的地方,南鹤归捡起地上的绳子查看一番,带着南知微向着木屋走去。
两人距离木屋还有两米远时,嗅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南知微小声道:“不会是储存肥料之地吧?”
“不是肥料,是尸体腐烂的气味。”
南知微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南鹤归平静的神情,“兄长怎么知道?你......你是闻过吗?”
南鹤归没说话,只是轻点了下头,沉着的研究手上木屋的锁。
南知微看了眼木门,道:“兄长,你让一下,我有办法打开。”
南鹤归放下手中的锁,“你还会开锁?”
南知微摇摇头,然后一脚揣上摇摇欲坠的木门。
“轰”一声,木门朝里倒了下去。
一股更浓烈的气味向两人袭来,南知微还未来得及向南鹤归炫耀自己的战绩,慌忙捂住鼻子。
她看向屋内,顿时恶心的吐了起来。
屋里尸体新旧叠加,细看还都肢体残缺......
南鹤归一把拉住南知微的手,“走。”
南鹤归拽着南知微快步回到喂马的地方,“会骑马吗?”
南知微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只能摆手。
“把马绳子解开,在这里等我。”
南鹤归说完向着正在田地间,查看农务的南夫人奔去。
“鹤归,你跑这么快干嘛......”
南夫人还未说完,南鹤归拉起她的胳膊,“母亲,快走!”
南夫人神色一僵,虽有疑问,但还是跟着南鹤归快步离去。
王管事慌张的想要拦,被南鹤归推倒在地上。
两名家丁也反应过来,厉声斥责着想要靠近的人。
几人走了几十米,不远处麦子突然不寻常的浮动起来。
下一秒,近百名拿着农具的佃户出现,大叫着向这里奔来。
南鹤归四人快跑向喂马的草地,身后王管事和他的十几名男丁正在被佃户围攻。
“那几个是南府当家人!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王管事凄惨的声音淹没在吼叫声中,佃户们将王管事一行人打到生死未知后,疯狂的向着南鹤归他们追去。
南夫人利落的翻身骑上一匹马,两个家丁各自骑上一匹,三匹马如离弦的剑,撞开几名佃户,向京城中奔去。
南鹤归刚将不会骑马的南知微抱上马,一拥而上的佃户便将两人分开。
南知微骑在乱动的马上,焦急的呼唤南鹤归。
南鹤归边跟佃户缠斗,边道:“握紧缰绳,控制好方向。”
有一名佃户避开马蹄,抓住了南知微的脚,企图将她拽下来。
南鹤归听见南知微的呼救,隔空将扇子打在马的身上,受惊的马嘶叫一声,向着南夫人的方向跑去。
坐在马背上的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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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极力控制住手中的缰绳,等马匹安定下来之后,她控制马儿掉头,又往南鹤归所在地赶了回去。
南知微骑着马赶到时,南鹤归白衣上已经被血渍染脏,白梅般冷冽的容颜,盛满挣扎的凶残。
南知微看到南鹤归是收着劲儿打的,并没对这些佃户下死手。
她控制着马儿驱散这些疯狂的佃户,来到南鹤归身边,“兄长快上马,我们一起走。”
南鹤归眸色亮起,将一名佃户踹开压倒马前的佃户,翻身上马。
两人驾马离去,身后佃户的叫喊渐渐听不见。
南知微放松下来,这才感觉到肩膀处一片湿热。
她侧目一看,肩膀处鹅黄色的衣服,已被鲜血阴湿。
南知微抬头,看见身后南鹤归表情隐忍,嘴角正在往外溢出鲜血。
“兄长,你怎么了?”南知微担忧到声音都染上哭腔,“我们停下休息一下好不好?”
南鹤归艰难道:“还有十里路到棠梨镇,到那休息。我没事,别担心。”
南鹤归说话声音很轻,南知微还看见他喉结滚动,似乎在往下咽血。
南知微抬手擦了擦眼泪,加快了马的速度。
两人到达棠梨镇时,天色已经黑了。
南鹤归忍着身上痛楚,像常日般正常行走,跟着南知微来到一间客栈。
南知微掏出自己随身带的荷包,拿出银钱,“老板,麻烦开间客房。”
客栈的老板见两人衣衫都是血,心里犯怵,正要找理由拒之门外,南鹤归解下腰间雕刻精美的玉佩,递给老板。
“我与娘子从外地来京中探亲,不了半路遇劫匪,身上只剩这快玉佩值点钱,老板通融一下。”
老板看着烛火下泛着晶莹光泽的玉佩,见钱眼开的收下玉佩,给二人开了一间房。
两人来到房间,刚关好门,南鹤归便支撑不住的弯腰跪在地上。
“南鹤......”
南鹤归伸手捂住南知微嘴巴,“别太大声音,老板若知道我伤的严重,会不让我们入住。”
南知微点头,她的眼泪顺着南鹤归手背滴在地上。
她搀扶着南鹤归躺下,“我去买些药。”
南鹤归拉住南知微,“不用,天黑了,外面不安全。”
“我出钱让客栈老板陪我一起,你安心休息,我很快回来。”
南知微给南鹤归盖好被子,出了房门。
楼下客栈老板正在煤油灯下,细细观摩南鹤归的玉佩。
南知微说明来意,老板收下钱陪她一起去药铺。
路上,老板忍不住问道:“小娘子,你家相公可是皇宫之中有人脉?”
南知微笑道:“老板何出此言?”
“你家相公抵房费的玉佩,不似凡物,倒像是出自朝贡之物。”
南知微想了想,道:“确实,我家相公家境殷实,还有近亲在皇宫中当差。只是眼下遇着难了,幸好遇见老板您这位好心人。等我俩回京安顿好后,一定派人前来感谢老板。”
南知微这套说辞确实有用,买药时她手上钱不够,客栈老板抢着帮她付了不足的药钱。
回到客栈,南知微问老板要了些热水和吃食。
她没敢让老板送上门,自己来回好几趟将热水搬运到房中。
南知微扶起南鹤归,“兄长,喝些糖水。”
南鹤归很少食用甜食,如同饮用烈酒般,将南知微递来的半碗糖水两口干下。
南知微接过空碗,“兄长,我买了创伤药。”
南鹤归垂下眼眸,问道:“需要宽衣上药吗?”
8. 夜话
南知微有些不自然的挠了挠耳朵,起身走到桌子上放下碗。
“兄长若觉不妥,我去下面叫客栈老板帮兄长上药。”
“不必徒生事端。”
南知微蹲下将热水提到桌子上,拧干桶中的毛巾,拿起桌上的药粉纱带,一脸严肃的转身看着南鹤归。
她保证道:“兄长放心,我一定好好为兄长上药。”
南鹤归竟被南知微板着脸的模样镇住了几秒,他回过神来,小声道:“有劳了。”
南知微等了一会不见南鹤归脱衣服的动作,以为他受伤不便,正要上前帮南鹤归宽衣解带时,南鹤归脸色微红道:“你先转过身去,别这样看着我。”
南知微这才反应过来,南鹤归这是不好意思了。
“哦,好好,兄长脱好了叫我。”
南知微心想,南鹤归从小学习刻板教条,家规祖训,在女子面前袒露身体会让他觉得羞耻。
她怕给南鹤归造成心理阴影,于是决定趁着自己还未见他私密肌肤之时,给他做下心理辅导。
南知微清清嗓子,道:“兄长不必觉得难为情,俗话说病不避医,眼下形势所迫。还有,满大街都是差不多的骨肉,没有那么不可见人的......”
“我好了。”
南知微从南鹤归的声音中,听出了点视死如归的英勇感。
这让她反倒生出些胆怯,好像自己即将去调戏一个视贞操如命的人。
“哦好,那兄长我转身了哈。”
南知微转身看见,南鹤归裸漏着上半身,头极力扭向靠墙的一边。
她被南鹤归这副小模样逗的心底一乐,拿上毛巾走到床边。
南知微细致的帮他把胸前的血污清理干净,露出胸膛原本洁白细腻的样子。
南知微没在他胸前看到伤口,还以为他身上的血是沾染了别人的。
可谁知,南鹤归转过头,看了眼南知微表情,才慢吞吞道:“我的伤在后背,可能会有点吓人。”
南知微笑道:“怎么会,快趴下,你这样压着多疼。”
南鹤归坐起来,趴在床上,并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看清南鹤归背上的伤,南知微笑不出来了。
他的后背有四道,长约十几公分的伤口,伤口处皮开肉绽。
南知微心疼道:“伤这么严重,早知道直接带你去医馆了。”
南鹤归闷闷的声音从枕头中传出,“我能撑的住,放心。”
南知微不敢用毛巾给他擦拭,只将药粉撒到伤口上,用纱带轻轻覆盖住。
南知微来到桌前清洗手中血迹,眼泪啪嗒啪嗒往水桶里掉。
她想,等这次回到京中,自己要学些骑马射箭的功夫,下次再遇危险,就不用连累他人。
身后床上发出响动,南知微赶紧擦干眼泪转身查看。
南鹤归将身体移到床的最里面,他把脸从枕头里露出来,低声道:“委屈你将就一晚。”
南知微在南鹤归身边一躺下,南鹤归便立刻把头转向对墙的一侧。
南知微闭眼良久,还是一丝睡意也没有。
“知微,可还醒着?”
南鹤归声音轻的似窗外月光。
南知微一惊,急忙坐起身,“没有,怎么了,兄长哪里有不舒服吗?”
“并无。”
南知微闻言,又放心的躺下,“兄长想闲谈一会吗?”
“知微,你没来尚书府前,在外地田庄的生活如何?”
南知微听到南鹤归这话,心里对长夜漫漫,烛火话家常的温馨感没有了。
“我不记得了。某天我在一处荒野醒来,只记得自己姓名,自己的身世,其他的都记不起来了。”
南知微想,如果把自己之前世界里的记忆抹除,那自己所言也不算谎话,毕竟自己这副身体的主人,是货真价实的尚书府真千金。
“兄长是怀疑我的身世吗?”
南鹤归没有直面回答南知微的问题,他反问道:“你相信我的身份吗?”
南知微想了想,道:“我只知道,危难之际,你是救我的兄长。”
两人不再说话,细细体会这一刻的宁静。
忽然,南知微皱起眉头,她感觉身侧的南鹤归,热的像一个火炉。
她伸手抚上南鹤归额头,“兄长,你发烧了!”
南鹤归意识有些模糊,他喃喃道:“什么?”
南知微想到刚才那间小药铺,大夫似乎只懂药材不懂医治,就算将南鹤归带去恐怕也无济于事。
她不敢耽搁,急忙下楼找到客栈老板。
客栈老板正睡香,被南知微拍门声惊醒,他揉着眼睛从屋内出来,“又有何事啊小娘子?”
“老板,你家可有马车?我相公身上起了热病,我想带他回京救治。”
“小娘子可莫看得起我,寻常小生意人家,哪来的马车。不过平头车我倒是有一辆。只是这外面眼看要下雨了,恐怕这车不顶事。”
南知微想了想,道:“请老板将车子借与我,并在帮我多找些蓑衣,我家相公实在撑不到天亮雨停。”
老板也在思考,这忙帮的值不值。
南知微赶紧补充道:“所用之物,我十倍奉还,可立下手印字据。”
“行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忙我帮了。”
南知微将车内铺上三层棉被,让南鹤归趴在上面,给他盖上棉被,将蓑衣仔细地护在他身上。
南知微怕闷着南鹤归,还往被子边缘塞了个倒扣的木盆,撑起些缝隙。
南知微对着缝隙,大声道:“兄......相公,你千万不要将头露出来。”
南知微费力的骑上马,对忙前忙后的客栈老板道谢后,驾马而去。
“小娘子,雨天路滑,你小心些——”
“知道啦,谢谢老板——”
南知微怕雨水会加重南鹤归的病情,故将六件蓑衣全盖在了南鹤归身上,自己淋雨而行,在寅时城门打开的第一时间,驾马进入京城。
天色尚未亮起,南知微终于来到灯火通明的南府门口。
门口小厮看清楚来人,赶紧将马背上瑟瑟发抖的南知微扶下马,一小厮激动的往府内跑,边跑边喊:“二小姐回来了——”
“大公子在车上,受重伤,快请大夫来。”
南知微几乎是咬着牙才有力气说出口,看到有人去车上扶南鹤归,才卸下最后一丝力气,昏迷过去。
昏迷期间,南知微偶然有清醒时,她只觉的天昏地暗,身体好像被放在烈火上炙烤般,又热又疼。
虽然脑子迷迷糊糊的,但她知道自己情况很严重,因为耳边全是南夫人和南时安的哭泣声。
她想,自己的重锦画舫如今怎样了呢?南鹤归病好了吗?
她控制不住的将这两个名字呢喃出声,又沉沉的昏睡过去。
南知微就这样半清醒半昏迷了整整七天,才好转睁开眼睛。
桃华见她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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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还以为她会和之前一样,马上就又昏过去,所以桃华没有说话,只是红肿着眼睛,伸手轻轻摸了摸南知微的脸庞。
“桃华......”
南知微的嗓音沙哑,发出的声音不仔细听都听不到。
桃华激动落泪,她小心试探道:“姑娘,你这次真的醒过来了吗?”
南知微艰难的点点头,桃华便哭着跑出去叫大夫。
南夫人和南时安随着大夫一起,来到南知微的房间,她俩一个严肃认真的听大夫说话,一个将南知微扶起来,喂南知微喝了一整碗汤药。
南夫人握着南知微的手,双眼含泪道:“女儿啊,你可算醒了,吓死母亲了。都怪我,那日竟然只顾自己逃命,连你与鹤归没跟上......”
南鹤归急忙打断,安慰道:“母亲,当日事发太过突然,不怪您无法周全。”
南知微对南鹤归舍命相救感激不尽,亦对南夫人理智撤退不做怨怼。
“知微姐姐,你的重锦画舫我日日都去照看,你不必挂心。”
平时爱端着架子的南时安大小姐,此刻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似的,看的南知微心中一软。
南知微笑道:“多谢时安妹妹。母亲,不知兄长如何?那日他在打斗中受了重伤,身体可恢复好了?”
“鹤归恢复的很好,回府第二日便能来你院中看望你了。只是你当时在昏迷,不知道。”
南知微心头挂念的一人一物都安好,她心下放松起来,“母亲,妹妹,我已无大碍,你们快些去休息,不必守着我。”
南知微吃了点清淡滋补的膳食,精力不济的睡过去。
她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暮。
烛火昏黄中,南鹤归坐在床边。
“醒了?”
南知微坐起身,“兄长,好几日不见,伤可愈合了?”
“没有,我日日都来看你。”
南知微笑道:“多谢兄长挂念。”
南鹤归冷冽的容颜在烛火照映下,柔和许多。
他温柔道:“棠梨镇到尚书府,三十多公里路,又逢雨夜,辛苦小妹。”
南知微心里好像被小虫噬咬一口。
她垂眸,轻轻道:“墨香院老板掌管画院,又是太后亲信,也辛苦兄长。”
南知微一直觉得重锦画舫重开业之事,当真是麻烦南鹤归了。
尤其是当她得知,此事牵扯到权柄中心的太后,心里更是愧疚,因为一己私利,让南鹤归去冒险。
“好好养身体,父亲说等你身体康健时,家中再办中秋宴。”
南鹤归冷惯了,对于温情脉脉的时刻,他不适应,索性岔开话题。
南知微问出自己心中疑惑,“兄长,田庄之事可查出原因?”
“嗯。当天父亲便带领家丁,将暴乱佃户镇压住,查出前年上任的王管事,生性狠毒,凭着跟二叔夫人的亲戚关系,经常对佃户滥用私刑。那日木屋中的残缺尸体,便是在王管事手中丧命的无辜佃户。”
南知微又问道:“那个追赶我的男子呢?”
“被王管事派人绑进稻草里的,舌头也是被王管事割掉。他那日是想向你揭发王管事,没成功便通知佃户,起了暴乱。”
南知微叹息一声,“那些佃户怎么处理的?”
南家人被佃户所伤,佃户被王管事迫害,王管事又是借着南家威望才敢作的恶。
一环扣一环,南家是与这些佃户间,结下了环环难解的血仇。
9. 罚俸
“王管事已死,父亲将田庄管事换成亲信之人,并给受刑而亡的佃户家属发钱安抚,暴乱组织的两名头目送进官府。”
南知微心情黯淡,她无法接受拿钱抵命的事。
南鹤归察觉出她心情不佳,开解道:“这个处理结果虽然不是人人圆满,却是多方思考后最好的方案。你大病初愈,不要太过忧心。”
南鹤归不想打扰南知微休息,说完最近南知微昏迷期间的事情,便起身离开了。
南知微除了吃饭沐浴等必要活动外,桃华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不让她下床。
南知微知道这是母亲的意思,她不愿桃华为难,耐着性子好好卧床休养。
她半靠在床上,读集市上买来的话本,偶尔眼睛酸了便望向窗外的银杏树,眼神追着被秋风吹落的叶子跑。
南知微就这样过了十天,才允许下床走动。
三天后,南知微带着桃华向母亲请安,南夫人见她已经痊愈,便开心的操办起宴席。
她记挂着南知微是受了风寒,把原本在厅堂里的宴席地点,改到了保暖防风更好的屋内。宴席也没请别人,就只有一家四口。
南知微带着早早备好的礼物,分发给大家。
她给南夫人的是一对羊脂玉手镯,给南时安的是一件京中最时兴的金钗,尚书的是个翡翠玉扳指。
南鹤归从盒子里取出一柄折扇时,冰山般的容颜晃过片刻失神,他盯着盒底部,又看向南知微。
南知微朝他眨眨眼,又露出一个浅笑。
南知微送给南鹤归的,除了折扇,还有那日棠梨镇,南鹤归拿来抵房费的玉佩。
她有恩必报,醒来当日就派人带着厚礼,去客栈老板那里答谢,并赎回了南鹤归的玉佩。
南时安欢喜的捧着装金钗的盒子,“谢谢知微姐姐,送我如此贵重的礼物。我这几日帮知微姐姐看店,重锦画舫的生意可是相当兴旺。知微姐姐真是生财有道,有姐姐在,就算爹爹被罚俸一年,咱家也不......”
“时安!”南夫人沉着脸打断,“你知微姐姐的钱是她自己的,不是来填补咱家的。你盯着你姐姐的钱财,属实难看。”
南时安点头,对南知微歉意一笑。
南知微见父亲母亲脸色都有些难堪,她没再追问下去父亲罚俸之事。不过,她猜测罚俸是因为田庄之事。
“母亲,时安妹妹年纪小,心思单纯,您别气恼。”
尚书给自家娘子斟酒,有点亏欠道:“辛苦娘子持家。”
罚俸之事要放以前,南夫人必定跟尚书以及引起祸事的亲戚大闹一场。
但自从张姨娘出事离府后,她的性子比以往温柔和善多了。
南夫人笑着拿起酒盅,举杯跟尚书对饮。
“大公子,酒冷了,奴婢给您热热。”
湖雪清甜的声音响起,席间目光被她吸引,几人见她用素白的一双小手,从南鹤归指间拿下酒盅。
南夫人立刻被吸引去注意力,她脸上浮现笑意,亦有所指道:“鹤归,湖雪今年也满十六了吧。”
南知微夹菜的手一顿,接着又装作若无其事的低头吃饭。
南鹤归眼神闪烁下,点头道:“是个大姑娘了,留在我院中多有不适,湖雪,明日起,你去母亲房中侍候。”
湖雪委屈的看了南夫人一眼,垂头不说话。
不胜酒力的尚书双颊通红,笑呵呵道:“鹤归明年便要科考,湖雪留在他身边确实容易分心。”
南夫人瞪了尚书一眼,“那湖雪先养在我院中,等明年科考后,再送回你的郁墨阁。”
南鹤归还欲说话,灵敏的耳朵里传来轻声呜咽。
他看着低头抹泪的湖雪,心里叹息一声。
“湖雪,你先回郁墨阁收拾东西,一年后若还是想回郁墨阁,便回来吧。”
湖雪闻言,笑着抹干眼泪,离开宴席。
南夫人见南鹤归不听自己安排,转眼又盯上了埋头干饭的南知微。
“知微,你从小不在母亲身边,母亲也不了解你个性喜好,不知你中意何种才子?”
南知微被问的一激灵,心想,刚刚是南鹤归跟湖雪,二人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转到自己身上,那可就是匈奴未灭,何以为家的独角戏了。
南知微还未理顺台词,南夫人自顾自的道:“都督齐家的小公子齐连高大健硕,还在御前任侍卫......”
南鹤归打断道:“齐连不通文墨。”
“对对,咱家知微才情出众,不能许配个粗人。薛家长子正值适婚年纪,文武双全,和鹤归还是同窗,鹤归你可以邀请他来咱家做客,母亲我多多打量打量。”
南鹤归淡淡道:“不必,他好歌姬舞女。”
“哈哈哈......”尚书笑道:“夫人呐,你还是等明年科举放榜后,再为儿女寻觅良人吧。”
南时安前面有哥哥姐姐,所以不担心母亲催促到自己头上,只管跟父亲一起看乐取笑。
她笑道:“娘亲一定是见别家有了孙子眼馋,知道一时指望不上哥哥,便把注意打到知微姐姐身上了。”
南夫人面上挂不住,催促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快些吃吧,菜都要冷了。”
宴席结束,南知微回到院中,抿了口清茶解腻,“桃华,父亲罚俸之事,你可知道?”
桃华点头,“当时姑娘还在病中,怕姑娘忧心,便没跟姑娘说。”
南知微了解,府中除了父亲俸禄,便只有黄田庄,以及千里之外老家两处田产。
至于京中其他两家的南氏族人,不拖后腿便已是大恩。
第二日一早,南知微来到重锦画舫。
店内还未到营业时间,没有顾客。
正在发布今日任务的管事张娘子,一见南知微进店,激动的遣散伙计,快走到南知微面前。
“女君,您终于来了。听说您生了病,大家伙可担心极了。”
南知微微微一笑,道:“张娘子我已无事,多谢挂念。”
张娘子眼有泪光,笑道:“是我该谢女君,若无女君,我今日恐怕还在靠给人洗衣过活。”
南知微拿出手绢递给张娘子,“张娘子,天冷了,敞着店门的大厅,前来画像的顾客会坐不住,你叫人收拾出两间屋子,男女顾客分开,用作客人画像之处。”
“是,女君。”
南知微从身边桃华手上拿过几张纸,“张娘子,你让后厨将冷饮果茶,换成热牛乳类饮品出售,这是新的饮品调制方法。新的饮品用料贵些,价格上调到每份的盈利和冷饮一样,不要加价太高,按量供应,售完为止。”
店内口味新奇的饮品很受欢迎,但是南知微却把每日饮品供应限量。
因为她不是专门卖茶水的,她不能让芝麻抢了西瓜的风头。
南知微简单调整完事宜,便来到二楼画房。
杨画师正在研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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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见南知微进来,惊喜道:“南姑娘?您终于回来了。身体可安好?”
南知微坐下,道:“已无大碍,劳烦记挂。不知我拜托杨画师之事,可有进展?”
“姑娘放心,店中已有两名女画师,还有五名有心学习绘画的女子,就等姑娘您来,传授画技。”
南知微感谢道:“多谢杨画师肯冒天下之韪,奔走寻找愿意以画从业的女子。我会通知账房,给杨画师本月双份工钱。”
南知微叫桃华拿来账本,查看她不在的这几日,店内生意状况。
店内传统画卖出一百六十幅,南知微的新型画一共八幅全卖出。
如南知微所料,自从店内有了女画师后,店内画像的女顾客多了近六倍。
南知微算出,开店至今,除去她用的钱,店内还剩下盈利为十六万八千钱。
她将这些钱一次性取出,带回南府。
晚间,她派丫鬟给母亲送去八万钱,告诉她不必担忧,自己会同母亲一起渡过此次危机。
南知微询问桃华得知,由于父亲被罚俸,南夫人手中存钱不够,不得已给府中佣人的工钱做了削减。
由于往年,南府会在入秋后的节日给佣人加钱,所以府中佣人还算忠心,体谅南府此次遭难减钱,也没有闹事情况发生。
佣人体谅归他们心善知感恩,南知微还是拿出三万钱打赏府中佣人。
她知道在冬天里,衣物炭火等,对养家糊口的佣人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南知微还给南鹤归与南时安各送去一万钱。
不过南鹤归以自己开支不多为由,谢绝了她的好意。
南知微心想,南鹤归假公子能站稳南府多年,肯定有自己的本领,不会被一点钱卡住手脚。
于是她把给南鹤归的那一万钱,也给了南时安。
给南夫人送钱的人回来,告诉南知微,南夫人要她不要太忧心府中,有她跟尚书在,再不济还有兄长南鹤归,要南知微先顾好自己。这次心意她收下了,以后不会再收了。
南时安则收的没心没肺,还托送钱的丫鬟,给南知微带过来一个陶瓷做的白菜,说寓意来财,让南知微放于重锦画舫内。
这晚,南知微正心安的准备入睡,许久未出现的系统突然跳出来了。
系统:南知微!你还记得你最开始要拿这些钱干嘛吗?
南知微心虚的在心里默默回答:“去别的城市,买下一家画楼。”
系统:你为什么要干出不利于任务进度之事?
南知微辩解道:“南府给了我大小姐的身份象征,遇难我不能不管不顾吧。”
系统:南府这次遇难,只是府中的人会过的拮据些,并不会影响你的任务,否则我会给你提示。你明明就是动了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南知微见瞒不过系统,只好承认道:“毕竟是家人,朝夕相处的很正常。”
系统:你不是真正的南知微,只是借了副身躯。南府也不是你的家,南府中的人也不是你的家人。你不应该对这里的人产生感情。
南知微将头埋进被子里,“我知道。以后不会在这样了,睡了。”
睡在南知微床边的桃华,以为南知微做恶梦了,赶紧把南知微脸上的被子拔开。
她将南知微揽进怀里,轻拍她的背,哄道:“姑娘,别闷着,奴婢在呢,别怕。”
南知微轻嗯一声,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被桃华温柔拭去。
10. 雪落京城
自从被系统警告后,南知微没再大张旗鼓的拿钱贴补南府,她改换策略,开始隔三岔五的买实用东西送到各院。
南时安知晓姐姐的用心,跟南知微越发的亲近,连南时安去重锦画舫,她也长跟着。
南家清流自居,南时安这位大小姐在京中大小姐圈子里,声望颇高。
京中不少贵女受南时安影响,也开始来重锦画舫喝茶赏画。她们走时或带画像,或带画作,总之大小姐们不空手而归。
有贵女出入,店中原本心里有些忐忑的女画师、女学徒们,更坚定了靠手绘画手艺赚钱的想法,再不觉有辱斯文。
南知微不白蹭南时安,只要她跟着来重锦画舫,晚间回府时,南知微一定会带着南时安去京中首饰店、布店、香粉铺等地方,南时安消费,她付钱。
南知微没想到,除了贵女,连皇宫里的圣珠公主也来了重锦画舫。
当然,安圣珠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是想借与南知微结交为由,做客光顾南府,去看南鹤归。
安圣珠来这日,南知微忙着在画房中给学徒授课,便叫南时安去招待安圣珠。
自从南时安在玉麟马场,仗义反水景世子,投票安圣珠的哥哥蘅王后,一直针锋相对的二人,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
南知微忙完出来,便看到妹妹跟公主二人彬彬有礼中,带着点别扭。
南知微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笑了。
一楼赏画的安圣珠,看见二楼凭栏微笑的南知微,扬声道:“南老板当真是赚了大钱,如此开心。”
南知微从楼上下来,走到二人身边,笑道:“天下皆归皇家。这里可有能入公主眼的画?臣女送您。”
“我还是最喜欢你送给太后的那幅真花,当真新奇。我后来做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我院中红梅开得正盛,公主若喜欢,我便做一幅真梅花送您。”
安圣珠闻言,开心的拉起南知微的手,“太好了,我最喜欢梅花了。那我们快些回南府,本公主也跟你学习一下,制作手艺。”
“好啊,我最近再研究暖果酒,公主可以顺便品尝一下。”
南时安轻咳一声,暗暗提醒道:“公主今日天不早,不如四日后再光临南府。正好我哥哥四日后学堂休假回府,他最擅长画梅花,到时让他赠与公主一幅梅画。”
安圣珠听见南鹤归不在府中,默默地放开了南知微的手,尴尬一笑,“确实,天色渐晚,不宜久留。”
安圣珠此次不白来,临走时以原价十倍的价格,买走了南知微最新画的一幅《白瓷盛梅》。
三日后,晴了大半月的天边布满浓云。
南知微今日没去画楼,歇息在家。她午睡醒来,闲着无事便寻来一把梯子,来到院中采摘梅花,想送于各院,增添些景致。
西风吹散她青丝,她只顾怀抱梅枝,无暇顾及。
南鹤归来到院中时,看到南知微身影被梅花缠绕,毫无束缚的三千青丝随风而舞。
他怕惊到南知微,便没发出声音,安静的站在门口。
直到南知微从梯子上下来,南鹤归才走进院中。
南知微看到衣袂翩翩的南鹤骨,惊讶道:“兄长?你不是明天休假吗?”
“明日落雪,路滑难行,书堂便提前半天休假。下次攀爬梯子,记得叫人在下面扶稳,一个人不安全。”
“哦,好。兄长快进屋,外面风大。”
南知微将手中红梅放置好,在用茶的南鹤归对面坐下。
南鹤归神色微异,避开目光,提醒道:“先去将头发梳好。”
“那请兄长稍后。”
南知微叫婢女梳好头发,再次来到桌前坐下时,桌上出现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她指着木盒道:“这是给我的吗?”
“嗯,你替我赎回玉佩的谢礼。”
南知微好奇的立刻打开了木盒,里面是一块长约三寸的黑墨。
她觉得南鹤归不会将寻常的墨拿来送人,可她又看不出玄机,只好疑惑的看向南鹤归。
“此墨落笔成字,千年不毁。”
南知看着手中价值千金的墨,“兄长,这太过贵重。”
南鹤归淡淡道:“觉得贵重便莫辜负,好好用它。我先去给母亲问安。”
南知微起身,挑了几支红梅,“赠与兄长和母亲,请兄长待我向母亲问安。”
南鹤归接过红梅,“小妹风寒刚好,天冷风疾,少些出门。”
南鹤归走后,南知微吩咐桃华,“桃华,派人去重锦画舫传话,明日有雪,今日早半个时辰闭店放班,雪停三日后再重新开店,工钱照旧。听说京中初雪时,有吃饺子的习俗,再给店中每人发放两百钱,当请大家伙儿吃饺子。”
晚间,南知微正在窗边夜读,盛和三十一年的第一场冬雪,悄然落下。
南知微发觉时,雪下的正急,她举着油灯来到门口,撩起一角门帘,看见地上已是白茫茫一片。
她伸手抓了点雪握在手中,感受凛冬的气息。
今晚床边侍候的丫鬟桐雨,提着油灯从房间出来,看到这一幕,急忙快走到门口,“姑娘您衣服单薄,请快进屋,别冻着。”
南知微甩甩手中的雪水,“我披着披风呢,没事。”
两人进屋后,南知微看见雨桐通红的小手,“你们屋里很冷吗?”
南知微院中一共三间房,两间坐北朝南,她一间,桃华跟三位女佣人四人一间。
她屋里的卧房是床,而女佣房中为了冬日节省取暖花销,也为了少占地方,则是一张三米长,两米宽的大炕。
桐雨迟疑了一下,赶紧摇摇头,“不冷,是刚刚出门时冻的。”
南知微不信,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不顾雨桐阻拦,来到女佣房间。
房间已经熄灯,桐雨提着油灯追进来时,桃花等人才发现进来的是南知微。
几人坐起身来,桃华惊异道:“姑娘,您怎么来了?”
屋里跟外面比,就因为少点风,多了几具温热的身体,所以暖和一点点。
南知微愧疚道:“是我疏忽,让你们受冻。”
桃华解释道:“姑娘,冬日炭火贵,我们都冻习惯了,不碍事的。”
“你们带上垫子褥子,先去我房间打地铺,等我买来足够炭火,你们再回来住。”
南知微态度坚决,大有几人不跟她走,她便不回去的架势。
几人都知道南知微大病刚好,不敢让她在这里多待,赶紧听话,卷起铺盖跟着南知微回去。
大雪下了一整夜,天亮时天空晴朗。
这几日重锦画舫闭店歇息,南知微也从忙碌中歇了下来。她心情活泼起来,很有闲情的在院中堆起了雪人。
南知微第三个雪人堆好时,南鹤归沉着脸,提着笔墨纸砚,他身旁跟着开朗明艳的安圣珠,两人来到了南知微小院。
南知微转身看到二人,赶紧从雪地起身,招呼道:“公主殿下安好,兄长安好。二位是听说我这酿了新奇的酒,来品尝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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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听说你院里红梅开的好,过来观摩作画。”
南鹤归语气不咸不淡,南知微却从中听出一丝幽怨。
她好想解释,是南时安对公主暴露了你的行踪,与自己无关啊。
“知微妹妹,不知道你的真梅图做好了没有啊?”
“好了好了,一会便给公主。”
南知微被公主一声“妹妹”喊的有些受宠若惊,又见南鹤归脸色更沉,尴尬笑着将二人请到屋内。
南知微给她们拿来酒,见他们喝下,一脸期待道:“二位觉得如何?”
“味道清新,不似寻常酒那般烈,喝下后还有些暖意,知微妹妹这酒酿的真好。”
南知微满意一笑,又看向南鹤归。
南鹤归点了下头,“不错。”
“这酒中我放了些温热药材,最适合寒冬饮用。”
南知微跟安圣珠正交流着酒的配方,南时安也来到了院子。
她看着其乐融融的两人,有些不得劲。
“姐姐酿了好酒怎么偏不叫我?”
南知微还未开口安抚,南鹤归淡淡道:“因为你会自己来。”
南知微心想,南鹤归八成是知道了,是南时安向公主透露了他行踪之事。
南知微笑着哄道:“你可是我最亲的小妹,都给你留着呢。”
南时安好哄的很,闻言开心落座。
尝过酒,几人在院中的红梅前铺纸研磨。在南时安提议下,南知微跟南鹤归比起了画技。
负责评判的南时安和安圣珠坐在一起,看的有些无聊,二人心平气和的闲谈起来。
南时安好奇道:“公主今日来这,用的是什么由头啊?”
安圣珠得意一笑,“没有由头。我家那位太后娘娘最近身体不适,忙着养病,可没精力管我。”
安圣珠话音刚落,南鹤归笔下一顿,一滴红色墨汁落在他画中的雪地上。
南时安惊呼,“哥,你太不小心了。看来这次知微姐姐要赢喽。”
南知微侧目瞧了瞧,浅浅一笑,又专注于自己的画。
可是没一会儿,她又听见安圣珠的称赞声。
“安公子真是妙手回春,时安姑娘的结论下早了吧。”
南知微好奇看去,见南鹤归将画中雪地上,那如一滴鲜血般的错笔,改成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落梅。
南时安表情认真的盯着自家哥哥的画,忽然她发现了什么,笑道:“公主此言差异。梅花皆是一片片被风吹落,你何曾见过梅花整朵坠落?所以哥哥所画失真,还是知微姐姐略胜一筹。”
安圣珠凝神,似乎在想理由反驳南时安。但还没等她想出来,院中来了南夫人的丫鬟。
“奴婢向公主问安,公子姑娘们,宴客厅席面已备好,请各位前往。”
几人将胜负抛诸脑后,一起往宴客厅中走去。
宴席上有南夫人亲手所包的饺子,南家人对今日贵客安圣珠恭维一番后,便如往常般用膳。
安圣珠也随和,一点没摆公主的架子。
席上,安圣珠和南鹤归坐在一起,她的欢喜溢于言表。
南知微好奇南夫人对这件事的看法,默默观察后,她发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事。
南夫人看公主跟南鹤归,只是一脸慈爱欣慰,全然没有一丁点要当红娘之意,
南知微心想,南鹤归对安圣珠无男女之情,但也对湖雪没有,可是南夫人却能极力撮合南鹤归与湖雪,对南鹤归与公主,却一点不当真上心。
11. 真假生辰
南知微还在思索走神,身边的南时安不停往她碟中夹菜。
南时安压低声音道:“姐姐别发呆,快多吃些,上次生病后,你都没养回来,看着越发清瘦了。”
南知微点头,余光瞥向南鹤归,他疲于应付公主,也没好好吃上几口。
南夫人也注意到了,故意分散安圣珠公主的注意力,道:“圣珠公主,尝尝臣妇所做的饺子,可还和心意?”
安圣珠尝了一个,夸赞道:“好吃,南夫人真是厨艺精湛。往年初雪之时,都是在宫中吃皇祖母所做的水饺,今年她老人家凤体不适,宫中便没有办宴席,竟有幸在南府尝到南夫人亲手包的饺子。”
南鹤归起身,“公主殿下,父亲母亲,我院中尚有功课未完成,失陪了。”
尚书起身本想拦一下,但看见南鹤归脸色很差,便又坐下,“马上科考,鹤归课业繁忙,请公主莫怪罪。”
安圣珠连忙摆手,“无妨无妨。”
南知微窥探到安圣珠的失落,有点心疼她。
南知微心想,人人都将公主对安鹤归的心意视作玩笑,她心里也为此难过吧。南鹤归性子冷淡,她必定耗费了很大的心力才说服自己,去靠近对方。
一厢情愿久了,难免会让两人都心生怨愤。
南知微转着手中的酒盅,思索着该如何劝说公主。
宴席结束时,天色还早,南知微便以拿画为由,邀请安圣珠去自己院中。
自从安鹤归突兀离席后,安圣珠一直闷闷不乐。她跟着南知微来到院门口,便不肯进去了,“知微姑娘,劳请你叫人将画送出来吧,我便不进去打扰了。”
“公主似乎心情不佳,还是进我屋中喝盏茶,舒缓下心情再回去吧。否则别人见公主这模样,还以为南府亏待您了呢。”
南知微语气平缓,面上带着温柔善意的浅笑,格外让人心安。
安圣珠委屈的点点头,南知微轻轻的牵起她的手,将她往屋里带。
安圣珠双眸放空抹干,捧着手里酸甜消食的腌梅泡水,小口小口的啜饮。
南知微看着安圣珠惹人怜惜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将她鬓边零落的几丝秀发,别到耳后。
“公主,我有点好奇,我兄长是做了什么,那么荣幸能得公主青眼?”
安圣珠倔强得紧抿双唇,但眼中却透露着欲语还休。
南知微笑笑,轻声保证道:“公主安心,我只是听听,不会对任何人说。当然,如果公主不想说,也是公主自己乐意。”
安圣珠低沉的心情,被南知微暖心的安慰下,终于有了个宣泄口。
她眼泪汪汪,“皇后善妒,我小时候一直跟母妃在宫外生活,周围人都以为我是某个富商私生子。后来皇后找来,我身份暴露,平日里跟我玩的伙伴,他们都嘲笑我虽然是公主,但是连皇宫的大门都进不去。”
南知微拿出手绢给安圣珠擦眼泪,“那些小孩表面嘲笑,心底是嫉妒不平,你是公主。”
“有一次,我气不过,跟那些小孩争执起来,他们把我围住,拿石子丢我,是安鹤归出现,推开那些小孩。”
“受困时相遇,确实难以忘怀。只是公主,如果只是因为一次出手相助便情定此生,这太浅薄难依靠。何况公主也感觉出,兄长对公主兄长并无男女之情,只靠公主一人痴情,恐怕无法支撑两人,去走完福祸难测的一生。”
安圣珠刚止住的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落,她又着急又伤心,无措的问道:“那该怎么办?知微姑娘,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公主,其实你受困那日,若是我看见,你哥哥蘅王殿下看到,甚至随便一个心地良善之人看到,都不会任由一个小女孩受欺负的。公主不必仅仅因为这个,便觉得兄长特别到无可替代。”
安圣珠她眼中露出迷茫,过往,她一直想的都是,怎样让安鹤归对自己有情,当真从未思考过,自己对安鹤归的感情。
“而且公主当时并无性命之忧,兄长也并非救世主,他那日出不出现,都不会影响公主,成为现在耀眼的圣珠公主。”
南知微见安圣珠止住眼泪,知道她听进了心里。
南知微温柔的摸摸安圣珠脑袋,“我跟公主说这些,是因为我察觉出公主不开心,所以公主也别想太多,能让自己开心些便好。”
安圣珠点头,“谢谢你知微,从来没人跟我说这些。”
南知微等安圣珠情绪平复好,叫桃华把她给公主准备的红梅画拿过来,“公主喜欢的梅花,画里面用的正是我院中的红梅。”
安圣珠冲着南鹤归的梅花而来,走时带着的却是南知微的红梅。
南鹤归只在家中待了一日,便离去前往学堂。
虽然落了场雪,可是十月毕竟才初冬,没冷的彻骨,夜雪隔了两日便消融干净了。重锦画舫停工三日,如此南知微便得了一日空闲。她便带上桃华,在这一日去集市储备冬季物资。
俩人逛了一上午,在一家面馆落脚用膳。
趁着面还未上桌,南知微跟桃华说起自己的想法。
“桃华,我屋里的银碳由府中供应,不必担心。但是府中给你们供应的炭火,只够基本饮食之用。京中富贵人多,木炭价高且供不应求,不如买些木柴、木屑,用来烧热你们屋里火炕。”
“姑娘不知,京中用炭火居多,极少见卖柴之人。”
“找林木较多的村庄,最近风大,枯枝败叶会很多。眼下非农忙,雇人捡拾柴火会很容易。”
桃华认可的点点头,面上却犹豫。
南知微微微一笑,“桃华有何顾虑,说给我听听。”
“姑娘,木柴肯定需要大马车运进府中,还不止运一次。奴婢怕这会给府上蒙羞,让人误会堂堂官宦之家,竟然用木柴过冬。”
“你放心,我会跟母亲说这件事。她心地宽厚,想来不会因为虚名,让府中人挨冻。”
下午,南知微还是去集市,买了些炭火送进院中,在木柴到之前,让桃华她们用碳火取暖。
晚间,南夫人来到南知微院中。
“母亲来了,快请坐。”
南夫人坐下,新奇的打量着装饰精致的漂亮小屋,“我之前还觉得你这里太小,想叫你搬去朝露院。今日见你将这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想必你也是住惯了。”
朝露院原本是张姨娘住的地方,张姨娘走后便一直空着。
南知微想到朝露院,便想到张姨娘满脸伤痕的样子,她赶紧道:“女儿在这确实住的习惯,不想麻烦的搬去别处。”
南夫人拿出两个荷包,“我今日在寺庙求了两个平安符,放在这两个荷包之中,一个给你,一个想托你后日同南时安一起,去书堂送于鹤归,后日是他的生辰。”
南知微想起来,后日是十月十六,是南鹤归名义上的生辰,自己真实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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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这是您亲自准备之物,为何不一起去学堂?”
南夫人叹息一声,“鹤归性格冷淡,我与你父亲跟他相处起来,总是规规矩矩。怕是我去,鹤归会因我长辈的身份而拘谨。你带着时安去,还能跟鹤归说些玩笑。”
“好。谢母亲给我和兄长所求的平安符,想必兄长也同我一样,能体会到母亲心意。”
南夫人走后,南知微将两个荷包放到桌子上,闭着眼睛抓了一只。她把抓到的自己珍藏起来,另一只放回盒子里,留给安鹤归。
学堂距离南府有三十多公里,南知微想尽早将生辰礼送到,和南时安天一亮,便带着四箱礼物出发了。
南知微没让马车驶进学堂,而是停在门口,她和南时安各自提着两个木箱,徒步走进学堂,被学堂之人领进待客厅等候。
两人没等一会儿,南鹤归便伴着朗朗书声,出现在门口。
南时安开心的从板凳上站起来,笑容灿烂道:“哥哥,今日你生辰,我和姐姐一起来给你送生辰礼物。”
南知微将南夫人的荷包拿出来,“母亲给兄长求的平安符,愿兄长岁岁平安,金榜题名。”
南鹤归难得展露笑意,他接过荷包,道:“多谢。祝小妹岁岁平安,日进斗金。”
南知微心想,南鹤归刚刚这话,是在祝她这个真正到的寿星吗?
南鹤归拿出两个小盒子,“今日生辰,知道家中要来人。这是我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于两位小妹。”
南时安开心的接过盒子,“多谢哥哥,课业这般繁忙,还惦记着妹妹们。”
南知微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红玛瑙雕刻的貔貅。
她想,自己在南鹤归眼中,一定是个贪财之人,才让他祝福说的是日进斗金,礼物送的是招财貔貅。
“多谢兄长,小妹很喜欢。”
南时安看看自己手中的白玉蝴蝶簪子,又瞅瞅南知微盒子里的玛瑙貔貅,笑道:“哥哥真是对我和姐姐喜好了如指掌。”
先生还在授课,南鹤归不能离开书堂太久,拿上家中准备的生辰礼,道谢后匆匆离开。
南时安拿自己的玉蝴蝶,轻轻的碰了碰南知微的玛瑙貔貅,道:“姐姐贪财,我好美色。”
南知微拿手指摸了摸貔貅屁股,笑道:“时安妹妹言之有理。”
两姐妹玩笑着离开学堂,正要踏上马车,学堂跑出来一个人,叫住了南知微。
南知微转身,看见来人是明翰文。
“时安,你先上马车等我。”
明翰文走到南知微身边,怯懦道:“知微姑娘,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南知微温和一笑,“当然可以,明公子这边请。”
两人远离马车十多米后止住脚步,“知微姑娘真是很抱歉,我母亲因为我去你们南府,我给你添麻烦了。”
南知微解释道:“明夫人只是来看我一眼,并未怎样,你没给我添麻烦。”
“那就好,我母亲有些执拗,若有令知微姑娘不适之处,我替母亲向你道歉。”
明翰文言辞真诚,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明公子放心,我并非忍气吞声之人,说没有便真没有。”
明翰文露出开朗的笑容,紧接着又腼腆起来,低声道:“知微姑娘,我会好好考取功名。”
南知微一愣,“呃......那很好啊。”
12. 救风尘
明翰文头更低了些,耳朵也红的厉害。
他鼓足勇气,道:“知微姑娘我......在下很喜欢知微姑娘。”
南知微脑子宕机,心想自己并无婚配想法,该怎么说能不伤害眼前这位糯米团子似的明家公子呢?
她还未组织好措辞,明翰文朝她施一礼,“是在下言语冒犯。”
说完,明翰文拔腿跑进了学堂。
他可爱的样子,让南知微忍不住笑了。
马车上的南时安一直透过小窗观察,又见南知微含着笑意进来,试探的问道:“姐姐,你可是对明家公子有意思?”
“不是,我没有。只是前段时间有求与他,请他帮忙。明公子人很好,是一位值得结交的好友。”
南时安放下心来,“那就好,可别跟他扯上联系。”
南知微有些好奇,别人身边都围绕三五好友,明公子却总是独身一人。南知微宫宴第一次见明翰文时,他也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默默饮酒。
“妹妹怎么对明公子如此避讳?因为她母亲明夫人吗?”
“他母亲只是一部分。主要还是他父亲明侍郎,沉迷美色,家中有名有分的妾室都有十房。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所以都不愿意跟他们家牵扯。”
南知微想到明翰文单纯清澈的样子,不由感叹,歹竹出好笋。
回到南府,南知微匆匆用过午膳,带上自己的几幅画,马不停蹄的来到重锦画舫,给学徒授课,研究画楼账本。
冬日节日多,画楼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除去本钱以及对南府的贴补,南知微最近又攒下一小笔积蓄。
她找来大商的地图,细长的手指拂过一处处城池。南知微再盘算着,她的下一栋画楼,该开在哪里。
大商北部士族聚集,喜好琴棋书画的人多,但对画作的要求高,且画店众多,竞争压力大。
南知微想尝试去大商南部,商贾聚集的堂航城。那里百姓富庶,未有太多书画店铺。唯一不足的是,堂航人对书画并不热衷。如果店开到堂航,需要很出彩的宣传。
重锦画舫关店时,南知微还没有忙完,她让其他人先走,只留下自己院中的侍女碧雨陪着自己。
冬日天黑的早,不知不觉间,夕阳如血的天边挂上圆月。
南知微怕院里的人为自己担心,收起地图纸笔,灭了炭炉,正打算叫醒身旁的碧雨,楼下响起开门声。
碧雨也被吵醒,南知微急忙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别出声。
南知微熄灭房中灯火,跟碧雨紧张的靠在一起。她想着如果是盗贼,那偷完一楼的画便会走。
可是过了好一会,楼下都没有翻找东西的声响,但来人还在,因为也没有响起开门声。
就在南知微不敢轻举妄动之时,楼下竟然传来女子稀微的哭泣声。
南知微怀中的碧雨轻轻一颤,贴近南知微耳边,害怕的小声道:“姑娘,莫不是有鬼。”
南知微是敬信鬼神之说的,但她信的是不做恶事,鬼神不扰。
南知微将碧雨塞进柜子里,交代道:“碧雨,你躲在这,我不叫你,你不要出声。”
她摸黑重新点燃一根蜡烛,小心的开门查看。
南知微一出门,女子哭声便止住了。
她借者微弱烛火,看见门口,一女子蜷缩着倚在门上。
南知微放下悬着的心,她走到女子身边,蹲下身子,“姑娘,可是遇到难处,来我楼中躲避?”
女子抬起埋在臂弯里的脸庞,泪眼朦胧的看着南知微,轻声道:“知微姑娘。”
南知微这才发现,来人是轻月。
“轻月姑娘?你先起来,这里冷,跟我去楼上。”
南知微扶着轻月来到楼上,“碧雨,没事了,快出来将炉火点上。”
轻月在外面冻了很久,不停打颤。
南知微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轻月围上,等炉子上的水烧热了,给轻月倒上杯热水捂在手里。
南知微等轻月喝完水,她才开口询问:“轻月姑娘,外面天寒地冻,你怎么跑出来了?”
轻月鼻子一酸,低声道:“知微姑娘,我遇到点难事,风香楼待不下去了。”
想来不是好说出口的原因,南知微便没问。
“那轻月姑娘可有去处,我派马车送姑娘。”
轻月沉默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南知微想,轻月这是在风香楼有事待不了了,大晚上一个人跑出来,又走投无路,外面寒风呼啸,她冻得受不住,摸索到重锦画舫这一家没关门的店,便进来了。
“那劳烦轻月姑娘跟我回去,暂住我院中一晚,等明日天亮再寻落脚的地方。”
轻月自小风香楼讨生活,为了活命练就一身讨好本领。她对南知微露出一个娇媚巴结的笑,“多谢知微姑娘收留。”
南知微被这笑弄的有点窘迫,她感觉自己像是救风尘的良人。
她将轻月包裹的严严实实,但依旧挡不住轻月那弱柳扶风的摇曳身姿。三人下马车进府时,门口小厮瞧了轻月好几眼。
南知微知道带人回家的消息瞒不住,便提前给轻月找好理由,他对看门小厮道:“这位是我重金请来的画师,这几日暂住我院中,与我切磋画技。”
南知微院中那间空余的房间,里面堆满了杂物,一时半会打扫不出来,轻月是客人,南知微不能让她和桃华她们挤大炕。
她思来想去,还是把自己床铺换上新的床单被面,让出来给轻月。
“轻月姑娘,委屈你今晚跟我同住一屋,你去床上休息,我就睡在床边,有什么不周到的,你叫我便好。”
“这......”轻月刚洗漱好,身上还穿着南知微的里衣,她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眸,紧接着又垂下眼眸,低声道:“知微姑娘,我烟花之地出身,不敢污了姑娘床榻,我打地铺便好。”
南知微见轻月言语怯懦,心中也担忧起来,轻月姑娘深陷险恶之地,莫不是沾染隐疾?
她看轻月的眼神更加怜悯,“轻月姑娘是客人,哪能睡地上。床榻这些都可以清洗,轻月姑娘安心睡下便好。”
南知微把轻月拉到床边,按着她坐下,自己则躺到铺好被褥的床边地上。
南知微等轻月躺好,熄灭了屋内两盏灯。她不喜欢睡觉时太亮,平日里都是三盏全熄灭,但她怕初来乍到的轻月害怕,所以今晚留了一盏。
南知微睡眠很好,躺下没多久便有了睡意。轻月因为平日晚间要在风香楼待客,习惯白日睡觉,夜间反而精神,在床上翻来覆去难眠。
南知微打了个哈欠,“轻月姑娘可是有心事?”
轻月沉默良久,小声道:“知微姑娘,我有了身孕。”
南知微顿时睡意全无,她压下惊诧,尽量用平常语气道:“恭喜啊轻月姑娘。”
轻月语气轻松了些,“你是第一个恭喜我的人,谢谢你知微。”
南知微没敢追问孩子父亲,虽然她觉得轻月一人无法抚养这个孩子。
第二日,南知微用过早膳,轻月才刚醒。
她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醒的有些迟了。”
孕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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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睡很正常,南知微理解。
“无妨,我给你留了早膳,你慢慢起来便好。我屋子狭小,两个人住不习惯,我近几日给你找个住处先落脚。”
“知微姑娘可否先借些钱给我,等我......等我身子方便能挣钱了,定会马上还给你。”
轻月说完,羞耻的耳朵都红了。
“借钱没问题,至于还钱,以后再说。外面风大,你不要出院门,我先去画楼忙。”
轻月立即点头,“你放心,我不会乱出门给你添麻烦。”
南知微来到画楼,安排好今日事宜后,想着孕妇得需要些补品,便出门打算买些滋补药材入膳。
路过官府张贴告示处,南知微并没打算凑热闹,可是今天张贴处来了很多人,将路都堵了大半,南知微只能从人群中穿过。
“轻月可是风香楼头牌,怎么这般想不开?”
“人心不足蛇吞象呗。”
......
南知微闻言换了行动方向,开始向告示出靠近。
她费了大劲才挤到告示前,认真看清告示后,神情严肃起来。
官府告示上清清楚楚写道:风香楼舞妓李玄月,花名轻月,偷盗风香楼钱财后逃匿,如有发现者,需立即送往官府,赏银五两。
南知微走出人群,按照原计划来到药铺,买了些阿胶党参等回到府中。
轻月正在桌上写字,见南知微回来,笑着迎上去,“知微姑娘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店里不忙,桃华,将这些药材炖入鸡汤,轻月姑娘身体娇弱,需要滋补。”
轻月感激道:“多谢,让姑娘破费了。”
南知微屏退侍女,拉着轻月坐下,“轻月姑娘,今日我在长街,看到官府告示,说你偷盗风香楼财物。”
怕刺激到轻月,她尽量将话说的平缓。
轻月反应激烈,“他们胡说!我出风香楼时,就只有身上一套衣服。知微你信我,我这就去找他们对峙!”
南知微赶紧拉住轻月,“我信你。”
她昨晚见到轻月时,并没有见轻月身上有何宝物。
“会不会是风香楼的老板故意冤枉你?”
轻月摇摇头,“老板孙娘子待我极好,是我有孕后没脸见她,赎身后便偷偷跑走。”
南知微想了想,果敢道:“那我便冒险,去帮姑娘问一问孙娘子。”
轻月无措道:“会不会连累姑娘?”
南知微帮她擦干净脸上泪水,“应该不会有大碍,你不要出门,我很快便回来。”
南知微拿上自己的脂粉盒子,带上桃华,先去裁缝店,买了身男子衣服,躲在马车上,哆哆嗦嗦的脱掉身上温热的衣服,换上男子衣服。
她给自己化妆,桃华给南她梳男子发型,没一会南知微便从娇俏姑娘,成了位清雅公子。
桃华惊讶道:“姑娘这脸画的真好,我都认不出来,完全是变了模样。”
南知微嘿嘿一笑,“是桃华头发梳的好,马车上太冷,你去旁边的客栈点些吃食等我。”
南知微踏进风香楼,一股香甜的气味涌进鼻腔,她想等回去,她也给自己的画楼安排上香料。
她要了个小包间,刚到门口门进去,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上了三楼,进了包间。
南知微心下一惊,南鹤归此时应该在三十公里外的书堂,怎么会来这?
她对南鹤归的背影记得十分清楚,实在是太像了。
一位身材丰腴的女子,攀上南知微肩膀,催促道:“公子?您不进去吗?”
13. 蘅王的孩子
正事为主,南知微开门进到小包厢。
女子缠着南知微往床铺上倒,南知微压低嗓音,“且慢。”
女子嬉笑一声,“公子想玩些花样?”
南知微讪讪一笑,“不知姑娘可认识轻月?”
女子挑挑眉,“轻月姐姐可不是谁都能叫出来的。”
南知微掏出一张钱票,递给女子,“姑娘行行好,帮我把你们老板孙夫人叫过来可好?我有要紧事找她。”
女子瞄了眼钱票数额,接过钱票,“公子稍后。”
没一会儿,一身艳色衣裳的孙娘子进来了。
“呦,俊俏小公子,听说你奔着我家轻月姑娘而来的?”
南知微故作叹息,“孙夫人有所不知啊,我跟轻月姑娘是在这风香楼之外相识,一见钟情。昨晚她突然跑进我家,说要与我双宿双飞,怎奈何我家婆娘凶悍,竟把她撵走。外面寒风刺骨,我担心她,不知她回风香楼没有?”
孙娘子原本带笑的脸,在听到南知微说家中有妻后,瞬间变得神色鄙夷。
“这位公子,轻月姑娘不在楼中,想必是去了别家恩客家中,不劳你费心。”
“可我今日看见街中告示,轻月正在被官府通缉,你说她能去哪呢?谁又敢收留她呢?”
孙娘子眼神躲闪,咬牙道:“谁知道呢,都是命。”
南知微盯着孙娘子,近乎逼问,“孙老板,我昨日见轻月衣衫单薄,身上并无分文,她当真偷了风香楼钱财吗?”
孙娘子有点恼羞成怒,“我这是消遣地,不是衙门,公子替人鸣冤也请找准地方。”
南知微扬声道:“你这报的官府,我自是来这鸣冤。”
“我......我不与你多说,公子请自便。”
南知微从软榻上起身,拽住孙夫人,“别走,你说清楚......”
由于太着急,她一下暴露了原本声线,孙夫人试探道:“你......你是女子?”
南知微见被识破,情急之下,扯着嗓子道:“混账!咱家皇家的大公公!”
这下真把孙娘子唬住了,“公公,您可是蘅王殿下派来的?”
南知微神色一紧,她想轻月有孕,之前她又跟在蘅王身边,莫非……
她腹中孩子的爹是蘅王!
南知微顺着孙夫人的话,道:“是,我乃蘅王宫中的掌事公公,替蘅王过来看望轻月姑娘,谁料,她竟然遭你们诬陷!”
孙夫人当场吓得软了身体,“不是小人我诬陷的轻月姑娘,是前日官府来人,说是……是皇后娘娘旨意,让轻月姑娘打掉腹中孩子。轻月不肯,晚间找我赎了身,昨日自己偷偷跑了。”
南知微脑中乱成一团乱麻,若轻月腹中真是蘅王的孩子,皇家肯定会顾及颜面,势必会制孩子于死地。唯一能指望的便是蘅王能顾及跟轻月的往日情分,以及轻月肚中孩子,出面保下轻月母子。
“原来如此,我会如实禀报蘅王殿下。”
南知微说完便要走,孙夫人却反应过来,突然挡在了他面前。
南知微心虚道:“你这是何意啊?不让走,想看公公我在你这出丑?”
“轻月姑娘有身孕,公公不惊诧吗?还有,公公怎知轻月是昨晚跑走的?”
“不是你说轻月昨日跑的的吗?”
南知微舌头都有些打结,面上还维持冷静,但手心都冒出汗了。
“公公说昨晚她跑进你家?蘅王早就离宫建府,哪来的掌事公公。”
“昨晚的事,是我胡说套你话呢!我是蘅王建府前的掌事公公。”
南知微不仅手心出汗,连光洁的额头上都沁出细汗。
孙夫人脸色一变,恶恨恨道:“想全须全尾的从风香楼出去,就快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南知微佯装要开口,实则趁着孙夫人不备,推开她往门外跑去。
“救命啊!风香楼老板事后要加价,不加便不让人走啊——”
南知微呼喊声吸引住了很多人目光,连一楼大厅跳舞的姑娘都被她一嗓子喊忘了动作。
南知微边喊边往大门口冲,但奈何孙老板见惯了闹事的,楼中训练有素的打手,在南知微跑出去前,一把将她抓住,众目睽睽之下,捂住她的嘴往后院拉。
孙夫人扬声安抚客人,“诸位客观,打扰各位雅兴,我高价买来一姑娘还没调教好,竟然扮作男子想逃跑,真是令妾身烦忧。”
人群中原本担心的客人听了孙娘子解释,也都付诸一笑。
“这姑娘俊俏,哪日性子磨好了,孙娘子可要知会一声。”
“看着烈性,恐怕要费些时日。”
……
眼看南知微要被押进后院,三楼包厢丢出一锭银子,“我家公子被扰了雅兴,快把她送上来赔罪。”
三楼可是贵客中的贵客,孙夫人面露难色,又不敢不从。
她对南知微威逼利诱,道:“你去三楼好好赔礼,我便放了你。要是给我惹麻烦,我皮给你扒掉一层!”
南知微被打手推搡进三楼包厢内,待她看清包厢内的四人中,那正坐在主位的人后,狼狈的垂下头。
“鹤兄,可是认识这位公……姑娘?”
南知微确信,虽然自己装扮的很厉害,但通过南鹤归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是被认出来了。
可主位上端坐的南鹤归,面色如常般镇定淡漠,丝毫没有被南知微撞见,他逃学逛青楼的难堪。
“不认识,觉得嗓音喊得动听,叫进来喝杯酒。”
几人中,一位面相温润和善的公子,带着清浅笑意,开口道:“姑娘声音嘹亮,不知酒量如何?”
南知微身体贴在门上,似乎随时都要破门而出,她小声道:“我不善饮酒。”
说完,南知微求助的看向南鹤归。
南鹤归斟了半杯酒,道:“喝完,出去跟孙老板说,放你离开。”
南知微慢吞吞走到南鹤归身边,没敢跟他对视,端起酒盅一口喝完,快步走到门口出去。
出了门她大口呼吸,刚才的酒很烈,辣的她出了眼泪。
南知微走出风香楼,找到客栈里的桃华。
桃华看着头发凌乱的南知微,又担心又觉得好笑,“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被里面的姑娘欺负啦?”
南知微气鼓鼓的塞了口甜糕点,“没事,你吃饱了吗?”
桃华点头,“姑娘要吃点什么?”
“我没胃口,回家吧。”
南知微结完账,在马车上换回衣服,回到院中。
轻月见到南知微,着急问道:“知微姑娘,可帮我问清楚了?”
“清楚是清楚了,眼下有点难办。”
南知微在轻月疑惑的眼神中,犹豫再三,才问道:“轻月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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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腹中孩子的父亲是谁?”
轻月神情局促,“知微姑娘问这个干嘛,总之是我的孩子。”
南知微坦白道:“有人觉得你腹中怀的是蘅王殿下的孩子,所以才为难你。”
轻月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会儿,喃喃道:“知微姑娘,是蘅王殿下的孩子,会怎样?”
“看蘅王,若是他负责任,不在乎流言影响自己,便会迎你入门,若是他不愿意自己名声受损,不想负责任,皇家为了名声,肯定是不愿意让你腹中孩子存活。”
轻月神情复杂的低下头,“蘅王被宫中侍卫带走后,便再没见过他。请知微姑娘派人,替我送封信给蘅王殿下。”
南知微想,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
“好,轻月姑娘你写吧,写完我差人送到蘅王府上。”
南知微没看信中内容,拿到信后便派小厮送到了蘅王府上。
蘅王看到信的当天下午,便赶到了南知微的画楼。南知微在画楼与蘅王会面,告知他轻月如今的情况。
蘅王托她给轻月带话,自己不会坐视不理,让她不必担忧。南知微想,蘅王这是打算对轻月母子负责。
她将此事告知轻月时,轻月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开心。
蘅王说到做到,第二日官府张贴的告示便被撤下,换上新的——
风香楼丢失财物已经找到,非轻月姑娘所为。
告示撤下的当天下午,南知微给轻月找了处院子,蘅王派了十几位家丁佣人在院中照顾轻月。
轻月还是闷闷不乐,南知微安慰她,“蘅王来消息说,他这几日忙,过几日便接你去蘅王府。”
南知微以为轻月的事情终于了结,心里轻松下来,回到院中正准备休息时,南鹤归来到了他院中。
她不知道南鹤归是从学堂回来的,还是风香楼见到他那日便没走。
“兄长安好。不知前来何事?”
这句问候,南知微说的很不自然。
“过来看看你。屋里好重的香粉味,小妹最近迷上用香了?”
想必轻月的事南鹤归已经知道了,南知微便没有隐瞒的必要。
“昨晚朋友暂住,她喜爱香粉。”
南鹤归眸色暗了些,“朋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小妹不懂?”
南知微心想,南鹤归一个名流公子,逃学跟朋友去青楼,怎么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教育她?
“谢兄长提醒。”
“你很不服气?”
南知微睁大眼睛,佯装无辜,“没有啊,兄长何出此言?”
两人端庄稳坐,但看不见的硝烟,从二人间升起。
“那日若不是刚好在风香楼,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南知微听出南鹤归隐忍的怒意,气势低了下去,解释道:“我恰巧碰见轻月落难,便想着帮一帮。”
南鹤归露出可笑的神情,“帮?蘅王帮轻月,被陛下鞭挞到下不来床。皇子尚且如此,你有什么依仗能去帮别人?”
南知微火气一下窜上心头,“什么叫帮?轻月一人便可以怀上蘅王的孩子吗?”
“风香楼有避子汤,孩子是不小心还是故意,你了解?以及,轻月是怎么确定孩子就是蘅王的,宫中又是怎么知道轻月腹中有蘅王孩子的,等你弄清楚这些,去郁墨阁找我。”
说完,南鹤归起身离开。
14. 启航
南知微记不清,这是她跟南鹤归的第几次不欢而散。
她觉得跟南鹤归的关系,就像多变的六月天似的。有时艳阳万里,但稍不留神就乌云密布,黑压压的让人胆怯。
南知微原是不在乎跟南鹤归的关系好坏,只要不交恶,给自己添麻烦便好。
可是后来经历了两人关系好的时候,关系差了,她便不得劲。
南知微没时间再去管轻月跟蘅王殿下的事,也不好奇轻月腹中孩子孩子到底是谁的。既然轻月说是蘅王的,蘅王自己也认了,且也是因为蘅王,轻月才被官府冤枉偷盗财物,俩人也算牵扯颇深,如此结局也算不错。
轻月有了归宿,蘅王得一漂亮小妾,日后小妾诞下孩子,蘅王也是有了儿女。
南知微觉得,相比轻月一尸两命,蘅王心怀愧疚,皇室造下杀孽,这真的很好,何比逮着细枝末节不放。
南鹤归在家中待了整整三天,也没等来南知微到访。
第四天他一大早出门赶去学堂时,在门口碰上了南知微。
南知微没因为前几日的不愉快,就耍小性子不理南鹤归。
她一如既往的跟南鹤归打招呼,“兄长可是要去学堂?”
“嗯,你呢?去画楼吗?”
南知微摇摇头,“去堂航,我打算去那里在建一栋画楼。”
南鹤归冷傲到的脸上浮现不可置信,“堂航?那里距离京城两千多公里,你怎么去得了?”
南知微笑笑,“我身体健全,如何到不了?不过是费些时日罢了。”
“多少人护送你去?路费够吗?父亲母亲可知道?”
“我和画师,以及护送家丁,一共十七人。我是去买楼的,银钱自是带的够。几日前我便跟父母亲说过了,父亲早已写信送于堂航旧友,托其照看我。”
南鹤归神情认真的看着南知微眉眼,“此去路远,小妹何时归家?”
“春节时,堂航之地远行的商人游子会归家,我正是瞅准这个时机,才在此时去堂航,所以得在春节后才能回京。”
“等我一下。”
南鹤归说完,疾步往郁墨阁走去,他身边跟班着急道:“公子,您怎么回去了?咱们要迟到了。”
南知微也一头雾水,好在她不着急,便耐心候着。
南鹤归步履匆匆的回来,手里攥着几张银票。
他将银票塞进南知微手中,“眼下只有这么多,你先用着,到了地方给我消息,我再派人送。”
南知微还未看一眼手中银票,南鹤归便上马走了。
南知微看着南鹤归背影,心想,这风寒露重,他怎也不备辆马车。
南知微此次前往堂航没带桃华,她让稳重的桃华留下来帮她照看重锦画舫。
她带了院中两位签了卖身契的朝妍与素棋。
她们不像桃华、碧雨,都是京中寻常人家的姑娘,来南府是按时拿月钱,何时累了倦了都能不干。
她俩得一生留在府中,侍候南家人。
南知微想带她们多出门走走,多看看南府外面的世界。
三人和两位叫小修、子树的家仆,五人先到了重锦画舫,接上余下的十二人,一起往堂航赶去。
这十二人中,有带着女儿想逃离丈夫的管事张娘子,四名不堪家中压迫已学有所成的女画像师,六名在京中郁郁不得志的男画师。
除了人,南知微还带了整整十二箱已经提前完工的字画。
这些字画大多与春节元宵有关,南知微想借着今年的佳节,让自己的画楼在堂航打出名号。
南知微跟朝妍、素棋坐上离京的马车后,才打开被她随手塞进衣袖中,南鹤归给她的银票。
一共五张,加起来一千三百两银子。
南知微此次出行,手上带了三千五百两白银,加上南鹤归所给的,共计四千八百两银子。
她根据打听到的堂航物价,这些银子足够买一栋跟重锦画舫相等规模的楼。
路途上,张娘子再次向南知微证明,她没看错人。
张娘子粗中有细,把一行人的衣食住行安排的妥妥当当,丝毫不让南知微费心。
这让南知微有更多的时间思考,画楼的事宜。
堂航之地多喜好娱,南知微想入乡随俗,在一楼大厅空出一片地方,用来唱戏。
一行人走了六天陆路后,为了不绕山耽搁时间,便按照原定路线,改走海路。
船上空间大,南知微终于不同坐着赶路,她要了船上第二层的五间房间,累了便靠在床榻上休息。只是,此搜大船上不止有南知微一行人,还有很多其他坐船之人。
鱼龙混杂之处,南知微将十二箱字画以及身上的钱财,在上船之前,都分发到每个人手中。这样即使遇到失窃,也能保存下来一部分。
但是南知微没料到,除了防范别有用心之人,第一个要对抗的是自身的水土不服问题。
她还好,除了有些轻微的头晕外,并无太多不适。但同行中的两名名男画师和一名女画师情况要严重很多,整日上吐下泻。更糟糕的是,大人还可以忍受,但张娘子七岁的女儿,也变得昏沉起来。
船上没有大夫,多次坐船的一名商人给南知微指路,在船的最底层,最西面房间,有个会医术的男子,只不过此人及其古怪,而且他只给女子药,男子进去也会被他轰走。
南知微疑惑道:“这么大的一艘船,怎么能没有一个正经大夫呢?”
“这谁知道呢,我从四年前往来南北做生意,一直坐的就是这艘船,这船上除了那个举止怪异的男子,就是没有其他大夫。我一般都自己带着点药,只是我带的不多,况且是药三分毒,我也不敢给姑娘乱用。”
南知微看不得同伴饱受病痛折磨,第一时间带着素棋,从二楼下到船底层,前去替同伴求药。
不同于船的上层,船的底层都是往来谋生的普通百姓,这里没有单独房间,人又多又拥挤。
此人住的地方又很偏僻,身边人越来越少,南知微跟素棋两人越走心越慌。
终于来到男子住处,男子房门处贴着“非请勿入”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南知微正要敲门,忽然,青天白日的,里面传来男女欢愉声。
南知微跟素棋不由对视一眼,两人皆红了脸,默默找了个远一点的地方等待。
没过一会儿,一位脸色绯红的女子开门出来,路过南知微时还慌忙的用袖子遮了下脸。
女子衣衫华丽,头上还带着金钗,明显不是底层船舱的人。
南知微带着忐忑的心情来到门口,平稳的敲了三下门,“请问医师在吗?小女有家人生病,特来求药。”
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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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微等了好一会,屋里才传出来漫不经心的两个字,“进来。”
素棋给南知微打开门,两人一起进去。
医师的房间比南知微的还小,屋里燃烧着浓浓的甜腻熏香。
见到医师的脸,南知微好像明白了刚才那位富贵女子,为何愿意与之交好。
那是一张极具魅惑的脸,像是成了精的狐狸,五官的每一处都透露着雌雄模辩的妩媚。
南知微见过的好看的男子皮囊中,南鹤归排在第一。但今日见到这位医师,南知微觉得他可以与南鹤归并列第一。
只是两人之间的气质南辕北辙。
南鹤归像清心净魂的高山雪莲,佛前菩提,眼前医师则是蛊惑心神的地府幽灵,黄泉彼岸花。
“两位娘子盯着我做什么?”
医师的声音跟他人一样,带着诱人的钩子。
素棋慌忙低下头,害羞的双手指间绞在一起。
南知微面色没变,大方承认道:“公子貌美,小女见识不足,一时惊艳难自拔。”
医师烟波流转的盯着南知微,道:“小娘子前来求何药?”
“身边有人上船后水土不服,多呕吐、腹泻,医师可有对症的药?”
医师殷红的嘴角挂上轻薄的笑意,斜靠在椅背上,双眼含情的看着南知微,“有啊,我这里最多的便是治这病的药。小娘子,你夫君可在身边?”
南知微听到有药,放下心来。她没向医师解释自己没有婚配的事,“我与同伴前往老家祭拜先祖,夫君并未跟随。麻烦医师给配些药,男子两副,女子一副,还有一位七岁幼童一副。”
“真是遗憾,我这除了治水土不服的药,还有奇效的□□呢,见小娘子娇媚,还想送你一副呢。”
南知微表情一僵,语气生硬的附和道:“那确实很可惜。”
医师很满意南知微的回答,慵懒的起身,走到药柜前,伸出细白的手指将药配好。
南知微觉得他款款而动的腰肢,跟轻月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提着药走到南知微面前,距离把控在进一步过分,南知微退一步多余上。
“小娘子拿好了。这两袋大的,是给男子的,这一袋不大不小的,是给姑娘的,这袋最小的,是给小姑娘的。”
南知微不知道这位医师是不是被屋里的熏香腌入味了,说话间口齿生香。
南知微避开目光,“多谢,请问几钱?”
医师将手伸到南知微面前,“七十钱,不过只够两日,若是姑娘再来我可就不收钱了。”
至于收什么,撞见刚才羞耻之事的两人顿时明白。
素棋将南知微拉到自己身后,呵斥道:“你荒唐,不可冒犯我家姑娘!”
医师摊摊手,眨巴了下眼睛,无辜道:“没有啊,这位小娘子可莫要冤枉人。我从未冒犯过任何人,求得便是两厢情愿。”
南知微掏出钱,放在医师手中,“告辞。”
素棋临走时还将门带上,她透过关门的缝隙,看见医师脸上带着诡异莫测的笑,吓得贴紧了南知微。
屋内医师翻手,钱掉在地上,他对着门道:“小娘子,记得后天来找我拿药哦——”
南知微当作没听见,牵起素棋冰冷的手,快走了几步,安抚道:“别怕素棋,下次再来拿药,我让张娘子陪我来。”
15. 风月事
药买来了,张娘子凭借着自己的热络善交际,跟同船的人借来了药罐,将药煎好,给同行人服下。
船上的行程还剩四天,南知微想用完这些药,病情好些,再撑两天,到了堂航去正规医馆,找大夫问诊拿药。
可是她明显高估了那个怪异医师的良心。
张娘子的女儿用了两日药后,已经病好到活蹦乱跳,女画师也止住了呕吐腹泻,但两位男画师用药四个时辰内情况有所好转,但一停药,几个时辰后病情便会反弹。
这鲜明的对比,明显是画师在搞鬼,算准了停船时间,想要南知微再去找他。
素棋早把那日拿药的经过同一行人说了,张娘子一看如今这情况,气不打一处来。
她找到南知微,怒气冲冲道:“女君,你带老妇我去会一会那个腌臜医师,我倒要问问他,卖给咱这两个爷们假药想干嘛!素棋跟我说,他还敢对姑娘无礼,看我不打他嘴。”
南知微被捉弄的脾气也起来了,应声道:“张娘子,咱们走。不过到那之后,咱们先讲理,若是行不通,我那日见他配药,也记了差不多,你拦住他,我来抓药。”
南知微跟张娘子二人大步流星的来到医师住处,这次南知微没有敲门,而是大力的拍了四声门,“里面可有人?”
屋里没声响,南知微还要继续拍门,门被打开了。
医师穿着前襟要裂到肋骨的束腰衣服,披着件狐裘披风,出现在门口。
张娘子活了四十多年了,也没见过这架势,眼神带着清澈的狐疑,上下打量医师。医师房间里的香味往外溢,张娘子边打量他,边轻耸着鼻头细嗅。
医师脸上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凝固了,他转身往里走,“这位小娘子又来找我拿药?”
他的声音也少了勾人的调调,平稳了很多,转过身时,胸前的肌肤也被披风遮好了。
“麻烦医师再帮我配四副,上次给女子的药。”
医师往软榻上一坐,“好,八百钱。”
“八百钱?!你咋不去抢呢!都说医者仁心,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世间人无病,你倒好,躲到这犄角旮旯里来坐地起价。”
张娘子越说越激动,不断向着医师逼近,“外头市面上四副晕船药也就五十钱,辛苦你船上行医,加个两三倍也是情理之中,可你不能狮子大张口啊。”
医师有些招架不住,求助的看向南知微。南知微客套笑一笑,移开目光,不与他对视。
他烦躁道:“那还是七十钱。”
说完,他利落的起身,飞快地抓好药,递给南知微。
这次他步伐也稳健了,不再卖弄风情。
张娘子一把接过药,“这才差不多。”
南知微掏出钱递到他手上,若有所指道:“买卖之间该是这样明码标价,用钱交易才对,医师觉得对吗?”
医师表情很难看,没回答南知微的问题。
南知微无所谓的转身离开,张娘子不像素棋善良细腻,她心里还怀着对医师的厌恶,没给医师把门带上。
南知微走了没几步,听到医师摔门的声音,她觉得此人更招笑了。
可是此人长了副好皮囊,总有人上他的当。
南知微回到二楼船上的第二天,船上三楼响起了争执声。南知微头晕的厉害,本不想上去凑热闹,但从三楼凑热闹回来的张娘子说,是一个富商发现了自己的妻子跟那个药师私通,正要前去对峙,被妻子拦着不让去。
张娘子非拉着南知微一起过去听个热闹,兴致勃勃地说想看人家丈夫揍那个,勾引自家妻子的狐狸精。
南知微没上三楼,因为那位妻子已经跟丈夫拉扯到了二楼。
那位妻子拉着丈夫衣袖,大声道:“家中小妾给你纳了好几房,我不过是船上有段露水情缘罢了,你何比当真!”
南知微想这家中是这位妻子说的算,因为她看到,丈夫身边围绕着四五个女子,正边给丈夫整理被撕扯得衣服,边轻声慢语着推搡着丈夫不让他前进。
“我的小妾那是正儿八经抬进家中的清白女子,那个医师花街柳巷出来的污秽之物,说不定一身脏病,恶心!”
南知微细想一下,觉得这对夫妻各有各的理。
妻子眉头一皱,抬手给了丈夫一巴掌,“你还是商贾之身呢,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的董郎,你再闹,我便与你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周围人聚集看笑话的人很多,围绕着二人,有些不嫌事大的开始出言拱火,教唆丈夫去找那个叫董郎的医师。
丈夫也不想再这么多人面前没面子,用力推开身前的小妾,向着医师住所奔去。
妻子还想阻拦,看热闹的人一下将二人隔开,闹哄哄的跟在丈夫身后,一起向着医馆而去。
南知微跟张娘子看的尽兴,两人回到住处,安排好人守家后,立马就往医师住处跑。
二人赶到时,医师住处已经围满了人,不过医师的门还是关着的,无人敢开。
因为那位妻子站在栏杆处,一脸坚定道:“今日谁若敢砸开我董郎的房门令他受辱,我便从这船上跳下去,化成厉鬼向他全家索命!”
张娘子附在南知微耳边,小声议论道:“这小娘子对他丈夫不忠,但对小情郎还是有情有义的。”
南知微小声解释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小娘喜好美色,刚好那医师长得花容月貌,可不一往情深嘛。”
张娘子瞅了一眼几米处纹丝不动的门,愤愤道:“这医师也太不是东西了,前几日还想勾搭姑娘,今日小娘子都为了他要跳海了,他还缩在屋里不露面。”
南知微想了想,狡黠一笑,“这小娘子也是真心可鉴,她站在这栏杆处也怪冷的,咱们帮帮她。”
“咋帮?”
南知微冲着医师门喊道:“小娘子掉水里啦,快救人啊——”
围观的人明白过来后,也跟着喊起来。
“哐当”一声,门开了,医师紧张的往外走,看到那要跳海的妻子完好的站在栏杆处时,才停下脚步。
众人看清男子容貌,皆是一阵唏嘘。
妻子怔怔的看着医师,一直倔强的双眸瞬间泛红,“董郎,你快进去,不要出来。”
那董郎闻言,还真就转身进了屋子。
张娘子低声暗骂了一句:“混蛋!”
可是医师进了屋子又立马出来了,手里还拿了一把匕首。
看热闹的众人皆往后退了几米远,怕医师疯了乱砍人。
丈夫也有些害怕,但他又不能不要面子的,将妻子丢给医师自己走。
他壮着胆子道:“你……你要干什么?我可警告你,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这丈夫边说边往妻子处靠近,然后拉起妻子的手准备往回走。可是妻子并没有动,只是双眼含泪的看着医师。
张娘子跟南知微对视一眼,皆摇头,正当两人叹息这位小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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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痴心错付时,面无表情的医师竟然当众下跪。
他对着这对夫妻,严肃道:“我董秋落,荒淫无度,竟还能遇卓相姑娘这般真情,在下愧对卓相姑娘的丈夫,特来请罪,但请公子另觅良缘,成全我与卓相姑娘。”
医师说完不等丈夫拒绝,用手中的匕首给自己胸上来了两刀,“给公子赔罪。”
他是用了劲的,伤口划的极深,血顷刻染红了他的上衣。妻子挣脱丈夫的钳制,跪在医师身侧,心疼的泣不成声。
围观的人也从一开始对医师的讨伐心态,转变成了对有情人的感概。
丈夫的几位小妾也从人群中挤出来,来到丈夫身边安抚道。
“少爷您留住人也留不住心,何不成全一对鸳鸯呢。”
“是啊少爷,还有姐妹几个服侍您呢。”
……
围观人中也传出窃窃私语,期待这两位有情人能成眷属。大家一致认为若这丈夫棒打鸳鸯,便是不通情理。
丈夫双拳紧握,豁出去般,大声道:“诸位作证,从今日起,我刘钦与秦卓相一刀两断,再无瓜葛。等船靠岸,你的嫁妆财产我派人给你送船上,你不必再踏进我刘家的门。”
刘钦话一说完,围观人群中响起一阵鼓掌声,秦卓相扶着她的董郎进了房间。
南知微跟张娘子二人随人群回到了二楼,朝妍跟素棋二人围着她俩听故事。
这次医师卖给南知微的药没有偷工减料,两位男画师服用后很快康复。
五米高的大船驶过茫茫烟波,终于抵达吴侬软语的堂航。
一行人下船后,朝妍赶紧又给南知微裹上一件厚披风,“姑娘,都说江南暖如春,奴婢怎么感觉此地比京中还冷呢。”
张娘子捂着女儿冻僵的耳朵道:“后日大寒,正是冷的时候。”
南知微将自己手中的手炉,塞到张娘子女儿手中,“张娘子,天色不早,将行礼安顿在柜坊,大家就近找客栈落脚,明日再去找房行租院子。”
南知微要了最好的房间,并点了好酒好菜送到各个房间。
这几日船上辛苦,如今终于到了地方,她不想亏待这些跟着她不远千里而来的伙伴。
南知微稍作休息,缓解好坐船带来的眩晕感,胃口不错的吃了一整碗饭。
吃饱喝足,她没闲着,拿着堂航的地图,找到客栈的老板娘。
南知微送给老板娘一支京中时兴的簪子,见老板娘高兴的收下后,她才开始向老板娘请教。
“宋娘子,我想买处宅子,不知堂航的房行哪家比较靠谱呢?”
老板娘大喜,道:“不知小娘子想买什么样的宅子呢?我手头上有五六处宅子,明年我儿要入京赶考,过两月我家便要迁去京中,小娘子若是能相中,省了我再找房伢子出手。”
“我便是从京中来的堂航,到此地做书画生意,二月左右回京,说不定能与娘子一家同行。”
宋娘子看南知微的眼神多了些钦佩,“这么远的路途,小娘子好胆识。”
南知微不居功,称赞道:“是我一行的伙伴靠谱。宋娘子明日可有空闲,带我去相看您手中空闲的宅子?”
她不在堂航久居,凡事都要抓紧时间。
“没问题,明日我叫我家相公看店,小娘子尽管来叫我。”
一面之缘,宋娘子当真喜欢南知微,亲自将南知微送回屋内,怕南知微冷,又叫人给她送了床厚被子当床垫。
16. 安营扎寨
第二日,南知微下楼时,宋娘子已经在柜台前等着她了。
宋娘子笑盈盈道:“小娘子真是勤快姑娘,昨日风尘仆仆赶来,今日还起个大早。”
“还是宋娘子更辛勤些,既要照看生意,还要带我想看房子。”
宋娘子眼中的笑意更胜,“小娘子嘴真甜,外面正在落雪,先过来吃碗酒酿圆子,等雪停歇,再出门。”
“谢谢宋娘子,这堂航我真是来对了,能遇见宋娘子这般慈善之人。”
“我对小娘子也是一见欣喜。”
“宋娘子,我姓南,名知微,您叫我知微便好。”
宋娘子细想一下,道:“知微见著,好名字。一听便是有才学家的姑娘。”
南知微谦虚道:“宋娘子过赞。”
宋娘子温和的看着南知微吃下第一口,“如何?会不会太甜了?”
“刚好,我喜欢甜食,如此香甜的点心,在京中不常见。”
“京城大雅之地,相比甜点多以余韵为主,不会像我做的如此甜腻直白。”
宋娘子上进有干劲,很想去往天子脚下、众邦来贺的京城生活。
南知微听出宋娘子话中的向往,没败她的兴,“等日后宋娘子入京,有的是时间品尝京中风味。我初来堂航,却觉得宋娘子的点心新奇。”
宋娘子听的高兴,给同南知微一起住进客栈的人,都送了一碗酒酿圆子。
雪停后,宋娘子给南知微披了件她的披风,“堂航比京中湿润,姑娘你的披风外层是棉布,太吸水,我的是粗麻布,防潮暖和。”
出门路过街头,南知微图新鲜买了小吃片云糕和酥酪,边走边吃。
宋娘子怕她灌风肚子痛,只叫她吃了一口尝鲜后便不许吃。
南知微跟南夫人之间相处总是规矩互敬,她反倒从宋娘子身上,感受到了长辈与晚辈间的温情。
宋娘子领着南知微看的第一处院子在江边,距离她昨日下船的地方很近。
院子不错,坐北朝南三间房,院中种了芭蕉、桂花,过冬后一定美极了。
唯一不足的地方是院子距离繁华街区太远,她的画楼肯定会选址在最繁华街道,如果买下这座院子,那张娘子他们来返住处和画楼将很不便。
“宋娘子,你可还有距离堂航集市区近些的宅子?此处风水虽好,可是太过偏僻,用来居住很好,可是我要买来给我生意上的小工们居住,不可距离我做生意的地方太远。”
宋娘子想了下,有点犹豫道:“我倒是还有一处大宅子,在堂航最繁华的地段,只是有些不好卖。”
“宋娘子尽管带我去相看,价格什么的好说。”
“好,要是你觉得不行,我在给你找别的卖家。”
去市区十余里,宋娘子怕冷着南知微,叫了辆最好的马车。
南知微耳边越来越热闹,她忍不住掀开帘子向外张望。
堂航集市跟京中还是有些不同,街上有很多支个摊子便说书卖唱,这在京中可是要被驱逐的。
马车驶过热闹集市不到一里路,便到了宋娘子的宅子,沁宅。
这座宅子大很多,一共三个院子,主院四个房间带一个厅堂,两个附院一个三间房,一个两间房,也都各带一间厅堂。
南知微对这座宅子相当满意,只是走进最小的那个两间房的附院时,南知微才明白为什么宋娘子说这房子难卖。
因为附院还住着人。
南知微来到小附院,院子里踩冰玩的小孩害羞的跑进了屋内。
宋娘子无奈道:“这里之前的租客,没钱续租,一家人又无处可去,赖这不走了。”
南知微想,此时正值寒冬,若是没个住处,当真要冻死人。
屋里有位干瘦的女人走了出来,讨好地笑着,“宋娘子您来了。”
宋娘子收起好脸色,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南知微想,能让这家人在这住这么久,可见宋娘子是心善的。只是宋娘子不能太过好脸色,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又不能让这家人觉得她心软可欺。
女人身上衣裳单薄,整个人蜷缩着晃晃悠悠。
南知微怕外面风给她吹倒了,道:“这位娘子,可方便进屋坐会儿,外面风好大。”
“方便方便,快快请进。瞧我这脑子,一看见宋娘子,便光顾着开心去了,忘记请你们进来了。”
屋里没有炉火,但好歹避些风。
女人给南知微和宋娘子倒了两大碗水,“早上刚烧开的,还热乎着。我家近些日子有点艰难,没有茶叶了,委屈二位喝点热水暖暖。”
南知微端起碗饮一口,也不过是温谅。
她向屋里扫了一眼,屋中虽然有些破旧,但很干净整洁,桌上甚至还用破碗种了棵金钱草。
除了刚才在院子踩冰玩的小女孩依偎在女人身边外,屋内还有两个更小的小孩,趴在床头看南知微,被南知微发现后又羞涩的躲进被子里。
宋娘子直言道:“杨娘子,这位是知微姑娘,她要买我这宅子。”
杨娘子脸色惊恐起来,她也是脸皮薄之人,但为了生活,眼神飘忽几下,还是红着脸向南知微开口,“不知这位秀丽姑娘,何日要住进来?可否能宽限些时日,等天暖和些,再让我们搬走,您放心,房费我家不会赖账。”
杨娘子虽态度卑微,但语气平缓恳切,南知微想她也是有涵养之人,只是眼下遭难,才如此落魄。
“不急于一时,你们先住着吧。”
即使合理,南知微也做不到逼人上绝路。
杨娘子落下眼泪,她急忙擦干,道:“多谢知微姑娘,姑娘之恩,我谨记于心。”
南知微将手中糕点递给杨娘子身边的小女孩,女孩懂事的望向杨娘子,得到允许后才开心的接过。
“谢谢漂亮姐姐。”
南知微温柔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几岁啦?”
“我叫杨潇江,今年六岁。”
南知微又看了眼床上的两个孩子,也不过三四岁。
“杨娘子,下午我们便搬进宅中,以后是邻居,多多照顾。”
南知微边说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到杨潇江身上。
“多谢姑娘,我丈夫酉时完工回家,您那里有需要搬卸的重物,尽管来叫他。”
离开宅子,南知微让宋娘子带她来到了雇佣小工的地方,找了十名女佣去打扫宅子。
回客栈的路上,南知微忍不住向宋娘子询问杨家人的情况。
“杨娘子的丈夫叫杨德阔,早年间一直在堂航街市卖猪肉,生意很好,还娶了教书先生的女儿,也就是今天你见到的杨夫人。”
“那为何家道衰落呢?”
“京中太后冬日喜爱羊肉,尤其喜欢堂航之地以湖边之草养殖的羊肉,京中富户争相模仿,堂航羊肉价格翻了六七倍。杨德阔便放弃养猪卖猪肉,做起了羊肉买卖。”
南知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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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道:“那我知道是何原因了。”
今年太后身体抱恙,食欲必定下降,那些富户也不敢在多食羊肉,买卖堂航羊肉之人必定大亏。
宋娘子感概,“做生意还是得求稳,追一时新鲜,终不长久。杨家若是安稳卖猪肉,这宅子的小院子今年也买得起。若不是遇见你这样心善的买主,一家人便要冻死大街了。”
“我若赶他们一家走,恐怕宋娘子您也不会卖宅子给我,大善的是宋娘子您。”
宋娘子笑道:“我可没有。”
南知微跟着宋娘子去拿了地契,来到官府缴纳了契税,带着官府盖了大印的红契,回到客栈。
她将众人集合起来,“诸位,宅子已置办妥帖,你们先将行礼搬运到住处后,大家一起去集市购置物件。”
一行人所带的家当不少,而且还有十二箱存在柜坊的字画,单凭他们几人搬运有些费力。
南知微叫宋娘子叫了四名男工来帮忙,很巧的是这几名男工之中,便有杨娘子的丈夫杨德阔。
他一听要搬去的地点是他家住处,急的大冬天脸上起了一层汗。
张娘子见状,问道:“你是身体不适?可还能干活?”
杨德阔摇头,嗫嚅道:“没……没事。”
一行人六辆轿撵,八辆平板货车,浩浩荡荡的驶过长街,停在沁宅门口。
南知微先给众人分好房子,最大的主院留给女眷,四间房子宋娘子和女儿一间,四名女画像师两两一间,还剩一间房子原本是要空下来的,因为南知微想自己带着女婢单独一个院子,只是那座小附院住着杨家人,她便跟着朝妍、素棋三人住一屋。
三间房的附院六名男画师三人一间,两名随行的家丁一间。
直到分完房子,杨德阔才安心下来。
搬运完行礼后,张娘子给这些男工结钱时,杨德阔没要。
“我是隔壁院子的杨德阔,谢好心人不赶我们一家人走,就当我给你们道谢帮忙了,不要钱。”
张娘子看向南知微,请她定夺。
南知微道:“远亲不如近邻,那就谢杨大哥帮忙了。”
张娘子也收起钱,杨德阔向南知微鞠躬道谢后,没来得及进家看一眼,便又匆匆赶去做下一份活。
宅中用品不齐全,南知微跟张娘子以及两个家丁,来到家门不远处的集市采买。
堂航物资比京中丰富,各种物品价格也比京中低廉些。
南知微想,画楼开在这里,画作的价格便要比京中低些,而且要以使用为主,让画能用在各个生活场景中。
比如,贺寿用的松、鹤图,新婚用的百子图,等等。至于观赏所用的画,要少而精,专供富商大户。
几人买了不少柴米油盐等必需品,回到宅中,南知微叫人给隔壁杨家送了些炭火吃食。初来乍到。她不想帮人太过,怕升米恩斗米仇,可是杨家还有三个小孩子,她实在看不下去。
她嘱咐送送东西的素棋,一定要明说,是他家丈夫刚刚来帮忙,这些东西是来答谢的。
南知微让张娘子安排宅中布置,自己梳洗一番,带着两位婢女,去程府赴宴。
程府的程谦是堂航知府,南知微父亲的堂航旧友。南知微昨日到堂航时,便派人给程府递拜帖。
今日得到邀约,程府为南知微在酉时准备了接风宴。
程府距离南知微的沁宅不过五里路,南知微比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踏上去程府的马车。
17. 绣坊疑云
马车停在程府大门前,南知微掀开帘子,发现程谦和程夫人都在门口迎接她。
朔风凌冽,南知微有些不好意思。
“程大人、程夫人,朔风凌冽,你们家中等小女便好。”
“我与夫人不过等待片刻,不及南姑娘远道而来堂航辛苦。”
南知微父亲官居高位,程谦对南知微除了礼节上的招待,难免多谢恭维。
南知微也懂程谦的良苦用心,道:“多谢程大人,晚辈回府后,必定跟家父诉说程大人厚爱。”
程夫人眉眼含笑,将一个手炉递给南知微,“知微姑娘端庄秀雅,不愧是京中闺秀。我家小女听说有位才情出众的姐姐要来,十分开心,正在家中眼巴巴盼着知微姑娘。外面风大,姑娘快请进。”
南知微谦虚道:“程夫人谬赞,我资质平平,怕让程小姐失望。”
“姑娘眉目如画,若资质平平,岂非世上无佳人。”
南知微跟程夫人客套到待客厅,三人刚落座,程家的小姐笑意嫣然的进来了。
她一身衣服,鹅黄配翠缥,带着毛茸茸的白色项帕,步履轻快,由远及近,像一只春日蝴蝶翩然而至。
“父亲母亲安好,这位姿容艳丽的姑娘,便是京中来的知微姐姐吧。”
南知微见程姑娘单纯活泼,心里也很喜欢。
“小女正是南知微,不知程妹妹芳名?”
“知微姐姐,我叫程如意,吉祥如意的如意。”
程谦一张正直严肃的脸,在程如意出现后满是慈爱,他温和道:“如意,你知微姐姐要在堂航小住一段时间,你有什么要跟你知微姐姐说的,日后有的是机会,只是现在若不去宴厅,那桌上的宋嫂鱼羹可就要凉了。”
程如意拉起南知微的手,道:“知微姐姐,我最喜欢宋嫂鱼羹啦,特意让家中最好的厨子做的,你一定要趁热品尝。”
南知微起身,“那我不能辜负程妹妹的美意。”
落座宴厅,南知微在程家人的热情招待下,将桌上的菜品一一尝试过后,才停下筷子。
她清茶漱口后,道:“此次前来堂航匆忙,只略微备了些薄礼,想要送于程大人、程妇人、程妹妹,望能收下小女一片心意。”
素棋、朝妍二人将带来的礼物交到程府佣人手上。
程夫人道:“南姑娘客气,京城之物,想必华美。”
程如意无拘束,满心期待的让丫鬟打开了她的礼物盒。
礼盒中是六支京中时兴的步摇,六只步摇花色不一样,分辨是牡丹、桃华、迎春、荷花、菊花、腊梅。
南知微送给程大人的是一副陶瓷做成的精美围棋,送给程夫人的是一条绿松石项链,既拿的出手,又不过于奢靡。
程如意开心道:“谢谢知微姐姐,真漂亮,够我来年带一整年了。”
程夫人伸手点了下程如意额头,无奈又宠溺道:“如意,你知微姐姐这位贵客还在呢,怎么现在就打开了。”
程如意呵呵一笑,“我忍不住嘛,知微姐姐人美心善,我想不会怪罪我的。”
南知微见程如意也不过刚刚及笄之岁,都未将她当作大人。
“妹妹这般率性可爱,我若舍得怪罪妹妹,那我定是铁石心肠。”
程谦道:“南尚书说南姑娘来堂航是来做书画生意,不知银钱可够?程家近些年也积攒些家业,知微姑娘若有需要,程家很愿意效劳。”
南知微眼神清明些,她听出程谦话中似有想联手分一杯羹之意。
她快速算了一遍,从京城到入住沁宅前,一行人食宿花费了三十二两银子,买下沁园和生活必备品花费了四百三十两银子,从出发之日算起,她要支付她带出画楼的十二名人员工钱,每月五千钱。
虽说这次她带了充足的四千八百两银钱,可却不敢保证新画楼多久能盈利。
况且,强龙难压地头蛇,程家在堂航经营数十年,对堂航人情世故肯定颇有经验。
南知微笑道:“小女资历尚浅,对做生意之事涉猎太浅,唯恐让程大人有所损失。”
“南姑娘不必担忧,程家对堂航之地的各家生意,也都只是多参与,少投资,也不随意插手,让商人各凭本事。”
南知微想,程谦此言,势必对自己的生意要图谋些分红。
“既然程大人信任晚辈,那晚辈便不跟程大人客气了。晚辈手中满打满算确实还缺五百两银钱,若程大人愿意资助,晚辈在堂航的生意盈利,愿分两成答谢程大人。”
程谦对这个条件很满意,斟满酒,道:“明日我便差人将银钱送至南姑娘府上,不耽误南姑娘使用,此杯酒祝南姑娘生意亨通。”
南知微端起酒盏,“麻烦程大人日后多照拂。”
参加完接风宴,南知微回到沁宅时天色已黑透,堂航的夜风强劲,掀起她轿撵的帘子,南知微到达沁园时,手脚都冻麻了。
屋内炭炉已烧好,南知微刚暖和缓过来,张娘子端着盏油灯进了她屋子。
“张娘子,星儿睡下了?”
星儿是张娘子的女儿。
“刚哄睡下,女君,晚间你不在,隔壁院的杨娘子送来了几条手帕,答谢您送给她家的炭火吃食。”
南知微接过手帕,帕子上的花样绣的精美,“杨娘子好手艺。”
两人坐下,张娘子从怀中拿出几张纸,“我下午收拾好院子,就出门打听,这是咱们这附近街道有要卖楼消息,我都记下了,您看看。”
南知微握上张娘子粗糙强壮的手掌,心疼道:“张娘子太勤快,刚安定下来,也不好好休息。”
张娘子露出些许憨厚笑,“画楼没开起来,一伙人在这吃喝拉撒都要钱,没有源头,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稳。”
南知微保证道:“张娘子放心,我带足了钱财,不会让大家挨饿受冻。”
张娘子感叹,“以前我总觉得日子没盼头,为了我的星儿熬一天算一天。若不是女君,我竟然不知,这世上还有这般好日子。我为了咱的画楼,做什么都有劲。”
南知微鼓气道:“那咱们齐心协力,将堂航的生意做起来。”
第二日,南知微带着昨夜张娘子给的图纸,同张娘子一起去买楼。
她们看的第一栋楼原是做饭店生意,楼内被饭菜油烟浸入味了,实在不好打扫。
第二栋楼旁边是家赌坊,太过吵闹也不可。
她们看了六处卖楼的,最后符合的只有两家,一家是旧绣坊,一家是卖陶瓷的。
两处各有各的优点。
绣坊的优点是内部布局宽敞,后期无需在装修上大动干戈。缺点是它太过脏,地面灰尘积攒很厚外,还有些人的粪便污秽之物。卖主说是长久无人看守,一些乞丐会在楼中过夜。
原做陶瓷生意的那座楼优点是老板还未闭店,店内整洁,还自带一些顾客基础。缺点是楼中皆是分割成一间间的小房间,细问才知道这楼原本是用来做客栈生意的。
而且这栋楼比绣坊价格整整高出一千两银子。
堂航生意繁荣,市集的出售的楼房不多,买家倒是很多。
只是南知微资金充足,可以一次性付清,两家店的卖主因此愿意等南知微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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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再多考虑考虑。
南知微还没想好这两家买哪家,绣坊的老板便找上门了。
他说如果南知微愿意今天买下他的楼,他可以降价六百两银子。
这栋楼原价两千八百两银子,降价后几乎是陶瓷店的一半。
见南知微还在犹豫,绣坊老板再加筹码,将绣坊后面的一间小染坊一并送给南知微,她可以多一处仓房。
南知微想到绣坊宽敞合理的布局,点头应允,当天便跟着绣坊老板签了地契,去官府做了公证。
南知微顾了三十多名做活的小工,想着将绣坊打扫干净。
只是她没想到,这座绣坊售价便宜,却荒废多年无人购买,其中隐藏着猫腻。
三十多名小工打扫的第一天结束后,便有十二名小工跑路不干。
南知微心想,自己开出的工钱并不低,为何这些人不干呢?
为此,她找到离开的小工,在赏钱的诱惑下,他们才说出了原因——绣坊不干净。
原来这些小工在打扫卫生时,绣坊中经常出现奇怪的声音,而且地板上还有出现纸钱、血手印。
南知微神情凝重,她信世上有鬼神之说,可是她不明白堂航街道那么多栋楼,怎么就她看中的这栋有问题。
张娘子建议道:“女君,要不咱还是去买陶瓷店老板的吧,这也太吓人了。”
“若再买别的楼,我手中的银钱有些吃紧。这栋楼地契都改写好了,老板肯定知道这栋楼有问题,不会轻易再收回去。”
张娘子脾气有点急,脸上汗都冒出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南知微想了想,道:“去礼品铺子买点东西,咱们去找宋娘子一趟,她肯定知道这栋楼发生了何事。”
南知微到达宋娘子客栈时恰逢正午,宋娘子正躺在躺椅上午睡。
南知微前来求人,不好意思叫醒她,便一直在旁边候着。
宋娘子醒后看到她,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宋娘子可睡醒了?”
宋娘子反应过来,轻声责备道:“你这孩子,叫醒我便好,傻傻等着。几日未见,南姑娘可是想我了?”
南知微心中有些过意不去,自己无事时竟然没有来看宋娘子,如今有事才想起人家。
“宋娘子,我……有点事,想求宋娘子帮忙。”
宋娘子反倒开心起来,自己能有帮的到南知微的地方,“知微姑娘不要跟我客气,有帮得到的地方尽管开口。”
“宋娘子,我买了街上的那栋绣坊,谁知……”
南知微还没说完,宋娘子便打断,“什么!你……知微姑娘,你这是让人给坑了,那绣坊地段好,做工也好,但是老板卖了两年多都没买家,它实在有些说法。”
“我便是为此来找宋娘子的。”
宋娘子摇摇头,“姑娘你找错人了,我不是道观师父,不会驱邪赶鬼。”
南知微追问道:“宋娘子,那栋楼里发生过什么?为何会招鬼邪?”
宋娘子一脸讳莫如深,道:“那栋绣坊之前有二三十位穷苦家的姑娘,她们不甘心在家人逼迫下草草家人,靠着一双巧手,在绣坊里赚钱养活自己。后来绣坊失火,一夜之间那些绣娘就都没了。坊间开始流传,说那些绣娘抛头露面,老天降下天火惩处她们,不然为何绣坊安然无恙,绣娘都被烧死了呢。这事之后,知府便下令,堂航女子不许上街参与生意之事。”
南知微听的眉头微蹙,“传言当真无理,知府也不辨是非。”
宋娘子神情淡然,道:“别急,这事令人称奇的还在后面。”
18. 拨云见月
南知微转念一想,如今街上随处可见女子做买卖,这事定有转机。
“宋娘子,那这后面又发生何事?”
“绣坊出事不到两月,落州出现一女子拿着锄头,将丈夫、公婆一家三口杀害的大案子。落州官府捉拿女子归案时,女子自报名为余禾,乃堂航人氏,曾在绣坊做工,是被人迷晕拐卖到落州。后经官府查案,证实她所言非虚。”
南知微惊奇,道:“那些绣娘没死?”
宋娘子有些愤愤不平,“没死。后来查清,由于绣娘无家可归,都在绣坊三楼夜宿。这街上到了散市之时,来往之人都回坊休息,整个街道几乎没有人。”
“一群人伢子便对绣坊的这些绣娘起了歹心,他们与衙门勾结,将她们迷晕拐走,贩卖给村夫,还欲盖弥彰的往绣坊燃了把火。”
南知微一时无法接受,世间竟还有如此荒唐之事。
“那叫余禾的绣娘最后如何了?被拐的其她绣娘呢,可有救回来?”
宋娘子叹息一声,“大商律法,杀人偿命。余姑娘在那些丧尽天良的恶人问斩的后一天,也被问斩。其她被拐的绣娘,也都在反抗中被杀害。”
南知微轻声道:“她们本就是为了自由来到绣坊更生,又怎能被禁锢。”
宋娘子解气道:“不过那些买绣娘的家庭,最轻的一户买主也是被绣娘打折了胳膊。直到现在,人伢子都对堂航的女子心有余悸,遇到卖堂航女子时,会确认女子是否正规途径卖身而来。”
宋娘子眼中带着些许敬佩,“堂航负责此案的官爷,他对绣娘的遭遇深感同情,便问余姑娘行刑前可有心愿未了。余姑娘说,希望知府收回女子禁止上街做生意的命令。”
南知微也对余禾姑娘心生景仰,纵使她经历荆棘,但她仍旧不放弃自力更生之路。
张娘子一直听着两人交谈,见二人陷入沉思,她低声道:“所以绣坊怪事频发,会是那些绣娘心有哀怨,不愿离去的缘故吗?”
宋娘子见南知微和张娘子脸色都不好,急忙给她俩倒了盏热茶。
“你们都快喝些热茶回回神,别吓着。那些绣娘心有不甘,遭受如此无妄之灾,也许是她们怨气聚集绣坊,才怪事频发。”
南知微捧着茶水暖着冰凉的手掌心,平复心神后,她问道:“宋娘子,你可知道堂航之地,哪家寺庙灵验吗?”
宋娘子惊异,随即劝道:“姑娘这是要替那些绣娘超度?要我说,姑娘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何必沾染这些怪力乱神。”
南知微心有定数,她沉稳的笑了笑,“宋娘子放心,我会量力而行。”
宋娘子见她执拗,又知她行事稳重,便告诉她道:“在堂航,法螺寺是最最灵验之地。寺中真全法师道行颇深,知微姑娘可去拜访,寻求解决办法。”
南知微谢过宋娘子,回到宅中,当晚素食,沐浴焚香,第二日一早来到法螺寺所在山脚下。
寺庙祈福上香多贵人,山脚下停了好几辆专门接送香客的轿辇。轿夫一见南知微都围了上来,询问她要不要坐轿辇到寺庙门口。
南知微见这些车夫衣衫破旧,给了他们每人十钱。
“我不需要轿辇,但请帮我将所带东西运上寺院,交给寺中师父。”
南知微所带的捐献物品,是昨日在布庄买的无匹棉布。
南知微和素棋两人,沿着开辟出的阶梯,徒步到了法螺寺。
寺中主持先一步接收到了南知微捐赠布匹,车夫也向寺中人描绘了南知微面容,所以南知微一到寺中,便受到住持接待。
南知微请香拜佛后,向住持说明来意,是为见真全法师,寻求解难之法。
全真法师独居清修,一般不见香客,但住持见南知微心诚,便让她在寺中稍后,自己去全真法师处通传。
南知微清心凝神的等待了两刻钟,住持回来,道:“施主,全真法师说他等候贵客多时了,两位这边请。”
南知微对住持施礼,“有劳住持带路。”
全真法师所在小院周围布满竹林,即使寒冬依旧一片绿意。翠竹盛白雪,暖阳覆霜寒。
南知微跟素棋到达全真法师的待客之地,茶桌上摆放着两盏悠悠清茶。
全真法师神情舒展,起身向南知微微微低头致意,“施主请坐。”
南知微赶忙回礼落座,“小女属实遇到难题,不得已打扰方丈清修。”
“几日前便预感到有尊贵客人,要来我寒舍,施主乃顺天意而来。”
南知微没想到,渺小如己,所困之事,竟有上苍在意。
她起身,双手合十,虔诚道:“我佛慈悲。”
南知微再次端坐,“全真法师,小女在堂航的集市,买了一座绣坊,欲做书画生意。可是绣坊之前的主人们不幸遇难,绣坊内多生事端,这才前来求助全真法师。”
全真法师了然一笑,“绣坊的绣娘,经常救济寺中孤儿,我与她们中的余姑娘相识。后来她们遇难,我亲自替她们超度,想来都已重新轮回。”
原来绣坊之事,并非绣娘的缘故。
“全真法师,绣坊怪事频发,您可有符纸香灰之物,让小女防身。”
“圣物可镇鬼怪,却难防人心。”
南知微听出,全真法师的画中意思,起身道谢:“小女明白,多谢全真法师指点迷津。”
南知微得到解决办法后,便带着素棋下山。
路上,素棋不解的问道:“姑娘,大师并未说解决之法,咱们该如何做?”
“大师没给驱邪之物,只叫我防范人心,可见绣坊内无鬼怪,倒是有怪人。”
回到沁宅,南知微带着家丁来到绣坊。由于怪事频发,绣坊内已无小工打扫。
南知微踏进绣坊,闻到一股恶心的粪便味道。绣坊打扫的当天,粪便就以被清除干净,这明显是打扫后又乞丐住进来的结果。
除了一名女画师留下照顾张娘子女儿外,南知微将府中其他人叫至绣坊,大家一起捂着鼻子,将一楼污秽清理干净。
检查到三楼,南知微看到这里,多了十几床摆放整齐的铺盖。她用手摸了下,发现他们的被面竟然是用上好的棉布制成,被子填充的也是雪白的精棉。
一床这样的被子需要两百五十钱左右,在这过夜的人,可一点也不像老板口中说的乞丐。
绣坊中惊现的血手印和纸钱早不知所踪,南知微叫男丁将这些被子安放在门口后,整座绣坊便再无怪异之处。
大家一个下午便将绣坊打扫的干干净净,日落黄昏,就在众人准备收工回府时,绣楼中响起诡异的尖细笑声。
胆小的朝妍吓的尖叫一声,身边的宋娘子自己吓的腿哆嗦,但还是将朝妍搂进怀中安抚。
南知微从全真法师那里得知绣坊无鬼怪之事后,便不怕得罪鬼神。
她先是细听声响,来到二楼,正在她准备确定位置时,笑声便止住了。
张娘子颤巍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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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君,天快黑了,不如咱明日再来查看。”
南知微秀眉轻佻,淡淡道:“夜间捉鬼,才见真章。”
她让两名男画师和女画师回到宅中取照明之物,其余人退至绣坊门口等待。
天色黯淡之时,南知微带领着大家人手一盏油灯照明,从一楼开始,一点一点检查起绣坊。
众人检查到二楼的楼梯上,除南知微外,皆倒吸一口凉气。
二楼地上印着几十个血手印吗,地面散落着纸钱,窗外惨白的月光洒在地上,整个二楼好似灵堂。
南知微气愤道:“还没开业,便给我这样的霉头,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她第一个走上二楼,脚踩在血手印和纸钱上。
南知微坚定的看向众人,“各位,大家海陆兼备才行至此地,眼看便要再起高楼。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面前,谁若害怕退缩,明日便结了工钱路费,回去京中罢了。”
月光沐浴在南知微身上,她仿佛带着圣洁光芒的女神。
众人几乎没有犹豫,都提着灯踏上二楼,与南知微一起,仔细查看二楼。
在他们不懈努力下,终于发现二楼最西边的墙壁处,有一块地方是空心的。
家丁摸索着这块有些凸起的地方,抓住边缘,一下掀起了这块木板。
朝妍惊魂未定道:“这么大的一处暗格,前老板怎么不说一声。若是藏了贼人,该多危险。”
南知微道:“我下去看看。”
张娘子拉住她,“姑娘,您别去,明日找个泥瓦匠,填满封死便好。”
南知微想了想,张娘子说的对,有破解之法,何必冒险求个水落石出。
南知微故意对着暗洞处,大声道:“不知道弄出这些荒谬事的贼人走了没,不如现在便往这里面浇灌热水。”
张娘子配合道:“要我说,咱们就在这守着,明日让瓦匠直接生石灰倒进去再加水。”
话音刚落,黑黢黢的缺口处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
南知微一个眼神,两名家丁会意,抓住这只手,将人拽了出来。
“各位大人饶命,各位大人饶命……”
一位身材佝偻的少年跪在地上,不停叩头请罪。
南知微叫人捂住少年的嘴,带回了沁园。
沁园主院内,南知微站在廊下,冷声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因何来我绣坊中闹事吓人?”
少年又冷又怕,不住哆嗦着身体,低头紧抿着嘴唇。
张娘子呵斥道:“不回话,今夜便打断你双腿,天亮将你送进官府。”
南知微见他还不言语,故作淡漠道:“他这样子也不像正经人家孩子,打死丢大街上也没人问。就算官府追查起来,就说此人来宅中偷窃,自己摔下墙摔死的。”
她说完便往屋里走,家丁憋着笑,装出恶恨恨的样子,提着棍子向少年逼近。
少年终于害怕,近乎喊道:“我叫康满福,是街上的郑爷要我吓唬你们的。”
南知微停下脚步转身,“郑爷是谁?”
“是……大帮主,他领着像我这样的乞丐乞讨,他说你们占了他的绣坊,便想将你们赶走。”
康满福越说越激动,几乎哭出声。
张娘子气愤道:“荒唐!绣坊是我们女君跟卖主正当交易所得,在官府那里是盖了章的。”
南知微问道:“你们郑大帮主占据绣坊多久?又是从何时开始装神弄鬼吓唬人?”
19. 凌览彩阁
康满福想了想,低声道:“反正自从我三年前跟着郑帮主做营生后,就一直在绣坊落脚。”
南知微轻笑出声,“你们管乞讨叫营生?那你们大帮主可赚着钱了?”
康福满又抿嘴不言,但通过他眼睛里些许骄傲自满的神情,南知微得到答案。
这位姓郑的乞丐头目,或许真的挺赚钱,起码在康福满眼里挺赚钱。
南知微见天色不早,叫附院的人给康福满找个铺位安置,天亮了管顿饭在放走。
终于解决了绣坊的问题,南知微心情轻快的回到主院。
她想到自己自从到堂航后,都没时间给家中写封信,叫素棋、朝妍给自己备笔墨。
南知微给父亲母亲和妹妹的书信很快写好,剩下最后一封给南鹤归的信,她有些江郎才尽。
南知微回想临行,前南鹤归给的银票,以及跟南鹤归之间的争执,她一时不知如何着墨。
思来想去,她觉得定是时辰有些晚了,自己太累太困,所以笔力有限。南知微决定先放一放,等明日忙完再写。
南知微以为绣坊的事到此为止,没想到第二日她带着泥瓦匠到达绣坊时,一楼又是一股尿骚味,那些乞丐的铺盖又回到了原处。
张娘子踩了一脚褥子,气愤道:“这些人是打算赖在这不走了?”
“把床铺放到绣坊门口,去找锁匠给绣坊换把新锁。”
南知微心想,看在这些人是可怜乞丐的份上,自己再让最后一次。
绣坊的暗格用水泥封好,并再次将绣坊打扫干净,门窗都关好后,南知微才带人离开绣坊。
南知微叫张娘子带人去木匠铺,拿着她绘制的样式图,定制了桌椅等用具。
她自己则带着人去之前买楼时的那家陶器店,购置茶水用具。
南知微见到瓷器店老板时,他正跟自己娘子两人收拾店中瓷器。
“齐老板,之前生意没谈拢,实在不好意思。我这次带着新生意来跟老板洽谈。”
“买卖不成仁义在,南姑娘不必有愧意。”
陶瓷店老板性情温和,没有因为上次没成交的生意而恼火,即使即将关店,他还是热情接待南知微。
齐老板即将带着妻儿远走南州,店铺也转手给了别人。店中的瓷器不方便带走,便以低廉价格倾销给了南知微。
南知微开楼需要茶具盛饮品,也需要瓷器装饰,欣然接收,当天下午便付了定金。
南知微将所有开店用的器具都购买好,找人算好了日子,将正式营业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
傍晚回到沁宅,杨家的大女儿杨潇江,正领着弟弟妹妹在宅子门口玩踢毽子。
杨家三个小孩的衣服虽然破旧,但洗的很干净,破的地方用差不多颜色的布,缝补的很整齐。
孩子们的欢笑声给枯燥的冬日,增添了些许生机。
门口不远处,一位卖烤红薯的小贩看着这几个小孩不愿走,似乎在等着大人们来给小孩买红薯。
南知微买了整整七个大红薯,拿出两个递给身边的素棋、朝妍。
她拿着剩下的红薯走到孩子面前,轻声询问道:“我是住在你们隔壁的人家,你们要不要吃烤红薯?我请客。”
姐姐杨潇江认出南知微,先是看了眼身边的弟弟妹妹,见他们满脸写着想吃后,她腼腆的笑着点了点头,“要吃,谢谢知微姐姐。”
三姐弟伸出手来拿红薯,南知微看见他们的手上满是冻疮,心疼道:“有点烫,小心点。”
三孩子向南知微道谢后,开心的跑进宅门,进了小附院。
剩下的红薯南知微给自己留了一个,最后一个给了张娘子的女儿星儿。
趁着时间还早,南知微吃完红薯便坐到书桌前,继续昨晚未完成的信件。
她给父母和妹妹的信今日已经寄出,差不多需要七日左右能到京中。她给南鹤归的信还未动笔,怎么算都要比其它的信,晚一两日到府中。
笔尖饱蘸浓墨,又恐沾污素纸,一点点撇淡。
兄长安。
一别近两月,事忙问候迟,兄长莫怪。
走时匆匆,兄长的银钱我未能好好感谢,于信中向兄长正是道声多谢。
那日因外人之事与兄长起口舌,心中多有惭愧,望兄长原谅。
科举将近,兄长辛勤之余顾好安康。
别无它事,小妹一切安好。
待桃李时节,京中相见。
南知微写完信时,天色已暗。
素棋见状,将已经热了一遍的饭菜端上。
饭桌上的清汤羊肉,让南知微想到了杨家姐弟青青紫紫的小手。
她放下刚拿起的筷子,道:“素棋,你叫上小修,用推车给隔壁杨家人运送四十斤木炭。上次买的厚棉被若还有剩余的,也给送过去两床,若没有,明日去集市买两床送去。”
一墙之隔,她不忍这边酒肉,那边饥寒。
南知微这边给别人行过方便,自己却有麻烦找上门。
绣坊虽然换了锁,可是那帮乞丐却撬开了门锁,依旧在里面过夜。
南知微找到当地官府反映情况,可是官府却以无财务损坏为由,不愿抓捕乞丐。
南知微多方打听,才知道这个郑帮主原名郑刑虎,以前偷鸡摸狗,自从自家兄弟当官任通判后,怕影响哥哥仕途,开始改做乞丐。
他召集村上几个闲散懒汉,结拜兄弟,干起了乞丐帮主的活,靠收取手底下乞丐的上供生活。
本就艰苦的乞丐还要受他们压榨,更是苦上加难。
南知微不敢贸然将字画搬进绣坊,毕竟那些字画不好定价。
张娘子出主意,“女君不如放些不值钱的东西,借口他们动了咱的东西,再报官府。”
南知微否决,“通判是郑刑虎哥哥,东西太便宜难免被包庇。虽说破财免灾,但我实在心疼钱财花在这种人身上。”
朝妍道:“姑娘不如去找程谦大人帮忙,他可比郑刑虎哥哥官高好几级呢。”
朝妍神情愤慨中还带着几分小得意,南知微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欠人情需要还,得罪同僚可是大人情。”
南知微让人将铺盖再次扔了出去,还让人将门窗都卸了下来。
回到沁宅,南知微将人召集起来。
“张娘子,你带人去棺材铺里买些纸扎人之类的东西。咱们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既然他们让咱们开业受阻,咱们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当天晚上,郑刑虎带着亲近兄弟再次翻进了绣坊落脚。几人刚睡熟,南知微安排的人便潜进绣坊,弄起诡异吓人的声响。
没了门窗,绣坊里不比外面暖和多少,郑刑虎因为冷,本就睡的浅,当即就被吵醒。
他烦躁得睁开眼睛坐起身,跟墙边一个半米高的纸人对上了眼。
纸人经过南知微改造,硕大的眼珠子还能转动。血红色的嘴角弯弯,像一轮小小的血月亮。
郑刑虎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叫醒了其他人。
醒的人也被吓了一跳,但他们自己装神弄鬼惯了,马上反应过来这是有人搞鬼。
有了兄弟壮胆,郑刑虎的恐惧,六分成了愤怒,他起身走到纸扎人身边,抬脚朝纸扎人头上踢去。
“啪嗒——”
纸做的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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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落在地上,被窗户吹进来的风吹着在地上滚动,发出“丝丝”的摩擦声。
虽然郑刑虎他们心底认定是假的,但这无比骇人的一幕,还是让他们心中发慌。
郑刑虎骂了句娘,指使其他人,“赶紧去把这脏东西扔了。”
这一惊吓,加上灌进绣坊的冷风,郑刑虎再无睡意,睁着眼睛到天明。
南知微没让人再收拾绣坊,而是每到夜晚,让人变着花样的来绣坊搞事情。
第一次是纸扎人,第二次是血衣贴脸,第三次是阴兵挂窗边……
绣坊跟着郑刑虎入住的人,本就是家中有房有田的懒汉,绣坊透风多事,他们渐渐不跟郑刑虎混,回乡下生活去了。
人越来越少,天越来越冷,没几天郑刑虎便受不住,得了风寒,回老家田庄养病去了。
郑刑虎回去的第二天,南知微便让人给他哥哥郑通判送了封信。
信中先说清了郑刑虎的所作所为,后又表明程谦大人注资绣坊的情况。
南知微让郑通判自己掂量一下,后续他是该劝郑刑虎从良,还是继续为虎作伥。
南知微是敬畏神明鬼怪之人,她小心的将祭司之物收好,送到道观烧掉后,还请来道士做法驱邪。
新门店的招牌也已经做好,绣坊彻底清扫干净后,南知微亲手将牌匾挂上。
新店的店名一半取自《望岳》,叫凌览彩阁。
店中按照南知微的设计装饰完成,几百幅字画在店中展开。
画阁中既有山明水秀,又有年画福娃。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如星月般相互辉映。
一开始为了吸引顾客,男女画像师们顶着严寒,在店门口给花钱顾来的百姓画像。等到越来越多人汇聚店门口时,店中便推出了画像生意,将人吸引进店内。
小年之前,服务普通大众的画作畅销,小年之后,随着远航归家的生意人回堂航,价格贵些的风景画也抢手起来。
南知微忙完最开始的一阵后,便将手中生意慢慢的放手给张娘子等人。
张娘子办事利索,心力充足,很快便能独立领导。
年关临近,南知微又得了闲,便置购了很多礼品,将堂航地界能联系上的官绅都走动了一番。
她还将裁缝请到宅中,给宅中包括隔壁杨家在内的所有人,都量了尺寸,给每个人从里到外的做了两身新衣服过年。
除夕当天,南知微为奖励大家近日以来的辛苦,给画楼中的人,多发了三千钱工,并在堂航最大的酒楼置办席面。
这晚,堂航的烟花绚烂至极,南知微端着酒盏,临窗眺望。她身后,她从京中带来堂航的人,也都沉浸在丰衣足食、安稳度日的喜悦之中。
新年第一天,南知微给宅中的四个小孩,每人发完六百压岁钱后,她带着礼物去给这些日子在堂航熟识的人家拜年。
午后,她来到凌览阁查阅账本。
南知微算了下这些日子画楼的盈利,以及自己带来的银两,加减一番后,她算出自己回京还能带回两千四百多两银子。
系统:新年好呀~知微~
素棋、朝妍两人还在南知微身边帮忙整理账本,南知微只能装作若无其事,面无表情的用心声给系统拜年。
“新年好系统。您过年吃饺子了吗?”
系统:额……我不吃饺子啦。新年第一天,我来宣布你的战绩啦。
南知微翻账单的手停下了,眼里露出期待。
系统:南老板生意红火,财富值加六分,南老板得到信任与感激,名气值加四。
南知微嘴角微微扬起,眉头舒展,心里充盈着满足感。
20. 善后
凌览彩阁的生意已经踏上正轨,南知微也没有留下的必要。大年初一刚结束,南知微便着手制定归家的计划。
经过来时的教训,南知微派素棋前往医馆,将平日头疼头晕、腹泻风寒等日常小病的药品都置备齐全。
南知微和朝妍在院中收拾行礼,朝妍听说终于要回京,心里很高兴,收拾的格外有劲。
南知微收拾累了,坐下来喝水休息,见朝妍还在忙活,提醒道:“朝妍,过来歇息一会。”
朝妍脸上带笑意,轻快道:“姑娘我不累。”
南知微见她兴奋劲,笑着打趣她道:“这么想回京,可是京中有了思念之人?”
朝妍心思单纯,都没听出南知微话中的逗趣,用力点头,“嗯,我想桃华姐姐,也想碧雨姐姐。”
南知微笑容停滞了几秒,又摇着头自我调侃的笑了。
素棋提着大包小包的药材进来,“姑娘,药备好了。”
“辛苦了,快坐下喝杯热水暖暖。”
朝妍从里屋出来,开心朝素棋道:“素棋姐姐,你快来收拾东西,我们马上便要回京啦。”
素棋勉强的笑了下,“知道了,我这就来。”
南知微见素棋脸上有愁容,关心道:“怎么心情不佳?可是遇到难事。”
素棋低下头,想了几秒,“扑通”一声跪下,“回姑娘,我有一事求姑娘成全。”
素棋刚跪下之时,南知微便伸手要扶她,听见素棋有事要她成全,南知微弯下的身子直了起来,手也缩了回去。
南知微端坐好,心中有些担忧,她带着狐疑的神情,开口问道:“素棋,你所求何事?”
素棋抬起头,坚定的乞求道:“姑娘,我想留在堂航,留在凌览彩阁。”
南知微放下心来,原来她只是想留在堂航,搞这么大阵仗,南知微还以为她闯了什么大祸了呢。
南知微将她扶起来,让她坐下,给她倒了杯热茶缓缓激动的情绪。
“小事,不要紧张,想留下便留下。”
素棋惊喜道:“谢姑娘。”
南知微递给素棋一块手绢,安慰道:“怎么还哭了呢,我能问问你想留在堂航的原因吗?”
素棋擦干眼泪,回答道:“我想跟着张娘子学习买卖生意,不想回到京中每天重复一样的事情。”
南知微赞许地点头,眼神透出鼓励,“你有这个想法很好,我回去便去京中官府,消了你的卖身契。两年内,你要留在凌览彩阁,听张娘子差遣,在这的每个月工钱都扣除三分之一,两年后,你便不再是京中南府的奴婢,而是自由的平民之身。”
素棋第点头应允,愧疚道:“姑娘,对不起,素棋不能护送您回京了。”
“人各有志,正视自己所求,努力争取,这没有错,没有对不起之说。”
南知微想到朝妍,都是自己带出来的人,不能厚此薄彼。
她将朝妍叫出来,问道:“朝妍,你想不想跟素棋一起留在堂航?”
素棋眼神满含期待的看向朝妍,她也希望能在堂航有个从小一起共事的熟人作伴。
但朝妍几乎没有犹豫的拒绝,“回姑娘,我想回。我想在熟悉的地方,过一眼能望到头的日子。”
南知微心想,千人千面,人心如面。
“我知道了。素棋,你去帮着朝妍收拾行礼吧。我去趟宋娘子处,向她辞行。”
南知微没带任何人,只身来到宋娘子的客栈。
此时节正值客栈生意的淡季,宋娘子家的客栈门窗都关了,只留下自住的院子,还敞着半扇木门。
南知微到时,宋娘子正在廊下晒着太阳做女红。
“宋娘子安好。”
宋娘子抬头看见来人是南知微,脸上顿时生出笑意。
“知微你来了,正好今日我熬了甜茶,快随我进屋。”
宋娘子的儿子终日在学堂用功,丈夫忙于另一条街上的酒楼生意,只有宋娘子一人在家。
南知微跟着宋娘子屋内落座,喝了两碗甜茶,才说出此次来意。
“宋娘子,明日午时,我将出发返京,今日特地来跟您说一声。自我到堂航,多次得您照顾,我当真感激,只盼宋娘子您快些到京城,也让我尽地主之谊。”
宋娘子握住南知微的手,多有不舍道:“我没有女儿,丈夫儿子都各有忙头,我也感谢上天,能与你有这些日子的缘分,浅显的体会了下有女儿家的乐趣。路上多注意安全,平安回京后若有时间,给我寄封信报个平安。”
南知微陪宋娘子闲谈两三刻钟,便离开回沁宅。
很巧的是,他又在门口路边遇见了一位熟人。
小乞丐康满福看见南知微,晃着手中的拐棍,尬笑着跟她打招呼。
南知微也朝他回了个不咸不淡的笑,便转身往宅中走去。
可是康福满比上次见面时还要消瘦,她那单薄到摇摇欲坠的身躯,激起了南知微的那份;恻隐之心。
南知微转身走了四五步,又转过了身。
她看见康满福正拄着拐棍,支撑着佝偻的身躯,步伐沉重的往远处走去。
南知微只看了三秒,便出声叫住了他。
“康福满——”
康福满应声转身,露出尖锐的虎牙,冲着南知微笑。
“老板,那日多谢您管我顿饭吃。风大您快进家门,我就是想来道声谢。”
康福满十二三岁的年纪,还未变声的声音有些尖细,之前他便是用这副嗓子在绣坊装女人哭声吓人。
南知微不跟孩子计较,邀请道:“若觉得那日饭菜好吃,不妨再便进来吃些。”
康福满知道自己之前给南知微添过麻烦,心里有些忸怩,低着头站在原地。
南知微朝康满福走了几步,康满福才红着脸,跟着南知微进了沁宅。
“去东边附院找小修,让他帮你找身暖和衣服换上,吃饱了在来主院找我。”
南知微看着康福满进了东边附院,她自己则敲响西边的附院。
开门的是杨娘子,她身上还穿着第一次见面时,南知微送他们家的斗篷。
杨娘子惊喜道:“知微姑娘,您快请进。”
南知微来到杨娘子屋内,发现这里比第一次来好多了。家具多了几件,桌上摆着南知微年前送的一套新茶具,屋里燃着木炭,温暖宜人。
“杨娘子,怎么不见三个孩子?我还给他们买了些甜糕。”
杨娘子接过南知微手中的甜糕,“多谢姑娘记挂他们,我父亲新开了间学堂,我平日便叫他们三个过去听些学问。”
南知微听到学堂,想到了张娘子家的星儿,也是到了该读书识字的年纪。
“堂航学堂虽多,但收女子的很少。杨娘子,能否拜托你跟令尊商量一下,让我院中张娘子的女儿,张星儿去令尊的学堂读书呢?”
杨娘子高兴道:“当然可以,知微姑娘雪中送炭之情,这点小事我岂有不帮之理。”
“星儿性格内敛,初来堂航这陌生之地,还请杨娘子拜托您家聪明的潇江姑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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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拂星儿一点。”
杨娘子认真保证道:“知微姑娘放心,此事我必定放在心中,给姑娘办妥。”
“杨娘子,我知道您是有学问在身的,所以今日我来是想问一下,杨娘子可有意愿去我的画店工作,工钱是一月三千五百钱。”
杨家有三个孩子,南知微知道一时的救济不能解决她家困境,想着杨娘子要是有份挣钱的活计,家中境况便可长久改善。
“我愿意去知微姑娘,我识字算账都会,正愁无处施展。”
杨娘子对家中境况令忧心万分,平时一刻不停歇的做女工,靠卖绣品得些微薄钱财。如今终于有份挣些钱的活计,她心中对以后的日子更多了盼头。
南知微从杨家住的西院出来时,康满福正站在主院院内。
他身上换了身新衣,是家丁小修没舍得穿的新年衣服。
康满福个子不矮,只是过于瘦弱,又习惯弯腰含胸,衣服套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松垮。他没拿拐棍,两只手拘谨的握在腹前。
康满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南知微,眼神不自然的回避南知微,低声含糊道:“老板好。”
南知微面色无波道:“外面冷,进来说话。”
“谢谢老板。”
康福满跟着南知微进屋,他全程低着头,不敢乱看。
南知微将一盏茶放在桌前,“来者是客,坐。”
康福满轻“哎”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
康福满流落在街头乞讨,很大可能没有大人庇护。但是南知微还是想确认一下,问道:“康福满,你在堂航可还有家人?”
康福满摇摇头,带着讨好的不自然的笑,回答道:“我就一个人。”
南知微不想康福满太过紧张,她语气柔和些,继续问道:“乞讨终究不是长久之道,有什么打算吗?”
“我原本想着再大一点,去江边当纤夫。老板可需要奴仆,如果需要我愿意追随服侍老板,只求老板给口饭吃。”
康福满从说第二句话时,脸色便红了起来。
南知微拒绝道:“我不需要随从,你要是无处可去,可以留在沁宅,让画师教你识字绘画,学成后去画楼讨份活。”
康福满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南知微只是以为他不好意思接受自己的帮助,便打发他离开。
“你先去小修那里,让他给你安排个住处。我会跟张娘子说,让她留你在沁宅。”
康满福起身,垂着头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时,又转过身。
“小修哥说您明日要离开堂航,我不想留在堂航,想跟您一起走。我什么都能干,绝对听从老板差遣。”
康福满说这番话时,站直了身体,双手紧张的握拳。
他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倔强,仿佛南知微不带着他走,他毕生光芒都会熄灭。
南知微不解,道:“为什么想跟我走?”
康福满挺直的身体又缩了起来,他嗫嚅道:“我跟老板您说了郑帮主,我怕被他报复。”
南知微想了想,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好吧,你跟我回去京城,我安排你去那边店铺。”
康福满第一次露出开心的笑容,“谢谢老板,我一定誓死效忠老板。”
他孩子气十足的脸上挂着俩浅浅梨涡,南知微被逗笑,“行,忠仆你先去隔壁休息,明日启航。”
康福满离开后,南知微又将自己来堂航后的一切事情,都回忆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之事后,才放心地跟素棋、朝妍一起,收拾回京的东西。
21. 归家
第二日出发返京,南知微带来堂航的人都没去店中,在院子里给她送行。
张娘子领着星儿,虽然笑着,但眼睛有些红肿,一看便是偷偷哭过很久。
“女君,一路平安,若日后有时间,记得来堂航游玩,都说立夏时节的堂航,风景最很美。”
南知微伸手轻轻摸了下星儿的耳朵,允诺道:“待我闲暇,一定会来堂航看望大家。张娘子,这里就拜托于你。若有难以解决的问题,一定要书信告知我。”
“女君放心。”
星儿软乎乎的小手握住南知微,不舍道:“知微姐姐,星儿会想你的,等星儿长大了,就会回京中见知微姐姐。”
南知微蹲下身子,心疼的将星儿搂进怀里。她从张娘子那里了解过,星儿在京中过的并不好。邻家小孩见她家贫,不愿与她玩,她不是人的爹赌输了甚至会打她。
星儿在来堂航的船上时,还问南知微,她们是不是要到很远的地方。南知微原以为她是思念故乡,谁知她道:“知微姐姐,我们走远一点好不好?让我爹爹找不到我们,我再也不想回京中了。”
南知微放开小小的星儿,将手上戴的一只粉紫色翡翠手镯摘下,放到星儿手中。
“星儿要好好吃饭长身体,等星儿能戴住这只镯子不掉下来,姐姐就回来看星儿。”
星儿握着镯子,开心的答应道:“我一定每顿饭都吃的饱饱的,等明年便能戴住它。”
“好呀,那你到时后让你娘亲给我写信,我一定带着漂亮簪子回来看星儿。”
南知微起身,握紧张娘子的手,“张娘子保重,我走了。”
张娘子含泪哽咽道:“女君放心,我一定对画楼用心,将凌览彩阁,经营成下一家重锦画舫。女君不必为这里的生意过于忧心,好自珍重。”
“张娘子,我信你。”
此次送行的人中,还有杨氏一家。杨娘子将绣好的一顶帷帽送到南知微手中,“多谢姑娘照拂,一点轻薄之礼,请姑娘收下。”
帷帽上荷花绣的精致繁茂,是费了心思和精力。
南知微收下帷帽,“杨娘子情谊重,我必定好好珍视。”
来堂航是十七人,归家时只有南知微、朝妍、康满福和两位家丁,一共五人,南知微只雇了两辆马车,便能坐开。
来到渡口,几人下车拿好行礼,在岸边等着上船。
堂航的初春,风盛却不寒,只是些许温凉。南知微忍不住观赏四周,品味江南的早春。
忽然,她若清泉般的眼睛停在一姑娘身上。
那女子回望向南知微,一双凤眸也怔愣住。
南知微察觉出对方认出自己,微笑着走到女子身旁,“卓相姑娘,好巧啊。我们在船上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姑娘是否记得我。”
秦卓相眉间浓烈的愁绪在见到南知微时,稍稍清淡了些。
“姑娘如此绝色,我自是不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南知微,卓相姑娘可是在这等你家董郎?”
秦卓相苦涩的笑了一下,低声道:“没,我就是觉得家里闷,想着出来吹一吹风,没等谁。”
渡口是风大,可这个时节的堂航,何处无风。只是,唯有渡口会有船经过而已。
南知微见秦卓相气色很差,提醒道:“卓相姑娘,此处风盛,久待对身体不好,解闷后还是快些回家。”
秦卓相点点头,“知道了,谢知微姑娘关心,一会儿我便会回去。”
南知微等的船开始登船,她向秦卓相告辞。
但她刚要转身离去,秦卓相却又叫住了她。
她拔下头上一只沉甸甸的金钗塞到南知微手中,“知微姑娘,我……我有一事相求。”
登船的鼓声响起,南知微只有一刻钟时间。她语速加快了些,问道:“不知卓相姑娘需要我帮些什么?”
秦卓相无奈道:“知微姑娘,我身患绝症,药石无医。我不愿董郎见到我病弱衰败的容颜,故骗董郎,说……说我腻烦于他,下船离去,咳咳……”
秦卓相说到最后,泣不成声,咳嗽起来。
南知微给她拍背顺气,道:“那卓相姑娘要我去告知你的董郎,你离他而去的真相?”
秦卓相咳的满脸通红,她费力摇头,用力抓住南知微的手,“不!咳……知微姑娘悄悄帮我看他一眼,下船后写信咳咳……给我,便好,咳咳……”
南知微急忙答应:“好好,你快些回家,不要再吹风,我到地方第一时间给你写信。”
船快开了,南知微在朝妍的催促下,急忙离去登船。
南知微到了船上,轻车熟路的要了二楼的两间房后,又来到三楼船栏处,想看看能否看到秦卓相。南知微没看到她回家,总归不大放心。
南知微换了好几个位置,直到船开,她都没能看见秦卓相的位置。
她正准备回去时,身后冷不丁的冒出一道声音——
“姑娘这是在眺望情郎?”
南知微吓一跳,转过身来,看见一张熟识的脸。
董秋落微微歪着头,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像是带着钩子般,死死盯着南知微。他不像之前穿着那般风流,这次他穿戴整齐,在耳朵、脖颈、手腕处,都带着价值不菲的珠宝。
他皮笑肉不笑道:“哦,原来是熟人啊。”
南知微尴尬的笑了笑,“好巧啊,药师。”
登船的人此刻都在自己位置处歇脚,此刻三楼船栏处只有南知微和董秋落二人。
南知微被董秋落看的心里发毛,转身便要走。
她刚走两步,董秋落便朝她疾步靠近,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南知微还没来得及呼喊,便被董秋落捂住嘴巴拖进了三楼一处房间。
“砰”一声,房间门被关上,整个房间没有窗户,只靠几盏蜡烛照明,一片昏暗。
南知微被丢到地上的瞬间,便爬起身来,向着门口跑去。
然而,在距离门还有一米远时,巨大的眩晕感向她袭来。
南知微重重的摔在地上,万幸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她没有摔伤。
背对着南知微的董秋落听见声音,转过身看来。
南知微惊出一身冷汗,她看见董秋落纤长的身体,化成了一条五彩斑斓的长蛇,吐着蛇信子,朝她逼近。
一股燥热自胸口传遍南知微全身,她费力的眨了下几下眼睛,董秋落才恢复原貌。她看向不远处的香炉,怀疑董秋落屋内的香中掺了迷药。
董秋落的手指顺着南知微光洁的额头,一点点向下滑动。
南知微用力咬破舌尖,恢复点神智和力气,道:“秦卓相……秦卓相……”
董秋落没听清她在说什么,饶有兴趣的将脸靠近南知微嘴唇,低声道:“小娘子在叫些什么?我听不清。”
“秦卓相……”
董秋落滑到南知微脖颈的手指停住了,他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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粒药丸塞给南知微喂下。
南知微感到脑袋中一阵刺痛后,身体渐渐恢复力气。
她抬手就给董秋落脸上招呼了响亮的两巴掌,气愤道:“登徒子!你如何对的起卓相姑娘!”
南知微的脑海中,浮现出秦卓相那张苍白病弱的面容,为她感到不值。
“哈哈哈……”
董秋落站起身来,发出苍凉的大笑。
他笑到一副婉转的嗓音沙哑,才道:“我已与她分道扬镳,何谈相负?”
南知微已经恢复了力气,她站起身来,握住门把手,斥责道:“先抛下你与卓相姑娘的情谊不谈,你强抢民女,也是罪大恶极。”
董秋落无所谓的摆摆手,“没有啊,我在等姑娘你心甘情愿。看来失败了,你走吧。”
南知微嗤笑一声,“你管下迷药叫心甘情愿?无耻!”
董秋落还要辩驳,突然响起大力的敲门声。
南知微赶紧打开门,看到来人是朝妍和康福满,心里安定下来。
朝妍后怕道:“姑娘,你去哪了?吓死奴婢了。”
南知微安抚道:“没事没事,别怕。”
康福满将南知微刚才情急之下,丢在门口的手绢递给她。南知微夸奖的看了他一眼,接过手绢。
南知微想了想,对屋里的董秋落道:“你不必怨恨卓相姑娘,她离你而去实在是事出有因。”
屋内董秋落冷笑两声,无波澜的声音响起,“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我有自知之明,无人可怨恨。”
南知微想了又想,不愿见卓相姑娘被董秋落误解,鼓起勇气道:“卓相姑娘并非变心。”
南知微话音刚落,董秋落便冲到门口,睁大了眼睛,问道:“当真?”
南知微想到秦卓相的嘱托,话到嘴边又急忙改口,“呃……我猜的。”
董秋落自言自语道:“对的!我怎么没往难言之隐上想呢。”
他摘下脖颈上血红的玛瑙珠串,塞到南知微手中后,大步往一楼走去,边走边道:“谢姑娘提醒。”
南知微看了眼手中色泽上乘的珠宝,她袖中藏着秦卓相的金钗,一时间有些无措。
南知微回到二楼,发现船上的客人格外吵闹。
她细听一下才得知,董秋落竟是这艘船的主人。而现在,他想要船折返回堂航。
南知微皱眉,大商律例中,商船有严格的启航以及航线规定的,船主若是私自违反,是要被下狱治罪。
秦卓相本就患病,董秋落再被关上几年,那两人真是难有重聚时间。
南知微赶到一楼时,董秋落正在要求船工改变航行方向。
船工不敢更改路线,也不敢违抗船主命令,只能唯唯诺诺的打圆场。
董秋落急得脸上都出了汗,声音急切地向船工描述,自己有多么迫切赶回堂航。
南知微听了几句董秋落的无理言论,心里无语极了。
南知微看了眼平静的江面,建议道:“那个,我看这船也没走几里路,船主若着急,自己划着小桨回去呢?”
董秋落闻言大喜,道:“多谢姑娘指路。”
说完他一溜烟的跑向三楼,没一会又跑出来,将一木盒递到南知微手中,他对船工道:“这位南知微姑娘从今以后,就是你们的新船主。”
他又对满脸惊诧的南知微道:“抱歉姑娘,我多有冒犯之举,盒子里是船的证件,这艘船就当我给姑娘赔罪了。”
22. 到家
南知微下意识的环顾一下这艘巨轮,然后朝董秋落的背影扬声道:“那我可就先收下,若你后悔,在问我要回去。”
董秋落没听见南知微的话,他拼劲全力的将一只小木船扔在江面,随后将小桨扔进木船中。
他在众人惊呼中,从距离江面两米高的大船上,一跃跳进小木船。但由于没控制好力度,他踉跄着跌进水中,小船也倾翻了倒扣江面。
南知微一边紧张的盯着董秋落水中扑腾的身影,一边对船工道:“快丢个绳索下去。”
看呆了的船工反应过来,急忙寻来绳索丢到董秋落身边,“船主,您快抓紧绳子,我们拉您上来。”
南知微看见董秋落抓住了绳索,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下。
可是董秋落并没有抓着绳子往上爬,而是借着绳索的力道,将翻了的小船掀了起来,然后丢下绳索爬进了小船上。
他歇了一小会,对船上的人道:“再给我仍一个小桨,多谢!”
船工询问般看向南知微,南知微无奈道:“你们船主人都在下面拉不上来,如他愿,仍给他。”
董秋落灿烂的笑着,伸手接住小桨,向着江边划去。
众人看着他划到岸边,才放心地散了。
船上管事的刘船长叫住南知微,道:“知微姑娘,船主将船给了您,我们以后便听您的指挥了。”
南知微没有管理船的经验,想了想道:“按原计划行驶,到地方后先停船歇业,等我通知。”
说完她抱着盒子回到房间,好奇的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几张纸是船的船契,还有三把钥匙。
现在天寒,南知微记得刚才被董秋落掳进他的房间时,房间里还燃着炭火。
她想到董秋落走时那猴急的模样,想来也是没心思理会房中炭火、蜡烛有没有熄灭。
南知微怕有隐患,拿着这串钥匙,让两位家丁和康满福三人提着水桶,去找这些钥匙开锁的房间。
她先是找到一楼,之前卖药的房间。
房间里已经有了一位新药师,很年轻,还未行冠礼。
他看见南知微来,笑着问她哪里不舒服。
南知微回答道:“并无不适之处,药师可知道船主的房间在哪?”
药师眼神闪躲了下,轻咳一声,“姑娘找船主何事啊?”
南知微解释道:“我叫南知微,与你们船主并无风月纠葛,他刚才跳船去追心上人去了,把船托付给我,还给我留了钥匙。”
医师先是满脸震惊,随后长叹一声,道:“我知道,我带姑娘去吧。”
“有劳。”
医师带着南知微来到三楼的最北面,道:“这是船主平时沐浴更衣的房间。”
南知微试到手中的第二把钥匙时,这间房门打开了。
淡淡的竹子的清香顺着空气蔓延开来,南知微害怕香中再有迷药,对身边人道:“打湿衣袖捂住口鼻。”
药师拜拜手,道:“姑娘不必担忧,迷香只有船主卧寝的房间有。”
南知微放下袖子,但仍旧带点防人之心,“多谢药师提醒。小修、康满福,你俩在外面等着,子树你提着水跟我进来。”
进到屋内,南知微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房间内有近百根蜡烛,明亮如昼。目之所及数百件衣服,绫罗绸缎,虎皮狐绒,应有尽有。
这还只是挂出来能看到的,看不见的衣柜里面,不知道还有多少衣服。
南知微心里还是暗骂一声董秋落荒唐,这么多衣服,要是一不小心被屋内的蜡烛点燃,后果不敢想象。
屋里很暖和,南知微先是找遍屋内的炭炉将其熄灭,才开始弄灭蜡烛。
蜡烛数量之多,两人足足花费了两刻钟才全部完成。
南知微大喘气着走出来,道:“好了,这间屋子落锁吧。药师,麻烦您带我去下一间。”
第二间房是董秋落抒发闲情的地方,里面琴棋书画皆有。书画落款了董秋落的名字,南知微品鉴了一下,他的技艺很不错。
南知微有些好奇,董秋落的身世来历。
来到第三间有迷药的屋门口,药师主动请缨道:“姑娘稍等,我进去收拾便好。”
药师拿过康满福手中的水桶,进屋将蜡烛、炭炉熄灭。
药师出来后,董秋落的最后一间房也锁好。
“药师,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姓李,名雪至。”
南知微邀请道:“李公子,可方便去我那饮盏茶?我接手了这艘船,想了解一下前船主董公子的事。”
李雪至思考了几秒,再三看向南知微的眼睛,确认她并无恶意,才答应道:“方便,请姑娘带路。”
朝妍将两盏茶水放到二人面前,自觉地转身在屋里忙别的事情,不作打扰。
南知微最先想了解的是董秋落来钱门路是否正经,不然她万万不能接手这艘船。
她直接道:“董公子出手阔绰,我不过是帮了他一点小事,他便将船赠予我。我难免好奇董公子的营生。”
李雪至无奈一笑,“知微姑娘莫奇怪,对船主而言,有关他心上之人的事情,便是天大之事。”
“你真的很了解他,我都没告诉你我帮了他什么。”
李雪至得意一笑,“那当然。船主还是琴州最红火的舞师时,我便是他身边的随从,帮他做事。后来船主有钱了便赎身不再跳舞,开始做生意,赚了钱就买了这艘船。”
南知微可以想象到董秋落有多出名,毕竟秦卓相的前夫都知道他的来历。
“董公子也是很不容易,独身一人靠着技艺有了这么大家业。”
李雪至赞成的点头,有点激动道:“谁说不是呢。但船主偏偏志不在财宝,而在情爱。”
南知微笑道:“你家船主有财有貌,应该不缺红颜追随。”
李雪至又长叹息一声,不理解道:“船主他不爱一般美色,偏想要有人对他死心塌地。这死心塌地还不能只是动嘴海誓山盟,还得证明给他看。这谁能证明,难不成真让人将心剖出来给他看?”
李雪至轻“切”了一声,带点吐槽,继续道:“他那点抓药的本事还是我教的,结果他整天装成药师勾引前去看病的小娘子,简直缺德。”
南知微听了觉得有趣,轻笑出声。
她调侃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你得感谢秦姑娘收了你家船主,他生死相随的追真情去了,你便可以自由的在船上悬壶济世了。”
李雪至点点头,“说的也是。知微姑娘,在下先走了,有事去药房找我。”
南知微见李雪至心情很好的离开,想必他是真的很喜欢行医治病这件事。
她转念又想到,多情的董秋落,对满脑子都是看病救人的李雪至,倾诉自己情路不顺时,他应该能深刻的体会对牛弹琴的意境。
归家的路途南知微少了紧张,才感觉长路漫漫,甚是无趣。
她白天看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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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账本,了解船运生意,
小修、子树需要看护行礼,南知微便拉着朝妍、康福满两人轮流陪她下五子棋。
结果她跟朝妍差不多五五分,但跟康福满玩时总是赢,原因是康福满总是让着她。
南知微便开导他,玩游戏而已,不要过于奉承。
结果,康福满开始更隐蔽的让她赢。
于是,南知微轮到跟康福满下棋时,她便故意漏洞百出,有趣的看着康福满皱着眉,想方设法的帮她圆棋局的样子。
走过水路,下船时南知微交待船长,自己到家处理完要事后,会马上派人跟他对接。
坐上回家的马车,南知微才懂什叫近乡情怯。
她一想到要去见自己两月未见的家人,便有点紧张。她坐在马车上的这几天,一直在思考到家后该如何跟家人打招呼,家人的关怀该如何应答。
南知微达南府的时间是正午,春日的暖阳涂满了南府朱红色的大门。
门口正在打瞌睡的守门俩小厮,被马车驶来的声音吵醒,他们揉了揉眼睛,便看到离家已久的南知微正从马车上下来。
两人赶紧站起身,齐声道:“恭迎大小姐回府。”
南知微来到自己院子,跟许久未见的桃华、碧雨相互问候之后,匆忙沐浴更衣,来到父亲母亲的院中。
今日刚好是正月十五,南尚书休沐在家,恰巧南时安也在,缓解了南知微跟父亲母亲见久别重逢的无措感。
一阵寒暄过后,在南夫人关怀的询问中,南知微报喜不报忧的向家人说起在堂航的经历。
南时安听的入迷,南尚书跟南夫人对南知微也露出惊叹赞扬,他们没有想到,留在乡野田庄近乎放养的女儿,应对起事情竟然有如此计策。
南知微长话短说的讲完了自己的近况,佯装随口一问道:“今日元宵节,兄长的学堂没给假吗?”
她说完低头饮茶,一副并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南夫人道:“鹤归在家,只是不爱出自己院子。”
南时安笑道:“知微姐姐快去郁墨阁探问他,不然他又该生闷气。”
南知微敏锐的捕捉到南时安话中的关键信息,笑着问道:“为何是‘又’呢?”
南时安讲笑话似的说道:“大年初三,我和爹娘都收到姐姐的来信,哥哥没收到,表面上无事发生的冷漠样,但听他身边伺候的人说,他当天的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哥哥第二天一早回学堂后,姐姐你给他的信便送到了府中。”
南尚书像听小孩子玩闹,也乐呵呵补充道:“家里怕他多想,又派人追到了学堂,给他送去。所以知微一会去他院中看望一番,不然怕他觉得你故意疏远,全家都见,就不见他。”
南知微面上也陪着家人一起笑,但心里忍不住反思,自己该把信同一时间送出的。
南知微给父亲母亲请安后,让跟着的人先回去,自己心绪不宁的往郁墨阁走去。到郁墨阁门口后,南知微终于知道自己近乡情怯的根源,是南鹤归。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敢进院子。
南鹤归不喜多余装饰,正月的郁墨阁无比寂寥,一点佳节的味道都没有。
她不知道南鹤归这次有没有从屋内看到自己,脚步轻轻的进到屋内。
侍候南鹤归的佣人都是特定的时间来,此时屋内只有南鹤归一人。
南鹤归不知道今日南知微会来,他昨夜通宵背书,现在正半靠在榻上小憩,手边还散落着书。
23. 迷情毒
南鹤归穿着素白里衣,头发自然散开,像位不问世事的云外谪仙。
南知微停在塌前,她怕惊扰到南鹤归,呼吸都放轻了。
南知微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腿都有些站酸了,南鹤归才悄然睁开双眸。
南鹤归眼波微动,似乎还未从梦中彻底清醒,平日沉静幽深的眼神,此刻像小孩子般迷茫无辜。
两人目光交汇,南知微心里涌出重逢的欢喜,又充斥着莫名的酸楚,两种满溢的情绪拉扯的她有点难过。
南知微强行扯出一个笑,“许久未见,兄长好不好?”
听到南知微的轻声问候,南鹤归如梦初醒般收起困顿的神情,恢复过往不显山露水的淡然。
南鹤归垂眸,淡淡道:“如故。小妹呢?”
南知微敏感的察觉出南鹤归对自己不似以往,以前南鹤归跟她说话,虽然也是不带情感的淡漠样子,可是他也会看着自己。
南知微万般后悔给南鹤归的信晚了一天,但她也觉得有些委屈,自己在堂航真的太忙了,忙到没时间一口气写完四分家书。
“嗯,我也一切都好。”
南知微有些压抑,声音又轻又低沉。
南鹤归听出异样,抬眸看向南知微,看见她眸见闪动的泪光。
他神色一紧,一下从榻上起身,走到南知微身边,“怎么哭了?”
南知微原本是泫然欲泣,听到南鹤归带着点关心的询问,眼泪滑落脸颊。
南鹤归心头一动,向前一步伸出手臂,欲帮南知微擦拭泪水,又停滞在南知微肩膀处。
两人距离只有半米远,目光交汇,身体静止。
南知微感受到自己心跳静止了一瞬,接着又剧烈跳动起来。她白若凝脂的肤色染上淡淡的粉,南鹤归身上淡到几乎没有的墨香,此刻在她鼻中浓烈了好几倍。
南鹤归担忧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
南知微开始还以为这种不适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可是没过几秒,她身体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站不稳的向南鹤归身上倒去。
南鹤归接住南知微消瘦的身体,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她身体哪里不适,便被南知微接下来的动作惊到失语。
身上熟悉的燥热和眩晕感,让南知微想起董秋落的迷香,她没想到这迷香还有后遗症。
她更没想到,迷香的后遗症比刚吸入迷香时更严重。
南知微眼前的南鹤归仿佛白鹤成仙,极致的清冷飘逸,她根本控制不住,不去触碰。
直到南知微灼热的手掌,顺着南鹤归玉砌般漂亮的脖颈,抚上他坚实的胸膛时,他才反应过来。
南鹤归一只大手将南知微两只细白的手腕握住,不让她乱动。南知微双手挣扎起来,发出不满的呜咽声。
南鹤归单手抱起南知微,走进自己的寝室,将南知微放在床上,还随手拆了系床帘的绳子,将南知微绑在床上不让她乱动。
南知微躺在床上,南鹤归弯腰给她号脉。
此时已是昏黄的晚间,屋内本就不亮,又被散开床帘遮挡,两人所处的空间更加昏暗。
南知微眼里雪白的鹤仙人,突然变成了满是戾气的黑雕妖怪。
害怕的情绪让她清明了些,她眼中的南鹤归终于成了人模样的兄长。南知微虚弱的轻呼一声:“兄长……”
南鹤归松开她的手腕,撩起床帘转身离去。
南知微身体被绳子固定在床上,她只能静静的感受迷药带给她身体一波又一波的灼热。
南知微想呼喊却没有一点力气,难受的流出眼泪,在无尽的眩晕中昏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时四周已恢复明亮,散落的床帘也已经被系好,屋内烛火盈盈,耳边还有不远处厅堂里传来的轻微交谈声。
南知微身体的燥热和眩晕已经褪去,她从床上坐起身来,打量起她第一次涉足的南鹤归的寝室。
寝室跟他本人很搭,清冷的感觉流经房间的空气,流走时都得结层霜。
唯一的一点装饰是一幅挂在墙上的画。
南知微第一次向南鹤归求评价的那幅《浮光》。
南知微愣愣的看着画,心里闪过很多有答案的疑问。
厅堂交谈声还在继续,南知微循着南鹤归的声音走到厅堂。
除了南鹤归,厅堂还有一位青衣公子。
两人听到南知微的脚步声,侧身看向她。
南知微看这位青衣公子十分面熟,想了几秒才记起,那日她去风香楼帮轻月问清原委时,意外撞见跟南鹤归喝花酒的人里,便有这位公子。
南鹤归皱眉起身,拉起南知微手腕,道:“先进来。”
南知微又被南鹤归带回寝室,她还没来得及问原因,南鹤归便将一件外袍递到她面前。
“不要只穿里衣出卧房。”
南知微闻言低头看自己身上,纯白的里衣穿的整整齐齐,并没有露出不该露的地方。
但她还是听话的接过衣服,“是,兄长。”
南知微边穿衣服,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我刚才进来时,你自己也在厅堂里只穿里衣,胸口领子可比我的低多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南鹤归冷着脸背过身,“你病时体热,需要减少衣物。外衣是湖雪帮你换下的。”
南知微心想,其实不用解释,一件外套而已,又没露肉,她没那么古板在意。
“麻烦湖雪姑娘了。”
南知微穿好衣服,跟着南鹤归来到厅堂,青衣公子起身,温和的笑道:“我是替知微姑娘医治的医师,知微姑娘身体可好些?”
南知微礼貌笑道:“好多了,多谢医师。”
医师眼神颇为探究的定在南知微身上几秒,又转头对南鹤归道:“知微姑娘已经无碍,夜色已深,不打扰了,二位告辞。”
南知微闻言看了眼窗外,心里有些着急,自己这么晚没回去,桃华她们肯定担心自己。
南知微想跟医师一块离开郁墨阁,回自己院子。因为她现在脑子清醒了,自然也记起来昏迷前,自己对南鹤归做了什么。
南知微急忙道:“医师,我送您。”
南鹤归见她着急开溜的样子,冷冷道:“外面风寒,你坐这等我。”
南知微红唇微动,又找不出话讲。她只好听话道:“医师慢走。”
南知微脸色又有些发烫,不过这次不是因为迷药的后遗症,而是她昏迷前的记忆越来越细节。
她想到自己站不住倒在南鹤归身上时,还用额头蹭南鹤归的的胸口……
南知微难堪的低头饮茶,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你最近要吃药,少饮茶,影响药性。”
南知微闻言抬头,看到门口的南鹤归。她放下茶盏,低头不敢看南鹤归,“哦,好。谢兄长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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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今日麻烦兄长。”
南知微起身要走,看到南鹤归没落座,而是顺势靠在门口后,她又默默坐下了,小声道:“兄长,我院里的人发现我不见,该担心了,兄长若有事,等明日天亮在和我说也不迟。”
南鹤归平淡道:“桃华来过,我说你最近赶路过累晕倒了,叫大夫看过后在客房歇息,明日回去。”
南知微睁大眼睛,无措道:“我怎能在兄长处过夜,岂非惹人非议。”
“你我至亲,谁会非议?如何非议?”
南鹤归说这句话时盯着南知微的眼睛,他说的很慢,两字一步,话落时走到南知微身边一尺处。
他低头垂眸看着南知微,追问道:“小妹说来听听,世人会非议什么?”
南知微避开南鹤归不知是冷冽还是炙热的眼神,“小妹失言,望兄长宽宥。”
南鹤归神情空白了几秒,绕过南知微,坐在茶桌的另一边。
“给你问诊的温公子说,你体内有迷情毒,解释一下。”
南知微不知道董秋落的迷香,竟有如此羞耻的名字。
她红着脸,小声解释道:“我……我是为了帮一姑娘,不小心中了不轨之人的迷香。清醒后没大碍便没放心上,不知它还有后劲。”
南知微觉得,她应该为自己的冒犯向南鹤归道歉,可是她对着南鹤归那张不染尘埃的面容,说不出口自己的恶劣行径。
“帮人,然后发现自己是尊泥菩萨。”
南鹤归只是冷静的陈述,语气里没有一丝嘲讽,但用词造句却着实刺人。
南知微心虚道:“行善积德,必有福报嘛。”
“还记得轻月吗?”
南知微不解道:“记得啊,她怎么了?兄长干嘛突然提她?”
“有空去你给她找的住处去看看她,或许能让你下次助人为乐前,三思一下。”
南知微心里一惊,有点不好的预感。她记得自己出发堂航之前,蘅王已经要纳她为妾,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在蘅王府养胎了,怎么还在自己给她找的地方呢?
“小妹明日便去看她。”
“给你下毒的不轨之人是谁?”
南知微见南鹤归眉间骤寒,一副动杀念的冷血样子,赶紧解释道:“兄长,我现在好好的,那人也已经向我赔礼道歉了,兄长不必为此动干戈。”
南鹤归没听她解释,语气森然道:“查出来也不费周章。”
南知微一想确实不难,自己行程路线是透明的,董秋落又这么有名,只要南鹤归想知道,三天不用便可将董秋落查个底朝天。
南知微坦白道:“是此行的船主董秋落,他为了表示歉意,将他的船当谢礼给了我,兄长看在他赔礼道谢的份上,放过他吧。”
“迷情毒主要作用是催情,即使他最终没成,也是对你存过肮脏想法,一艘破船便想抵罪?”
南鹤归话里的阴森感,浓的令南知微汗毛直立。
她想起秦卓相那令人心碎的双眸,董秋落虽行事不端,但他若真出点事,让秦卓相怎么活。
南知微鼓起勇气,挤出笑容,故作轻快道:“兄长,论迹不论心嘛,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嘛,再说了,谁脑子里没有过些下流想法,我也有啊,兄长没有吗?”
话一说出口,南知微便后悔的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她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的骂南鹤归思想下流。
24. 峰回路转
南鹤归眼中闪过些许难以置信,仿佛南知微说了什么惊天言论。
“你……胡说!”
南知微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了,兄长高风亮节,心思纯净,心明眼亮……”
南鹤归打断道:“我不是说你胡说的是这个。”
南知微不解的歪歪头,疑惑道:“啊?那是那个?”
南鹤归站起身,背对着南知微道:“敢用毒,便不单只是想想。做错便是做错,若不受惩戒,迟早酿成大祸。此事你不必忧心,我自有分寸。”
南鹤归说完便往外走,南知微也跟着起身,拉住他的袖摆,问道:“兄长要去哪里?”
南知微侧身,目光落在南知微抓着他衣袖的手上停了几秒,才道:“去客房歇息。”
南知微没松手,忙道:“不麻烦兄长,兄长在这睡,我去客房。”
南鹤归淡淡道:“松手。”
南知微赶紧松开南鹤归的衣袖,在南鹤归的目光中低下头。
她想南鹤归这样孤僻的人,十有八九有洁癖,应该很讨厌别人触碰他。
南鹤归落下一句“好梦”,阔步离开了屋子。
南知微自言自语的喃喃回复,“好梦。”
南知微回到南鹤归的寝室,躺在床上,有点失落的想,南鹤归怎么总是板着脸,一次笑模样也不给自己。
她睡的一点不好,天蒙蒙亮便起身,铺好床铺后便走出屋门。
南知微来到院子里,发现南鹤归所在的客房里还亮着灯,南鹤归正坐在桌前看书。
南知微本想趁着南鹤归没醒偷偷溜走,问就说怕打扰他休息,便没当面告别。
结果南鹤归起的更早,不仅窗户透着的明亮的光,连门都开着。
窗台上两盏被风吹的摇晃的烛台,好像两只闪烁的大眼睛,暗暗告诫南知微,如果敢不打招呼就离开,那后果将会很严重。
南知微看到南鹤归披散着的头发,突然灵机一动,道:“兄长早啊,兄长似乎并没有束发穿衣,小妹便不进去当面问安了,先回去了,告辞。”
南知微说完不等南鹤归反应,急忙走出了郁墨阁。
她倍感轻松,边活动着筋骨,边漫步回自己住处。
南知微刚走到自家院子门口,突然发现门口蜷缩着一人。她吓了一跳,伸手拍拍此人肩膀,“醒醒,怎么睡在门口了?”
此人将脑袋从臂弯里抬起来,南知微才发现是康满福。
康满福眼中闪烁着惊喜,道:“知微小姐。”
南知微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何睡在门口,院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朝妍拿着扫把出现。
她急忙放下扫把走到南知微身边,担忧道:“姑娘你怎么样,昨天桃华说你晕倒了,可把我吓坏了。大公子的院子不能随便进,见不着姑娘我总不安心。”
朝妍在南知微院子里最小,入夏才到十四岁,还是遇到困难会忍不住哭的年纪。
南知微给她擦眼泪,温柔的笑着安抚,“我没事了,朝妍别哭。”
朝妍看到南知微没事,立马又拿起扫把,勤快麻利的清扫院子。
南知微将康满福带进屋子,屋内的桃华先是看到南知微回来高兴,又在看到她身后的康满福露出疑惑。
“姑娘回来了,怎么还把家丁带进屋子呢?”
桃华觉得康满福不懂事,说完不善的瞪了他一眼。
南知微知道桃华是为她好,温和的跟她解释道:“他没签身契,不是南府的家丁,你就当我请个年纪小的弟弟喝盏茶。”
听是客人,桃华歉意道:“奴婢不知,以为是新来的家丁,是奴婢冒失。”
“没事,我昨日只顾让他跟小修去住,没来得及跟你说他来历。”
“姑娘您慢聊,听大公子说您过劳晕倒,奴婢先去炖盏参茶给您补气血。”
南知微坐下,康满福还是拘谨的站着。
“坐下,喝点热茶,昨夜在门口住了一晚?”
康满福捧着茶盏暖手,抿着薄唇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好好跟着小修住?”
康满福不敢看南知微的眼睛,低着头,艰难道:“小修哥的住处离知微姑娘住处太远了。”
康满福自己也不懂为什么想要住的离南知微近,只是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他不懂,但南知微不是小孩子,他能明白康满福的心思。
她心里替康满福轻叹,但却也不能挑明开解。
因为南知微觉得,很多事情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还能赏个漂亮,一旦有了想看清的念想,反倒猴子捞月一场空。
南知微耐心问道:“那你想住在哪里?像在堂航那样,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康满福没说话,只是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南知微循循善诱道:“你年纪还小,可怜没有大人为你图谋,但你要明白,人不只活眼前的片刻,总该为以后多做打算。你好好想一想,你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康满福认真想了几秒,抬起头,黑的发亮的眼睛看向南知微,“我想成为很有用的人。”
南知微点头,“很有用的人……为官为民,那就走科举,之前上过学堂吗?”
康满福有点窘迫的摇摇头,“养我的爷爷只教过我几百个字。知微姑娘,我想参军。”
南知微惊讶,她怕康满福只知将军威风,不知士兵艰辛,向他解释道:“参军会很苦,而且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康满福神情无畏,坚定道:“以身报国,何惧生死。”
南知微夸赞道:“年纪虽小,气节很高。”
康满福被夸的有些羞涩,嘴角带着笑,“我爷爷教我的,我爷爷他是秀才,会好多诗词。”
南知微鼓励的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的志向,你先去收拾行礼,一会我去小修那接你。”
康满福走后,南知微梳洗打扮后,用过早膳,先让桃华去重锦画舫看店,自己忙完便过去查看生意。
南知微先是铺纸研磨,先是将登船后跟董秋落之间的事,长话短说的写进信中,又在信中向秦卓相致歉,自己没遵守承诺,向董秋落暴露了她并非负她之事。
写完信,她找了几件像样的礼物,准备去送给轻月。昨日南鹤归说轻月并没入蘅王府之事,让南知微很是担忧。不去看一眼轻月,她不安心。
她带上碧雨,俩人接上康满福便出了门。
她先是来到邮驿,将信寄出,又来到参军报名处。
南知微下马车,来到康满福身边,交代道:“进了军营,要努力适应。你年龄不够,这里会先安排你后勤的活。每半月可回一次家,你可以回南府去找小修他们。”
康满福背着行囊,没在佝偻身体,抬头挺胸,身高竟然和南知微相差无几,他点个头应允,低声扭捏道:“我去南府,可以见知微姑娘吗?我不进去,就在门口看您一眼。”
南知微想了想,道:“如果我有时间,会来接你。你可以先将我看作半个家人,等日后你成家立业,会有真正的家人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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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满福听到南知微回来接她,开心的带着小梨涡,向南知微说了声谢谢后,大步流星地向着报名处走去。
南知微看着他进了大门,和他挥手后,才坐上马车离去。
她来到之前给轻月租的小院子,敲了敲门。
她当时她只租了一个月,不确定轻月是续租,还是换了别处。
门开了,是一个四十多岁地妇人。
南知微穿戴华贵,妇人新奇地看呆了几秒,才低声道:“这位小姐,请问您是?”
“我来找之前住在这的轻月姑娘,她还在吗?”
妇人点头,道:“在的在的,我领您进去。”
“麻烦了。”
妇人连忙笑着摆手道:“不麻烦,我是轻月姑娘雇的女侍,就是专门为她帮忙做事的。”
南知微跟着妇人进屋时,轻月正躺在榻上做女红,她以为来的是她风香楼的姐妹,没想到是近两月未见的南知微。
她一惊,手中的针没拿稳,刺进了手指,殷红的血一下染红了绣品。
轻月被刺的轻呼一声,她来不及处理受伤的手指,只顾看着南知微,激动道:“知微,好久不见,你何时回来的?”
南知微拿出手绢,走到轻月身边,边给她包扎边笑道:“昨日刚回来。腹中还有孩子呢,怎么这么不小心。”
“小伤,不碍事,你快坐。”
南知微坐下,看见轻月腹部微微隆起,担忧的心也放回肚中。
不管出了怎样插曲,轻月与孩子都还平安。
南知微刚才带她进屋的妇人道:“这位娘子,你可知这附近哪家的红枣糕卖最可口?”
妇人寻思了几秒,明白她们是有话要说,便有眼力价道:“薛家糕点铺子的,最松软香甜,我替小姐去买来。”
“有劳,碧雨你跟着一起去,多买些。”
南知微不是防着碧雨,而是因为碧雨也是个十六的孩子,她怕有些事情会惊着她。
她们两人走后,南知微打量了下屋内用具。
轻月抚摸着肚子,笑道:“你放心,我这里暂时不缺什么。风香楼的姐妹和老板孙娘子时常来接济我。”
“那就好。昨晚我听人说你没去蘅王府,一直担心你这段日子如何生活。”
轻月了然道:“听人说……这个人是你家大公子南鹤归吧。”
南知微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家大公子跟蘅王殿下关系很要好啊。没想到吧,你兄长看着一本正经,其实也会和风流的蘅王一起到风香楼厮混。”
南知微笑了,心想,他不仅和蘅王一起去风香楼,还逃学和其他好友在风香楼喝酒。
南知微从轻月的神态和话中,感觉出她对南鹤归似有不满,更加好奇,笑道:“不知我兄长有何处惹轻月姑娘不快,要向我揭发他的事迹。”
轻月哼一声,向南知微告状般,委屈道:“蘅王不方便给我银钱,便托你家兄长派人给我送来。结果他没派人,自己亲自来送的。他来时虽少言少语的,但感觉每个字都在嘲讽我。”
南知微心里很想知道南鹤归对轻月说了什么,但又不好意思问。
她见轻月提到蘅王时也没刻意避讳,便放心问道:“轻月,你为何不去蘅王府呢?这里虽然也吃穿不愁,但相较蘅王府还是差些的。而且你腹中孩子也需要蘅王助力,才能得到好的教养。”
轻月闻言,惭愧的看了南知微一眼,低下头,小声道:“其实,我的孩子并非蘅王的。”
25. 动如参与商
南知微表情凝固住,红唇轻动两下,惊讶的眼神从轻月的面庞划到她隆起的小腹,才没将不解与愤怒说出口。
南知微移开目光不去看她,她语气冷静道:“你不该骗我,也不该骗蘅王。”
轻月苦笑一声,抬头看向南知微,眼中满是不甘与痛苦,她固执道:“他知道,蘅王他知道。”
轻月因为怀孕,身材丰腴了不少,原本清瘦的双颊变得丰盈,眼泪如同落在晶莹的羊脂玉上。
南知微心里又有些不忍,语气缓和许多,道:“轻月,既然不是蘅王的孩子,宫中之人为何要联络孙娘子一起陷害你,让官府给你下逮捕令呢?”
轻月轻拭眼泪,啜泣道:“我不是故意有孕,刚发现的时候,我没想留。虚荣心作祟,我让丫鬟去药铺买药时,骗她我怀的是蘅王之子。可药到嘴边又心生怜悯,又让丫鬟把药倒掉了。我找孙老板说明情况,赎身时见孙老板有些生气,不敢多留,趁着晚间离开了。”
南知微看出轻月是真心喜爱腹中孩子,替她未来感忧虑。
她一个人可以尚可青楼为生,但若有了孩子,让她如何拉下脸重操旧业。
“所以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呢?轻月,你一个人单靠故交救济,不好养大孩子的。”
轻月耳根红了起来,摇摇头,声音极轻道:“我……不知道。”
南知微知道她活得不易,但直到此刻,她才对这份不易有了实质的体会。
心疼与无能为力充斥着南知微的心,她不解道:“既然蘅王愿意迎你入府,说明愿意给孩子一个家,你为何要拒绝呢?”
“我跟蘅王之间从来也没有什么,那日托你给蘅王的信,是我借着陷害之事,故意对他施压卖可怜,给我一处容身之所。我知道他那样好的人,即使知道孩子不是他的,也会答应。”
轻月说的那么平静,仿佛在将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若不是她眼中的泪没断过,南知微倒是信了她内心无波无澜。
轻月喃喃道:“可是他真的应下了,我又不愿他为我这样不堪的人,烙下污点。”
她一脸自嘲的看着南知微,问道:“知微,你说我是不是贱,蘅王都应下了,被打的遍体鳞伤,我又反悔了。”
轻月一双含情脉脉的湿润双眸里满是心碎,南知微看的心疼,便移开目光。
她低头想了片刻,安抚道:“你别这么想。有好有坏的东西,人往往受之无愧。一件事物好的纯净无瑕,难免会让人受宠若惊不敢接受。”
轻月扯着笑,道:“知微,我不仅会跳舞弹琴,我也会吟诗作画,我也读过很多圣贤书,也是清流官宦家出身的小姐,可是我父母和兄长都获罪被杀了,我想活下去,便不能有一点傲骨。”
她从没有跟人说过这些,连孙娘子也没有。但这些话一直在她心中打着草稿,她一直在等待合适的人来倾听。
从前她会幻想,这番话会说给一位为她赎身的多情公子听。但眼下,她觉得南知微能懂她。
南知微从椅子上起身,将榻上的轻月揽进自己怀中。轻月靠在南知微柔软温热的怀里,哭出了声。
南知微等她哭够了才放开她,“轻月,以后别再想不开心的事情,对孩子不好。是我不好,没体谅你的难处,日后之事还是日后再说。”
南知微想,一个孩子而已,大不了自己出钱给轻月养。
她让轻月喝了些水,等她情绪平稳后,才告辞离开。
照顾轻月的妇人和碧雨已经买完东西等在大门口,见南知微从屋里出来,进门朝她走过来。
碧雨担心道:“姑娘怎么眼睛红了?可是遇到伤心之事了?”
南知微笑着摇头,“屋里太暖和,一出门被凉风吹着了,不碍事。这位面善的娘子,不知如何称呼?”
“我姓范,小姐您可叫我范娘子。”
“范娘子,麻烦您照顾轻月姑娘时,若遇见什么缺少的,去重锦画舫寻我,我是那里的老板。若我不在,便叫画楼的人去找我,他们知道我住处。”
范娘子也是在大户人家做过活,见识过世面,她看出南知微穿戴谈吐非寻常人家。
她客气应允道:“好的小姐,我记住了。”
南知微见这位范娘子面相宽厚,也放心她照料轻月。
“那便不多打扰了,告辞。”
“小姐您慢走。”
离开轻月住处坐上马车,南知微心情有些受到影响,十分低落。
碧雨见状,拆开手中的枣糕,道:“姑娘吃些甜食吧。”
南知微没什么胃口,但不想让人为她担忧,所以拿起一块枣糕,掰了一大半给碧雨,自己捧着一小块吃起来。
马车停在了重锦画舫前,南知微下车看到自己的画楼,阴沉的心情好了不少。
一别两月,南知微看到画楼里顾客进进出出,心里十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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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混进人群,走到柜台前,对着低头记账的桃华道:“这位姑娘,请帮我把店中最贵的一幅画拿出来。”
桃华以为来了大客户,抬起头时眉眼都含着笑意,看到是南知微,惊讶一闪而过后,笑意更浓。
“姑娘来了,这里人多有点吵,您快去三楼清净的屋子,一会便给您将账本送去。”
“嗯,这些枣糕休息的时候,给店中伙计们分发一下,我先上楼等你。”
南知微走过宾客如云的大厅,看见二楼画像室中也有人排着队,带着满足来到不对客人开放的三楼。
三楼是画师作画以及教授学徒用的地方,南知微休息和算账的地方也在这里。
杨画师还在给新一批的学徒教授画技,看见门口经过的南知微,停下授课跟她寒暄。
学徒们早就听说画楼的老板是一位貌若天仙的姑娘,也好奇的回头看向南知微,南知微也微笑着回应他们。
南知微看见学徒之中有男有女,心里十分开心杨画师能放下迂腐,一视同仁的一起授课。
杨画师道:“许久微见,知微姑娘似乎消瘦了些,可见去堂航之地多有艰辛。不知那边的生意进展如何?”
南知微志得意满的笑道:“一切都好,杨画师放心。等您这批学徒出师,便可再开一栋新楼。”
杨画师年过不惑,第一此亲眼见识开疆拓土的女子,他心生景仰道:“知微姑娘鸿鹄之志,在下佩服。”
南知微谦虚道:“若没有杨画师,没有店中的忙碌的众人,没有在座好学的人才,我也不能远航开辟新生意。多谢各位信我,助我。”
南知微向学徒微微颔首致意,学徒们也起身向南知微弯腰行礼。
南知微查好账目后,发现如今她赚钱的速度,几乎到了可以一栋接着一栋买新楼的程度。
南知微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她高兴的收拾着账目,南府来人寻她。
“大小姐安,夫人命我来告诉大小姐,大公子明日要离家去学堂,科考将近,这次要等考完之后才会回府。望大小姐今日早些回家,一起为大公子践行。”
南知微想,科考在三月十七,如今才正月十六,如此算来,南鹤归要整整离家三个月。
她心里的高兴顷刻间消减了一半,她来他走,好像那参星与商星,难相见。
“我知道了,这便回府。”
26. 醉酒
南知微沐浴着午后的暖阳出画楼,从江南而来的暖风吹也已到京中,拂过她鬓间的簪花。
南鹤归正在画楼前的一家小书摊前,挑拣旧书。
他看到南知微出来,拿起书付钱,掠过人群,出现在南知微面前。
南知微没想到能在外面遇见南鹤归,被太阳晒的懒洋洋的双眸睁大了些。
“兄长,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南鹤归轻微的点了下头,但没说是来接她,只道:“买些书带去学堂,要回家吗?”
南知微嫣然一笑,“嗯,回家。兄长要一起吗?”
“我出门没坐轿辇。”
南知微知道南鹤归脸皮薄,主动邀请道:“那有劳兄长与我同乘一辆马车。”
南鹤归答应,但也没开口拒绝,但南知微知道他这是答应的意思。
“兄长这边请。”
南知微主动带路,先一步登上轿辇。她刚坐稳,南鹤归便也跟着上来。
两人并排而坐,飘逸的衣衫触碰在一起。南鹤归月白的衣衫,与南知微扶光彩衣交叠几寸。
轿辇外熙熙攘攘,衬托的轿内更加安静。
南知微有点坐不住,率先开口打破寂静,“兄长,学堂的功课是不是很重?”
“为何这么问?”
南知微转头看向南鹤归,关心道:“看兄长眼中有些疲惫。”
南鹤归与南知微对视,恰好此时一束春光透过帘子落在南知微面颊。
他的目光忍不住跟随着这一抹摇晃的春光闪烁。
南鹤归游离的眼神,让南知微感到心中一紧,她不自然收回目光,刻意的扭头看向窗外的街道。
南鹤归顺着南知微目光,望向同一片景致,淡淡道:“昨夜没睡好。”
南知微想到昨晚自己占据了南鹤归的寝室,他在客房自然睡不习惯。
她有点后悔邀请南鹤归一起回家,她感觉轿中好闷,不自觉加深呼吸,缓解自耳垂蔓延开的灼热感。
南鹤归觉得帘子碍事,长臂从南知微身前伸过,宽松的袖摆轻盈的拂过南知微腿间,他撩起帘子,单手灵活的用绳子系住。
春风徐徐,灌进轿内,南知微对着窗子任由发丝飞舞,也没回头曝露泛红的双颊。
马车一停稳,南鹤归利落的下车。
南知微出轿辇时南鹤归没走,停在轿前,看她出来,伸手扶她。
南知微握住南鹤归的手臂,像握住一块冰,又像握住一块炭,总之一站稳就不受控的,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低头没看南鹤归,小声道:“谢……谢兄长。”
南鹤骨伸出的手臂停滞了几秒才收回,随即默不作声的走进府中。
南知微抬眸,望向南鹤归飘逸绝尘的背影,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小猫蹭了下,手痒摸了一下这只小猫,结果这只小猫很高冷,甩了她一尾巴。
南知微回到自己院里,洗漱装扮后,让碧雨给自己找一套颜色明艳的衣服。她想着是为南鹤归科考饯行,不能穿的太呆板沉闷。
碧雨给她拿了套长春粉的衣服,还给她用了朱红色口脂。
朝妍整理好浴房来到屋内,看见妆扮后的南知微,惊艳的看直了双眼,呆呆道:“姑娘真美,一点不比圣珠公主逊色。”
南知微抬手摸摸她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笑道:“朝妍也美,就是这眉眼还没长开。等明年你及笄之时,我送你套比我身上还漂亮的衣服。”
朝妍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抿着嘴唇笑。
南知微走出屋子,薄暮冥冥,路过门口时,她透过黯淡的光,注意到门口的迎春花已经长出了嫩芽。
她想,南鹤归下次归家,要等到这株迎春花落尽。
南知微到达府中宴厅时,只有南鹤归在。
他正坐在位置上,百无聊赖的盯着面前的一道素蒸芋头。他听见南知微进来,转头看向她,愣了片刻几秒,又看向芋头。
“小妹来早了些。”
南知微走到南鹤归身边坐下,“此次宴席是为兄长饯行,兄长都已到,我怎会来早。”
南鹤归面无表情的夹了块芋头,南知微以为他要吃,结果南鹤归放在了她面前,“尝尝。”
人还未到齐便先吃,这实在不合规矩。可是南鹤归已经将菜夹给她,还看着她,等她品尝。
南知微只好夹起芋头,放入口中。
她吃咽下后,道:“谢兄长,很好吃。”
南知微看了眼这道清蒸芋头,只是夹一筷子,看不出来动过。
她怕南鹤归再给他夹菜,赶紧跟他没话硬聊起来。
“兄长此次去学堂,被褥可带齐全?虽然现已开春,可夜里还是冷的厉害。”
南鹤归放下筷子,道:“你院里夜间冷?”
南知微摇头,道:“不冷,不冷。”
她心想,跟你聊天比较冷。
门口传来南夫人跟南时安的笑声,南尚书带着妻女来到了宴厅。
他们更像是一家人,亲昵的挽手相扶,其乐融融。
南知微没有因为自己融不进南家而难受,但她有点心疼在南家生活到大的南鹤归。
她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看了眼南鹤归,他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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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面无表情,只是垂眸盯着面前的清蒸芋头。
南知微想到自己那封迟到的信,她想,那日没收到信的南鹤归,会不会很难过?会不会觉得自己没将他当作家人,所以唯独不写信给他。
她起身,强扯出笑意道:“父亲母亲安。”
南鹤归也起身,向他们作揖。
南夫人道:“让你们等了。”
南鹤归不带感情的客套道:“回母亲,我们也刚到。”
南时安笑容明媚,夸赞道:“哇!知微姐姐,你这身衣服好漂亮啊。不对,是知微姐姐今日好漂亮。”
南时安边说边走到南知微身边,“我刚与母亲说,江南风水养人,姐姐堂航回来后,容貌更胜往日。”
南知微谦虚道:“许是多日未见的缘故。”
南时安看向桌面,开心道:“我要坐这,这有我最喜爱的清蒸芋头。知微姐姐你喜欢吗?”
南知微回忆了下刚才清香细腻的口感,道:“嗯,喜欢的。”
南时安在南知微身边坐下,道:“爹娘不爱吃,哥哥不能吃,我们多吃些。”
南知微不由追问道:“兄长为何不能吃?”
南夫人解释道:“鹤归对芋头过敏。”
南知微回想了下,几次家宴中,许是顾及南时安爱吃,每次都有清蒸芋头,但她不记得南鹤归哪道菜吃了,哪道菜没吃。
她第一次知道南鹤归对芋头过敏。
桌上每人两双筷子,一双夹菜入盘,一双夹菜入口。
南鹤归刚才已用筷子给自己夹了芋头,不管怎样都会沾染点芋头残余入口。
南知微想跟他换一下,可又不能当着其他人面说还未开席,便已动筷的事,只能作罢。
可能此次宴会是为南鹤归而设,他理所当然的被轮番敬酒。
南知微注意到他脖颈有些泛红,以为他酒量不好有些醉了,便只敬了他一次。
可宴席吃到最后,反倒是尚书夫妇先不胜酒力,带头饮了最后一杯酒后,离席而去。
南时安喝的迷迷糊糊,靠在南知微肩膀,叽叽咕咕的念叨些杂事。
南知微看了眼身边自顾自饮酒的南鹤归,道:“兄长,我先送时安回去,你少喝些。”
南知微和佣人扶起南时安,正要往外走,突然南鹤归不轻不重的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抬眸望着南知微,道:“让下人送她,你陪我再喝些。”
南鹤归声音清冷无异样,可是南知微看到他从眼尾到脖颈红成一片。
她有点担心,安排好人护送南时安后,留在宴厅没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