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紫》 第1章 1 “据悉,昨日上午三名外国游客偷偷潜入非原陨石坑禁区逗留半小时,经无人机喊话警告并引导走出禁区后三小时内突发休克,经送医抢救暂无生命危险,但目前尚处于昏迷状态…… “数据显示,自非原陨石坑诞生至今(十七年)受其影响无故昏迷总人数已超十二万,复苏率0.01%,截至目前存活人数不足一万,其中昏迷时间最久为十三年零五个月且目前尚在昏迷之中,与植物人无异…… “请广大民众加强重视,禁区的危害绝非危言耸听!珍爱生命,远离禁区!!” 张曲希坐在书桌前转着笔,这个上午本来想认真做会儿暑假作业的。 但是隔壁传来的新闻频道声音很大,盖过了他旁边摇头晃脑的落地扇发出的噪音,甚至盖过屋外吱呀乱叫个没完没了的蝉鸣。 隔壁换台的间隙,他听到一道苍老女性嗓音说出的对那则新闻的评价:“三个鬼佬不听话,嫌活着累呀。” 普通话掺着白话,张曲希没忍住浅笑两声。 他觉得这上午可能做不了作业了,又转两下笔,扔桌上,然后椅子往后挪点,背往后靠,翘起椅子时木制的椅子吱呀了两声,手臂耷拉下来,并顺势抬起两条光着的长腿搭在桌缘。 浅风市的夏天能热死个人,他身上穿的是宽松透气的背心短裤,原则上是该遮的遮、能不遮的都不遮,脚上挂着两只拖鞋,两长腿比例均匀、肌肉线条清晰。 明明挺好的腿,但小腿皮肤上却有很多斑斑点点的“黑印”,显得有点“脏”。 老是磕磕碰碰或被蚊子咬就是这鬼样。 屋子不大,十余平,门窗都敞开着通风透气,隔壁也开着,所以电视声大得好像他也坐在电视机前。 隔壁停止换台,一听那亢奋的语气和台词就是广告。 “还在害怕病魔找上自己吗?还在担心有一天突然晕倒在无人的角落吗?环境改变,适者生存,我们需要强健的体魄!除了锻炼就是吃饭,吃饭不如吃‘活久’!‘活久’‘活久’,健康长久!!” 卖保健品的,这广告他都听腻了,隔壁都跟着念起来:“活久活久,健康长久!” 广告重复第二遍时隔壁扯开嗓子喊:“希仔啊!希仔?过来过来!!” 张曲希叹口气,把腿放下,椅子前脚着地“咚”的一声,他同时熟练地弹起来,随手关上风扇,然后熟练地出门拐向隔壁屋。他靠在门边,似乎差个手掌就有门高。 他用浅风话带点不耐烦地说:“做什么啊,阿婆?我要做作业哇。” 阿婆是他外婆,现在两人也算相依为命。 广告还在播,阿婆大声说:“你都第一名了还做什么作业。” 张曲希说:“不做作业老师打。” 阿婆说:“老师打你我打他(她)。” 张曲希一乐,走进屋里一边拖动一把矮矮的老旧的竹椅坐下一边问:“什么事。” 阿婆不说话,指着老式电视机上的广告,朝他露出期待而坚定的表情。 广告这时在说如想咨询请拨打下方热线或扫下方二维码。阿婆用的老人机,并且也不太懂怎么弄这些东西,所以不会擅自做主。 张曲希劝她打消念头:“这个不好吃的,你吃这个还不如多吃点肉平日多走动走动。” 阿婆手都要怼到屏幕里了,她说:“买给你吃。” 张曲希愣了下,笑道:“我吃这个干嘛,你希仔我这么高大威猛。” “比你壮的比你肥的都会晕倒,别说你。” “所以喽,这个看运气,你这么瘦六十多岁还不是健健康康,要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张曲希说着拖动旁边的落地扇,摁一档摇头吹,风扇转起来全身都在嗡嗡,但凉快倒是凉快。 他调整.风扇位置让风也能吹到阿婆,“有风扇不开,就扇你那个蒲扇。” “心静自然凉,”阿婆一边说一边挥动手中那把有些破旧的蒲扇,还不忘提醒他,“别靠太近,等下着凉了。” “哦~” 张曲希敷衍地把竹椅往后挪挪,电视机还在播广告,特别吵,他伸手拿桌上遥控器。 “放这么大声,扰民啦。”虽这么说,但他只调低了两小格,变化不大。阿婆耳朵不太灵光,日常跟她说话也要提高音量。 阿婆盯着电视,“大家都去上班了,你阿哥阿妹也没回来,能打扰谁。” 张曲希摁着遥控器换了好几个台,没什么好看的,于是直接调到省电视台去,阿婆喜欢看这台的电视剧。这会儿播的是新闻,看看也行,把遥控器放回去了。 阿婆问:“你不放动画片?” 张曲希说:“给你看啦。” 电视上的女播音员讲着标准又正式的白话:“近日我台有幸采访到IYA分部安夏培训中心Black部长先生,让我们来听听他对当今局势的见解。” 然后切换画面,屏幕上出现一个身材健硕的黑人,身上穿的运动服,皮肤黝黑发亮,神情严肃,用流利的英语道:“这些年人们对运动和健康的关注与要求一直在提高,我认为这是世界体育界和IYA的重大机遇和挑战……” “啊呀,”阿婆对着电视,想了想说出一个词,“黑黢黢。” 张曲希听了想笑,说道:“阿婆,你浅风话都没讲清,就不要讲白话了。” 阿婆当即就讲浅风话:“谁说我浅风话讲不清?!” 张曲希听着她不太标准的浅风话,只能笑着用浅风话回道:“清啊清啊。” 阿婆年轻时是从外省嫁过来的,那会儿跟阿公一个大学,毕业了不回乡,跟阿公跑来这里,一待就是四十多年,只回过几次老家。 阿婆和阿公只有一个女儿,就是张曲希的妈妈。阿婆花了好多年才学会浅风话,张曲希妈妈离婚后把他扔给阿公阿婆带,张曲希小时候阿婆想把自己的家乡话教给他,但他没学会。 这时屋外传来逐渐靠近的行李箱拖动的声音,以及大人和男孩女孩的说话声。 阿婆说:“阿哥阿妹回来了。” “这么早……”张曲希起身出去,站在门口就看见三人大包小包地从走廊那头走过来。 绑着麻花辫穿着连衣裙的女孩拖着个行李箱,高个子戴眼镜的少年不止拖着行李箱还驮着两三大袋东西,另一个大人是他们妈妈,也提着行李。 张曲希敢肯定除了少年手中那个行李箱,其他行李基本都是女孩的。 “张曲希!!” 女孩看见他就放开行李箱激动地跑上来搂他肩膀,他往她背上搭了下防止她摔。 “勒死我了,吃什么这么重。”张曲希说。 女孩刚搁旁边站稳,便往他手臂扇了一巴掌,“去你的!” 这他堂妹,外表看着乖巧,性子大大咧咧的,对面斯斯文文的少年是他堂哥,这兄妹俩性格一个天一个地。 妹妹叫薛小,哥哥叫薛大。真名。 “回来了?” 张曲希跟薛大对视一眼,薛大嗯了声。 “伯母。”张曲希然后和薛妈打招呼,“东西先放着吧,进去坐坐,我阿婆在里面。” “好啊,曲希。”薛妈为人亲切,笑着把行李什么的放在栏杆旁,拎起其中一袋食品,“我给你们带了吃的,零食水果都有,记得吃哈。” “嗯。”张曲希看着薛妈进屋。 薛兄妹二人住楼上,一人一间屋,平常上学期间就住在这里,他们父母偶尔会来看看,薛妈有时会留下和女儿住一两天。 薛妈每次来都会带东西,薛兄妹二人也经常吃阿婆做的饭,她们是通过孩子熟络和亲近起来的。 薛兄妹二人都挥起手朝屋里的阿婆打了声招呼,他们也叫阿婆,阿婆则叫他们阿哥、阿妹,这是阿婆家乡那边的叫法,发音不同于浅风,但叫着很亲切且有特色,薛兄妹也听习惯了。 “外面热死了,进我屋里吹风。”行李都搁一旁放好,三人走进张曲希那屋。 阿婆跟熟人聊天,把电视关了两边都清静。 大家都不见外,薛大坐张曲希床边,看到床头的充电线,刚好自己兜里的手机快没电了,伸手去拿,“我充下电。” 张曲希把椅子拖出来给薛小坐,自己去打开风扇然后也坐床边。 薛小不久前从空调车里出来就推个行李箱走了一小段路,感觉没多热,“这里其实蛮阴冷的,大屋那边贼闷,不开空调不行。” 张曲希问道:“你俩这次怎么这么早回来,离薛小开学还有半个月呢,不能是因为闷吧?” “心里也闷。大人太啰嗦了,回来找清静的。”薛小叹了口气,然后笑呵呵地补充,“当然也想早点回来陪陪我们希仔啦,你没我们无聊坏了吧。” 张曲希说:“滚。” 他抬起一只脚搭腿上,手臂撑在后面,坐姿散漫,头发有些乱,搭起来的脚挂着拖鞋晃了又晃。 薛小将他全身打量一遍,撇撇嘴,说道:“张曲希,这破衣服你能不能换套新的?都旧成啥样了,还有你这烂拖鞋我都不想说,大哥,你对得起你这张脸么??” 张曲希继续晃那只脚,把拖鞋都晃掉了,欠揍地说:“我乐意。” 薛小无奈摇头,想了想道:“你青梅有没有见过你这副邋遢样?” 张曲希有个青梅竹马,薛兄妹二人都没见过,张曲希倒不会刻意管人家青梅青梅地叫,但每次听别人这么叫他心里都会暗爽一下。 张曲希说:“我青梅肯定不会嫌弃我。” 薛小瞧他表情,眯着眼睛啧了声。 张曲希随后从床上扒拉出一台手机,划了会儿屏幕然后往屋外走。 薛小:“你干吗?” 张曲希一字一句回:“给我青梅打电话。” 薛小看着他出去,他站在走廊,一手搭着栏杆一手把手机举在耳边,两脚受力均匀地贴着地,薛小竟觉得他此时人模人样的站姿竟显得有些严肃。 “嘿,还不让人听。” 薛小抱起臂,转头看向她哥,哥对着手机似乎在和谁聊天,但这不妨碍她说话,“哥,我也想要青梅……呸,竹马。” 薛大都没抬头看她,淡定地说:“你有我,你还有你堂弟、表弟、表哥、侄子……” 薛小耸了耸肩,怒道:“不要这种!竹马竹马,懂不懂??” 薛大也耸耸肩,说:“迟了。” 薛小仰头呜呜地假哭起来,薛大不理她。 屋外,张曲希打的电话无人接听,他等了一分钟,然后挂断,却没再打第二次。 他眼中不禁添上两分低落,脑海中能清晰浮现出那女孩的模样。他已经好久,没有听过她的声音了呢。 张曲希叹口气,小声自语,语气近乎温柔:“放假都在忙啊,叶叶。” 求支持,感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1 第2章 2 叶芷予背靠着门站在门后,房间里摆放整齐的冰凉的物品默默地待在原位,她也沉默。垂在身侧的手抓着手机,电话铃声音量很小,已经响了很久,但她没有接。 她以为今天能放松一下,但世界并不安宁。 父母不久前突然回家,进屋关上门就开始吵起来。家里有刻意弄了隔音,两人都情绪激动,但还是会注意压低音量。 她能听到客厅传来的争吵,面无表情地听着。 “你说什么?让她全职训练?那她学习怎么办?” 这是母亲,听语气很急。 “学习可以推迟,训练推不了。你知道IYA的培训有多重要,她在二十岁之前就应该将所有精力都放在IYA上。” 这是父亲,比起母亲显得更加冷静。 门后的她站着不动,手中电话已经自行挂断,她还是面无表情。 母亲呼吸越发急促,“你疯了吗,只让她训练,学习不要了?” 父亲依然冷漠地陈述:“没说不要,等她读完高二,高三推到二十岁之后,熬过三四年再高考怎么都行。我已跟有关部门请示,她情况特殊,必须严格对待。她还得转学,转去实中,那有渠道方便办手续,我也已经向实中校长沟通过了。” “叶子肃!你在做什么决定之前能不能先跟我和小予商量一下?”母亲怒不可遏,“推迟那么久你让她学习怎么跟上?以后还怎么高考?” “无论怎么商量她都必须这么做。IYA的价值难道没有读书高吗?就算她不读书不上大学,她的前途也一片光明!她是天才,注定和其他人不一样!” “叶子肃!你要气死我……” 这时门把手被拧动,那扇房门被从里打开,叶芷予从房间里出来。 客厅的争吵戛然而止,顿时变得很安静,二人齐齐看向她,母亲更显慌乱,目光闪烁,气息还有些紊乱。 “小予……”母亲视线追循着她,话音降下来,迟疑着道,“你没去训练?” 叶芷予走到客厅停下,没看父亲,半晌开口回复母亲:“放天假。” 她说话跟她那双眼睛似的,稍许低沉,淡淡的,又透着股冷。 她此时身上穿的是宽松的短袖短裤,露出的手臂和半截腿带着精致而美观的肌肉线条,不粗硕亦不过分纤细,非常漂亮。她个子也比同龄女孩高不少,配上高挑身材,若站在人群里则会十分出众。 一头短发已伴随她许多年,青丝即眉,能盖一半耳朵,但被拨到耳后,她没特意去梳,蓬松带一点点凌乱,清爽利落。 她只有十六岁,五官尚且带着稚嫩,但只要看见她那双眼睛,就很难把她当做一个孩子来看待。 “你……” 母亲欲言又止,转而感到惶恐,她竟说不出小予你别担心,好好学习,我能劝动你爸爸。 她的小予,什么时候能好好学习过。小予现在其实也跟全职没两样,该阻止时,早都要阻止了。 只见女孩瞥了眼父亲,又别开视线,平淡地说出一句:“我知道了。” 她说完自顾自走向门口,弯腰换鞋准备出门,动作不紧不慢,平静得可怕。 父母都扭头看着她,母亲问:“……去哪?” 她回答:“出去走走。” - 叶芷予站在门廊里等电梯,声控灯不一会儿就熄灭,静止的空间变得晦暗。 楼房之间狭长的空隙有光洒进来,通过该空隙可以局限地望见外面的景色。 远处有一座标志性建筑,其与附近建筑比显得特别庞大,她余光无意捕捉到,选择移动身体让景色消失在视野,便完全站进了晦暗之中。 电梯提示音“叮”的一声,引得声控灯再次亮起。 她走进电梯转身摁一楼键,等电梯门自己关,抬眼可见门廊,门合上时,角落的家门渐渐消失在视野。 “一楼,到了。” 电梯提示音回响在更大更昏暗的空间。 推开大门走出去,外面天气晴朗,一旁开阔的空地有两个小孩在玩足球,互相踢过来踢过去,有时踢歪了跑去捡,伴着欢声笑语。别的空地还有人在打羽毛,有老人在做操。 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这样的影子,走在公路边的人行道上都能看见一个接一个的人在跑步。 叶芷予经过那俩小孩不远,后侧突然飞来一个足球。没人知道她怎么判断的,她听到小孩踢的那一脚,就知道那球会从自己斜上方掠过,并落进旁边的大垃圾桶。 垃圾桶比俩小孩都要高,球掉进去怕是不好捡。 于是在球掠过自己的一霎那,她抬手一捞,就把球接在手心,然后都没往后瞧一眼,丝滑地以掌带球朝后侧推出去。正欲跑上来追球的小孩站住,看着球被丢过来往地上一弹,他伸手接,飞走的球就这么轻松地回到了自己手中。 俩小孩愣在原地,看着那道修长身影继续走自己的路,抱球的小孩露出惊羡的目光,反应过来说道:“是4楼那个哥哥……他好帅。” 叶芷予听到了,当作没听到,无声地拍干净那只手上沾到的一点沙尘。 她没马上走出小区,而是找了个靠近绿植的公共长椅,这儿经常有人坐也有人打扫,没什么灰,但她还是习惯性地拍几下,然后才坐下来。 她望着周围景物发呆,时间随着风和零散的落叶流走。不知过去多久,腿边的手机响起一声特别的提示铃。 她一猜就知道是什么,没有理会,过了一会儿,又响起熟悉的提示铃,这次她拿起了手机打开看。 是来自一个软件的消息。那软件叫“Outstrip”,超越的意思,类似于邮箱,用于接收和发送专门的信息,官方设置为全英文。 点进去还不能直接看到信息,页面弹出一则警示: [检测到您身处训练营安全区之外,请谨慎阅读文件,确保周边无外人以及监控和监听设备!!] 叶芷予点了Yes,接着还不能看,每阅读一份文件都弹出一条“请确保周边环境安全!”。 总共三份文件。 最早的是在一个多小时前,那会儿应该在家听父母吵架,没注意。 第二份是她几乎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收到的: 『亲爱的L,这是您明日的训练安排,请及时查收(附一份表格)。发件人:智能助手』 她点开看两眼后退出。 第三份与第一份相呼应: 『亲爱的L,你的导师未得到你的回复,由我再次提醒,今日下午体育馆的比赛值得你去观看,不少学员皆打算前去,希望你也不要落下,届时请注意保护好个人身份。发件人:Black部长』 叶芷予没考虑很久,点击回复,编辑出简单的一句话,然后点击发送。 『抱歉,我不想去。』 后面自动生成发件人:L。 她想了想没有对第一份文件给予回复,片刻后等来Black部长的回复: 『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请好好休息。』 其实每天对她来说都差不多,一天很快就过去,然后没完没了地再来一天又一天,偶尔停下休息不过是将永远做不完的事往后推一推。 好像很忙,可当她停下歇会儿没事做时,心里却又有一股莫名的空虚感。 可能像她爸说的:“你除了训练还能干什么?” 她确实也不知道能干什么。 叶芷予随即退出“Outstrip”,并毫不犹豫地将其从后台划掉。 她对着没几个软件的手机桌面,看到电话右上角红色的标志,迟疑着点进去查看。 那个没接的电话响铃1分2秒,下面还有一连串通话记录,相隔不频繁,一般在周末和节假日,响铃几乎都是一分钟左右,而她很少能接到,一行行数字基本是红的。 今天这个,本来可以接。 她和之前一样没有回拨过去,好像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然而当她退回桌面准备关上手机时,屏幕上跳出一个微信消息弹窗。 [希]:小叶叶,吃饭了没? 她有点发愣,没来得及点弹窗,于是从桌面点进微信。 她微信跟她电话一样,联系人寥寥无几。能找到初中班主任,已经不联系了,高中班主任也很少联系。有班级群,但跟摆设没两样,日常保持静音,也很久才翻看。 别的联系人除了父母,好像只剩张曲希和张曲希的妈妈。 自从一年前初中毕业后,张曲希离开安夏回浅风,他们之间的交流方式就变成了微信和电话。以前能碰面时交流机会就不多,现在更不多了。 可能文字比声音要含蓄,避免过多情绪泄露与冲撞,因此叶芷予一般会愿意回复微信的信息,虽然通常只有简短的几字甚至一个字,但也算对错过了电话的一种弥补。 她打开输入框犹豫两秒却没急着回复,将键盘收回,想了想关掉手机起身,向小区外走。 出小区门时又遇见那两个小孩,其中一个抱着足球,这俩应该是兄弟,跟她住同一栋,之前上下楼梯偶遇过两三次。 他们估计忘带门禁卡了,停在紧闭的门栏前伸长脖子张望旁边岗亭里的门卫,刚要开口求助,只听“嘀”一声,门解锁并被一只手推开。 他们仰起头对上一张清冷俊秀的脸,叶芷予停在门边手抵着门栏保持不动,是让他们先走的意思。 俩小孩认出她,抬着头率真地对她道谢:“谢谢哥哥!” 叶芷予不说话,等他们走出门自己再出去。小孩站一边,目送着她走远。 - 叶芷予来到小区附近的一家面馆,推开玻璃门进去,空调的冷气和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 有不少视线聚到她身上,她没在意,径自走向墙上张贴的大幅菜单,老板热情地问她:“靓仔,来份什么面?” 老板口音一听不是本地人,但学本地人的叫法。 叶芷予从菜单上找出一份看起来味道不刺激的,抬手指给老板看,说道:“这个。” 老板问:“要不要辣?” 叶芷予摇头。 “好嘞!” 老板也是厨师,说完走进厨房忙碌起来,店里有个围着围裙坐在一旁休息的妇人,应该是老板娘,也充当服务员的角色。 叶芷予找了一张角落的空桌子坐下,面做好后老板娘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放到她桌前,桌上有可循环利用的筷子也有一次性筷子,她抽了一双一次性的。 吃了两口味道还行,然后她放下筷子拿手机发信息。她给张曲希回了两个字:吃了。 对方秒回:吃了什么? 她回一个字:面。 [希]:【真棒】 [希]:每餐都要吃饱知道嘛 她感到鼻前一酸,深吸一口气,还是回一个字:嗯。 叶芷予放下手机继续吃面,这面她慢慢吃,顾客进进出出,大多三三两两带着同伴,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坐在角落。 面吃到一半母亲打电话过来,她边吃边拿起手机接听。 “喂?小予?” “妈。”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准备做午饭啦。” “我在小区附近吃面。” “哦……这样啊,”母亲停顿了一下,“那行,你好好吃,别在外面待太晚啊,晚饭记得回来吃。” 叶芷予刚想回应,却听到电话里传来父亲的声音。 “又在外面乱吃东西,她要控制饮食不知道吗……” 声音快速由大变小,大概是母亲怕被她听到把手机拿远了,然后伴着母亲对父亲的责备,电话被母亲挂断。 她放下手机,也放下了筷子,只两三个呼吸,她木着脸重新拿起筷子逼自己继续吃。 同一碗面,怎么两个味道。 第3章 3 一辆豪车驶入城中村,路上经过许多行人和建筑。 这里的居民区规模不小,密密麻麻很多不太高的居民楼。 随着马路越来越窄,车子在一座两层楼高的筒子楼旁边停下。一个少年率先从车上下来,站在车边叉起腰,看着这座普普通通甚至可称得上陈旧和简陋的筒子楼。 “就是这?”他道。 忙从车上下来的管家已经走到他身边,回答:“是的少爷。” “别叫我少爷。” “……你就是少爷啊少爷。” 做起临时司机的管家一身体面的燕尾服,年轻少爷倒挺轻便,短T外搭一件衬衫,宽松束脚裤配运动鞋,干干净净,尽显青春朝气。 车上还下来两个仆人,身穿一样的工作装,安分地站在他们身后等候发落。 管家:“少爷看着还满意么,不行咱换好点的。” 少爷之前交代的是偏一点、便宜点、随便点,可以有小孩,别太多大人。 于是管家找到了这座筒子楼,租金便宜,有点老旧但还算干净,楼前与对面房屋隔着一片生长着杂草的荒地,有绿色有阳光,不挤不闷,看了屋内,很小但够一个人住。 也向房东打听了其他住户,有两三间房空着,长住的人不多,住有三四个上学的孩子。 少爷很随意地说:“就这吧,能住人就行。” “好嘞。”管家转头示意两个仆人可以行动,仆人从后备箱以及车里麻利地搬出许多生活用品。“少爷我带你进去瞧瞧。” 向房东订的房间在一楼,走廊一米多宽,由栏杆围着,一行人带着行李走在走廊里有些狭窄。 白天大人都在上班,筒子楼很安静。 这座朴素无华的、充满平凡普通的生活气息的筒子楼,今天迎来了一位离家出走的大少爷。 没错,离家出走。 杜诗哲从小到大受过的最大的苦,恐怕就是他爸拿鸡毛掸子或皮带抽他。 这次离家出走会不会苦……可能有点苦。 或许这件事的重点在于其本身,而非实行的方式。 - 张曲希放下手机没多久被阿婆喊去隔壁吃午饭,进屋时阿婆已经给他盛好饭。 他看着自己碗里压得厚实的米饭抱怨道:“要撑死我吗,我就吃米不吃菜啦?每次吃这么多我都要变成米了。” “长这么大个还吃不完吃不完!” 阿婆一边唠叨着却一边用饭勺从他碗里舀出一点米饭放进自己碗里。 张曲希满意了,往碗里夹菜,给阿婆夹去好几块肉,阿婆抵着他手,又没好气地唠叨:“你吃你吃,我自己夹。” 张曲希说:“吃多点啊阿婆,瘦不拉几的我一只手都能把你举起来,你出去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 阿婆说:“坏人有病吗,为什么要用一只手把我举起来?” 张曲希:“哈哈哈。” 饭碗快有脸大,一次性夹好菜都不用再夹了。他趿着拖鞋,端着碗筷走出屋,坐在门边一个矮矮的圆形胶凳上,岔开腿,肘抵于膝部,有滋有味地吃起饭菜,特别香。 身穿花花衣服的阿婆随后也端着碗筷从屋里出来,坐到门另一边的那把矮矮的竹椅子上,同少年一起吃。 吃饭时到门外吹着自然风吃,这成了一种习惯。阿婆平时也经常坐在外面看着别处发呆。 “阿婆你做的饭太好吃了。”张曲希说。 阿婆注意到他的状态,狐疑道:“刚干了什么,这么开心?” 张曲希不承认,“没有啊。” 阿婆才不信,嘀咕:“还没有……” 他们刚吃一会儿,旁边走上来一帮奇怪的人。 三个大人将搬来的行李放在了张曲希隔壁屋子外面,其中有个大叔还身穿燕尾服,从口袋取出钥匙把房间门打开了。 屋内除了一张铁床加木板空空如也,原先有打扫过,顶多积有些灰尘和污垢。两人穿戴好手套,带上清洁工具进屋开始清理,看着非常专业。穿燕尾服的负责指挥,同时也帮帮忙。 燕尾服大叔对那个站在外面什么都不用做光看着的男生彬彬有礼。 那个男生,穿得很靓仔。 张曲希有点不敢低头瞧自己身上的背心短裤拖鞋。 他在这块住挺久,头一次见搬家这么大排面的,眼巴巴地看得有些出神,忘了咀嚼,嘴边的一块肉掉回碗里。 杜诗哲站了一小会儿,看向坐在隔壁屋门前吃饭并且穿得很凉爽的少年和他的花花衣阿婆,对上少年的目光。 想想走上去两步,到那少年面前。 两人对视,都很平静。 杜诗哲视线下移至对方盛着满满饭菜的大饭碗,问道:“你在吃什么?” 张曲希看着他回答:“吃饭。” 杜诗哲:“……” 张曲希又说:“我阿婆做的饭。” 一旁的阿婆一边吃饭也一边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来者。 “你外地的?” 张曲希吃了口饭,主动问。 杜诗哲知道这题,回答道:“我本地的,不会说这里话,小时候跟着我爸外面到处走,只会说普通话和一点白话。” 张曲希想了想,随后自如地切换语言直白地问道:“你很有钱咩?” 杜诗哲一听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很自然地回话:“我阿爸有钱那也算是我有钱啦。”然后换回来,“你也会白话呀。” “老跟我阿婆看粤语剧。” “你叫什么?” “张曲希。” 杜诗哲觉得自己和这同龄人聊得来,对方很是合眼,他心情不错,自我介绍起来:“你好,阿婆你也好,我叫杜诗哲,今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他思索片刻摸了摸口袋,想送点礼物,只摸到手机和摸出来几张人民币,有红的,有蓝的,有绿的。 直接一点也可以吧。 于是他把身上所有的现金都递了出去。 “初次见面一点心意,没带红包,你拿点吧,买零食吃。” 这是让张曲希直接挑啊。 非常大气,非常爽快。 大人说不能随便拿陌生人给的东西,但是钱的话,伤害性应该不大。而且这是在自家门前,旁边也有大人在。 张曲希也不客气,抬起手,从那几张乱乱的纸币中,捏住其中一张蓝的,扯出来,揣兜里。十分从容。 “谢了。”张曲希道,“你是真有钱。” 杜诗哲愣了愣,问他:“怎么不拿一百?” 张曲希说:“老板找起来麻烦。” 买点零食,一百太多,一块太少,十块刚好。 “哎,”张曲希随后想起来问,“怎么想不开跑来住这啊?” 杜诗哲很淡定地回答:“哦,我离家出走。” 张曲希:“…………” 他从刚见面就知道,这少爷有毛病。 - 管家和仆人很会做事,把陈旧的屋子打扫得非常干净整洁,水泥地板亮得发光,活像给屋内削了层皮,日常用品也摆放到位,一应俱全。 不过毕竟是岁月的痕迹,有的东西恢复不到最初,比如灰暗的白皮墙面,怎么擦都擦不回最初的白,除非重新粉刷一遍,少爷嫌麻烦说算了。 其中一面墙上有许多排列整齐的长方形的“白印子”,原先有留下没撕掉的几片“奖状一角”但已被清理,可以想象这面墙曾经贴满奖状,应该来自之前的租客。而且清理之前能找到很多生活痕迹,证明这么小的房间,曾经住过一家人。 管家觉得这些“白印子”蛮不错,奖状不是什么坏东西,没准还能给他们今年上高二的少爷沾点好学生气。 他们弄好后就被少爷赶走了,少爷说各位辛苦,我一个人可以。管家唠叨好久才舍得走。 杜诗哲心也是大,晚上躺进全新的被窝倒头就睡。第二天起来懵了一阵才意识到昨天不是梦。 下床开门,更多的晨光从屋外照进来,外面是老旧的栏杆和隔着杂草荒地的筒子楼对面背对着的楼房。 四下很安静,这个点也很早,杜诗哲睡眼惺忪,穿着个短裤就踏出房门放肆地伸懒腰。 然而懒腰伸到一半手举到半空就停住了。 隔壁恰好是修建在筒子楼中央的楼梯口,去外面吃完早餐回来正打算上楼回屋的兄妹俩撞见他光着膀子出门伸懒腰的一幕,愣在原地。 薛大镇定地抬起手掌挡在身旁薛小睁大的眼睛前。 “抱歉。”杜诗哲手臂降下来,也很镇定地往后迈腿退回去,随即关上门。 薛大看着闭上的房门,手没拿开,对薛小道:“妹你别怕。” 扭过头,身旁妹妹竟不知何时自己弯腰低头,把眼睛降到他挡着的手掌下方,眼神直勾勾地望着那边方向。 第一时间想到保护妹妹的薛大:“……” 这时该房间隔壁虚掩的另一扇房门被打开,张曲希从屋里出来,见到外面二人,露出喜色。 可能是上学养成的习惯,他们日常交流一般用普通话,但也时不时会冒出方言的词句,简直是随意切换。 “早啊二位,刚吃完早餐回来?这么巧。”张曲希道,“吃的什么。” 他今天穿的短袖短裤,也很凉爽,但比起昨天又旧又素的背心短裤顺眼多了。 薛小将手背在身后,还有点回味,“今天吃了肠粉和豆浆。” 筒子楼附近有不少早餐店,美食品种多样,具当地特色。 张曲希抱臂一腿支撑靠向门边,就是不会好好站,“唉,这暑假我每天早上白粥配青菜。” 可能是老一辈的传统,除了重大节日,早餐往往是一天中吃得最穷最清淡的。即便是如今大家都喊着吃肉吃肉强身健体的日子。 薛大习惯性地推推眼镜,对他说:“就快开学了,到时候你又该念叨阿婆煮的粥。” 薛大随后又问:“阿婆又去买菜了?” “对啊。” 聊着天,旁边房门被打开,里头走出穿戴齐整的杜诗哲,头发也梳整齐了些。 薛大又发现他妹妹盯着人家男生看了。 杜诗哲和张曲希打过招呼,然后对另外兄妹二人道:“你们好,我不是变态哈,刚才以为外面没人。” 第4章 4 送兄妹二人礼物时杜诗哲没选择直接给钱,因为经过昨晚的思考他觉得这似乎过于物质,不太合适。于是从屋内抱出来一大箱零食分享,让他们挑。 里面零食各种各样,可都不便宜,看得其他三人瞪大眼睛。可能在杜诗哲看来零食本身少一层直观的利益性,没钱物质。 “你们拿,别客气。” 薛小从里面取出一包平时很少吃的薯片,和哥哥一起吃。张曲希没拿零食,吃过早饭不大想吃。杜诗哲便把一整箱零食抱回屋内。 这个早晨,四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围在一起温馨而和睦地聊起了天。 薛兄妹恰好就住杜诗哲和张曲希楼上两间屋,当真是邻居了。薛大今年高考成绩优异,考进全省最牛逼的大学、安夏大学,薛小准备上初三,杜诗哲和张曲希一样准备上高二。 “你们在这儿住多久了?” 杜诗哲心想着,要不要动用他爸的钞能力向贫困人家给予一些帮助。 然而,他难得的善意却同时遇到两个奇葩情况。 张曲希说:“嗯……住这座筒子楼的话也就差不多一年,我们仨都是。” 张曲希的情况:小时候跟着阿公阿婆住过较长一段时间,那时候住的是老房子,后来老房子被征用来建设城市公路,原来的村子田地越来越少,被建成拥挤的居民楼。村子变了样,那时阿公也走了,但阿婆不想离开这片自己曾经婚姻生活的地方。 老人用征地的补贴供自己租房住,张曲希的妈妈在安夏有房,劝她去一起住,但老人不愿,在这筒子楼一住就是好几年。 一年前张曲希转学从安夏回来上高中,便跟阿婆住在了一起。 杜诗哲好奇问:“你之前为什么在安夏读书?因为你妈妈在那边工作?” 薛小有点想笑,她说:“其实……是去陪她青梅。” 杜诗哲一听来劲了,摸着下巴看着张曲希,表情耐人寻味,“你青梅?” 张曲希喜欢那称呼,但不太喜欢拿来开玩笑,啧了一声。 但杜诗哲追问:“后来你为什么回来了?闹掰了?” “别瞎问。” 张曲希不告诉他,这连薛兄妹也不知道。 薛兄妹的情况:真正的家里是自建房大住宅,爷奶叔伯姑婶都住在一起的大家庭。至于为什么他俩跑来住这里,三点,一是离上初中的妹妹的学校比较近,方便;二是经不住大家庭的喧嚣,找自由;三则是刚好同张曲希和阿婆有个伴。 薛大今年就要上大学,但他开学比较晚,回来再陪妹妹以及张曲希和阿婆一段时间。 杜诗哲疑惑:“等等,你俩、张曲希和阿婆,你们有关系?” 薛小说:“我们是亲戚啊。”然后她指着张曲希,“他是我堂哥,他阿婆也是我阿婆。” “你们是堂兄妹??”杜诗哲感到意外,问张曲希,“那你咋姓张咧?” 张曲希:“我随我妈姓不行?” 杜诗哲又摸起下巴,原来需要动脑的除了学习还有疏理人际关系,“这样啊……那你妈妈一定是个女强人,我妈妈也是。” 张曲希问他:“你咧,你为什么离家出走?” 薛小:“快讲讲。” 三人都非常好奇地看着他,他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相告。 杜诗哲,名副其实的大少爷,家里很有钱,父亲做生意的,什么都做,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他家的富有和成就:他家生意覆盖全省,延展至省外,甚至做到海外。 然而正所谓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离不开一个女人,父母离婚后,父亲耐了半个月的寂寞又娶一个女人,那女人现在就在他家里。 “嗯……”张曲希思考着,“小三?” 不是他八卦,这事儿吧真挺吊人胃口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都不承认。”杜诗哲真拿自己家事当八卦说了,反正丢人的又不是他,“我父母没离婚的时候我也没发现啊……” 薛大也加入了交流,帮着分析:“那你是不同意父母离婚嘛?” 杜诗哲坦白道:“同意,他们在一起老是吵架,我都替我妈烦。” 薛小跟着分析:“听起来你更中意你妈,离婚二选一,你怎么不是跟你妈妈呢。” 杜诗哲说:“我妈吧……她那性格待不住,家里有钱之后我爸跑来跑去还是为了生意,我妈跑来跑去是为了玩,今天去这明天去那的,我总不能今天上这个学校明天上那个学校吧。她离个婚跟解放了似的,都跑去旅游了。而且我还有我弟,总不能让个女人带着我俩。” “别说,你妈和我妈挺像。”张曲希拍拍他肩膀,点着头道,“懂事的孩子。” 薛小继续问:“那你是对你后妈有意见?” “……意见大了!” 看杜诗哲的表情的确意见非常大,他说:“那女人特么……是我初中班主任,才大学毕业出来两年,我靠——” 到张曲希摸下巴了,“嘶……这就难说了……” 薛小问:“那女人是不是很漂亮?” 杜诗哲用无语的表情看着她。 薛小知道了答案:“……哦。” 杜诗哲:“我妈也漂亮。” 薛小聊上瘾了:“嗯嗯,我认为你妈也不吃亏,她也可以找帅小伙。” 三个男生震惊于此番发言,睁大眼睛看向她。 杜诗哲接着似是认真地想了想,“照我妈那性子……没准会。” 张曲希没憋住笑出声:“噗哈哈哈哈……” 言归正传,杜诗哲曾经说过“有她没我!!”的话,于是他就离家出走。 可能遗传了他爸经商的头脑,他曾经的生活费、零花钱什么的有注意攒起来,所以他有钱,他就用钱串通管家帮他离家出走,虽然转去的钱管家不敢收给退回来了。 这样他爸不会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管,他不关心。 八卦真能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才刚认识没多久,聊会儿天的功夫大家就和这位少爷熟络起来了。 张曲希听着这位任性少爷讲自己的传奇,觉着这哥们真性情,然后又回头想一想,好心提醒道:“哥们,话说财不外露,你这样,挺危险的啊。” 杜诗哲很少听人当面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曾经还是从他爸那里听到过,其他人都没有。 难道是和他以前日常接触的群体不太一样的原因? 杜诗哲简单思考后回复,像是随意一说:“我相信世上好人多,你们应该都是好人。” 张曲希问:“好人不能爱钱吗?” 杜诗哲居然无法反驳,他觉得说得好有道理。 - 白天大人去上班,孩子闲不住。 张曲希搬出家里的便捷式可收放矮桌子,这是他很小的时候拿来做作业和吃饭用的,后来阿婆搬家扔掉好多东西却把这个留了下来,桌面可见一些久远的乱画擦不掉的笔迹。 薛兄妹就着矮凳坐在桌前,哥哥辅导妹妹功课。 桌上放有些特色小零食,其中有张曲希家的,也有薛兄妹从楼上拿下来的,大家谁想吃就拿,很自然随意。 张曲希坐在门边,遥控器调好随手放桌上,悠闲地看着屋里正在播放的电视。居然是动画片。 杜诗哲问:“你看火影?” 张曲希道:“四百多集了。啧,看不完。” 杜诗哲接着走进屋里,俯身近距离对着那台老式电视机看了又看。 张曲希:“你干吗?” 杜诗哲手往电视机边缘摸了两摸,“看看,没见过。” “啧。” 张曲希朝他鄙视一眼,赶人道:“滚开别挡我。” 杜少爷见识完从屋里滚了出来。 他房间只有高脚凳,坐起来不太合群,于是借张曲希家的矮竹椅坐,坐上去动一动还吱吱响。他从没坐过那么旧的椅子,感觉比他岁数还大。 他问:“这椅子啥时候的?” 张曲希想了想,“不知道,很老了,从老房子带过来的,我记事起就有。应该是我阿公做的。” 他们各自做的事情不同却也能时不时聊两句。 杜诗哲尝着桌面上的小零食,有时问这是什么,其他人都会乐于相告。小零食味道还行,以前没吃过。 接近中午时,张曲希一边看电视一边就着个搁在地上的菜篮子帮阿婆清理新鲜的南瓜苗。南瓜苗弄起来麻烦,但煮汤很好喝。 菜是从菜市场买的,筒子楼前面那块荒地不给种菜,因为是别人的地。阿婆之前经常绕过栏杆下去种菜,菜长高一半被别人踹了。如果可以种的话,阿婆不会任由这片土地布满的是杂草。 薛小从裤兜里拿出老人机打电话跟下班的妈妈说想吃什么,杜诗哲等她挂掉后问:“你怎么用这玩意儿?” 他只在手机专卖店的玻璃橱柜里看见过老人机,日常没见谁用过。 薛小说:“哦,家里管得严,不给买智能机,我哥还是刚上高中的时候才拿到的手机呢。” 在家时大人看见小孩老玩手机就挺排斥,而且中学学业繁重,假期少,没什么时间干别的。 旁边的杜诗哲此时看着自己手里举着的手机屏幕上刚熟练点进去的游戏界面,心生一点点惭愧。 “不让你们买你们就不买?”杜诗哲点头,“嗯,严于律己,难怪你哥能上安大……薛哥之前是一中的吧?” 一中是浅风最好的高中,全市能考上清北和985、211的学子基本都出自那里。通俗地讲,孩子能上一中,全家可以烧高香了。 薛大回答:“是。” 杜诗哲接着问薛小:“妹妹你成绩是不是也挺好?” 薛小说:“有点勉强,目标一中,不行的话只能上向阳了。” 向阳中学全市第二。 成绩烂到渣、上全市公认的烂高中即六中的杜诗哲沉默了。 他看着薛小对着桌面一本本辅导书和练习题即便在眼下环境也能认真地写题,一点不嫉妒,说道:“这么用功,你值得。” “别提了,你怎么不问问张曲希……”薛小一下来气,瞥向门口的张曲希,突然放下笔倾身过去拽张曲希的手臂,“张曲希!别看电视了,快学习学习学习!” 张曲希甩开她的手,不耐烦地拒绝:“哎呀,放假学什么习。” 薛小坐定看他两眼,对方目光还在电视上,她问道:“张曲希,你暑假作业是不是没动?” 张曲希打了个哈欠,恹恹地道:“没。” 薛小欲哭无泪,自己早早做完暑假作业还额外补功课算什么,她指着张曲希对杜诗哲说:“你知道这家伙什么实力嘛,上一中,还……还年级第一。”说到后面都想哭出来。 一中第一等于全市第一,若能保持住届时不得是市状元?上清北也是简简单单?! 杜诗哲惊愕地睁大眼睛,盯着张曲希愣在原地,一脸的人不可貌相。 张曲希扭头狐疑地看他,“你这什么表情。” “天赋在努力面前真就直接碾压。”这时薛大推推眼镜,颇具感慨地说,“我有个同学,学习能力很强,学东西快,根本不用比别人勤奋,然后跟我一样上安大。张曲希的话,可能他的脑子被上帝吻过。” 张曲希听后皱起眉,嫌弃地往脑袋上抹了抹。 杜诗哲不努力也没天赋,他突然感觉自己很失败,半天憋出一句话:“……不怪我爸老抽我。” 他是闯进好学生堆里了嘛,离个家出个走还要遭受打击~ 张曲希想想问他:“哥们,你家不是很有钱吗,怎么只甘愿上六中?” 杜诗哲听懂他的言外之意,也不避讳,坦白说:“我爸之前是想给我买个学位来着,差点就把我塞进一中了。但我真不想去,没实力就是没实力,花那钱干嘛。” 买学位可以说是件不光彩的事,但张曲希并未抱恶意,思索一二,安慰他说:“别看轻自己,金钱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薛大想起来问:“一中不是不能买进去吗?因为要保升学率啊。” “有些事背着光,当然看不见啊……”杜诗哲笑笑,用玩笑似的口吻道,“我爸甚至还想把我弄进尖子班,他真看得起我。” “你爸也是想让你上进嘛,不同的环境学习氛围当然不一样。”张曲希说。 “你看我像爱学习的样子吗?”杜诗哲往自己脸上一指,“我不喜欢那种氛围。好学生的地盘压根不适合我,去了也白去。” 张曲希拍拍他肩,“兄弟你的觉悟很高。” 杜诗哲撇撇嘴,“这叫有自知之明。” 第5章 5 有自知之明的大少爷从第一天来到筒子楼开始便一直维持着游手好闲的形象。 他似乎在外面有很多兄弟,差不多年纪,应该是同个学校的或者是家庭世交方面的,他经常跑去外面和兄弟吃喝玩乐。 杜诗哲有两个最近经常往来的兄弟,一个叫阿磊一个叫阿段,他第一次带去筒子楼的兄弟就是这两个。 “你特么真住这?” “还挺有模有样的啊。” 阿磊和阿段刚进入这片居民区就感到惊讶了,没想到这位大少爷真做得出跑来这种地方受苦。 有种! 楼上正晾衣服的薛小听到动静,扒到栏杆上低头往下看,她需要踮起脚把头部往外伸并压低才能勉强看到楼下情况。 她成功看见了在一楼走廊移动的三个少年,眼睛一点点亮起来。 下面的人没发现她,她想想收回头,脚跟回到地面,只犹豫一秒,转身进楼梯口跑下楼。 正待在屋内的薛大往外看时被“无头”的妹妹吓一跳,起身时妹妹头回来了并且走开了。他呆愣片刻,纳闷地走出去,扒栏杆上低头望楼下。 因为个子高所以比较容易看见,他低喃着:“看什么呢。” 这一望,他看到楼下的妹妹已经乖巧地站在了三个少年跟前。 薛大:“……” 杜诗哲看到自然又从容地下楼的薛小,主动打招呼:“嗨,妹妹,找张曲希啊?” 薛小日常会给自己编好看的麻花辫,笑起来甜甜的,像公主一样。 她含笑着点头,“嗯。” 找熟人总是有很多理由,随便说点什么都行。 杜诗哲没深究,见薛小把目光自然地移到其他两位男生身上,便介绍起来:“这是我两个朋友,来找我玩的。”也向别人介绍她,“住我楼上的邻居。” 薛小含笑,声音甜而不腻:“哥哥好。” 两人一下乐了,笑着回应。 “你好,妹妹好漂亮。” “妹妹好,真可爱。诗哲你这运气,到哪都可以呀。” 杜诗哲摸摸鼻子,“嗐。” 薛小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哥哥也好帅呀。 然后她撑不住了,说去找张曲希,就走进隔壁屋。薛小刚进门秒变脸,激动地挥舞小碎拳,缓过来后扫看屋内,走到紧闭的卫生间门前。 她喊道:“张曲希?” 里头的人一吓,“我靠,大姐,我上大号你来找我?啥事啊?” “那你上,我走了。” 薛小说走转身就走。 里头的人懵逼:“哈??” 薛小走到门口听到外面有亲哥的声音,顿住脚步。 杜诗哲开了门请二人进屋,自己也准备踏进去时看到从旁边楼梯口下来的薛大,彼此对视并打过招呼。 杜诗哲随口一问:“你去哪呀?” 薛大戴着眼镜,说话也和气,给人很斯文的感觉,回答:“去接我同学,他等在村口不知道路。” “哦。” 薛大随后问:“我妹妹呢?”怎么下来一眨眼就不见了? “张曲希屋里。” “嗷。”怎么到张曲希那儿了。 薛大看见从屋里探出头看他的另外二人,“这是你朋友?” “对啊。” 二人看着都蛮和善的,主动打招呼说嗨,薛大也含笑招了招手。 杜诗哲问:“你同学也来找你玩?” 薛大慢条斯理地推推眼镜,似乎一点不着急去接他朋友,“也不是,我们一个俱乐部的,他来找我商量比赛的事。” “什么俱乐部?”阿段站出门口问道,“佳盛的?” 现在还是暑假,应该不是学校的俱乐部。阿段之所以想到佳盛,因为这家企业名下不止有专业培训机构还有各种俱乐部,其经营范围不只在浅风市,还向全省扩展,名气很大。 薛大有些意外,“对,你知道?” 阿段更意外,要知道进佳盛的费用可不低,他不认为随便个普通人家也能进去,惊讶后道:“我在那上体育培训。” 阿磊也说话:“我补习班也在那。” 居然在这种地方一口气遇到俩,薛大感慨起缘分:“好巧啊。” 杜诗哲见怪不怪了,问他:“你俱乐部是关于什么的啊?” 他猜测可能是娱乐类的或是体育类的,结果对方说:“物理。” 杜诗哲:“……” 不愧是学霸。 学习学到俱乐部,这是真热爱? 人走后阿段勾住杜诗哲的肩膀,“我靠,他也在佳盛?去得起佳盛住这里??” 杜诗哲撇撇嘴说:“你看我穷吗?我也住这里。” “他们也离家出走?” “滚!” - 薛小站半天,对着门口外边,抵着下巴思考起来:这一个个的,怎么都凑一起了……是她最近做了什么大好事儿?? 听声音隔壁进屋了,她又不能恬不知耻地去做客,哥哥一会儿还要带同学来,考虑一二转身回屋内。 没什么事干,她于是轻车熟路地来到靠墙的柜子前,打开盛有大半瓶瓜子的透明大塑料瓶,拧开盖子,抓一把进手里,盖回盖子。 厕所里头的人听到动静,传出询问:“薛小?你又来了?” “拉你的吧。” 薛小回应着,把垃圾桶轻轻踢到椅子旁,坐下来嗑起瓜子缓一缓。 瓜子是原味的,没有炒熟的香,阿婆说熟的上火。这还是她妈妈送来的呢,她自己那里也有,阿婆限制他们吃,有时放着放着,就潮了。 薛小不是为了吃瓜子而嗑瓜子,此刻咔咔咔磕着原味,却也越嚼越香。 没一会儿,隔壁门口响起出门的脚步声。 阿段阿磊二人参观了杜诗哲的小房屋,坐下后没什么想做的,杜诗哲提议咱打牌吧。 “你这有扑克么?” “好像没有。”杜诗哲一想,“他们肯定有。” 他想着他们节假日冷冷清清的,应该会打打牌消遣吧。 杜诗哲于是出门拐进张曲希的房门,便见薛妹妹跷着二郎腿坐在屋子中央磕瓜子。 “只有你,张曲希呢?” 薛小和他对上视线,愣了一下,保持镇定,“厕所。” 杜诗哲接着问有没有扑克牌,想和朋友打牌。薛小随即放下腿,攥着手里还剩不少的瓜子跑到柜子那儿拉开抽屉找扑克。 有两三副,薛小挑了副新点的给杜诗哲。 “谢谢。” 杜诗哲想着他们之间是真的很熟,问薛小:“妹妹要不要一起?正好四个。”然后补充,“不赌钱,纯娱乐。” 这一瞬间薛小感觉自己就是运气冲天的女主角,愣愣回答:“……好啊。” “再借下张曲希的桌子吧,在走廊打?” “好,你拿,随便拿。” 薛小因为要把没吃完的瓜子放回去,所以晚点出去。 厕所里头的人发问时杜诗哲已经拎着桌子出门了,“什么四个人?你们打牌?还有谁?” 薛小不回答,“你掉坑里了?” “嚯,”里头不平,“你上门我刚脱裤子,这没多久吧,你拉屎夸嚓一下就完事儿了?” “我走了。” “喂?”里头听着脚步走远,“你好潇洒!” 张曲希很快也上完厕所洗好手出来,走出门外一看,薛小正同三个男生围坐在一起,对着他的桌子打着他的牌。坐的凳子椅子也是他家的。 独自站在他们旁边的张曲希:“……” 张曲希不乐意了,觉得这小女孩怎么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刚见面就和陌生男生玩起来,作为堂哥有责任看管一下。 他想想走到薛小旁边往水泥地面随意拍拍沙尘然后直接盘腿坐地上,和薛小挨一起。 “你们三个男的打她一个女的?” 杜诗哲一本正经地瞧着手里的牌,嘴边夸道:“妹妹挺会打的。” 阿段和阿磊看着新面孔,“这又一个?” 一座楼里这么多同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学区房呢。 “咋了?” 张曲希回视,究竟谁才是外人啊。 阿段说:“我以为住这里的一般都是那种两三岁的和上小学之类的小孩。” 此前他们跟着杜诗哲在附近游荡过,路上能看到不少这样的孩子,两三个一起走去小卖部,或者跟着大人买路边摆摊的蔬菜或水果。并且也有许多老人。 张曲希说:“小孩不会长大?” 他很小的时候也在这片住过,可以算是在这从小长到大吧。更早之前的村子房屋少,很多田,还有水潭溪水,也随处可见小孩与老人,就是不知道他们如今还在不在这儿。 “也对哦。”阿段显然比阿磊健谈,和其他人一起笑笑,然后继续对着张曲希道,“你从小就住这里?” “以前是农村,那时住的老房。” “农村?” 一看童年在城里过的。张曲希道:“不信啊?我爬过树,摸过蝌蚪,插过秧……” “哇,你好厉害。” 几人围在一块儿,一边打着牌,一边有一句过会儿再应一句地聊天,说忙不忙。 同龄人之间,似乎聊着聊着很快就熟了。 阿段出牌时张曲希又注意到他那小麦色的肌肉饱满且爬有显眼青筋的手臂,这哥们身上穿的还是背心短裤运动服,矫健身材显而易见。 张曲希道:“哥们,肌肉不错,练过?” 倒不是觊觎人家身材,他只是好奇一下。 阿段一听,曲起一肘握拳用力,上面线条更加分明,闪瞎其他人的眼,“对啊,我是体育生。” “体育生啊……” 张曲希若有所思间无意瞥到旁边身体前倾的薛小,扭头去看,薛小愣愣地盯着对面,定在原地一时忘了自己在打牌。 张曲希无语地拿胳膊撞了一下她,用气流说:“收一下你口水。” 薛小回过神,抿起嘴没憋住笑,低头把脸藏在牌后面,张曲希看着她的样子也没忍住笑,好在很快都收住了。 “妹妹到你出了。”杜诗哲专注回打牌,提醒道。 “哦哦。” 张曲希没打牌所以他很闲,关注完别人肌肉然后关注别人穿搭了。 他有一定了解,阿段身上穿的球衣牌子贼贵,另外阿磊那身看着也不便宜,让他来形容那就是穿得很靓仔。 他于是问:“你俩也是少爷?” 其他人对于他三番两次干涉他们打牌非常容忍,谁牌出慢了也没人生气。 阿磊说:“不算吧。” 阿段用手背扇了一下旁边的杜诗哲,“没他家大业大。” 张曲希又问:“那你们是同学?” 阿段说:“不是,我向阳的,开学上高三。” 阿磊说:“我初中城西中学,开学上一文。”一文中学是浅风市有名的贵族学校,这名字有点耐人寻味,贵族学校却叫一文。 三个人,不同学校,还不同级。 “哇,没毛关系。”张曲希感叹了一下,随即十分疑惑,“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这说来就神奇了,三人表情微妙,相互看了看。 杜诗哲淡定地说:“我跳楼认识的。” 张曲希和薛小都很懵逼,“啥??” 张曲希:我是男主,对吧? 作者:男主也有屎尿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5 第6章 6 杜诗哲觉得这牌可能打不下去了。他的人生虽然没有很成功很光彩夺目,但是足以说一句哇塞,传奇得能写本稍微厚点的书。 且说说关于他跳楼那段。 他跳楼的原因很纯粹,为了阻止他爸娶后妈。 特么谁家老子二婚娶儿子的班主任啊?! 他找过那女人对质,他直接向对方抛出死亡问题:“你嫁给我爸是因为钱还是因为我爸?” 女人思考片刻,竟嚣张地承认:“如果你非要把两者分开的话,严格比较一下,那就是因为钱。” 不愧是老师,说话实在又严谨,歪哩顾的! 然后女人补充一句:“别告诉你爸哈,虽然他也不会听你的。” 杜诗哲大声质问:“你怎么可以为了钱出卖自己?” 女人竟然说:“我还可以为了钱当一个好老婆和好妈妈。何况我又不吃亏,你爸除了年纪大了点,长的也还可以啊,霸总难得一遇的好不好,而且还有个这么帅的儿子……” 杜诗哲吓得后退两步,继续质问:“你是怎么当上老师的?” 女人:“我教书本就是为了混口饭吃。” 杜诗哲:“你你你……” 女人:“杜诗哲,我不会做恶毒后妈的,恶毒后妈死得快我懂。” 杜诗哲:“啊啊啊……” 你懂,你懂个鬼懂! 这女人太可怕了!他发誓一定要阻止这场荒唐的婚姻,他要让他爸迷途知返!!啊啊啊啊啊!! 于是在阳光明媚的某一天,他跑去他爸公司,别人拦着说他爸在忙,见不到,他就跑到楼顶,三十多层楼高,以跳楼相要挟,公司好多人跑上来劝。 他爸那会儿在忙,忙着在外面约会,好久才赶过来,上来时后面跟着那个女人。 我嘞个……草! 可能是气过头给他的胆子,他上去抬腿一跨坐到围墙上,外面近百米高空,风吹过,他顾不上发抖,扯着嗓子喊:“你敢娶她我就敢从这跳下去!!” 这事后来还上过新闻。 他当时只是想吓唬人,换个妈还不至于让他死。但是不知怎么他真跳了,真跳,不小心掉了出去,他爸见墙上人没了差点吓晕过去。 那是一次灵异事件。 他从三十多层楼高掉下去,没死没残,一点事没有,从地上起来,可能是吓的,撒腿就跑。消防车抵达以及楼上人下来后都没看见人。 也是那次惊慌失措逃跑之后,他在路上,遇上两个人。 一个身穿背心短裤运动服,路边买了份冰淇淋,才咬一口,就被从身前飞过去的不明生物撞掉在地上,他跑去追,从没在大马路上见过跑那么快的人。 前方路边停一小车,车主应该是暂时离开去买东西,没关门,引擎声还在,里面副驾还坐了一个少年。 阿段跟开车行的叔叔学过车,没证但很会开,当即上车关门放手刹踩油门呜~一阵推背感,追上且反超那飞人数米,停车开门出去,伸手把人拦住。 旁边是一辆门没关、引擎声嗡嗡的小车。 三个少年站在路边对峙。 阿段:“哥们,有鬼追你?” 杜诗哲:“鬼!真有鬼!吓死我了……” 阿磊:“你干嘛开我爸车,咱认识?” 阿段:“因为我要追他。” 杜诗哲:“你追我干吗?” 阿段:“你撞掉了我的冰淇淋,赔钱!” 杜诗哲:“……可以,请你们吃饭。” 阿磊爸爸买好路边摊跑过来,看着没变样的车,难以置信道:“我滴个乖乖,这车会自个儿跑??” 然后看向三个少年,“儿砸这两个谁呀?” 杜诗哲一手一边勾住两人的肩,“朋友。” 见面一分钟就说朋友。 还、有、谁? 见儿子难得有朋友,当爸爸的非常高兴,说带他们去下馆子。 在车上叔叔友善地问大家今天做了什么呀,杜诗哲不怕家丑外扬,说阻止他爸的幸福,阿段问他爸什么幸福,他说娶个二十多岁美女你说幸不幸福,其他人没有回答。 杜诗哲反问你们呢,阿段说上体育培训,他是体育生,阿磊说上补习班,他成绩烂。 杜诗哲问他们在哪个培训机构,两人居然都在同一个当地有名的培训机构,杜诗哲听到后说,那他爸开的。 三个少年就这么阴差阳错地结识了。 杜诗哲付出赌命的努力最终还是没能阻止他爸的幸福,他爸娶了那个女人,他和弟弟在他们的幸福之外相依为命。 可能因为他敢跳楼,他爸也敢娶了吧。 现在想想,如果他爸没娶第二个老婆,他或许就不能遇见几个好哥们和朋友了。 所以他有钱的爸娶对了? 这句话他只愿承认有钱二字。 所以是钱对了。 - “靠,”张曲希不敢说信还是不信,“你真遇上鬼了?三十层楼高掉下来没事?” “那应该是好鬼。”薛小说。 “我不知道,反正没事。” 那是半月前的事情,杜诗哲此刻想起来都觉得离谱,找不到其他解释,“现在不都很多灵异事件嘛,一会儿有人晕倒,一会有人失踪,一会儿有人得怪病……” 薛小想象力丰富,说出别的解释:“有没有可能,你当时穿越了,我们都是平行时空里的人。” 张曲希敲她脑壳,“少看点小说吧你。” 薛小揉着脑袋瞪他。 “新闻说自从非原出现那个陨石坑之后就开始发生很多怪事,”阿段两肘压在桌上身体前倾,神神秘秘道,“会不会真像专家讲的,有外星人入侵……” 杜诗哲不想听,“你别说了。” 气氛在交谈之间变得有些诡异,怎知下一刻众人围着的桌子被阿段压垮,坐在对面的张曲希感到下巴突然遭受猛击,脑袋都跟着仰起来。 “嘶~”张曲希眉头紧皱捂着下巴。 阿段没想到这桌子这么不经压,他只是趴在上面就把桌子压翻了,要不是让其他人扶着他得连人带桌摔下去。当然也有张曲希下巴的功劳。 “抱歉抱歉啊兄弟!”阿段慌张地伸长手臂过去安抚,“没事吧,没歪吧?” 所幸张曲希下巴没歪,不然他这张英颜就毁在一个桌角上了,他没好气地道:“你放过我的小桌子吧,肌肉大哥。” 桌子因为刚才的倾斜牌全乱了,有的散落到地上,其他人一边笑一边帮着捡起来。 阿段关心了一通,看到张曲希没事并且亲口原谅他才放下心。 “好在没撞到薛妹,我自罚,我来洗牌。” 大家因为一场小事故而话题中断。在当今世道,谁也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甚至落在自己身上,谁也说不准,大家该做的只能是珍惜当下,并祝愿自己和身边人都平平安安的吧。 大伙很快转移注意安心打牌,非常和谐。薛小不忍心让张曲希干看着,拍拍他,让他打牌。 “我打?” “嗯。” 薛小换张曲希打,张曲希没要她凳子,让她往旁边移,自己挪动屁股移到桌边正中间继续坐地上。 张曲希比薛小会打,甚至比其他人都会打,一连赢了三四轮,而且每次手里的牌没得特别快,都是别人洗牌发牌。 其他三人夸他,他得意地说:“哥可是资深的。” 在他们嘻嘻哈哈地打到第五轮时,薛大领着他所说的同学进了筒子楼。 薛小因为时有留意,所以最先看见来人,腰背不自觉地慢慢挺直了。 等两人走近旁边的楼梯口处,其他人才留意起来。 那个同学,个子很高,衣装整洁、仪容得体,短袖配牛仔裤,背后背着个黑色书包,看着就很好学生。 “哎,回来了。”坐地上的张曲希打量着来人,率先开口,“薛哥你这同学,挺帅啊。” 他们平常都很少带同学来这片,张曲希和薛大高中虽一个学校,但薛大今天带来的这位,他听过,但是第一次见。 薛大笑了两声,问候道:“你们打牌呀。” “对呀,你打不?”张曲希问。 “我不用,你们打吧。” 他们对话间,那位来者也在打量着围坐在一起打牌的举止散漫、衣服不会好好穿的几人。 可能这里环境太让人放松,大家就没刻意去在意形象。 杜诗哲领子没扣好,还歪,头发有些乱——打牌时输了懊恼地抓头发弄乱的。 阿磊穿的长裤,因为热就把裤子挽起来,挽到膝盖上露出两条腿。 阿段背心球衣也歪歪扭扭,脚上还穿着人字拖(这新鞋借杜诗哲的穿的因为没穿过想试试而自己运动鞋在杜诗哲屋里),人字拖也不会好好穿只踩一半露出脚后跟在外面——这是因为中间那条带子卡进脚趾缝不舒服…… 张曲希就算了,本来就没形象。他是他们中最随意的,拖鞋乱扔,光着脚,还坐地上。 又因为他们打牌时一边聊天也一边吃零食,所以地面散落着一些饮料瓶和零食包装袋。 林肖晨觉得自己进了狗窝。 第一印象得出的结论,非常糟。 薛小坐得端正,他认识,知道是薛大的妹妹,心想着一个女孩子跟一帮不良似的男生混在一起她哥竟然不管。 林肖晨眼中流露出的嫌恶有点没掩藏住,其他人多多少少读懂了这种眼神。 不过这位眉宇间透着高冷的好同学随即就把目光定在杜诗哲身上,两人差不多是面对面。 空气暗暗地僵硬起来。 杜诗哲收起原先不正经的嬉皮笑脸,不落下风,仰着头主动问对方:“哥们,我是不是见过你?” 叫着哥们,语气却不大和善。 他确实有丝感觉曾经见过对方。 林肖晨垂着眸,面无表情地叫出他的名字:“杜诗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