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妖妃》 第1章 晋江 九洲纷乱,各洲暗地里练兵养马囤积粮草。不知那日起,英豪,游商,游学士子口口皆传————得白玉者的天下。 扬洲,健康王城。 流民四窜,田地荒废,来往的人对街角饿死的孩子视而不见。未时日头地里,京辔重地校场,将士们举着矛戈对练。 子时,王宫内院,清风居。 白玉倚在窗前望月亮,白玉批了件素色纱衣,心事重重,纤细的指摩挲着右耳戴着的翡翠耳坠。 清耀沁肤,是上好的玉料。 她本带不起,她本是扬洲尼姑庵里长大的小尼姑,只因师父给她取了“白玉”一名,便被扬洲洲主健康王“请”进了扬洲王城健康城。 凤凰木树冠荫绿高大,总给人一种遮天蔽日的感觉。她想家了,以前师父在,她总想着逃离尼姑庵,如今比着这深宫内院,还是尼姑庵里自在。 大师兄白冰,师姐白雪,小师妹白霜同她一起长大的。 四人都是被师傅捡来的苦孩子。据说白玉自己是师傅在河里捡到的,她的大师兄和师姐总是跟她这样讲,一开始白玉还信以为真。直到白玉同师兄师姐一起忽悠新来的小师妹白霜是从雪树上落下来的。 “小霜儿。”白玉眸中忧郁,不自觉弄疼了耳朵,疼的抽气。她仔细摸了摸,衬着银灰色的月光确认没流血才松了口气。月亮半藏在乌云里,树叶簌簌,热浪习习。 “....也不知道师兄找到师傅没有。” 健康王将她们三姐妹好吃好喝的圈禁在健康城不同的地方,预备一并娶了。 “老色鬼!”白玉朝窗外唾弃,骂道:“下十八层地狱!” 因名声在外,健康王对白玉百般谄媚,一张老脸沟壑纵痕,污浊的双眼,笑起来十分叫人作呕,恶而远之。白玉几次差点吐出来。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接二连三的往她住的院子里送了数不清的宝贝,金银。 那是某日不耐烦了,白玉随口胡诌了句:“爱金银,爱美男。”自此金银财宝美玉水一样流进了小院子。 侍人将金银白玉收了起来,白玉为了应和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和健康王,当即挑出了耳朵上这对勉强入眼的翡翠耳坠。 清透的水色,好似尼姑庵的翠竹。 她在尼姑庵里吃的是小葱拌豆腐,凉拌木耳...整日里除了看书就是习武。她是尼姑,起初并无耳洞,后来健康王叫人给她打了一对。 疼的白玉差点落泪,当日又有数不清的耳坠进了白玉的院子。 金银财宝送了,美男却一个也没看见。 白玉困的打哈欠,觉得该睡下了。 刚过完17岁生辰,她心里痛恨,不知这泼天的谣言是从哪里来的,怎就偏偏是得白玉者的天下!白玉心里恼火,又劝慰自己冷静,不然今夜不用睡了。 “咚——咚——”石子从窗子飞进来,滚落在白玉床边。 白玉刚刚躺下,听见动静心惊肉跳:“谁在外面?” 她迅速下床拿起一把雕龙画凤霸气十足的青铜剑,紧紧握住了剑柄。沉眸敛息警惕盯着昏沉的窗外。她本身的剑被健康王收缴,这把剑是名剑,很贵重,健康王送的礼物都很贵重,说她将来是天下的王后,只有这把剑配得上她。 “刺啦——”一声,剑光凌厉,折出微光。 白玉并未瞧见人。 她没来得及穿鞋,光脚踩在冰寒的石砖上,缓缓靠近窗子:“是谁?” 没人应白玉。 剑出鞘,美人着白衣持银剑,将剑鞘扔在一边,横剑蓄势要劈向窗外,黑夜里眉眼生出杀气,青铜剑剑尖划着石砖发出令人发指的响声。 突然一个脑袋从窗柩边冒出来,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盯着白玉看。 白玉立即抬剑指着人脸,剑尖与咽喉只差毫厘:“谁?” 那双清透水嫩的眼睛眨了眨:“...是本公子!” ... 听声音是个孩子,稚气尚存:“哪位公子?半夜来访?” 白玉收剑,谨慎靠近查看。 小男孩的声音响起:“四公子,健康王的四公子,建宁。” 没点灯看不清面容。 白玉收剑入鞘,边点灯边说:“进来说话吧,四公子。” 白玉入睡难,所幸将屋子里的灯全点着了,给四公子开了门。 四公子还是个小短腿,只到白玉蛮腰处。 他穿的不好,藏蓝色粗布衣赏,还敢说自己是公子,白玉也没听说健康王还有个四公子。 “本公子饿了,你给我点吃的。”四公子坐上凳子,颐气指使吩咐白玉:“再给我准备些牛乳。” “行,四公子等着。”白玉不想跟孩子计较,给一点打发下算了,饿死了那么多人,何必再多一个孩子。 白玉端出几盘糕点和蜜饯摆在桌子上,敷衍说:“吃吧!小四公子,四公子来的仓促,今日没有牛乳。” 小男孩往嘴里塞着糕点和蜜饯,一看就是饿了很久。 “小建宁几岁了?”健康王并未公开说过自己有四公子,若是叫他四公子,恐生事端... 这姓名也不行。 “11岁了。” 白玉垂眸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孩,竟觉困的睁不开眼了。 “你困了?” 白玉懒懒嗯了一声,顺手给小建宁倒了一杯茶。 小建宁双手接过杯子,冷酷吩咐:“你走吧!去睡觉,我不用你伺候,我吃饱了,自己就在这儿睡了。” “好。”白玉起身,白皙的脚踩在深黑的砖上,小建宁顿了片刻,歪头看了会儿,又吃了起来。 “明日要牛乳和牛乳糕,记得嘛?” 白玉真的困了,在健康城忧思竭虑那么久,第一次那么困:“记得。” “记得便好,以后本公子就留在这里吃饭了。” 小建宁很乖,从不会过多劳烦别人,小腿虽短但快,吃饱了跑起来有的是力气。天气热,地上凉爽,吃饱后的小建宁心满意足的睡在了床下边。闭上眼,小建宁松了口气,白玉的衣带耷拉下来垂在床边。 像极了母亲的衣带。 床底下最安全了,他做了一个甜甜的梦,像蜜饯一样甜。 白玉做噩梦了。梦见健康城中央的青铜鼎里冒出数不清的饿死鬼。那些都是被健康王火化的健康城的百姓们。 夏天要来了,死的人太多,怕瘟疫,只能将大量的尸体火化,青铜巨鼎成了火化器皿。那日黑烟冲天,整个健康城被黑雾笼罩了半个月之久才散。活着的人都不敢呼吸,各个纱布遮面。 白玉看着数不清的尸体,路面上雾雨混着血水,白玉觉得浑身湿哒哒的。 发现自己的道袍由白色变成了斑斑点点的粉色。 这雨竟然是血! 白玉愕然瞪大了双眼。 天旋地转间四面传来哀嚎。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救我~救救我~” 白玉的剑不在身边,无暇的道袍成了鲜血的颜色,白玉慌乱的解腰绳脱衣,却叫饿死鬼握住了脚腕往下拽。 她惊慌的使劲蹬踹... “师父救我——” 白玉一脚踢断了红木雕花床栏,浑身冷汗。 昨夜来讨食的小四公子也被惊了,猛然坐起时结实的撞在白玉身下的床板上,晕眩的又窝了回去。 白玉听见动静翻身下床。 小建宁捂着脑袋,只漏了双眼睛。 “小姐我们进来了?” 外面的侍人寺人听见动静扣了门:“小姐要洗漱吗?” “你们先在门外侯着。”白玉喊着,抓住小建宁的脚把人从床底拖拽出来:“吃完没走?小子,这可不是你待的地方。” 白玉看小建宁的额头红肿一片:“是我把你踹到了床底下的?” 小建宁眼珠子转了转,点头,有模有样的责问:“是你,你居然踹本公子。” “嘘。”白玉说:“想活命的话,就不要再自称公子。” 只有九洲各王的儿子才能称作公子,公子公主都是血脉高贵的人。 小建宁有些怕了,似乎不情愿,鼻音含糊“嗯”了一下。 “你不是真的公子吧?” “.....”小建宁不答。 “你母亲呢?”白玉拍了拍他身上的衣服,沾了灰:“死多久了?” “死了。”小建宁眼睛红了,哽咽着:“前日刚死。” “怎么死的?” “饿死的。” 果不其然,白玉顿感头疼:“你还有亲人吗?” “我饿了,牛乳糕呢?你昨日答应我的。” 白玉眉心直跳,这孩子仗着自己乳臭未干,挺会欺负心软的人:“吃完能走吗?” “不能。”好不容易找到饭吃,怎么可能走,建宁不想做饿死鬼。 “你等会儿,我叫人备。”白玉起身:“先钻床底下,先不能叫人发现你,不然你会被....” 白玉对着脖子比划了下,表情有些残酷。 小建宁双眼泪汪汪的钻进床底,捂住自己的嘴,不叫自己哭出声音,可怜极了。 “进来吧!”白玉走到外间坐下,如往日一般懒懒的打着哈欠。 一群侍人寺人鱼拥而入,为首的是个年长的妇人,来给白玉梳头换衣:“白玉小姐,昨日睡的怎么样。” “睡得好。”白玉伸着胳膊,任她们碰。 那妇人是健康王王后身边的侍人涪陵,精明的很:“小姐今日胃口怎么样,想吃些什么?” 白玉答:“不想吃。” 涪陵瞧着白玉稚嫩的面容,笑起来:“不能不吃,小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白玉去年被带进宫时刚来葵水,涪陵和王后当时都在:“涪陵姑姑,不吃会长不高吗?” 涪陵长了一张笑脸:“是啊,小姐之前在尼姑庵,想必没什么油水,已经比平常小姐晚了,再不吃,更要落后了。公主同小姐一般年纪,比小姐早两岁来的葵水,小姐要仔细想想吃什么?咱们健康城什么都有。” “啊——我不要长不高,我听师傅说牛乳能长高,不如姑姑给我准备写牛乳和牛乳糕吧?多备些。” “好~”涪陵抬眸看向从里间出来的侍人,侍人摇了摇头。 “小姐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嗯,我梦见...” 白玉刚要说,就见涪陵做了了噤声的动作:“小姐,早上说噩梦不吉利。” “那床不如就那样吧!姑姑叫人把烂掉的拿出去就行,免得我又踹烂了。”白玉不是第一次把床栏踹断了,她练武,脚力大。 “我同王上王后说一说。”涪陵笑:“没事的。” “嗯,还有-”白玉转身望向涪陵,握着她的手认真诚恳:“姑姑,我近日总是做噩梦,能不能跟王上王后说一说,叫我院子里的灯不要灭。” “可以,我同王后说。” “谢谢涪陵姑姑,你真好!” 白玉一把搂住涪陵姑姑的腰。 健康王痴心妄想,一把年纪了还想要亲临天下,坐等天命下凡,天上不会掉馅饼,哪有娶了个女人就能得天下的道理!白玉暗暗盘算着。 ** 白玉又换了新的耳坠。 凝如脂,润乳膏,白中泛黄,难得的羊脂白玉。 这里她不能穿道袍,却仍旧改不了穿白的习惯。 白玉叫涪陵姑姑把牛乳糕和牛乳送来了两份到书房,王宫里她不能习武,只能看书。 小建宁一口气喝完了一份牛乳:“我知道你是白玉。” 白玉挑眉,天下人都知道白玉,她的画像传遍了九洲各处:“你找我做什么?” 小建宁饭量很大,这样下去会露馅:“吃饭。” 白玉捏了一块牛乳糕尝了尝:“只是吃饭?” 小建宁点头:“嗯,母亲听说你是尼姑,说尼姑都是心善的人,母亲叫我来投靠你,吃好饭。” 建宁身子瘦弱,说的理直气壮,好似这是母亲的命令,白玉肩上担着让他填饱肚子的宏伟使命。 “你母亲长什么样子?”白玉没见过自己的母亲。 “没你好看。” 白玉笑了:“那当然,我才刚做女人,还没长开呢!将来我也会做母亲的,我会有自己的孩子。” “你不是尼姑嘛?” “我已经还俗了。”白玉指着自己的耳坠,晃着手里的牛乳糕:“我破戒了。” 白玉笑容温润,不笑的时候也很柔和,建宁胆子大了,说:“那在你没有自己的孩子前,先把我养大吧!先把我当做你的孩子,这样你就能更好的照顾自己的孩子了。” “说的什么鬼话。”白玉觉得离谱,她自己也才来葵水。 “你得想个办法。”建宁吃饱了,揉了揉肚子:“我吃的多,你得想个不叫人怀疑的办法。” 人是为了自己的肚子而活的。 “....你吃那么多,你怎么不想。”白玉偶尔孩子气:“我想不到办法。” “我是孩子。”建宁摇头晃脑,拿起本书:“现在教我认字。” “你还想认字?” 没身份没地位的人,不被允许读书习字,白玉看向建宁:“你认字做什么?” 建宁欺负软柿子,有理有据:“你将来有了孩子会教他读书认字吗?” 白玉纳闷,建宁人小,却一堆歪理:“我认字,我的孩子自然不会不识字。” “那就对了,教我认字,读书。” “行吧!遇见我算你走运,本小姐心善。”白玉扔给小建宁一本《诗》:“先把这个背会了,我再教你《礼》。” “好。” 这王城太无聊了,小建宁好像能解闷。 第2章 晋江 健康王今年51岁了,是个好财好色,贪欲深重的老怪物,每三年就会换个王后。 如今的王后舒敏才20岁。 健康王向白玉承诺,成亲之后白玉就是唯一的王后。 这可把敏舒恼坏了。 白玉就是她的眼中刺,肉中钉,一日不拔,绞痛难行。 涪陵是敏舒表姑,手段老辣,日日都会向敏舒报备白玉的衣食住行。 “灯火不灭?”舒敏执羽扇扇风,娇嗔说:“行啊,她是得白玉者得天下的那个白玉,大王肯定同意,我又管不着,谁能翻的过她啊!” “如今你是王后,她连个夫人都算不上。”涪陵的笑脸消失了,她随舒敏进宫三载,眼看就要拿捏住王上,谁知横空杀出个天命的之子要跟她们抢:“小丫头怕什么。” “可她是白玉啊!那般声势,巫师祭祀在未见过她时预测出她的画像,可见是天上来的人。”舒敏是健康城的平常百姓家,不读书不识字,模样小巧漂亮,健康王赐名舒敏:“表姑,不如直接杀了她。” “不可,她死了大王肯定要怪罪,你我都活不了了。”涪陵活了大半辈子,早就不怕死了,就怕死的不值,眼下还未到绝境。 “那可怎么办,我想她死。”舒敏恨红了眼,袖口都皱了,殷红的小嘴翻了船一样,她央求:“她不能活,表姑~” 涪陵安慰着舒敏:“不急,活着不见得好。” “......”舒敏善妒,太年轻了,涪陵在她身边就是她她的智囊。 涪陵在舒敏耳边悄悄说话。 舒敏听了就喜笑颜开了:“表姑果然有办法。” “那是自然。” 这天风和日丽,天气越来越热了,书房里安置了些冰。白玉用完饭,侍人退下,小建宁便从床底钻出来吃糕点。 日头十分毒辣。 甜的吃多了腻得慌,小建宁不满意,开始说胡话:“你想到办法没有,你得让你的孩子能光明正大的同你一起吃饭,整日叫我藏床底下是个什么事。” 白玉淡定翻书页:“急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她被困在这儿这么久都忍了,要不是白霜白雪也被囚,她拼死,也要杀出这王宫。 “叫人发现了我还能活嘛!”小建宁说的时候一点都不怕,眼里手里,嘴里全是点心渣,他看出白玉不是个坏人:“我只想吃饱饭,过好日子。” 是不是好人不重要,反正能吃一顿饱一顿,多活一天是一天,她娘告诉他的,娘还要他有机会去学宫学习,说男儿要建功立业,贪酒赌乐纵情声色,不是大丈夫所为。 虽然现在建宁还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意思,但若能活下来他或许有机会明白。 “没事的,我是白玉,我保你,你死不了。”白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健康王年老昏聩,独断专权,薄恩寡义,太好糊弄了。” 小建宁抬眸望向白玉,怔愣片刻:“你见过健康王?” “自然见过。” “他会来嘛?我也能看见他?”小建宁眼里闪着光。母亲说过,他的父王就不是大丈夫。 “嗯,会的,涪陵姑姑多来几次,就能发现你,半大小子的饭量,那里藏的住,到时你得配合我,不然我们俩个都得饿肚子。” “好,配合你。”小建宁喝了口茶。 白玉看他蔫了吧唧的小模样:“《诗》背完了嘛?” “没有。” “没事,慢慢背,看不懂的问我。 ” “我都还不认字呢!你就叫我背下来?”小建宁不服气:“你就是这么做母亲的?” 白玉拿书敲小建宁的头:“你先背下来看着自然就认识了,认识了才是读书的开始。” 小建宁慢悠悠的摇头晃脑,半信半疑:“哦,好吧!” “王宫里的姐姐都说你会嫁给....嫁给健康王,是真的吗?”小建宁眨巴着眼,他的五官还未长开,眼睛占了半张脸:“你要成为王后了?” 他的嫡母。 小建宁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好。 “嗯,我要做王后了,你开心吗?”白玉百无聊赖,打算逗一逗小孩子,骄傲说:“我做了王后你就能睡床了,我会找专门的师傅教导你认字,做我的孩子还算幸福吧?” “幸福....我母亲也一直想这般幸福。”小建宁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她才刚死,还没埋呢:“可她已经不在了。” “.....”白玉埋头看书。 是了,谁不把这当做是幸福呢!做了王后,吃不完的美食,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人生于世,为的便是这些。可惜,师父教她的是无情道。喜怒哀乐勿进于心只是开始,逍遥自由天地间是她最终的道。 她是白玉,她要做山间自由的鹤。 “白玉。”小建宁闷闷的喊她,问:“你会不会嫌弃我?” 白玉摇头,说不上嫌弃讨厌:“不会,你只是吃得多,还是很乖的。” 小建宁神色有些纠结,最终笑了:“谢谢你,你去那里我都跟着你。” 白玉笑了笑。自从来了葵水,她总是心乱如麻,要时刻想起师父的话才不至于放纵。 “小建宁,你去过外面吗?”白玉望着窗子外面的凤凰木:“外面可大了。” “没有,我母亲刚死。”小建宁望着白玉,他自出生就跟母亲一直在冷宫里:“白玉要离开这里了?” “小建宁脑子不好,这地方谁会不想离开,小建宁如果不是遇见我,过的好嘛?”白玉打算传授建宁无情道,要他也能自由自在。 她想这天下的人都能自得,不为情所困。情乃外物,人活着该专注自身理想。 “不好,经常饿肚子。”小建宁捂着自己的小肚子:“白玉会丢下我吗?” “不知道,不过我会尽力带你走。”白玉也不知道大师兄什么时候来救她。 “白玉在撒谎吗?”建宁见白玉眼神飘忽:“为何不看着我说话?” “哈哈,你都是11岁的孩子了,怎么瞧着还傻乎乎的。”白玉想到师父师兄,泪要出来了,不过她不能哭,她的道,不允许眼泪:“我不对小孩撒谎。” 小建宁撅着嘴:“白玉跟涪陵姑姑比起来也是小孩子,明明我们都是小孩子。” “可我比你年长好多。”白玉起身,拉着小建宁比个头:“看,我有两个你那么高。” 小建宁气结了,事实就摆在那儿,只能生闷气:“如何!” 他怕这一辈子都不能比白玉高,白玉肯定会因为这个嘲笑他一辈子。 白玉笑嘻嘻:“我已经有了葵水,涪陵姑姑说,有了葵水我便是女人,不是孩子了。” 小建宁不甘心:“哼!” 酉时过半,暑气散了,凤凰木沙沙作响,心旷神怡。白玉看书看的入迷,小建宁自觉躲到了床底下。等到小建宁用糕点时,院子里的太监突然高喊:“王上,王后驾到!” 小建宁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白玉立即叫他往里间走。等小建宁在床底躲好了,王上推门进来了。 “小美人,本王来看看你。”健康王扯出油腻腻的腔调,他是真的老了。 “妹妹~”舒敏喊的不甘愿,在这后宫大家都是这般口蜜腹剑。 后宫妃子就像戏子唱戏一样。擂台打的,谁也不放过谁? 白玉上前迎接,恭敬跪下:“见过大王,见过姐姐,大王,姐姐怎么不叫侍人通知我,我好准备。” “无妨,就是来看看你。”大王弯腰将白玉扶起来,白玉立刻屏住呼吸,这老大王身上一股子臭味,说话时更奇了:“听说你还是日日做噩梦,都梦见什么了?” 白玉默默起身,神色哀伤:“死人,很多死人。” 舒敏扶着健康王:“大王,坐下说吧!妹妹身子轻,也快坐下。” 侍人们又往屋子里搬了冰块去暑气。 健康王思量着:“这可怎么办!你日日如此怕是不行。” 舒敏:“是啊,睡不好觉白日里哪里会有精神。” “大王~”白玉挂着晶莹的泪珠,瞧着楚楚可人:“大王,小女已叫涪陵姑姑禀报了王后,王后已经应了小女,灯火不灭,这样小女能睡的安稳些。” 健康王起身走向她,珠旒摇晃:“王后是姐姐,应当的,小美人吃的喝的还惯用?” “惯,谢大王疼爱...只是...”白玉眸中泪光婉转:“大王,小女思念姐姐妹妹,可否....” 健康王纯是个老色鬼,见了新鲜人儿掉了泪珠子,立即抬起自己干枯的手指帮她拭掉,作势要接住那透亮的泪,奉做甘霖:“美人别哭了,不是本王不让你见,实在是王后....” “大王...妹妹许久未见亲人了,瞧着心疼,叫她见一见吧!”舒敏起身拉住白玉的手,带着她往外走,觉得这老大王蠢透了,再说是打算供出她:“大王觉得可以吗?” 舒敏也是国色,若不是白玉,她将是这位健康王的最后一任王后,健康王老了,不能人事,黄土埋了半截的人瞧着各色美人,甚是兴奋:“好好好,那你们去吧!” 白玉自知年纪尚小,不是这位王后的对手,一直逆来顺受着应对。 “姐姐。”白玉告诉自己,离开这里就自由了,要忍耐,她咬咬牙跟舒敏道谢:“多谢姐姐。” “妹妹客气了,我们同为女人,我最能体贴妹妹的心。”舒敏也恨得牙根痒,嫉妒白玉年少貌美。 “姐姐是位好姐姐。”白玉说着,万分遗憾:“若能是我的亲姐姐便好了。” “这话说的,以后我们便是亲姐妹了又如何,天不叫我们血脉相通,我们便不能亲如姐妹了嘛!”舒敏牵着白玉的小手过了一道桥就到了白雪和白霜的住处。 “姐姐不愧是王后,换了旁人定然不能将王城打理的如此细致。”白玉硬着头皮夸,心口不一的话说出来,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白雪和白霜住的小院同白玉住的小院一般大小,侍人却少,显得很冷清:“你哪位姐姐怕吵,院子里伺候的人少些,姐姐就怕招待不周。” 院口立着屏风,绕过去就能瞧见长廊花草和正堂,偏房。院子比白玉那间院子小,看着荒凉憋屈。 “王后驾到!” 白雪正在屋子里教白霜写字,闻声也不动,自顾自的教白霜仔细些,她才不见什么王后,王后奈何不得她:“好好写,不要像白玉姐姐一般,每每都将字写的乱糟糟的。” “白玉姐姐说她那不叫乱糟糟,叫龙飞凤舞。”白霜才七岁,奶音嘀咕着:“雪姐姐总是凶巴巴的,一点也不如白玉姐姐可爱。” 白雪抬手:“你再说!再说我就揍你!” 白霜吱哇乱叫:“啊呀~王后来了,姐姐快去看看吧!” 她不喜王后,却不能肆意妄为:“小心点!” 白霜跟在白雪后面,刚到门口就瞧见白玉正往这边扑过来:“姐姐,我好想你。” “小玉。”白雪惊喜:“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 白雪今年二十有一,端庄秀丽立在门旁,反应过来才知道不是白日做梦跑过去抱住白玉。白雪还穿着白道袍,白霜抱住两人的腿:“姐姐,霜儿也想。” 自从进了王城她们姐妹就再也没见过面。白玉湿了脸:“雪姐姐,我有葵水了。” 白雪替她擦泪:“嗯,终于长大了。” 白玉没穿道袍,穿的好,看着也好。平安就好。 白霜抬头看着两人:“姐姐们,霜儿想知道什么是葵水。” “好了好了,进去吧!一起聚一聚。”舒敏吩咐仆人去拿茶点,几人进了屋子。 不禁咒骂:“几个贱蹄子!” 有舒敏在,姐妹几个顾忌,只是说书习字,折了树枝练武,并未说一些秘密些的话。 侍人:女丫鬟,女奴婢,女性 寺人:太监,太监,太监,太监 呃,设定是这样 公子是贵族血脉专用。 若后天发愤图强得到了地位权势也不能是公子。 只有天生的富贵权势才可以是公子,就跟太子,皇子差不多得了称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晋江 第3章 晋江 眼看亥时就要过去了,白玉还是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搅得小建宁不安稳:“白玉,你做什么?是饿了吗?桌上还剩下两块牛乳糕。” 白玉赤脚下地,把小建宁从床底拽了出来:“你睡的着吗?”因为建宁是男娃,她相当粗暴野蛮。也是在撒气,那王后舒敏就是个小人,竟然苛待白霜白雪,少饭少食不说,还叫她们日夜不停的抄佛经。 白玉焦躁不安,想提刀冲上王宫杀了她。但白雪字条中交代她不许莽撞。 “当然睡得着。”建宁揉了揉眼,早被拽惯了,白玉就是看着柔弱,力气相当大,但他是孩子,白玉这么对他,他那一点吃人嘴短的自觉就全没了,嘀咕白玉说:“我困的不行,哪像你,天天胡思乱想。” “....”白玉哼了一声,巧丽可爱,打算把小建宁重新塞回床底下。白玉不想待在方寸之地,这院子里的侍人寺人是王后的人,禁卫军守在门外,她日夜都觉得有眼睛在盯着她,寝食难安。 笼子里的鸟都比她热闹。 “白玉,你是不是有心事?”建宁良心大发,想哄她开心,自己睡个好觉:“我娘死之前也如你这般日夜难寐,忧心忡忡。” “你还知道心事。”白玉看着这满身牛乳味的小崽子,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咒我呢是不是?” “当然不是,我娘死时,我觉得自己好像也跟着死了一样难过。”两人坐在地上,建宁说话时眼睛亮亮的,小孩子的眼睛最是清澈:“我希望你开心。” 白玉懒得说,重新爬到床上,用脚踢了踢建宁,看穿小孩的小九九:“睡吧!睡吧!不就是嫌我,还希望我开心呢!呵呵!” 建宁看了看那光裸的脚踩在自己膝上,嘴里不甚乐意:“能否对我温柔些。” 白玉已经合上眼,没好气说:“能否安静些。” 仲夏最热,热的人坐不住。 午时正是最毒辣的时候,鱼虫花鸟都不见了踪迹。 白玉坐在冰盆边上,给小建宁念书。 “最讨厌夏天了!”白玉碰了下耳垂上的汗,洁白的脖颈湿漉漉一片,锁骨露在外面:“热死人,这衣服碍事。” “白玉,书中说,心静自然凉。”建宁好似一两月里长高了一点,识得字,看的书也多起来,他垂眸避开说:“白玉心不静。” “我哪有,多嘴。”白玉望着房梁,甩袖指了指,她性子直白,此刻更是不能遮掩,拿沾了墨的笔甩向小建宁,被建宁用书挡了。 建宁看了看书上斑驳的墨点,又看了一眼白玉胸口东倒西歪的领子,默默说:“要想我不多嘴,你就不要鬼哭狼嚎。” “我哪有,鬼哭狼嚎是这么用的嘛!小崽子!”少年巧丽的面容带着攻击性,看什么都是不服输的倔强。 “大公子到。” 外面高声呼喊,白玉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带和发丝,建宁自顾自拿着书躲了起来。建宁并未躲在床底下,除了涪陵姑姑,鲜少有人能进白玉的卧房。建宁好奇大公子是何模样。 “白玉小姐,见过白玉小姐。”大公子堪堪而立之年,英武神威,青铜剑挂在腰间,每次都大笑大喊着白玉的姓名。 可惜了!偏是那老东西的儿子。 白玉连忙行礼,眸光灿若春水:“见过大公子。” 健康王的大公子建宁,如果不出意外,便是下一任健康王。 “久未拜访,建安给白玉小姐送了点薄礼。”仆人将礼品依次摆在桌上,耳坠,羽扇,香粉,珠宝和布匹,还有瓜果和茶水。建安微笑着:“白玉小姐,咱们坐下说话吧!” 白玉盈盈颔首拜礼,坐在下方。 她不知大公子建安此时来做什么,明明老健康王不允许诸位公子私下面见自己。白玉觉得不对劲,看了看礼品:“大公子是来送礼的啊!实在是太客气了,还记得白玉的喜好,多谢大公子。” 建安顺了顺短须,说话时顷身向白玉,很是亲切似的:“是啊,也是许久未见白玉小姐,天热了,听说白玉小姐吃不下饭,就送来一些凉茶冰酒,不醉人,请小姐享用。” “啊,多谢大公子美意,小女今日葵水来了,不易贪凉。”白玉低头含笑,学着王后那副女人样子扶了扶头上的发钗。她知道男人最喜欢女人这样。 娇柔可人的美人含羞带怯,那个男的都难逃心动。 建安顿了顿,眼珠子转了转,遗憾着笑:“来的不巧,可惜了。” 白玉生的灵动,大胆活泼,此刻要压抑天性,强装柔弱。 “那会呀,礼品我收了,多谢大公子。” 人人都知道白玉即将成为新一任的健康王后,建安年近而立,望着妙龄少女。 她有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微微上扬的唇角勾起人内心的柔情,建安不禁放缓了声音呵护说:“那便好,白玉小姐...明日我还来,有事同白玉小姐商量。” “呃....小女不便多同公子相会,望公子见谅。”白玉戚眉,似是无奈或不忍:“公子见谅。” 建安朝门口走了几步,看见这院子里有禁卫军把守,回头看了看白玉,他有话不能叫人听了去:“白玉小姐,也许明日我再来,就不是大公子了呢?白玉小姐可愿赏脸?” “……大公子这是哪里话,大公子血脉矜贵,莫要说胡话。”白玉知晓自己成了块肥肉,建安的野心,不会安分守己的看着她嫁给自己的老爹。 真的装不下去了。 建宁躲在纱幔后面,瞧见建安的侧脸。那是他的大哥,扬洲的大公子。以白玉的声望,无论是他的哪位哥哥来,都所图不小。这位大哥,不是省油的灯。 侍人随着建安离去,都散了,禁卫军将门上锁。白玉将仆人们安排的远远的,正堂几乎无人靠近。 白玉不喜欢健康王,连带着不喜欢健康王的几位公子。大公子建安瞧着豪气干云,大腹便便,实际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二公子建和,三公子建福来的少,她忘了长什么样了.. 四公子,便是里间躲着的建宁了。 白玉早有猜忌,如今敲定了。 一开始白玉觉得建宁为了混口饭吃,假说自己是四公子。但相处以来,白玉觉得建宁是个颇为矫情...不对,是有风骨的孩子。 除了吃相不好,睡相不好,脑瓜子那是极其灵光,不像是不认字,没读过书的。 最主要的是建宁很乖,懂得藏自己,就是嘴太毒。白玉松了松领子,朝卧房喊了声:“建宁,出来吧!” 建宁执书挑帘,应是牛乳的作用,小身板有了长开的趋势:“白玉,他找你做什么?” 白玉看着昂首挺胸的小男子汉笑了,抬眸含笑:“不知,大约不是好事。” 建宁手里拿的是《兵法》,鼻梁高挺,眉若含丹,眉目舒展:“他不是好人,你要离他远些。” 白玉夺走建宁手里的书,弯腰看着他,觉得这孩子长相确实不俗,调笑:“小弟弟,你说自己的兄长不是好人?” 建宁眸中漆黑,望着白玉潋滟的眼睛,红了脸:“本公子早说了我是健康王的四公子,是你自己不让我以四公子自称,我可没有欺骗你。” “一开始不信,后来慢慢就觉得你是。”白玉估算着健康王那副色鬼模样,建宁八成就是他最后一个公子。总不能51岁了,再冒出一个五公子来吧。 “既如此,你以后便听我的,我的血脉比你高贵。”健康王祖上是天子旁系,各洲封地王族都是天子血脉。小建宁面若冠玉,剑眉星目,矜贵之气流露。 “呵,高贵?人人身上流的都是血,心口长的都是肉,怎的你的血肉就比旁人的金贵。”白玉嘴角含笑,眼底凝着嬉笑。 她对小建宁的言论不屑一顾,揪着他的耳朵叫建宁疼得不敢喊叫:“再说了,我是血脉不如你金贵又怎的,你父王看上我了,明年这时,我的位份便高你一级,那可是真的成了你的“母亲”了。你见了我可是要跪拜行礼的。” “哼!”小建宁扒掉白玉的手:“有名无实而已,现在又不是,将来是不是也不一定呢!王位之争风云莫测,如今是我大哥,说不定来日会是他洲的王,白玉,你可留着心。” 白玉气的撅嘴,不愿提及心事。 “哼,你那血脉之说更是无稽之谈!”白玉揪住小建宁的耳朵教训:“记住了吗?以后不准再说出这样浑话。” “记住了。”吃人嘴短,小建宁乖巧的闭上了嘴,不跟白玉计较,耳朵嘛!牺牲一下好了。 晚间,健康王城兵卫厮杀起来,投石机砸的地动山摇。喊打喊杀的声音往人耳朵里钻。小建宁跟白玉一样,失眠了:“白玉,你会离开吗?” 外面打起来,这健康城要换主人了。 “会啊!”白玉一直都在说自己要离开这里:“这里不是我家,我要去找师傅师兄,带着师姐师妹一起走。” “白玉,你知道我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吗?” “自然是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喽,我也会成为我想成为的人。”白玉躺在床上,玩着流苏,想到师父白子覆:“我跟你说,我师父就像我的母亲一样,不过她不是我的母亲。” 她想做一只白鹤,自由自在,鹤唳九霄:“我师父说,她会陪着我游遍九洲,我们还要在淮水上唱戏。” “淮水?”小建宁只在地图上看过淮水。 “对啊,我师父说,淮水养活了九洲的百姓,是一条伟大的河。”提到师父,白玉心情好的很。 师父是白玉幼时的天,儿时的地,天塌地陷,有师父在,白玉就安心。 “小建宁,其实这健康城也挺好,你也不错,可是我想我师父。”白玉下床,跟建宁一起躺在冰凉的石砖上,问:“你明白吗?我师父不在我身边,我的心,就像你母亲离开了你时一样难过。” “嗯,我懂。”建宁明白了白玉对师父的感情,闭上眼,却没能睡着。 ** 前面正打的不可开交,尘埃未定,建宁带兵闯了白玉的院子。大公子建安逼宫,舒敏在其中撺掇,既然王后之位只能是白玉的,不如她就让了,自己做太后。 建安的幕僚扶伤和扶云献计,说得白玉者得天下的传言不可小觑,颇具威望,可用。 舒敏帮着建安买通了守卫,灌醉了健康王。建安带人杀了白玉院门口的禁卫军,找到白玉说要带白玉出去。 白玉拒绝了建安。 太冒险了,不过大公子总比老健康王要好,可她不参与,任别人挣个够,最好你死我活,她好跑路。 “大公子做什么便去做,我只是一个女子,扯上我做什么!”白玉愠怒,眼尾粉红一片,又怕又气的凶样,叫人心软:“大公子自己要篡位,成功了我做王后,不成功就要把罪名赖在我头上吧?” 建安自然懂白玉想的什么,默了便去了:“如此,白玉你就在这儿等我,我登上王位,就来接你。” 小女子的谋算,不过是为了保命。 建安只觉得这得白玉者得天下就是个引人相争的噱头,可怜而已。 白玉皱眉,恼的抬手要去拽扯翠绿的耳坠。 “白玉!”建宁喊住她:“冷静。” 建宁帮白玉检查耳垂。 “你的哥哥要杀了你的父王,你不去看看。”白玉神色冰冷。 “我管不了,父王不要我了,哥哥不知道我的存在,除了你,大概没人愿意相信,接受我是健康王族血脉事实。”建宁坐在白玉身旁:“白玉,我想离开,可是我的根在这里。” 白玉望着建宁的眼睛,那是无奈。 明明昨夜还在炫耀自己高贵的血脉。 血脉成了枷锁。 “你不想要王位?”白玉状似天真的问建宁,语气说不清是疑问还是反问:“你父王兄长将我抓来,可是想要天下,虎父无犬子,你不会...是孬种吧!” “我还太小,只是想吃饱饭而已。”两人四目想对,小小年纪眸中氤氲着浓重的雾气,乍一看纯真无邪,实则深不可测,白玉早清楚建宁的心机,只是这小弟弟,吃不饱饭也是真的。 “你不会像你兄长一样吧!”白玉扫掉桌上的玉杯,恼火:“我不是物件,我是人。” 建宁看着白玉笑:“我不是兄长,自然不会像他这般鲁莽。” 不会这般鲁莽!呵,白玉觉得这小子欠揍。白玉白玉,白玉无瑕。白玉是白玉,不是玉石白玉。 “哼!我不管,我要做云中白鹤,任谁都休想网住我。”白玉将玩弄的青丝摆弄到一边,努力转移悲伤:“你没见过白鹤吧?” “没有。”建宁知道,光凭白玉一人,就算生了翅膀,也难飞出这王城。 “这年头,人都饿死了,你们这些所谓贵族还在寻思逐鹿天下。”白玉已经困在这里一年有余,心酸忧苦,夜夜噩梦缠身,泪滴落了下来。 建宁盯着《兵法》“兵”字,看着落泪的白玉,心中第一次生出不忍:“白玉,我带你走吧!” “我们能出城吗?”白玉红着眼,脸上全是泪:“你才这么高一个人,怎么可能。” “有希望,只是....王城守备森严,淮水君是父王的心腹,几乎没什么希望。” 白玉瞪着他:“……” 扬洲有四城。 淮水城,震炽城,健康城,彭蠡城。 淮水君,震炽君,彭蠡君是扬洲的守将。想要出扬洲,必经之处便是淮水君所看管的淮水城。 一直以来,淮水都是扬洲重中之重。 过了淮水,就是徐洲,从徐洲往兖州再到豫洲,就能到雍洲。 师兄白冰来信说师父白子覆在雍洲咸阳,白玉想去咸阳。 那可是千里之远。 若是以往和平时,车马通畅,船运无阻跨越五洲到雍洲不难,怕的是现在到处都有仗要打。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一路上不知有多少饿极了,反了的匪寇。 白玉还在难过,建宁就拿出了张九洲草图。建宁提笔在地图上有模有样的圈出了三个地方。白玉看过去,是荆洲,梁洲,雍洲。 建宁说:“一直以来,豫洲,兖洲,徐州这些小洲都是周边大洲的必争之地,我们可以往西走,装作流民,到荆洲,再到梁洲,就到了雍洲了。” “可,来不及了...”白玉抹了把眼泪。 健康王的大公子表面有礼,实则狠厉果断,领着五百将士一路杀到了健康王城正宫。弩车万箭齐发,禁军对峙良久,瞧见大公子的旗帜,便迟疑了。 “诸位将士,我乃太子建安,父王年老昏聩,愧对将士百姓,今日,我奉天命,请父王让位!” 追随的将士高举长矛高声憾天动地:“奉天命!奉天命!奉天命!” 禁军大开宫门,昏庸疯狂的健康王刚刚杀了今夜同他玩乐的女子。瞧着自己的大公子,健康王霎时面目狰狞,握着满是鲜血的金戈朝大公子冲过去。他实在老了,又饮醉了酒,自己绊倒在宫殿内。没来得及戴正的王冠摔落在地,珠子散落一地。健康王恨恨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大公子眼都不眨,将昏聩的健康王的人头砍了下来,挂在了旌旗上。 健康王宫铺满了鲜血,九洲大地又多了许许多多孤儿寡母。 这一夜,扬洲有了新的健康王。 白玉内心尽是挣扎,反抗。 建宁不能体会,因为他也是男人,他也想得到天下,可白玉于建宁而言,到底和旁人不同了。 悄无声息间,他会怀念牛乳糕的滋味。 正-小建宁-太:“白玉的脚很白。” 暴-白玉-躁:“我要飞得更高,阻拦我的都去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晋江 第4章 晋江 新王建安将白玉接出小院子,白玉住进了王宫大殿。对于白玉而言,这是另一个牢笼。建宁得见天日,没人知道他是谁。在世人眼里,她是神女白玉宠爱的小师弟,白建宁。 那一夜,白玉郁闷透了,烦躁极了,摔碎了无数酒樽玉盏,还差点将宫殿焚烧。 她逃不出去。建宁望着跳跃的灯火,眼中熠熠。他听闻梁洲汉中王和雍洲咸阳王达成结盟,预计一年内统领其他各洲,安定天下。 此消息像扎了翅膀,半天之内传的人尽皆知。梁洲雍洲同盟有了不战而胜的气势。雍洲人善战,土地广袤,民风彪悍。梁洲装甲齐全,兵器精良,强强联合,诸洲王侯望而生畏。 听闻豫洲地处中原,民风醇厚,洛阳王不忍豫洲百姓疾苦,求和称臣了。 这只是开始。兖洲,徐洲,青洲的濮阳王,彭城王,临淄王派使者到冀洲信都,扬洲健康休战求助。各洲之间的平衡和信任崩塌。 “大王,如今是唇亡齿寒之际啊!雍洲和梁洲是姻亲,听闻梁洲的郡主嫁去了雍洲,只恐怕兖洲的今日,便是扬洲的明日!” 濮阳使者两鬓斑白,声泪俱下,犀利言辞背负的事实敲打着人心,叫人坐立难安。 兔死狐悲。他们都怕死了,想要合纵,想法子自保。 彭城使者早就哭软了腿,蹲坐在庙堂上上,临淄使者一脸严肃,摇头叹息。扬洲刚换了新王,若是老健康王在位,各洲使者怕是见不到健康王,进不了健康城。 “大王,濮阳使说的不无道理,九洲原来相安无事,如今梁洲雍洲破坏了秤砣,各洲危。” “大王,周边大洲还有荆洲和冀洲。”丞相虞仁上前提醒。虞家世代为相,健康王建安同虞仁同师,一下就了然虞仁的意思,心里的石块暂时落下了。 健康王建安身着素服,招待三位使者坐下:“使者不必难过,你我齐心协力,何惧汉中,咸阳,本王这就派使者到冀洲,荆洲,不碍事的。” 使者们宽慰:“多谢大王。” 桌上无酒无肉,尽是鲜蔬野菜,显得有些单薄。 健康王建安披着白帛:“我刚继位,父王丧期,没能大宴大饮,亏待诸位了。” 临淄使者拜礼:“没有,老王雄武,新王霸气,足下敬茶三杯,诸位随意。” 庙堂诸臣皆随。 青洲兖洲徐洲同扬洲只隔了一条淮水,建安挽留使者多待几日,参加三日后的婚宴,使者们将消息传回王城,婚宴的礼品两日就能到扬洲。 扬洲天热,大鱼大肉难以入口,菜蔬凉茶反而合了使者们胃口。这两日白玉一直同白霜白雪一起在凉亭中避暑。虞仁是个敏慧机智的人,不信天命,却觉得白玉是上天给扬洲的助力。 “得白玉者得天下”一年来闹得沸沸扬扬,传遍了九洲大街小巷,无人不知。聪明人都明白这其中有鬼。可,若可用,为何不用? 若健康王迎娶白玉的消息传出,再添油加醋,难保不会有不一样的效果。虞仁通读史书,只知道天子的天下,如今各洲混乱,他斗胆想了想属于扬洲的天下。 的民心者得天下,得土地者得天下。 “哪位就是闻名于九洲的神女?”虞仁立在建安身侧,瞧见少女一身素白简单,乌黑的发间别了白花。 耳上挂着青翠色的坠子。 “是啊!”再过一日旧王丧期一过,白玉就会成为扬洲王后,建安一点也不想耽搁,迟则生变。 “确实风姿不俗。”虞仁只观这女子瞧着身形似鹤,白衣素色,卓然不群。 健康王肯定:“是啊,就算不是所谓的神女,这样的姿色,也做得王后。” 白玉近日瘦的厉害,白雪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们本是尼姑庵里几个自在长大的孩子。白雪知道白玉最爱潇洒,叫人囚了一年之久,心气怕是毁了。她们都想念师父,总想着若师父在,就不会落得今日这副境地。 “别难过了,师兄会来的。”白雪同白冰感情甚笃,信任师兄:“小玉,难过也没用。” 白玉欢心不起来,自从“得白玉者得天下”的论调传遍大江南北,她便不再是纯粹的白玉了。白霜还小,不懂两位姐姐的难过。 扒着建宁的胳膊喊哥哥:“哥哥,我们比一比字好不好。” 在建宁眼里,白霜就是还没长脑子的傻货,他转了身子,不理白霜。白霜锲而不舍追着:“哥哥,比一比字。” 楼阁上,虞仁问健康王:“她们师从何人?” “不知,听说她们的师傅当初是从梁洲来的扬洲,尼姑庵庵主叫白子覆,一人凭借着坑蒙拐骗,哄了不少香火钱。”健康王派出去的人只打听到这些,听说那白子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是个识字的。 “尼姑庵...尼姑庵里只有师徒六人?” 健康王的目光从白玉身上落到了建宁身上:“嗯。” 建宁被白霜折腾的烦了,猛然抬头,对上了健康王的目光。建安察觉一丝共鸣,却不知从何而来,就认为是这孩子同他有缘,分外亲切。建宁微笑着,从容收回目光。他是白玉的小师弟,小师弟对待师姐的丈夫,对方是王也没必要害怕,何况他现在是做孩子的。 白霜这般追着他喊哥哥,倒全了情谊,叫外人没有怀疑的道理。 “本王瞧着那孩子不错!”健康王示意虞仁看建宁:“你瞧,是不是,风骨不错。” “嗯。”虞仁点头,其实没看出建宁有什么不同,只觉得这孩子长的英俊,寻思一番:“我瞧着是个大才,不如...” “你不会是动了收他做徒弟的心思?”建安有意无意说了这些话,心里觉得没什么不妥:“若金玉其表,败絮难教可怎么办!” “无妨无妨,她师姐未来是王后,师弟若为大王效力,不是两全其美。”虞仁就这么顺着建安的话接,真起了收建宁为徒的心思:“我去会一会这孩子。” 建安欣喜,宽袍大袖甩的威武霸气,走前豪气说:“相邦看准了便收吧!本王下去跟白玉小姐聊聊心。” 婚礼大典当日更是建安的宣告天下的大典,要更加完美些。白玉这些师弟姐妹都收了不是什么难事。 白玉精神不济,面色苍白。 凤凰木上布满血红色的花朵,烈日中的风滚烫,荷花相映红,不见花鸟鱼虫。 天地成了炼化众生的炉子。 白雪柔美娴静,两人都着白色。 建安瞧着更具女人味的白雪,准备在大典之后将她也收入宫中,建安贴心的觉得姐妹两个在一处,就不会孤单害怕了。 白雪也不知道师兄为何还没来救她们。 可现在最要紧的是白玉。 “小玉...”白雪正要说什么,就看见健康王提着衣袍,握着王剑,朝她颔首微笑,白雪忙起身拜礼:“大王。” 健康王抬手:“起来吧,叫两位小姐受到惊吓了,是我的错。” 那一夜间,流了不少血。 白玉白雪进宫时看见宫殿还有血没冲洗干净。死去士兵的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投入了青铜巨鼎中火化,化成了黑色的烟。 白玉瞧着那浓厚的黑烟,闻着烧焦的味道腹中阵阵干呕。黑烟冲天,好似恶鬼冤魂游荡在天地间,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白玉叭哒开始掉眼泪。 建安说:“白玉小姐,不要怕,本王在这儿,白雪小姐也在。” 白雪本要走,见白玉哭了,又在她身旁坐下。白雪握着白玉的手,没有说话。 “小姐今日似乎瘦了不少,本王叫来医侍给小姐瞧一瞧,就到婚礼的日子了,病了要难受了。”建安招来仆人:“去叫医侍来。” “诺。” 白玉不停的落泪,看的侍人寺人跟着难过。那夜的血仗,叫人心悸,建安是个狠人,杀了许多先王喜欢的夫人还有臣子。 简直杀红了眼。 别人不懂,只有建宁知道,白玉不是因为难过而落泪。这眼泪主要是给健康王看的。白玉用惯了这招,先王死前就没见过白玉笑。建宁好不容易打发了白霜得了清静,就被虞仁找到。 “大人,白剑宁见过大人。” 虞仁睨视着才到自己胯间的孩童:“剑宁?那个字?” 建宁仰着头看着虞宽惠,满眼诚挚:“回大人,剑,兵器。” 虞宽惠悠悠点头肯定,夸建宁的名字不错,又询问建宁读的什么书。 建宁挠了挠头:“《礼》。读的不好,师父不在,师姐学艺不精。” “你们师傅还教你们识字,不知道庶民识字读书是犯法吗?”虞仁蹲下身,盯着小孩的眼睛,以为小孩会怕:“知道犯法的后果吗?” “大人,小人知道,小人能读书是师姐向前健康王求来的,大人...小人知错。”建宁面漏惶恐,随了他的心意:“大人饶命!” “哦,既是先王允许便不是错。”虞仁扶起建宁,让他坐在自己身旁:“剑宁,师姐学艺不精,你看我如何。” 建宁以为虞仁来是问罪于他,现在瞧着,却有另一番意思:“先生喻世明理,学识渊博。” “那...”虞仁大手抚摸上建宁的发顶,柔声轻笑:“拜我为师如何?” “.....” 建宁本是要随着白玉离开的。他快速理好思绪,想了想母亲的话,起身拜礼:“拜见师父。” “如此,你可愿离开王宫,随我去相府学习?”虞仁呵呵一笑,觉得这孩子反应机敏,确实聪慧:“我哪里有数不清的书,还要很多老师。” “剑宁愿意。” 虞仁摘下自己的要牌递给建宁:“拿着吧!这两日到丞相府找我。” 建宁接过腰牌:“谢师父。” 白玉绞尽脑汁的想该如何避开建安。 建宁摩挲着腰牌,已决定要离开。雍洲有白玉的师父,却没有建宁的家人。健康城虽不好,到底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况且....虞家世代为相,跟着他学习未尝不是件好事。她母亲临走时也交代了他要读书,要立功。 “白玉,我要离开了。”建宁在离开书房前同白玉告别:“不用挂心。” 白玉问建宁去哪。 建宁说自己拜了相邦,要跟相邦读书,做一名士子,以后健康城四公子就不存在了。 “你跟你父兄一样,想要天下?”白玉看出了建宁的心思。 “嗯。”建宁不在白玉面前遮掩,况且白玉那么聪明:“不过得不到天下也没关系,我想做事,将来当丞相也不错。” “随你。”白玉甩袖离开。 “白玉。” 夜里静了许久,建宁突然叫住白玉。 良久才开口:“我们还会再见的。” 白玉冷笑:“当然会,在过一日我便是扬洲的王后了。” “你再见到我,该拜我王后。” 男人都是一个死样子,毫无情分可言,说走就走! 小建宁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在21世纪,我还在读小学,谈何男人!” 白玉Pia的:“给你一巴掌,再给你一脚,去读小学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