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只想跟小刺猬贴贴》 1、妖界奇遇 “谁这么缺德?”夏羽桐合上书往桌面一扔,义愤填膺道,“把这男频后宫文放双女主分类里的?” 白天,她在图书馆闲逛,偶然拿起这本《除妖录》,看封面画着几位绝色美人,便借回了家。 一路上,夏羽桐笑眼弯弯,脑中全是几位美人的风姿。 文化人鉴赏美貌,算不得好色。 谁承想,好色不是错,但不甘心是。 起初夏羽桐察觉不对劲,是发现主角是男的。 但书已借了回来,不看完不就亏了? 她硬着头皮往下看。 小说里,男主人公出身于微末,却意外捡宝,又得掌门之女青睐,不断打怪升级。 修行途中,男主又偶遇一位来历不明、却实力非凡的貌美仙尊,为他解决了不少困难。 刚刚,她正好看到正邪大战的部分——仙尊为了男主,挡掉魔君致命一击,香消玉殒,为正道献身,也成全了男女主的“伟大”爱情。 “双女主”是这么个双法? 这对吗? 她生气的另一个原因,便是她爱极了仙尊这个角色。 仙尊名唤夕凝,她清冷出尘,看似淡漠无情、目空一切;实际上却疾恶如仇、悲天悯人。 夕凝费力费心,助男主成长,还时常帮男主收拾烂摊子。 作者怎么想的?让夕凝如此草率地下线。 须臾过后,她愤怒地吐出几口浊气,仍在替仙尊不值:“夕凝帮这男的,不如跟我一同行走世间,做一对侠侣,我夏羽桐绝不会让她受苦!” 语毕,她又不争气地拿起小说,翻到之前看到的部分。 还剩两章,会不会有反转? 五分钟后,夏羽桐揉搓着最后一页,奢望着还有后续。 直到确认那真是大结局,她才将书重重摔在桌面! 结局反转了,转得更坏了! 打着完成仙尊遗志的旗号,男主讨伐妖山,要了山里所有小妖的性命。 “作者这衰仔!”夏羽桐忍不住破口大骂,“这是碳基生物写的吗?还不如我来写!” …… “那就由你来改写剧情吧。” 陌生的声音响起,桌上的书自动翻开,显出幽幽绿光。 “有鬼啊!!!” 夏羽桐吓得惊叫,拔腿就想跑出卧室。 可她刚转身,就被强大的力量吸进书中…… * 穿越中转站内,夏羽桐双手抱拳,朝面前的显示屏作揖。 “系统大人,我再也不吹牛了,放我回去吧。” 能屈能伸,是夏羽桐的立身之本。 显示屏里传出滴滴的机械声。 夏羽桐抬头,见上头显示: 【任务:平息妖山生灵的怨气。】 【任务完成,宿主即可重回现实世界。】 【任务奖励:任意心愿一个。】 “心愿?”夏羽桐眼珠子一转。 普通人的心愿,不过就是财色权势,这些,她都不感兴趣。 轻笑一声后,夏羽桐调侃道:“寻人,或活死人、肉白骨,也可以吗?” 【搜索完成:寻找与复活人类为可选项。】 【可用次数:2。】 可以寻找和复活两个人? 像是得到提示,夏羽桐垂下眉眼,回忆起自己的身世。 二十多年前,一个清晨,孤儿院老师在院门口捡到一个女婴。 这女婴便是夏羽桐。 人总对身世有执念,自懂事以来,她从未停止思索,亲人抛弃自己,到底是出于无奈,还是心狠无情。 系统提出的奖励,简直为夏羽桐量身打造的! 不过,夏羽桐并没因此迷乱心智,她捏着下巴,冷静思考起来。 能凭空将自己带到这儿,说明系统已具备了人所不能及的力量,所作承诺必然不是谎言。 可是,不撒谎不代表不隐瞒。 “完成任务能获得奖励,那任务失败呢?” 她看着显示屏,谨慎发问。 【任务失败,宿主将滞留小世界,与扮演角色化为一体。】 就这? 夏羽桐不觉得这惩罚有多重。 小时候,她举目无亲,是普通孩子眼中的异类,于是养成了敏感自卑的个性。 长大后,她强迫自己开朗合群,但比起社交,她更喜欢阅读,阅读让人睿智,让人清醒。 没有亲人相伴,没有知心好友,身心皆无羁绊。 拼一拼,圆自己一个梦,很划算! 任务成功,便从此了却心头挂碍;如若失败,亦无损失。 系统开出的条件,她实在无法抗拒。 况且,这任务似乎难度不高,在男女主到来前,让小妖们撤离,便可万事大吉。 见夏羽桐久久不回应,显示屏又发出滴滴声,同时更新了文字: 【请宿主选择接受,或拒绝任务。拒绝任务,将立即将您传送回现实世界。】 夏羽桐郑重地给出了答案:“我接受。” 机械语音迅速响起: 【预备将任务者送入《除妖录》世界线。】 【目标:平息妖山生灵怨念。】 【附加保护:任务者灵气虹吸体质。】 【倒数开始:十、九、八……三、二、一,启动!】 夏羽桐自觉地闭上眼,准备迎接穿越进书中带来的不适感。 只是过了近两分钟,也没感觉到身体移动。 她缓缓睁眼,想问还需等多久。 可当视线再度清晰,却见周遭一切都变了;与此同时,一小段陌生记忆涌入脑海。 原来,她魂穿妖界,附在了一只小妖身上。 在她到来前一刻,原主刚刚结成妖丹,跃升走丹之境,并化形为人。 夏羽桐才看完原作,十分了解妖修各境界的特点。 走丹之境的妖修,虽可化作人形,却只能保持一日,需要休养许久后,才能再次化形。 她环顾四周,确认自己身处山洞内,侧后方还有一汪宽阔的水池。 水池?太好了 夏羽桐疾速走到池边,低头查看,只见水面映出一位女子,身着灰色纱裙,披散的黑发间夹有一缕银色。 凝望水面,仔细观察,脸蛋还是原来的模样,因有灵气护体,皮肤还水嫩了许多。 对于这形象,她十分满意。 穿成已结丹的小妖,算是天道待她不薄。 有修行基础,只需继续努力,就能一步步前进。 待下次进阶化形之境,她就离开妖山,寻找机缘;再赶在男女主屠山前,回到妖山,将小妖们转移,即可完成任务,达成心愿…… 夏羽桐正规划着行动路线,洞外竟传出喧哗声。 她立马警觉,闪身躲到隐蔽处,静静观察。 嘈杂的声音停下,带头的将领一声大喝:“今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叛徒抓出来!” 叛徒? 我吗? 夏羽桐屏住呼吸,不敢暴露自己。 士兵们风风火火进洞搜查,很快便发现,角落里蜷缩着一名女子。 他们兴奋冲过去,却只泄气地瞥了一眼夏羽桐,就板着脸转身搜查其他角落。 确定洞内并无其他活物后,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径直离开。 夏羽桐这才敢放肆呼吸,谁知深吸一口气,沁人心脾的味道便钻入鼻中——是仙气。 那些士兵是仙界来的! “哎,自己吓自己。”夏羽桐自嘲道。 一只刚结丹的小妖,何德何能成为仙界叛徒? 脚步声逐渐远离,直至消失。 夏羽桐找了块石板坐下,依照记忆中的方法凝神聚气。 时不我待,她只想快速朝着目标前进。 哪知不等夏羽桐闭眼,一道金光闪过,前方凭空出现一道裂口,纯白雾气从中溢出,吓得她匆忙起身往后退。 一个素白的身影从中飞出,跌落在不远处,裂口便随雾气一同消失。 确认安全后,夏羽桐怯怯看向那不速之客。 那是一名女子,她侧躺在地,乌黑的长发散乱铺着,月白交领长衫上布满血痕,素色薄纱罩衫也浸满血渍。 好不凄惨。 夏羽桐蹑手蹑脚上前,谨慎地观察起来。 就在看清对方容貌的一刹那,她的呼吸停滞了。 眼前的女子,左边面颊靠近颧骨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痣…… 她就是夕凝仙尊,夏羽桐在书中最大的意难平! 夏羽桐迅速上前,抱起夕凝,尝试探查她的伤情。 片刻之后,探查完毕,结果令人震惊,夕凝除了外伤,本体仙炁也被一道咒印压制住了。 怎会如此? 原作中没有提及夕凝仙尊如何下凡,但她一出场便是睥睨众生的存在,此刻为何如此狼狈? “咳咳……”大片鲜血从夕凝口中冒出。 显然,夕凝伤得很重,如果放任不管,那霸道的咒印定会让她灰飞烟灭! 夏羽桐自知法力低微,只有祭出妖丹才能挽救其性命。 她闭上眼深呼吸,心中挣扎起来。 她做不到见死不救;可妖没了妖丹,会功力大减,甚至触发天罚…… 哎! 妖丹没了可以再修!今夕凝生死攸关之际,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她下定决心,咬牙睁眼,将银灰色的内丹逼出,放在手中;接着俯下身,凑近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抬手将妖丹送入对方口中。 妖丹很快起了作用,银色灵气爆发,融进夕凝的四肢百骸。 她的肤色逐渐由苍白变得红润,连衣上的血渍也慢慢褪去。 夏羽桐浑身无力,侧身倒下,昏睡过去。 睡梦里,她飘浮在空中,看见一只刺猬,垂头路过一群小动物。 刺猬眼神呆滞,面无表情,似乎心智有残缺。 周围的小动物面带讥讽,所言更是尖酸刻薄: “没娘亲教养的孤儿,真没礼貌!” “就是,我娘让我别跟这傻子玩。” “傻子桐桐!” “对,就是傻子桐桐!” …… 夏羽桐心下一颤,这小刺猬的名字,跟她的小名一样,叫桐桐。 桐桐低头不语,自顾自回到山洞,往石板上一跳,开始打坐修行。 夏羽桐欣慰肯定着:好样的!努力修行才是正道,不必理会闲言碎语。 不知过了多久,夏羽桐悠悠转醒,抬头便与一双瑞凤眼相对。 瞬间,她只觉两颊发烫,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别看夏羽桐总是老婆长、美人短的,实际上,她连小手都没牵过。 一张出尘清冷的天仙面孔,与她近在咫尺,那心跳就如草原上奔跑的马儿,哒哒哒哒哒…… 脑海中浮起一个念头:仙尊真看上我了? “小刺猬精,是你救了我?” 冰冷的声音响起,将夏羽桐的思绪拉回现实。 夏羽桐傻眼,她还以为是自己付出妖丹,换得了美人青眼呢。 没想到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也对,夕凝在原书中,除了对男主稍微和善一些外,待人总是冷若冰霜,哪会随随便便为自己动心? 为了掩盖内心慌张,夏羽桐东瞅西瞧。 可洞内除了她俩,哪有什么刺猬? 再转回头,迎上夕凝的目光,只见对方面容严肃,眼中充满疑惑与探究。 夏羽桐瞬间垂眸,避开夕凝的视线。 她尴尬得不知所措,只能抬手挠挠发痒的面颊。 余光瞥见自己手掌的形状,她惊了一跳。 这可不是人类的手掌啊! 她慌了起来,忙低头检查自己的躯体。 什么?! 刺猬居然是在说我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2、妖界奇遇 成仙多年,夕凝所见不是妖仙,就是仙人的灵宠,眼前可怜巴巴的凡间刺猬,倒是陌生。 妖仙灵宠皆修为不凡,跟眼前这刺猬大相径庭。 夕凝见她手忙脚乱,警惕戒备的情绪有一丝松懈。 这小刺团子,能做什么坏事呢? 她将刺猬捧到胸前,拧眉问道:“是你吗?” 夏羽桐强迫自己冷静,情况越是紧急,越需要理智思考。 走丹之境,本就不能维持太久人形;加上妖丹离体,现出原形也正常。 只是与猫猫狗狗相比,刺猬这种生物,夏羽桐了解甚少。 不过,猫狗也好,刺猬也罢,都是修士寄居的躯壳,又何必过分在意? 她收起呆傻的表情,摆正身体,她要镇定,不能让夕凝看轻了她。 打好腹稿,郑重开口:“吱吱吱……” 夏羽桐忙捂住嘴,试着探查内息。 没想到,失去妖丹,影响竟会如此之大。 回忆起梦里的情形,桐桐自小备受欺凌,苦心孤诣修炼至今,好不容易结成妖丹。 可这妖丹还没捂热,就被她夏羽桐拿去救人,导致境界连跌两重,如今连言语都不能…… 她心中满是自责,于是转过身背对夕凝,偷偷用小爪子揉捏眉心,背上的尖刺因叹息而颤动。 夕凝以为她在哭泣,恻隐之心顿生。 世间弱肉强食,底层小妖没有立身之本,胆小懦弱实乃寻常。 她身负重伤坠落妖界,苏醒后,发现体内竟有陌生的灵气,这灵气缓慢地疗愈着伤口,甚至限制了堕仙咒印的作用。 若真是小刺猬施救,定要回报才是。 她软了语气,轻声安慰道:“别难过,我助你跃升通明之境。” 夏羽桐扭过头,用哀怨的眼神盯着夕凝。 通明之境?那哪儿够啊? 通明之境的妖修,只能初步施展妖法,离结丹还有一整个境界的差距。 得想个办法,让夕凝帮到底才行…… 她转过身,准备通过肢体语言与夕凝交流。 不料刚抬起爪子,洞外便传来一阵响动。 纷乱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夏羽桐的爪子停在半空,又听见夕凝低声叹道:“好强的妖修……” 洞外,沉稳的女声命令道:“进洞寻找仙界叛徒!” 仙界叛徒?又来?不是才查过吗? 等等! 夏羽桐看向夕凝,瞬间慌了神。 这节骨眼儿上,夕凝来了,那仙界叛徒不就是她吗! 夏羽桐吓得直叫唤,想催促对方快跑。 夕凝一动不动,还抖抖手臂,似在安慰小刺猬。 夏羽桐见她不重视提醒,更是着急。 不跑等着被抓吗? 妖兵们冲进山洞,随即看见出尘的仙子抱着刺猬。 他们迅速列成一排,用武器指向对方。 领头的蛇妖立即出洞,将妖王叫了进来。 妖王身着铠甲,大摇大摆走进来,气势凌人道:“仙界叛徒,还不束手就擒!” “你们要找的叛徒不是我。”夕凝波澜不惊解释道,“你们也不是我的对手。” 夏羽桐愣住。 夕凝不是仙界叛徒?那叛徒是谁? 这小谎撒得,连自己一只刺猬都不信,妖王怎么可能相信? “少狡辩!把这堕仙拿下!”妖王大喝一声,却又话锋一转,提醒道,“注意那只刺猬,抓活口。” 什么? 夏羽桐瞳孔骤缩,明明自己也是妖,理应受妖界庇护,这妖王怎么……这世界怎会如此危险! “是!”妖兵们高声回应。 乌泱泱一群妖怪围攻上来。 他们模样狰狞,下手狠毒,吓得夏羽桐直哆嗦。 夕凝感受到刺猬在怀中打颤,也有些不解,刺猬不是妖族子民吗?为何会害怕? “抓”? 她忽然想起刚刚妖王的话,瞬间恍然大悟,手臂的肌肉绷紧,下了决定。 夕凝虽身上有伤,却仍有不俗的战斗力。 她一手抱紧刺猬,一手穿破虚空,从中取出本命剑红翡,朝敌人挥去。 夕凝伸手的瞬间,手腕上紫色的星形印记落入夏羽桐的视线。 夏羽桐心下一紧,总觉得自己与那印记有几分渊源。 妖兵们瞬间被剑气击溃。 夕凝闪展腾挪、迅速突围,逃出洞口后翩然离去。 望着飞走的敌人,洞中传出埋怨声,大家慢悠悠站起来,丝毫没有继续战斗的气势。 妖王见状,怒斥道:“一群废物!还不快给我追!” 刚被打了个落花流水,妖兵们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追了出去。 夕凝带着刺猬,提剑往西边狂奔,不久后,便看见一片茂密的树林。 她顿住脚步,飘扬的长发落在肩头;看向身后,发现追兵未至,旋即往密林中跑去。 只是夕凝和夏羽桐都没注意,林子正上方,时不时会冒出稀薄的黑色瘴气。 妖兵们追到密林外便停下。 打头阵的蛇妖回到妖王身边,为难道:“报主上大人,蚀月林里头有咱妖族的禁地,老祖宗立下的规矩……” 妖王看着阳奉阴违的手下,考虑再三,才下决定:“进林搜查,注意远离无妄渊即可。” 迫于妖王的威压,妖兵们只能不情不愿地进林。 夕凝在林中不断前进,寻找藏身之所。 穿过树林,又踏过灌木丛,终于,她们被一片隔离带阻拦了去路。 夏羽桐伸长脖子,好奇张望。 只见隔离带约十尺宽,棕黄色的土地裸露着;隔离带对面,长满了深紫色和黑色的怪异植物,与这边的绿植对比鲜明。 据她所知,妖界也由灵气滋养万物,环境与人间无异;而魔界与冥界,由瘴气和死气滋养,才会是这番情形。 对面可能有危险,必须绕道。 夏羽桐慌忙转头,扭动着身躯想提醒夕凝。 夕凝以为刺团子在害怕,于是凑近她耳边,呢喃轻语:“有我在。” 接着掐了个诀。 袅袅仙气袭来,包裹住刺猬的身体。 看着仙气护罩,夏羽桐安下心来。 夕凝见多识广,怎会不识瘴气?停下来只是为了保护她罢了。 仙尊真是人美心善。 夕凝将大袖束紧,一手抓着宝剑,一手护着刺猬,往黑色森林里头走去。 林中飘散着若隐若现的黑雾,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复行数十步,忽现一片空地,空地正中有一石井。 井口持续往外冒着黑气,并散发出腐烂的气味。 夏羽桐忙捂住口鼻,并仰头看向夕凝。 那味道实在难闻,夕凝也轻轻皱起了眉。 妖兵搜索的声音不时从远处传来,但很快就消失。 夏羽桐心知,妖不能承受瘴气,那些妖兵定不敢进入这片区域。 眼下,她和夕凝算是安全了;可她境界低微,夕凝身上有伤,亦不适合在此地久留。 “休整片刻,我就离开妖界。”夕凝向手上的小刺猬询问,“你可愿随我一同离开?” 夏羽桐忙不迭点头。 怎会不愿意呢? 夕凝席地而坐,盘起双腿,将刺猬放在双膝之间的裙摆上,开始运气疗伤。 夏羽桐也静下来,眯起眼养精蓄锐,为之后逃离做准备。 半个时辰后,夏羽桐忽然感觉光线变暗。 她睁开眼,想看看日头,却意外发现,是周围的黑雾聚集起来,将阳光挡住了…… “吱吱吱……” 夏羽桐尝试着用叫声提醒夕凝。 夕凝闻声睁眼,看出瘴气的变化,随即拿着宝剑起身,把刺猬稳稳固定在怀中,警惕地观察情况。 夏羽桐紧紧贴在夕凝手臂上,盯着前方。 那瘴气不再漫无目的地飘浮,反而像是有意识一般,聚在一起,规律地左右搅动。 “咻——” 右边一团瘴气突然袭来。 夕凝抬手用剑将其从中间劈开。 被打散的瘴气飞舞着,朝同一方向聚集,最终恢复先前的形态。 “吱吱吱……” 夏羽桐忙冲着前方喊叫。 夕凝会意,立即朝前方挥剑。 又一团瘴气被劈散后重聚在别处。 夏羽桐慌乱起来,夕凝只有一把剑,瘴气却有无数团,若是它们一齐…… 刚想到这儿,所有瘴气团就像是沟通好了一般,从四面八方围攻而来! 夕凝功力大损,必须借助本命剑的力量战斗。 可刀剑不能对付无形的瘴气,她只能左右闪避,退了又退。 很快,她的双腿便触到身后石井。 瘴气的攻击愈发猛烈,夕凝渐显疲态。 “请仙尊捏碎剑身!”清澈的童声响起。 夏羽桐惊得张大嘴,只因那声音,竟是宝剑红翡发出的。 夕凝没回答,也没照做,只继续用力劈砍袭来的瘴气。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红翡继续请求,“仙尊定能为我重塑剑身!” 夕凝仍一言不发,竭力战斗。 就在夕凝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剑身竟自己裂开了缝隙。 “红翡!不准!”夕凝厉声喝道。 顷刻间,整把剑裂成碎片,碎片环绕夕凝和夏羽桐,形成封印空间,带着她们向石井中飞去。 这一次,瘴气没再追来…… 夏羽桐闭上眼,死死抓住夕凝的手臂,等待落入井底。 然而这石井似深不可测,过了好久,她们也没停止降落。 夏羽桐微微睁眼,以为要面对更恐怖的场景,却发现,温暖的光点环绕身边,嫩绿的植物不时闪过。 又过了一会儿,坠落的速度减慢,最终,她们稳稳停在草地上。 眼前一片花团锦簇,鸟语花香的情形,惊得夏羽桐合不拢嘴。 难怪宝剑要带她俩跳井,原来井底竟是这样生机盎然。 由此看来,石井外的黑暗森林、瘴气和腐臭的存在,都是为了保护井底的世外桃源。 这……到底是哪儿? 她站起来伸长脖子张望。 见刺猬立起圆滚滚的身体,夕凝视线上移,又见小家伙呆愣吃惊的表情,心中一软,嘴角微微勾起。 然而转瞬之间,她又收起笑容,蹙眉疑惑道:“你在吸收灵气……” 这话将夏羽桐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低头一看,果然,前方一缕缕灵气正不断钻进自己的身体。 难道……这就是之前系统所说的“灵气虹吸体质”? 金手指体质配上灵气充沛的宝地,重回走丹之境指日可待啊! 想到这儿,她激动得小爪轻颤。 “不止在吸收灵气,还在漏呢!”一只人类小手指着夏羽桐身后,高声提醒道。 夏羽桐和夕凝同时低头,看向那小手所指之处——灵气潺潺如流水,正从夏羽桐屁股后头溢出。 夏羽桐浑身如蚂蚁啃咬,太尴尬了,怎么会是屁股在漏气? 夕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语气严肃问道:“你之前结过丹?” 尴尬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夏羽桐忙点头肯定,她是从走丹之境跌下来的,夕凝要帮她,也该帮她到结丹才对! 有口难言真难受,那可是刚结的妖丹啊! 空气停滞片刻,夕凝缓缓开口:“你用妖丹救了我?” 夏羽桐激动得跺脚,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妖丹离体有违天道。”夕凝语气中透着担忧,“你这是触发了天罚,导致体内出现灵气漏洞。” 漏洞? 夏羽桐瞬间愣住。 灵气还有漏洞一说?没听过啊。 她小嘴微张,水灵灵的眼睛盯着夕凝。 夕凝知道刺猬灵智已开,耐心解释道:“身体存在灵气漏洞,灵气便无法停留,亦无法化为己用,你的修为,将永远停留于此。” 夏羽桐:?!【你现在阅读的是 】 3、妖界奇遇 苍天啊,好人没好报! 夏羽桐在心中呐喊着。 不能修行,怎么救妖山上的妖?怎么平息怨念?怎么完成任务? 完成不了任务都算了,刺猬能活多久?跟直接死了有什么区别? 陷入绝境,夏羽桐终于崩溃了,心中郁结无法言说,满腹怨怼化作泪水,从眼眶中溢出。 若是小修士一天到晚哭哭啼啼,夕凝定会出言斥责;可刺猬弱小,不知付出多少努力才修炼到这境界,却又因救人失去内丹。 如今跌到筑灵之境,甚至失去了言语的能力,除了哭还能怎么样呢? 思及此,夕凝的鼻子也酸酸的,她躬身抱起刺猬,试图给予安慰。 “爱哭鬼。”孩童的声音忽然响起。 夕凝此刻正心疼小刺猬,立即冷声喝道:“红翡,不得无礼。” 红翡被呵斥后,噘着嘴,飘到夕凝身后,换了态度,提出建议:“九曜定星盘能补上她的缺漏。” 夏羽桐隐约记得,原书中曾提及过九曜定星盘这件法器。 九曜,对应的是北斗九星。定星盘每点亮一处,就能补上一处灵气漏洞。 只是没想到,它连修士身上的灵气漏洞也能补。 夕凝拍拍红翡的头顶,用一记慈爱的笑以示表扬。 夏羽桐泪眼迷蒙,偷偷观察起红翡。 小红翡约莫七八岁,身着红衣,上半身是正常人类的模样,下半身逐渐缩小,化作氤氲的雾气,飘浮在半空中。 她头顶左右各扎一个丸子,丸子下伸出两根小辫儿;圆圆杏眼闪烁着机灵的光,时不时瞥向夏羽桐。 原书中,红翡是夕凝的本命剑,陪伴主人大杀四方;夕凝陨落后,此剑不知去向。 如今,剑还没出场就先碎了,倒是多了个叫做红翡的小丫头。 怎会出现这么多变数? 夏羽桐心中打鼓。 而且,红翡似乎有些瞧不上她。 这倒能理解,一只筑灵之境的刺猬,在仙尊和剑灵面前,确实渺小如沧海一粟。 夏羽桐挪动身体,靠近夕凝的躯干,试图拉近关系。 哪知刚移动一半,夕凝的身体却摇晃起来,夏羽桐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往地上栽去。 “哇——”她大叫一声。 好在夕凝眼疾手快,在半空将她捞了回来。 待重新站稳,夏羽桐才发现,光影流转,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深蓝夜空包裹住整个世界,断壁残垣中,二十八座奇异的石像静静伫立,将她们围绕。 石像排列散乱,造型各异,只有底座上篆刻的桐花是一样的。 这又是个什么地方? 夏羽桐被这场景震撼得说不出话。 “观星台!居然是这儿!” 清澈的声音响起。 红翡飞舞到前方,惊讶万分道:“仙尊,这是归墟秘境!千年前落入凡间,失去踪迹,不想竟被我们遇上了。” 她两眼放着金光,忍耐着心中激动,对夕凝恭敬地说:“秘境中藏有天阙玉髓,能铸成世间最坚韧的武器!” 夏羽桐朝红翡投去羡慕的眼光——这么快就能重铸剑身,真幸运啊。 反观自己,不仅妖丹没个着落,连修行都成问题。 她垂眸,准备顾影自怜一番,却意外瞧见,几粒金色光点正往自己身体里钻。 夕凝也注意到这情形,忙问红翡:“这些灵气哪来的?” 听仙尊发问,红翡立即收拾情绪回答:“这里是第一次仙魔大战时坍塌的观星台,周围是二十八星宿灵炁所化的镇压石。” “这些灵气,是由石像内部的先天之炁释放出的。” 她朝一座石像伸出手,口中念诀。 大量的灵气从石像中涌出,朝她们这边飘来。 打头阵的几粒金色光点飘飘忽忽,最后没入红翡的皮肤。 红翡小手一挥,灵气立即返回石像中。 她拍拍手上光点,看向刺猬,问道:“心动吗?” 夏羽桐蹭蹭夕凝的衣襟,懒洋洋趴进柔软的怀中,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自己现在这漏勺体质,就算吸光所有石像的灵气又如何?不还得漏回去? 然而,夕凝却低下头,向怀中小刺猬提议:“这灵气量大,我暂时帮你堵住缺漏,你快速炼气化炁,就能提升修为。” 嗯?还有这等好事?那还等什么? 夏羽桐翻身而起,眼神坚毅看着夕凝,郑重其事地点头。 夕凝随即掐诀,将最近一尊柳宿石像的灵气引入怀中。 夏羽桐虔诚地合十双手,接受灵气的洗礼。 她的脑海中,甚至浮现出自己境界跃升、重新结丹的场景。 “咔嚓——咔嚓——” 柳宿石像开裂,微微摇晃,又落下几颗石子,似有倒塌的迹象。 夏羽桐睁眼,循着声响望去,立马吓得贴紧了夕凝的身体。 夕凝也停下动作,转而看向红翡。 红翡面露愁容,语气严肃道:“固定石像的先天炁减弱,石像便会倒塌。” 夕凝垂下眼帘,温柔道:“我能在石像倒塌前带你离开。” 接着她给了刺猬两个选择,“你是要快速炼气化炁,任石像倒塌?还是将已吸取的灵气还回去?” 夏羽桐伸手指指自己的屁股,又指指石像。 夕凝会意,眉目间掠过一丝欣慰,心中感慨,这小家伙是个懂得取舍的好刺猬。 她轻轻挥手,将灵气送还。 观星台顿时恢复平静。 红翡眉峰一挑,脸上露出玩味的神情,跟稚嫩的外貌格格不入。 不过很快,她又换上了笑脸,凑到刺猬旁边,试探道:“真不要了?” 夏羽桐蔫巴巴的,瞥了红翡一眼,泄气趴下。 二十八星宿的能量,谁不心动? 但祸福总相依,天底下哪有白拿的灵气? 按理说,入境者应该在接受考验后,才能得到奖励。 之前她结丹心切,才乱了心性;那碎落的石子,就是对她的提醒! 先找到九曜定星盘,堵住漏洞,循序渐进修行,才是正道。 夕凝沉静的眼眸露出一瞬的疼惜。 虽知这是考验,但小家伙的失落是真的。 那低落的情绪,无奈的叹息,都在拨弄着她的心弦。 她用手指揉了一下刺猬的额头,安慰道:“别难过。” 夏羽桐蹭蹭夕凝的手指,以示回应。 难过不至于,她相信只要夕凝在,会有办法的。 “找找。” 夕凝一声令下,红翡便开始依次查看起石像。 当她绕到危宿背后时,忽然叫出了声:“仙尊,在这儿!” 夕凝轻点脚尖,翩然而至,口中喃喃:“危月燕,北方玄武七宿之一,居玄武尾部,首次仙魔大战断后的星宿。” “是结束,也是新的开始。”红翡点破其中奥义。 危宿就是这层考验的出口 “不错,小刺猬。”红翡对刺猬的态度好了许多,“你没贪图那些灵气,所以平稳渡过‘窃道者’关卡。” “只是后头的关卡,典籍里就没有记载了……”红翡挠挠头,不自信地偷瞄了一眼夕凝。 嗯? 夏羽桐听出了其中门道。 秘境惯会骗人,白来的灵气果然是陷阱。 不过,她们刚才是在配合秘境考验自己? 既然是考验,有没有奖励呢? 她撇撇嘴,算了,能过关就行,反正她什么宝物都带不走。 夕凝朝危月燕的尾部施法,石像旋转,一人高的底座缓缓打开一扇门。 门内透出血红的雾气,夏羽桐担心雾气有毒,赶紧把脑袋埋进夕凝的胸口。 可是,夕凝和红翡,竟毫无防备地朝里头走去;只是夕凝抱她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感受到她们的行动,夏羽桐捏着鼻子抬头观察。 她俩难道看不见红雾吗? 不管了,此役主力不是她,苟住就行。 她再次埋下脑袋,闭上眼。 哪知下一瞬,温暖的怀抱消失,失重的感觉袭来! * 周围时空扭曲。 夏羽桐只身被传至一千五百年前的幻境。 此时的夕凝,只是大乘期修士。 正带着火族圣女红翡,跟着栖梧仙尊,赶在去往落月滩的路上。 * “怎么……哎呀!” 夏雨桐摔倒在地,双手撑在满是小石子的地面。 石路沁凉,她举起被硌痛的手掌,盯着掌心出神。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恍惚之间,膝盖处又传来一阵刺痛,定睛一看,是小石头的棱角划破了皮肤。 烦躁与慌乱占据内心,不知为何,她只想快点赶路,似乎有重要的事情等着她。 “翡翡!摔疼了吗?” 白衣美人浅笑着,躬身将她扶起,“别走这么急。” “不疼不疼。”夏羽桐一边回答,一边拍拍自己的红色裙摆,“谢谢夕凝姐姐关心。” 两人身旁,穿着浅紫色道袍的女子催促道:“没受伤就赶紧走。” 夕凝笑容依旧,劝说着:“翡翡太小,走不快,栖梧仙尊你别急。” “没事,我能行。” 夏羽桐坚定地回答,想着一定要走快些、再快些。 只是,翡翡……夏羽桐…… 夏羽桐……翡翡……她有点混乱,自己的名字到底是…… “翡翡,小心!”夕凝拉住她的手臂,避免她撞上前方的石头。 这音色温暖而熟悉,打断了她的思绪,怀疑和纠结如风散去。 是了,她是火族的圣女翡翡。 她的族人,还守在落月滩,等她带着仙尊,去收拾滥杀渔民的海妖。 “嗯。”翡翡朝夕凝应道。 * 落日西沉,圆月升起,三人终于来到海边。 银辉洒下,为奇异的粉色沙滩笼上一层薄纱,美得令人窒息。 面对这醉人的景色,她们却无心欣赏。 因为落月滩,不该这样安静。 栖梧站在最前方,握紧手中紫魄刀,做出防御姿态,将夕凝和翡翡挡在身后。 夕凝紧紧抱着翡翡,像是护着柔弱的小猫。 在二人的保护下,翡翡倍感安全;可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拉扯着她不断思索,整理记忆。 黄昏下的沙滩,族人的叮嘱,寻找仙尊的艰难… 零碎的画面被串联起来,翡翡意识到情况不对,瞬间慌了神。 她攥着拳头,想要哭喊却无法出声,只是泪水不住外溢。 夕凝发现翡翡在哭泣,立马关切道:“怎么了?” 翡翡几度哽咽,最后开口:“他们说过,会等我回来……” “而且,落月滩的沙粒,是正常的黄色。” 难以抑制悲伤的情绪,她环抱住夕凝的腰,号啕大哭起来。 夕凝望着粉色的落月滩,心瞬间抽紧,这不是粉色,是血色! 海面风平浪静,整个世界只剩翡翡的哭声。 夕凝对此无能为力,只能抓紧翡翡的肩膀,看向前方的栖梧。 栖梧不曾回头,依旧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忽然间,右前方的沙粒凸起,迅速滚向三人。 丑陋的怪物猛地窜出,张牙舞爪朝她们扑来。 栖梧举起紫魄刀,劈向怪物。 干瘪怪物裂成两半,轰然倒地。 沙子涌动,将那尸首带进深处。 翡翡趴在夕凝胸膛,试图忍住哭泣;她的耳边响起缥缈的声音,催促她为族人报仇。 终于,勇气战胜了悲伤和胆怯。 她抹去脸上泪水,转头看着周围,却不愿离开夕凝的怀抱。 沙滩发出嘈杂的声响,像海水一般泛起波浪。 栖梧仙尊迅速施法,为夕凝和翡翡套上护罩,独自飞身而起,立在半空。 她抬手结印,用仙气覆盖整片沙漠,直接将沙滩的异动扼杀在摇篮中。 “呵呵呵呵……”诡异而尖细的声音响起,“真仙?也就跟小兵打一打。” “火族人已被我尽数炼化吸收,如今就算是金仙也不能奈我何!” 海妖冲破海面,飞到栖梧面前,与其对峙。 她衣不蔽体,身材曼妙,皮肤呈深蓝色,妖冶而骇人。 虽然早已猜到族人凶多吉少,但听见这噩耗,翡翡脑中还是“嗡”的一声响。 仿佛被操控一般,她松开手,转身看向海妖。 栖梧是她们中地位最高、能力最强的,按理说翡翡根本没有资格出手。 但仇恨战胜了理智,她掏出九节鞭,不顾夕凝的阻拦,朝海妖袭去。 海妖轻蔑一笑,只一弹指,就将翡翡击飞。 “翡翡!”夕凝大喊一声,拼命接住了小小的身躯。 再次回到夕凝怀中,翡翡习惯地抓紧夕凝的手臂,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恐惧和仇恨缠绕,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海妖定睛瞧去,嗤笑一声后,不屑道:“竟还有火族的漏网之鱼?不自量力。” 栖梧不多言语,直接与海妖大打出手。 可几个回合下来,竟是栖梧落了下风。 眼看着栖梧节节败退,夕凝慌忙又为翡翡套上一层灵气护罩,随后前去支援。 见夕凝前来,海妖嘲讽道:“笑话,区区大乘期的人类修士,也配与我为敌?” 语罢,便毫不留情出招。 就在夕凝飞走的一瞬,平静的沙滩再次蠢蠢欲动。 很快,大量怪物冒出,快速朝着翡翡移动。 夕凝不在身边,翡翡只想往后退。 她尝试抬脚,却发现自己根本迈不开腿。 怎么回事? 她赶紧低头查看,原来自己膝盖以下的部分石化了! 情况危急,她举起九节鞭,以求自保。 然而,当怪物靠近,被操控的感觉又来了。 鞭子猛地被抽回,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怪物攻来。 为什么会收回鞭子? 恐惧袭来,翡翡的脑海里全是夕凝,那个让她感到亲切与可靠的夕凝。 “夕凝姐姐救我”六个字却卡在喉间,无法喊出。【你现在阅读的是 】 4、妖界奇遇 怪物的手臂重重砸下,就要锤到翡翡时,高挑瘦削的身影挡在了她身前。 是夕凝持剑赶来,扛下了怪物的攻击。 翡翡抓住夕凝的袖摆,含泪大喊:“他们都是我的族人!” 夕凝立刻出声提醒:“这些怪物已被炼化,没了思维,只是行尸走肉!” 这声音急切但坚定,似能抚慰人心,翡翡纷乱的心绪逐渐平息。 终于,束缚身体的力量解除,石化的双腿恢复原样。 翡翡再度执鞭,对准怪物就是一击,一只怪物应声倒地。 见翡翡振作起来,夕凝再次腾空,与栖梧并肩作战。 海妖吸收了火族人的魂魄,不仅内力超然,还能同时使用水、火两种法术。 她朝夕凝喷出烈焰。 栖梧见状,扔出紫魄刀,为夕凝挡下这一击;夕凝则趁势举起手中宝剑,迎面劈开火舌,刺向海妖。 看着这一切的翡翡,心却在不断下沉。 火族代代相传的灵火,岂会敌不过夕凝手上那把凡物? 除非,自己这火族圣女以身祭剑,与宝剑合二为一…… 似和内心达成了共识。 翡翡毅然扔下手中武器,朝夕凝所持宝剑飞去。 稚嫩的女童声和清脆的少女声同时响起:“吾乃红翡,火族圣女,为族人报仇雪恨,吾义不容辞!” 半空中,娇小的身躯化作耀眼的火束,缠绕住夕凝手中剑。 那残破的剑身,忽地焕然一新,靠近剑柄之处,显现出一道暗红的火苗印记。 剑刃划破火焰,斩向来不及反应的海妖。 * “扑通——” 夏羽桐掉到草地上,蜷缩的身体滚了好几圈。 我的老天,要摔出脑震荡了! 夏羽桐在心中嚎叫。 停稳后,她随即趴低身体,屏住呼吸,观察周围是否有危险。 此刻,月光、沙滩、怪物统统消失;目之所及皆是坠落的绿叶,不远处,夕凝正盘腿坐在石块上。 此时的夕凝,虽模样还跟之前一样,但气质成熟了许多,更加让人安心。 “嘤嘤嘤……” 夏羽桐发出委屈的叫声,一溜小跑钻进夕凝怀中。 不管是体贴入微的姐姐,还是不苟言笑的仙尊,夕凝对夏羽桐来说,都是保护神一般的存在。 “被吓坏了?”夕凝双眼不曾睁开,只是语气关切,“在幻境中遇到天敌了?” 她依从本心行事,迅速完成关卡,之后便在此打坐疗伤。 如今离她开始打坐,已过了两个时辰。 小刺猬只有巴掌大,虽加速撞过来,却仍像个柔软的皮球坠入怀中。 她想着,刺团子独自经历幻境,被吓着了也正常。 夏羽桐愤愤抬头,对“天敌”这个词语非常不满。 刺猬的天敌,不过就是那些大型动物;她在幻境里,变成红翡,主动祭剑,为火族族人报了大仇。 此刻她只恨自己不能言语,无法阐述那些大义之举。 刚那一番打斗,把夏羽桐累坏了。 她哼唧一声,曲着爪子,把夕凝腿上的布料按平,接着侧躺下来。 此时秋高气爽,日头被白云遮住。 徐徐微风吹来,舒适而惬意。 夏羽桐眯眼小憩,渐渐心猿意马。 她幻想着,此时的她是人形,躺在夕凝怀中。 假如,她和夕凝做对道侣,逍遥人间,得多幸福。 想着想着,她忽然记起还有个红翡。 脑海中的想法越来越离谱。 红翡一定得跟着她们这对神仙眷侣吗?她还没过够二人世界呢! 不过,若幻境是真实的过去,红翡小小年纪经历灭族之灾,生命也定格在八岁那年,实在令人心疼。 哎,算了,带着这孩子吧。 她睁开眼,左右望望,想寻找红翡的踪迹。 “仙尊!快来呀!”熟悉的童声响起。 夏羽桐四下张望,见不远处的灌木丛缝隙中,隐约透出红翡的身形。 夕凝抱着刺猬绕过灌木,发现红翡正在白色的小山旁打转。 见夕凝过来,红翡指向小山道:“仙尊您看,是骨头。” 经过秘境一役,夏羽桐长了胆量,如今面对累累白骨也不惊不惧。 红翡飘过来,摇晃着手上的书册,向夕凝展示:“我脱离幻境后,就看见这白骨,还有落在一旁的手记。” 她将手记递给夕凝,继续介绍道:“这里头记载,入境者在第二层考验中,会得到他人记忆,经历他人过往。” 夏羽桐闻言,终于确定,那些悲剧都是真实的,她不由叹气。 红翡滔滔不绝,似在邀功一般:“只有心怀天下、舍己为人,最终成功解决其中事件,才能通过考验。” 夕凝一边翻看手中书册,一边聆听红翡慷慨陈词。 红翡继续自吹自擂:“我在幻境中化作夕凝仙尊,拯救苍生,好不痛快!” 红翡化作了夕凝? 那夕凝呢? 夏羽桐好奇,却因无法言语,只好期待红翡询问。 可红翡没有出言打探,反而凑过来,用手指点点刺猬脑袋:“你也过关了?看来的确是只善良的刺猬。” “哇!” 夏羽桐大叫一声,喝止红翡的行为。 好姑娘可不能戳刺猬的脑袋! “吵死了吵死了!”一名青衣女童从白骨堆后走出,不耐烦地叨念着。 站定后,她将怀中白骨随手一摔,气愤道:“你们烦不烦?” 红翡和夏羽桐噤声,夕凝也皱起了眉头。 两道关卡之后,一堆白骨跟前,出现一个坏脾气的女童,这场景显得过于诡异。 夕凝主动出言试探:“你被困在这儿了吗?” 这话刺激到了青衣女童,她凶巴巴地龇牙道:“我才不像你们这些废物,会被困在这儿。” 听女童辱骂夕凝,红翡旋即怒目圆瞪:“你敢对仙尊不敬?” “废物修士!废物鬼魂!废物……你这刺猬是怎么进来的?”女童牙尖嘴利,谁都没放过。 夏羽桐心下不悦,却又无法反驳,只得气得别过头。 夕凝不言,只冷脸观察着对方。 红翡不服气,凑上前,作势要教训这女童:“你这黄毛小儿!潜入秘境有何目的!” 此话一出,女童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露出獠牙,清亮的童声变作低沉的怒吼:“我是为杀你们而来!” 她张开双臂,化作一只全身覆着青色羽毛的大鸟,飞向天空,盘旋嘶吼。 “原来是劫火青鸾?”红翡竟换上了兴奋的情绪,大声道,“正好,火都归我管。” 夏羽桐心慌起来,现在的她,是手无寸铁的刺猬,可不能像之前那样战斗。 可自己若是一直待在夕凝怀中,肯定会影响她发挥。 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她犯愁之时,身体四周又冒出仙气,形成护罩将她围绕。 有仙尊保护,真好。 夏羽桐只觉这充满危险的世界,唯有夕凝会保她安全。 夕凝将刺猬放到草丛边,又拿落叶挡住她的身体,刺猬那团身子,三张树叶便能盖个严实,真不知遇到攻击会伤得多重。 确认小家伙足够安全,她才安心起身,飞向红翡和青鸾那边。 夏羽桐忧心忡忡关注着战况,担心自己的保护神受伤。 青鸾射出业火,并不断嘶吼,为自己助威;红翡则不紧不慢地发动灵火攻击,似成竹在胸。 两种火焰在空中撞击,迸发出刺眼的光亮。 见她俩斗得不可开交,夕凝摇摇头,飞到红翡身边命令道:“红翡,停下。” 红翡闻言,不再释放灵火,反而双手一伸,将对方的业火收入掌心。 发现自己的攻势被轻易化解,青鸾自知不是红翡的对手,于是打起了歪主意。 她忽地侧身,朝地面上的刺猬放出两段业火。 业火冲击的速度惊人,夏羽桐根本来不及闪躲。 第一段业火击碎仙气护罩,冲击力将她掀翻在地。 “居然偷袭?卑鄙!”红翡怒道。 她连忙抬手,想收下第二段业火。 谁知青鸾心眼颇多,直接释放第三段业火,挡住了红翡的法术。 夏羽桐只觉凶多吉少,于是闭上眼,等待躯体的疼痛,和灵魂的剥离。 剧烈的震动后,她睁眼迎接死神,却发现,夕凝已冲到了她身前,且有无数桐花将她和夕凝围绕。 时间的流速仿佛变慢,飘舞的桐花将世界柔化。 这一刻,仿若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将夕凝身后的刺猬缠绕在了一起。 夏羽桐不顾一切,直直冲进夕凝怀中。 管不了这么多了,只有仙尊的怀抱是安全的。 劫火青鸾朝下俯冲,落地时恢复女童模样,几步跑到刺猬身边,急切地扒开桐花,大声质问:“为何星宿大阵会保护你?” 红翡追上来,怒斥道:“小毛贼,少装!” 说完就抬手要打青鸾。 夕凝抓住红翡的手腕,冲她轻轻摇头。 “你和栖梧元君是什么关系!”青鸾对刺猬大吼。 夏羽桐挠挠头思索,栖梧元君?是幻境中那位栖梧仙尊吗? 元君可是女仙魁首的称谓,想必是仙尊心怀慈悲,行侠仗义,所以从真仙晋升为元君了。 她的脑筋快速转动,要论关系,夕凝跟栖梧元君曾共诛海妖,所以引来星宿大阵的,应该是夕凝。 “你问她有什么用?她又不会说话。”红翡调侃道,“还笑话别人是废物。” 青鸾没有理会红翡的嘲讽,她红着眼,重复之前的疑问:“你们和栖梧元君是什么关系?” 夕凝语气中隐隐带着不满,回应道:“我与栖梧元君乃旧识。” 青鸾冷静下来,隔了半晌才笃定道:“星宿大阵不会认错。” 她低下头,一改先前凶恶的模样,像犯错的孩童一般,愧疚地说:“我不是有意为难你们的。” 青鸾向她们解释:“我被业火炙烤千年,是栖梧元君将我救出。为报救命之恩,我主动请缨镇守秘境。” 红翡歪头,疑惑道:“这秘境有何物需要镇守?” 青鸾意识到自己透露太多,连连摇头道:“恕我不能告知。” 说完这话,她从怀中掏出一个乾坤袋,递给夕凝:“栖梧元君让我将这交给有缘人。” 听完青鸾认错,夕凝面容才舒展些,她伸手接过乾坤袋,打开查看。 青鸾继续讲解:“这里头有一块河图残片,若能拼凑齐整幅天星河图,便可推演天机,参破天道奥秘。” 夕凝略显失落地点点头,将河图残片收入袖口。 “里头还有一颗混沌青莲子,和一方天阙玉髓。”青鸾踮起脚,伸手指向乾坤袋,“混沌青莲子可塑不灭不破之肉身;天阙玉髓可打造仙品武器,亦可加与武器融合,提升其品阶。” 青鸾满眼艳羡,这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 在此之前,红翡曾提过天阙玉髓。 夕凝得了这宝物,顺理成章地开始谋划,该打造一个什么武器与红翡相配? “吱吱吱……” 急切的叫声打断了夕凝思考。 她侧过头,原来是小刺猬爬到了自己肩上,两只前爪合十,不断作揖。 夕凝立刻会意,人的寿命比刺猬长,修行也比动物容易,小刺猬这是在向她求混沌青莲子。 不破不灭的肉身,或许还能一劳永逸地补上灵气缺口。 “仙尊……”另一边,红翡弱弱的声音传来,“我、我不想做剑灵了。” 夕凝转向另一边,瞧见红翡背着双手,眼中泛着泪花,努力压制心中渴求。 是啊,红翡本是火族子民,如今有机会重塑肉身,怎会不心动呢? 一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边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剑灵,这混沌青莲子该给谁? 夕凝陷入两难。【你现在阅读的是 】 5、妖界奇遇 “原来你是剑灵?”青鸾歪着头看向红翡,露出不解的神情,“可剑灵感天应地而生,与武器共存亡。为何你却以鬼魂的形态存在?” “我本是……”三个字刚出口,后面的话却又被咽了回去。 红翡倔强地别过头,不再言语。 她不屑于卖惨来求宝。 夏羽桐也在这时才反应过来。 原先,她以为天阙玉髓便是红翡所求,忽略了红翡本不是剑灵,而是火族圣女,是火族仅存的血脉。 气氛就此凝滞,大家各怀心事沉默着。 夕凝思考再三后,终于做出决定。 她将小刺猬捧到面前,眼中略带歉意道:“这混沌青莲子……” “不行!”青鸾看夕凝对刺猬说话,抢先一步打断了她。 “混沌青莲子并非凡物,妖修起码要到达妖元之境,内丹与魂魄化为一体,才能使用青莲子所塑的肉身。” 她略带惋惜看看小刺猬:“没结丹的妖修,用不了这宝物。” 旁边的红翡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夏羽桐也放下双手,重新乖巧地趴在夕凝肩膀上。 其实她已想通,自己完成任务后,要离开这世界,此等仙品还是留给红翡好。 红翡悬着的心放下,看小刺猬也格外顺眼,于是又伸出手戳小刺猬的头。 “哇!”夏羽桐像之前那般大叫。 这丫头,怎么改不了随便指她脑袋的坏习惯呢? 夕凝一把将小刺猬揉进怀中,似松了一口气,轻声哄道:“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我会帮你修补漏洞,直至结丹。” 跟秘境中第一个关卡不同,这回不是考验;但她又一次让小刺猬失望了,若小家伙难过,她也会自责。 嗯? 夏羽桐惊讶地看向夕凝,之前说帮她到通明之境,怎么加码了? 不管了!她顺着夕凝的袖管爬到肩膀,使劲蹭夕凝的面颊。 这可是仙尊的恩赐,谢恩即可! 夕凝的脸颊嫩滑白皙,夏羽桐左边蹭完蹭右边,像一块黏人的牛皮糖。 对于一只小刺猬来说,贴贴蹭蹭表达亲昵是正常的,才不是什么耍流氓的行为。 夕凝见小刺猬接受了条件,惴惴不安的心平稳落地。 她也动了动脸颊,以示回应,不过很快,她就动手将刺团子抓回怀里。 随后两步上前,走到青鸾身边,弯下腰严肃地询问:“既然宝物已送出,你是否要离开秘境?” 青鸾使劲摇头,无奈道:“我要镇守这秘境五千年。” 五千年? 夏羽桐深感不可思议,修仙世界的时间单位,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青鸾挺直腰板,抱着双臂,情绪高昂道:“答应栖梧元君的事,我一定会完成!” 听了这话,夕凝还没作出反应,红翡就飘了过来,忙着问道:“嗯……这些白骨是怎么回事?” 夏羽桐看向青鸾,也想得到答案。 青鸾思考了一会儿后才回答:“没通过前两关考验的,和那些想偷袭我的,都在这儿了。” “他们……”红翡还想问什么。 青鸾却出声拒绝道:“我不能再透露了。” “我带你们出去吧。” 她的任务已完成,是时候送客了。 夕凝礼貌地微笑着点头。 红翡也识趣地收回疑问,回到夕凝身边。 业火从青鸾手中飘出,旋转着包裹住她们。 * 赤红的火焰变作七彩光束,裹着夏羽桐、夕凝和红翡,穿越满是星辰的深蓝长河。 七彩光束消失后,她们便站在了一棵大树旁。 “蛇姐姐,那仙界叛徒厉不厉害?”大树后头抢先传来尖细的女声。 夕凝罗袖轻摆,一缕仙气将红翡、小刺猬和她自己隐藏起来。 在夏羽桐眼中,夕凝变成了半透明状,她头有些晕,左右摇晃,只能抓紧了夕凝的衣袖。 夕凝眼眸微垂,唇角几不可察地翘了一下。 之前,她怀疑过,小刺猬接近她,是存着什么歪心思,毕竟就算在仙界,想讨好她的晚辈也数不胜数。 但经过秘境相处,她发现,这小家伙个性单纯,还有些可爱黏人,收作灵宠也未尝不可。 站稳后,夏羽桐抬头看了一眼夕凝的脸,恰巧见她羽睫上扬,笑意缓缓收起。 哎,又让夕凝看笑话了,夏羽桐懊恼不已。 一阵妖风吹来,夕凝抬起另一只手围住刺猬,以免刺团子掉落。 见夕凝一直护着自己,夏羽桐尴尬渐消。 她调整姿势,放松了爪子,聚精会神地偷听起大树那头的对话。 “仙界要么是先天神佛,要么是得道仙人,能不厉害?”蛇妖魅惑的声线中透出一丝不耐烦,“你这黄鼠狼净问些废话。” “那……”打听消息的黄鼠狼肃然起敬道,“蛇姐姐能将那叛徒赶出妖界,还毫发无损,真厉害啊。” 蛇妖的声音变得得意起来:“那当然。” 黄鼠狼叽叽喳喳停不下来,继续询问着:“可是,仙界叛徒躲在女王的住处长达两天,会不会偷盗什么东西走?” 听到这儿,夏羽桐总算发现了不对劲。 夕凝被发现当日就进了秘境,叛徒果然另有其人。 她偷偷用余光观察夕凝和红翡,瞧二人无动于衷,终于确定是自己误会了夕凝的身份。 蛇妖的语气愈发不耐烦:“这你就别管了,女王自有主意。” 她不想再闲扯,于是扭动着身躯离开,黄鼠狼则不甘心地紧紧跟随。 直到蛇身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彻底消失,夕凝才开口:“既然事情已了,我们就先去小刺猬的住处休整几日。” 红翡一向听从夕凝的命令,自然地“嗯”了一声。 夏羽桐对此也没有异议,只要夕凝愿意带着她,去哪儿都行。 可过了好一会儿,夕凝也没有行动。 夏羽桐好奇地看向夕凝的脸,哪曾想,夕凝猛地抱紧她,接着迅速弯下腰,咳嗽两声后,喷出两口鲜血! “仙尊!” “吱吱吱!” 夏羽桐和红翡同时惊叫出声。 “无碍。”夕凝缓缓直起腰,摇摇头,拒绝了想要搀扶她的红翡。 稍作调息后,她便不发一言,径直朝刺猬居住的山洞走去。 山洞距离不远,没一会儿,她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洞内阒然无声,空气清新冰凉,让人倍感舒适。 这一路走来,夏羽桐的眼睛都没离开过夕凝,她心疼夕凝,也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自责。 刚结的丹,对于夕凝的伤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夕凝跟原书里没两样,总是这样将自己的安危放在最后。 夕凝踱步,来到一块平整干净的石板边,摇摇晃晃坐下,将小刺猬轻放到地面,随即开始闭眼调息。 夏羽桐待在原地,紧紧盯着夕凝。 果然,夕凝眉头微皱,额上冒出薄汗。 她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连夕凝都无法忍耐的痛,该有什么程度的疼痛啊? 之前阅读原作,她就看出,夕凝不善言辞,且时刻隐忍。 直到最后殒命,文中的描述也是“紧抿嘴唇,不让口中鲜血流出”。 夏羽桐无父无母,虽然老师算得上公正,但一些小事上,她受了委屈只能自己消化,无人倾诉。 她能理解,夕凝心怀大义,且身居高位,遇事定会保护弱者,并将自己遭受的苦难藏在身后。 凡人脆弱,须强者保护,这无可厚非;可她能看见夕凝的付出,她会心疼。 夏羽桐揉揉额头,想要打起精神,她没有能力帮夕凝什么,只能守着她、陪着她。 灵气光点朝夕凝聚拢,疗愈着她的身体。 几粒光点逃脱原本的路径,朝夏羽桐飘来,吓得她赶紧退到一边。 她不能与夕凝抢灵气,一点都不行。 “仙尊辛苦了。”红翡在一旁喃喃。 紧接着,她便坐到夕凝身旁,从怀中掏出混沌青莲子,闭眼感应起来。 夏羽桐见两人都有事情做,于是随意找了个地方趴下休息。 “咕嘟嘟……” 身体一放松,肚皮就开始抗议。 筑灵之境的妖兽还需进食,这很正常;不过,这动静若是被红翡听见,定又会揶揄她一番。 她蹑手蹑脚,往洞口的方向移动。 不能一直饿肚子,也不能劳烦夕凝,她得趁现在,出去找点果子吃才行。 夏羽桐见夕凝并没有注意自己,安心地小跑离开。 山洞里头,夕凝睁眼,皱着眉看向洞口,忧虑爬上心头。 小刺猬是要去作甚?安不安全?会不会走丢? 不过下一瞬,她就意识到,自己的担忧太多余。 这是刺猬生活的地方,刺团子怎会走丢? 自嘲摇摇头后,夕凝闭上眼继续运气打坐。 洞外,绿树成荫,风清日和。 整个妖界,就属翠微山灵气最充沛,山中的植物因此受益,格外茂盛。 还没走出多远,夏羽桐就看见一片浆果林。 里头各色的浆果随风摇摆,像是在冲她招手。特别是那红艳艳的树莓果子,让她望而生津。 加快脚步,夏羽桐四爪并用爬上树枝,抓一颗吃一颗,好不痛快。 只一会儿工夫,夏羽桐便腹犹果然,整只刺猬四仰八叉躺在树下。 吃不动了,实在吃不动了。 她眯着眼,筹划着怎么利用这些美味。 浆果丛不远,自己可以每天过来享用;可是这样的美味,怎么能不分享?背两颗回去给夕凝尝尝! 她翻身而起,爬上相邻的树,一顿忙碌过后,抱着六七颗树莓果艰难落了地。 “啪!” 怀中的树莓还没捂热,就被一只棕黄色的爪子打翻。 她强压着怒气,看向前方。 “小贼!敢偷我们的果子!”领头的鬣狗妖叫嚣着。 夏羽桐早就观察过,周围杂草丛生,根本不像有人打理过的样子。 由于自小没有靠山,夏羽桐总是避免与人发生冲突。 她虽憋了一肚子火,却也没有大发雷霆,只是压着气性、咬牙问道:“是你种的果树,还是你打理的土壤?” “臭刺猬还敢顶嘴?”鬣狗一巴掌拍过来,并怒斥着,“既然老子看见了,这浆果就是我的!” 夏羽桐灵活地闪身一躲,站到几米远的地方,冷漠地看着鬣狗。 “阿霖!她长胆子了!”一旁的小蜥蜴煽风点火。 周围的其他跟班也点头称是。 这就是她要救的妖兽? 有那么一瞬,夏羽桐都不太想执行那任务了。 算了,他们罪不至死。 夏羽桐为那些树莓感到惋惜,但她不想闹事,于是转身决定离开。 “小偷还想跑?”小蜥蜴爬行速度快,瞬间就挡在了刺猬身前,恶狠狠道,“今日不解决这事儿,你休想离开!” 一颗浆果砸向夏羽桐的脑袋,猩红的汁液顺着她的额头滑下,与她愤怒的目光结合,竟有几分骇人。 阿霖吓得退了一步,随即又恢复嚣张的态度,嘲讽道:“吓唬谁呢?不是拼了命结丹吗?怎么现在只剩个筑灵之境,跟我们一样了?” 夏羽桐环顾四周,这群无知小儿围成一圈,彻底阻断了她离开的路。 看来,今日是避无可避了。 “捡石头砸!” 鬣狗一声令下,其余十几个小妖立即行动起来。 夏羽桐冷笑一声,这些小妖怎么不明白?桐桐领先他们的,不只是修为境界。【你现在阅读的是 】 6、妖界奇遇 攻击接踵而至。 密密麻麻的石头飞来,夏羽桐轻盈跃起,闪避的同时,还接住了其中几颗,并将它们往回砸去。 见石子袭来,小妖们纷纷抱头逃窜。 跑得慢的那几个,头上被砸出了大包。 “哎呀!” “哎哟喂!” 吃痛声此起彼伏。 夏羽桐不禁冷笑。 刺猬桐桐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如今虽失了修为,强健的体魄却还在。 虽同为筑灵之境的妖修,但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在场的小妖都不是她的对手。 从前的桐桐,只是心地善良、不想惹事罢了。 这些小妖早该被狠狠教训了,几颗石子哪里够? 夏羽桐再度出手。 十几只小妖只觉重重的巴掌扇在自己脸上,视线中却只掠过小小的残影。 等他们反应过来,早已头脑晕眩,一边脸疼痛肿胀。 “啊!痛……”哀号声传来。 一群吓破胆的小妖看向前方,只见桐桐正把阿霖按在地上,左右开弓教训着。 “放开我女儿!” 声音由远及近。 夏羽桐停手,循声望去,见一只壮硕的成年鬣狗朝这边赶来,听那发言,应是阿霖的母亲。 她思忖片刻,松开手走到一边,任阿霖母亲上前将阿霖扶起。 毕竟她听说,父母是孩子第一任老师,若这老鬣狗能教孩子改邪归正,不再欺凌弱小,她也能省点力气。 然事与愿违。 老鬣狗刚把阿霖搂进怀中,就恶狠狠道:“你敢欺负我的阿霖?” 夏羽桐被气到冷笑,讽刺地反问道:“你是说,你女儿带着一帮走狗,跑来我面前,求我欺负他们,对吗?” 阿霖闻言,自知理亏,于是捂着肿胀的脸,流着泪含糊不清道:“唔……娘亲。” 老鬣狗熟知女儿秉性,却仍护犊心切。 她让阿霖坐正,独自起身,走到刺猬面前,居高临下地蔑视着对方,话里有话道:“我要替你早死的娘教训你!” 夏羽桐忍不住摇头,她算是明白了“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话,这些小妖以此羞辱桐桐,原来是家中长辈教得“好”。 老鬣狗露出锋利的爪子,使出九成内力,拍向小刺猬。 此时此刻,就连边上围观的小妖,都害怕地捂上了眼睛。 “啊——!”撕心裂肺的喊声响破天际。 可这声音不像是刺猬发出的。 小妖们顾不上害怕,皆松开手查看,随即惊得愣在当场。 目光汇聚之处,夏羽桐用一把银色的匕首,刺穿了老鬣狗的手掌。 片刻安静后,由黄鼠狼带头,所有小妖开始惊声尖叫;就连阿霖,都震惊地往后倒去,勉强用手掌撑住身体。 嘈杂的叫喊声中,夏羽桐再次用力,抽出匕首。 又一阵剧痛袭来,老鬣狗终于恢复理智,赶紧后退几步,与刺猬拉开距离,咬着牙动用灵炁为自己止血。 银色的匕首冒出白色灵气,化作尖刺;同一时间,上头血迹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羽桐的手往身后一放,银刺便隐没在刺丛中。 桐桐不仅勤于修炼,还早早探出自己的本命刺所在。 这些年,桐桐不断对其灌注灵气,将它变作了能随取随放的武器。 任何人都可能死于话多,夏羽桐深知这个道理。 她一言不发,转身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往自己的洞内奔去。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非常正确。 巡山的妖兵刚好走到周围,被老鬣狗的声音吸引,很快赶了过来。 * 静谧山洞内,红翡飘到夕凝面前,轻声唤道:“仙尊。” 夕凝仍在打坐,听见红翡的声音后,她深呼吸,停止从四周吸纳灵气,随后睁开眼,平静应道:“何事?” 夏羽桐刚进洞,就看见夕凝和红翡在议事,于是放轻脚步,溜到夕凝腿边,安静乖巧地趴在一旁。 最初的激动劲儿已过,红翡变得理智:“这混沌青莲子,需根据使用者魂魄的属性进行锻造。” “恰好,我这千年剑灵的道行,打造一副肉身绰绰有余。”她为此感到骄傲,拍拍胸脯保证道,“这次不用再劳烦仙尊了。” 夕凝经过调息,此时容光焕发,面色红润,行为举止也恢复了淡定从容。 “塑肉身需用多少时日?” 她虽一直注视着红翡,却自然地垂下双手,将刺团子轻轻抱起,放入怀中。 红翡无意间瞥见小刺猬,发现它灰头土脸的,倍感奇怪,顿了一息后才回过神,回答夕凝:“嗷,半月足矣。” 夕凝面无表情,微微颔首决定:“待你塑好肉身,我们再离开妖界。” “是!仙尊!”红翡忙拱手,接着转身去往空旷的地方,着手打造肉身。 夕凝垂眸,指尖轻捻,为刺猬清理卡进刺间的细碎枯叶,并喃喃自语道:“跑哪里去了?弄这么脏。” 夏羽桐此时正呆愣着,她怎么也想不通,红翡怎能仅仅通过冥想,就知道宝物的用法? 瞧刺猬僵着身子,夕凝摇摇头感叹道:“呆子。” 夏羽桐听见了这声“呆子”,却不知夕凝在说谁,于是回过头,凝望夕凝的眼睛,想从中看出答案。 她这副模样显得更加懵懂呆傻,令夕凝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 我很好笑吗? 夏羽桐难得看到夕凝笑得这样开心,心说:算了,不管那么多了。 清理完刺猬背上的树叶,夕凝便抱着刺猬起身,前去观看红翡锻造肉身。 烈焰围绕淡青色莲子,莲子不仅没有被炙烤变色,反而不断将灵气形成的火焰吸入其中。 “哇……”夏羽桐张口感叹着,完全沉浸在了这震撼的场面中。 耀眼的火光照亮料峭的石壁,也映红了夏羽桐的瞳孔。 灵火灼热,却不会烧伤周围的植物,反而给她带来了温暖舒适之感。 像是冬天坐在火堆前一般,热气熏得她眼睛酸涩,眼皮逐渐无力耷拉下来。 好绚丽、好壮美、好…… 夕凝低头,见小刺猬埋着脸,背上的刺均匀起伏。 她缓缓回身,走到自己打坐的地方,然后侧躺下来,用手撑着脑袋,将刺猬放在自己胸前。 刺团子打了个滚儿,四肢摊开,摆成一个“大”字。 肉乎乎的肚皮袒露着,白色的绒毛被蹭得黢黑。 刺猬的刺是棕色的,光看背面的话,根本发现不了身上的脏污。 夕凝仔细一看,才发现小家伙脸上、肚皮上、手掌脚掌满是灰土。 怎么回事? 出去吃点东西,还摔跤了不成? 夕凝眼中透着担忧,用手指拨弄团子脆弱的四肢,检查它是否受伤。 还好,除了脏点,四肢和腹部都完好无损。 视线上移,脏兮兮的脸上,居然隐隐透出红色的印记。 夕凝呼吸一滞,迅速凑上前,嗅了嗅那印记的味道——原来是果子的汁水…… 她轻拍胸脯,长舒一口气,心想:刺团子个头小,在林间钻来钻去、爬树找食,弄脏皮毛在所难免。 捏着下巴思考良久,夕凝忽地眼光一亮,将手伸进对侧袖口,仔细摸索一番后,才掏出一把精美的木梳。 这木梳名为浮生溯梦,是夕凝在凡间修行时获得的灵器。 用它梳头,能去除毛发上的所有污渍,还能让使用者徜徉梦里,回顾人生中的重要事件。 夕凝手执浮生溯梦,用木梳的尖尖,轻轻梳理着刺团子的毛发。 肚皮上的绒毛变回白色,四只小爪恢复粉嫩。 夏羽桐微微张嘴,睡得更安逸了。 在为刺团子梳小脸时,木齿不小心碰到了她的鼻头。 “唔……” 听着小家伙发出奇怪的声音,夕凝收手,猜测它可能会醒来。 可夕凝看见一只小爪抬起,挠挠鼻头,又耷了下去。 “懒虫。”夕凝只露口型,并未出声。 “原来灵宠这样可爱,难怪……”她一边顺着刺的方向抚摸刺猬,一边自言自语。 在仙界,不管先天神祇,或是修炼得道的神仙,几乎人手一只灵宠。 夕凝心有挂碍,是以千百年来不曾动过收养灵宠的心。 而此番机缘下,她竟也觉得,养只灵宠是不错的选择。 小刺猬不能吸取灵气,那便用仙气温养着吧。 夕凝素手翻覆,深蓝色的仙气溢出,将小小的刺猬包裹起来。 不知不觉中,夕凝也眯上了眼,沉沉睡去。 * 是夜,红翡完成今日计划,寻了一处休息。 洞内漆黑一片,安静得只剩露珠滴在水池中的声音。 夏羽桐眯着眼睛,微张着嘴唇却无法发声,仿佛正经历痛苦的折磨。 夕凝被耳边急促的呼吸声吵醒,下意识看向怀中小刺猬。 可怀中哪里是刺猬?分明是一个明艳娇小的少女! 少女不着一缕,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身前,只露出她的后背,秀发乌黑浓密,令那一缕银丝更为惹眼。 夕凝立即反应过来,小刺猬无法控制仙气,被刺激化了形。 深夜山洞里的寒气冰冷刺骨,夕凝深知,人间生灵无法凭□□抵御低温。 石板冰凉,夕凝扯下外袍,抓着少女的手臂,欲将她包裹住。 然而少女刚坐正,脊背上竟透出隐隐的深蓝色亮光。 夕凝仔细看去,那竟是一条树枝的印记。 只愣了一瞬,她便继续行动,将少女裹进袍子。 不知为何,夏羽桐一直没有醒来,只是在体温得到些许提升后,难受的表情有所改变。 求生的本能,让她不断往夕凝怀抱的方向靠拢。 “好冷……抱抱桐桐……”她颤抖的双唇哀求着,“别走……” 夕凝只当她是兽性未泯,任由她像还是只刺猬那样,往自己怀里钻。 毕竟,正是她输出的仙气,压制了小刺猬的本体灵炁,导致对方体温下降;仙气霸道,还刺激了小可怜意外化形。 若非灵气漏洞也能逸散仙气,小刺猬定会更加难受。 只是,得寸进尺乃人之常情。 夏羽桐没有乖乖趴下,而是贴紧夕凝的身体,努力把脸埋进夕凝的颈窝,想要获取更多温暖。 湿润的鼻息喷洒在夕凝皮肤上,让她心烦意乱。 这动作过于亲昵,令她本能地生出抗拒。 夕凝揽住少女的肩膀,将对方拉开,平放在石板上,接着加速施法为少女祛除体内仙气。 飞扬的眼尾微微上翘,眼睑垂下时,更显清冷淡漠。 自从栖梧离开后,她便不爱与外人交流。小刺猬固然可爱,惹人喜欢,可化成了人形,再像原先那般亲近就变得怪异了。 过了好一会儿,小刺猬终于恢复原样,熟睡的面容也变得安详。 夕凝把小刺猬放到一侧,重新穿回外袍。 在此过程中,她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腰间的乾坤袋,竟发现袋口打开了。 怎么回事?有人趁她们不注意,溜进来偷东西了? 她立即打开袋子查看,只见河图碎片在里头孤零零躺着,天阙玉髓不见了踪影。 “哗哗哗……”洞外传来草丛窸窸窣窣的响声。 “谁!”夕凝厉声喝道。 红翡应声醒来,立刻打起精神,护到夕凝身旁,紧盯着洞口的方向。【你现在阅读的是 】 7、妖界奇遇 密集的箭矢划破黑夜的幕布,齐刷刷朝她们射来。 红翡和夕凝早有警觉,她们催动内力,利落地将棕色木箭逐一击落。 可混其中的银头金属箭矢,却改换了方向,朝熟睡中的小刺猬飞去。 这金属箭飞得极快,显然有灵力作用在上头。 箭头快接触到夏羽桐时,她却猛地翻了个身,堪堪躲过了这致命的攻击。 利箭狠狠插进石板,锋利的箭头完全没入其中。 “呼……呼……” 因为仰头躺着,夏羽桐呼吸不畅,小声打起了呼噜。 她整张脸扭曲成一团,一只脚狠狠蹬在了箭身上。 “可恶!”洞外传来懊恼的声音,“这家伙命真大!” 夕凝见小刺猬已然安全,面色一沉,腾空飞向洞外,抓住刚才说出人话的歹徒,将其扔向洞内。 红翡则挥动双臂,用灵火将山洞点亮。 一个人形模样的身影跌落在地,闷哼一声后迅速起身。 半人半兽的鬣狗站在山洞正中央,像没事一般负手而立。 夕凝飞身坐回原处,淡然瞥着地面,理了理自己的鬓角,冷声质问:“何故深夜暗算?” 此时,洞外的鬣狗们鱼贯而入,护在首领身前。 夕凝故意敛了气息,鬣狗首领只知夕凝修为不浅,却无法探得对方真实身份,自是心中发怵,不敢轻举妄动。 但想起这是妖界,己方还占据数量上的优势,鬣狗首领眼珠一转,振作起来,中气十足道:“那刺猬伤我族中成员,我吴阿全今日是来讨个说法的。” “讨说法”一词,显然是偷袭败露后的借口。 若真是讨说法,怎会先暗箭伤人? 夕凝懒得拆穿他们,只直直看向吴阿全,用平淡的声音询问:“请讲。” “这刺猬不知用了什么阴招,将刺变作武器,暗算了阿霖和她娘秋玉。”吴阿全指向鬣狗群。 鬣狗母女俩包扎着伤口,双双瑟缩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夕凝斜眼瞥了瞥鬣狗母女。 光看外表,她们爪牙尖利,体型庞大。 再探内息,她们一个是筑灵之境的小鬣狗,一个是化形之境的成年鬣狗。 这哪里是一直筑灵之境的刺猬能比的? 转过头看向呼噜声传来的方向,她顿时明白,刺团子之前那一身脏污从何而来。 呵。 夕凝心中冷笑。 小刺猬刚经历秘境,正是疲累之时,所求不过填饱肚子,怎可能主动招惹别人?更何况还是比自己强大的敌人。 夕凝语气冷淡,满是嘲讽道:“你的意思是,这小东西,伤了比她高三个境界的鬣狗?” 在场之人都听得出这话中的质疑。 秋玉沉不住气,目露凶光上前一步,准备出声辩解。 吴阿全忙拦住她,给秋玉一个“且慢”的眼神,转而继续对夕凝道:“你若不信,大可叫醒刺猬对峙。” 吴阿全之所以如此自信,完全是仗着夕凝并非妖兽,听不懂刺猬所言。 对于吴阿全的说法,夕凝自然不相信。 她冲红翡使了个眼色,红翡立刻上前,将刺猬唤醒。 夏羽桐从迷梦中醒来,还有些恍惚,直到看见一堆鬣狗出现在眼前,才一个灵巧的翻身,跑到夕凝身边,藏进宽大的袖摆。 “桐桐,是你伤了那对鬣狗?”夕凝冲袖口中问道。 嗯? 夏羽桐疑惑,夕凝是怎么知道她叫桐桐的? 不过敌人当前,先解决眼前事比较重要。 她探出脑袋,看看站在鬣狗群中的阿霖和她娘亲,心中着急起来:该死!如果承认了,要怎么解释自己是被迫反击的呢? 可做过的事无法抵赖,她只能无奈点点头。 吴阿全见状,得意地扬起笑容,昂首挺胸,像是打了一场胜仗。 “你看,她都承认了。” 夕凝微蹙眉头,追问道:“是你先动手的?” 夏羽桐摇头如捣蒜,紧张的心情稍微缓解,幸好夕凝心思缜密,懂得刨根问底。 不等吴阿全和其他鬣狗再说话,夕凝便用冷漠的声音说:“是她们自找的。” 在场众人皆惊,就连红翡,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夕凝。 “你这是护短!”吴阿全指着夕凝,愤怒喊道,“是非不分,徇私枉法!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所有鬣狗拱起脊背,做出攻击的状态。 吴阿全背起双手,从袖中取出一把金属短箭。 夕凝没有回应,用左手轻推刺猬,将她送进袖摆深处。 随后便顺手一挥,水波纹墙体竖起,立在了鬣狗群和她们三个中间。 鬣狗的手下跃跃欲试,却被吴阿全拦住。 因为她感受到,水墙的气息清冽精纯,显然是仙气所造,对方起码是个真仙级别的对手。 夕凝声中毫无波澜,反倒是有些惋惜一般:“你们太弱,让妖王来吧。” 吴阿全咬着牙,左思右想,最终一声令下:“撤!” 秋玉不甘心道:“首领!我们可以试……” “我说撤!”吴阿全打断秋玉的话。 无奈之下,鬣狗们只好收起斗志,跟随吴阿全一同离开。 山洞恢复安静,夕凝见危机解除,便撤下仙气墙,又抖抖袖子,将趴在袖口的小刺猬抖落在地。 夏羽桐在地面滚了两轱辘,站稳后立即朝夕凝跪下,并不住地磕头。 “你没犯错,便不必如此多礼。”夕凝像在哄小孩一般。 经历了鬣狗围攻,夕凝还以为桐桐被吓到了。 谁知面前的刺猬连连摇头,像是在说:不是因为鬣狗的事。 夕凝意识到情况不对,秀眉轻敛,关切地询问:“你还有何事?” 夏羽桐有口难言,两三下爬到夕凝手臂上,露出泪眼汪汪的可怜眼神。 为了能够表达清楚,她的思绪飘回刚才的梦境中。 * 梦里,夏羽桐四肢绵软,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她竭尽全力睁眼,发觉自己被一中年妇人抱在怀中,周围一圈奴仆围着她,笑容凝滞在脸上。 夏羽桐努力转过头,见床上躺着一位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的女子。 看样子,自己是一个婴儿,抱着自己的妇女是稳婆,而床上女子则是自己的娘亲。 她才确定周围人物的身份,床上那女子就忽地起身,一把将婴儿抢走,转身飞速跑出房间。 看着逐渐远离视线的宫殿,夏羽桐心中犯起嘀咕,难道自己是个灾星不成? 没过太久,女子的速度越来越慢,夏羽桐能感到,女子身体羸弱,全凭一口气撑着。 终于在赶到一片森林时,她们被手持兵器的士兵追上,堵在了死路尽头。 “沁蕊夫人,我们不想为难您,请交出魔胎。”士兵们声音冰冷。 沁蕊夫人早已耗尽体力,她抱紧怀中婴儿,声音有气无力却异常坚定:“你们休想!” 领头的追兵摇头,狠厉道:“主公有命,阻挡斩杀魔胎者,杀无赦!” 语毕,便举起大刀,猛地挥下。 夏羽桐动弹不得,只能绝望地闭上眼。 没想到,自己真是个灾星。 黑暗降临,追兵和女子消失,温度骤然下降,她身下一空,如坠冰窟。 这一刻,她多希望自己还被女子抱着…… 正当她备受煎熬之际,一股暖流席卷全身。 这温暖来得及时,让她安稳度过漫长的虚无。 终于,光亮入眼,她恢复了成人的身体,站在树林中。 “辰哥哥,这些妖兽如何处理?”矫揉造作的女声询问道。 辰哥哥? 难道是卓辰?书中那男主人公? 夏羽桐睁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果然,一男一女拿着宝剑,正用贪婪的眼神盯着她这边。 而她身侧,则是一群样貌各异,已经化形的妖兽。 一只已经化形的鬣狗妖开了口:“二位大侠,这儿有一只修为超群的刺猬妖,你们拿她献祭比较好!” 夏羽桐立即反应过来,这鬣狗妖是阿霖,而她口中的刺猬妖,便是自己! 原来是这坏狗! 夏羽桐心中骂着,但她无法开口,一举一动都不能由自己的意志决定。 接下来,就如书中描写一般,男女主角提刀屠山。 然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男女主竟单单放过了她。 夏羽桐还当自己能免受皮肉之苦,却听卓辰开口:“这刺猬妖灵炁精纯,我们取她内丹,献给尊主!” 好歹毒! 夏羽桐继续在心中骂道。 然而此刻的她,依旧无力抵抗。 最终,她被卓辰剖出内丹,殒命当场。 蚀骨穿心的疼痛之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待她再次睁眼,看见的是一群鬣狗。 直到看见鬣狗群中站着未化形的阿霖,她才长吁一口气,庆幸终于回到了现实…… * 前半段究竟是原身的记忆,还是单纯的梦境,夏羽桐不清楚;但她非常确定,被卓辰剖丹焚烧,就是原身凄惨的结局。 合着在原作中,刺猬桐桐一生都在为他人作嫁衣,最终成了卓辰向那什么“尊主”邀功的贡品。 只是,那“尊主”是何时钻出来的? 不管了!决不能走上原主的路! 夏羽桐拿手指指自己,再指指夕凝的手。 夕凝没弄懂她的意思,只疑惑地看向手掌,又看看手背。 夏羽桐跳跃而起,两只小爪拽过夕凝的右手,急切地在她掌心书写笔画。 爪子尖锐,但书写的力度很轻,挠得夕凝皮肤痒痒的,害得她都没注意到刺团子写了什么。 夏羽桐写完,急切抬头,却对上夕凝不解的眼神。 她心中有些泄气,难道这个世界的文字,和现实世界的文字差别很大? 夕凝看桐桐这表情,才发现,刚刚出神,导致自己错过了信息。 “再试试。”她似命令,又似请求道。 听夕凝这样一说,夏羽桐再次抓起夕凝的手,写下一个“契”字。 这回,夕凝专心一笔一画,总算理解了刺团子的意思,她疑问道:“你想与我结契?” 夏羽桐闻言,激动地原地转了一个圈。 不知不觉中,她已习惯了小动物表达情绪的方式。 想要与夕凝结契没别的目的,就是想快点跟着夕凝离开妖山、寻找机缘,避免被卓辰残害。 她现在跟夕凝是一条船上的蚱蜢,怎么看,跟着夕凝修行也是最划算的。 然而夕凝却在略微思索后,婉拒道:“我不便与你结契。” 此话一出,夏羽桐顿时心慌起来。 她曾想过跟夕凝成为师徒,但仙侠世界等级森严,夕凝是仙,她绝无可能成为夕凝的弟子。 相比来说,宠物的限制没这么严格,修士可以养宠,神仙也可以。 通常情况下,神仙会选择修为不俗的妖兽,因为它们寿命长,能陪伴主人多些时日;但这不是硬性规则,如果神仙不嫌弃,养只没开智的小动物也可。 “吱……”夏羽桐委屈出声。 夕凝像是回忆起什么,怔怔地看着地面出神,腕间的桐花发出微光。 她喜欢这刺团子,也愿意像对待红翡那样,提携它、照顾它;但结契并非儿戏,她体会过分离,被抛下的感觉不好受,她不想自己,也不想刺团子经历这种悲伤。 看自己撒娇卖萌没用,夏羽桐赶紧另寻他法。 她已经得罪了鬣狗一族,妖王肯定也会帮着鬣狗,这妖山,她是万万留不得的。 夕凝为什么不愿与自己结契呢? 是自己不够讨人喜欢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8、妖界奇遇 为达目的,夏羽桐一咬牙一跺脚,决心使点歪招,让夕凝看到自己的聪明乖巧。 尊严面子先放下,先表演个才艺,夕凝平日不苟言笑,应是缺乐子导致的。 不管了,化形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她跳到地面,准备展示舞姿,却又听洞外传来更大声的响动。 这阵仗,和空气中飘来的血腥煞气,很显然…… “妖王来了!”红翡喊了一声。 随即飞到夕凝身边,手中灵火隐隐燃烧。 夕凝顺势一把将桐桐抓回怀中。 夏羽桐趴了下去,转头看向洞口,害怕地缩成一团,心想:这些鬣狗告状可够快的。 妖王在小妖们的簇拥下踱步进洞,扭动的身姿柔若无骨。 这一次,她身着粉色交领长裙,露出香肩,浓密睫羽覆在狭长眼眸之上;长发在耳后挽成髻,多余的发丝垂在锁骨上。 妖王原来是只赤狐。 可见到柔媚的赤狐,夕凝没有松懈,反而深吸一口气,仿佛准备面对一位强劲的敌人。 自进入归墟秘境起,夕凝就意识到,她们进入秘境并不是意外。 成为妖王,首先要达到妖圣之境,其次得具备超群的智慧,只有二者兼备,才能引领妖族走向繁荣。 当初她伤势严重,妖王完全有实力一战;可对方并未出手,而是命手下将她赶至秘境所在的森林中。 赤狐是打算借秘境除掉她,还是借她试探秘境,夕凝不得而知。 但此中必有蹊跷。 妖王站定,歪着身子,朝夕凝恭敬道:“仙尊在上,请受在下一拜。” 红翡和夏羽桐当即一愣,接着稍稍放松。 看样子,妖王并不是兴师问罪来的。 夕凝挺直脊背,正色道:“妖王不必多礼。” 得到回应,妖王才娇滴滴抬头,似在看夕凝,飘忽的眼神却不时瞥向夏羽桐。 夏羽桐察觉异样,头皮一紧,赶快将头埋进夕凝臂弯。 妖王收回视线,双手叠在腰间,略微福身谄媚道:“在下海若,乃妖族统领,先前因误会多有不敬,还请仙尊海涵。”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夕凝不为所动,只紧盯着海若,冷声回应:“无碍,误会解除便好。” “不知该如何称呼仙尊?” 海若一颦一笑都风情万种。 见海若总有意无意看向桐桐,夕凝心生不满,边用手臂挡住刺猬的身体,边答道:“唤我夕凝便可。” 发现夕凝的动作,海若识趣地收起眼神,状似热心地提议道:“若夕凝仙尊不嫌弃,可移步寒舍休养。”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这小刺猬若是碍事,就交给在下好了。” 夏羽桐听了这话,脊背上的刺都吓得立了起来。 难怪海若一进来就贼兮兮的,原来想用迂回战术,把她从夕凝手上骗走,拿去给鬣狗处置。 夕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头看看炸毛的桐桐,贴心为其抚平尖刺。 海若灵机一动,借题发挥道:“这孩子浑身刺,容易伤到夕凝仙尊。” 说完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想接过刺猬。 夕凝退后一步,保持着二人的间距,并用眼神发出警告。 被夕凝无声拒绝,海若讪笑着解释:“夕凝仙尊放心,在下会好好照顾这小家伙,定不会亏待她。” 夏羽桐忘不了,当初妖王亲口下令,要将她“活捉”,而不是“救下”。 她敢肯定,这骗子定在说谎,若自己没了保护,就会被生吞活剥! 不行!得抓紧救命稻草。 她调整身姿,仰起小脸,嘴角下垂,眼泪汪汪望着夕凝。 夕凝也不信任海若,狐狸狡诈,更何况是位极众妖的狐狸。 “她并不碍事。”夕凝语气淡然,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被夕凝这样呛了一句,海若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像有意敲打海若一样,夕凝又补充了一句:“我甚喜之。” 红翡飘浮在一旁,不敢发声,千百年来,她不曾见过仙尊如此直白。 看仙尊的态度,肯定是发现,对面的妖王在打坏主意。 海若意识到夕凝不愿轻易交出刺猬,于是决定使用其他招数。 “哎……”她一声叹息,挥挥手,屏退左右侍奉的妖兽。 待山洞内安静下来,海若看向刺猬,流露出怜惜的眼神,然后调整姿势,再次拱手一拜:“这刺猬叫桐桐,乃在下旧友之女。” “桐桐出身于大妖世家,却因术士预言,被家族视为魔胎。” “桐桐娘亲临终托孤,我为掩藏其身份,不敢过分保护,这些年的确让她受了不少委屈。但友人之托不敢违,夕凝仙尊不要为难我才是。” 听完叙述,夏羽桐从鼻孔中出了一息大气。 她才不相信什么“友人之女”呢! 且不问,梦中原身被害时妖王在哪儿,就前些年,妖王若肯伸出援手、主持公道,原身也不至于受这么多委屈。 夏羽桐抓紧夕凝的衣袖,生怕她信了妖王的鬼话。 夕凝睥睨着“情真意切”的海若,心下沉了几分。 大妖多智,话中几分真言无从考证。 她没提出质疑,反而顺着海若的话道:“既然妖王不能正大光明地照料桐桐,不如让她做我的灵宠,更安全些。” 此话一出,海若更是语塞。 夕凝贵为仙尊,实力自不必说;保护自己的灵宠,也理所当然。 无论怎么看,让桐桐待在夕凝身边,都比留在妖山好。 “最近,桐桐与鬣狗族生了嫌隙,妖王定也为难。” 夕凝试探性地提起鬣狗。 “嗯。”海若恍然,她自信地对夕凝说,“昨日已有兵士禀报,桐桐和他们产生了冲突。” “我已下令,命鬣狗一族不得再骚扰桐桐。” 此刻,红翡抢先发出了疑问:“但鬣狗半夜才来偷袭桐桐,刚离开不久呢。” “什么?”海若用略带愤怒的口气问道,“他们偷偷来过?” 这回,海若彻底没了底气。 她眉头紧皱,似在衡量利弊。 几番思虑后,海若做下决定。 她翻翻袖口,从中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黑色明珠,递给夕凝:“这是桐桐娘亲留给她的千年蜃珠。” “魔胎生而灵智残缺,千年蜃珠可拓充生灵灵识,我本打算等桐桐结丹后再给她……” 夕凝接过蜃珠,略带疑惑道:“桐桐,挺聪明的呀。” 夏羽桐闻言,吐吐舌头,缩起脖子,不敢直视夕凝。 聪明的是她夏羽桐,不是那只小刺猬。 记忆中的桐桐,的确总是呆呆傻傻、与世无争的模样。 海若不再多言,礼貌向夕凝拜别。 夏羽桐内心毫不动摇,坚信妖王只是忌惮夕凝的实力,才不敢争抢。 至于她所说的桐桐的过往,或许…… 见桐桐出神地望着洞外,夕凝心有不悦。 或是不满桐桐轻信妖王,或是担忧妖王真会抢走桐桐。 她忽然略带烦躁的情绪,直言不讳:“她在说谎。” 此话好似当头一棒,拉回了夏羽桐的思绪,让她意识到,自己不够坚定,居然有轻信妖王的苗头。 她回头看向夕凝,双眼带着忏悔的泪光。 夕凝的语气顿时软了下来,她摸摸桐桐的额头,声音温柔:“你六亲缘线齐全,双亲皆在世。待你修成人形,可自行寻亲。” 夏羽桐若有所思点点头。 桐桐双亲在世,那妖王所说的“临终托孤”自然是假。 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一个实力不俗,所求未知的敌人,果真令人恐惧。 瞧着桐桐似在惧怕,夕凝安心多了,语气淡然:“别担心,有我。” 夏羽桐闻言,确实安心许多;但另一方面,想与夕凝结契的愿望愈发强烈。 离了夕凝,她连判断善恶都费劲,何谈找一个这样世事洞明的大腿? 刚刚夕凝也说了,她喜欢自己,不嫌弃自己碍事。 那岂不是说明,她还有希望? 只是海若这样一打岔,倒是让她冷静下来。 只要夕凝喜欢她,她就还有机会,但结契不是小事,夕凝定有自己的考量。 此事不能急于求成,须徐徐图之。 等补好漏洞,她一定刻苦修行,让夕凝对她有信心。 夕凝倒没多想,她有自己的行事准则。 跟海若说那些,并非气话,她的确不觉得刺猬碍事,也真心愿意帮桐桐脱困。 她的爱是大爱,是惩恶扬善的责任感。 桐桐可爱是其次,最珍贵的,是桐桐无条件救助他人,且不为欲望所控制。 这样纯白的底色,加上能吸取灵气的体质,若努力修行,飞升成仙指日可待。 自己动手拉桐桐一把,与栖梧当年帮她无异,是结善缘、做善事。 夕凝拿出千年蜃珠,仔细辨认,还用仙气探了探。 确认是珍品蜃珠后,她才递到桐桐面前。 “那个……” 稚嫩清澈的声音忽然冒出,夕凝和夏羽桐同时转头。 “小刺猬挺机灵的,千年蜃珠可以给我吗?”红翡口水都快流到了嘴边,“千年蜃珠能吸纳天下典籍知识,配我恰到好处。” “红翡!”夕凝提醒道。 红翡怎会不明白夕凝的意思,她忙收心道:“好,我不该肖想他人的东西……” 夕凝并未追究红翡的贪心,只将千年蜃珠递到桐桐嘴边:“吃下吧。” 夏羽桐不多想,张嘴将其吞下,隐隐感到一股香到发腻的气味在喉间弥散。 蜃珠入腹的瞬间,仿佛脑中炸开烟花,她的身体变得不受控制,眼神逐渐失焦。 天文地理、修真秘籍、人间风土人情、六界相生相克的规则……各种各样的知识交织缠绕,融入她的记忆中。 “仙才能杀死仙。” 这句话萦绕在夏羽桐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视线再次聚焦,夏羽桐看见夕凝关切的面容。 仙才能杀死仙,原作中杀害夕凝的魔君,是仙! 夏羽桐情绪激动,无意间催动了体内灵炁,一股暖流融进经脉,最终汇聚在她的本命刺上头。 红翡定睛一看,发现桐桐身侧隐隐发出亮光,遂厉声质问:“天阙玉髓怎会在这儿?你偷拿!” 夏羽桐朝身后扭头,果真瞧见浅绿色的天阙玉髓缩小成拇指大小,紧贴着她的本命刺。 “吱吱吱……”夏羽桐尖叫着反驳,像是受了天大的冤枉。 “红翡,冷静。”夕凝命令道。 她面色舒展,手中释放出沁人心脾的仙气,助天阙玉髓与桐桐的本命刺成功融合。 “天阙玉髓并非凡物,会择主而栖;且桐桐尚不能施法,没有从乾坤袋中偷拿的本事。”夕凝和善道,“是天阙玉髓选择了桐桐。” 夏羽桐面无表情,一心思考着“魔君是仙”这件事。 若那魔君是仙,男主卓辰还未得道飞升,亦不可能诛杀魔君。 原书的结局,有太多疑点。 夏羽桐脑中忽然灵光一现。 之前跟夕凝一同坠落妖山的“仙界叛徒”,是否就是原作中的魔君? 融合完成,夕凝缓缓收手。 夏羽桐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掌,想在她手心写字,询问仙界叛徒的事情。 “我说过。”夕凝冷下面容,劝诫道,“我不会与你结契。” 啊……结契啊…… 夏羽桐举起的爪子僵在半空。 她知道,要做仙尊的灵宠,自己的确不够格;可被这样拒绝,她的面子却有些挂不住。 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准备的问题也没问,整只刺猬局促得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下一刻,夕凝忽地露出夏羽桐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道:“我给你一个别的身份。”【你现在阅读的是 】 9、妖界奇遇 日光缱绻,树影摇曳,溪流泠泉,山花烂漫。 山林间的空地上,红翡正纵情挥舞拳脚。 一招一式,有板有眼。 翠绿的叶片漫天纷飞,九节鞭末端精准地击中最远处的落叶,将其劈成两半。 红翡收起武器,欣喜溢于言表。 她几步跑到小刺猬身边,兴奋道:“左护法!你看我的功夫怎么样?” 夏羽桐撑着脸蛋,无奈至极,半点不想搭理乐得像个傻妞的红翡。 “哎……” 她叹了一口气,里头全是对“左护法”这称号的不满。 夕凝说,红翡得了混沌青莲子,她得了天阙玉髓,理应成为自己的左右护法。 她知晓,夕凝此举是为拒绝结契,但这左右护法的称呼,也太呆了…… “左护法,你吱一声啊。” 红翡不依不饶,推了她一把。 “吱。”夏羽桐敷衍地回了一声。 “真扫兴。”红翡抄着双手抱怨道,“我这新身体如此强悍,你也不捧捧场。” “算了,你自己去玩儿吧。”红翡摆摆手,接着又回到空地上,舞起了九节鞭。 夏羽桐眼神空洞,看向远方,无心欣赏周围的美景。 半个月来,妖王的确信守承诺,命山中妖兽不得再骚扰她们。 但这段日子,夏羽桐只觉无趣得很。 夕凝忙着调理,红翡忙着重塑肉身;唯独她的问题没解决,以至不能修炼,成日无所事事。 今日难得天气不错,红翡抓着她出来练功,可她现在能练什么? 思及此,她转身往林中走去,准备溜达一番,省得那丫头老在耳边叽叽喳喳。 翠微山上灵气充沛,山清水秀,让夏羽桐忘却烦恼,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山谷。 一堵高墙挡在她面前。 仔细一看,典雅古朴的青砖黑瓦,像极了现实世界里的江南院落。 翠微山的妖兽们,要么跟她一样,住在山洞中;要么自食其力,建造小院居住。 像这样精心打造的院落,夏羽桐还是第一次见。 如果没猜错,这儿应该是妖王海若的府邸。 也不知哪来的冲动,夏羽桐抬手就是干,费力地朝院子内的方向挖洞。 待她意识到此举不仅逾矩,还很危险时,已身处古朴院落的后院内。 奴仆来来往往,夏羽桐绷紧了神经,一边躲避他们的视线,一边前进。 幸好院中假山怪石林立,能挡住她的身形,她才安全来到一栋两层高的小楼前。 小楼底层窗户大开,她轻轻一跃,跳进屋中。 房间内,雕花架子床靠墙摆着,轻纱帷幔、檀香四溢;架子床对侧,一扇屏风描绘着红日白鹭,将正厅和卧房隔绝开来。 夏羽桐站在卧房这边,隐约听见两人在对话。 正厅那边,站立者拱手,声音铿锵:“主上大人,仙界派人前来,询问当日仙界叛徒逃跑的经过。” 坐在椅凳上的主子轻呷一口茶水,随即淡定开口:“不是早递折子解释过了吗?怎么又来” 这妖娆妩媚的声音,是海若。 侍卫抬起头回答:“小的当时的确如实回禀,错认了叛徒,让对方落跑。” 接着她又垂下头,略显为难道:“可是,仙界使者说您与叛徒是旧识,怀疑您故意……” “啪!” 茶杯被拍在一旁的桌上,怒斥声响起:“仙界的疏忽,还能怪罪到我头上不成?” 语罢,海若愤然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侍卫顿了顿,朝卧房这边看了一眼,接着追了出去。 只那一眼,夏羽桐全身都被惊出了冷汗。 那侍卫分明是发现了她! 待她们打发了仙界使者,定会回来收拾自己! 不行,快跑! 夏羽桐迅速翻出窗户,沿着来路,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朝着自己的刺猬洞狂奔。 她太弱了,只有跟夕凝在一起才安全。 一路上,海若和侍卫的对话在她脑中不断重复。 海若如真不知那旧识是叛徒,那打个照面,或请对方帮帮忙,才是正常。 全然不理会,任由对方离开,怎么都说不过去。 这妖王果然不是什么善茬! 没过多久,夏羽桐回到山洞内,一头扎进夕凝怀中。 夕凝看着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刺猬,眉间露出一丝疑惑:“怎么了?” 短暂的喘息过后,夏羽桐跳回地面,取出本命刺开始写写画画。 因为千年蜃珠的缘故,她已能写出一些这个世界的文字。 “妖王……叛徒……旧识?”夕凝读出三个词。 夏羽桐点头如捣蒜。 她相信,夕凝与那叛徒同为仙人,一定知晓更多内情。 此时,红翡蹦蹦跳跳进来,口中停不下唠叨:“左护法你去哪儿了?我远远见你跑回来,喊都喊不动,该不会又惹事儿了吧?” 夏羽桐并不理会红翡的调侃,只盯着夕凝,怕遗漏了信息。 夕凝轻敲身下石板,沉声道:“桐桐发现,妖王与琅华乃旧识。” 琅华?是仙界叛徒的名字吗? 夏羽桐暗自揣测。 红翡放慢速度,端端正正坐到夕凝身边的石板上,一语道出重点:“那妖王当初集结重兵追捕我们,不就是为琅华制造逃脱的机会吗?” 夏羽桐再次肯定自己的想法,不管是仙界使者,还是红翡,都认为妖王此举必有私心。 “仙尊。”红翡抓着夕凝的手臂,撒娇一般问道,“那琅华到底怎么落到这片田地的?” 夕凝思考片刻,揉揉眉心,伸手将刺团子抱起来,开始讲述琅华的故事。 琅华乃凡间修真天才,是千年来唯一飞升的生灵,仙界极为重视,一来就任命她为三十六天罡之天英星君。 可半月前,她私自下凡,回到仙界后,不仅不思悔改,还跑到天君面前大闹一通,要辞去天英星君的职务。 天君震怒,准了她的请求。 但辞去星君之名,须同时剥去仙骨、散尽修为。 琅华自是不愿,随即潜逃,成了仙界叛徒。 追捕琅华的庆元天尊想给叛徒打上堕仙咒印,却被琅华躲过。 夕凝碰巧领了仙界任务,正在下凡的半路上,被堕仙咒印打个正着,才浑身是伤跌落妖界。 夏羽桐听到这儿,不由心疼起来。 庆元天尊对付叛徒的招式,落在毫无防备的夕凝身上,该多难受、多痛苦? 夕凝当初浑身浸满血渍的模样浮现。 夏羽桐轻手轻脚爬到她手臂上,趴在肩头,将柔软的脸蛋贴紧夕凝的脖颈。 冰凉的触感让夕凝不自觉偏头,用脸颊蹭了蹭小刺猬的颅顶。 “怎么了?左护法。” 明明夕凝这话是在调侃,却又因为音色清冷,显得格外严肃。 夏羽桐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转过身,抱起胳膊,背对着夕凝生闷气。 “仙界一天,地上一年。”红翡掐指算着,“半月,就是说琅华曾在十五年前来过凡间。” 她背着手,来回踱步,有板有眼分析道:“琅华现在保留着仙体和仙炁,实力不容小觑。” “就算妖王有心阻拦琅华,也没这本事。” 夏羽桐也觉红翡这话有道理。 与其说海若要冒着得罪仙界的风险放走琅华,不如说她自知实力有限,不想掺和仙界纷争。 但她现在正耍小脾气,不便与红翡互动。 夕凝看着气成球的刺团子,笑意都快溢出眼眸,这小刺猬,比仙界强大的灵宠可爱多了。 她捧起桐桐,顺着刺轻抚,耐心解释:“追捕琅华不是我的职责,况且我体内咒印未除,不可多生事端” 既然夕凝主动低头,夏羽桐也觉自己不能拿乔,于是收起四肢,安静趴回夕凝怀中。 “嗯。”红翡懂事地点点头,“还得完成任务呢。” 任务?怎么没听她俩提过? 夏羽桐伸长了脖子,自己贵为左护法,连主子下凡的任务都不知道?这合适吗? 她站起来,转身面向夕凝,两只前爪摆在身侧,歪着头、皱着眉看向夕凝。 夕凝看穿了小刺猬的好奇心,却又故意吊她胃口,放缓了语速,温柔地说:“待同我下山,你自会清楚一切。” 碍于不能开口言语,夏羽桐也不急着追问。 实际上,关于夕凝的任务,她也能够猜个八九不离十。 原书中,夕凝常伴主角团左右,想必那“任务”,定是跟他们有关。 罢了罢了,去采点果子,填饱肚子再说。 夏羽桐顺着夕凝的袖管,滑到地面,一溜烟儿往浆果林跑去。 * 乌云蔽月,只剩星星点点的灵气飘荡在黑暗中。 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衣袂摩擦的声音隐没其间。 山洞内,红翡刚用上这肉身,进入梦乡养精蓄锐。 而夏羽桐,正挺着圆乎乎的肚皮,靠着夕凝的手臂,呼呼大睡。 夕凝结束一天的调息,用手指轻拍刺猬柔软的肚皮,打着盹儿。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小家伙格外惹人喜欢。 红翡活泼开朗,心直口快,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反观桐桐,性情温良不说,还格外懂事黏人,每每与桐桐这样安静相处,自己总是格外放松。 与其说它是一只解闷的灵宠,不如说是抚慰心灵的良药。 软乎乎的肚皮微微起伏,夕凝忍不住放平手掌,来回抚摸,不时还轻按两下,让桐桐发出小小的“吱吱” 声。 这小刺猬啊,浑身是宝,这肚皮就像专门设计给人摸的一样,手感棒极了! 一番爱抚后, 夕凝的手指游移到刺猬小小的爪子上。 那爪子柔若无骨,贴在夕凝指腹上,犹如润泽的水滴般,让人心生爱怜。 夏羽桐下意识握住了冰凉的指头。 夕凝停住动作,生怕吵醒了睡梦中的小可爱。 她想,这样的时间过慢点,也是不错的。 山洞外,海若压低声音也掩不住妖媚:“里头那只刺猬就是桐桐,沁蕊诞下的魔胎。” 黑夜中,苍劲有力的声音传出:“她要跟夕凝离开?” 海若闻言,仿佛有些慌张,忙凑上前,与同伴耳语:“别担心,我在千年蜃珠里加了狐隐香,能保您时刻知晓她的动向。” 一旁的同伴身着金色道袍,满头青丝束于黄金发冠内。 她略显嫌弃地远离海若,往侧面挪动身体,并质问道:“可之前,你不也让她落入了秘境?” 海若更加着急了,声音局促而细微:“我也曾进入过归墟秘境,秘境之主不会为难她这境界的小妖。” “但她道体有损,修为无法精进,这难道不是秘境之行造成的?” 对方叹了一口气,遗憾道:“真碍事。” 语罢,一道蓝色的光亮划破黑暗,朝洞内延伸而去。 洞内假寐的夕凝瞬间睁开眼,大袖一挥,将那束光亮挡开。 她飞身而起,冲向洞外。 “琅华!我不招惹你,你偏找上门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妖界奇遇 夕凝和琅华展开较量。 不过,因身处别人的地盘,双方都没使出全力。 洞外激战正酣,夏羽桐和红翡听见打斗声,才悠悠转醒。 夕凝的攻击招招精准,她一边进攻一边厉声质问:“天英星君逃离又折返,想必是有所图吧?” 之前她并未睡着,将俩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知道,对方的注意力都在桐桐身上。 虽不知“魔胎”是何意,但桐桐身上并无魔气。 “魔胎”之说恐怕是假,眼红桐桐能吸取灵气才是真。 夕凝的招式变得更加凌厉。 不管是出于强者守护弱者的责任感,还是保护自家灵宠的心态,夕凝都觉得,此战极有必要。 琅华平日勤于修炼,战斗不落下风。 她屡屡出招,却也不下死手,似乎并无与夕凝一较高下的心思。 对此,夕凝也有所察觉。 清醒过来的夏羽桐和红翡,小心翼翼地从洞口探出脑袋。 “左护法,咱俩要不要去帮忙?”红翡小声问桐桐。 夏羽桐看看一旁的海若,觉得她俩恐怕连妖王都搞不定,现在海若没参战,还是不要捣乱比较好。 “吱吱……”她冲着红翡摇头。 不巧,夕凝听觉灵敏,还以为红翡和桐桐有危险,于是循声转头看去。 琅华恰好使出一击。 那一击分明可以被轻易躲过,奈何夕凝分心,竟分毫未躲闪,眼看就要被击中。 琅华见状,没趁机加速偷袭,反而收了几成力。 红翡发现夕凝危险,赶紧丢出九节鞭,瞬间挡下了琅华的仙气攻势。 琅华皱眉,轻拭额间冷汗。 在一旁观战的夏羽桐也看出,琅华对夕凝并无杀心。 她想,琅华已得罪仙界,若伤了夕凝,再树强敌,今后恐怕会愈发不好过。 琅华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与冷艳的夕凝截然相反;若换上一身行头,的确有魔君的气势。 她……真的是大反派魔君吗? 下一刻,琅华的目光也朝洞口飘去,与夏羽桐对上。 “这就是魔胎?” 她语气平和。 夏羽桐倍感不适,什么魔胎? 莫非,琅华和梦中追杀她那群人有关系? 发现琅华注视着桐桐,夕凝心中冒起无名火,攻击的招式也变得凶猛。 妖王海若急得在一旁打转,两位仙尊的打斗好不容易刚刚停下,此刻却又战火重燃,让她更加焦躁不安。 “你们俩是想拆了我这妖山不成?”她无奈抱怨着,四下寻找着什么。 海若的视线猛地与刺猬碰撞,她眼睛一亮,计上心头。 “停手,不然我掐死这刺猬。” 柔软的嗓音响彻云霄。 打斗声瞬间停止,就连红翡也惊讶地望向海若。 众人只见海若提着刺猬的后颈脖,飘在洞口上方。 这回,居然是琅华率先开口,厉声质问道:“海若,你干什么!放下她!” 海若不语,只朝琅华递了个眼神。 琅华当即会意,腾空而起,飞离妖山。 见琅华逃离,夕凝没有冲动追赶,只站在原地,冷冷地盯着海若,琢磨如何救下桐桐。 哪曾想,她还未来得及行动,海若就一个趔趄,跌落地面,捂着流血的手发出闷哼。 夏羽桐打个滚后起身,还不忘给了海若一脚,才往夕凝身旁奔去。 她虽没有强大的灵炁,但天阙玉髓加强的本命刺可不是玩具。 就算是天上神佛,也会被其所伤! 夏羽桐气喘吁吁,似受了极大的委屈,跳进夕凝怀中,眼中含泪盯着不远处的海若。 “左护法有两下子啊。”红翡踮着脚尖,凑近桐桐称赞道。 看着怀中刺猬,夕凝放下心来。 她冷漠地看着海若鲜血直流,一言不发,似在等对方给出一个解释。 海若作为妖王,自是有法宝傍身的。 她掏出疗伤圣器——玄穹玉魄针,配合自己的功法,很快将血止住。 “夕凝仙尊,在下此举实属无奈。”她跪在地面,哭丧着脸,似在求饶一般,“妖界哪能承受两位仙尊打斗……” 夕凝面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话语却咄咄逼人:“如今妖界并未被破坏。倒是请妖王解释,为何与仙界叛徒同时出现,又为何拿桐桐做要挟?” 末了,她又补上一句:“不是说要照顾桐桐吗?” 夕凝本不打算追究她俩的关系,可这事牵扯到了桐桐,她不得不追问下去。 “夕凝仙尊请听我解释。”海若上前两步,将自己所知所想一一道来。 海若承认,自己忌惮琅华的实力,故意放走了对方。 而琅华此次折返归来,则是为了看看桐桐。 “桐桐与天英星君同出一族,只是分支不同,说起来有几分血缘关系。”海若略带同情地看向小刺猬,“据术士所言,魔胎会毁灭全族,族中长老打算杀了桐桐,以绝后患。 “这些年,我也是冒着风险在保护桐桐。” 对于海若的解释,夕凝不予回应。 “那琅华此番前来,是何用意?”她追问道。 海若摇摇头道:“不知。” “你!”红翡怒道,“少装傻!” “天英星君与家族素来不睦,也并未透露她对魔胎的看法。”海若恭敬地拱手道,“在下的确不知其为何前来。” 夕凝探究的眼神在海若身上游移,最终只道:“罢了,多谢这几日的照拂。” 说完,她从乾坤袋中掏出一粒大还丹,用仙气送到海若面前。 短暂的惊讶后,海若收下大还丹,连声道:“谢夕凝仙尊赏赐!” 夕凝这颗大还丹,功效是凡间丹药的数百倍。 海若有这样的反应实属正常。 “请回吧。”夕凝微微颔首,以表送客之意。 海若识相地拜别。 看着海若远去,红翡不满,却又不敢怪罪夕凝,只能憋屈道:“仙尊为何赠丹,便宜这狐狸了。” 外人都离开了,夕凝终于可以放下戒备,她耐心向红翡解释:“这段日子,妖王的确为我们提供了便利。” 夏羽桐恍然大悟,夕凝指的是妖王处理了鬣狗那边的事宜。 “那大还丹,就当临别赠礼了。”夕凝说完,便抱着桐桐往回山洞的方向走。 “什么?咱们终于要离开妖界了?”红翡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激动地蹦蹦跳跳跟了上去。 * 妖界与人间接壤之处,亦是繁花似锦,生机勃勃。 夕凝的伤已然痊愈,内力也恢复了七八分,只是体内堕仙咒印还需时日祛除。 她带着红翡和桐桐离开妖界,开启新的旅程。 红翡和夏羽桐纵情奔跑,夕凝跟在背后,宠溺地看着她俩,不时低头查看手中罗盘。 天空中飞来几只彩蝶,绕着红翡飞两圈,然后飘荡离开。 终于,红翡累了。 她提着裤腿外侧的红色裙摆,三两步跑回夕凝身边,喘着粗气请求道:“仙尊,我们能歇会儿吗?” 前方不远处是一泊清亮的湖水,夕凝收起罗盘,指指那边:“去吧。” 红翡得令,又欢快地往湖边奔去。 夏羽桐如愿离开了妖山,对夕凝的好感又添几分。 看红翡跑远,心说:太好了,终于能和夕凝单独相处片刻。 她灵机一动,凑近夕凝,假装崴脚摔倒,趴在地面发出“嘤嘤”声,还扭捏地摇晃着圆滚滚的身体。 夕凝低头,看见这画面,忍不住抿起嘴,眼尾的笑意荡漾开来。 “小懒虫。”她弯腰将刺猬抱起,柔声责备道。 夏羽桐趴在夕凝肩头,露出得意的笑容。 做小动物真不错,可以正大光明地撒娇,不会让人感到厌烦。 能被仙尊宠爱,也算不虚此行,即使这份“爱”只是对小动物的疼惜。 红翡看着夕凝抱着刺猬过来,顿时心生不满。 “左护法,你怎么还偷懒,让仙尊抱。”红翡仍是孩童身材,叉着腰严肃的样子格外可爱。 夏羽桐转头看了一眼红翡,轻哼一声,又把头靠在夕凝肩上,不做理会。 在她看来,红翡就是嫉妒自己能和仙尊贴贴。 红翡撇撇嘴,自顾自嘟囔起来:“妖王说你和天英星君同出一族,怎么差别如此之大?” “诶?” 说到这儿,红翡发觉了不对劲,看向夕凝,疑问道:“天英星君若和桐桐同族,岂不也是妖修?” “仙尊,这……”她不知该如何描述心中的想法。 夕凝缓步走到红翡身边,语气平淡:“我大乘期时,曾与琅华有过一面之缘,她绝非妖修。” “正因海若所言太多不合理之处,我才断定她在撒谎。” 夕凝摇摇头,不再言语。 红翡气得鼓起腮帮,抱怨道:“狐妖真是狡诈,口中没有真言!” 夏羽桐听着二人对话,觉得有点奇怪,海若说这些谎,前言不搭后语的,有必要吗? 待体力恢复,夕凝根据罗盘的指引,带着红翡和刺猬继续前行。 不久后,她们就来到了杜月王朝边境。 杜月王朝毗邻妖界,是人间三大王朝中,最崇尚武力的王朝,实力不容小觑。 “仙尊,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看着周围绿树红花渐少,枯草灌木变多,红翡抓住夕凝的衣袖晃了晃。 夏羽桐个头小,除了感觉路上的沙土越来越多,并没发现其他异样。 不过,她自己走了许久,心中又打起了小算盘。 “吱吱吱……”她小声叫着,准备绕过红翡,去扯夕凝的裙摆。 “你老实点吧!”红翡一把抓住了刺猬的后颈脖,像个小大人似的批评道,“又想偷懒让仙尊抱!” 语毕,便轻轻一抛,将刺猬扔到了不远处。 夏羽桐在空中调整姿势,稳稳当当落在了一块石碑上。 她刚想冲红翡龇牙,却听见红翡惊讶道:“那上头有字。” 石碑上有字,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夏羽桐觉得红翡在大惊小怪。 她跳下石碑,将脚下的枯草踩平,再走出几步,转身查看上头的内容。 红翡走到夏羽桐身旁,口中念出:“往……生……渡。” 接着便是一阵沉默。 按照夏羽桐两世的知识,“往生渡”这种名字,理应出现在忘川河边。 她难以抑制心中好奇,小跑到石碑后头。 不出所料,石碑背面篆刻着奇奇怪怪的图案,左下角还被磕碰出一处缺口。 那缺口露出白花花的东西,吸引了夏羽桐的注意。 她凑过去,仔细看了一会儿…… “吱吱吱!” 刺猬的尖叫打破沉寂。 夏羽桐后退几步,整只刺猬向后翻了个滚,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夕凝看在眼里,右脚迈出一小步,却又咬牙顿住。 桐桐今后需要独立生存,不能让她养成事事依靠自己的习惯。 须臾过后,夏羽桐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 她看看一脸坏笑的红翡,和冷若冰霜的夕凝,心尖有一瞬发紧,接着委屈的感觉蔓延开来。 不过她并没表现出情绪,而是站起身,不顾自己灰头土脸的狼狈样,抬手指向缺口处。 红翡和夕凝朝石碑侧面看去,石块缺损的部位,竟露出了人类的指骨!【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九曜定星盘 夕凝不再迟疑,快步上前,细致地研究起来。 石碑后方的图案散落雕刻,又被风霜侵蚀,看不真切,她在回忆中搜寻了许久,也没能想出这是什么。 红翡跟在夕凝身边,凑近观察一会儿后,伸出手指着其中一个图案,问道:“这是人类的大腿吗?” 红翡一语惊醒梦中人,夕凝这才看出,画面中全是附着肌肉的人体四肢和器官。 “是尸解图。”她语气沉重,表情异常严肃。 夏羽桐缓缓凑近,果然在凌乱的图案中,看出了心脏、肝脏这类的器官。 就算在现实世界,尸体解剖也是医生才会精通的;这荒山野岭,出现刻着尸解图的石碑,着实诡异。 由于太会联想,血淋淋的画面浮现在脑海,她的两只前爪不由轻颤。 夕凝侧目,注意到脚边的小刺猬,终究还是心软了。 她将其抱起,放入怀中。 夏羽桐躲进避风港,恐惧的情绪有所缓和,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下来,整只刺猬软软地贴在夕凝手臂上。 “这地方,怪得很。”红翡语气老成,认真提议,“仙尊此行有任务在身,应绕开这地界,尽快往杜月王朝都城进发。” 夕凝盯着尸解图看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们要去一趟附近的城镇。” 红翡惊讶地转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为何?” 夕凝抱着桐桐,起身离开,背对着红翡说:“九曜定星盘就在附近。” 顿时,红翡喜上眉梢:“九曜定星盘,左护法有救啦?” 前方,夕凝下达命令:“跟上!” * 趴在夕凝怀中,夏羽桐对那诡异的石碑久久不能忘怀。 石碑的作用很多,但跟这块石碑好像都不太契合。 一种不祥的预感浮现心头,夏羽桐抓住夕凝的衣袖,担忧抬头。 夕凝感受到了团子的不对劲,驻足低头:“怎么了?” 虽然自己的猜测毫无来由,但夏羽桐还是决定斗胆一试。 她叫了一声,轻巧跳下地面,写下“阵眼”二字。 如果这石碑没有其他的意义,那么作为阵眼,是最有可能的! 夏羽桐皱着眉头,无比严肃地盯着夕凝。 夕凝明白夏羽桐的意思,但没有回应阵眼的事,反而问道:“那你觉得,我们之后该如何行动?” 一瞬间,夏羽桐愣住了,她只想着提醒夕凝前方的危险,却没考虑过之后该如何行动。 立即离开,的确更安全,但九曜定星盘怎么办? 犹豫之下,她竟下意识将目光投向红翡。 红翡得到夏羽桐的眼神暗示,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去啊!不是要帮你找九曜定星盘吗?” “有我和仙尊在,怕什么?” 夏羽桐抬眉,她不知,红翡居然会为了她考量。 红翡还是不错的,如果不称呼自己为“左护法”就更好了。 夕凝弯腰,向刺团子伸出手:“走吗?” 夏羽桐喜出望外,跳上夕凝手掌,安心跟着踏上旅程。 * 从偏僻的小路来到大道,草木逐渐繁盛,不久后,便出现了行人和车马。 红翡喜欢热闹,情绪变得高昂。 这一路上,夏羽桐抑制不住地激动。 不仅仅是因为九曜定星盘,更重要的是,夕凝居然先考虑她的事! 原先,夏羽桐总觉得,夕凝虽保护着她,却也始终对她有所戒备;如今,夕凝居然把帮她补漏洞,放在了第一位。 得知自己被喜爱的人放在心上,谁能不兴奋呢? 约莫申时末,夕凝一行便来到了杜月王朝的边陲小城门口。 小城外围绿树成荫,还有支起棚子的茶摊,让排队进城的百姓歇脚。 许久没体验过人间烟火的红翡,此刻正蹦蹦跳跳穿梭在人群中。 百姓们见她伶俐可爱,也都笑眼看着她撒欢。 夏羽桐心情愉悦,微微仰头看向夕凝。 可视线刚移到夕凝脸上,她微勾的嘴角就僵住了。 不知为何,夕凝神色凝重,连眉头都拧了起来? 夏羽桐虽心有疑惑,却还是选择安静地趴下,不愿添乱。 跟着百姓的队伍,她们很快来到城门口,守城的士兵粗略检查了一番,又瞥了一眼被抱着的刺猬,便挥挥手放行。 今日仿佛是赶集的日子,街上的百姓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进城后的红翡,更是像一只被放飞的小鸟,东奔西跑,四处看热闹。 一番探索下来,红翡打了个圈儿,回到夕凝身边。 她收起活泼的情绪,背着双手,扭扭捏捏道:“仙尊,我饿了……” 夕凝和夏羽桐一下就看穿了红翡的心思。 她们向前方看去,果然,街道拐角处,有一个小商贩正扛着冰糖葫芦架子售卖。 红红的糖葫芦在风中招摇,连夏羽桐都馋得咽了口唾沫。 红翡现在是孩童身,吃点人间食物无可厚非。 夏羽桐还以为,夕凝会满足她这小小的愿望。 可夕凝却告诉红翡:“我带的银两和灵石有限,一路上不能乱花。” 红翡显然也没料到这情况,瞬间露出失落的表情,噘着嘴低下头。 夕凝不为所动,只从袖中掏出两个树莓果子,递过去:“你先吃这个垫垫。” 红翡接过树莓,语气沮丧,却仍旧规矩道:“谢仙尊。” 街头几个小孩疯跑打闹,恰巧将蹴鞠踢到了红翡脚下。 “妹妹,踢过来一下!”跟红翡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喊道。 红翡没能吃上糖葫芦,情绪低落,看了蹴鞠一眼,轻哼一声便走开了。 刚刚说话的女孩缓缓走过来,捡起蹴鞠,目送她们离去,面上是与年纪不符的深沉。 繁华的街道上,一根木杆高高支起写着“酒”字的悬帜。 夕凝抱着桐桐,走进悬帜旁的酒楼,踏过门槛后,随意寻了一个角落的方桌坐下。 红翡跟在夕凝身后,有气无力地坐到夕凝的右手边,完全没了之前活泼的样子。 夏羽桐也不明白,一串糖葫芦而已,花不了几文钱吧?夕凝怎么坚持不给红翡买? “王婶家的儿子,在外头赚了不少,带着漂亮媳妇儿回来了……” 隔壁桌传来议论声。 夕凝对这些邻里闲篇并无兴趣,只低垂着眼,微笑为夏羽桐理顺柔软的刺。 不过,夏羽桐很关心这些市井八卦,她梗着脖子,期待着后面的故事。 红翡心情欠佳,嘴也不饶人:“成天就知道东家长西家……” 夕凝轻咳一声,打断了红翡。 红翡无奈噤声,脸上又添几分委屈。 “二位客官,吃点什么?”店小二提着水壶,堆着笑前来招呼。 为客人斟好茶水后,又殷勤地递过菜单。 红翡的双眼放光,一把抓过菜单。 “竹筒饭,叫花鸡,我要这两个!” 没吃到冰糖葫芦,红翡准备在正餐里补回来。 “好嘞!马上就来!”店小二爽快应道。 “等等!”夕凝忽然出声。 店小二和红翡表情僵在脸上,夏羽桐也有些揪心——该不会连这些也不让吃吧? “劳烦打包。”夕凝对店小二说。 店小二恢复笑容,朗声应道:“好嘞!” 虽然还是奇怪,为何夕凝不在大堂内用餐,但好歹能让红翡吃上美味,夏羽桐也没再多想。 红翡是小孩心性,点完菜后,之前的不悦一扫而空,整个人开心地摇晃起悬在半空的双腿。 打包的食物上桌,夕凝吩咐红翡拿好,随即起身前往掌柜那边,订了一间客房。 接着她带红翡和桐桐,穿过热闹的人群,从后院进入二楼的房间。 * 店小二端着热水,将水盆和毛巾一同放在盆架上。 他笑着嘱咐道:“时候不早了,云月城的宵禁是戌时到次日卯时,还请客官早些休息。” 见夕凝点头回应,小二便恭敬告退。 门刚关上,夕凝二话不说,直接走到水盆边,拿毛巾为桐桐擦了爪子,又轻轻将她放上床铺。 夏羽桐趴在柔软的床铺上,手掌和脚掌是暖的,心里也是暖的。 虽然夕凝没有与她结契,可夕凝这样,和照顾灵宠有什么区别呢? 要说被美人仙尊照料,心中没有一点旖旎的想法,肯定是假的。 但夏羽桐明白,自己只是比旁人幸运些,能获得跟夕凝意外相识、短暂相处的机会。 若还想要跟夕凝建立紧密的联系,实属奢求。 “哎……” 夏羽桐叹了一口气。 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救下妖山上那群无知的小妖;至于仙界和魔界的纷争,她没有资格参与。 喜欢夕凝这事,只能放在心中,珍惜当下。 夏羽桐这样想着,同时开始四下寻找力所能及的事务。 看看身边叠起的被子,夏羽桐想,夕凝睡了半个月石板,今晚若能早些钻进柔软的被窝,肯定很舒适。 小小的刺猬使尽力气,将比自己重好多的被子铺平。 思绪飘回当年背着被褥进宿舍,看见舍友的父母都在帮她们铺床的场景。 此刻的夏羽桐,竟觉得夕凝像自己的家人。 想起这样的日子并不会太长久,夏羽桐心中泛起酸楚。 另一边,夕凝开始只看见刺猬呆愣在床榻上,还以为刺团子有什么心事;直到看见她动手铺床,才放下心。 可刚打算转身,却意外发现桐桐眼中的泪光。 “怎么了?”她发出疑问,并弯下腰,想将刺猬抱起。 莫非是因为白日被尸解图吓到,自己没有立即上前,伤了这小刺猬的心? 夕凝心生怜爱,略带愧疚地伸出手。 “啪——” 袖中罗盘滑出,撞在床沿上,翻了两圈才落地。 夕凝忙看向罗盘。 夏羽桐也不顾模糊的泪眼,低头看去。 罗盘平稳躺在地面,上头指针的摇晃却愈发剧烈。 “咔嚓——” 银色的指针终于承受不住扭转,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因之前吃了千年蜃珠,夏羽桐立刻意识到,这看似繁荣的小城,要么磁场混乱,要么阴阳颠倒。 因为只有这两种情况,被仙气保护的罗盘指针才会碎裂 与此同时,红翡突然爆发出尖锐的叫声:“啊啊啊啊啊!” 夕凝和夏羽桐立马抬头,看向房间的另一个角落。 只见红翡手中拿着打开的竹筒饭,嘴上还沾着饭粒,显然已然偷吃了。 夏羽桐不解,红翡这是,偷吃咬到舌头了? 叫声仍未停止。 夕凝疑惑地过去查看,夏羽桐也顺势跳下床,跟了过去。 她俩走近一看,才发现,那被啃了一口的竹筒饭中间,竟露出一截蜈蚣。 按理说,红翡不该被蜈蚣吓到,可这蜈蚣的身体只剩一半,另外一半,显然在…… “呸呸呸!呕!”红翡的表情痛苦至极。 夏羽桐对红翡的同情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她也不管自己刚刚洗了脚,一溜小跑到桌上,捧起一杯茶水,递给红翡。 红翡也不忘道一句“谢左护法”,然后拿起水杯往嘴里灌,想要将口中污秽洗净。 夏羽桐一边看着红翡收拾残局,一边在心中感慨。 白日里,夕凝各种反常的举动,果然都有深意。她一定早就看出了这小城有问题,也看出了城中的食物不对劲。 夕凝静候在一旁,望向窗外昏黄的落日,念道:“酉时三刻,果然。” 在夏羽桐的印象中,酉时三刻,是个特别的时间。 此时虽然还算白天,但阴阳交替已开始,直至戌时六刻,属于夜晚的世界才彻底到来。 “你们先好好休息,待会儿还有事。”夕凝坐回椅凳,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细品起来。 夏羽桐和红翡安静地守在桌边,静静等待。 戌时六刻刚到,夕凝就从袖中掏出一炷香,用指尖的仙火点燃。 一缕青烟冒出,却如瀑布一般,垂直坠地。 “引魂香会在夜间飘荡,寻找魂魄,如此坠地是为何?”红翡不解地问道。 她总是这样,对世间万物有所了解,却又不够精通。 夏羽桐知道,引魂香只有在亡魂太多的地方,如尸横遍野的战场,才会有直直往地面铺散,但这小城显然不是战场。 “因为这是一座死城。” 夕凝冷声道。 一瞬间,夏羽桐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她不害怕这世界的妖和魔,但对魑魅魍魉的恐惧,却是刻在骨子里的。 仙尊,得罪了! 夏羽桐在心中默念。【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九曜定星盘 夏羽桐屏住呼吸,一口气跳上桌面,随即转身,瞄准目标,扭扭屁股,纵身一跃扑进夕凝怀中。 桌上茶具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小的爪子不断挥舞,用力抓挠起夕凝胸口的衣襟。 从前夜里感到害怕,她都会将身体裹进被子,只露出鼻孔,这样才能安全感满满。 而这一次,她的目标,是躲进夕凝的衣服里头。 夕凝不知桐桐要做甚,只好奇地低头看着,任由她放肆,仿佛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衣服会被弄坏。 红翡看着桐桐,只觉莫名其妙,然后瞪大眼睛喊道:“左护法,你疯啦?” 短暂的惊讶过后,红翡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开口斥责:“你这是在耍流氓吗?放手!不准对仙尊不敬!” 夏羽桐头都没抬,自顾自地扒着夕凝的领口。 事态紧急,她哪有时间搭理红翡? 可那衣服却像贴在夕凝皮肉上似的,根本扒不开。 夏羽桐越来越心急,头上都冒出了薄汗。 红翡被无视,怒气上涌,伸出手阻止桐桐的行动,并呵斥道:“臭刺猬!你听到没!” 这下,夏羽桐不得不回头应付红翡了。 “吱吱吱……”她一边发出叫声,一边挥舞小爪阻挡红翡。 要是别的事情,夏羽桐还能妥协,但这回,她定寸步不让! 红翡并未施展灵力,但因体型悬殊太大,夏羽桐一不小心没抓稳,跌落在地。 红翡瞬间一惊,担心起桐桐的安危。 幸好夏羽桐在半空中蜷成一团,借力朝一边滚了好几圈,才没受伤。 “对不起、左护法……”红翡慌忙道歉。 待稳定后,夏羽桐没理会红翡,也没作片刻停留,立马顺着之前的路,又跳回夕凝怀中,并重复之前的行为。 红翡都为她锲而不舍的精神折服,只好无奈道,“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夏羽桐用尽力气,也无法扯开衣襟,最终只能放弃,虚弱地靠在夕凝臂弯上,紧紧抓住袖子。 夕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两声后开口:“我明白了。” 红翡站定,不解地看向夕凝。 夕凝一把抓住刺猬,然后轻松地拉开自己的交领外袍,把她塞了进去。 夏羽桐没半分客气,顺势调整姿势,四只爪子抓紧外袍内层,再把脸朝外露出。 夕凝也用手臂抵住刺猬的屁股。 原来刺猬是想躲进仙尊的衣服啊? 红翡“哎”了一声,抱怨道:“我还以为你疯了呢,原来只是想偷懒。” “下回记住,天衣无缝,你怎么可能扒得开仙尊的衣服呢?”红翡斜眼瞥着刺猬,嘲笑道。 夏羽桐安稳待在夕凝怀中,无力也无心反驳红翡。 她虽不是什么心无欲念之人,但此举绝无亵渎夕凝的意思。 只是,夕凝怀中,的确柔软又温暖。 不知不觉,两朵红云爬上她的面颊,幸好她是背对着夕凝的,否则真会被看出端倪。 为求稳妥,夕凝与红翡没走正门,而是一同从窗口跃出,翩翩落到了大街上。 红翡吃了一嘴腌臜饭,心里憋着劲儿,急切地想解决这云月城里的诡异之事。 现已是宵禁时间,大街上空无一人,白日里热闹非凡的场景已然消失。 月光的清辉洒下,一切事物静静伫立在朦胧的夜色中。 一阵阴风吹过,酒楼大门的右前方,忽然发出极细微的声响,红翡定睛一看,竟发现屋檐的阴影下,一个圆形的物体晃了晃。 “那是……”她想起下午遇到的孩童们,疑惑道,“他们不把蹴鞠带回家吗?” 直觉告诉她,其中必有蹊跷,于是快步走过去,捡起那状似蹴鞠的球体。 蹴鞠像是被夜晚的露水沾湿一般,黏糊糊地贴在红翡手掌上。 “克——”有什么东西从蹴鞠上掉了出去。 红翡忙低头查看。 那东西掉落的地方,月光恰巧照映得亮堂。 两颗牙齿和几滴黑红的血液,静静躺在地上,似在嘲讽着红翡的大意。 红翡心头一紧,立即转头看向自己手上的物品…… “晦气!”红翡压着怒气小声骂道。 接着便将手中的“蹴鞠”砸向地面。 之前,夏羽桐和夕凝在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再回过头时,红翡已将那有些腐坏的人头拿在了手中。 她俩只能沉默不语,等着红翡自己发现问题。 目睹一切的夏羽桐,皱着眉抿着嘴,对红翡的“悲惨”经历深表同情。 她在心中庆幸自己的选择,没有经验的小角色,就该老实待在夕凝怀中,不给队友添乱。 夕凝叹了一口气,似在表达对红翡冒失行事的无奈。 她用指尖碰碰桐桐的脸蛋,用只有她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还是你乖。” 得到夕凝的表扬,夏羽桐心中有点得意,忍不住伸了伸脖子,抿嘴笑了起来。 红翡可就没这好心情了。 她小声地骂骂咧咧,寻了一个水缸,仔细观察,确定缸里的水没问题后,才将手伸进去清洗。 清理好手上的脏污,红翡才垮着脸回到夕凝身边。 夏羽桐转过脸,不忍直视红翡的眼睛。 “看见了吗?”夕凝这才开口问道。 回过神来的红翡疑惑回应道:“什么?” 夕凝冷静地提醒:“用灵力。” 红翡连忙掐诀,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释放出红色的亮光,在双眼前划过。 与此同时,一缕仙气飘到夏羽桐眼前,她下意识眨眨眼,待视线再度清晰,竟看见街道的半空中,多出了一堆交错纵横的红线。 “吱?” 夏羽桐发出不解的声音。 月神娘娘的业务范围这么广?红线都牵到这儿来了? 仔细看看,这些红线,又不是姻缘线。 姻缘线两端分别捆绑在两位有缘人的脚踝上,但眼前这些线,似乎来自同一处,末端则延伸向百姓的屋内。 夕凝将食指放在嘴唇前,冲红翡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待红翡点头回应后,夕凝脚尖轻点,飞上了一户人家的屋顶。 红翡也跟着飞上来。 夕凝蹲下身,轻轻揭开两块瓦片。 夕凝、红翡、夏羽桐一同朝屋内看去。 月光照耀下,三名百姓僵直立在房间中央,仿佛雕塑一般。 夏羽桐看不清三人的模样,却能看见那红色的细线系在了三人的脖子上。 这回她确定了,这绝对不是自己先前所想的姻缘线。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此时,她竟看出,那红线像沾上了油脂,泛着令人不适的亮光。 她们观察了一会儿,屋内始终没有动静。 夕凝将两片瓦放回原处,又向红翡递了个眼神,接着腾空而起,朝一个方向赶去。 红翡紧随其后。 夏羽桐躲在夕凝怀中,一直望着地面,自然而然地发现,夕凝是在探寻红线另一端的踪迹。 一路上,夕凝都小心地用右手护住怀中刺猬,生怕一个不小心,小家伙会掉下去。 她飞行的速度越来越快,红翡在后头跟得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不过没多久,她们就落在了一处古朴而庄严的建筑外。 眼前的场景令人震撼,所有红线都进了这院落的大门,汇聚在一起的红线比千年大树的树干还粗。 红翡看着院子内的牌匾,开口道:“这是祠堂。” 夕凝已有大概的猜测,将微微松散的领口束紧,然后跟着红线,抬脚进入。 红线进了院子大门后,又分成了十几股,分别伸向不同的房间。 夕凝跟着最粗的那股线,推门进入。 屋子空间巨大,密密麻麻的槐木牌位排列其中;不出所料,红线在祠堂内四散开来,每根末端各自绑着一块牌位。 “锁魂索。” 夕凝只说了三个字,就让夏羽桐想起了这是什么。 锁魂索是邪修的法器,需要用十七种动物的尸油浸泡十年,再用高阶邪修法术炼制。成品锁魂索,只要配合控尸术,就能拴住凡间生灵的魂魄。 被锁魂索拴住的魂魄,无□□回转世,亦无法离开被束缚的区域,只能任由施法者操纵。 由于控尸术和这邪器太过阴毒,早已被列为禁术、人人得而诛之,是以夏羽桐根本没想过会是这东西。 红翡接连被恶心了两次,如今听见“锁魂索”三字,更是嫌弃得不行。 她赶忙往侧面挪了两步,生怕上头的尸油沾到自己身上。 然而她这一挪,却意外撞倒了一块牌位。 红翡快速转身,将牌位扶正。 可不知为何,夏羽桐的心还是蓦地抽动了一下。 云月城中,大大小小的建筑内,僵直站立的百姓集体抬起眼皮,露出空洞的眼眶。 他们同时转头,望向祠堂的方向。 祠堂内,红翡露出愧疚的神情,小声道:“抱歉。” 夕凝摇摇头,只道一声“无碍”,便开始闭眼凝神,掐诀施法。 深蓝色的仙气从她手掌心逸散开来,包裹住所有牌位,并逐渐沿着锁魂索扩散。 “嗡——”沉闷的声音响起。 夏羽桐和夕凝震惊地睁大了眼,看着仙气一瞬间凝固。 “咔嚓——” 仙气像玻璃一般碎裂,随即消散在空气中。 “仙尊!”红翡上前一步,急切而担忧道,“出了什么问题?” 夕凝挥手,释放出柔和的仙气试探一番,语气沉重道:“这座城,还被布下了锁魂大阵!” 夏羽桐这才回忆起,她们在城外遇见的,不是被遗落荒野的石碑,而是锁魂大阵的一处阵眼! 根据记载,锁魂大阵不仅能够加强锁魂索的作用,还会抑制、降低修士的修为。 只是她没想到,这阵法还能压制仙人的修为。 “是堕仙咒印。”仿佛与夏羽桐心有灵犀,夕凝解释道,“堕仙咒印和锁魂大阵同出一脉,会引发共振,互相加强,影响我的仙力。” “那我来!”红翡撸起袖子,自告奋勇。 “不行!”夕凝赶忙按住红翡抬起的手,“大阵和锁魂索相辅相成,如单独破坏锁魂索,可能会导致城中百姓失控。” 红翡捏着下巴,思索片刻后,提议道:“我们可以去寻锁魂大阵的阵眼!” 夕凝咬咬嘴唇,拧紧眉头道:“可罗盘指针碎了,我现在也无法使用天罡定位术。” 一直蜷缩在“安全屋”的夏羽桐,扭动挣扎身躯,跳落到地面,“吱吱”叫了两声,吸引夕凝和红翡的注意。 夕凝紧皱的眉稍稍舒展,口气平和地对桐桐道:“你有主意?” 地上满是灰尘,正好给了夏羽桐发挥的空间。 她的爪子快速划动。 她写一个字,红翡就念一个字。 “太……阴……素……问,这是什么?” 四字成型,夕凝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眼中闪出欣喜的光,蹲下身抱起桐桐,猝不及防地亲了一口她的侧脸。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夕凝把桐桐揉进怀中,自嘲道。 红翡一看,不满道:“仙尊都没亲过我呢。” 说完,还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蛋。 此刻,夏羽桐只感觉整张脸发烫到麻木。 谁能想到一向冷淡的夕凝会亲她? 谁能?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亲吻,在这之前,可没人亲过她,不管是脸还是额头,都没有。 这是?哎呀!这是在干什么呀? 她承认,自己对夕凝有那么一点点情愫,也幻想过和夕凝双宿双栖,但这一下,实在令她不知所措。 夕凝和夏羽桐正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却被红翡一声惊呼打断。 “仙尊!左护法在吸黑气!” 夏羽桐似被当头一棒敲醒,赶快低头打量自己。 果然如红翡所言,一缕缕黑气在迅速往她身体里钻。 可这黑气既不是瘴气,也不是死气……【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加更 我叫夕凝,是个真仙。 其实我的修为早已足够跃升金仙,只是,我不想。 我师承栖梧元君,自她陨落以后,我的道心便动摇了。 曾经,我跟着师尊行走天下,锄强扶弱。 可当我飞升后,才得知神仙不得干预人间世事。 原来,我是师尊手中的一把剑,帮师尊绕过天条。 我本打算依葫芦画瓢,学师尊收个徒, 但师尊陨落后,仙界颁布新规,命神仙不得收人间修士为徒,彻底切断了我们与人间的联系。 真仙拥有不老的身体,不灭的灵魂,我孑然一身,实在找不到进步的理由。 由此,我蹉跎几百年,观云起云落、斗转星移。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继续下去,可那日,我破天荒地做了一个梦。 * 深空如幕布,装饰着点点星辉。 我独自坐在一叶扁舟之上,漂浮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到这儿的。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夕凝,你近来可好?” 哦,是师尊。 我定是太想师尊了,才会梦见她。 不等我回过神来,师尊便坐在了船的另一头,微微笑着:“你不是答应我,会继承我的衣钵吗?” 我想告诉师尊,仙界改了规矩,可我还来不及开口,泪水便翻涌而出。 师尊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与从前一样和蔼地说:“傻徒儿,是我走得太仓促,没教会你最重要的东西。” 我抬头,看向师尊,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 “我带你走走。” * 眨眼间,我来到一棵树前。 大树生长在海中,宛若一座岛屿。 树上开满紫色的花朵,其间绽放出黄色的火光。 师尊声音恬淡,似乎在回忆往昔:“这是我诞生之处。” 我点点头,不知如何回答。 仙尊继续介绍:“你是我的机缘,而这,是你的机缘。” 机缘? 是要我来寻找这棵梧桐树吗? 我不明白。 “去吧,去天君那儿,命运会指引你。” 说完这句,师尊便带着周遭的一切消失了。 * 我懒懒睁眼,看着湛蓝天空下的云海,呆愣了许久。 我逐字逐句回味着师尊的话,直至倒背如流。 可思绪回归,我才记起。 神仙不会做梦。 可如果不是梦,刚刚那又是什么呢? 幻觉吗? 师尊早已陨落,莫非是心魔? 我下意识看向手腕那颗星。 它亮了! 只有师尊靠近,它才会亮啊! 我急忙起身,前往天君的宫殿,探寻我的机缘。【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九曜定星盘 夕凝反应迅速,瞬间着手打造护罩,将小刺猬包裹住,与黑气阻隔开来。 虽然本体仙炁被压制,但普通的仙法仍能施展。 放松的心情一扫而空,夕凝恢复冷静。 她手指在空中绕了一圈,揉捻那飘散的黑气。 “你应该只能吸取灵气才对。”她低声道。 夏羽桐绯红的面色褪去,纷乱的思绪也安分下来。 她自己也奇怪,明明是“灵气虹吸体质”,之前蚀月林中的瘴气,夕凝释放出的仙气,都不会与她产生反应。 为何这不知名的黑色气体会钻进体内? 这黑气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幸好同灵气、仙气一样,它会从屁股后头漏出去。 被她嫌弃万分的灵气漏洞,竟在此刻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进来。” 夕凝主动拉开领口,命令道。 夏羽桐三两下钻进夕凝的外袍,严阵以待。 “哼。”红翡见仙尊和刺猬如此亲密,胸中醋意翻滚。 夕凝心细如尘,早看出了红翡的不满,她垂眸看着眼前的“孩童”,意有所指道:“后悔有自己的肉身了?”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有机会重塑肉身,红翡连连摇头:“不不不,我很满意。” 她不再嫉妒,反倒同情起桐桐来。 做了这么久剑灵,她比谁都清楚,依附他人、无法自主行动的日子有多苦。 “走。” 夕凝收起情绪,低声命令。 夕凝率先离开房间,走到院子里没有红线的区域,待红翡跟随而来,便开口解释道:“《太阴素问》是凡间修士修习的功法,能知阴阳,溯过往。” 红翡并非人类修士,对各宗门功法不熟悉,听夕凝介绍,她才知是桐桐提醒了夕凝。 她冲只露出脸来的刺猬伸出手,竖起大拇指比画了一下。 夕凝凝神聚力,在心中默念早已模糊的功法,接着一声令下:“红翡,助我!” 红翡立即出手,释放出火红的灵气,与夕凝的动作合二为一,在空中画出符咒。 俄顷,她们身前浮现出镜面一般的空间通道。 镜子那头,来来往往的行人穿梭在大道上。 夕凝皱着眉头,认真观察了一会儿镜中景象;确认安全后,才大步迈入镜中。 红翡跟随仙尊的脚步,双脚起跳,一跃进入另一个世界。 * 天朗气清,艳阳高照。 镜中的云月城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夏羽桐环顾四周,城中建筑和先前所见大同小异。 街边小摊贩吆喝叫卖,临街的铺子门口排起队伍,一派民康物阜的情景。 令她意外的是,空气中还不时飘过金色的光点。原来云月城还是能孕育灵气的宝地。 “这能有什么线索啊?” 红翡挠挠头,拽拽夕凝的袖口,疑问道。 还未来得及回应红翡,夕凝就被前方的场景吸引。 “九曜定星盘!”她轻喝一声,移步上前。 红翡和夏羽桐闻声,也一同朝前看去。 街道侧面,一个道士打扮的商贩,指着摊子上的铜制法器,跟对面六七岁的孩童说:“这宝物,只需三文钱,拿回去可在关键时刻保你安全。” 孩童的衣裤干净整洁,看得出是个乖巧的孩子。 “可是……”孩童摊开右手看看,纠结万分道,“我只有五文钱,是娘亲让我买醋的。” 道士见孩童犹豫,板起脸正色道:“后生仔!三文钱买个宝贝,不比醋划算?” “那……能保我不挨爹娘打吗?”孩童抬起眉毛,感兴趣道。 “可、可以!”道士一跺脚,违心回答。 “那我买吧。”孩童递过三枚铜钱,拿着法器离开。 道士捋捋胡须,笑着起身收摊。 红翡抱起双臂,小声嘲讽:“坏人,连小孩都骗!” 夏羽桐也不知那道士到底是不识货,还是真好人。 因为孩童用三文钱买走的,正是九曜定星盘! “跟上这孩子,这儿的人看不见我们。” 显然,夕凝不想放过九曜定星盘的线索。 他们跟着孩童走过两条街,最后目送孩童拐入一条小巷,推门走进自家院子。 果不其然,片刻过后,责骂声和哭喊声就从小院中传来。 夕凝和红翡飞进院落,瞧见一位妇人正责骂孩子。 醋没买,拿回一个对百姓来说没什么用的法器,也难怪这孩童的娘亲会生气。 不过,妇人并没有收走九曜定星盘。 “这东西你自己留着!”妇人愤怒但理智,“花掉的钱,你自己做家务赚回来!” 夏羽桐惊讶地抬眉,这样的娘亲,就算是放在现实世界,都能算教子有方了。 确认了九曜定星盘的踪迹,夕凝便打算离开,开始找寻锁魂大阵的线索。 可她还未及行动,瞬息之间,风云突变,黑色的阴云迅速笼罩整座城。 妇人注意到天气变化,几步跑向院内的晾衣架,并冲孩子喊道:“快跟我收衣服进屋!” 夏羽桐仰望天空,担忧着大雨是否会淋湿她们,余光却意外瞥见,夕凝望向天空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这云有问题!”红翡指着乌云下飘荡的灰色雾气。 就连粗心大意的她,都注意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夕凝迅速冲上云霄,与红翡一同飘在高空,俯瞰全城。 百姓们纷纷跑向室内,试图躲雨;但一群身着宗门道袍的神秘人,正不紧不慢地在城墙内外寻找着什么。 她们还注意到,城西正在修建一座宅子,位置正好是之前那个祠堂,而里头还有些穿着道袍的人巡视。 猛然间,这个世界的时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动一般。 金乌东升西落,植物枯萎又盛开,十年的光阴转瞬即逝! 时光流逝逐渐慢下来,十年后的云月城,白日里依旧人来人往,繁荣如往昔。 异常的时间流逝终于恢复正常。 此刻月明星稀,整个世界静谧安详,那些金色的灵气光点更加显眼了。 夕凝落回地面,想继续探查线索。 不料刚带着红翡和桐桐落地,天空中又飘来诡异的乌云。 不等她们反应,乌云便以令人惊骇的速度,直直扑向地面,最终没入土地。 这世界伤不了夕凝一行,可她们再抬头,却发现城中满是红线密布,金色的光点变黑,破裂开来,逸散成一缕缕黑气。 “原来如此。” 夕凝恍然大悟,“那黑气是灵气所化,才会被桐桐吸收。” 夏羽桐点点头,算是回应。 十年前的乌云,乃锁魂大阵成型的征兆;如今的乌云,便是锁魂大阵带着锁魂索,屠杀了全城百姓,将宝地变为死地。 夕凝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来到当年那孩童的家中,想查看九曜定星盘此刻的下落。 可一进卧房,夕凝面对那场面,眼中不□□露出悲悯。 一对中年夫妻闭着眼,静静站在屋子正中,脖上已被系上了红线。 房间另外一头,就是当年那孩子,如今他已十六七岁,正是大好的年纪。 同样,他也被红线捆住了脖子。 夏羽桐也一直认真地观察着所有情况,此时,她正对着这孩子,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是睁着眼睛的! “吱吱吱!” 夏羽桐发出声音,伸出爪子指向那孩子。 夕凝和红翡也察觉不对,立即上前查看。 走近后,她们看得愈发清晰,那孩子瞪大眼睛,甚至全身的肌肉都在用力——他显然还有意识! “或许是九曜定星盘,保住了他的命。”夕凝语气沉痛,声音都在颤抖,“但锁魂大阵和锁魂索对他依然有效。”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红翡,语气也低沉下来:“他很清醒,但也只能被控制。” 时间流速又一次变快,随着天边露出鱼肚白,红线消失在日光中。 中年夫妻睁开眼,时间流速再度恢复正常。 夫妻俩仿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活人一般,自然地开始白日的生活。 院外传来百姓们劳作的声音,他们笑着走过去,打招呼道:“陈姐起这么早呀?” 唯独房间内的孩子,正撇起嘴,看向自己的双手双脚,似乎在疑惑懊恼着什么。 世界开始动荡,眼前的场景一片片剥落。 “我们该出去了。” 夕凝召唤出镜面,牵住红翡,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开镜中世界。 回到现实中的祠堂院落,夕凝和红翡看着红线,不免难过起来。 全城的百姓,一夜之间丧命,成为被牵制的傀儡,却还不自知。 而那个被九曜定星盘保护,留存着理智的孩子,如今又怎样了? 夕凝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却又陷入烦躁中。 她轻叹一声,语气中略带沮丧:“锁魂大阵的阵眼已然没了线索。” 红翡闻言,也“嘶”了一声,不知该如何是好。 夏羽桐没帮夕凝找到阵眼,心里也开始着急。 这一急,身上的本命刺竟蠢蠢欲动起来。 烫死了!烫死了! 夏羽桐骂不出人言,只能吱吱乱叫。 她挣扎着脱离了夕凝的怀抱,跌落地面,疯狂打滚。 直到本命刺被甩了出去,夏羽桐才终于摆脱皮肉的刺痛。 她如释重负,停下翻滚躺在地面喘了好几口气,才摇摇晃晃站起来。 待夏羽桐抬头,那摔落在一旁的本命刺,忽然发出一声响,吸引了她们三个的注意。 本命刺上飘出淡紫色雾气,汇聚在半空中,显现出一个箭头样式的图案,正正指向祠堂后方。 “是天阙玉髓在指引我们!”红翡又惊又喜。 “走!”夕凝得到线索,当机立断,朝火焰所指的方向转身,踏上新一轮的寻找线索之旅。 红翡听命,紧跟而上。 夏羽桐也应当跟上去,但得先捡起本命刺。 她伸出的手又瑟缩了一下,那本命刺发热发烫,能这么快降温吗? 就这犹豫的时间,夕凝已走出不短的距离。 “吱吱吱……” 环境所限,她不敢叫得太大声,可身后无边的黑暗让她倍加恐惧! 哎,不管了! 夏羽桐心一横,伸出爪子捡起本命刺,草草插回身体,接着像逃命一般,用尽全力奔向夕凝。 幸好,那天阙玉髓有灵性,完成使命后,已恢复正常的温度。 夕凝没察觉跑到脚边的刺猬,一伸脚将她向前踢出几尺远。 “哇!” 夏羽桐被摔得惨叫。 她腾空的高度太低,来不及调整姿势,导致后脑勺撞到了地面。 “左护法!” 红翡看刺猬重重砸下,忍不住心痛地喊出声。 “桐桐!”夕凝也慌了。 她两步上前,双手捧起小刺猬,颤声问道:“你怎么样?” 夏羽桐睁开眼,与夕凝四目相对。 她头昏眼花,脑海中闪过初次见夕凝时的画面,曾经冷漠探究的双眼,与此刻担忧到泛红的眸子交替出现。 夕凝,大概也是喜欢我的吧。 夏羽桐内心闪过一丝欢喜,随后便昏了过去。【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九曜定星盘 不知过了多久,夏羽桐迷迷糊糊睁眼,一时不知今岁何岁。 直到视线清晰,看见夕凝柔和的下颌线,她才恢复完整的记忆。 对,找阵眼,她们在找锁魂大阵的阵眼。 她使劲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 夕凝感觉小刺猬在动弹,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抒发出来。 她抬手轻抚桐桐头顶,静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嘱咐:“之后不要轻易离开。” 夏羽桐刚打起精神,听夕凝这样说,顿时委屈出声:“吱……” 夕凝是在怪她吗?可刚刚跳下地面,并不是出于她的本愿啊。 主动躲起来不惹事,和被嫌弃多事,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受伤后还被责怪,任谁都会难过。 虽然无法辩驳,但她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 “吱!” 她气愤地叫了一声,垂下头用后脑勺对着夕凝,表达心中不悦。 夕凝看着耍脾气的小家伙,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让她误会了。 “你要好好的。”她试图解释,说了一句后却哽住了。 这些年来,红翡长期躲在剑中,夕凝总是独来独往,宽慰人的能力早已退化。 “哎……”她只得轻叹一口气,不再多言。 夏羽桐出身孤儿院,内心从小敏感细腻。别人话语中的各种情绪,她最能分辨。 夕凝这一声叹息,多是疼惜和无奈,并不是在嫌弃她,而是在自责。 回忆起自己摔到地面的瞬间,后脑勺开始隐隐作痛,爪子不自觉伸向脑后。 夏羽桐上下左右摸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不对啊,就算没有伤,起码也得有个包吧? 是夕凝? 一定是了! 心中莫名温暖,难过的情绪烟消云散。 注意力回到现实,夏羽桐环顾四周,发现正身处陌生的房间内,内堂整齐地摆着几十张长形方桌。 “殓房为何会有这么多桌子?”红翡刚问出这话,就赶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什么桌子……” 夏羽桐反应了一下,才回过味来。 殓房就是停尸房,这些“桌子”,应该是停尸台才对。 是天阙玉髓指引她们来殓房的,这儿肯定有线索。 房间很大,但除了空置的停尸台外,只有西南角放着三个书架。 夕凝快步上前,挨个书架查看。 书架上摆放的书大多都是仵作的工具书。 夕凝一番挑挑拣拣,最终从中抽出一本足有手掌厚的典籍。 夏羽桐正好能看清封面上的五个大字——尸解图全集。 那不是城外荒郊石碑上刻的东西吗? 意识到这本书的重要性,她也聚精会神地阅读起其中的内容。 尸解图的前半部分,在讲解凡间生灵的躯体情况;但后半部分,居然开始介绍如何从躯体中提取魂魄。 就算不是医学专业的学生,夏羽桐也知道,医学是理论和实践紧密结合的学科。 这本《尸解图全集》不可能是凭空编造出来的,这些方法论的背后,一定有许多人或动物,被提取了魂魄! 回想起之前的线索,锁魂大阵、锁魂索,哪样不是阴毒至极? 到底是哪个组织,在干这样的恶事? 夏羽桐咬紧后槽牙不肯放松。 “可是,云月城百姓们的魂魄还在体内呀。” 稚嫩的女童声在夏羽桐耳畔响起,吓得她打了个冷颤。 不知何时开始,红翡也扒着夕凝的手臂,踮着脚,跟着她们一同研究着尸解图。 “嗯……会不会,每次只有一部分百姓被抽取灵魂?”红翡向来机灵,想法也多,她天马行空地猜测着,“他们控制百姓,就有了源源不断的试验品。” 夕凝没说话,只是偏头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停尸台,似乎并没有实验在进行。 “好像也不会。”红翡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嘀咕,“那这殓房到底有什么用?” 线索似乎再次断在此处,夕凝深吸一口气,准备寻找新的方向。 忽然间,她眼神一凛,提醒红翡:“有动静!” 夏羽桐也注意到,远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显然人数众多才能达到这效果。 红翡迅速合掌,祭出神识探查方圆百里的情况。 这还用探吗? 夏羽桐不知该说红翡单纯,还是脑筋不会转弯。 在全城百姓被操纵的城里,出现了密集的脚步声,不是始作俑者,就是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快跑啊! “吱吱吱!” 夏羽桐急得手脚乱晃。 收回神识的红翡并没有逃跑的意思,反而摩拳擦掌道:“好像有很多对手在往我们的方向赶。” “终于可以用新身体战斗一回了!” “不可硬碰硬。”夕凝严肃地朝红翡摆手,“要探清背后的隐情,现在就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红翡手上的动作停下,一脸惊讶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跑!” 夕凝一手抓着红翡,一手护着怀中的桐桐,从北边的后门离开。 不过几息的时间,大批动作僵硬的百姓就涌入殓房。 领头的“人”在房间内停下,鼻翼动了动,眼球慢慢转向后门。 “嗷……”那“人”嚎叫一声,带领着身后的百姓,往门外追去。 * 夕凝带着红翡和桐桐赶往院落后方,来到一片曲径深幽的花园内。 花园正中有一个巨大的池塘,池塘里立着假山怪石,月光照耀,清风吹拂,水面粼粼波光荡漾。 “那水很浅。”红翡两根小辫一甩,对身旁的夕凝说。 她对克制自己火属性灵气的“水”异常敏感。 “此处肯定有地下室一类的!”这次,她坚信自己的判断。 夏羽桐在镜中世界的高空上观察过,这座院落最前方是祠堂,中间是殓房,后面还有一个巨大的花园。 原先她还不理解,这花园有什么用处,经红翡提醒,似乎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夕凝素白的裙摆一扬,脚尖一点,一股气体迅速扩散开来。 “入口在西边!” 说完,便迅速领着红翡来到地窖入口,轻易打开了地窖的大门。 凡间的各种机关,在她做修士那些年早已烂熟于心。 进入地窖后,夕凝和红翡各自为大门加了一道屏障,若那些被控制的百姓强行进入,就会被门上的火焰和仙气灼伤。 赶到后院的“行尸走肉”循着气息,追寻到地窖的大门前。 但他们并未碰触大门,反而像是在恐惧什么似的,在门外焦躁不安地跺脚。 通往地下的道路狭窄而黑暗,红翡甚至没有思考,就手指轻捻,点亮了通道。 她们小心翼翼穿过通道,到达地下空间,本以为会见到什么骇人的场景。 却没料到这地窖中,竟犹如书房一般,书架书桌一应俱全,书桌上还摆着笔墨纸砚。 夕凝两步走到书桌边,指尖轻轻擦过桌面。 “这处一直有人使用。”她看着自己干净的手指,轻声说。 红翡绷起神经,四下打量,生怕有人偷袭:“凶手在这儿?” “夜里应该不会。”夕凝语气柔和,丝毫没有紧张的情绪,“我刚刚探过,这地窖内没有活物;而且,云月城内的灵气在夜间会被异化,对修士也会有影响。” 得知现在很安全,红翡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她有模有样地学着夕凝,走到远处的书架边,翻看起上头的书籍。 夕凝浅笑,转而走到离书桌最近的书架旁,捏着下巴扫视书架。 “吱吱吱!吱吱吱!” 夏羽桐忽然发出急促的叫声。 一路上,小刺猬都安分守己,这一叫唤,夕凝还以为她又有什么不适,赶快低下头查看。 躲在她外袍里的小刺猬,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抽出一只爪子,指向面前书架最底下那层。 夕凝看着小家伙急切的眼神,反而觉得可爱得紧,一时间出了神。 夏羽桐见夕凝愣住,心中更急了。 这关键时刻,发什么愣呢! “吱吱吱!” 她再次出声提醒。 夕凝回过神来,忙顺着桐桐的爪子看去。 《锁魂大阵》一书就那样静静躺在书架角落。 “好样的!” 这夸奖既是在感谢桐桐帮了自己,也是在弥补之前让桐桐难过。 夏羽桐十分受用,忍不住左右摇晃了一下脑袋。 红翡听见桐桐叫喊,知道定是有所发现,快速凑了过来。 夕凝翻开封面,从扉页开始,仔仔细细研读起来。 根据书中记载,打造锁魂大阵工程浩大,耗费时间长,还需大量人力物力。 首先,必须用特制的石碑打造阵眼。 石碑由元婴期修士的尸体熔铸而成,经过特殊的法术炼制,再在背后刻上部分尸解图,最后抹上上百种动物的尸油,才算成功。 阵眼有八个,也就意味着,起码有八个元婴期修士,葬身于大阵的前期准备。 阵眼埋好后,还需要十年的时间,在大阵内打造天缚冥渊网,形成空间边界。 最终再配合锁魂索,才能完全将阵内的百姓困住。 在打造好的锁魂大阵内,阴阳会颠倒,令生灵忘却生死;灵气变作魂气,能使死尸不腐;最重要的是,在锁魂索的影响下,不管白日里这些“百姓”离开多远,都会在酉时三刻前回到阵内。 想要破坏大阵,从阵眼入手最快捷。 “待明日,我们去把阵眼敲烂就好啦。”红翡摇摇夕凝的手臂,提议道。 她就喜欢快刀斩乱麻的感觉。 眼看此事有了头绪,夏羽桐的心绪却更乱了。 她总觉得,这进展快得有些诡异。 夕凝对红翡的建议不置可否,看着书籍尾页那行字发呆。 “进阶大阵见下卷。” 进阶…… 她将《锁魂大阵》放回原位,视线移向别的书架,轻声道:“再看看。” 夏羽桐了然,夕凝定跟她有同样的想法。 这耗费时日的布局,幕后黑手绝不可能让她们轻易破解,如果不将其揪出,此事恐有变数。 她们俩默契有加,同时将注意力放回藏书上。 夕凝不疾不徐,逐一检查书架上的书籍。 夏羽桐也聚精会神,不愿放过每本书的名字。 直到站到第四个书架前,夕凝才猛地伸手,抽出一本下角有磨损痕迹的书。 整本书摆在夏羽桐面前,左侧明显的折痕映入眼帘。 她只感叹,夕凝果然是细致又机敏。 看向书名,夏羽桐恍然大悟。 这书的名字是:养魄录。 她终于知晓了心中不安的来源。 困住百姓的魂魄,绝不会是最终目的;如此声势浩大的恶行,定有所图。 而这《养魄录》,应该记载着云月城百姓的用处。【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九曜定星盘 相比于锁魂大阵,养魄之术更是残忍至极,为正道所不容。 除了精通此术的宗门,外人知之甚少。 这回,夕凝阅读得比之前更加仔细;夏羽桐也因此将内容看了个细致。 前言介绍,养魄之术起源于已被正道灭门的控尸宗。 所谓“养魄”,就是在保证尸身不腐的前提下,将逝者的魂魄禁锢在其体内,并通过秘法炼制。 此过程中,魂魄将承受地狱般的折磨,直至怨气累积达到顶峰,成为厉鬼前体;养足千日后,将魂魄抽取出来,便可制作阴元果。 这里头,还详细记录了提取灵魂的步骤: 在“饲养”的魂魄成熟后,需要在进阶大阵某一处,将所有魂魄从尸身中吸出,即可制作阴元果。 如能让魂魄通过“至阴体”,魂魄将变得更纯净,阴元果的品质则更加上乘。 至于如何禁锢逝者的魂魄、保持尸身不腐,书中只在备注中写着“见《锁魂大阵》”,“见《尸体的保存秘籍》”。 最后制作出的“阴元果”有何用处,也未提及。 《养魄录》更像是一本承前启后的工具书。 带着满腹疑问,夕凝将《养魄录》放下。 红翡一直跟在夕凝身后,将书中内容看了七七八八。 她困惑不已,挠头问道:“所以,养魄制造阴元果,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知。”夕凝淡然摇摇头,接着继续在书架中翻找。 在此之后,夕凝和红翡又花了很长时间寻找线索,却并没找到“进阶大阵”。 最终,夕凝只能叫红翡停下,安慰道:“云月城是前线,这地窖中理应只有指导行动的典籍。” 红翡咬着嘴唇思考,道出自己的想法:“太阴素问中出现的少年,应该是重要线索。” 夕凝朝红翡投去肯定的目光,点头后讲道:“九曜定星盘交到了少年手中,少年又没有被控制心智,说明可能是九曜定星盘起了作用。” “况且……”夕凝低头,用如水的目光看向怀中刺猬,“我们本就是为桐桐来寻九曜定星盘的,总归是要去问问才对。” 红翡听完,觉得颇有几分道理,心中因无所获而产生的烦躁情绪也逐渐褪去。 此时,一直没出声的夏羽桐,眼中放出光彩。 她没料到,夕凝会直白表达关爱。 不顾夕凝之前的嘱咐,她三两步爬上对方的肩膀,凑过脸颊,克制地蹭了蹭坠着珍珠的耳垂,以表感谢。 动物表达情绪的方法实在单一,她在心中暗暗发誓,若能恢复修行,一定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化出人形,亲口说出“感谢”二字。 夕凝挠挠桐桐的下巴,又将她抓回怀中。 “现在应已过卯时,我们可以出去了。” 红翡记起,卯时就是宵禁结束的时间,于是整理衣裙,准备跟随仙尊离开。 * 来到地窖外,东方翻起的鱼肚白,整个后花园空无一人,只剩水池中游曳的鱼儿。 一白一红两个身影不作停歇,快步往院落外赶去。 不远处,中年人正搀扶着大娘往前走。 大娘行动不便,似诉苦一般唠叨着:“今儿个一早,我睁眼就发现自己身处这义庄,周围还有不少乡亲。” “一把年纪了,还能梦游,哎……” 红翡回头看向夕凝。 夕凝摇头,不让她多管闲事。 地面上,夏羽桐心不在焉地爬行,心情不甚美丽。 刚出地窖那会儿,她正打算趴在夕凝胸口打个盹儿,却被提溜着脖颈放到地面。 原来白日里没危险,夕凝并不愿意抱着她。 夕凝根据记忆,带着左右护法赶往少年的住所。 刚到熟悉的巷口,她们便看见一对中年夫妻推门而出,对路过的邻居道:“陈姐起这么早呀?” “这场景……好熟悉……”红翡惊讶地自言自语。 夏羽桐也记起,在幻境的最后,少年的爹娘也做了同样的事。 夕凝似乎并未关注这一细节,待夫妻俩走出小巷后,便开口:“进去看看。” 红翡迈开脚步,想直接进入,却被夕凝拦住提醒:“这里不是幻境。” 红翡如梦初醒,讪讪而笑,抬起手轻叩了三下门扉:“有人吗?” “吱呀”声响,开门的正是那少年。 少年身穿蓝布衣,头发束在顶端,警惕地打量了夕凝和红翡一番后,他板着脸问道:“不知小姐找谁?” “找你。”夕凝面色沉着,眼神犀利,低声道,“全城唯一一个夜里不受控制的人。” 少年露出惶恐的神色,只道一句:“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语罢,便想将门关起来。 “吱!”一声尖叫。 吓得少年停下动作,低头看向地面。 夕凝和红翡也循声看去,只见偷溜进门的桐桐,被木门不偏不倚夹了一下,现在正痛苦地捂着脑袋。 夕凝忙伸手抵住木门,面色凝重道:“之后他们会抽走你们的魂魄,炼成丹药;你们则会彻底消亡,永生永世再无轮回转世的机会!” 少年垂下的眼眸左右飘忽,似在思考;转眼又抬起头,仔细观察起夕凝和红翡的打扮。 最终,他咬着牙一跺脚:“二位里面请!” 红翡目光一亮,赶紧钻进小院;夕凝则是颔首一礼后踱步进入。 少年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地面,脚一踢,把刺猬往里推了一段距离,然后将门紧紧关上。 夏羽桐又气又恼,自己这样受委屈,夕凝竟然完全不理会!说好的保护呢? 她黑着脸跟到夕凝腿边,不过刺猬太小了,根本没人注意她的脸色。 被人忽视的感觉真不好受。 三人将将站定,少年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夕凝和红翡跟前。 “求侠女救救我爹娘!” 夕凝愣怔一瞬,随即对少年严肃道:“你先起来,慢慢说。” 少年含泪起身,哽咽道:“我叫阿赫,自小就与爹娘在云月城中生活。” 阿赫将这些年的事情和盘托出。 自从乌云坠地的那天起,每到夜里,城中百姓就会站立在房屋正中,一动不动;次日一早,大家就会恢复神志。 起初,少年还没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但很快,他就发现,所有人都在无意地重复同一天的生活。 虽偶有意外因素,个别百姓会表现不同;但意外结束后,就会再次回到原先的轨迹。 他曾向家人提及此事,但家人并不在意;他也曾尝试偷偷逃离,但总是还没寻到帮助,就不受控制地回到云月城。 久而久之,他只好认命。 “可是,我总觉得,造成这一切的人,不会这么好心,能让我们就这样过活。”阿赫眼中透着绝望,“所以您刚才一说,我就知道,那才是真相!” “求侠女救救我爹娘!” 说完这话,阿赫又一次跪倒在地。 “快请起。”夕凝有感于阿赫的孝心,语气温和下来:“你还记得小时候,从一个道士手中买来的法器吗?” 阿赫脸上闪过得逞的笑意,正巧被匍匐在地面的夏羽桐看见。 这让夏羽桐倍感不适…… “那是……法器?”阿赫抬起头,表现出迷惑,接着指向后院:“我瞧着没用,就埋到后院大树下了。” 红翡转身就往后院跑,怎么能这样暴殄天物? 可夕凝却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眉毛,第一时间弯下腰,将桐桐重新抱起。 夏羽桐安静趴在夕凝怀中,不吵不闹,总觉还有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九曜定星盘在后院,那阿赫的爹娘也该受到保护才对,为何只有他一人神志清醒。 “快看!” 红翡是行动派,她手上沾着泥土,双手捧着铜制的法器跑回来。 夕凝接过铜盘,用内力感知一番。 “没错,这是九曜定星盘。”她确认道。 红翡从夕凝手里拿过九曜定星盘,眼中闪耀着金光:“我试试催动它!” 不等夕凝阻止,火红的灵气便从红翡食指溢出,渗入面前圆盘。 须臾过后,疑惑的面色爬上红翡的脸,她猜测道:“咦?不能用?” 夏羽桐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自己心心念念的九曜定星盘,如今变成了破铜烂铁,漏洞怎么办?。 筑灵之境的刺猬,就算拥有天阙玉髓加强的本命刺,也只是个不入流的妖修,谈何完成任务? 刺猬。 自己终究只能是一只刺猬。 是她低谷了任务的难度,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身体只剩麻木的感觉,也不想面对夕凝。 这回,她终于在心中承认,她对夕凝的喜欢已越界。 跟喜欢红翡不一样,她喜欢夕凝,便想化形,想跟夕凝肩并肩站在一起。 可夕凝在凡间为人,且早已飞升,怎么可能对一只刺猬产生那样的感情? 她自嘲地苦笑一声。 红翡投来同情的目光:“左护法,你别难过,可能是城内大阵影响导致的。” “放心。”夕凝忽然出声,语气异常坚定,“世间法宝众多,定能寻到替代。” 夏羽桐心中明了,寻找替代谈何容易? 若真有他法,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险,掺和云月城的事? 红翡突然高声道:“对!南海三公主手上有几颗补天石,或许可以试试。” 这话像是一剂强心针,扎在了夏羽桐的心尖上。 红翡这丫头,头脑简单,不可能短时间编出这些,那补天石,大概率是真的。 “补天石的确可以填补世间一切。”夕凝表情严肃,认真地分析着此事的可行性,“只是补天石补灵炁,大材小用了些。” “……?” 夏羽桐无力反驳。 的确,补天的物件,多少风云人物求而不得,用在一只刺猬身上,说出去如何服众? 她不怪夕凝,只怪自己身份卑微,无论前世今生。 “团子你放心,我可以用仙器帮你换来补天石。” 夕凝面容舒展,语气坚定。 夏羽桐眼中重新恢复光彩,麻木的四肢也逐渐恢复知觉。 夕凝或许不会喜欢她,但一定会遵守承诺!她还有机会。 答应助云月城百姓摆脱操控后,夕凝便带着红翡和桐桐离开。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们只是低调地跟着百姓出城,确认了几个阵眼的位置。 红翡本打算当即破坏阵眼,却被夕凝拦住了。 若锁魂大阵被破坏,那斩断锁魂索后,百姓们的魂魄会四处逸散,无法聚集在一起超度。 酉时前,她们快速赶回云月城,为夜里的行动做准备。 刚进城门,就见阿赫热情上前,询问夕凝和红翡之后的打算。 得知她们准备去酒楼歇脚,阿赫连声赞同:“先休息一下也好,我送你们过去。” 去往酒楼的路上,红翡刻意远离了卖糖葫芦的小贩。 既然竹筒饭和蹴鞠这样恶心,那糖葫芦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躲到了街对侧,红翡离那群踢蹴鞠的孩童近了许多。 侧目注意到蹴鞠后,她忙嫌弃地躲到夕凝身后。 视线上移,她顿时心中窝火,嘟囔道:“那女孩子瞪着我们干嘛?” 夕凝和夏羽桐忙向孩童们看去。 发现那不是别人,正是昨日让红翡帮忙捡蹴鞠的女孩。 不过这一次,蹴鞠没被踢过来。 夏羽桐不禁思考,如果她们算“意外”,女孩是不是应该有同样的反应? 夕凝和红翡没理会女孩,转身便离去。 阿赫将夕凝送到酒楼门口后离开。 为了养精蓄锐,夕凝直接跟掌柜开了厢房。 往后院走的时候,客人还在议论——“王婶家的儿子,在外头赚了不少,带着漂亮媳妇儿回来了……” 的确是昨日重现。 夜幕降临,做好准备的夕凝和红翡开始行动。 夕凝的第一个动作,便是将夏羽桐紧紧揣进外袍。 夏羽桐本想矜持一下,奈何能力有限,根本无法抗拒。 她心中暖暖的,不过下一刻,她便警告自己:不准动心!你只是一只刺猬! 今晚,夕凝会去城外破坏阵眼,而红翡的任务则是斩断锁魂索。 在此之前,她们打算查看一下百姓的情况。 最便捷的,是直接到隔壁厢房查看。 红翡性急,冲在前头推开隔壁的房门。 然而只一眼,她就胃中翻涌,差点就吐了出来。 房间正中站着两个客人,脖子上挂着红线,脸上的皮却腐坏溃烂,甚至流出了脓液。 夕凝思索片刻,如遭雷击般厉声道:“是九曜定星盘的问题!”【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九曜定星盘 多亏在地窖中,夏羽桐跟着夕凝,将《锁魂大阵》和《养魄录》看得仔细。 此话一出,她就明白了,九曜定星盘也是布阵人的手笔! 小小的爪子瞬间捏紧,她在怪自己关心则乱。 如果不是她只惦记着补漏洞,定能早些想到这一点。 锁魂大阵和锁魂索只能锁住魂魄,若要将魂气锁在百姓体内,以保尸身不腐,最好的选择非九曜定星盘莫属! 红翡使用灵力无法催动,不是它没用,而是它正在被使用。 夕凝再度开口,语气变得镇定许多:“九曜定星盘被埋的地方,应是大阵中心。” “定星盘配合大阵,能堵住百姓体内魂气泄露的通道。” 红翡霎时觉得自己捅了大娄子,慌乱道:“我、我马上把定星盘埋回去!” 夏羽桐虽然也着急,但她还是忍不住无奈地摇摇头。 红翡性格急躁,粗心大意,想必没有仔细阅读《锁魂大阵》。 大阵的每处阵眼和机关,都需要配合术法安下,而这些术法都是邪修所习,无论是夕凝还是红翡,都不可能精通。 “不必。”夕凝抬手,示意红翡淡定,“现在将定星盘放回,也无济于事。” “唉……”夏羽桐重重叹了一口气。 下一刻,温暖的手掌覆在了她头顶。 像是在安慰小家伙似的,夕凝用只有她俩能听到的声音道:“我知道,你懂。” 夏羽桐抬眼看向夕凝,心中异样的感觉浮起。 夕凝真的……知道吗? 她想,却又不敢想。 “侠女!侠女……”门外传来少年的喊叫声。 红翡如获大释,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提高音调道:“是阿赫!他能动弹了!” 她三两步跑出厢房,寻起阿赫来。 夏羽桐却并不激动,反而往后缩了缩,还拉起夕凝的衣襟遮住自己的脸。 夕凝缓缓转身,眼神中透出寒芒。 在酒楼后院,她们与阿赫碰面。 阿赫衣着整齐,皮肤没有半分破溃之兆。 这让夕凝眼中冷意更盛。 阿赫泪流满面冲过来,大声喊着:“侠女!我爹娘开始、开始融化了!” “侠女救救我爹娘啊!” 红翡急着寻找解决的办法,忙拽住阿赫的手臂:“你是怎么摆脱禁锢的?你为什么尸身没有腐坏?” 被红翡这一问,阿赫捂住脸号啕大哭:“我不知!我不知!” 红翡依旧没感受到异样,只失望地放下手,嘟囔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夕凝微微抬眉,用略带质问的语气道:“说说,你脖颈上的锁魂索呢?” 阿赫猛地放下手,仿佛有重大发现一般,瞪着眼回答:“我看见爹娘体内冒出一些黑气,我急得一挣扎,竟发现自己能动弹,那红线我只是随手一拉,它就断了。” “爹娘的身体不停腐化,我束手无策,只能来求您啊。” 红翡眼前一亮,赶紧提醒夕凝:“魂气泄露,锁魂索的作用也被削弱了!” 不对!这小子的说辞漏洞百出! “吱吱吱!” 夏羽桐赶忙发出叫声,生怕夕凝因着急遗漏了细节。 黑色的魂气泄露,才能让锁魂索松动;但阿赫的身体并未腐坏,说明根本没有魂气流失一说,那锁魂索凭什么松? 温暖的掌心再一次抚上夏羽桐的头顶。 “我知道。”夕凝声音笃定。 夏羽桐虽着急,却也只能选择相信,除了提醒,她没有别的招数。 夕凝安抚好怀中刺猬,对红翡道:“你去试试,能否将屋中百姓的锁魂索卸下。” 红翡得令,闪电般冲进房间,不过几息,就带着一具面部腐坏的尸体出来。 她捏着鼻子,微微翻着白眼,对夕凝说:“仙尊,锁魂索果然很松散,一扯就断。” 夕凝食指中指并起,竖直放在鼻梁前方,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周围泛起金光,显露出狭窄的缝隙,尸身中的魂魄冒出,缓缓飘进缝隙中。 夏羽桐能听懂,夕凝念的是地藏经,那魂灵已被度化。 诵经声渐息,透出金光的缝隙也随之消失。 红翡松手,将那躯壳丢在地上。 夕凝睁眼,目光扫向红翡与阿赫。 “走!去祠堂!” 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令,随即伸出手,抓住阿赫的肩膀,纵身一跃,飞上高空。 “侠女!我……” 阿赫惊惧万分,竟打算伸手搂住夕凝。 夕凝迅速将他的手拍开,并递过一个警告的眼神。 “嘶——” 夏羽桐目睹了一切,也朝阿赫呲了牙。 阿赫只得老实垂着四肢,任由夕凝抓着他飞行。 平稳降落在祠堂大院,夕凝将阿赫随手一推,也不管他站没站稳,便头也不回地走向大门。 她快步上前,指着那聚成一股的锁魂索道:“红翡,你将全城百姓拉过来,注意不要让锁魂索断裂!” 红翡和夏羽桐立即明白,夕凝准备就地超度百姓。 夏羽桐意识到,夕凝要超度这些百姓,肯定不能集中精神防备阿赫。 她挣扎起来,想从夕凝怀中跳下。 “乖乖待着!”夕凝将她死死按住。 “吱!” 夏羽桐坚持着。 红翡幼年丧命,成了剑灵,不懂人情世故,看不出阿赫的破绽,更遑论提防着他,保护夕凝。 而她夏羽桐,虽只是刺猬,但好歹有天阙玉髓加持的本命刺。 若阿赫想偷袭,哪怕她只能挡住一击,也可为夕凝争取些时间。 夕凝没拗得过小刺猬,只能将她放出来。 夏羽桐得了自由,乖巧地趴在夕凝脚边,表示自己不会贸然行动。 红翡控制着灵力,拉动锁魂索;夕凝盘腿坐下,阵阵梵音笼罩全城。 夏羽桐一直警惕地用余光盯着阿赫,随时准备挡下他的偷袭。 阿赫却不疾不徐,找了个角落坐下,丝毫不见之前那求救的急切样儿。 这让夏羽桐更加确定,他从头至尾都在欺骗夕凝和红翡。 金光再度显现,裂隙随之展开。 红线噼啪断裂,魂魄逐一飞入。 侧目瞬间,夏羽桐发现夕凝额间冒出豆大的汗珠;仔细看去,绵延不断的魂气正往夕凝体内钻。 她这才记起,每次超度,都会触发逝者魂魄的记忆,承受他们生前死后遭受的痛苦。 超度全城百姓,虽用不了太多仙力,但百姓们的魂魄日夜被炼化,那痛苦此刻全部加诸夕凝身上。 夏羽桐乱了心神,她想帮着度化魂魄,却苦于自身没有灵力。 她到底能为夕凝做什么!? 这是第一次,她恨自己如此无用! 可就算再心急,夏羽桐也没乱了神智。 她猛然回头看向阿赫,瞧见对方一脸轻松的样子,瞬间觉得中计了。 阿赫故意引她们过来,是为了消耗夕凝的精力。 夏羽桐的思绪比平时更加清明。 虽然夕凝的仙力被压制,但仍比她这刺猬强不少。 牺牲自己保夕凝,是最佳的选择。 等等! 夏羽桐脑中划过一道闪电,她能够吸收魂气,还能漏出魂气! 这不就意味着,她能帮夕凝分担那些恼人的魂气吗? 没想到这直上直下的体质,竟真能派上了用场。 来不及再防范阿赫,夏羽桐冲上前,朝夕凝伸出爪子。 她刚一碰触夕凝的食指尖,魂气便像是嗅到了血腥的乌鸦般扑来。 虽然能达到进出同步,但魂气贯穿全身的感觉,仍令夏羽桐倍感煎熬;枉死百姓的记忆亦随着魂气,传入她的脑海。 夕凝的痛苦得到了缓解,本体仙炁隐隐开始躁动。 夏羽桐只是筑灵之境的刺猬,铺天盖地的痛苦记忆如潮水侵袭,她怎能撑得住? 魂气越来越浓,从原先一缕细线慢慢变粗,最后竟化作扩散的雾气,朝着身躯四肢蔓延。 “是时候了。”宛如公鸭一般的声音响起。 这嗓音,绝不可能来自一位少年;可说话之人,的确是阿赫。 他骤然起身,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冲向夕凝和刺猬所在的方向。 夕凝像是无法感知外界般,对阿赫的行动毫无反应。 红翡正拉着锁魂索,来不及松手,只得眼睁睁阿赫一掌击向…… “桐桐!” 她惊呼出声。 “啊!”哀号声穿透了云月城的天空。 夏羽桐举着带血的本命刺,倒在了地面。 她只说出一句:“好累……” 经脉被魂气扰乱,神智被往生者的记忆攻占,夏羽桐不堪重负倒下,又一次化出了人形。 这一次,她周身被黑气化作的丝绸衣裙包裹,口唇眼上皆呈现紫黑色,仿佛魔女一般。 夕凝抱紧怀中少女,看向阿赫的眼神淡漠而狠厉。 阿赫左手手掌被夏羽桐捅了个大洞,不断往外冒着鲜血;右臂则被夕凝一掌击折。 他面目狰狞,咬牙切齿起身,恶狠狠盯着夕凝和夏羽桐。 “你的目标是桐桐。”夕凝镇定地道出阿赫的真实目的。 原来,阿赫想算计的既不是夕凝,也不是红翡,而是他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嫌弃万分的刺猬。 “呵呵呵,不算太蠢。”阿赫的语气中带着得逞的快意,“可惜没用。” 他站直身体,身上的伤迅速愈合,接着挥摆右臂,扭动脖颈讥诮道:“一个半吊子修士,能耐我何?” 红翡停止拉拽锁魂索,掏出九节鞭,几步跑到夕凝身边。 她们正准备迎接阿赫的攻击,却被空中闪现的蓝色光亮晃了眼。 蓝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向阿赫,他连滚带爬,堪堪躲过这天降霹雳;可蓝光的余威不浅,仍将他震得喷出一口黑血。 神秘人从天而降,将她们与阿赫阻隔开来。 阿赫自知不是这神秘人的对手,转身便逃。 神秘人没追上去,而是径直走到三人面前,将掌心放在夏羽桐额头上方,释放出蓝色的气息,渡入夏羽桐体内。 夕凝腮帮紧绷,心有不甘却没阻止对方。 因为她被堕仙咒印和锁魂大阵压制,刚刚又向阿赫出手,体内仙气所剩不多,神秘人的出现,的确解了燃眉之急。 红翡感觉出那是纯净的仙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您是哪位仙君?”她小心翼翼询问道。 神秘人没有理会,仍专心致志地为夏羽桐渡气。 仙气柔和却强势,很快抢占了魂气占据的部位,夏羽桐面上的紫黑随之消失,身上的衣裙隐隐有松散之势。 “停下!”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素白的手抓住了神秘人的手腕,沉声道:“剩下的交给我!” 帮桐桐恢复原形这事,她绝不假手于人。 夕凝难掩心中不悦,本体仙炁不断冲击着堕仙咒印。 神秘人并不强求,依照指令收回了仙气。 可她放下手臂时,无意间刮擦到了桐桐的上衣;丝绸细腻顺滑,黑色的轻薄上杉立即不受控地向下坠。 (本章完) 听说有些读者看不到作话,所以在正文也添加一版,和作话想通: 5月7日加更: 夕凝的任务(第一人称) 我是夕凝,在去找天君的路上。 本已颓废几百年的我,刚刚收到师尊的嘱咐,要我去寻机缘。 我只在飞升时见过天君一次,是个威严、冷淡的女子。 * “乒乒乓乓……” 我刚到天君大殿不远处,就听见里头砸东西的声音。 或许,是我跟天君接触太少,误会了她的个性。 侍卫禀报,允我入殿。 我瞧见宝座上的天君满眼怒意,一时语塞。 她看见我,情绪似有缓和,语调平缓:“夕凝仙君来此作甚?” 可这话却把我问住了,我该如何回答? 难道说“我奉师命而来”? 见我不语,天君垂眸一瞬,忽然抬高了音调:“赐座!” 我倍感诧异,按理说,我只一介真仙,不须如此礼待。 待我入座,天君正色道:“我正好有任务托付仙君。” 我心中一紧,果然,那不是梦,的确有机缘现世。 天君一番解释,我才知晓,原来是仙界灵珠转世为人,须通过修行,重新飞升,回到仙界。 这个过程,需要派人前往守护。 我不太理解,询问道:“为何是我?” 天君几不可察地皱皱眉,回道:“是天道石的选择。” 此话一出,我便安下心来。 天道石是师尊留下的宝物,值得信任。 只是这天君,似乎并不满意我参与其中。 我好奇追问:“是否对我有限制?” 神仙下凡,都会有所限制,以免干扰人间秩序。 正因如此,师尊才在人间收我为徒,将我当作利剑。 哪知天君简单回应:“没有。” 我不禁挑眉,对此表示怀疑。 天君自顾自讲道:“只要保证灵珠回到仙界,我便允你真仙的身份。” 我对真仙的身份并无兴趣,但这任务是师尊派下的,我定会接下。 见我应下,天君竟松了一口气,却又眉头紧锁,矛盾至极。 * 拜别天君后,我径直前往天道石所在之处——幻蘅园。 幻蘅园烟雾缭绕,天道石四周碧波环绕。 “灵石之力,盾墙筑起;凡尘诸事,尽显其上。” “晚辈请天道石指点迷津!” 念完师尊定下的口诀后,我便提出了疑问。 天道石上显现出紫色的字迹:下凡历练,遵从本心。 我只看懂,天道石让我下凡完成天君赐的任务,只是“遵从本心”,从何说起? * 我查了灵珠的身世。 的确,灵珠出身高贵,却缺少功德,须下凡奋斗一世。 但,天道石为何偏偏选中我? 我明明是个边缘真仙。 天君的态度又为何如此暧昧不明? 像是怕我不答应,又像怕我答应。 不过,师尊都费力托梦了,我定要下凡看看。 毕竟,这场梦境,可能消耗的是师尊在天地间仅存的灵炁,我不能辜负了她的心意…… 做好了准备,我便再次前往天君大殿,准备辞行。 半路上,传闻中叛逆无比的天英星君,与我擦肩而过。 我只好奇偏头,回过身却挨了庆元仙尊重重一掌。 这一掌,向我体内嵌入了堕仙咒印,还将我推下了凡间。 这到底是意外,还是有意为之……【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20 第18章 团子或许是那块逆鳞 夕凝火速扯下外袍,飞甩盖住桐桐的身躯。 她面上的愠怒难以掩盖,却一直垂着眉眼,细心查看是否将化形的团子盖严实。 “报……抱歉。”神秘人磕磕巴巴,甚至有点恐惧道。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给谁道歉,毕竟桐桐还昏迷着。 夕凝闻言,面无表情,头也不抬,只环抱住怀中的少女,冷声回应道:“多谢天英星君相助。” 琅华不免一惊,她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呢,没想到自己暴露这么快。 幸好兜帽宽大,遮住了她尴尬的表情,否则连旁边那红衣小丫头都能看出她的局促。 恢复镇定后,她将斗篷上的帽子取下,安静站在一旁。 月色朦胧,庭院中四个身影姿态各异,不少锁魂索仍悬在半空。 夏羽桐被素白袍子紧紧包裹。 熟悉的味道飘进鼻腔,令她恢复了一丝意识。 或许是因为养成了习惯,她连眼都未睁开,整个身体却不受控制,使劲往夕凝怀里钻。 这回,夕凝没有抗拒,反而帮桐桐调整姿势,让她的脸贴紧自己的颈窝。 其实,夕凝早知阿赫目的不纯,在超度百姓魂魄时,也时刻防范着阿赫偷袭。 只是她没料到,桐桐会义无反顾,前来帮她分担魂气。 那时,超度刚进行到一半,一旦中止,已离体的魂魄会散落飘零,她只能选择加快速度,继续超度。 更让夕凝意想不到的是,桐桐会拼命至此,全然不顾自己的承受能力,吸走了这么多魂气。 这行为,不禁让她想起,当初桐桐用自己的妖丹救她一事。 从前她只想着有恩必报,尽力补偿桐桐;但此刻,她多希望,桐桐自私些,保重自己为先。 “傻团子。”夕凝做出口型,却并未发出声音,“我自己可以的。” 深蓝的仙气冒出,从夕凝的手掌传递到夏羽桐身体里。 夏羽桐因舒适而全身放松,面容也逐渐平静,似乎做了一个甜美的梦。 琅华和红翡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体内游走的魂气被仙气挤出,可桐桐依旧保持着人形,丝毫没有恢复刺猬形态的迹象。 夕凝表情严肃,仔细观察着眼前的情况,不敢有丝毫松懈。 她清楚,异常的化形,对妖兽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少女的眼皮颤动,缓缓抬起——夏羽桐醒了,且保持着人类的形态。 她抬手揉揉惺忪睡眼,被自己的手指吸引住,再三确认后,她侧过脸,看向抱着自己的夕凝。 “夕……夕衣安……仙尊。” 她下意识想直呼夕凝名讳,但转瞬又觉得不妥,于是半道改了口。 “劳烦仙尊了。” 客套一声后,她涨红着脸,抓紧身上披的衣服,轻轻挣脱夕凝的怀抱。 见桐桐醒来,夕凝放松了许多,她也小心地帮她掐着衣襟,提醒道:“小心,里头的衣服很松。” 夏羽桐忙扯开领口看看。 “诶?怎么变黑布衣了?”夏羽桐纳闷道。 她记得,刚来这世界时,自己穿的是灰色衣裙啊。 不过,布衣虽朴实,却也穿得规规整整,并没有夕凝口中所言那般松垮。 她矜持颔首,目光闪躲,语气恭敬道:“请仙尊放心。” 夕凝看桐桐神志清醒,这才松开手,任她脱下素白外袍还到自己手中。 此次化形的桐桐,不再像上次那样,赤身L体、披头散发。 反而装扮得体,颇有精气神。 夕凝和琅华分列两边,皆用柔和的眼神看着桐桐。 她们眼前的小姑娘,身着干练的墨色布衣,袖口、裤腿紧束,腰带规整地系着,一看就是武将打扮。鹅蛋脸上,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杏眼,眉毛虽平,却十分浓密,显得既明媚又英气。 最惹眼的,是她头上那一撮银发。 银发从鬓边出发,和其余黑发共同梳向上方,在顶端结成一根马尾,再垂至腰间。 夕凝仔细地确认着桐桐的状态,以及衣着的完整,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欣赏人形小刺猬的外貌。 而一旁的琅华,不由露出笑容,还欣慰地点了点头。 “天英星君。”夕凝不悦出声。 她皱紧眉头,挺直脊背,双手负在身后,拿出了真正的仙尊气势。 琅华视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夕凝,不明所以疑惑道:“何事?” 夕凝顿了顿,目光垂下,纠结一瞬后再抬起,转而说起了别的话题:“阿赫妄图抢夺桐桐,不知天英星君有何见解。” 琅华无奈摇摇头:“我今日才入城,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接着,她面露难色,轻咳两声才如实道:“我悄悄跟着你们,见你们和那小子有说有笑,还以为他是你们的线人。” 夕凝不言,细细琢磨着琅华所言的真实性。 正在众人安静之际,夏羽桐凑近夕凝一步,抬起手悬在半空,未敢碰触到对方,只轻声说:“仙尊,我知晓其中缘由。” 夕凝看向桐桐,眼神变得柔和。 她抬抬下巴,示意桐桐继续。 夏羽桐首次与夕凝交流,就要讨论复杂紧急的事,心中紧张万分,手掌冒出微微薄汗。 她先朝夕凝拱手作揖,并迅速理清思路。 清清嗓子后,才开口:“《养魄录》后半部曾提到,需至阴体提取魂魄。” “刚刚我情急之下,想帮仙尊……”夏羽桐说到这儿,却又觉得自己在推卸责任,忙改了话头,“就、就试着利用我能吸灵气,又能漏出灵气的体质,去吸魂气。” 接着,她眼神坚定看着夕凝:“这似乎,与至阴体的用途如出一辙;我想,或许,我就是书中记载的至阴体。” 琅华面色一沉,问道:“你们为何来云月城?” 夕凝摸摸乾坤袋,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九曜定星盘,更像是诱饵! 她咬着牙回答:“寻九曜定星盘。” “二位仙尊。”夏羽桐鼓起勇气,打断二人交流,“我还有要事禀报。” 谁知还未等夏羽桐将事情道出,红翡竟高声喊道:“仙尊!锁魂索全断了!” 三人同时看向院门,红线成束坠地,显然,百姓那头的红线被弄断了! 不必多想,这一定是阿赫的手笔。 “他疯了吗!”夏羽桐震惊地骂道,“百姓会失控的!” “不。”夕凝声音冷冽,否定道,“在这大阵中,那小贼自有办法操控百姓,此番破坏锁魂索,定有其他目的。” 夕凝眼放寒光,看向远方:“应当是魂魄炼化完成,可以提取了!” “去看看。” 她当机立断,率先快步往院落外走。 四人先后脚出大门,看见百姓们摇摇晃晃,正往北边行进。 琅华忽地抬手,拦住三人,喊道:“稍等!” 语毕,便闭眼运气,查探情况。 “锁魂大阵有变!”她一边睁眼,一边提醒,“已进化为吸魂大阵……” 夕凝面色沉重,体内仙炁躁动不安,语气中充满怒意:“他是在诱我们过去,抓住并利用桐桐。” 她说这话时,蓝色的星星点点,不时从体内飘出。 夏羽桐看着夕凝,心道不妙。 这外溢蓝色光点,昭示着夕凝体内的仙气波动过大。 可以理解,被那贼人戏耍,任谁都会愤怒。 但原先的夕凝沉着冷静,无论何时都从容不迫,现在这情绪,绝对不正常! 夏羽桐心中一凛,记起那堕仙咒印。 堕仙咒印压制着仙气,而躁动的仙气又与咒印抗衡,夕凝正在遭受双重干扰。 不行!不能让夕凝独自行动。 为了苍生,夕凝会义无反顾献身,若她不跟着夕凝,说不定…… 夏羽桐没了别的想法,她只知道,夕凝神智不清明,不能脱离自己的视线! 她走过去,拉住夕凝的手臂,试着用沉稳的声音安慰:“仙尊,我与你们在一起,才更安全。” “您才能保护我。” 说完这话,她用哀求的眼神盯着夕凝,似乎在寻求庇护。 她知道,夕凝善良又有责任感,既然能照顾好红翡这丫头,也会好好保护自己这“恩人”的! “仙尊,没了您,我就没了修行的机会,只能当一辈子刺猬,苟活十多年后离世。”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带上我好吗?” 她句句诚恳,字字用心。 夕凝浑身颤抖,或因发怒,或因担忧。 夏羽桐咬咬牙,一跺脚,大声道:“咱们还有战力完备的红翡,还有天英星君,我就不信,火族圣女加上二位仙尊,敌不过一个半吊子邪修!” 琅华和红翡闻言,情绪也被调动了起来。 红翡快步过来,拉着夕凝的衣袖,小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没错,仙尊,麻绳拧成一团才结实,我们应该共同进退!” 相较于红翡,琅华倒是理智许多,她耐心分析道:“若我们分头行动,又中了那小子的调虎离山计怎么办?桐桐会更危险。” 听了三人完完整整的分析,夕凝体内的仙气平复不少,她看向桐桐,见对方面容坚毅,并不像懦弱小妖,反而更像曾与她并肩作战的栖梧。 夕凝缓缓闭眼,在心中分析着其中利弊,以及每一种决策可能导致的后果。 第19章 她与刺猬皆醋。琅华:我做错了什么? 须臾过后,她深吸一口气,再度睁眼,沉着下令:“跟上!” 其余三人重新燃起斗志,目光坚定,跟随缓慢行动的百姓,往目的地进发。 见夕凝情绪平静下来,夏羽桐也安下心。 她忽地记起,自己还有重要的线索没说出口,趁这赶路的尖细,她见缝插针,道出心中所想。 “二位仙尊!” 夏羽桐一边行进,一边侧身,朝夕凝和琅华各行一礼:“我还有重要线索禀报!” 夕凝和琅华放慢脚步,看向夏羽桐。 “咳咳~” 侧面传来红翡的咳嗽,引得夏羽桐向下看去。 红翡正扮作不在意,看向另一侧。 夏羽桐接着心领神会,弯下腰,朝红翡拱拱手:“报右护法!” 红翡立即面上挂笑,回过头假模假样道:“嗯?什么事?” 夏羽桐立起身体,语气严肃:“你们还记得,街旁踢蹴鞠的女童吗?” 只这一句话,就让三人都集中了精神。 不提那女童便罢,如今想来,她前后不一致的表现,以及脚下那诡异的蹴鞠,皆十分可疑。 瞧夕凝和琅华一边往前走,一边认真倾听,夏羽桐将自己获得的情报娓娓道来。 时光回溯,云月城百姓殒命的十年前,繁华街道上,道士将九曜定星盘“卖”给了阿赫。 这一幕,碰巧被女童枫儿看了去。 枫儿和阿赫年纪相当,又是邻居,自是两小无猜、交情甚笃。 她瞧道士贼眉鼠眼,不像好人,似看中阿赫呆傻,在坑骗钱财。 于是偷偷摸摸,跟着那道士屁股后头,离开街市。 他俩一前一后,在小巷中左拐右拐,最终,竟走到祠堂所在的院落。 那时,院子正在修建中,枫儿轻轻松松就找到一个缺口,顺势爬了进去,瞧见道士与神秘人相会。 她躲在角落,竖起耳朵,偷听二人对话。 原来,道士真名蓟仕,据他所言,九曜定星盘须由童男持有,于是设局哄骗了阿赫。 而阿赫八字纯阴,还是夺舍的好目,大阵成形后,他打算借其身体,镇守云月城。 枫儿虽年幼,却也知二人所言乃罪恶之事,惊恐之下,便想逃离。 谁知逃离之心愈切,行动便愈笨拙,她脚下踩到石头,发出响动,被神秘人抓住。 蓟仕看着眼前模样可爱的姑娘,掐指一算,轻哼一声后说:“八字勉强能用,让依瑈来夺舍吧。” 枫儿不知“夺舍”一词为何意,却也明白自己算是完了。 在后花园地窖中,枫儿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那满头华发、名唤依瑈的弟子,在某日清晨告诉枫儿,当晚就要占了她的身体。 枫儿是个硬骨头,见逃离无望,便选择自戕。 这行为惹怒了蓟仕,蓟仕不肯放过她,将其魂魄锁住,等了十年丢进大阵中,让她清醒着,与全城百姓一同受苦。 “难怪!”红翡恍然大悟,“她看见我们和阿赫,不对,蓟仕一起走,会那样生气。” 夏羽桐点头,略微哽咽道:“枫儿与其他人不同,她没被黑云洗脑,仍有理智,超度她时,我才得知当年事件全貌。” “而且,” 她的声音变得严肃:“我在记忆中,看见了那道士宗门的门徽。” 夕凝和琅华立即停住脚步,盯着夏羽桐。 夏羽桐不卖关子,直接道出宗门之名:“是观澜剑阁。” 夕凝和琅华的表情再一次同步,她们压着眉头,似在思索,接着对视一眼,却没有用言语交流。 但她俩都知道,对方与这观澜剑阁,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的确,不管是夕凝下凡的任务,还是琅华脱离仙界的目的,都与这宗门关系匪浅。 夏羽桐见她俩如此默契,心中不愉,悄悄朝夕凝身边靠近了一点。 她俩都是仙,在见识上有交集乃寻常之事;能躺进夕凝怀中的,只有自己,连红翡都不能呢! 夏羽桐这样安慰自己。 只是这样想,并不能让夏羽桐满足。 她最大的梦想,可是跟夕凝肩并肩战斗,可现在无论怎么看,琅华都更适合这个位置。 既然不能在修为上肩并肩,那在物理意义上肩并肩总可以吧? 她用小碎步凑到夕凝身侧,抻着脖子,想展示一下自己与夕凝的“般配”。 夕凝也感受到了桐桐在接近自己,烦躁的内心再一次感到安宁。 她侧过脸,瞥了一眼桐桐,又点了点头。 这一举动给了夏羽桐极大的鼓舞,对她来说,这就是夕凝认可自己站在她身旁的证明。 她似战斗获胜一般,扬起下巴,对琅华眯着眼笑。 琅华不知这小妮子是何意,抬抬眉毛,扫视了夕凝和桐桐两眼——怎么这两人对自己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这次,咱们不是同伴吗?”琅华爽朗的声线疑惑不已。 可夕凝和桐桐,都没出声回应。 唯独一旁的红翡,听出了琅华的尴尬,再度装作老成的样子,轻咳两声,走过去拍拍琅华的臂膀:“谁说不是呢?同伴。” 琅华:…… “先去会会那蓟仕!”夕凝一声令下,带头超越一个个被吸魂大阵控制的百姓。 四人一路向北,来到云月城最荒凉之处。 云月城内花草繁盛,就算寸土寸金的城中心,也绿树成荫。 然而城北这片空地,没有绿植不说,也没有耕作的迹象。 一望无垠的荒地中,蓟仕盘腿坐在远处的石块上,手掌撑着下颌,阴恻恻地冲四人笑着。 四人快步上前,与蓟仕相对而立。 琅华半眯着眼,似看穿一切般,气势凛然劝诫道:“观澜剑阁修士,还不束手就擒?” 蓟仕嗤笑一声,难掩嘲讽与戏谑的口气:“仙尊别摆谱,您要有本事,先表演个出城给小的看看。” 琅华的气势瞬间减半,的确,她现在也是瓮中之鳖,被困于八角笼阵中。 另一方面,她们也知道了,蓟仕清楚云月城除了锁魂大阵外,还有八角笼阵。 八角笼阵乃仙界阵法,只有仙人能打造。 琅华刚刚在赌,赌蓟仕与八角笼阵无关,不过这赌局,她的胜算本就小得可怜。 哪有这么凑巧,两个大阵无意间重叠在了一起。 蓟仕起身,拍拍屁股,吊儿郎当地踱步而来,慢悠悠走到夕凝身旁。 他晃动两下肩膀,嚣张道:“侠女,飞升多难啊,修道不就为了长生吗?” 语罢,他又变本加厉地凑近夕凝耳边,似乎想说什么。 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年少的皮囊,也盖不住蓟仕那低劣的灵魂。 夕凝双眼猛地瞪大,往远离蓟仕的方向移动几寸。 她体内灵炁蠢蠢欲动,只能用理智尚存,强行将其压制住。 “啪”一声,夏羽桐的巴掌送到蓟仕脸上,“滚远点!” 夏羽桐这一巴掌力道不轻,蓟仕面颊瞬间添了五个手指印。 蓟仕捂着脸,再度靠近夕凝,嬉皮笑脸,用公鸭般的嗓音诱惑道:“侠女,只要你交出刺猬,我就赠你一个阴元果,保你长生。” 听见“刺猬”二字,夕凝又记起蓟仕偷袭的场景。 桐桐那么脆弱,那么善良,若没有天阙玉髓加持的本命刺,她说不定会被蓟仕当场捏成肉泥。 夕凝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脑中尽是最坏的结果。 她拉长呼吸,双拳捏紧,试图缓解愤怒的情绪,以免刺激仙炁。 其余三人则惊讶又嫌弃地看着蓟仕。 他这是在,用长生诱惑一位真仙? 蓟仕见夕凝还不动心,于是转头瞥向另一边,捏着下巴,歪着嘴:“这刺猬化形后,的确是个美人;但得了长生,什么美女得不到?” 他摸摸面颊,色眯眯地扫了一眼夏羽桐,不屑道:“我看这刺猬,前胸似后背,送给我,我都不玩儿。” 前一句,是对夕凝品德的侮辱;后一句,则是对夏羽桐的骚扰。 夏羽桐想再扇一巴掌,却又怕脏了手。 沉默已久的夕凝,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 她攥紧双拳,周身显现出幽幽蓝光。 琅华见状,紧张地瞪大双眼,一手抓着桐桐的手臂,一手抓着红翡脖颈,急速后退! 蓟仕的字字句句,一直在她紧绷的神经上蹦跶,那仙炁像是集满能量的炸药,瞬间冲破了堕仙咒印,爆发出恐怖的威力。 “轰——” 一声巨响,深蓝色光亮炸开,遮住了夕凝的身影。 蓟仕被炸飞起来,摔至几十尺开外。 蓝光熄灭,夕凝毫发无伤,她负手而立,周身散发出阵阵寒气。 蓟仕被炸得浑身是伤,衣裤更是破烂不堪。 他缓缓爬起,接着打了个响指,身上伤口随即愈合,衣裤也恢复了原样。 “两个仙?”蓟仕露出夸张的表情,捂嘴道。 接着又换上嘲讽的语气,眯着眼说:“有点意思。” 他展开双臂,口中念念有词。 地动山摇,月失其辉。 土地破裂,一棵棵参天大树拔地而起。 树上长满了青色的果子,这些果子,无一例外,皆呈现出人类的面容,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你们想做救世主,我便给你们机会。”蓟仕露出猖狂的模样,似已疯魔,“这千年循环的阴元局,看你们怎么破!” 第20章 一些小小的嫌隙,一点小小的委屈 满树的怪异果子,惊得其余三人瞪大了眼。 唯独红翡,嘴跑得比脑子快。 “魂魄不是还在百姓体内吗?怎么就有阴元果了?” 红翡一脸疑惑,高声问道。 夏羽桐临危不乱,细细琢磨蓟仕的只言片语,并从中挖掘出了重要信息。 她抓住能说话的机会,迅速向红翡解释:“这阴元局循环千年,这些应该是上一波受害者。” 红翡呆愣了一瞬,才恶狠狠看向蓟仕,牙缝中挤出四个字:“丧尽天良。” 眼前这些阴元果树,少说有上百棵,而每棵树上,又结了上千个果子。 纵然知道这是书中世界,夏羽桐也倍感痛心。 她在这儿接触的每个生灵,都有血有肉;那些遭难的百姓,都是曾经鲜活的生命。 这阴元局到底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啊! 夏羽桐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按捺不住心中疑问,三两步跑到夕凝身边,询问道:“此局经年累月为祸人间,仙界为何不管?” 夕凝秀眉微蹙,语气严肃,略带几分说教感:“仙、魔修为高深,若干预下界诸事,凡间生灵必沦为蝼蚁。” 曾几何时,夕凝也被这问题困扰过。 遭遇困境与不公,谁没祈求过天降正义,主持公道。 然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普通生灵在时间的长河中,不过恒河沙粒;神仙寿元以万计数,历经沧桑,很难再与凡间众生共情。 于是为避免节外生枝,仙界立了规矩,不得插手凡间事宜。 夏羽桐不语,只垂眸一瞬,心中不服。 若众仙真遵守规则,这八角笼阵又如何而来? 明面上撇清关系,暗地里偷偷插手,难道不是恃强凌弱? 这是她第一次对仙界产生不满,也是第一次怀疑夕凝所言。 “哼。”琅华一声嗤笑,打断了桐桐和夕凝的对话。 不过因眼前危急,她并未过多置喙,而是指着前方的阴元树,冷声道:“我未飞升时曾听说,控尸宗已参透永生之术,而那长生的秘密,就在这阴元果中。” “可控尸宗早在千年前被灭门,这邪术为何流传至今?难道观澜剑阁……” 蓟仕听琅华提起观澜剑阁,脸蓦地一黑,随即用阴狠的口气说:“长生之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仙尊何以称之为邪术?怕是见不得凡人长生,担心今后没人再老老实实修行了?” 语罢,他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夏羽桐听完对话,悄悄再度接近夕凝。 夕凝感到有人靠近,侧目观察,这才发现是桐桐又靠近了些。 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怀中刺猬忽然化形,她还未习惯,好在有了之前的相处经历,如今并肩而立并不让她抗拒。 “仙尊,不可能!”夏羽桐踮着脚,附耳低语。 她的语气严肃,似有重要的消息要说。 夕凝立即静下心,朝桐桐抬眉,示意她继续。 得了允许,夏羽桐后退两步,道出自己的分析。 “仙气比灵气精纯百倍,可仙界也只能结出延年益寿的蟠桃。” “而阴元果的制作方法,看着骇人,本质不过是魂魄与魂气聚集,岂能有长生*之效?” 最后,她斩钉截铁地做下判断:“所谓长生,必然只是个幌子!” 夕凝朝桐桐点头,眼中满是赞同,甚至还带着一丝钦佩。 桐桐年纪轻轻,竟有这般分析能力,若好好引导,假以时日,定是修真界不可多得的人才。 她万分庆幸,自己将桐桐带离了妖山,今后她会保障刺团子远离是非,专心修行。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对付那看似胸有成竹的蓟仕。 同样,夏羽桐也微微点头回应夕凝,接着退至后方。 她虽修为低微,打斗时只能躲在后方;但能用智慧分析线索,出谋划策,那便配得上被称为“伙伴”。 跟夕凝肩并肩战斗,并不是梦! 琅华率先出手,夕凝随即跟上。 然八角笼阵起效,二人仙法受限,几番较量下,竟落了下风。 “两个大阵助我,仙又如何?”蓟仕丝毫不把二人放在眼里。 话音刚落,他便瞬间移动到两人身边,准备出手。 “啪!”九节鞭摔在蓟仕身上。 红翡骂骂咧咧:“当你姑奶奶不存在是吧?” 吸魂大阵只影响人类修士,八角笼只压制仙人仙力,而红翡的身体,算……蔬菜? 蓟仕发现问题,瞬间暴起,与红翡扭打起来。 因有大阵加持,蓟仕闪避速度达到极致,红翡也不是他的对手。 夏羽桐看着不占优势的局面,暗自着急,丹田处隐隐有发热发胀之感。 四周魂气聚集成一缕缕黑烟,飘到她身边。 “这是……” 夏羽桐摊开双手,魂气像找到主人似的,迫不及待钻进掌心。 魂气厌恶连绵不断,持续输入夏羽桐的身体。 不多时,她只觉得自己力量暴增,精神抖擞。 夏羽桐神志清醒,当即明白,自己依靠魂气化形,本体灵炁已变为魂炁,如今吸纳魂气为己所用,也顺理成章。 “看招!” 夏羽桐趁乱出手。 虽无花哨的招式,但桐桐练习的功法,搭配上浓厚的魂气,势如破竹,蓟仕根本无法招架。 蓟仕没料到刺猬能利用魂气,轻易抬手接招,随即踉跄后退,跌坐在地。 夕凝和琅华见状,迅速出击,掌力正中蓟仕的心口和头颅。 蓟仕遭受重创,直挺挺倒下,失去了生机。 夕凝警惕上前,用仙力探查,确定对方没了内息和元气,才将注意力转到夏羽桐身上。 她快步来到桐桐对面,语气关切:“是否感觉异样?” 战斗结束,夏羽桐有些忘乎所以,她抬起双手,眼放金光看着自己强劲有力的掌心:“这魂气能为我所用!与我的身体十分契合!” “呵,这蓟仕恐怕并不清楚,至阴体不仅是工具,还能利用魂气。当我是待宰的羔羊,没想反误了自己性命。” 魂气护体,大阵固气,夏羽桐的修为直逼妖圣之境。 夕凝却没表现出半分获胜的喜悦,她眉头紧皱,死死盯着桐桐。 在她眼里,魂气不是好东西,利用魂气提升修为更非正道。 桐桐思维缜密,心地善良,是不可多得的修道人才。 若好好引导,飞升成仙指日可待。 魂气或许能作为修炼基础,但世间从无靠魂气飞升之先例,她不能让桐桐冒险。 “魂气阴邪,切勿迷了心智!”夕凝语气严厉。 被这样一吼,夏羽桐有些无措。 明明是她重创了蓟仕,帮了大忙,夕凝怎么…… 脊背袭来一阵凉意,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委屈。 “我不会的……”像是被冤枉的孩子,夏羽桐的话哽在喉咙。 她低着头、垂着眼睑,努力保持均匀呼吸,怕自己一不小心会掉眼泪。 远处是挂着阴元果的大树,近处是月辉照亮的空地。 几人就这样安静地站着,气氛降至冰点。 夏羽桐鬓边发丝垂在脸颊边上,末端微微上扬,搭在她委屈噘起的嘴上,我见犹怜。 夕凝看在眼里,疼在心中,忽然间她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说重了,心又软下来。 毕竟,之前她对待小刺猬,是一个劲儿地保护和安抚;现在对她如此严厉,是否转变太大? “我只是稍加提醒,不是责怪你。” 她语气中带着三分愧疚,打破沉寂。 夏羽桐当然知道,夕凝是为她好,可吸取魂气,并不是她有意为之。 更何况,在危急关头,是魂气逆转了战局。 她不懂,为什么夕凝会因此责备她? “嗯,我明白了。” 夏羽桐不多辩解,只点头答应。 因为特殊的成长经历,夏羽桐虽算得上开朗,但在面对冲突时,总习惯性地逃避。 可她越将委屈放在心中,夕凝就越自责。 碰巧,夕凝也不太会安慰别人,左思右想后,才冒出一句:“你的修行之路,我会负责。” “谢仙尊。” 夏羽桐还是低眉顺眼的模样,想尽早结束这尴尬的对话。 夕凝未收过徒,不太清楚该如何与晚辈相处。 胆小的刺猬化成人形,与敌人战斗毫不畏惧,可现在,却因自己一句话而难过。 她尝试着以长辈的身份,安慰一下刺团子。 深吸一口气后,挺直脊背,换上自认慈爱的表情,走到桐桐身侧。 夏羽桐感觉有人靠近,抬眼,诧异看着夕凝。 “仙尊……” 她想问点什么,又怕说错话将事情弄糟,于是又收了声。 夕凝伸手,重重拍了两下桐桐的后背。 “精神点!” 夏羽看着夕凝古怪的神情,低落的情绪消失,只剩疑惑。 “嗯……嗯。”她结结巴巴地回应,一脸迷茫。 见她打起精神,夕凝胸口那股气也顺畅了。 “有情况!” 琅华一声吼,引得夏羽桐、夕凝和红翡同时转头。 琅华抬着手,指向最近的一棵大树。 四下无风,树上的阴元果却兀自摇晃。 “小心!” 夕凝将红翡和桐桐护在身后,警惕地环顾四周。 摇晃的果子越来越多,“哐”一声,一个阴元果坠地,表皮裂开一条缝。 另外三人都关注着这颗果子时,只有夏羽桐发现,蓟仕的尸体不见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30 第21章 第一次,争执和期盼 “不好!”夏羽桐大喊一声,“蓟仕跑了!” 夕凝和琅华这才反应过来,阴元果怎可能无端生异?定是那蓟仕的诡计! “别管蓟仕了,快看!”红翡声中带着愤怒和嫌弃。 地面上的阴元果裂成两半,一只黑虫爬出,这黑虫跟蝎子相差无几,身体分为两截,两个大钳子胡乱飞舞。 更多的果子落下,同样的,果皮裂开,一只只黑虫从中爬出。 在第一只黑虫的带领下,成群的虫子冲向她们侧方,而那边,是百姓们的躯体。 琅华从袖中掏出一把宝剑,丢给夕凝,口中喊道:“快杀!” 话音未落,夕凝已经提剑上前,将带头的黑虫砍成两半。 这些黑虫乃邪祟,绝不能让它们发挥作用。 当务之急,是将这些黑虫斩杀,至于蓟仕,只能先放一放了。 两位仙尊虽被阵法压制了仙力,却也够对付这些没有思维、横冲直撞的黑虫。 一剑又一剑,无数虫子被斩为两段。 夏羽桐观察一番后,掏出本命刺,用魂气将其化作银灰色匕首,扎向那些令人恶心的黑虫。 红翡的武器是九节鞭,不能切砍,稍显鸡肋,于是她站在一旁的小土堆上,关注着战况。 然而看了一会儿,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等等!”红翡大喊一声,叫停三人的行动,“这些虫子砍不死!” 三人惊讶回头,看向被砍得支离破碎的黑虫尸体。 本该安静躺在地面的残肢,正在疯狂蠕动,就近配对,很快便形成新的个体。 夏羽桐脑筋飞快转动,不出两息便看透其中缘由。 黑虫刚破壳,不可能自行拥有修为,此为异象! “是大阵影响了这些黑虫!”她大声提醒夕凝和琅华。 夕凝闻言,当机立断道:“用仙力!” 琅华和夕凝收起宝剑,齐齐对黑虫施法,尝试压制它们。 此招果然见效,黑虫逐一被碾作齑粉,飘散无踪。 但二人仙力有限,没多久,她们就显露疲态。 而这次,夏羽桐并没立即出手,她沉住气、闭上眼,想找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这些虫子和蓟仕,都是靠着大阵提升能力。 自己能吸收魂气,那么,是否能吸收大阵内的能量? 她瞬间抬起眼皮,灵动的眼中闪出光亮,小跑到红翡身边,低头小声说:“我有办法帮仙尊。” 红翡性子单纯,不疑有他,仰头问道:“什么办法?” “嘘——”夏羽桐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接着弯下腰,与红翡咬耳朵,“吸魂大阵与阴元树相辅相成,这些黑虫,想必是借了大阵之力才如此难缠。” 红翡面色严肃,点点头追问:“然后呢?” “阴元果数量众多,仙尊力量被压制,情况不妙。”夏羽桐皱着眉。 “如此说来……”红翡顺着桐桐的指引,分析道,“最好的办法是破坏大阵。” 她眼珠子转了几圈,气得一跺脚:“但我们现在根本出不去,无法破坏阵眼啊!” 夏羽桐知小鱼已上钩,嘴角噙笑:“魂气为我所用、促我化形;或许,我也能吸收大阵的能量!” 红翡惊讶转头,瞪着眼看向桐桐:“真的吗?左护法你这么厉害?” 夏羽桐展露笑容:“试试也不亏嘛。” “你帮我护法,别让仙尊发现!”她趁热打铁命令道。 红翡急着解决黑虫,不假思索便帮桐桐打起了掩护。 两束火红的灵气飘出,一束攻向黑虫,一束将夏羽桐包裹。 绞杀黑虫过半,琅华收回手,喘着气:“等、等等,我得休息一下。” 夕凝虽也力竭,却仍不愿停下。 琅华正想劝她也歇会儿,却发现了两个晚辈私下搞的小动作。 “夕凝仙尊,你看看桐桐和红翡。”她拉扯了一下夕凝的衣袖,提醒道,“要造反了。” 夕凝忙收了仙气,朝两个后生的方向看去。 远处的地面上,一个六芒星印记发出光亮,大量魂气从地底冒出,如流水般灌进夏羽桐身体。 见这一幕,夕凝如坠冰窟,一边冲向桐桐,一边惊呼:“你在干什么!不要命了!” 她已无法再顾忌那些可恶的虫子,一心只想阻止桐桐。 清理黑虫期间,她也在冥想。 所谓魂气,乃灵气进入阴间形成,由此可见,魂气就是冥界修行的基础。 吸纳魂气修行,必将成为鬼修、尸修或魂修。 桐桐若继续任意妄为,必将堕入冥界。 冥界生灵从未飞升仙界,但在她的意识中,桐桐是一定要去仙界的。 另一头,听见夕凝的责备声,夏羽桐不仅没停下,反而抓紧时机,吸收更多魂气。 她也悟出了魂气的本质,只是,得出的结论与夕凝不尽相同。 夏羽桐当然知晓,在正道修士眼中,按部就班修炼,直至飞升才是正道。 但她的任务并非“飞升”,而是习得本领,救下妖山生灵,妖道和鬼道对她来说,并无区别。 退一万步讲,就算任务失败,流落冥界,若能凭这身修为,修成鬼仙,何尝不是做了地府公务员呢? 夕凝赶到,刚打算出手教训两人,夏羽桐却自己停了下来。 不等夕凝发声,夏羽桐就指指那些黑虫:“仙尊你看!” 夕凝顺着夏羽桐的手指,看向远处,竟发现黑虫趴在地面,一动不动。 大阵失效,黑虫们没了支撑,自己倒下了…… 夕凝倒吸一口气,再次被桐桐的智慧惊到,她太会利用规则了! 可相对于这短暂的机智,她更在乎桐桐的未来。 她决不能让桐桐坠入深渊,于是冷着脸,严肃开口:“桐桐,你……” “仙尊!未免节外生枝,我们应尽快超度百姓。”夏羽桐恭敬弯腰抱拳,语气坚定,“然后绞杀蓟仕,以绝后患!” 夕凝只思考了一瞬,就意识到,眼下的确不是说教的时候。 怒叹一口气后,转身又前去与琅华站到一起,念起《地藏经》,开始超度亡魂。 “左护法,你真聪明啊。”红翡偷偷靠过来,用崇拜的眼神仰望桐桐。 夏羽桐没闲着,她着手处置起剩下的黑虫,一边还忙里偷闲回应红翡:“多亏右护法帮忙。” 百姓数量众多,不计其数的魂魄涌向冥界裂隙。 那裂隙变得巨大,并发出耀眼的金光。 余辉洒在夏羽桐身上,让她感觉温暖无比。 夏羽桐沐浴着来自冥界的气息,心中有了旁的打算。 事成之后,若能及时补上漏洞,保住这身魂气,或许是完成任务的捷径。 这番生死局,未必不是机缘,届时,自己就向夕凝坦白一切,相信夕凝也会理解她。 她自顾自点点头,顺手将一只气息尚存的黑虫放进手中,用魂气吊着它的性命。 夕凝那边,仙炁再次稳固,冥界的金光和深蓝色的仙气碰撞,令她进入冥想,感悟天地。 此番遭难,是云月城阴阳颠倒,是百姓死不能死、生不能生。 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各当其位,各司其职,是为正道。 她缓缓睁眼,抬高双手。 缚于这片土地上的执念和怨气升起,在仙气调和下,百姓的尸身化作往生莲。 往生莲绽放,承载着无数魂魄,一齐飞向冥界。 世界归于平静,天空中,一块棕色的物体落入夕凝手心。 夕凝定睛一看,这物件,与之前获得的河图碎片一模一样。 夕凝不顾琅华探究的眼神,顺手将新的碎片放入乾坤袋,接着起身,径直朝桐桐走去。 利用魂气,已让夕凝担忧不已;抽取大阵力量,岂能容忍? 可夕凝清楚,桐桐此举,是歼灭黑虫的关键,不能过于苛责。 她压着心中怒火,站定在桐桐面前,眼神冷得能结出霜。 “你不是答应过,不再吸收和使用魂气吗?”她声音低沉,连琅华都感受到了她的情绪。 夕凝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在气什么? 是怪桐桐不守诺言,还是担心桐桐被未知的力量控制。 夏羽桐也十分紧张,她一而再、再而三破戒,让夕凝担心,挨骂实属正常。 但事态紧急,那黑虫来历不明,怎能冒险? 她心一横,豁出去了! “仙尊。”她朝夕凝拱手一拜,闭紧眼睛“狡辩”道,“桐桐绝非贪图魂气,只是想解决眼下危机。” 她垂着头,不敢直视夕凝的眼睛,只倔强地不肯妥协认错。 夕凝有许多话想说,可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你立刻将体内魂气释放,以免被邪气迷乱心智!” 夏羽桐直起身体,深吸一口气,颤声拒绝:“禀仙尊,我头脑非常清晰。且事情还未解决,我不能就此释放魂气。” 理智战胜了情绪,她终于还是忤逆了夕凝。 夕凝只觉不可思议,瞳孔放大了一瞬。 一直乖巧贴心的刺团子,竟不听她的话了? 那个在她怀中流泪,拼命往自己怀里钻的刺团子,竟然在跟她叫板? 她半眯着眼睛,静默不语言,似在等待桐桐悔过。 夏羽桐此刻异常理智,她不能为了讨好夕凝,降低自己的战力。 她自认不是固执的人,自然也知道,夕凝是担心她。 可这世上,并不止夕凝一人心怀大义;此危急存亡罐头,她怎可能只顾自己安危,释放魂气? 她抬起头,双眼满含期盼,只求夕凝能认同自己。 气氛一时降至冰点。 第22章 蓟仕之死 “夕凝仙尊。” 琅华走上前来,挡在桐桐身前:“在下认为,桐桐的确应该保留魂气。” 夕凝侧目,瞪着琅华,一言不发。 被这样一警告,琅华也有些许紧张。 但她所言是出于道义,不是包庇桐桐,短暂的慌神后,她又挺着胸膛,义正词严劝诫:“蓟仕还活着,若桐桐放弃力量,不仅会让我方胜算降低,还会让桐桐处于危险之中。” 夕凝本意是为桐桐好,但经此提醒,自己只关心桐桐本身,而忽略了她们正身处危险之中。 她习惯了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别人,习惯了站在大家身前,所以下意识让桐桐放弃力量,站在自己身后。 夕凝微微蹙眉,喃喃道:“可是,这魂气会将她引向冥界。” “夕凝仙尊!”琅华也着急了,她不顾微分尊卑,板着脸,口气严厉,“此役若败,桐桐极有可能被炼为法器,您还在纠结什么?” 夏羽桐连连点头。 可不是嘛! 堕入冥界好歹留有性命,若被炼为法器,不得落个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仙尊……”她扭扭捏捏上前,噘着嘴,绕过琅华,拉住夕凝的衣袖左右摇晃。 夕凝看着面前撒娇的少女,怒气全消,心境变得清明。 是她之前过分循规蹈矩,关心则乱,没分清轻重缓急。 “你们说得对。”夕凝终于想开,眉目透出几分释然,柔声道,“此事容后再议。” 她想,若桐桐真的被带往冥界,自己会将其救出。 琅华趁热打铁,朝桐桐使了个眼色,接着调转话题:“现在,该找找那蓟仕逃去哪儿了。” 语罢,她便闭上眼,掐诀跺脚,将仙气铺向整个云月城。 须臾过后,琅华睁眼,面露疑惑:“咦?” 见情况不妙,夕凝闭上眼,亲自查探了一番。 “奇怪……竟找不到蓟仕的踪迹。”她疑惑出声,不久便得出结论,“这样说来,他定是用什么方法隐匿了行踪。” 她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桐桐,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答案。 而夏羽桐正捏着下巴,皱眉思索,喃喃自语道:“八角笼阵,能阻挡仙,也能阻挡凡人,蓟仕绝对不可能逃出云月城。” 她放下双手,眨眼看向夕凝和琅华:“若说有什么地方可能是蓟仕的藏身之地,我倒有个猜测。” 夕凝目光灼热,等着她说出答案。 而琅华则按捺不住,急切地问道:“哪里!” “祠堂后面那个地窖!” 夏羽桐笃定道。 “为什么?”红翡抠着后脑勺疑问道,“那地窖并不是什么隐蔽的地方啊。” 夏羽桐转身,面对着红翡,有条有理解释道:“我认为蓟仕躲在地窖,原因有三:” “其一,我昨夜观察,地窖的书桌洁净无尘,说明有人长期使用,此人只能是管理大阵的蓟仕;” “其二,蓟仕理应知晓,我们去过地窖,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躲在那儿,相较其他地方更安全。” “其三,你是否记得,昨夜,追来的百姓完全没有碰触地窖的大门?” 红翡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前头说的我都懂,但那些百姓没碰大门,是因为我和仙尊设下了禁制。” “正因你和仙尊设下了禁制,才说明他们根本没碰大门!”夏羽桐瞪大了双眼,盯着红翡。 红翡恍然大悟,用左边的拳头捶向右手掌心:“对!如果他们碰触大门,会因触发禁制而受伤!那些百姓一定有其他原因不敢进去!” 夏羽桐神采奕奕地说出结论:“那地窖,一定就是蓟仕心中的安全区!” 琅华对她投来欣赏的目光。 夕凝更是在心中赞扬她的细致和聪敏。 她没料到,昨日桐桐躲在她怀中,竟还观察到了这些细节。 刺团子不是个坐享其成的小家伙,而是有自己想法,时时警惕行事的小修士! 思及此,她对于魂气的担心也减少了些。 桐桐理应知晓,跟用灵气修行比起来,魂气绝非上选。 其余三人一致认为桐桐的分析颇有道理,于是马不停蹄,沿着来路往回赶,直奔祠堂院落的后花园。 * 后花园中的假山怪石静静伫立,天上玉盘与水中圆月交相辉映,形成一幅绝美的画面。 四人急匆匆闯入,将这份宁静打破。 来到地窖隐蔽的大门外,夕凝拦下其他人,在空中画出一道符,打向入口。 一道隐蔽的透明屏障显现,微微透出些黑气。 “这禁制并不高级,只能阻挡低阶修士,或一些鬼魂。”夕凝此刻颇为懊恼,“昨日是我疏忽了。” 夏羽桐哪看得着夕凝自责? 她赶紧走到夕凝身边,劝慰道:“仙尊!这禁制由魂气打造,与云月城融为一体,的确极难被发现。” 她主动上前,抬手运气,轻而易举地破坏了大门。 “昨夜我们急着远离百姓,才遗漏了这禁制。” 夏羽桐用真诚的眼神看着夕凝,为她做解释。 果然,夕凝的面色缓和了些。 夏羽桐看在眼里,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四人先后进入,地窖内一片漆黑,红翡体贴地点亮灵火。 经过通道,她们走到了地窖中。 灵火照耀,书架依旧整齐排列。 而低矮的书桌前,少年的身影坐在那儿,披头散发、衣衫褴褛。 “呵呵,还是被你们找到了。”蓟仕用自嘲的语气道,“不愧是仙尊啊。” “哈哈哈哈哈”他忽然放声大笑,接着仰天长叹,“是我失算!是我失算了呀!” 夕凝一行人静静看着蓟仕,如今大势已去,这些话语不过是无谓的挣扎。 先前,他之所以如此嚣张,是仗着吸魂大阵加持自身功法。 如今吸魂大阵已被破坏,他被逼至穷途末路,就算拼死一搏,也是徒劳。 未等夕凝和夏羽桐开口,琅华就先急着提剑上前质问。 “除了观澜剑阁,你们还受谁的指使?” 蓟仕双眼无神,偏过头看着琅华的剑尖,冷笑一声后,有气无力道:“千年以来,为成大业,师祖一脉苦守阴元局,没想到竟毁在了我手中。” “弟……子……不……孝……” 他的声音越发低沉,血泪从眼中溢出。 琅华还未出招,蓟仕就猛地扑倒在桌面,将笔墨纸砚撞落一地。 夕凝伸出右手,弓成鹰爪的形状,将蓟仕的三魂七魄扯出后,又使尽全力捏碎打散。 “修习夺舍之术,可以让魂魄短暂离体。之前蓟仕就是靠这招骗过了我的眼睛。”夕凝似在自我检讨,“只有打碎魂魄,才能永除后患。” 自此,世间再无蓟仕,他将消失在轮回之河中。 “搞笑。”夏羽桐忍不住嗤笑一声,吐槽道。 纵然在这世界待了许久,原先的口癖也不是这么容易改变的。 夕凝侧目,不知此话何意。 夏羽桐一脸不屑:“作恶多端,丧尽天良,偏偏要在死前假惺惺说什么‘不孝’。” “不仁不义,残害生灵,玩弄术法,这些他倒是只字不提;这种货色,死一千次,也抵消不了他的罪行。” 琅华怔怔看着匍匐在桌面的尸体,面露失望之色。 她此行的目的,是调查家族和观澜剑阁的勾当,没能从蓟仕口中得到更多信息,难免遗憾。 夕凝并没有忘记让桐桐释放魂气,可她还没开口,就被红翡的拉住衣袖。 “仙尊,”红翡指着阿赫的尸体,眼巴巴看着夕凝道:“我们快走吧,这被夺舍的尸体,腐坏得很快,都臭了……” 她收回指着尸体的手,捏住鼻子。 夕凝看着满屋典籍,袖摆一挥,收入乾坤袋。 这些,可都是市面上少见的邪修法术,若观澜剑阁以后还有行动,或许能从里头找到答案。 接着,她摇摇头,对红翡说:“诸事已矣,这尸体,用粉碎术可……” “等等!”夏羽桐突然出声,上前挡住了夕凝,“我拿这尸体有用!” 夕凝没有被打断话头的不悦,而是拉着红翡,侧身让出一条路,任桐桐扛起尸体往外走。 纵使猜不到那所谓的“用处”,她也坚信,桐桐此举定有深意,毕竟,这小刺猬的智慧今晚可起了大用。 “慢点!这尸体脏死了!”红翡急坏了,忙提醒桐桐。 夕凝也不由皱起眉,虽然没有仙人的桀骜,但那发臭溃烂的尸体,的确令人作呕。 只见夏羽桐轻松地扛着尸体,出了地窖。 夕凝快步跟在后头,手中仙气溢出,飘向前方,将阿赫的尸体包裹起来,避免上面的血液污染桐桐的衣衫。 夏羽桐直奔殓房,将其放在了长方形的桌台上。 待夕凝、琅华和红翡跟上后,她才慢悠悠亮出手心的黑虫。 琅华和夕凝皆是一惊,没料到桐桐还留了后手。 夏羽桐一脸得意朝三人扬了扬下巴,回过头,将黑虫放在了阿赫的脖颈上。 黑虫奄奄一息,却在碰触到阿赫的皮肤时,瞬间精神起来。 它脑袋前方的触须摇晃,不断摇晃脑袋,探索路径,最终寻到了阿赫下巴边上,伸出钳子撬开阿赫的嘴,爬了进去。 第23章 夕凝:恢复灵力,也要做我的小刺猬 “阿赫”猛地睁开双眼,露出煞白的眼球,接着直挺挺起身,近乎发狂地掀翻所有方桌,并有开始攻击几人。 “阿赫”疯狂有余,实力不足。 琅华尝试跟它过了几招后,便施法将其化为灰烬。 夏羽桐叹气,望向窗外,痛心道:“果然,所谓长生,就是将人变作不老不死的僵尸。” “这殓房,应该就是用于研究一代又一代的僵尸。” 四人凑到一起,将各自的心声道出。 夕凝最先开口:“观澜剑阁居心叵测,在云月城培育僵尸,意欲何为?” 夏羽桐欲言又止,她想说这可不单单是观澜剑阁打造的局,早已被灭门的控尸宗也参与其中不说,还有八角笼阵…… “恐怕不止观澜剑阁吧。”此时,琅华成为了她的嘴替,“你我都知晓,八角笼阵可不是凡人能造。” 琅华话中有话:“神仙也并非那样守规矩;我这仙界叛徒,也并非大奸大恶之徒,还请夕凝仙尊放过。” 夕凝不置可否,只冷声道:“抓捕天英星君非我职责,何谈放过?” 琅华轻轻挑眉,明白了夕凝话中含义,双手抱拳道:“谢夕凝仙尊。” 夏羽桐和红翡对视一眼,皆是一副了然的表情。 果然,高手过招,句句背后都有深意。 琅华是在求夕凝放过,而夕凝显然也不想与琅华为敌。 琅华和夕凝不再说话,夏羽桐趁机发言:“夕凝仙尊,僵尸嗜血好战,是最好的战斗机器。此局由来已久,明面上是观澜剑阁所为,我怕这只是冰山一角,还望仙尊多加小心。” 在她看来,就以现在的线索推断,无论宗门、王朝,还是仙界,都可能参与了这阴元局。 夕凝成仙已久,对凡间诸事并不了解。 但琅华才飞升不多时,她算是心中有数。 “桐桐所言非虚。”琅华拍拍桐桐的肩膀,肯定道,“千年前,第二次仙魔大战结束,仙魔达成停火协议。作为战场的凡间,终是得见天日,凡人齐心协力,建立宗派、王朝。” “然而,王朝之间看似一团和气,实际上均在暗暗较劲;明面上,修士不参与凡间战争,可宗派和所属王朝,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互相帮衬也是常事。” 夏羽桐边听边点头,认可着琅华的分析。 夕凝却暗地里拉着桐桐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边拉过来一点。 琅华搭在桐桐肩上的手,瞬间落了个空。 不过,琅华的心思并不在桐桐身上。 她观察着夕凝的表情,疯狂试探:“况且,各宗派供奉的仙师不同,谁不希望自己的宗派做大做强……” 夕凝听出言外之意,立即用眼神制止她的发言。 琅华识相地收了这话头,转而严肃地问道:“我是因私事来到云月城,但仙尊到来,似乎另有隐情。” “此局需要至阴体,桐桐恰好契合,怕是有蹊跷。” 琅华第一次用担忧的眼神看向桐桐。 夏羽桐心中隐隐有猜测,这“蹊跷”,恐怕就是系统安排的。 但系统哪是能说的? 她摇摇头,主动解释道:“《养魄录》的确有记载,魂魄最好通过至阴体进行清洗,但此局循环至今,从未停止,可见至阴体并不是必需品。” 她背着双手,来回踱步分析:“蓟仕最大的失策,就是不知我能吸收魂气,亦不知我能吸收大阵能量。” “看起来,更像是自以为机缘已到,急于求成,自信过头,与我们正面交锋,才最终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夕凝十分赞同,又为她道出一条理由:“桐桐的体质并非天生,而是遇到我才形成的。” “这里头,巧合大于阴谋。” 听了夕凝的话,夏羽桐又给“系统作祟论”加了一个砝码。 若不是穿越过来前,系统给了我她“灵气虹吸体质”,她怎能如此迅速地吸收魂气? 正是吸收与排出不对等,她才成了这场战斗中最大的变数。 天边泛出丝丝光亮,夕凝偏过头,看着窗外,轻声提醒:“我们该离开了。” 四人前后脚走出院落大门,竟看见城中建筑消失殆尽。 视野开阔,眼前密密麻麻的红色彼岸花一望无际;仔细看去,每朵花的花蕊中心还凝结着一颗透明魂珠。 夏羽桐下意识回头,那充满罪恶的建筑也消失了。 火红的彼岸花将四人包围,清风拂过,花瓣飞扬,仿佛猩红的血雨,但空气中的馨香却又像往生者感激。 一刻钟后,花瓣飘飘洒洒飞往天涯,剩下的花也零落成泥。 遗留的魂珠成串飘向夕凝,停在半空中。 夕凝拂袖,取下其中最透亮的一颗,随后素手轻挽,将一根银白色丝线横穿其间。 再次拂袖,其余魂珠随风而散。 “桐桐,过来。”夕凝轻声召唤,朝身边少女招招手。 夏羽桐不知何事,忙把脸凑过去。 夕凝抬手,将魂珠挂在夕凝脖上,叮嘱道:“这是云月城百姓赠予的往生珠,可在关键时刻保你一命。” “谢仙……吱……” 夏羽桐的感谢变作叫声。 她就惊恐地转头,只见黑色魂气如潮水般喷涌而出,在飘向空气时化作灵气,洒向天地间。 周围的景物慢慢变大,身上承载的重量也变轻。 她慌忙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墨色布衣消失,浑身只剩棕色尖刺。 夏羽桐咬住下唇,泪眼蒙眬、委屈巴巴地看向夕凝。 “吱吱吱……” 她都开始筹划利用那些魂气修鬼道了,怎么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红翡在一旁摇头:“*吸魂大阵在白日失效,左护法的魂气也保不住咯……” 随着夏羽桐的体型缩小,脖上的丝线跟着抽紧,往生珠化作一颗小铃铛。 云月城彻底消失,只剩一片青翠的草地。 朝露日曦,静谧安详,似乎这片土地从未发生过什么大事一般。 朝阳的光辉洒在琅华金色道袍上,将她的英气展露无遗。 她挺起胸膛,朝夕凝拱手:“在下此行乃为查明家中私事,不便与诸位同行。就此别过!” 夕凝微微勾起唇角,颔首与琅华道别。 金色的身影一跃而起,翩然消失在远方。 “吱吱吱!”夏羽桐大叫出声。 话还没说清楚,怎么能让琅华走呢? 琅华要调查的事情,明显与观澜剑阁有关,她们应该完整交换情报后再行动! 线索不明确,怎么掌控剧情? 之后被算计怎么办! 可那吱吱声根本吸引不了琅华的注意。 她只能看着琅华飞走。 夕凝抱着刺团子,和红翡绕着云月城遗址一圈,将锁魂大阵的阵眼完全破坏。 回到原地,夕凝看着怀中无精打采的桐桐,扬起微笑,从乾坤袋中掏出九曜定星盘。 “傻桐桐,你看。” 在夕凝仙力的加持下,定星盘发出幽幽光亮。 夏羽桐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定星盘能用了,自己的漏洞有救了! “走吧,同我去洛京。”将定星盘往乾坤袋里一扔,夕凝搂进桐桐,语气中略带欢欣,“路上我帮你修补漏洞。” 点燃了新的希望,夏羽桐把脸靠在夕凝的臂膀上,惬意眯眼。 可她们没走出两步,就听见一阵清灵悦耳的铃声传来。 仔细聆听,才发现,那声音来自桐桐脖上的往生铃。 夏羽桐也愣住了,这音乐,与原身模糊的幼时记忆有所重合。 “你听过这段小曲吗?”夕凝低头,一如既往地柔声问刺团子。 夏羽桐看着夕凝的眼睛,认真点点头。 夕凝放下心,带着红翡继续前行。 循声返回的琅华看着四下无人的草地,纠结万分。 那乐曲,她太过熟悉! 她斟酌取舍,掏出怀中映月宝鉴看了看,口中叨念着:“待她们在客栈落脚,我再来寻!” 随即便再次往反方向飞去。 * 夕凝如常抱着桐桐,步行在山间道路上。 山花烂漫,昭示着仲春来临;鸟鸣清脆,唱出动人乐曲。 一路上,夏羽桐都沉浸在自己的困惑中。 她不明白,夕凝的伤势已然痊愈,体内堕仙咒印也已解除,为何不选择腾云驾雾、日行千里前往洛城呢? 按照她们现在的速度,不停不歇地走,也得花个一、两月才能到达洛城。 看着城门上高悬的“西泽镇”三个大字,夏羽桐被抱着顺利进入。 虽然她只走了一小段路,就被夕凝抱起,但颠簸还是让她略感疲惫。 西泽镇热闹繁华,街头来来往往的百姓穿着光鲜。 可一向活泼的红翡,却收了脾性,老老实实跟在夕凝身后,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只是路过糖人小摊时,夏羽桐余光瞥见,红翡在偷偷咽口水。 没想到,夕凝主动拐到小摊前,买下两个小糖人,将其中一根递给红翡。 红翡满脸欢喜接过糖人,塞进嘴里。 夏羽桐倒觉新奇,夕凝居然自己也想吃。 没料到,下一瞬,夕凝便将另一个糖人递到她嘴边。 她也不客气,伸出舌头便咻咻舔舐起来。 没有耽搁,夕凝直接带着红翡和桐桐,进入客栈厢房,将桐桐放在床榻上,并顺势掏出九曜定星盘。 夏羽桐激动得愣住,屏息盯着夕凝。 看着她站在床前,朝定星盘正中心输入仙气。 仙气沿着定星盘上的线条,指向盘上九颗不同的星。 其中的瑶光星,快速显现出深蓝色光芒,缓缓冒出,飞向刺猬。 蓝光接触到夏羽桐那一刹,她体内犹如银瓶乍破,溅起无数浪花。 灵气漏洞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光亮渐息,定星盘恢复原先的模样。 夏羽桐眼神泛着晶亮的光彩,握着拳头,激动不已。 往生铃中再度传出悦耳的旋律。 夕凝和红翡同时看向往生铃,接着瞧见,黑色似蝌蚪般的东西摇摇晃晃,逐渐飘出,往刺团子体内钻去。 她们能感觉到,这黑色蝌蚪蕴含的力量极为霸道,甚至令人心生恐惧。 “仙尊!”红翡紧张极了,“这些东西黑漆漆是不是魂气,会不会伤到桐桐!” 第24章 亲密羡煞旁人。红翡:我就是旁人。 夕凝和红翡不认识这黑色蝌蚪,夏羽桐可认识。 她虽不精通音律,却也知道五线谱这东西。 那黑黢黢,好似游走的蝌蚪一般的怪东西,是音符。 至于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修仙世界,夏羽桐也不得而知。 为了告诉夕凝和红翡,这是好东西。 夏羽桐伸出爪子,抓起一个音符,往嘴里一丢,嚼了两口吞进腹中,然后站起,展示白花花的肚皮。 “看起来是好东西。”夕凝谨慎地探究着,“在这东西的加持下,桐桐体内的气息愈发平和。” 夏羽桐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这黑色音符简直是世间最好的补品,大补! “别高兴得太早。”夕凝弯腰,伸出食指点在刺团子的鼻头上,“那层仙气还没与你本体灵炁融合,你得自己努力才行。” 夏羽桐毫不犹豫,纵身一跃,跳到夕凝怀中,侧脸趴在她肩膀上,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一旁的夕凝朝她俩投来羡慕的眼光。 可这此次,她并不是在吃醋,而是在心中盘算着:既然仙尊能有个可爱的灵宠,我是不是也可以拥有? 她记得,曾经的族人喜欢养些小猫小狗,捕鼠看家。 看多了夕凝和桐桐的相处,她也倍加心动。 夕凝长舒一口气,温柔地轻抚怀中团子,露出欣慰的笑。 补好漏洞,弥补了夕凝对小刺猬的亏欠;若刺团子哪天学有所成……那自己学师尊,收她为徒,带她勇闯天涯,岂不美哉? 当初没答应与桐桐结契,让她当灵宠,真是个正确的决定。 夕凝庆幸不已。 刺猬修行直至飞升的过程浮现,桐桐化形后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她顿住呼吸,快速将刺团子抱回床榻。 被迫离开温暖柔软的怀抱,夏羽桐有点蒙。 怎么现在就催自己睡觉了? 她瞪着圆圆的眼睛,呆呆望着夕凝。 夕凝微微勾唇,轻点刺猬鼻尖:“赶紧修炼。” 原来是这意思,不愧是仙尊,真是严格啊…… 不过夕凝说得对,事不宜迟,早一日开始修炼,就早一日结丹! 夏羽桐刚闭上眼。 红翡就凑了过来,趁夕凝不注意,跟小刺猬耳语。 “左护法,你知道映月宝鉴吗?” “吱?”夏羽桐睁开眼,疑惑看着身边鬼鬼祟祟的小姑娘。 映月宝鉴,她略知一二。 “你肯定知晓,映月宝鉴可以照出世间万物的真身。”红翡神神秘秘地捂住嘴,像在说什么秘密,“可有个秘密鲜有人知。” “只要被映月宝鉴照映过的样貌,都会被留在其中。” 夏羽桐惊讶地张开嘴,自顾自问道:“吱吱吱(然后呢)?” “然后啊,”红翡斜眼看着刺团子,“持有者能用它,将自己化作那些,被留在其中的样貌!” 夏羽桐恍然大悟,所谓“映月”竟是这么个意思——天上一月,水中一月;真实一张脸,映出一张脸。 红翡放下手,撑着床榻,嘟嘟囔囔着:“我看你化形的模样,中规中矩,不娇媚、也不英气,不如借助着映月宝鉴,换一副漂亮皮囊。” 冒昧! 虽然她夏羽桐比不过夕凝和栖梧,但也算是面容清秀,她自己很满意! 这红翡一天到晚说话口无遮拦的,难道没因此挨过打吗? 不对,红翡生来就是火族圣女,众星捧月;后又习得高强的法术,跟随栖梧和夕凝行走天下知,的确没机会接受教训。 夏羽桐暗下决心,等她化形了,必须给红翡一点现代化文明用语的教育。 * 金乌西行,日光逐渐变得昏黄。 半日修行结束,夕凝优雅旋转,换上米白色的仙衣,接着来到床边,轻触了两下刺团子脖上的铃铛。 悦耳的声音传至耳畔,夏羽桐睁眼,看到夕凝绝美的面容,顿时如沐春风。 夕凝虽不是她的家人,却是真心待她,是迄今为止,她最亲近之人。 夕凝双手抱起刺团子,转头对红翡道:“走吧。” 缓步来到客栈楼下,时辰还早,大堂内只有几桌客人,环境颇为安静。 在店小二的指引下,她们坐到大门靠左的窗户旁。 点好饭菜后,小二先端上来三根卤鸡腿,才退下吩咐厨房准备热菜。 此时,有只小狗提着一只前爪,狗狗祟祟从门口溜进来。 小狗看起来只有四五个月大,肉乎乎圆滚滚,身上的毛是黄白色,略微显脏;嘴筒子短短的,刚好一手能抓住。 它小心翼翼走到桌旁,绕着桌腿打圈,呜呜叫了两声。 这两声叫,勾起了夏羽桐的怜悯之心。 她从夕凝怀中跳出,站在桌上,指指可怜巴巴的小狗。 这小狗一定是饿了,在乞食呢。 红翡低头,瞧见小狗摇着尾巴,眼睛水汪汪的,脸上还有几道脏污。 她灵机一动,眼光一亮,道:“仙尊都有灵宠,我也想要一只。” 语毕,就将手中的鸡腿递到小狗嘴边。 “商量一下,你今后就……” “走走走!”店小二端着盘子过来,冲小狗吼道。 小狗受惊,不等红翡把话说完,就叼起鸡腿,冲出大门。 红翡和夏羽桐怒目圆瞪,看着小二。 小二放下菜盘,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怕这狗儿打扰客官……” 红翡一拍桌,直接追了出去,留下小二尴尬站在原地。 “你先忙吧。”夕凝冲小二摆摆手,“不必在意那孩子。” 小二再次离开,夕凝则将刺团子拉到桌沿,嘱咐道:“等等红翡。” 夏羽桐乖巧趴在桌面,歪着头,时不时偷看夕凝的容颜。 是因为仙气吗? 她总觉得,夕凝的皮肤细腻得不像话,几乎如婴儿般吹弹可破。 嗯,必然是仙气的功效了。 那映月宝鉴的功效如同整容,而专心修炼也能美容养颜,为何要成为别人的复制品?做更好的自己不行吗? 夏羽桐搓搓脸,心中满是骄傲——能够修行,还要那映月宝鉴干嘛? 红翡终归是太依赖法器了,不知自己努力的重要性。 刺猬面上的表情随心情不断切换,殊不知,一旁的夕凝其实一直在用余光观察她。 圆滚滚肥嘟嘟的身体,尖尖的鼻子上顶了个小球,两只眼睛滴溜溜直转,小嘴一会儿噘起,一会儿拉平。 夕凝看在眼里,喜在心中。 小刺猬自以为偷瞄得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夕凝忽然开口:“瞧什么呢?” 见自己被拆穿,夏羽桐也不觉尴尬,反而翻了个身,露出肚皮,朝夕凝撒娇起来。 夕凝伸出手,将刺团子的身体扶正,温柔又严厉道:“在外注意些。” 夏羽桐知道夕凝并未生气,晃晃悠悠站起来,重新摆好端正的姿势。 一仙一刺猬相顾无言,眼瞧着门外两位客人走进来,坐在了她们邻桌。 “时候不早了,咱俩喝两杯就赶紧回家。”穿深蓝色布衣的客人道。 夏羽桐被这话吸引了注意,现在明明还不到酉时,怎么就不早了? 她好奇扭头,看向隔壁。 另一个客人身着棕色布衣,无奈回应道:“哎,咱喝快点,这年生是真不太平。” “哎,莫着急。”蓝衣客人缩缩下巴,伸手拍同伴的肩,安慰道,“咱平头老百姓,只需等观澜剑阁和朝廷来除妖,熬过这段时日便是。” 棕衣客人点点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除妖? 夏羽桐和夕凝默契对视一眼,没有出声。 不须多想,定是这西泽镇出了状况。 一会儿过后,红翡垂着头、耷拉着脸回来了。 夏羽桐看她两手空空,知是没找到小狗,心情不好。 夕凝没多说什么,只招呼红翡吃饭。 菜色丰富、食材新鲜,她们却吃得食不甘味。 再回房间,红翡的沮丧显而易见。 她蔫巴巴坐在厢房的椅子上,有一搭无一搭地叹息。 夏羽桐则在床上打坐,不放过任何一个修炼的机会。 夕凝高挑的身影站在窗前,仔细地盯着外头的街道。 果然如那两位客人所言,天还大亮着,百姓们便陆续回家,整个镇子很快变得空空荡荡,安静无比。 天色渐暗,月牙初上。 夕凝挽起袖口,似有出门探查的打算,却听得红翡开口:“仙尊,你听到狗叫声了吗?” 夏羽桐收势,跳下床,往夕凝身边走去。 本以为是红翡因过于挂念小狗,从而产生了错觉。 谁知她接近窗口,竟真听见若有似无的嘤嘤声,那声音由远及近、愈发清晰。 夕凝面色沉静,看向桐桐:“这小家伙,与我们也算有缘。” 红翡得到回应,当即飞出窗户,直冲街道,循着哀戚的叫声,果真找到了白日那只小狗。 夕凝带着桐桐一同赶来,见红翡捧着小狗的手,红了眼眶。 “仙尊,小狗右爪的骨头断了。”红翡带着哭腔道。 小狗见她们到来,也不叫唤了,反而冲夕凝激动地汪汪叫。 夏羽桐是妖兽,懂得小狗的意思。 先前,它的确在哭着求助,而现在的叫声,则是求夕凝救救自己的朋友。 狗天生有灵性,能嗅出生灵的善恶强弱。 这只小狗,的确是冲着夕凝和红翡来的。 但夏羽桐同样不能言语,她灵机一动,跳出夕凝怀抱,来到小狗面前对他说:“带路!” 小狗得令,一瘸一拐奔跑起来。 在它的带领下,夕凝、红翡和夏羽桐,一齐跑进一条幽暗的死胡同。 腥臭的邪气扑面而来,夹杂着小猫虚弱的叫声。 月光映照下的胡同尽头,一只猕猴躺在地面,一动不动,身旁全是暗红的血液。 身着劲装的男子扬起长剑,朝一只巴掌大的小猫狠狠刺下。 第25章 她这眼神,刺猬会脸红的啊 夏羽桐奋不顾身冲向小猫。 红翡以极限速度,掏出九节鞭攻向男子。 可距离还是太远,她俩都来不及阻止恶行。 “嘭——” 男子被夕凝的灵气击飞,撞到尽头那堵厚厚的墙上。 夏羽桐伸出爪子,试探小猫的鼻息,虽气若游丝,却还未断气。 红翡二话不说,使出灵气为小猫疗伤。 残疾的小狗姗姗来迟,泪眼汪汪看着自己的同伴。 夜色将骨瘦嶙峋的小狗衬得更可怜,她浑身脏兮兮的,如同被世间抛弃一般。 “我们的身体都有残缺。”小狗抽抽噎噎,向刺猬倾诉着,“她还太小了,路上行人根本看不见,只能由我上街乞食。” 直到小猫呼吸逐渐平稳,夏羽桐才放下心,转头关心小狗:“你叫什么名字?” 小狗摇摇头:“我没有名字。” 夏羽桐点点头,自作主张道:“好的,小白。” “啊?小白?哦,好吧。”狗儿懵懵懂懂,竟接受了夏羽桐赐名。 既然小狗都没名字,那这只小花猫定也一样。 “她就叫小花。”夏羽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只是个暂时的称呼。” 这边,红翡和夏羽桐正救助小猫;那头,夕凝先检查了已经断气的猴子,才走到男子身前。 那男子口吐鲜血,强撑着站起。 或许自知不是夕凝的对手,他的语气颇为恭敬:“前辈为何拦我诛灭妖邪?” 夕凝睥睨着男子,忍着厌烦,像在解释,又像在质问:“猕猴的确已被邪气侵蚀,但这只猫,还神志正常。” 男子一时语塞,顿了顿才回答:“在下卓辰,已被观澜剑阁收入内门,此行便是前去宗门。路遇妖邪作祟,忍不住出手。” 卓辰? 书中男主? 夏羽桐惊讶地抬头,看向自己最大的敌人——卓辰。 月光映衬下,卓辰低头站着,整张脸正好让夏羽桐看了个全。 浓眉大眼高鼻梁,长相的确出类拔萃,有男主那意思。 可他的眼中,全是戾气,没有半点善良。 这就有点奇怪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正面回答夕凝,便说明卓辰是有意滥杀无辜;若真是一时弄错,怎可能顾左右而言他?还拿观澜剑阁吓唬她们? 听了卓辰自报家门,夕凝面上浮起纠结的神情。 最终,她似乎相信了卓辰的狡辩,语气平静许多:“你阅历尚浅,别妄自行动,以免滥杀无辜。” 卓辰知是自报家门起了作用,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自信了几分:“谢前辈指点!” 夏羽桐和红翡几乎同时表现出震惊,夕凝如此谨慎,怎会轻易相信卓辰的鬼话? 红翡救治小猫,更清楚小猫体内毫无邪气,但凡有点灵力的修士,都不可能误判! 若不是小狗和小猫需要照顾,她定会上前好好辩驳一番。 卓辰继续扮出一副正义的模样,请求道:“禀前辈,我已习得净化之法,还请允许在下为猕猴祛除邪气。” 夕凝朝卓辰摆摆手,表示应允,便转身来红翡这边查看情况。 夏羽桐看着二人,思忖片刻,随即在地面写下“小花”“小白”。 这俩幼崽,一个前爪残疾一个生命垂危,若放任不管,定会死在这邪气横行的黑夜里。 红翡抱紧小白和小花不放,哀求地叫了一声:“仙尊……” 夕凝心情不好,没有回话,只是朝红翡点了点头。 这无声的回答,对红翡来说,已是最好的回应。 她低下头,朝一猫一狗狠狠各亲了一口。 猕猴尸体旁,卓辰表现得极为悲伤,甚至流出了几滴泪水,才抬手开始“净化”。 净化完成后,他的脸上露出释然的畅快,迅速跑到夕凝身边邀功。 这情绪的变化,实在太过刻意。 夏羽桐看在眼里,总觉得十分诡异。 她悄悄溜过去,查看猕猴的尸首,果然发现了端倪。 猕猴乃妖兽,妖兽的躯体会产生共鸣。 夏羽桐只需用肉眼,就能清晰地判断出,这猕猴曾结过妖丹,而现在,它的丹田内却空无一物。 净化是假,夺丹恐怕才是真。 趁着众人还没注意到她,夏羽桐偷偷在周围转了一圈。 胡同里杂物堆积,很难察觉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冥冥中自有天意,爪下“咔嚓”一声,夏羽桐似乎踩到了材质特殊的纸片。 她迅速低头,发现那竟是符咒的一角。 来不及思考,她赶紧将符咒碎片抓进手中,接着抬眼打量卓辰,确定他没看见自己后,才放心回到夕凝脚边。 卓辰蹲在小白身边,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情,伸出手想抚上小白残疾的爪子。 小白吓得瑟瑟发抖,扭过头,躲进红翡怀中。 “你别碰小白!”红翡板着脸吼道。 她没时间跟卓辰掰扯,但她知道,卓辰肯定不会好好对待小白。 哪知,夕凝居然训斥道:“红翡,不得无礼!” 上次夕凝责备红翡,还是因她嘲笑夏羽桐爱哭。 那时,红翡自知理亏,也听话闭了嘴;但这回,红翡可不认为自己有错。 “仙尊,我要把小白和小花带在身边。” 正所谓学无止境,顾左右而言他这招,红翡现学现卖。 “带走吧。”夕凝回答。 卓辰伪装悲伤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喜。 目睹这一幕的夏羽桐确定:他果然想谋害小白和小花! 夕凝利用仙气搜索全城,确认城内再无邪气后,便抱起桐桐,带着红翡离开。 红翡将小白、小花一齐抱在胸前,心中是又喜又气。 从后院回到客栈厢房,红翡二话不说,将猫狗放到罗汉床上,悉心照料起来。 夕凝走在红翡身后,将屋门关好,才满面愁容走到床边。 看夕凝纠结的面容,夏羽桐心中有些模糊的头绪——她知道,夕凝的烦恼,来源于卓辰。 “你先歇着。”夕凝将桐桐轻放在枕边,自己坐在床沿,垂眸思考着。 本该抓紧时机修行的夏羽桐,此刻气不打一处来。 卓辰的言语和行为,处处都是漏洞,有什么可为难的? 几个月大的小猫,就算被邪气侵袭,也没本事为害人间,卓辰的所作所为,哪一点可取了? 夏羽桐一边歪嘴生气,一边研究起符咒碎片。 黄色的符纸极为常见,唯一的线索,是符纸上特别花纹。 这花纹,她不能说熟悉,只是才看过,印象深刻而已。 那纹路,分明是锁魂大阵的一部分! 锁魂大阵乃观澜剑阁的手笔,卓辰要拜入观澜剑阁,这符咒出自何处,不言而喻。 夏羽桐自信满满,将手上符咒碎片递与夕凝。 她坚信,有如此铁证,卓辰卑劣的品性定逃不过夕凝的法眼。 可夕凝接过符咒,只瞄了一眼,就放在手心,用力一捏:“此等邪物不该留在世上。” 夏羽桐:? 夕凝这是在干什么? 符咒是卓辰作恶的证据,就这样销毁,还怎么揭发卓辰的真面目? “吱吱吱!”她急得尖叫起来,满床打滚,表示不满。 夕凝的心情也没由来的不好。 在不知男子身份时,她的确怀疑过对方,但得知对方是卓辰后,她不得不收回怀疑。 无奈抬手揉拧眉心,夕凝像是想清楚了似的,长叹一口气,侧身将刺猬抱起。 夏羽桐正肚皮朝上,被夕凝拦腰抱起,头向后仰着,四肢伸得笔直。 “吱……”她叫唤着,被夕凝放到肩头。 “我此次来凡间的任务,是辅佐卓辰飞升。”她似对卓辰非常有信心,“卓辰是值得信任的,若他有问题,应是观澜剑阁那边造成的。” 夏羽桐挣扎起来,夕凝这话有问题!有大问题! 什么叫“卓辰有问题,是观澜剑阁造成的”? 就算卓辰是天选之人,但品行卑劣,就该及时止损,而不是推卸责任。 卓辰现在滥杀无辜,在原作结局是同样在滥杀无辜,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夕凝一个没抱紧,让刺团子落回了床榻。 只见桐桐直立起来,前爪叉腰,皱着眉头看向夕凝。 夕凝早已明白,桐桐并不是天真的小动物,而是极具天赋和智慧的妖修。 她无意敷衍,耐心解释道:“观澜剑阁的阴谋持续千年,卓辰只是初阶修士,他极有可能被利用了。” 这回换夏羽桐纠结了,夕凝这话,似乎也在理,如果考虑到夕凝并不知道故事结局,这理由就更合理了。 但她夏羽桐是知道结局的,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卓成都害了不少生灵的性命。 到底要怎样说,才能让夕凝看清卓辰的真面目? 如果她又映月宝鉴就好了!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她认可这宝物的价值。 她想用映月宝鉴,曝光卓辰的真面目! “哼!”忙碌完的红翡大步流星走过来,不满地开口,“可他明明清楚,小花并没有浸染!” 她将小花的情况道出,并刻意扭过头不看夕凝。 红翡清楚卓辰的身份,也知夕凝不会因她的三言两语,而改变对卓辰的看法。 谁叫卓辰身份特殊。 “好了,我自有分寸。”夕凝发话,终止了这次讨论。 夏羽桐还是不解。 夕凝正直清高,在关键时刻甚至置生死于度外,不该为一个任务而折腰。 可她并没什么头绪,来解释夕凝为何要替卓辰说话。 夕凝见她们不再追问,于是主动开口:“桐桐,我帮你巩固灵炁。” 听闻巩固灵炁,夏羽桐也知,夕凝想就此结束话题。 虽然还有许多疑团没解决,她也只能默默接受提议。 红翡转身再去往罗汉床,继续照料小花和小白。 夕凝盘腿坐上床榻,与小小一团刺猬面对面。 夏羽桐先是仰着头看了好久,像是想从夕凝的面容里,寻找心中疑问的答案。 可看得越久,疑惑就更深。 直到深蓝色仙气袭来,她才回过神,开始调整内息,接受夕凝的帮助。 丹田滚烫,灵炁外层变得极为韧性。 脖前铃铛又飘出音符,灌入夏羽桐体内。 她只觉得自己的灵炁完整起来,虽不及魂气作用在身体那般,但她能感觉,体内稀薄的灵气稳定下来,丝毫不再外溢。 夕凝收回仙气,抱起桐桐,搂入怀中,安慰道:“相信我。” 夏羽桐一时没懂此话之意,她一直相信夕凝会帮自己提升境界啊,为何要再强调一次? 趴在夕凝胸前,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有所放松。 虽然卓辰的事情没说清,但夕凝的怀抱,总能给她安定的感觉。 安稳的气息在房间中弥漫,红翡抱着小白和小花安然入睡。 夕凝眯着眼睛,却发现眼前闪过一粒紫色光点。 就在这一刻,夕凝打起精神,寻找起光点来源。 没想到,竟是来自桐桐,桐桐的本体灵炁因重建而释放光亮。 她这才注意到,桐桐的本体灵炁呈圆形,黄色的底色上,竟有三朵紫色桐花。 与此同时,夕凝自己手腕上的桐花也熠熠生辉。 夕凝睁大眼睛,看向怀中乖巧的刺团子。 怎么会? 难道桐桐和栖梧元君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师尊见她寂寞,赐她的灵宠? 难道“机缘”就是指桐桐? 不对,“机缘”怎会是灵宠? 师尊身世提醒她,切勿玩物丧志。 正因如此,她千百年来,也未曾想过挑一只灵宠打发时间。 可是桐桐身上的确有太多不平凡之处,灵气虹吸体质,还有那三朵桐花…… 夏羽桐感受到夕凝的心怦怦乱跳,轻轻睁眼观察情况,恰好对上夕凝含情脉脉的眼神。 嗯? 夕凝怎么这样看着我? 夏羽桐心中难免遐想,脸蛋也飘起两朵红云。 第26章 她爱护桐桐,却又在回避些什么。 “桐桐……”夕凝声音轻颤。 可问题还未出口,她忽地记起,桐桐自小生活在妖山上,不大可能知晓自己的身世。 夏羽桐歪着脑袋,用好奇而纯真的眼神望着夕凝。 刺猬的眼睛和人不同,那漆黑深邃的瞳仁点缀着高光,显得非常无辜。 夕凝思来想去,还是选择发问:“你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 身世? 夏羽桐猜测,夕凝应是指原身的身世。 灵动的眼转动半圈,她微微扭动身体,离开夕凝怀抱,轻巧地爬上桌面,用壶中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大”字。 由于形容过于抽象,夕凝一时间不知如何解读,只能沉默以对。 目光相撞,夏羽桐心虚垂下眼,虽然她也不知自己在心虚什么。 避开夕凝的视线后,思考的能力才恢复。 这个“大”字,其实是想说桐桐母家家大业大。 毕竟那恢宏的宫殿,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住所。 她飞快再用爪子沾上水,在“大”字干涸前,追加了“家族”二字。 这并不是夕凝想要得到的答案,她更在意桐桐灵炁上那桐花的来历。 思忖片刻后,她声音轻柔道:“你是否有关于桐花的记忆?” 夏羽桐当即一愣,站在桌上,回忆起来。 在原身桐桐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桐花的片段;但她自己,却与桐花颇有渊源。 夏羽桐曾问过老师,自己姓名的来历。 老师说,她出现那日,正好是立夏。 前夜,下了一场大雨。 清晨,天空澄澈,空气清新,地上的桐花和着雨水,整个世界像被描绘出的仙境,如梦如幻。 而她的襁褓,就出现在这片淡紫色的海洋中…… 老师想应着景色,给她起名为夏雨桐。 但院长说,这小丫头要飞得高,而不是被雨水击落,于是赐了她羽翼。 翱翔于天际的桐花,不就是夏羽桐自己吗? 月光洒在小刺猬身上,为她罩上一层蒙蒙的金黄色薄雾。 夏羽桐咧着嘴,在桌上写下一个字:我。 夕凝抬眉,眼中透着满意的神采。 果然,刺团子和桐花,有着莫大的联系。 虽然有牵强附会的嫌疑,但她还是愿意相信,桐桐就是栖梧提到的“机缘”,也就是她命定的灵宠。 原来护送灵珠升仙,还能得到这样的报酬? 很好。 不过,她不想用契约限制桐桐。 如红翡那样,成长时跟着她修行,待她成熟,便放她自由,是最好的。 罗汉床上,红翡搂着两个小家伙,在梦中徜徉;桌前,夕凝抬起手轻抚刺团子的头顶。 冷冽的月光透过淡黄的窗户纸,变得柔和而温暖,整个房间的气氛格外温馨。 “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修行,如何?”夕凝提议道。 此话既出,夏羽桐哪有拒绝的道理? “吱吱吱吱……”她一边点头,一边发出欢欣的叫声。 就这样,她们沉浸在难得的欢乐中。 “咚咚——”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情绪。 “咚咚——咚咚——” 这声音持续着,扰得夕凝和夏羽桐心烦意乱。 她们同时看向大门的方向,红翡和小花、小白也惊醒过来。 深更半夜,有礼数之人不会来叨扰;可若是歹人,又如何会敲门? “咚咚咚——”敲门声还在继续,还变得急切起来。 夕凝带着疑惑,轻挥衣袖,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卓辰。 房内众人表情各异,红翡眼中充满厌恶,床上的小花、小白则害怕地缩了缩身体。 至于夏羽桐,她本就对这人无甚好感,见他半夜扰人清静,更是在心中骂他没教养。 今日不过初相见,卓辰这做派还挺自来熟,是仗着自己主角光环、为所欲为吗? 只不过,礼数方面的细枝末节,并不会过多影响夕凝的决策。 这一点,夏羽桐非常清楚。 她也压下情绪,静候夕凝的决定。 这次,夕凝也没给卓辰好脸色。 她的确有辅佐卓辰的任务在身,但不代表卓辰可以如此逾越。 夕凝快步上前,堵在门口,没给卓辰让出进门的路。 “不知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银色月光洒在门口,夕凝冰冷的语气又让气温再度降低。 卓辰见夕凝没有邀他进门的意思,不由面色一滞。 他斜眼瞥向屋内道:“晚辈有要事与仙尊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夕凝淬了冰的眸子盯着卓*辰,抽出一只手,食指与拇指轻捏,深蓝色仙气溢出,将门口走廊和房间圈了起来。 “我已布下结界,有事请讲。” 原则问题,夕凝寸步不让。 爽!!! 夏羽桐心中大喊。 夕凝这态度,才是该拿给卓辰这等人看的。 他凭什么得这么多机缘,平步青云? 卓辰吃瘪,惊讶地微微张嘴,脸垮了下来。 自打出生起,他便一路顺风顺水,至今还没有被人这样拒绝过。 他当然清楚,夜半敲门属实逾矩;只是过往的经历,给了他过高的自信,以为仙尊也会像其他人那般,捧着他。 这一屋子仙人动物中,最讨厌卓辰的,其实是红翡。 她的小花差点死在这人手上,卓辰现在之于她,就是仇人。 红翡在天庭就跟着夕凝行事,自然也了解卓辰的身世。 只是她对天上神仙并无崇拜,卓辰高贵的出身,并不能让红翡高看他一眼。 灵珠蔑视、伤害凡间生灵,就是个坏神仙,这毫无疑问。 红翡的是非观就是这样简单。 如今卓辰只是站在门口,她都觉得空气中似乎飘来些臭味。 卓辰反应也很快,做表面功夫算是他的强项。 不然这些年,他怎么骗过他人的眼睛,偷学禁术,还能成为人人艳羡的观澜剑阁弟子呢? “既然仙尊介意,在下就在此与仙尊商议了。”他再一次拱手,还往后退了两步,想表现自己的敬意。 虽然之前曾自报家门,卓辰还是低头道:“在下准备前往洛城,进入观澜剑阁修行。” “不知仙尊此行,要去往何处?”他面上带笑问道。 夕凝本就是为护送卓辰而来,与其会合本该是好事。 可现在,夕凝心中也觉不悦。 她想了想,依然选择如实回答:“我们也要前往观澜剑阁。” 卓辰猛地抬头,惊喜万分地邀请道:“既然如此,在下能否与仙尊同行?路途上若遇妖邪,还请仙尊指导在下行事!” 站在桌上的夏羽桐,越过夕凝的肩膀,看见卓辰那虚伪的表情。 怎会有人的演技如此之差? 夏羽桐不理解,卓辰这副谄媚的模样能骗得了谁? 拒绝他!拒绝他! 夏羽桐知道夕凝带着任务下凡,但那任务,总得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天道正义,不能是为了给某些人开后门吧? 很不幸,夏羽桐猜错了。 只是夕凝并没有立即答应卓辰的请求。 “我要先处理此处邪气伤民之事,才动身离开。”她抬眉试探着卓辰,“不知是否会耽误小道友?” 卓辰面色一滞,他此次前来,就是催促夕凝快些离开,以免耽误了他的好事。 “哦,对了。”他似乎恍然大悟,双手一拍道,“师门告知在下,明日他们就会前来处理此事,不必劳烦仙尊。” 观澜剑阁? 夏羽桐和红翡都伸长了脖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卓辰。 卓辰的意思,是那个拿云月城百姓魂魄炼制阴元果的观澜剑阁,会来保护西泽镇的百姓? 夕凝不傻,看得出卓辰急于赶她走。 她自然不肯答应,冷着脸道:“小道友急着入师门,先行便是,此去洛城都是官道,无须多虑。” 见夕凝铁了心留下,卓辰咬着牙,腮帮子的骨头凸起,低头一拜,掩盖自己不满的情绪:“请仙尊容在下回屋想想。” “请回吧。”夕凝点点头,做势要关门,却在碰到门扉之时顿住,提醒道,“道友今后莫在夜里拜访他人才是。” 爽!!! 夏羽桐又在心里喊了一声。 就该教训教训这卓辰,没礼貌的家伙。 夏羽桐相信,像夕凝这样明辨是非,自己只要有充足的证据,或等化形后跟夕凝好好谈谈,就能揭穿卓辰的真面目。 屋门关上,卓辰离去,房间内恢复安静。 红翡抱紧小白和小花,安心睡去。 夕凝将刺团子捧到枕边,自己掀开被子躺进去,轻声道:“你也早些歇息。” 此情此景,就像一家三口,带着小宠物在家中休息一般。 夏羽桐忽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从小到大,她都住在宿舍。 在孤儿院中,她跟同伴们一起住;在学校里,她跟同学睡在宿舍;大学毕业,她自己住在小屋里。 现在这个感觉,不一样。 她乖巧地眯着眼,冲夕凝点点头,随即把头埋进柔软的枕头上,实则是为擦去自己眼角的泪珠。 很快,夕凝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夏羽桐侧过脸,露出红红的眼睛,静静地思考着什么。 她睡不着。 * 过道上的灯笼泛着微弱的光,反倒被月亮夺了光彩。 夜已深,若不是刺猬爪垫柔软,恐怕脚步声都能听得真切。 巴掌大的刺猬沿着墙根,一间间厢房打探,寻找卓辰的住处。 她不相信发生了这些,卓辰还能睡得安稳。 果然,当她来到左手第五间房时,就听见里头传出了对话的声音。 “我看那猫儿羸弱,一手便能捏死,才忘了给她灌入邪气。”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卓辰。 夏羽桐屏住呼吸,趴在门槛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房间内的动静。 与卓辰交流之人开了口:“这就是你不遵守流程的理由?” 这声音让夏羽桐脑中充满了疑惑,不由打量四周,确定所处的环境。 此处的确是仙侠世界啊,怎么这声音会如此、如此怪异? 按照夏羽桐的经历来看,对方仿佛使用了autotune一般,有两重声线不说,还自带回响。 跟那王者荣耀里的主宰一样。 “啪!” 巴掌声打断了夏羽桐的疑惑。 卓辰的声音在颤抖:“我知错了,尊主!请原谅!” 尊主? 就是在原故事中,卓辰剖了桐桐的妖丹,要献给的那位尊主? 尊主不再计较卓辰的过失,开口问道:“夕凝那边什么意思?” 夏羽桐紧张得手掌冒汗,全身的刺都贴紧了皮肤。 这尊主直呼夕凝名讳,说明它对夕凝非常熟悉,还可能在修为和地位上,能与夕凝平起平坐。 听尊主改换了话题,卓辰如释重负,赶紧将矛头指向她人:“那夕凝实在可恶,说要留在西泽镇处理邪气的事情。” “啪!”又是一耳光。 “夕凝也是你能叫的?” 夏羽桐吓得一激灵。 这尊主,怕不就是王者峡谷里的主宰,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地扇人。 不过,它为何会在意卓辰如何称呼夕凝?难道是夕凝相熟之人? 卓辰被打得难受,却又不能反抗,只能低三下四道歉道:“是小的僭越了。” 主宰语气中满是不屑于恼怒:“习惯成自然,若你在夕凝面前表现出不敬,暴露自己,该当何罪?” 夏羽桐努努嘴,原来只是个严谨的演员。 尊主声音平和下来,开始下达命令:“夕凝法力高强,不宜招惹,既然她要留下,你用障眼法应付一下,不须过多纠缠。” “遵命。”卓辰恭敬道。 眼见对话就要结束,夏羽桐实在好奇,到底谁能发出这么奇怪的声音? 她偷偷摸摸,爬到侧面的窗台上,戳破油纸,把左眼贴上去…… “吱呀……” 窗户被夏羽桐不小心碰开。 夏羽桐惊恐万分,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 这窗户怎么没上锁? 她转头就往回跑,生怕被卓辰和那尊主抓个现行。 卓辰察觉动静,三两步过来开门查看。 恰好,几只老鼠扛着偷来的水果,路过门口,与卓辰四目相对。 卓辰嫌恶地看了一眼,转而对房内的尊主说:“是不长眼的老鼠。” 刚跑到自己房间门口的夏羽桐长舒一口气。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路过的老鼠姐姐们。 因为那房间门开着,尊主的声音也传来:“的确是没修为的老鼠。” 夏羽桐冷汗直冒。 多亏自己刚刚补好灵炁,还没开始吸取灵气修炼,体内恰好收支平衡,不会被高手察觉自己有修为,才被视作老鼠群中的一员。 再次感谢天地! 她不会冒险离开夕凝了,这比被妖王发现恐怖多了! 待夏羽桐回到房内,已是丑时两刻。 她知道卓辰会用些方法敷衍夕凝,但具体如何,还得看明日的情况。 困意来袭,她的确该休息了。 “咚咚——” …… “咚咚——” 谁啊! 怎么这一夜不速之客如此之多? 敲门都算了,敲窗户几个意思? 刚爬上床的夏羽桐气得张牙舞爪,满眼怒火看着一旁被吵醒的夕凝,指指窗户外头。 夕凝眉宇间透出几分不耐,眸色晦暗。 卓辰的确无礼,但好歹走的是正门;大半夜敲窗户,简直冒昧! “嘭——” 夕凝还未应允,窗户就被猛地推开。 罗汉床上的红翡和猫狗,被吓得抱在了一起。 来人竟然是琅华。 “抱歉,我有急事找你们。”琅华喘着粗气,急切道。 她狼狈地跳下窗台,借着月光,走到桌边,自己斟了一杯水,牛饮而下。 夏羽桐面露无奈,她一向是尊重强者的。 但这琅华,从第一面起到现在,总这样火急火燎,与她天英星君的身份一点不匹配。 等等…… 夏羽桐心惊。 她在小看一个靠实力飞升的修士?小看一个敢和仙界叫板的“仙界叛徒”? 不对劲! 那尊主刚刚和卓辰结束会面,琅华就来了,这很可疑啊! 自己差点放过了重要的线索。 夏羽桐双眸中浮起探究的色彩,她躲在床铺角落,幽幽盯着琅华。 夕凝起身,点燃屋内灯火,坐到茶桌另一个位置上,压着怒意,冷淡道:“天英星君大半夜硬闯,想必是有急事。” 红翡将小白和小花放进被褥,站起身,对琅华不客气地说:“你最好是有急事。” 两杯茶水下肚,琅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开了口:“你给桐桐系的往生铃,是否会传出乐曲?” 夕凝不言,只微微颔首。 琅华双手一拍:“那是儿时,我与沁蕊一同谱写的曲子。” “那曲子有舒缓心灵,帮助修士修行之功效。” 想起里头飘散出的怪异符号,的确帮桐桐修补了灵炁,夕凝点点头道:“的确。” 琅华抿唇,似乎有些羞赧,犹豫半晌后才试着请求:“这曲子对我和沁蕊有重要意义,我可否……” 夏羽桐听到这儿,下意识摸摸脖颈上的往生铃,却没发出任何声响。 她猛地记起,不管她怎么跑动,这铃铛都不会发出声音。 那次睡梦中被夕凝叫醒,是她唯一一次听见“叮铃铃”的悦耳声音。 这往生铃的确不同寻常。 难道琅华想讨要这铃铛? 不给! 夏羽桐坚定极了,这样的宝贝,她才不愿拱手让人呢。 “我可否拿映月宝鉴跟桐桐交换?”琅华口气卑微,像是在乞求一般。 映月宝鉴? 红翡、夕凝和夏羽桐同时眼睛一亮。 映月宝鉴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宝贝,能帮修士看穿敌人的真面目,也能在修士未学会变形术前,当作变形换装的工具使用。 夕凝当下觉得,这交易利大于弊,不过,往生铃现在属于桐桐,得看主人是否愿意交换? 她看向床榻这边,夏羽桐早换上了一副无辜的面容。 小刺猬摇摇头,指指铃铛,又指指自己的肚皮。 夕凝当即明了刺团子的意思,她微笑转头,面对琅华:“桐桐刚修补好灵炁,正是需要往生铃的时候。” 微弱的灯光在琅华的眼中闪了一下,瞬间的黯然掠过她的面颊。 不过很快,她又打起精神,再次用商量的语气对夕凝道:“那等桐桐灵炁稳固,我再拿映月宝鉴交换,可以吗?” 说完这话,她也看向床榻上的刺团子。 夏羽桐盯着琅华的眼睛,或许是琅华演技太好,她并未发现异样。 小脑袋轻轻点了点,表示同意。 她知道这交易并不亏,暂时不愿交出往生铃,其实是怕琅华在打什么歪主意。 琅华见桐桐已经同意,赶紧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夕凝。 夕凝此时气也顺了不少,见刺团子愿意,也顺水推舟,许了桐桐在达到通明之境后交换。 琅华激动地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朝夕凝和夏羽桐举杯,兴奋道:“谢仙尊!谢桐桐!” 她自顾自喝下茶水,放下茶杯后,起身拱手弯腰,向众人拜别。 “琅华就此告……”- “啊!救命!”- “wer!wer!wer!” 窗外传来混乱的叫喊声,人畜难分。 琅华、夕凝迅速起身,飞出窗户。 红翡带着小白和小花,从正门离开,夏羽桐紧随其后。 红翡和夏羽桐赶到事发的院子时,发狂的家猪已被制服。 一对母女瘫倒在地,惊魂未定,哆哆嗦嗦道:“今日我们回来太晚,忘了给猪喂食。” “最近夜里不太平,我们没敢多逗留,没想到它饿极了,竟发狂冲出猪圈,还猛撞屋门。” 琅华伸出食指,朝着被制服的家猪打转。 果然,黑色的邪气从猪的身体冒出,向四周逸散开来。 夕凝似想起了什么,转身朝猪圈走去,刚站定,就一眼瞧见了猪圈内的黑色石像。 她抬手,石像直接飞至手中。 再次回到院内,夕凝拿着石像询问母女:“这是什么?” “这……”母女中的女儿看着石像,皱起眉回答:“这是我今日在山上捡到的,准备明日拿去集市上,看看是否值钱。” “可是,它明明在背篓里呀……” 石像上的黑气浓厚,连那对母女都看得出,这就是邪气的来源。 夕凝点点头,温和道:“告诉镇上的人,最近不要在外乱捡东西,这些怪异的物品,可能就是镇上邪气的来源。” 夏羽桐目光冷冽,看着夕凝手中的石像。 太顺利了,这寻找源头的过程太顺利了,分明就是那尊主口中的“障眼法”。 她的视线转向琅华,这一切,还是在琅华见证下进行的,难道不可疑吗? “这是什么?”琅华疑惑道。 夕凝耐心向琅华解释:“西泽镇今日被邪气侵扰,我们正在寻找源头。” “这玩意儿就是源头?”琅华面露疑惑,“这需要夕凝仙、嗯,需要您出马寻找吗?镇子上的守卫是吃空饷的?” “这里头怕是另有文章。”她捏着下巴,面色严肃提醒道。 夏羽桐嘴角紧绷、眉间微动,琅华似乎也没有在敷衍夕凝。 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夕凝闻言,点点头,嘱咐了那对母女两句,目送她们回屋,才带着红翡和夏羽桐回客栈。 而琅华,则以有事在身为由,再次离开。 终于,到了下半夜,夏羽桐才安安稳稳睡上了觉。 * 梦中的烤猪蹄还没啃完,刺眼的光线就射在了夏羽桐眼皮上。 夏羽桐睁不开眼,心中抱怨着:都怪琅华,昨夜把锁撞坏了,导致窗户关不上。 她挪挪身子,往夕凝被子里钻,最后停在了她怀中。 夕凝被刺团子的动静吵醒,发现小家伙正揉着眼哼哼唧唧,心中暖意升腾。 她调整姿势,侧过身,让桐桐在怀里睡得更舒服些。 过了好一会儿,夏羽桐回笼觉睡饱了,才努力让自己睁眼。 她不能太过懒惰,她要修炼,还要跟夕凝禀报昨夜探到的事。 待完全清醒过来,夏羽桐开始认真思考,如何告知夕凝,卓辰与人勾结之事。 既然卓辰与夕凝的任务有关,若不拿出真凭实据,很难让夕凝与自己同仇敌忾。 小小的刺猬叹了一口气,离开被窝,下床往桌上走去。 夕凝其实早已醒来,只是见红翡和两个小家伙还在睡,于是也就享受起这悠闲惬意的时光。 见小刺猬主动起床,她便跟着起身整理起来。 听见动静的红翡,这才醒了过来。 正忙碌着,房门再度响起敲击声。 夏羽桐对昨夜的经历心有余悸,这“咚咚”声一响,准没好事儿! 可现在是白日,还不能怪别人没礼貌,真是憋屈。 直至看见来人,夏羽桐更是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她人很好的,从来不会这样当面给别人脸色,但卓辰是个例外。 “拜见仙尊,拜见姑娘。” 这回,卓辰摆出更加谦卑的模样,连红翡都照顾到了。 他主动低头,也让红翡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随意应了一声。 夕凝邀他进屋,并请他坐下。 “恭喜仙尊,听闻昨夜您找到了邪气的源头。”卓辰满脸堆笑,双手抱拳,“在下佩服。” 夕凝并未回答,反而倒了一杯茶,推到卓辰面前,静待他老老实实表明来意。 夏羽桐看得出夕凝对卓辰的态度,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她三两步跳到夕凝腿上,懒洋洋坐下。 卓辰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扛不住压力,扯着嘴角假笑道:“既然邪气源头已经找到,仙尊是否准备启程?” 夕凝瞥了一眼卓辰,摇摇头:“事情还没解决。” 夏羽桐咧着嘴,想看看卓辰的脸色会有多精彩。 出乎意料,卓辰并无不满,反而垂眸一笑:“今日,观澜剑阁派门内行走,带着外门弟子前来处理此事,仙尊是否愿意见见?” “相信此事就很快能解决,我便能与仙尊一同上路。” 怎么态度还变了? 夏羽桐咬唇思索,这坏蛋的心思还真难揣测。 “观澜剑阁行走?”夕凝轻声重复来人身份,“见一见也好,还劳烦小道友引荐。” “是!”卓辰低头拱手。 他的眼神平静,不似之前那样透露着坏心思。 夏羽桐的嘴角歪向一边,冷笑但未出声。 看来卓辰是将那尊主的话听进去了,改进了自己的演技。 * 正午时分,夕凝照旧把刺猬抱在怀中,前往客栈底层用餐。 碰巧,观澜剑阁行走也带着门下弟子前来。 看见夕凝到来,卓辰热情地起身招呼:“仙尊有礼!” 听卓辰这样说,那位行走也适时起身,朝夕凝一拜。 观澜剑阁的外门弟子穿着淡蓝色外袍,而这位行走身着白色道袍,上头绣着纯金的麒麟,气派极了,在人群中极为惹眼。 “拜见仙尊,在下观澜剑阁行走,陆芸。”她字字铿锵,中气十足,听得出是个修为不俗之人。 夕凝喜欢素雅的打扮,这一对比,倒显得这位行走地位更高。 她挺直脊背,轻声回答:“道友有礼。” 只是这轻柔的声音,似充满了能量,能撼动人心。 夏羽桐亦感受到,为了不落下风,夕凝说话时动用了仙气。 高手之间,暗中自有较量。 不起眼的角落,红翡审视陆芸一番,接着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透明的方形水晶。 夏羽桐一眼便认出,这是因果水晶。 世上查看因果的宝物很多,因果水晶便是其中之一。透明的水晶体,能显示目标曾经犯下的罪行;也能展示目标做的善事。 很快,陆芸过往人生的重要画面浮现在水晶中。 桩桩件件,都是大善事。 夏羽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红翡则撇撇嘴,似乎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陆芸与夕凝寒暄过后,又走到一旁,给红翡行了一礼:“姑娘有礼。” 红翡第一次被人如此重视,手忙脚乱收起水晶,端正地回礼。 “这两个小家伙的伤还需养养。” 陆芸扬起微笑,指着被夕凝放在一边的小白和小花。 “是、是吗?” 红翡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结结巴巴反问了一句。 夏羽桐不敢对陆芸掉以轻心,但此时也对她讨厌不起来。 陆芸礼貌将她们引入同桌,客气地对夕凝说:“卓辰已将事情原委告知,这俩小家伙多亏了仙尊和姑娘救助。” “你叫我红翡就好。” 红翡主动告知陆芸。 “是,红翡姑娘。”陆芸礼貌回应道。 她嘴角微微上扬,继续向夕凝解释:“在下猜测,这邪气并非外来,而是由阵法激发。” 夕凝端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疑惑出声:“哦?道友细说。” 陆芸坐直身体,又往夕凝的方向倾了一寸。 “若是外来的邪气,会在生灵间互相传染。可这邪气,每到夜间才显现,除非是人为散布,否则只能是此地有聚集邪气的阵法,晚间阴盛阳衰,阵法便起了作用。” 夕凝连连点头,赞同道:“与我所想相差无几。” 可夏羽桐并不这么认为,这邪气分明就是卓辰和那尊主搞出来的。 什么阵法不阵法? 陆芸目光真诚,面上笑容和煦,与身上所穿的霸气服饰格格不入。 “在下打算,今夜用本门秘法寻找大阵,并予以破坏;届时还请仙尊监督。”她站起身,朝夕凝行了一个大礼。 夕凝“嗯”了一声,淡定应下。 一旁的夏羽桐却意识到了不对,夕凝的表情放松,是完全信任了陆芸的表现。 怎会如此?她们不过才刚刚见面而已! 想当初,自己献出了妖丹,还经过了秘境考验,才跟夕凝熟络起来的! 这陆芸不过是穿得好点,出身好点……不!夕凝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况且,观澜剑阁行走这一身份,就值得防备。 夕凝心中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夏羽桐安慰着自己,心中却还是打着鼓。 * 午膳过后,陆芸礼数周到,将夕凝一行人送走,才着手排兵布阵。 回到房间后,红翡将小白和小花放回罗汉床,率先开口:“仙尊,我感觉这陆行走还不错。” 听了这话的夏羽桐紧张起来,红翡厌恶卓辰,勉强能做她的嘴替;现在红翡对陆芸有好感,谁去提醒夕凝小心? 陆芸作为行走,想必修为不凡,阅历不浅。 演演戏哄骗一下旁人,也是信手拈来的小事。 不敢想,若红翡这耳边风吹错了方向,会如何? 她担忧抬头,看向夕凝。 夕凝面色不改,语气漠然,甚至还带有几分严厉:“勿被表象迷惑了心智。” 此话一出,夏羽桐才安下心。 夕凝果然不是那种轻信外人的角色。 最近自己是怎么了? 总是怀疑夕凝的判断力。 “桐桐,上床。”夕凝下令道。 “啊?”夏羽桐脑子空白了一瞬。 夕凝跟她对视两息,催促道:“愣着干嘛?” 夏羽桐这才回过神,夕凝是让她赶紧开始修炼。 “吱吱——” 为避免尴尬,她迅速走到床边,纵身一跃,跳上床闭眼冥想。 * 入夜,夕凝拖家带口,与陆芸会合在小镇中心的街道上,卓辰负手立在陆芸身旁,比之前硬气了许多。 “哼,有靠山了,立马原形毕露。”红翡小声嘀咕,这声音只有她们自己这边能听到。 夏羽桐倒没管这些细节,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昨夜,那神秘的尊主说,要用障眼法糊弄夕凝。 她曾以为那只发狂的野猪,便是障眼法;但谁能保证,尊主一定就是她所怀疑的琅华呢? 陆芸兴师动众,说是要解决邪气,看起来也像一场瞒天过海的骗局。 夕凝话不多说,直接伸手,道一句:“请。” 陆芸依旧穿着白日那袭华丽的衣袍,整个人的气质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她一脸严肃,手持罗盘,半垂着眸子,口中喃喃念着口诀。 没多久,她便抬起头,厉声道:“西南,西北,正东三处,都有阵眼!” “我带着卓辰赴西南处破坏阵眼,门下弟子前往西北。” “正东那处,还劳烦仙尊前往!” 她语气诚恳,对夕凝亦是恭敬而不卑微,十足的话事人气势。 语罢,还递给夕凝一个圆锥形法器:“此物可助仙尊寻到阵眼位置。” 夏羽桐眉头一皱,果然,陆芸白日里和蔼可亲的模样并非常态。 她的确是一个独当一面,气势惊人的宗门行走! 夕凝二话不说,抱着刺团子,带着红翡就往正东方飞去。 一路上,红翡抱着小花和小白,一言未发。 夏羽桐看着她有些出神的表情,明白她也在惊讶陆芸的变化。 可怜的红翡,像个被诈骗的孩子。 夕凝和红翡平稳落地,望着西泽镇高大的东门。 “那滋生邪气的阵眼真就在此处?”红翡稚嫩的声音打破夜的沉寂,“东门白日喧闹,并不适合做阵眼啊。” 夕凝掏出法器,圆锥的顶端发出青黑色的光亮,整个圆锥往左边倾斜。 跟随着圆锥法器的指引,她们来到一小片空地上。 地面的泥土不似周围那般夯实,颜色也浅上许多。 夕凝和红翡都将怀中的小宝贝放下,专心研究这怪异的地面。 夏羽桐本打算安静待在一边观察,但下午才精进的修为,却意外带给了她感应。 因灵气虹吸体质,加上往生铃的作用,夏羽桐下午已步入通明之境。 只是筑灵和通明两境之间,并无特别的跨越过程,她也并未告知夕凝和红翡自己的进步。 此时此刻,一股熟悉的气息从不远处的林中传来——那是昨夜她在猴妖身上闻到的。 猴妖的尸体,竟被卓辰弄到了东门外? 她看看忙碌的夕凝和红翡,转身拍拍小花和小白的脑袋,叮嘱道:“你们千万别乱跑。” 小白搂着小花,乖巧地点点头:“我们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得了小白的承诺,夏羽桐转身便进入树林。 风摇月影,那股气息愈发浓烈。 直到夏羽桐走到一棵树下,她确定,猴妖的尸体,就在脚下! 收敛鼻息,将灵气置于爪尖,动手开干! 夕凝法力高强,很快就能处理好阵眼,自己也必须快一点才行。 不多时,猴妖的尸体面朝上,露出了半截。 触目惊心的场景,暴露在月光下。 猴妖眉心和心口前,被插上了两根骨钉。 夏羽桐无法扛起猴妖的尸体,她只能拔下骨钉,用本命刺扎在一起,背着它们,往夕凝和红翡所在的方向赶去。 当她赶到时,夕凝刚处理完阵眼,皱着眉往小花和小白身边走。 小白看见蹒跚而来的夏羽桐,激动不已:“恩人!你可算回来了!” “若仙尊问起你的去处,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小白似有些懊恼道。 刚刚,夏羽桐离开后,她才反应过来。 刺猬也只是弱小的妖修,独自行动,遇到危险的概率可不小。 夏羽桐朝小白笑笑:“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 小白是个善良的小狗,不只是红翡会心疼,夏羽桐也会。 夕凝用责备的语气道:“谁让私自离开的?” 上句严厉的话刚说完,下一句又变得怜惜万分:“还费力拖着重物,带上我们一起去不行吗?” 夏羽桐不多解释,直接将悲伤的骨钉扔到地面,收起本命刺后,又将骨钉往夕凝脚边推了推。 这骨钉上遍布神秘的纹理,夏羽桐当时就看出,这便是《锁魂大阵》中曾提到过的锁魂钉。 夕凝仔细研读过此书,且这骨钉上还沾染着猴妖的气息,足够说明,是处理猴妖尸体的卓辰在搞鬼。 观澜剑阁利用锁魂大阵残害百姓,卓辰也利用邪术滥杀无辜,他们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夕凝拾起骨钉,静默良久,轻叹一口气后,将其收进乾坤袋。 随后抱起桐桐,动身往回赶。 红翡抬手,上前一步,似乎想拦住夕凝。 可夕凝行动太快,她没能拦下。 “哎……”红翡叹息一声,弯腰抱起小白和小花,低声道,“你们看见桐桐指甲流血了吗?” 小白和小花垂着眼角,朝红翡使劲点头。 红翡自己都没意识到,有了小白和小花,她也懂了如何关注弱者、心疼弱者。 加上陆芸的前后转变,让她明白,面对陌生人,自己不能过早妄下结论。 红翡咬咬牙,心中似乎下了什么决定,接着快步出发,追赶夕凝。 * 转眼之间,夕凝便带着红翡赶回小镇中心的街道。 大道上空空如也,没有行人,陆芸、卓辰,还有观澜剑阁的门下弟子还未回来。 等待期间,红翡主动提及:“仙尊,刚刚那个骨钉,有什么说法?” 夕凝垂眸,抿唇思索片刻:“西泽镇中的邪气,想来另有隐情。” 红翡视线落在夕凝怀中的桐桐身上,她知道,刺团子现在一定很难过。 指出卓辰有问题很难吗?连她都看得出,这骨钉定是卓辰所为。 红翡不禁叹气,这的确很难。 若她是夕凝,她也会觉得,是歹人将卓辰引入了歧途。 夏羽桐坐在夕凝手臂上,怔怔看着地面。 既然夕凝不愿指出卓辰有问题,这便意味着,她不会因为骨钉追究卓辰。 到底是为什么? 夕凝到底为什么对卓辰这般宽容? 往妖修身上打锁魂钉,放在其他人身上,不是死罪吗? 这卓辰凭什么例外? 半个时辰后,陆芸带着卓辰匆匆赶来。 两人满头大汗,似乎为破坏阵眼费了大工夫。 “辛苦二位了。” 陆芸礼数依然周到。 看着眼前喘着粗气,还弯腰行礼的二人,夕凝摆摆手:“不必多礼。” “说说这阵法的由来。”夕凝目光柔和,看着陆芸道。 陆芸抬头,与夕凝四目相对,愣怔一瞬后,才娓娓道来。 此阵名为七情阵,这阵法并不能直接催生邪气,而是通过激发人和兽原始的欲望,形成内生的邪气。 猴妖本贪婪乖张,爱好欺凌弱小,看见小白和小花,恶从胆边生,露出残暴本性。 而那户人家豢养的猪,因进食欲望强烈,在饥饿之下,被激起了食欲,随即狂躁起来。 世间最可怕的并不是直截了当的邪恶,而是七情六欲引发的恶。 如今七情阵的阵眼被破坏,小镇今后便可恢复正常。 屁! 放屁! “吱吱吱吱!”夏羽桐大声叫起来,并挥舞着凝结着血痂的爪子。 倘若是七情阵引发的邪气横行,那昨夜巷子里的符咒是怎么回事?这骨钉又如何解释? 依她看来,这七情阵才是真正的障眼法! 夕凝伸出手,将怀中刺猬按住,轻声道:“抱歉,我这灵宠今日有些不适。” 夏羽桐不再挣扎,她知道,没有夕凝的支持,自己翻不起大浪。 她不知道夕凝和卓辰到底有什么牵扯,让夕凝这样罔顾事实,不对卓辰的恶行加以惩戒。 可自己现在只是一只通明之境的刺猬,凭何跟观澜剑阁行走讨公道? 观澜剑阁其余弟子陆续赶回,朝陆芸禀报,任务已完成。 终于,陆*芸又恢复了笑容可掬的面容。 她眉眼弯弯,嘴角上扬,轻声细语道:“明日我带着卓辰离开,此去洛城,仙尊是否愿与我们同行?” 夕凝也少有地含笑点头,礼貌回应道:“明日巳时,客栈门口见。” 夏羽桐不安地扭动着身躯,怎么还要与他们同行? 难受!太难受了! 卓辰胆子也肥了起来,他两步上前,对夕凝和红翡微微颔首:“仙尊、姑娘,在下有一言相劝。” 夕凝看向卓辰,探究的眼神上下打量,略带疑惑道:“何事?” “这猫、狗和刺猬,便不必带走了。”卓辰勾勾嘴角,睥睨着三只小动物,“旅途劳累,带着它们反倒碍事。” 红翡本就厌烦卓辰,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与你何干?我要带什么轮得着你管?”红翡声音嘶哑,已愤怒到极致。 想当初,妖王说桐桐碍事,仙尊也予以回击;她红翡虽非神仙,但火族圣女,修为非凡,饲养灵宠还需看卓辰的脸色不成? 红翡抬手便是一掌。 红色的火舌飞出,在场之人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卓辰衣衫起火,束在头顶的发髻亦被点燃。 陆芸灭火的术法慢了半拍,火焰熄灭后,卓辰只剩凌乱焦黑的短发。 这一次,陆芸收起了和蔼的神情,转而目露凶光,高声质问道:“师弟只是好心提醒,红翡姑娘出手伤人,怕是缺了些礼教?” 红翡和夏羽桐同样回忆愤恨的眼神,若只是为了这几句话,当然不值得大打出手;但卓辰所为不止于此。 “这小猫的命,是我们从卓辰手上抢下的!”红翡不甘示弱,上前一步,沉着争辩道,“你这师弟心狠手辣,对这小猫痛下杀手,怕是没跟你禀报吧?” 红翡虽是孩童身躯,但却是活了千年的老前辈。 面对陆芸这后生,她可没有丝毫畏惧。 “敢问陆行走与这师弟相识几载?” “对西泽镇邪气横行的来龙去脉,又知晓几分?” 陆芸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看向卓辰。 卓辰听红翡三言两语便拆穿了他的伪善,面色变得惨白,语无伦次朝着陆芸求救:“师姐你相信我,事实并非如此,那日猴妖和这猫妖皆被邪气浸染,我并非有意滥杀生灵!” “你撒谎!小花从未被邪气浸染过!”红翡两步上前,把怀中的小花往前展示,“陆芸你自己看!” 陆芸被一个“小丫头”直呼其名,先是一愣神,接着才伸手查探。 “卓辰!”陆芸吼道,“这猫儿体内气息纯净,起码三月内未被邪气浸染过,你为何撒谎!” 卓辰此时还未拜入观澜剑阁,并不知晓邪气浸染可以被探查与溯及过往。 瞧自己的谎言被拆穿,只能“哐”地跪下:“是弟子学艺不精,判断错误!求师姐开恩!” 他不傻,知道今日只能承认行为错误,不能承认自己的恶意。 陆芸自知理亏,只能转身对夕凝和红翡低头:“师弟犯错,乃师门之耻,还望仙尊和姑娘将卓辰交由我师门处置!” 护短! 呸! 自己审自己,能审出个什么结果? 夏羽桐冷眼瞧着这场闹剧。 从始至终,只有红翡那把火,烧得让她舒心。 夕凝一直没有行动,只是此刻才幽幽开口:“的确,卓辰已拜入观澜剑阁,所做之事应由你们评判。” 陆芸长舒一口气,由紧张变得平和:“谢仙尊。” “不过……”她话锋一转,接着之前关于小花和小白的话题道,“这一猫一狗,一残一病,并不适合长途跋涉。” “还请仙尊和姑娘明察。” 她这话,看似是为小白和小花考虑,实则仍在为卓辰开脱,想美化卓辰的用意。 可就事实来看,陆芸所言非虚,现在的小白和小花都非常虚弱,并不适合一路颠簸,风餐露宿。 一旁惊惶失措的卓辰立即会意,定神后慌忙上前求饶:“禀仙尊,姑娘。我真知错了,还请给我弥补的机会,我会为她们寻一个好人家!” 红翡抱紧怀中猫狗,看向夕凝。 夕凝朝她摇摇头:“她们还年幼,又是凡胎□□,身体孱弱之时不便舟车劳顿。” “不如让她们在此稍作休息,过段时间,你再来接她们可好?” 红翡知道,夕凝并不会嫌小白和小花拖累。 自己生来便有血脉护体,竟忘了动物幼崽都非常脆弱,她们之前有伤,需要静养也在情理之中。 无奈,红翡只能点点头答应。 * 回到客栈,夏羽桐如鲠在喉。 她知道,现有的证据,都是间接的,不足以让夕凝亲手惩治卓辰。 夕凝所言,卓辰是观澜剑阁的人,理应交由宗门处置,这是明面上的流程,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如今的证据,以及她们所见所闻,哪样不是控诉卓辰的铁证? 对外人,夕凝不言明其中利害,还说得过去;对自己人呢?夕凝还不愿承认卓辰的罪行吗? 房门关上,红翡马不停蹄将小花、小白抱上罗汉床,背对着夕凝和桐桐,开始捣鼓起什么。 罗汉床上一会儿冒出火红的光亮,一会儿又放出金色光芒。 夏羽桐无暇顾及红翡在做什么。 她只想知道夕凝的态度,这很重要! 可夕凝的情绪平静如水,仿佛这几日的事情并未发生。 她将刺猬置于床榻上,温声道:“桐桐你好好休息,我们明日启程。” 夏羽桐哑然,夕凝竟然真的要跟他们同行。 这一回,她不想再忍了! 夏羽桐迅速跳下床,几步跑到桌边,跳上椅子,再借力爬上桌面。 她用力掀开茶壶盖,抓了一把茶水,在桌面上写写画画起来。 “符咒”“锁魂钉”“残杀猴妖夺取妖丹”。 茶水和着融化在其中的血水,在桌面上显现出卓辰的恶行! 此时的夏羽桐双眼猩红,脑中反复回响着夕凝之前说的那一句:“卓辰是值得信任的,若他有问题,应是观澜剑阁那边造成的。” 她不愿把夕凝看作是非不分的人,可夕凝一直回避,她受不了! 第27章 修为精进,二人的“道”却越来越远 夕凝没有展露太多表情,她只是抬眉,慢慢走到桌边,扫了一眼桌面上的字,又将视线转移到刺团子身上。 桐桐满身的刺都竖了起来,整个身体浑圆,像是面对敌人一般。 若从内心来讲,夕凝也憋着一口气,她厌恶虚伪、无礼、仗势欺人这些恶劣的品质,而这些品质,卓辰都占了。 看着刺团子这样,夕凝心中难受,也在纠结。 她怎会不知这些证据的指向? 只是桐桐涉世未深,哪里懂得天庭那些弯弯绕绕? 卓辰下凡,是依天命渡劫;一朝误入歧途,极有可能,是天道设计的劫数。 夕凝的任务,是护送灵珠修行,就算她不满卓辰的所作所为,也只能循循善诱,引灵珠入正途。 放任红翡点出卓辰的行径,已是极限。 “桐桐,你的首要任务是修行,知道吗?”夕凝颤声道。 转移话题? 夏羽桐一愣,又向前一步,脚掌踏得桌面响了两声。 桌面摇晃,上头的水渍也颤动起来。 夕凝见桐桐坚持,自知避无可避,于是伸手拂去桌面的字迹,好言相劝道:“只要我们跟着卓辰,他就无法肆意妄为。你无需操心。” 夏羽桐并不能接受这个说法。 什么叫跟着卓辰,让他无法肆意妄为? 卓辰生性恶毒,在原作中害死夕凝,屠杀妖山生灵;如今变数丛生,他却死性不改,这种歹人,留到过年再杀都算遗祸! 那夜猴妖暴起,明显就是符咒导致的,卓辰手上已经沾了血。 猴妖修出妖丹,并非易事,仙家不是爱说众生平等吗? 卓辰害死猴妖,夺其妖丹,还要锁下它的魂魄,此等恶行,却只换来“让他无法肆意妄为”,这哪里平等了? 就算不能及时给予卓辰惩罚,现在理清头绪也可以呀! 夕凝在回避什么?担忧什么? 夏羽桐百思不得其解,情绪更加难以平复。 “吱吱吱吱……”她发出急促但微小的叫声,并不停跺脚。 换作往常,夕凝一定觉得这举动非常可爱。 但现在,她只感到无比头疼。 夕凝知道,桐桐聪慧,但天道运行、因果报应,需要通过修行感悟才能获得。 三言两语,怎说得清? 闭眼思索许久,夕凝还是决定解释一番。 至于能不能理解,就看桐桐悟性了。 “我下凡的任务,便是辅佐卓辰飞升。”夕凝从容淡定的语气,似在诉说别人的事,“凡事皆有因果,卓辰拜入观澜剑阁,许是天道安排,顺应发展,探究下去,才是正确的。” 她并未告知桐桐,卓辰乃灵珠转世。 因卓辰如今的所作所为,实在有损仙界颜面。 夏羽桐听了这番解释,倒还算认同。 卓辰的确可恶,所行之事也应受处罚;但与观澜剑阁在云月城犯下的罪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 细细想来,若现在处置卓辰,便断送了顺藤摸瓜的机会。 可听夕凝言下之意,还是要让卓辰修成正果,她就觉天道不公。 炸起的刺逐渐平复,可脸上不满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她没了最初的气势,内心却依旧不平,卓辰也配? 不仅如此,即使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放任卓辰再谋害生灵。 夕凝不愿主动出面,也得让红翡限制卓辰的恶行才对…… “你乖些。”略带哀伤而柔和的声音传来。 夕凝从袖中掏出一个跟刺猬个头差不多的桃子,放在桌上,下令道:“你今夜,努力吃完这个桃子。” 夏羽桐被这硕大的蜜桃惊到。 又因接受了夕凝的理由,她暂时将卓辰的事情抛在脑后,转而思索:这段时间,她们并未分开过,夕凝哪儿去弄的桃子? 夏羽桐站起来,瞪着眼研究面前的大桃儿。 桃子表皮鲜亮,尖上绯红,里头满满的果肉将皮撑得紧紧的,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一样。 红翡已经处理好两只小家伙,看见夕凝掏出桃子,两眼放光跑了过来。 “这是蟠桃啊!”红翡惊讶开口,“仙尊自己都没舍得吃!” 她拿手指戳戳刺猬的肚皮:“左护法,仙尊是真心疼你啊。” “吃完这蟠桃,能增寿数不说,你也肯定能结丹了!” 夏羽桐像是已经习惯了红翡冒失的行为,没发出抗议声,依然沉浸在震惊中。 蟠桃? 原来在这个世界里,也有蟠桃。这可是仙界贡品,夕凝竟也愿意给她。 “快些吃吧。”夕凝用手指点点桐桐的额头。 卓辰的事被众人抛之脑后,大家各归其位,开始忙碌自己的事情。 夏羽桐自食其力,费劲地剥开一片外皮。 在现实世界中,剥个桃子,不知道多简单;可现在,桃子跟她身体一样大,剥皮都算易事,要怎么才能吃完啊? 夏羽桐才吃了一小块,肚皮就鼓了起来。 体内灵气翻涌、膨胀;外界灵气又不断往身体里钻。 哎呀,好热…… 感觉怪怪的。 夏羽桐细心把果皮贴在缺口处,避免果肉变质,然后四仰八叉躺在桌面上,说不出是舒适还是难受,任由灵气乱钻。 稍微好些后,她又赶紧站起来,揭开果皮,努力啃食果肉。 如此循环往复,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 “嗝——”夏羽桐强撑着圆滚滚的肚皮,咬下果核上最后一丝果肉。 体温再度升高,这一次,灵气涌动没有停歇的趋势。 她眼看着双手冒出金光,周围的灵气逐渐聚集,环绕着身体,最终融入身体。 体内游走的灵气往丹田处汇集,慢慢压缩,形成一颗圆圆的颗粒。 夏羽桐能够感知,这是妖丹要成型了! 她传来这个世界时,原身已经完成结丹;这一次,是她亲身体会步入走丹之境的过程。 夕凝和红翡也感受到,周围的灵气波动剧烈。 她们都停下手上的事情,来到桐桐身边,静静等待着。 灵气汇聚,金丹成型,夏羽桐浑身充满了力量。 她激动地睁眼,想告诉夕凝这个好消息,却发现,夕凝和红翡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一紧张,就情不自禁“嗝”了一声…… “噗呲……”红翡忍不住出声。 夕凝也掩嘴而笑。 夏羽桐挠挠头,走到桌边,拽着夕凝的衣袖,嘤嘤两声,以表感谢。 桐桐乖巧的模样,令夕凝非常欣慰。 昨夜那讨要说法的架势,实在让她招架不住。 好在,小刺猬机敏过人,一点即透。 稍稍解释,就能够理解自己的难处,真是师尊赐给自己的至宝。 从前,师尊是那个引路人;如今,自己行走世间,有桐桐相伴,此生足矣。 * 陪伴着桐桐成功结丹,她们短暂的休憩就此结束。 天色渐明,此刻已是辰时。 按照约定,她们应该为小白和小花寻一个住处,之后才能启程。 熟悉的敲门声响起。 是卓辰。 夏羽桐淡定进入夕凝怀中。 她讨厌卓辰,却愿意为大局隐忍。 卓辰换上了观澜剑阁弟子的道袍,让夏羽桐感到一丝诧异。 他不是还没正式拜入宗门吗?怎么就已经领到道袍了? 挨了红翡的教训,卓辰的态度更加谨慎卑微。 “仙尊,红翡姑娘,我彻夜未眠,为小狗和小猫找到了合适的人家。”他语气恳切,“希望能弥补我之前犯下的过错。” 说完,当即跪下,朝房间内磕了一个响头。 夏羽桐不屑扭过头,她才不相信,卓辰真会改邪归正。 一个歹人,加入观澜剑阁,就好比耗子进了米缸。 当然,这话有些贬低了老鼠,鼠妖们至少不会残害生灵。 “多谢小道友。”夕凝嘴上客气,心中也放不下小白和小花的安全,“时辰还早,我们一齐将它们送过去。” 卓辰闻言,双手微微捏成拳,仿佛有些紧张,却还是应道:“遵命。” 卓辰在前方带路,夕凝一行人紧随其后,很快来到了西泽镇最西边的一户农家院门口。 小院正中央有一间四方端正的平房,平房前有两亩田地,种着一些小葱和花草。 前院侧面,田地一旁,有两只小狗在疯跑打闹,一片宁静祥和。 卓辰高喊一声:“大哥!嫂子!” 方正的平房立刻开了门,一男一女前后脚出门,带着笑将众人迎入院内。 卓辰一边走,一边介绍:“这是沈大哥和钟大嫂,都是西泽镇的居民。” “他们很善良,平日里就喜欢养些小动物。” 红翡抱着猫狗走在前头,想尽快看看小白和小花今后的生活环境。 夕凝则抱着夏羽桐跟在后面,面带笑容听卓辰介绍。 夏羽桐遮住半张脸,上下打量这对夫妻。 他俩身着崭新的布衣,就连脚上布鞋的白边,都干净得不像话。 夏羽桐怀疑,他俩不是干农活的普通百姓;但仔细观察两人,又看见手上长满了茧子,皮肤也黝黑粗糙。 或许,是为了见贵客穿了新衣吧。 她在心中分析着。 夫妻俩将几人邀进正屋客厅坐下,殷勤地沏上茶水,钟大嫂笑意盈盈道:“我们夫妻俩,平日里就爱养些小动物,姑娘你就放心,将小狗和小猫寄放在我家,准没错!” 夫妻俩面容和善,丝丝皱纹显得更加慈祥。 夕凝抱着刺猬,低眉不语。 红翡也有了经验,不以貌取人,只微微勾唇,不舍地叮嘱道:“叔叔、婶婶,你们可千万别饿着小白和小花。” 沈姓男子立即拍着胸脯,保证道:“小姑娘你放心,抱在我沈玉麟身上!” 夏羽桐还在观察着,她总觉得,这院子、这夫妻,还是那么别扭。 院子和房间干净整洁,衣着打扮也十分合理,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呢? 她一时找不出具体的证据,只能从夕凝怀中跳出,来到院子里寻找线索。 两只小狗已经不再打闹,而是双双扑起了飞进来的蝴蝶。 望着这滑稽的一幕,夏羽桐勾起嘴角。 小狗见到刺猬,也倍感兴趣,两步过来,用鼻子闻闻,接着前爪趴下,又摇着尾巴打圈,像在邀请她一起玩耍。 红翡也抱着小白和小花出来,留夕凝在屋内和他们交流。 小白和小花很快跟那两只小狗玩在了一起。 夏羽桐见状,拉拉红翡的裙摆,在土地上写下“谨慎”二字。 红翡始终没有露出真心的笑容,她只是拍拍夏羽桐后背:“谢左护法提醒,没事的。” 夏羽桐叮嘱完红翡,还是不放心,又跑到小白面前,对她说:“我总觉得,这家人有问题,你们机灵些,如果发现不对,赶紧逃命。” 小白学着红翡,拍拍刺猬的脊背:“放心,主人给我们加了好几层保护,外人伤不了我们的。” 夏羽桐皱眉,忍不住再次苦口婆心地提醒:“不是主动打骂才算伤害,坏人有一万种方法折磨你们。” “我知道红翡有本事,但路要你们自己走,多注意些总没错。” “好的好的,恩人!”小白急着跟另外两只小狗玩耍,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她的主人,可是能放火惩治坏人的大人物!哪有这么多意外? 看着小白不以为意的态度,夏羽桐担忧极了。 保护归保护,小白和小花又没本事反击,仍可以用“手无缚鸡之力”形容。 “哎……”她无奈叹息。 自己仅仅是刚结丹的刺猬,只能相信红翡能保住爱宠了。 留下小白和小花后,夕凝就带着红翡和桐桐,跟卓辰一同回到客栈门口。 陆芸依约等候,两拨人一碰面,便启程离开西泽镇。 * 与大部队一同赶路,须照顾所有人,所以速度稍慢些。 经过一日的行进,由陆芸做主,落脚在了途经的华邑城。 此地距离洛城,大约还有两日的脚程。 晚饭后,夕凝按照陆芸的安排,带着红翡和桐桐直接回到了房间。 厢房内部装潢精致,罗汉床和架子床上都铺着软垫。 红翡一进屋,就自顾自地跑到矮榻上休息。 夕凝抱着桐桐,走到盆架前,拿起毛巾,用盆中温水为她擦爪子和肚皮。 其实,白日在行进途中,夏羽桐就发现,自己有些怪异之处。 之前,她只能发出“吱吱”的叫声,可在路上,她被颠簸得有些不舒服时,竟脱口而出了一声“哎呀”! 当时周围吵闹,夕凝和红翡都没听见这动静。 夏羽桐仰起头,看着夕凝的脸,鼓起勇气,轻道一声:“仙尊。” “嗯?”夕凝没停手,口中温和应道。 “仙尊。”夏羽桐又喊了一声。 这下,夕凝终于顿住,眼神也不由一怔。 她架着桐桐的胳肢窝,盯着刺团子乌黑的眼睛,扬眉笑道:“你会说话了?” “嗯!”夏羽桐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我能说话了!” 听见夕凝和桐桐对话,红翡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小跑道盆架前,惊呼道:“左护法!你能说话了!” 夏羽桐对这称呼不满多时,她半眯着眼睛,看向红翡:“嗯,我能说话了,所以以后能不能叫我桐桐?” 红翡一脸坏笑,顺着刺猬的意,答应道:“好好好,以后叫你桐桐。” 架子床的青色帷幔挂在两边,被褥被叠在内侧。 夕凝含笑将夏羽桐放在床上,然后与红翡一同坐在床边。 “今后啊,你就不用再跑到桌子上,用水写写画画了。”她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口中的夸赞也停不下来,“我们桐桐的进步,可谓一日千里!” 说完,还伸手轻轻为刺团子顺毛。 夏羽桐闻言,顿时有些心虚。 能有如今的成效,她的灵气虹吸体质和往生铃是根基,那蟠桃更是起了大用,与她自己的努力仿佛没有太大的关系。 她是个好面子的,总觉得这成功来得太容易,反倒让她不好意思接受夸奖。 “这都是仙尊帮我的……”她声音细微娇弱,更令人心生怜爱。 夕凝没有回话,只是含笑看着自己的“作品”,心中欢喜不已。 兴奋过后,夏羽桐恢复理智,终于想起,自己还憋了一肚子的话,没有给夕凝说。 “仙尊,我有好多话想跟您说。”夏羽桐声音细细的,像个四五岁的孩童。 “嗯?”红翡抢先道,“别太肉麻,别说什么对仙尊敬仰不已哦。” 夏羽桐瞪了一眼红翡,她哪有时间说那些有的没的? 为了表示严肃,她直立起身,用正脸对着夕凝,一股脑说了很多话。 “仙尊,从见卓辰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他有问题。那夜猴妖被害,我递给你的符咒,上面的纹路是锁魂大阵的残纹。当时在场的,只有卓辰与观澜剑阁有关!” 夕凝看着刺猬认真的表情,秀眉微蹙,微微点头。 这些她都清楚,只是压在心底,没有声张罢了。 红翡才知有这事,立马应和道:“那卓辰的本事还真不小。” 夏羽桐上前一步,拉近与夕凝的距离,再次开口:“当晚,我趁你们睡着,偷偷溜出去打探。” “那卓辰在与什么‘尊主’对话,说嫌仙尊碍事,要用障眼法哄骗你离开。” “仙尊,我们可能被骗了!”说到激动之处,夏羽桐的声音都变大了。 夕凝似乎也生出顾虑,眉间浮出一个“川”字。 回忆起卓辰夜里劝说自己离开,次日又换了态度,选择留下,夕凝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夏羽桐又上前一步,摇摇夕凝的衣袖:“仙尊,我还没说完。” 这一声,才把夕凝的思绪拉回来,继续认真聆听小刺猬的叙述。 “那之后,琅华出现,你们前去处理了野猪发狂;次日,陆芸出现,引着我们破坏了七情阵。” “这两件事都解决得太快,我实在分不清,到底谁是那夜的‘尊主’,到底谁在敷衍仙尊。” 夕凝思索良久,也无奈点头:“不管是谁,用障眼法将我支走的目的,总归是达成了。” 听夕凝明白了其中利害,夏羽桐随即转身,神情严肃地看着红翡。 “左护、不,桐桐,有什么事吗?”红翡疑惑开口。 她也厌恶卓辰,一直站在桐桐这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要单独嘱咐她才对。 “那家农户有问题!”夏羽桐言简意赅,直至核心,“小花和小白有危险!” 红翡长舒一口气,她语气轻松,反过来安慰桐桐道:“放心,我已经跟小白和小花结了灵契,她们若受攻击,我会感受到。” “红翡!”夏羽桐提高音调提醒,“她们不是你,遇到危险很难及时自救!” “农家户养狗,多是为了看家护院,更是为了避免家禽被偷或被野兽吃掉,你看见他们有鸡鸭鹅吗?” “他们说喜欢小动物,但家中纤尘不染,衣服上也没有小狗的毛发!而且,他俩出屋门,院中那两只小狗,也不跟他们亲近,只顾扑蝶玩耍!” 夏羽桐斩钉截铁地告诉红翡:“他们的身份是假的。” “你的手段,或许能保证外人不能伤害她们,但若是虐待呢?饿个三五天,她们怎么办?” 夏羽桐每说一句,红翡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直到最后,红翡望向床面的眼睛,渐渐失去光芒。 她太大意,也太自信了。 小花和小白还只是手无寸铁的幼崽啊!自己怎么能放心地将她俩丢在险地? 红翡面色惨白,扭动着身躯,恨不得立刻赶回西泽镇,查探一猫一狗的情况。 但夕凝抢先一步开了口:“就现在,容我看看卓辰和陆芸在做什么。” 她盘起腿,双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在太阳穴旁环绕。 接着又将左右手分别指向红翡和桐桐。 三人的神识连接起来,一同飘向了卓辰的房间。 房间中,灯光昏暗,摇曳的烛火将两个身影映照在墙上。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果然,陆芸和卓辰并没有分开。 陆芸坐在房间中的椅凳上,满脸不屑地看向面前的卓辰。 卓辰弯腰拱手,面上带着敬畏与恐惧。 “师姐,请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绝不会有任何闪失!”卓辰毕恭毕敬地向陆芸汇报情况。 夏羽桐注意到,卓辰称呼陆芸为“师姐”,而不是“尊主”,或许可以说明,这“尊主”另有其人。 陆芸派头十足,轻呷了一口茶,语气随意道:“那些被选中的动物,势必要收入囊中。” “师姐不必担心。”卓辰垂着的头一直没抬起来,“西泽镇都是我们的人,那些动物,一个都跑不掉!” 卓辰所言似乎刺激到了陆芸,她愤怒一拍桌,发出了双重声线:“你也知道西泽镇都是我们的人!” “若下次再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宗门将如何收拾你!” 卓辰见陆芸变得狂躁,当即跪下,浑身战栗:“尊主明察!是那夕凝和身边的小丫头太可恶!小的实在敌不过啊!” “不信您看,我头发都被那丫头烧没了!” 说完,卓辰取下头上的发冠,露出参差不齐的头发。 尊主? 怎么称呼变了? 而且红翡烧他头发时,陆芸不是在场吗?何必又解释一次? 夏羽桐疑惑不已。 上次,她听见卓辰称呼对方为尊主,的确是这个声音。 而这次,陆芸的声线变化后,卓辰也改了口。 难道,这尊主并不是人,而是只能依附于他人身体的妖怪? “这回我能给你编个七情阵,下回,你就自己擦屁股吧!”双重声线怒斥道。 果然,那七情阵是假的。 夏羽桐本打算再安静听听,可她们之间的连接忽然震动起来。 瞬间,三人的神识被拉回了房间。 不等夏羽桐询问发生了什么,红翡的声音响起:“仙尊,我先走一步!” 夕凝还没来得及点头,红翡的身影就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红翡这般着急,倒是让夏羽桐放松了些。 红翡总算知道了小白和小花的处境,她早一些有这样的意识,小白和小花就能早些安全。 “仙尊,那七情阵是假的。” 她出声提醒,并捏着下巴思索,自己还漏掉了哪些情报。 “我那夜,也是听到了陆芸发出的两重声线,卓辰就是叫那人‘尊主’。” “那尊主直呼你为夕凝,还不允许卓辰直呼你名讳,仙尊,你认识那尊主吗?” 夕凝摇头,她的确不知道夏羽桐口中的“尊主”是谁。 “我探了陆芸的真身,情况很复杂。” 很复杂? 夏羽桐脱口而出:“怎么个复杂法?” 夕凝也为难地捏着下巴,想了许久,才决定告诉桐桐:“陆芸的身体,已有崩溃之兆,那尊主是外来的神魂,借用陆芸的身体在说话。” 夏羽桐猜到那尊主可能并非人类,却没有猜到陆芸的情况。 “陆芸的身体,崩溃?”她甚至不知该从何问起。 夕凝朝桐桐点头,接着提议道:“西泽镇那边,红翡会处理,我们再探探陆芸的情况。” 对于红翡的实力,夏羽桐从不怀疑。 她朝夕凝点头应了一声:“嗯!” 夕凝再次带着桐桐的神识,飘向另一间房,来到陆芸身边。 被外界神魂附身,会急速消耗本体的神魂和躯体。 陆芸眼下青黑,整个人透着疲惫。 在自己房间,她终于可以卸下伪装,摇摇晃晃脱下外袍,瘫倒在椅凳上。 雪白的中衣渗出和着血丝的焦黄液体,陆芸抬手按了按腰间那片湿润的地方,瞬间发出“嘶——”的痛苦叫声。 她强压住呐喊的冲动,满脸痛苦地脱下中衣,露出大片腐坏的皮肤。 夏羽桐见状,也不禁咬住了嘴唇,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肚皮。 确定了情况,夕凝拉着桐桐的神识,回到各自的身体里。 那恶心的场景太过震撼,以至于夏羽桐久久不能平静。 刚才她还滔滔不绝,此刻就收了口舌,不再言语,反而出神地看着床铺角落的雕花。 “桐桐。”这回换夕凝提醒刺团子了。 “嗯?”夏羽桐回过神来。 “你是否还记得,云月城的枫儿?”夕凝问起之前的事。 夏羽桐知道,提起枫儿,定有深意。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脑海中摸索着什么。 最终,她总结道:“是那个为了不被夺舍,选择自戕的小女孩。” 话音刚落,夏羽桐就悟到了夕凝的提示。 她目光中冒出两束光,肯定道:“陆芸身体快不能用了!一定会找新的身体进行夺舍!” 夕凝看桐桐的眼神充满赞许,她知道,刺团子的悟性真高,初出茅庐的年纪,任何事都一点就通。 “可是,”夏羽桐又疑惑起来,“从始至终,陆芸都没有吩咐谁去找新身体啊。” 每一条线索,她都要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这就是夏羽桐能抽丝剥茧,破解谜团的原因。 “可能,她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身体。”夕凝声线柔和,似在提醒。 “红翡!她想抓红翡!”夏羽桐恍然大悟,那陆芸一来就对红翡嘘寒问暖,就是看中了红翡的身体! 可如此一看,红翡独自行动,岂不是给了陆芸机会? 夏羽桐忽然又担心起来:“仙尊,红翡会不会有危险?” 夕凝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说呢?” 这是她第一次用戏谑的语气说话。 …… 夏羽桐心中默默为陆芸点了根蜡。 众所周知,夕凝是真仙,没人敢惹。 但红翡是火族人,世人不识火族人灵炁,只会将她视作初阶火灵根修士。 她的身体由混沌青莲子打造,更是天地间的唯一,凡间修士,只会将其视作孩童身躯。 她作为剑灵修行千年,修为早已非凡间生灵能匹敌。 当初在云月城,红翡怕使用火攻会影响受害者的魂魄,才不敢在危急关头施展实力;现在,陆芸若真觊觎红翡,那被派去抓红翡的人…… 真可怜! 第28章 终分离 第二日,夕凝如常与陆芸会合。 陆芸问起红翡的去向,她便直言孩子放不下那两对猫狗,又折返回了西泽镇。 得知情况的陆芸眼中闪过一丝神采,赶紧脸上堆笑,朗声道:“红翡姑娘实在善良。” 夕凝将陆芸神色尽收眼*底,亦扮作和善的模样,淡然回道:“陆行走谬赞了。” 她知道陆芸的喜悦来自何处,至于最终是喜还是悲,不出今夜,便能见分晓。 准备就绪后,夕凝带着桐桐,跟随观澜剑阁的队伍继续前行。 直至午时,烈日当空,不少弟子满头大汗,几近昏厥。 夕凝将桐桐放进大袖,又用法术降低袍中温度,才让小团子舒适些。 仙人能感受到温度,却不会受到高温的影响。 夕凝看出大家难受,但她不只默默跟随在后方,等着他们的头领发话。 人群中忽然发出惊呼声:“看!到驿站了!” 众人顺着那人所指方向看去,果然,前方大道旁立起的竹竿上,挂着一块写着“驿”字的麻布。 大部队停止行进,陆芸从队伍最前方走过来,站定在夕凝面前。 “禀仙尊,离洛城还有一日的行程。”陆芸声音有些虚弱,向夕凝解释道,“克州道是最后一个落脚点,若继续前行,今晚就没了住处。” “我们在此歇息,明早出发,便可到达洛城,您看……” 夕凝并不关心何时到达洛城,她面色从容,双眼像两道弯月一般:“陆行走安排便是。” 夏羽桐偷偷扒开夕凝的袖摆,探出头观察夕凝演戏的模样,心中不禁感慨:若夕凝生在现实世界,肯定是个影后。 克州道驿站是观澜剑阁的产业,陆芸轻车熟路地为大家安排好住处,尔后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进入房间。 夕凝住进陆芸安排的房间,趁这半日休息,催着桐桐修炼。 她自己也没闲着,在一旁边打坐,边用仙气为刺团子护法。 不知不觉,就到了戌时,夏羽桐已徘徊在化形边缘。 “等一等!仙尊!”夏羽桐自行敛了气息,站起身,一脸严肃地对夕凝说,“我不能在这儿化形!明天还有一段路呢!” 小刺猬这不急不躁、细致思考的个性,令夕凝颇为震惊。 这要是红翡,巴不得立刻化形! “你还真沉得住气。”夕凝不禁感慨道。 夏羽桐收拾起身旁抖落的灵气光点,还有遗落在外头的黑色音符,口中嘟囔:“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夕凝满意地点点头,低声安排:“今儿先休息,等红翡回来……” “嘭——”窗户被猛地推开。 夏羽桐双手一抖,黑色音符掉落。 不用猜都知道,来人是谁。 她知道夕凝不爱与人冲突,所以主动批评起琅华:“天英星君!你下回能不能走正门?” “若是进门前敲敲门,就更好了。” 琅华先是一愣,接着惊喜道:“桐桐能说话了?那是不是可以跟我交换往生铃了?” 夏羽桐听了这话,立即明白了琅华的来意。 琅华真是对往生铃势在必得。 “天英星君,怎么不听听别人说了什么?”夏羽桐愠怒道。 “好好好,走正门,要敲门。”琅华朝小刺猬拱手一拜,“本君遵命。” 话音刚落,琅华已经站定在屋中。 跌落的音符飘飘忽忽,朝琅华飞去。 夕凝和夏羽桐看着这一奇观,心下也是一软。 桐桐有灵气虹吸体质,各路灵气、魂气会被吸引;琅华并没有这特质,音符与她互相吸引,说明她之前所言非虚,这往生铃与她的确渊源颇深。 “不知桐桐离化形之境还差多少?”琅华面带微笑,声音清亮,“或许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夏羽桐已经弄清,琅华并不是与卓辰勾结的尊主,自然也就接受了对方的善意。 “化形只是时日问题。”夏羽桐站直身体,抱着两只前爪,“多谢天英星君好意。” 这是她从陆芸那儿学来的礼仪,做个世俗的小辈,简单极了。 夕凝像个大家长一般,看着琅华和桐桐你来我往。 她也清楚,琅华前来所为何事,至于如何成交,就让她俩自行商议了。 哪知,琅华不提往生铃和映月宝鉴,反而话锋一转,手指向东边:“我抄小道追赶你们,途经东南边的另一个驿站,发现里头停着许多囚车,里头押解了许多动物,活的死的都有。” “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夕凝和夏羽桐瞬间严肃起来。 押解动物的,极有可能是观澜剑阁之人,小花和小白,可能就在囚车中。 因他们走的小道,或许恰好跟红翡错过。 “走!” 夕凝一声令下。 夏羽桐迅速跳进夕凝怀抱,与她一同出发。 琅华望着夕凝的背影,抬眉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夕凝仙尊也是个面冷心热的。” 语罢,便飞身而起,跟着夕凝的离去。 越过一片小树林,一直观察着下方情况的夏羽桐,果然看见琅华口中的“另一个驿站”。 这驿站地处林间小道旁,小道泥泞不堪,只能容下两辆马车并排而行。 夕凝和琅华轻巧落在驿站外围,并未发出声响。 驿站的茅屋内灯火通明,里头全是观澜剑阁的弟子。 驿站的院子里,停着近十辆囚车,里头的动物们东倒西歪,显得毫无生机。 夏羽桐见此场景,心中一紧,鼻子立刻有种酸涩的感觉。 这些动物,该不会…… 想起猴妖额间和心口前的锁魂钉,夏羽桐更是憋住了呼吸——观澜剑阁那些畜生,要的并不一定是活口! 琅华算是体贴,她拍拍夕凝的肩,嘱咐道:“我去看看那些动物是否还有救。” 说完,便翩然进院,查探起囚车中的情况。 夕凝摇身一变,化成一位老妇人,牵着变作孩童的桐桐,往驿站的茅屋中走去。 夕凝轻轻推门,屋内一众人停下喧哗。 “咳咳……” “我与孙女儿赶路至此,实在无处歇脚,求求各位道长,收留我们祖孙,咳咳咳……” 夏羽桐挂念着囚车里的动物们,心神不宁,双眼空洞,更像个饿了一天的小丫头。 许多道士皱起眉头,并不欢迎这祖孙二人。 然其中面容清秀的年轻道士邪魅一笑,提议道:“放她们去角落,给点剩菜剩饭打发便可。” 夕凝面色一滞,仿佛有些不能接受这般对待,心中难过:“谢、谢道长收留。” 接着牵起桐桐,往角落空置的矮凳走去。 可一旁的道士仍旧嫌弃地挪了挪,生怕她们脏了自己的道袍似的。 之前发话的年轻道士下令,身旁人便给祖孙端来泔水一般的餐食:“师兄让你们吃饱些。” 那人一脸坏笑,似乎十分享受欺辱百姓的快感。 “道长!”夏羽桐拉住那人的袖摆,询问道,“外头车中的兽,是怎么回事?” 那人赶紧甩开夏羽桐的手,不屑道:“那些畜生作恶多端,我宗门替天行道,进行惩治!” 语罢,便扬长而去,并直道“恶心”。 夕凝看着盘中餐食,正欲发作,却听门外一声怒吼:“这里头不少刚满月的幼崽,还没学会站立,就作恶多端了?” 琅华持剑进入,并一脚踹飞了刚刚端食物的弟子。 那下令的年轻道士先是一愣,见只有琅华一人,随即猛然起身,提起身侧宝剑:“我观澜剑阁行事,还需你这外人置喙?” 不食人间烟火的先天神祇,或许会扭扭捏捏,对修士手下留情;琅华在人间厮杀千年,才得以飞升,对这些以修为欺压百姓,滥杀生灵之人了如指掌。 她毫不留情,一剑砍下年轻道士拿剑那只手臂。 速度之快,在场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夏羽桐迅速从侧面窗户翻出,挨个查看囚车。 琅华心善,已将负伤的动物治了个七七八八,可那些早已失去气息的,她也回天乏术。 夏羽桐仍是小孩模样,她抬手用灵力斩断各个囚车的锁链,打开车门。 被琅华赋予力量的动物们迅速钻出牢笼,而奄奄一息的小花和小白,正目光涣散,与几具没了生机的尸体,躺在囚车的最深处。 原先,拥挤的动物挡住了气味的散发,如今这些尸体暴露出来,血腥腐败的味道立即四散开来。 夏羽桐不顾恶臭,钻进笼子查看小白和小花的身体,还好,她们并没有受到外伤,只是太饿了。 红翡的确对她们上了心,除了结灵契外,还为她们种下了防御仙符,保证炼虚期以下修士伤不了她们。 “小白!小花!”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是红翡赶来了。 “你们没事吧?”红翡眼泪簌簌往下掉,心疼地抱起一猫一狗。 夏羽桐退到一边,让红翡尽情抒发感情。 “红翡,仙符可以锦上添花、雪中送炭,却不能面面俱到。”她终于把积压在心里的话道出,“世事多变,既然她们已是你的灵宠,便要好好保护。” 红翡转头,泪眼蒙眬看着身边的女童:“你是桐桐?” “嗯。”夏羽桐点点头。 红翡用点头回应了她。 茅屋内并没有传出预想中的刀剑铿锵声,毕竟,这群小喽啰哪是两位仙人的对手。 夕凝和琅华只将他们压制住,想让动物们尽快离开。 可被放生的动物们,似乎并没有马上离开,反而龇着獠牙,围在了茅屋外。 琅华没有解开对这些道士的禁锢,她声音凌厉:“夕凝仙尊,我们出去吧。” “让他们试试,被强自己百倍的力量围攻。” 夕凝能闻到院外腐尸传来的气味,她眼中不含半分怜悯,跟着琅华便退出了屋子。 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琅华和夕凝联手打造了结界,让这声音只能在驿站内回荡。 夏羽桐体内仙气消失,恢复了刺猬的形态。 她转身便看见夕凝走来。 轻轻一跃,夏羽桐回到夕凝怀中。 “那些道士,就这么死了吗?”不能探知因果的夏羽桐发出疑问。 夕凝看着十个囚笼中七零八落的尸体,有郊狼、猕猴、兔子、犰狳…… 不少尸体上,都插着锁魂钉。 显然,观澜剑阁想要的是动物们的魂魄。 “死并不够偿还他们的债。”她低头对怀中刺团子说,“地府还有惩罚等着他们。” 不知哪来的灵感,夏羽桐不自觉问:“真的会像书中记载那样,有地府和十八层地狱吗?” 琅华慢悠悠走过来,听见了桐桐的疑问,云淡风轻回应道:“当然,我很快就要去逛逛,桐桐要跟我一起去吗?” “不了不了。”夏羽桐忙朝琅华摆手,“我得跟仙尊在一起。” 夕凝伸出手指,轻轻挠了挠刺猬的下巴。 打斗声渐息,猛兽们从茅屋中离开,夕凝和琅华解除结界,任由动物们逃走。 剩下的动物尸体,也由琅华施法,化作灵气回归天地。 一切处理妥当,红翡也没振作起来,只颓废地抱着小白和小花,一言不发。 夏羽桐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她面朝红翡,疑问道:“红翡,你此去经历了什么?” 红翡回过身,扫视一圈周围环境,却未回答桐桐的问话。 她艰难起身,声音仍哽咽着:“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们了。” 这话是对小花和小白说的。 夏羽桐不知道,红翡到底是不想理她,还是回这西泽镇一趟,真有什么意外。 夕凝本就话不多,夏羽桐和红翡的对话无法推进,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起来。 琅华眉毛一抬,借机提起自己的事:“夕凝仙尊,我有些话,想单独跟桐桐说。” “要不您先带着红翡离开,我稍后送桐桐回去。” 夕凝低头看看刺团子,征求她的意见。 夏羽桐朝夕凝点头。 经过了云月城并肩作战,又有了这两次的协作,她对琅华,也算有了信任。 * 夕凝找了一处干净的地面放下,随后带着红翡先行离开。 寂静的驿站只剩下琅华和夏羽桐。 夏羽桐虽不爱与外人交往,但也不至于沉默着让人尴尬。 她解开绳结,取下往生铃递给琅华:“诺,天英星君,交换法器吧。” 琅华双手接过往生铃,拿在手中凝神看了许久,直到桐桐催促,才回过神来。 “天英星君,说好的映月宝鉴呢?”夏羽桐面色严肃,双手叉腰,“您可别食言而肥啊。” 琅华看着桐桐认真的模样,露出和善宠溺的笑容,一边掏着袖口,一边揶揄道:“不做亏本的生意,真是跟你娘亲一模一样。” 娘亲? 夏羽桐心中也好奇起来,原身的娘亲,到底是什么身份? 琅华放好往生铃,拿出映月宝鉴,仔细擦了擦。 又掏出针线,像是要对这宝物进行什么改造。 “你娘亲沁蕊,自小便是个聪明女子。”她手头不停歇,嘴也闲不下来,开始介绍起儿时的玩伴。 “她虽没有修行的天赋,却因医术精湛,聪明过人,成了药王谷谷主。” 夏羽桐瞪大眼睛,惊讶道:“哇!我娘亲这么厉害!” 说完这话,她也意识到了不对,沁蕊是原身的娘亲,自己这样说,原身肯定会不开心。 她拍拍自己的嘴,嘟囔道:“桐桐的娘亲真厉害。” 琅华只以为她在扮可爱,没另作他想,依然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耐心道:“我此次下凡,就是为了寻她。” “她躲得真好,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找不到她。” 夏羽桐一直盯着琅华,竟发现,她的眼中泛出了泪光,眉头也微微下沉,显然是在强忍着悲伤。 夜里的风很凉,加上茅屋中的血腥味,更让这场景显得悲戚。 回忆起当初沁蕊带着原身逃离的场景,夏羽桐不敢出声。 也许,沁蕊夫人真的已经…… 原身是沁蕊夫人用命保下的,她一定会小心,完成任务后,还原身一个完好无缺、修为高深的躯体! “你太小了,也太弱了。”琅华吸吸鼻子,努力让自己微笑,“等夕凝把你养得再强些,你要跟我一起找你娘亲吗?” 她用牙齿咬掉线头,然后双手将映月宝鉴送了过来。 映月宝鉴本有正常人两个手掌那么大,琅华用仙力将它缩小,又用仙线编织了挂绳,恰好代替往生铃,挂在了桐桐脖子上。 被琅华这样一问,夏羽桐倒是开始仔细思考起来。 琅华为了沁蕊夫人,被打为仙界叛徒,想必那家族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自己现在的确如琅华所言,太过弱小,不适合参与其中纷争。 但自己的灵气虹吸体质,搭配夕凝的悉心照料,短短几天便连跨两个境界。 再接再厉,成为强大的妖修指日可待。 能在保证自己完成任务的前提下,帮原身找到娘亲,也算是借用这具躯体的报答。 “嗯!”夏羽桐闪着笃定的光亮,对琅华保证道,“待我化形成功,再次进阶达到妖元之境,我就跟星君一同寻找娘亲,可以吗?” 琅华刚为她系好绳结,听见她的答案,心中喜不自胜,顺道捏了捏她的脸颊:“要说话算数啊,小姨到时候可真会来找你。” 夏羽桐点点头:“说话算话!” 按照自己的进步速度,救下妖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拆穿卓辰的真面目,夕凝也不会为他而死;最后,不管沁蕊夫人是死是活,只要原身能弄清自己的身世便可。 做完这些善事,也不枉她来这书中世界走一趟。 未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光明。 “知道映月宝鉴的作用吗?”琅华正了颜色,认真看着小刺猬,“它能映照出世间一切事物的真身,并将照映过的样貌存下,供主人使用。” 夏羽桐小鸡啄米般点头,之前或许不知道,但红翡告诉了她,现在琅华又强调了一次,她已经完全知晓了! 她用爪子捧起宝鉴,对准自己的脸。 “哎哟!”一声惊呼,宝鉴从刺猬爪上滑落,将她的脖子扯得生疼。 “怎么了?”琅华忙关切道。 “没、没什么……”夏羽桐讪讪答道。 的确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她以为会在镜中看到刺猬,却在里头看到了自己人类的模样。 这若是让别人看见,岂不都知道她是鸠占鹊巢的灵魂了? 这跟夺舍有何区别啊? 夏羽桐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做贼心虚。 她会将身体还给原,她可不是大坏蛋。 琅华拍拍夏羽桐的脊背,双手将它捧起:“我们快回去吧,夕凝仙尊该等急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抱你呢。”琅华似乎很喜欢这个小侄女,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小小一只,真可爱。” 很快,琅华就带着刺团子,赶到了陆芸落脚的驿站。 夜半三更,林子边的小小驿站宁静悠然,整个世界只听得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琅华收敛了闹腾的习性,径直将桐桐往夕凝房里送。 “等等!”夏羽桐小声唤道,“我们先去卓辰房间看看!” 一路上,她想了又想,映月宝鉴的用途。 当作化形术使用固然可以,但眼前,不就有个大问题可以解决吗? 既然映月宝鉴可以照出她是夏羽桐,那不如照照卓辰是何方神圣,能得这么多机缘,还能被仙界护送飞升。 对于这小小的要求,琅华当然是尽力满足。 毕竟,她不知道卓辰的真实身份。 琅华抱着桐桐,飞上屋顶,来到卓辰房间上方,揭开两片黑瓦。 卓辰的屋内还亮着灯火,夏羽桐迫不及待,拿起映月宝鉴,朝向屋内,让自己正好能从中看见卓辰的倒影。 “呃……”夏羽桐用微弱的气声询问,“天英星君,这颗珠子是什么啊?” “什么?我看看?” 琅华不知灵珠下凡历练一事,同样不清楚,桐桐口中的“珠子”是何意。 她趴在房顶,调整宝鉴角度,让自己能看见卓辰的倒影。 …… …… …… 琅华盯着宝鉴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起身。 她没有出声,而是小心将两块砖瓦放回,接着抱起桐桐,飞入一旁的密林中。 琅华没有降落在地面,而是落在了一棵大树的粗枝上,还贴心地将桐桐置于另一根枝头,恰好能让双方平视。 “桐桐,夕凝仙尊对这卓辰,是不是过于宽容?” 琅华犹豫了很久,终于委婉地提问。 夏羽桐听琅华这样问,也意识到了卓辰出身不凡,她垂眼思量片刻,才看着琅华道:“没错。” “卓辰是什么仙界大人物吗?”她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琅华摇摇头,脸上也露出无奈的神情:“我们修为不同,在镜中看到的也不同。” “你应该只能看见一颗灵珠,而我能看见更多。” 她将所见细致地描述出来: 仙界一座辉煌的宫殿中,金光四溢,七彩的光晕围绕着建筑,各路仙人拿着贺礼纷至沓来。 “恭喜神尊喜诞麟儿!” “恭喜神尊、神尊夫人!” …… 宫殿门口,祝贺之词不绝于耳。 宫殿内最豪华的架子床上,正摆放着一颗金色的灵珠。 琅华知道桐桐是个聪明姑娘,她不想过多解释,只担忧地问道:“你懂了吗?” 小小的刺猬脸青一阵、白一阵。 过了好久,桐桐才嗤笑一声,仿佛看破了很多事情一般,用老成的口气道:“仙二代,对吗?” “嗯?”琅华愣了一瞬。 仙二代这词,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倒是非常贴切。 出身高贵,与各路神仙沾亲带故;下凡历练,凡事逢凶化吉,高人保驾护航,前方一片坦途。 这大概便是“仙二代”了。 夏羽桐摇摇头,无奈又气恼。 眼前仙人下凡惩奸除恶的故事,忽然变成了仙界暗流涌动的利益交换,任谁看了都会头疼。 良久,她才再度开口:“也难怪夕凝对卓辰格外开恩。” 她虽然不懂天庭,但在现实世界中,她曾旁观过一件学校里大事。 她就读的大学不算差,曾有个学生,没有好好复习,选择考试作弊,被监考老师抓了现行。 那学生出身名门,学校不愿予以处罚,便想将事情压下。 当科老师是个硬气的,坚持给了那学生挂科的成绩。 事件的大结局是:第二学期,那门课程被取消了。 夏羽桐不清楚仙界到底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夕凝在仙界的地位,但她也似乎也理解了,夕凝为何不能当即处置卓辰。 哪里没有人情世故呢? 琅华拍拍夏羽桐头顶,安慰道:“神仙并非圣贤,也有私心,仙界也有竞争。” “就如我身边那些小小的星君,也有进阶的梦想;只可惜,唯独我,从星君变成了叛徒。” 听琅华这么说,夏羽桐心中感动。 她知道,琅华是在用自己的境遇安慰她。 她想笑,却笑不出,只能勉强扯扯嘴角,劝道:“我相信天英星君是个好神仙!” 小小的爪子拍上琅华的肩膀,以示鼓励。 见桐桐打起精神,琅华也想为夕凝说几句话。 “桐桐,你可知夕凝仙尊的师娘是谁?” 夏羽桐点头:“我曾听闻,夕凝仙尊的师娘是栖梧元君,能呈‘元君’,想必是个厉害的神仙。” 琅华重重叹了一口气,眉头紧拧,语重心长:“栖梧元君名声虽好,但早已陨落。人走茶凉,夕凝在仙界孤立无援,你明白吗?” 经琅华这样一提醒,夏羽桐忽然意识到,在普通人眼里,夕凝是高高在上的仙尊;可在仙界,夕凝或许是那被取消学科的老师,有名无势。 书中剧情浮现在脑海中。 她来这个世界太久,似乎已经忘了,夕凝的结局,是成为卓辰飞升路上的炮灰。 一切都合理了。 夕凝疾恶如仇,怎可能助纣为虐? 更有可能的是,夕凝刚正不阿的个性,限制了卓辰,以致卓辰乃至仙界,视之为眼中钉,设计害死了她。 仙才能杀死仙。 夕凝是被仙界害死的。 提醒夕凝看清卓辰,看清观澜剑阁不值得帮扶,夕凝便不会在故事结尾前奋不顾身接那一击。 夏羽桐不再气恼,夕凝对待卓辰,的确过于优柔寡断。 但换个角度看,中庸,隐忍,才是夕凝活下去的机会。 警惕的同时,不跟天道对着干,恰好是夕凝摆脱悲剧的最好方法。 可是,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卓辰残害生灵啊! 但现在的她,一个菜鸟,能为此做些什么呢?什么都不能。 况且对观澜剑阁来说,杀人夺魂还得掂量后果,绞杀动物却是轻而易举。 自己的灵气虹吸体质,在云月城就被蓟仕盯上;若跟着夕凝,成天在观澜剑阁眼皮子底下晃悠,势必还会招来祸端。 夕凝有自己的路,她也有自己的路。 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大家的身份、处境不一样。 继续纠缠,只会让双方都难受。 “天英星君,带我离开。” 琅华蓦地瞪大了眼:“什么?” “带我去一个夕凝仙尊找不到的地方,我要好好修炼。” * 怎么还没回来? 夕凝没由来的心慌。 “琅华应当不敢随意带走桐桐,她应当清楚我有多在乎桐桐。”夕凝暗自揣度着。 不行! 夕凝起身,准备出去寻找桐桐。 “仙尊。”红翡叫住了夕凝。 她刚刚给小白和小花喂了吃食,哄她们入睡。 “何事?”夕凝的语速很快,只转过了头,没转过身。 红翡脱下外层衣袍,露出浑身血渍。 “你受伤了!”夕凝惊讶道,“为何伤得如此重?” 语罢,抬手用仙气为红翡疗伤。 红翡面无表情,语气也十分平淡,似乎在讲述听来的家常故事一般:“那囚车中,全是西泽镇和镇子周围的妖兽;那日的夫妻,是观澜剑阁弟假扮的。” “我赶回去的时候,近百个观澜剑阁弟子一拥而上,我才发现,西泽镇布下了压制火灵根的阵法。” 红翡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眼,压着怒气继续讲述:“我虽并非火灵根修士,但那大阵对我也有影响,加上对方使用的法器,都是克泄火攻的,我无奈被牵制住。” “她们想抓住我,供给陆芸夺舍。” “而那灵珠。” 说起卓辰,红翡忍不住笑了一声:“那卓辰,是主管西泽镇绞杀事务的,这一切都是他亲手安排的。” 这个消息,的确让夕凝震惊。 她想过,卓辰会帮着陆芸作恶;却没想到,卓辰竟是主谋。 想起之前桐桐老师提醒她,卓辰有问题,自己却三番两次推脱,心口忽然抽搐了一下。 “我杀完西泽镇那些歹人,赶着来救小白和小花,才没来得及疗伤。”红翡说完,盘腿坐下,运气为自己疗伤。 夕凝头痛欲裂,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破,难受的滋味溢满全身。 “仙尊!”红翡提高了音调,“您是不是忘了,天道石让您遵从本心。” “灵珠虽出身高贵,但心思深沉,下手狠辣;所谓下凡积攒功德,却是给弱小的生灵带来灭顶之灾!” “难道您在奢望,死去的生灵都能进入轮回吗?”红翡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泛起了哭腔:“那锁魂大阵、锁魂索、锁魂钉,都代表着这些生灵会就此湮灭啊!” 红翡的质问让夕凝感到羞愧。 千年来,她从未有过这样难过的时刻。 “栖梧元君走后,仙尊您就失了方向;今日那囚车中枉死的动物,本可以活下来的。” 夕凝脚下似灌了铅一般。 是啊,若她依照那些证据,拆穿卓辰和陆芸,那些动物就可以…… 一种信仰坍塌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发现,自己的行事逻辑是错的,她也背叛了曾经的自己。 当初,栖梧怜惜凡间众生,又不想违背天规,才收她为徒,在人间锄强扶弱;如今,她却完全站在神仙的角度,考虑什么大局,罔顾弱者的生命。 这不是她的追求! 桐桐的确是师尊口中的机缘。 刺团子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为自己指明道路,可她却选择无视与敷衍。 师尊为苍生献身千百年,她却没看清自己的“道”。 难怪师尊耗尽最后一丝仙气,也要让自己再度下凡历练。 “我明白了。” 夕凝忍着难过,留下四个字,快步出门。 * 天亮了,夕凝浑身冰凉,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 红翡在门口等候,看见夕凝回来,忙迎上去,抱歉道:“仙尊……昨夜是我话密了。” “桐桐回来了吗?”夕凝沮丧地问道,没有抬起的眉眼已说明她不抱希望了。 “天英星君来过一趟。” 红翡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夕凝。 夕凝看看上头的文字,若有所思,却又像下了什么决定一般。 “我们走!” * 一年后。 金德王朝,东安府,莱烟城。 又是一年春好时。 清风拂面,杨柳依依。 街市上人来人往,小摊上雾气蒸腾。 “包子馒头花卷,边上有座儿啊!” “爽口阳春面,扎实大肉面,这边儿请诶!” …… 叫卖声此起彼伏。 主干道拐角处,酒楼门口,一青衫女子提着裙摆,踏进大堂。 店小二将布条往肩上一搭,喜笑颜开道:“夏老板,又来听书啊?” 夏羽桐穿着简朴,头顶上的青丝从中被分成两边,在后方聚集,一根玉簪挽成一个髻。 那一抹银色的长发,恰好被掩藏在了最底下。 “对啊,岑英姑娘人美声甜,书又说得好,我可不得来捧场吗。” 她敲敲额头,似在思索:“上回说到哪儿来着?” 店小二笑着提醒:“上回说到,夕凝仙尊潜伏在弟子群中,一同进了洛城。” * 莱烟城城门,一道素白身影提剑而至。 满脸倦容掩不住清冷姝色。 她递上通关文牒,城门守卫交头接耳- “是杜月王朝来的人。”- “仔细核验。”- “是!” 第29章 桐:重逢要隆重。凝:仿佛过于隆重了…… 莱烟城土地并不肥沃,百姓多以行商为生。 碰巧的是,周围城池的农业、手工业格外发达,是以其他城池产出,莱烟城负责售卖,倒形成了一条致富链,整个地区富饶非常。 夏羽桐起先自己做花灯,在街道上摆摊售卖,不出一月,就赚到了第一桶金。 她游走于几座城池之间,采买时兴商品售卖。 因眼光独特,夏羽桐带的商品总能入姑娘们的眼,短短一年间,她便成功从街边小摊贩,成了拥有自己店铺的老板,在莱烟城扎了根。 莱烟城的夜市是城内特色之一。 夏羽桐每天下午申时开店,亥时三刻关店。 子时进入宵禁,她就开始打坐修行。 每日上午巳时前后,她便来到酒楼,听听岑英姑娘说书,了解一下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当然,主要是了解夕凝的情况,因为说书人岑英是夕凝仙尊的忠实追随者。 店内熙熙攘攘坐了些客人,各自静默地等待着。 大多数百姓还在早市忙碌着,再过一会儿,早市结束,大家才会来酒楼听书。 两杯清酒下肚,夏羽桐便听见店小二的招呼声:“岑英姑娘,来这么早!” 夏羽桐偏头看向门口,岑英正伸手指着她道:“夏老板来得比我还早呢!” 她浅浅一笑,拱手称赞:“岑姑娘口齿伶俐,讲的故事引人入胜,我可一点都不想错过。” 岑英眯起眼睛,心满意足地笑着回应:“夏老板这口才,难怪能赚得盆满钵满。” 夏羽桐也报以微笑。 互相吹捧,点到即止。 小二和岑英一同搭好说书台,已接近巳时二刻。 店内原先空置的桌子,陆陆续续坐上了客人。 大家聚集到这里,并不都是为了解决餐食。 许多人点上一壶酒或一盏茶,听岑英讲述最近发生的有趣故事,算是城中一项时尚的消遣。 “就说夕凝仙尊,踹响洛城大门,将那观澜剑阁行走和逆徒扔进城中,着实将守城的将士们吓了一跳!” 岑英在台上,讲述着“夕凝大战恶毒修士”,台下观众眼中逐渐放出光芒。 “陆芸衣袍散落,露出腐坏的皮肉,恰恰说明,她这副躯体,是夺舍而来!”岑英大胆分析起来,“世人皆知,夺舍来的身体,使用时间不可超过四十载!” 夏羽桐摸摸脸颊,并不敢肯定对于“夺舍的身体腐坏”一说,陆芸那副身体,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远远没有到会腐坏的年纪。 更有可能的原因,是陆芸长期被“尊主”附身,过度消耗五脏六腑,凡胎□□难以承受,以至于身体出现*异常。 但她偏头认真听着,并没有纠正岑英的打算。 “夕凝仙尊将二人的罪行写于纸上,洒向空中,路过的百姓捡起阅读,再口耳相传,令观澜剑阁无法包庇门下弟子!” 岑英个性外向,她就喜欢这样霸道的方式,拆穿恶人! 百姓们也爱听这样爽快的故事,恶人及时得到惩治,大快人心! 人群中响起掌声,夏羽桐也合群地微笑拍掌。 小二忙碌地穿梭在大堂里,为大家斟酒斟茶。 岑英朝夏羽桐点头,似乎在与知己交流。 她说书这些年,夏老板常常捧场,可只有说到夕凝仙尊时,夏老板才会露出那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在岑英眼里,夏老板跟她一样,对夕凝仙尊充满敬意与喜爱。 夏羽桐听得认真,甚至没发现,听书的客人中,多了一个风尘仆仆的素白身影。 夕凝独自一人,坐在大堂角落,顺着岑英的眼神,看向离说书台最近的那排桌子。 那陌生的面孔,却透出令她熟悉的思索表情,身上还飘出一股让她觉得特别的味道。 “夕凝仙尊进入观澜剑阁,与宗门长老们唇枪舌剑,逼着他们处置了两个叛徒!” “陆芸无法夺舍新身体,不久后死于地牢;而那还未拜入内门的卓辰,被判关进思过崖十年!” 台下的观众却开始议论纷纷:- “怎么才十年?”- “害了这么多性命。”- “对呀,太轻了。” 对于陆芸的死,夏羽桐只觉理所当然,千万别来个什么借尸还魂;至于观澜剑阁对卓辰的处置,她却觉得更像保护。 十年有期徒刑吗? 就算放在法治时代,也会有减刑的规则;关起门,谁知到底是处罚卓辰,还是将他好吃好喝地保护起来? 卓辰的身份,观澜剑阁一定知晓。 让仙二代在自己宗门吃苦?掌门和长老们还想不想活了? 在大家一片质疑声中,夏羽桐也只发出一声感叹:“哎……” 夕凝屏蔽了四周的声音,只听见不远处女子的叹息声。 像,又不太像。 这孩子,连伪装都这么细致。 疲惫的脸上浮现一丝温暖的笑意。 看来,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刺团子把自己照顾得不错。 百姓的不满,是对观澜剑阁的不满。 可落在岑英耳朵里,却是对夕凝仙尊的不满,她用力一拍惊堂木,吸引大家的目光。 观众安静下来,岑英才摇头晃脑解释道:“陆芸作为行走,四处作恶,虽自己未出手,授意、默许手下做的坏事可少不了!” 台下众人连连点头,动手之人固然可恨,主使之人更是该死。 陆芸有此下场,实属活该. 岑英见大家没有反驳,继续道:“卓辰所作所为,虽伤天害理,却也只对妖兽下了手,并未伤及百姓。观澜剑阁此举也能理解。” 百姓之前还对处置结果颇有微词的,听岑英这么一说,也觉有理。 杀动物跟杀人怎么能比? 夏羽桐心中狠狠一抽,或许在现实世界,她的想法也跟普通百姓一样。 可现在,她自己就是妖兽,要承认自己的性命低人一等,她实在做不到。 努力翘起的嘴角维持住勉强的微笑,夏羽桐垂眸,尽量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眼里的悲伤。 那些枉死的小动物,真就这样白死了。 如果自己也是位高权重的仙尊,能不能为它们伸张正义? 午时很快就到了,喝茶品酒听书的百姓逐渐散去,进店用膳的客人越来越多。 夏羽桐早已辟谷,平时只会小酌怡情,她懒懒起身,为其他客人腾出空位。 “夏老板,明日还来吗?”店小二与她算是相熟,朗声提醒道,“明日棠城的梨花酿就到了。” 夏羽桐听闻“梨花酿”三个字,眼中冒出了亮光:“果真?梨花酿” 店小二站直身体,一副认真的模样:“阿曾何时欺骗过夏老板?” 夏羽桐笑容满面,拍拍阿曾的肩膀:“那我定是要来尝尝的,到时赠阿曾一盒新到的胭脂!” 阿曾立刻不好意思地缩缩脖子:“夏老板上回送的我还没用完呢……怎么好意思?” 此话一出,夏羽桐立即拍拍脑门:“敲我这记性!这回换个礼物给我们阿曾。” 阿曾面颊绯红,她在这酒楼打杂,客人多是礼貌招呼,像夏老板这样礼待她的,实在少见。 “谢谢夏老板。”她福身一礼。 夏羽桐转身,春风满面,大步就要离开。 却不料,余光瞥见了自己魂牵梦萦的面孔。 是真的吗? 她猛地将视线转向大堂角落。 是真的! 夕凝就坐在那儿,满脸倦容,黯然神伤的模样。 是错觉吗? 刚刚眼神扫过角落时,夕凝似乎也在看着她啊。 夕凝为什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红翡呢?去哪里了?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难道夕凝向卓辰出手,是因为红翡? 一连串问题浮现在夏羽桐心中。 脚不听使唤地拐了个弯,朝着角落走去。 心像是快要跳出胸口似的,夏羽桐努力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静。 她现在的样貌,跟夕凝见过的可不一样。 原先,她本打算以真容示人,可行商不比开店,她得穿梭于几个城池之间,风餐露宿更是常事。 那副黄毛丫头的模样,往生意上说,不便与人砍价争论;往安全上讲,也容易被贼人盯上。 虽然她不怕事,但怕耽误事。 此刻,她是一个柳眉星眼,略微精壮,看起来不太好招惹的年轻老板。 在莱烟城中,她总是笑脸迎人,又特别会讨姑娘欢心,才让大家忽略她的外貌。 夏羽桐小心走到夕凝身边,强压着紧张的情绪,用温柔妩媚的声音问道:“这位姐姐,为何愁眉不展?” 夕凝抬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幽幽开口:“我的小刺猬丢了,姑娘可有见过?” 她把“姑娘”二字说得极重,似乎在可以强调什么。 听着熟悉的声音,夏羽桐的心漏了一拍,心神不安道:为什么问我?她是认出我来了吗? 呼吸变得有些困难,夏羽桐开始犹豫起来。 当初自己留了一封信,告诉夕凝自己要自行修炼,不想拖她后腿。 可若真追究起来,自己肯定是不辞而别。 夕凝会不会怪自己? 她现在还是这副模样,夕凝会不会觉得自己是躲开她过好日子来了 夕凝会不会生气? 不行,不打自招的事,夏羽桐做不到。 “刺猬?是姐姐养的宠物吗?”她微微偏头,装出一副好奇打探的模样,“是只什么样的刺猬呀?” 夕凝的眼中流露出宠溺和调侃,慵懒道:“是一只乖巧懂事,却又有些不听话的刺猬。” “姑娘真没见过?”她抬高双眉,再次问道。 夏羽桐再次试探地问出声:“姐姐若真想找自己的宠物,不妨给它画一幅画像,去城门处的天地榜贴上,问问大家。” “若姑娘愿意给些银钱,说不定会有侠士接下任务,替你寻找。” “嗯。”夕凝收回眼神,似十分无奈,“我待会儿试试。” 一番交流下来,夏羽桐认为,夕凝定没认出自己。 映月宝鉴的易容能力不容小觑,除了样貌、声音外,就连真身的内丹气息都能压制。 若夕凝调动仙力,眼中的她,也是一只腾蛇。 夏羽桐心绪放松下来,行动也随意了许多。 她坐到夕凝侧面的位置,满脸关心的样子道:“姐姐看着面生,似远道而来,若要在莱烟城寻找刺猬,是否要打尖住店?” 她想问清楚夕凝逗留的时间,等夕凝一离开,她就将店铺转让,再恢复原来的模样,与夕凝相认。 夕凝留在莱烟城这段时间,她还可以打听打听夕凝对“小刺猬”的想法。 这一年,她哄人的技术突飞猛进,不求夕凝能既往不咎,但让夕凝再次“收留”自己,夏羽桐还是有自信的。 午膳时间,店内热闹非凡。 嘈杂的声音快要将二人的对话淹没。 夏羽桐侧过脸,身体前倾,让耳朵凑近夕凝,生怕错过了回答。 虽然小刺猬现在是一副成熟老练的模样,夕凝却能在其中发现她的一些小破绽。 真正在商海沉浮历练的老板,怎会这样坐没坐相,对着陌生人摆出一副稚嫩的热情样? 这巴不得把耳朵凑到自己嘴边的急切模样,分明就是天真可爱又黏人的小刺猬。 夕凝沉默了好一会儿,只为欣赏桐桐这认真又着急的逗人表情。 面对夕凝,夏羽桐总觉心安,不承想就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她皱起眉,脑袋歪了几寸,眨巴了两下眼睛,再抬头催促道:“姐姐,要住店吗?” 见桐桐看向自己,夕凝忙垂下眼眸,喝了一口茶水后,故意回答:“我要在莱烟城住上一月。” 一个月? 夏羽桐顿时汗流浃背。 若是三五天,她能好好招待夕凝一番;若是十天半月,她便减少见面频率,装作忙生意的样子。 但是一个月的时间?自己哪儿能瞒得了这么久?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夕凝好歹是神仙,总会看出自己易容的小把戏。 “一、一月啊?”她结结巴巴地重复夕凝的话。 “怎么了?”夕凝明知故问,“姑娘有什么建议?” 夏羽桐本打算邀请夕凝住得离自己近些,或谎称自己开了客栈,邀请她住进自己家。 可现在,恐怕住太近,会让自己暴露。 正当夏羽桐万分尴尬之时,店小二阿曾端着水壶走了过来。 “这是夏老板的朋友?”阿曾满脸笑容,询问道。 夏羽桐眼眸一亮,换上那副八面玲珑的面孔,顺着阿曾的话回应道:“是啊,远道而来的友人。” “你们这儿的天字房可还有剩?” 她顺水推舟为夕凝安排了住处,大方表示:“记在我账上即可。” 夕凝忽地面色一黑。 这小家伙,把她安排在客栈住,是什么意思? 阿曾脸上的表情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夏老板果然阔气。” 莱烟城富庶,物价自然水涨船高,平日里夏羽桐赠她们的那些小玩意儿,已经算是价值不菲,而客栈的天字房更是奢侈,抵得上普通百姓一月的支出了! 夏羽桐吃穿都靠灵气,就连平日里装扮自己,也是用的映月宝鉴,购置店铺和几间屋舍后,她便进多少出多少,丝毫没有为自己存钱的意思。 她一点都没意识到,为刚认识的“友人”一掷千金,是件多么不合理的事情。 阿曾之前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只以为眼前这旅人真是夏老板的好友,只叹夏老板大方。 唯独夕凝,看着桐桐漏洞百出的伪装,心下纳闷,这小东西又有什么打算?还想偷偷逃跑不成? 夏羽桐不知道夕凝心中的猜测,还乐呵呵地肯定着自己的安排。 “夕……”夏羽桐张口就来。 夕凝稍稍直起身,用略显惊讶的眼神看向夏羽桐。 “稀客就是要好好招待!” 夏羽桐急中生智,把话圆了回来,“不知今夜是否能赏脸,一同用膳,之后我带姐姐逛逛莱烟城的夜市,算尽地主之谊。” 实在是忍不住,夕凝掩嘴笑了几声。 “姐姐笑起来真美。”夸赞的话脱口而出。 夕凝缓缓收起表情,换上温和的表情,勾唇看着夏羽桐,回道:“那就谢夏老板招待了。” 为夕凝点了几道素菜后,夏羽桐便因店里还有事情处理,先行辞别。 饭菜上桌,夕凝独自品味着小菜,眉眼间是道不尽的愉悦。 半年了,她费尽心机,踏遍了杜月王朝,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跑到了相邻的国家。 幸好,当初她知道是琅华带走了桐桐,才能先抓住琅华,问清情况。 她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知道,桐桐身上有可以追踪的狐隐香。 也多亏了狐隐香,她才能一眼认出改换了容貌的小刺猬。 真机灵啊。 夕凝摇摇头,笑着叹了一口气。 总算是把小家伙找到了。 * 夏羽桐回到铺子上,兴奋地翻找出“今日打烊”的挂牌,锁好门后将其挂上,转身就往成衣铺子跑。 虽现在用着别人的样貌,但约了夕凝同游,她还是想打扮一番。 她大步流星踏入成衣铺,洋溢着笑容,高声喊道:“丁老板,您这儿有贵的、好看的衣服适合我?” 丁老板像看怪物一般,盯着夏羽桐,惊讶道:“什么风把夏老板吹来了?” 没有揶揄夏羽桐的意思,丁老板是真好奇。 夏羽桐是整条街上出了名的阔绰小姐,花钱毫不手软,丁老板自然也想赚上一笔。 可是,无论她如何推销自己铺子上的时装,夏羽桐都不为所动。 更奇怪的是,这对时兴服饰不为所动的夏老板,今日竟主动让她帮忙选衣裳,并且是为她自己。 丁老板思忖片刻,断定是有什么极重要的场合需要出席,才会让夏老板花心思在服饰上。 “夏老板身材修长,腰身并不突出,适合穿娴静典雅一些的款式。”丁老板一边分析,一边拿出铺子里最金贵端庄的成衣。 “是吗?”夏羽桐挠挠头。 不是她不爱漂亮衣服,她本身是个秀气的小姑娘,自然喜欢一些青春靓丽的衣裙,但显然跟现在的形象和身份不匹配。 这些年,身上这套映月宝鉴给的“原装皮肤”,既不会褪色,也不会被磨损,她就懒得费神打扮了。 夏羽桐自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这还是仙侠文世界,她只知道美不美,哪知道哪种形制该出现在哪个场合? 既然老板说好看,定是差不到哪里去,这可是全莱烟城最大的成衣铺,老板必定是有两把刷子,才能将生意做大做强。 丁老板给她的款式,她看不出好坏,只是那衣服布料华美,做工精细,的确是上等品。 夏羽桐带着新衣服满意离开,丁老板也兴奋地数起银钱。 回到屋内,她为这套衣服挑选头面,意外发现,只有最贵最繁复的那一套与之相配。 待一套装扮完成,她站在镜前,总觉得有些……隆重? 可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夏羽桐心一横:跟夕凝约会,隆重些也是应该的! 酉时正,夏羽桐如约出现在客栈门口。 迎接她的依旧是阿曾。 “夏老板,今日晚膳要吃点什么?”阿曾礼貌询问道。 夏羽桐提着有些笨重的马面裙摆,艰难地踏进大堂,吃力道:“就上你们店里最受欢迎的素食吧。” 阿曾没多说什么,只伸手扶着夏羽桐进门,然后一声不吭,到后厨传话。 嘴上虽不说,但阿曾心里犯着嘀咕:夏老板怎么回事,穿着隆重的礼服来店里用晚膳? 思考许久后,阿曾决定自作主张一回。 她去往大堂,让夏羽桐跟着自己去到了最贵的雅间。 “我这就去请您的友人。”阿曾朝夏羽桐眨眨眼,像在鼓励她一般。 随后就快步离开。 这回倒是换夏羽桐纳闷了,阿曾怎么安排起她来了? 不过,跟夕凝共进晚餐,雅间的确更合适。 丁老板推荐的这身衣服,不论是面料还是做工,都是一流。 只是、只是让她感觉有些拘束。 夕凝在厢房中静坐了半日,她没闲着,而是一直集中精神,追寻着狐隐香的气息,生怕那味道离自己越来越远。 好在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那气息在城中四处游走,最后离自己越来越近,现在已经回到了酒楼中。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外头传来女孩爽朗的声音:“客官,夏老板已经点好了菜,在水云间等您了。” 夕凝立即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才慌忙整理了一下衣裙,轻咳两声后,淡定拉开门,对面前的女孩说:“谢姑娘通传。” 阿曾福身,心说:夏老板的友人果真不一样,看起来不近人情,举手投足却也是礼貌有加。 * 在阿曾的带领下,夕凝进入雅间,一眼就看见桐桐身着华服,坐在圆桌后的椅凳上。 这身衣服…… 不可谓不美,但这是参加宴会时的礼服啊。 虽然这身打扮不合时宜,但夕凝能感觉到刺团子对自己的重视。 这份笨拙,让她心疼,也让她欢喜。 那个从妖山出来的小家伙,为了跟她共进晚膳而费尽心思打扮自己。 夏羽桐也发现了这身衣服有些问题。 因为脖子上的饰品太重,她已经有些抬不起头来了。 她体内的灵气有夕凝的气味,她不敢轻易用来支撑身体。 夕凝看在眼里,却也不忍拆穿可怜兮兮的小家伙。 “房间内有些闷热,姑娘何不把外袍脱下。”她贴心提议道。 “哦、哦对,是有些热。” 夏羽桐如获大释,赶紧脱去宽大厚重的外袍,顺便把脖上的饰品也取下。 她对衣裳没研究,却知道那饰品十分贵重。 只是现在她才意识到,这套衣裙,会不会是礼服? 她不怪丁老板,只怪自己没说清。 幸好,这礼服设计算是贴心,里头的对襟琵琶袖质地柔软,面料轻薄,款式跟外穿的一样,单独和下半身的麻面搭配起来,也非常大方。 夕凝是仙,夏羽桐也已辟谷,简单吃了几口晚膳,她们便面面相觑,不打算再吃下去。 望着大桌的剩菜剩饭,夕凝压下眉头,露出忧虑的神色:“是不是有些浪费。” 夏羽桐擦擦额间的汗珠,立马安慰道:“姐姐莫担心,阿曾心善,会将这些剩菜剩饭收集起来,喂养后院那些小动物。” 夕凝眉头舒展开来,松了一口气道:“那便好。”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礼服外袍和繁复的首饰都交给了阿曾,夏羽桐只穿着对襟琵琶袖搭配马面裙,带着夕凝来到热闹非凡的街头。 街上的百姓摩肩接踵,街边商贩摆出的商品琳琅满目,夏羽桐挽起夕凝的手,似在叮嘱:“姐姐,人太多,我挽着你,这样不容易走散。” 被桐桐挽起手臂,夕凝感觉格外安稳,像是自己当初将小小的刺猬抱在怀里一般。 她们漫无目的地向前踱步,走到昆仑奴面具摊位旁时,夏羽桐拉着夕凝凑近,指着面具道:“姐姐,我就是买卖这面具起家的。” 夕凝伸手拿起一个,夏羽桐立即掏出银子,递给老板:“我要两个。” 说完,自己也拿起一个面具戴上。 “哇!”她冲夕凝俏皮地叫了一声。 夕凝冷着脸摇摇头,将手中的面具覆上脸。 面具下,夕凝的嘴角忍不住翘起,这刺团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扮演一个成熟稳重的老板娘? “走吧。”夕凝主动牵起桐桐的手,转身继续往前走。 夏羽桐被牵起手,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她想牵夕凝的手的,可是她不敢。 一股醋意忽然冒出。 夕凝怎么直接牵一个陌生人啊? 应该等她以自己的身份出现,夕凝再激动地牵起她,这样才是情侣。 哦不对,夕凝和自己不是情侣…… 她思绪混乱,被夕凝拉着,跟着人流前进。 “啊——!” 一声尖叫划破天际,打断了夏羽桐的胡思乱想。 夕凝牵着桐桐的手也随之一紧。 二人同时停住脚步,张望前方,查看发生了何事。 第30章 桐在线提问:一人分饰两角,该不该吃自己的醋? “去看看。” 夕凝松开牵着桐桐的手,指向前方。 她们是强者,自然要赶在百姓前头处理突发事件。 夏羽桐心中又急又恼。 莱烟城的夜市举世闻名,维护秩序的工作自然也是重中之重。 来金德王朝一年了,还没听说过莱烟城的夜市出过什么岔子。 为何偏偏在今日发生意外? 她才刚刚牵到夕凝的手! 谁这么不长眼?这时候闹事? 夏羽桐怒极,却又在心中祈求着,千万别是什么大事。 她还打算带夕凝去看莱烟城的河灯呢!别给耽误了。 人群拥挤,听见吼声、不见其事,后头的百姓难免骚动起来。 夕凝经验老到,为避免产生踩踏事故,她迅速动用仙力,降低周围人的行动速度。 夕凝侧身穿过人群,赶往发生变故的地点。 夏羽桐皱着眉紧紧跟随,生怕与夕凝走散。 宽阔的十字路口,人群围成一个圈,空出了中间的区域。 夕凝和夏羽桐挤到了人群前,看清了情况。 场面有些混乱,一群官兵齐心协力,将几名闹事者压在地面。 奇怪的是,这些闹事者看起来并不壮硕,但四五个年轻的官兵才能勉强钳制住其中之一。 这些被制服的人仿佛受了什么刺激,即使被按在地面,依然在面目狰狞地挣扎,走近些,还能听见他们正咿咿呀呀地叫嚷着。 只是他们口齿不清,具体也听不出在说什么。 为了让他们安定下来,官兵们甚至掏出了绳索,准备将他们拴起来。 “奇怪了,这几个人怎么就突然发狂了?” 惊魂未定的路人拍着胸脯,嘟嘟囔囔道。 发狂? 夏羽桐看看地上的人,本打算用灵力查看一番,却因为夕凝在身边,不敢轻举妄动。 她现在使用法术,岂不是不打自招? 依夏羽桐的经验来看,这些人突然癫狂,极有可能是神魂出了问题。 至于具体情况,不需要她想太多,夕凝一定会主动探查。 夏羽桐面容严肃,看向夕凝。 果然,此时的夕凝已经作势收回仙气,转头低声道:“这些人的魂魄松散,似有交织融合之象,才会忽然发狂。” “嗯……”夏羽桐顿时不安起来,如果牵扯到了魂魄的变异,就绝对不是凡人间的纷争。 她出声提醒夕凝:“莱烟城以往从未有过这种事。” 夕凝挑眉,若城中第一次发生此事,那这些官兵,必然只能用武力解决这些百姓。 她适时站出人群大喝一声:“别急,交给我!” 她气势凛然,声音坚定而沉着,将在场之人都镇住了。 百姓和官兵们愣愣看着夕凝,而她从容地翻覆手掌,任仙气从手中溢出,流向几个发狂的百姓。 不出两息,那些人便安静下来,乖乖趴在了地面。 见闹事者彻底没了反抗的力气,带头的官兵颇有眼力,她几步上前,朝夕凝拱手一礼,感激道:“多谢道长相助。” 夕凝摆摆手,示意无须多礼,面色依旧凝重,她冷声问道:“你们城中可有修士?” 弯着腰的官兵眸光一闪,回头看看身后的同伴,又抬眼观察了一下夕凝,眼眸往斜下方沉了沉,为难得不敢直起身。 对方虽然帮忙解决了棘手的问题,但城主和城中修士的情况,她哪儿敢随意透露? 若面前并非好人,后头出了事,她难辞其咎。 夕凝看出面前官兵的犹豫,于是直截了当地解释:“若城中有修士,你们让其为这些百姓稳住神魂,否则待三魂七魄相融,他们就会彻底失去理智。” 经夕凝这一解释,带头的官兵神色一凛。 她此刻意识到,这可不是武将能解决的事,她再次郑重开口:“谢道长提醒!” 接着直起腰,朝身后一招手,命令道:“立即带回衙门!” 夕凝本打算直接跟上官兵,却见人群忽然让出一条通道。 在几个身着道袍的侍从陪伴下,身着玄青色华服的女子款款而来。 “发生何事?”女子声音低沉。 官兵首领随即站直了身体,接着弯腰行大礼:“拜见城主!” 被称作城主的女子微微蹙眉,语气不耐道:“我问发生何事?” 被厉声质问,官兵首领猛地一颤,赶忙回答:“几名百姓忽然发狂,扰乱秩序,我们好不容易制服,他们却不肯屈服,一直挣扎。” “多亏了这位道长,用法术让他们安静下来。”说完,她指向一旁的身怀绝技的女修士。 莱烟城主高傲地昂着头,半垂着眼看向夕凝。 任谁都看得出来,莱烟城主并不信任夕凝,甚至对其充满了敌意。 “江湖骗子颇多,勿被术法迷了眼。”城主似在提醒官兵首领,实则指桑骂槐。 她面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高声命令道:“将闹事者带回去看管。” “还有这位道长。”她继续用不屑的语气道,“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官兵首领为难地走到夕凝身边,犹豫半天还是朝她伸手道:“道长这边请。” 夏羽桐一直沉默着,将一切尽收眼底。 这城主,显然是怀疑,今日之事乃夕凝自导自演。 不是她偏帮自己人,是城主此举,实在粗鲁! 谨慎并非坏事,但夕凝至少明面上阻止了骚乱继续,就算是做做表面功夫,城主也该礼貌些。 她静静注视着城主。 城主身着华服,跟今日她在成衣铺购买的这套不相上下。 城主身边跟着三个道士打扮的女子,分别穿着黄、绿、蓝三色道袍。 黄、绿两位分别拿着几本书册,而身着蓝色道袍那女子,手上只拿着一根拂尘。 夏羽桐嗤笑一声,没想到竟在此和老熟人相遇。 瞧着对方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出尘模样,她就忍不住笑出声。 看着身边面露鄙夷的桐桐,夕凝好奇问道:“何事?” 夏羽桐抬抬下巴,捂着嘴与夕凝耳语:“蓝衣道士是个冒牌货。那城主,自己轻信骗子,还指责别人,可笑。” “走吧。”夕凝抬脚便往前。 夏羽桐回过神,疑惑道:“去哪里?” 夕凝回头,语气淡然:“跟她们去衙门。” 夏羽桐心中不满,却又不能忤逆夕凝的意思,只能悻悻跟着前行。 按照夕凝的实力,先展示一下拳脚,然后大摇大摆离开,这些装模作样的无礼小儿,也不能奈她何。 可夕凝却选择老老实实去衙门,夏羽桐心中的无名火难以压下。 * 月黑风高。 灯火熄灭后,莱烟城的街道暗下来。 经此闹剧,夜市就此结束,百姓各自回家。 夕凝和夏羽桐跟着官兵们来到府衙中。 城主并没安排修士照料那几个百姓,反而将他们关进了大牢。 夕凝将城主的表现看在眼里,也无奈摇头。 “这几人是无辜的,城主应尽早救下他们。”她忍不住提醒。 城主冷笑一声,更加不客气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我做事了?” 拿拂尘的蓝衣道士毫不避讳,当着众人凑到城主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城主厉声下令:“将这两人给我捆起来!” 蓝衣道士朝夏羽桐得意一笑,似在耀武扬威。 跟随而来的官兵都看见了夕凝施法,自知不是对手,迟迟不敢行动。 特别是那位官兵首领,她虽没有修行的资质,却知晓灵气是黄色,那深蓝色的气息,分明就是仙气。 眼前与常人无异,只是气质出尘些的女子,要么是真仙,要么是道行高深,接近成仙的修士。 自己一介武将,哪能冒犯对方。 “禀城主,道长的确帮了我们,还请城主三思。” 她语重心长地劝阻着,还不时向对方使眼色。 那城主见手下不肯执行命令,心中怒意顿生,伸手便给了官兵首领一耳光。 “军令如山,你敢拒绝执行!”城主怒目圆瞪,咬着牙恨恨道,“待审完这歹人,我再收拾你!” 官兵首领捂着脸,定定地站在原地,不再言语,却也坚持不对夕凝动手。 城主提着裙摆,气势汹汹走到正前方的桌案后,迅速坐下,睥睨着堂下的夕凝和夏羽桐。 她没打算给夕凝辩驳的机会,铁口直断道:“夏羽桐老板,不知用了什么招数,一夕之间敛财无数,还靠油嘴滑舌笼络人心。” 夏羽桐接话也快,她立马回声呛道:“我挣的钱清清白白,城主有什么意见就走程序调查我!” “况且,得人心是因为我嘴甜,能哄好客人也是姐姐我的错?你怎么不检讨一下,自己为什么没人喜欢。” 平日里,那些属下都是恭恭敬敬的,没人像夏羽桐这样与她针锋相对。 城主一时被激得理智全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怒意滔天道:“闭嘴!” 蓝衣道士站在城主身后,她上前一步慌忙开口:“城主息怒!” 城主的情绪迅速恢复平静,面色也恢复了正常。 夏羽桐抬眉,她分明看见,蓝衣道士在拱手时,故意用拂尘碰触了城主。 城主情绪的变化,一定和这有关。 城主不再理会夏羽桐,而是将矛头转向夕凝:“还有你这从杜月王朝来的江湖术士!” “你今日早间进城,晚上便出现百姓发狂之事;你假惺惺站出来帮忙,分明就是用障眼法收买人心的手段。” 夕凝露出疑惑的神情。 堂上这城主,是如何编出这么一个看似合理,却毫无逻辑的故事的? 起码得有点什么证据,才能下此推断吧? 夏羽桐不似夕凝那般冷静,她双手一摊,脸上带着笑,语气嘲讽道:“故事有了,证据呢?城主是在断案,还是在写话本啊?” 城主语塞,她手上哪来的证据?这些都是她“推理”得来的。 不过她有自信,身边有能人志士提醒,加上她聪明的脑子,所做的推断环环相扣,定就是事情真相。 夏羽桐不依不饶追问道:“若拿不出证据,那城主说说,我们收买人心干嘛?我俩还能抢你城主的位置不成?” 说完,她抱住双臂,转头看向夕凝,语气有些刻薄:“若眼前这位姐姐想当城主,你今早就该滚蛋了。” 城主整张脸涨得通红,说不出半句话。 她的确担心自己的权威被挑战,但这哪儿是能明白说出来的? 如今被眼前这女子点出来,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眼看着言语纷争落了下风,城主被逼得没了理智,语出惊人道:“若你们要反驳,就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无罪。否则就跪下认罪!” 谁主张,谁举证。 证无在逻辑学上不存在。 这些句子在夏羽桐脑海中快速闪过。 夏羽桐不会跟这些蠢人争论道理,她要用最简单的办法,让对方吃瘪。 “那城主你先证明,我不是你娘。否则今天你必须跪下给你娘道歉!大呼小叫的,没礼貌。” 化形真好,有嘴真好。 有修为,有大腿,她夏羽桐是半点气都*不想受! 在现实世界,因身世不好,她沉默寡言。 可她穿来书中,又离开夕凝。为了在社会中立足,必须豁出面子行商赚钱,与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讨价还价。 一整年的锻炼下来,她早就不是不善言辞的夏羽桐了。 城主哪受过这种气? 心神再次被扰乱,她抬手指着夏羽桐:“给我将她拿下!” 官兵首领岿然不动。 可城主身边的蓝衣修士却眼冒金光,跃跃欲试。 她手上的拂尘变换了位置,显然立刻就要执行命令。 夕凝沉默了许久,看见蓝衣道士图谋不轨,终于开了口。 “莱烟城主,我夕凝不须笼络人心。” 她面色平淡如水,似乎城主和夏羽桐的争吵并未入她的耳。 官兵首领伸手抹了一把鬓边的细汗。 杜月王朝与莱烟城接壤,她早些时候听说,夕凝仙尊才离开洛城。 在夜市时,她就猜测对方可能是夕凝仙尊,没想到自己真猜对了。 幸好,她没听那城主的话,与仙尊动手。 就算仙尊不记仇,到时候真相大白,城主也会让她当替死鬼。 城主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 但她还抱着一丝希望,颤颤巍巍质问:“你可知,冒充仙尊是死罪。” 夕凝声音冷冽,答道:“我可没下过这命令。” 见夕凝如此淡定,城主小脸煞白:“方道长……” 方道长便是那蓝衣道士,她手执拂尘,朝夕凝的方向挥动。 须臾过后,她结结巴巴,带着哭腔道:“城、城主,是真的。” 若说世人不知神仙有何实力,也算正常;可观澜剑阁乃顶级宗门,能随意杀进杀出,逼迫长老和掌门处置门下弟子,又全身而退,夕凝的实力无需多言。 城主此刻像个哑巴,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夕凝也没打算追究她们的罪责,毕竟桐桐是一点亏都没吃,反倒是伶牙俐齿、句句回怼,气得城主够呛。 “今日之事我将追查到底,城主无须担忧。”她站在堂下,不卑不亢地讲述自己的打算,“毁人魂魄,涉及到违背凡间规则,我必须插手。” 当然,神仙插手凡间之事,也违背了规则。 不过此时的夕凝已不同往日,她师从栖梧,在栖梧的引领下游走于规则之外;如今她眼里只有正义,那些看似合理,却只约束好人的规则,根本不能影响她的行动。 像是想起了什么,夕凝提醒道:“大牢中的百姓无辜,还请城主让两位修士好好照料他们。” 城主下意识反问道:“两位?” 夕凝没有回应城主的疑问,只是用锐利的眼神看着方道长:“谁都别想逃过我的眼睛。” 刚刚趁着桐桐与城主唇枪舌剑,她就仔细查验了那三个修士的身份。 那黄衣、绿衣女子,的确是修士,可那蓝袍方道长,压根没修炼出本体灵炁,确如桐桐所说,是个冒牌货。 方道长眼神闪躲,紧张极了,她再次晃动手上拂尘。 夏羽桐再次注意到,方道长的神色淡定下来,似乎安下了心。 这拂尘,应该有安抚情绪的作用,但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若城主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夕凝并未给城主回应的机会,转身便离开。 她没计较城主的栽赃和无礼,也不会好脾气到继续对她客客气气。 * 二人刚并肩走出府衙大门,夕凝便明知故问道:“我要去彻查此事,夏老板也该回府休息了。” 一听夕凝要赶自己走,夏羽桐不干了。 可现在用什么理由,才能跟着夕凝一起去调查呢? “我不困。” 夏羽桐一时说不出什么好理由,只能先否定了夕凝的安排。 夕凝瞧着她这扭扭捏捏的小女儿模样,继续调侃道:“可我是仙,来去自如,你这小腾蛇,跟不上我。” 小腾蛇? 夏羽桐这才记起,自己扮演的,并不是毫无修为的凡人。 “仙尊既然看出我是腾蛇精,我也不瞒仙尊了。”为自己编造身份,她倒是手到擒来,“我虽道行不深,腾云驾雾之术还是会的。” 夏羽桐撒谎时极为保守,她认为修为能座夕凝的小跟班即可,不需要太厉害。 夕凝假装思考,过了一会儿才对桐桐说:“你对莱烟城了解比我多,我带上你也能事半功倍。” 夏羽桐眯起眼睛,疯狂点头肯定道:“当然当然,我定不让仙尊失望。” 乌云散开,月光洒下,照亮了前方的街道。 夏羽桐跟在夕凝身后,看着地面的影子。 她还是只刺猬的时候,想用人的形态与夕凝并肩而行;现在是人形了,又是顶着别人的样貌。 真是难受。 现在她是腾蛇,夕凝也让自己跟着;那刺猬怎么办?夕凝不是为了找刺猬才到莱烟城的吗? 不知不觉,夏羽桐的脚步偏移,跟夕凝越来越近。 摆动的手不小心碰触到夕凝的手背,像触电一般,她连忙将手捧到胸前。 夕凝不知桐桐心中所想,只感觉到对方奇怪的表现,于是停下脚步。 “仙尊,你可不能喜欢我。”夏羽桐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夕凝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半晌,才憋出一句:“什么?” 这时,夏羽桐也才回过神,她尴尬不已,忙解释道:“仙尊不是还要寻小刺猬吗?若刺猬知道你身边多了只腾蛇,会不会伤心?” 这小家伙,在说什么? 小刺猬和腾蛇不都是她自己么。 夕凝心中暗喜,上前一步问道:“小刺猬会伤心吗?” “当、当然!”夏羽桐退后两步,跟夕凝拉开距离,假装认真分析道,“我看隔壁张老板养了两只小狗,平时还争风吃醋呢。” “小刺猬一看到仙尊,本来还高高兴兴的,一听仙尊又有了新灵宠,那该多伤心。” 夕凝看着桐桐振振有词的样子,心中窃喜。 这刺团子,连自己的醋都吃? 她拍拍桐桐的肩膀,安慰道:“我对刺团子,和对别人不一样。” “刺团子是要伴我长长久久的,夏老板不必多虑。” 夕凝语气笃定:“我不会喜欢你。” 按理说,夏羽桐本该对这回答满意的。 可听见“我不会喜欢你”几个字,她心中还是有些别扭。 好乱。 夏羽桐觉得自己好矫情。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要晕了。 “仙尊,我们现在要去查什么?” 她一脸严肃,改换了话题。 夕凝看她终于不纠结了,决定不再逗弄她,换上了严肃的神情道:“去看看城周有无锁魂大阵。” * 夜深人静,全城百姓早已安然入梦。 夏羽桐跟夕凝飞翔在空中,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上一次和夕凝一起飞,是什么时候呢? 啊……似乎是在云月城…… 她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那时候,她是刺猬,一直躲在夕凝衣襟中。 现在她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 奇怪的画面浮现在夏羽桐脑海中,令她红了脸。 整个过程中,夏羽桐一言未发。 夕凝只在落地时瞥了一眼身后的桐桐,只见对方不敢直视她,反而盯着地面。 “怎么了?”她关切道。 夏羽桐立即绷紧神经,站得端端正正,认真答道:“没什么!我们快点查吧,天亮就不好行动了。” 听桐桐建议,夕凝也不再怀疑,迅速检查起来。 这一次,莱烟城几个方位她们都查遍了,却压根没发现任何阵法。 天蒙蒙亮,夕凝和夏羽桐城西稍作休息。 莱烟城西门外是片荒野,平时进出的人不多。 若不是赶集的日子,城门都不会打开,平时也仅有几个官兵守卫。 夕凝捏着下巴,口中喃喃分析着:“这是金德王朝的地盘,打造阵法的确不是上策。” “那破坏百姓魂魄的招数,就只剩……” “仙尊你看!”夏羽桐在一旁,忽然高声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夕凝循声望去,发现夏羽桐正蹲在西门内侧的水井旁,指着面前的小草。 “这是狗尾巴草。”夕凝解释道,像是对待刚出妖山的桐桐一般耐心。 夏羽桐忙摇头,且并未起身,还招呼夕凝过去:“仙尊你过来看!” 夕凝走过去,看向桐桐指着的那根狗尾巴草,发现上头沾了一些白色的黏腻圆团。 “就是这个!”夕凝瞪大眼睛,看向认真的桐桐,夸赞道,“你真是独具慧眼!” 夏羽桐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只是视力好,哪说得上独具慧眼? 因找了一晚上都没见着阵法,夏羽桐也有些心累。 刚好来到西门,看见这口井,她想靠着井壁坐一下,低头检查卫生时,发现了异常。 “我偷偷去过一趟观澜剑阁的密道。”夕凝毫无保留,讲述自己的新发现,“他们已经研究出药物,能搅乱人体内的魂魄,这样便于提取。” “这是锁魂药的粉末,应该是下毒之人不小心洒落,正好被露水浸湿,死死黏在了上头。” 夏羽桐眼中冒出愤恨的火光。 她从岑英口中得知,夕凝之前将锁魂大阵、锁魂索和锁魂钉公之于众。 观澜剑阁只将一切推在陆芸身上,云月城中发生的事,因死无对证,夕凝怕打草惊蛇,也没跟观澜剑阁对质。 “这观澜剑阁,还懂得与时俱进,研发新品。”说完这话,夏羽桐气不打一处来,将面前狗尾巴草拔起,往远处扔去。 她抱怨道:“原来改下毒了!肯定是那方之闵!” “什么?”夕凝开口问道。 “就是城主身旁那蓝袍冒牌道士。”夏羽桐目光坚定,看着夕凝的眼睛说,“她身份可疑,手上那拂尘一看就有猫腻。” 夏羽桐站起身,将自己和方之闵的龃龉一一道来。 当初夕凝还没买铺子,游走于各个城池时,曾与方之闵抢过一桩生意。 金德王朝内,家家户户都信教,道家法器销量极佳。 夏羽桐已经谈好的供货商,一夜之间涨价,并拒绝履行与她签下的单子。 她本打算上门讨个说法,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那份契约。 没办法用正常途径维护权利,她抱着求个明白的心,偷偷使用灵力探查,竟发现就是这方之闵偷了自己的契约,并跟供货商签了新的契约。 关键是,自己还是有灵力的修士,她的契约一直贴身存放,怎么会被方之闵盗走? 因不想暴露实力,她也没追究这桩糊涂生意,方之闵不久后也彻底消失了。 没想到,这消失的小贼,摇身一变,成了城主的贴身谋士。 “为什么方之闵能成为城主的心腹?”夕凝继续追问,“另外两个道士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夕凝歪着脑袋,看向天空,嘟着嘴回答:“这我不清楚,但有个人肯定知道。” “谁?”夕凝微笑看着故意卖关子的桐桐。 桐桐眯眼一笑,提示道:“这莱烟城中,最了解小道消息的,莫过于……” “说书的岑英姑娘。”【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姐妹?那种会亲嘴的姐妹吗? 夏羽桐带着夕凝回到酒楼。 她们隐入百姓中间,耐心等待岑英完成今天的表演。 店小二将茶水端上桌。 “夏老板?”小二眼眸一亮,热情与夏羽桐打招呼:“阿曾嘱咐过,今日要给您上梨花酿!” 说完,那人就风风火火往后厨跑去。 望着离开的陌生背影,夕凝轻声问道:“怎么换人了?” 夏羽桐伸出手,拍拍夕凝的肩:“仙尊果然不食人间烟火。” “凡人寿数几十一百年,若永无休止地干活,没有休息,那活着有什么意思?” 作为现实中的打工人,夏羽桐非常清楚劳动人民的苦。 夕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温热的梨花酿上桌,二人对饮几口,岑英也敲下最后一击,结束了今日的演出。 岑英和店小二收拾好桌台,就几步小跑,来到夕凝和夏羽桐桌前。 “夏老板,找我何事?”她双眸明亮,精神抖擞。 看见一旁的夕凝,微笑地眯起眼;“这位是?” 夏羽桐正犹豫着,夕凝就自己开了口:“我是夏老板的姐姐,岑英姑娘有礼。” 见夕凝不愿透露真实身份,夏羽桐也配合道:“你也跟我一同叫姐姐便可。” 夕凝昨日从岑英的讲述中,听出了她对自己的喜爱。 但现在她们有事在身,不宜节外生枝。 岑英依旧笑着,甜甜叫了声“姐姐”。 “我们今日有重要的事想请教。”夏羽桐面色严肃,不似平日里那样轻松。 岑英外向且机敏,立即提议道:“既然是重要的事,我们去内堂讲如何?” * 夏羽桐和夕凝遵从建议,起身与岑英一同走向大堂后门。 在岑英的带领下,三人穿过后花园,绕过假山池塘,停在了一间小屋门口。 不等岑英上前,木门就被打开,阿曾睡眼蒙眬,盯着三人几息的时间,才惊讶开口道:“阿英你怎么把夏老板带进来了?” 夕凝疑惑地看向身边的桐桐。 夏羽桐给了夕凝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点点头,表示阿曾值得信任。 就这样,四人围坐在了小屋内的方桌边。 除了茶水外,阿曾还专门捡了点甜瓜,摆在桌子中央。 夏羽桐没有急着享用茶点,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和姐姐今日找到岑英姑娘,是想问问城主的事。” 一听到“城主”二字,岑英撇嘴,露出不屑的神色。 “什么城主?”她的语气也显得十分不满,“那许晋宁,不过就是仗着出身不俗,来祸害百姓的世家小姐。” 夕凝和夏羽桐对望一眼,确定今日找对了人。 夏羽桐抓起一颗甜瓜,啃了一口,激动地说:“快给我们讲讲!” 岑英摆正了姿势,将许晋宁的事迹娓娓道来。 金德王朝的城主之位并非承袭,而是由朝廷指派,更像一个官职。 上任城主是商人出身,与手下的智囊团一起,将土地贫瘠的莱烟城,打造成了连接区域商贸的枢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王朝的君主非常欣赏老城主的才能,将其召到都城江京任职。 莱烟城以及周边的体系,早已建立完成,只要按照原先的规则运行,就不会出岔子。 许晋宁出身于江京大家族,被派来安定富庶的莱烟城镀金。 老城主仁慈,怕许晋宁不适应,还专门将智囊团中的几位成员留下,辅佐新城主。 可许晋宁不知好歹,还总想出风头,新官上任三把火,将城中元老得罪了个遍。 夏羽桐刚喝完一口茶,将最后一口甜瓜咽下肚。 她锐评道:“不怕小姐公子们生活奢靡,就怕他们胸怀大志。聪明人绞尽脑汁,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一旁的阿曾听完,傻傻地“嘿嘿”笑了两声。 “要事情仅止于此,矛盾还局限在莱烟城内部。”岑英鄙夷和厌恶的神色完全藏不住,连称呼都变了,“那蠢千金,还利用职权,将满肚子学问的元老们赶走了!” 夕凝皱眉,提出心中疑惑:“那老城主不管管吗?” 岑英一拍桌,眉飞色舞解释着:“这些留下的元老,岁数不小,本打算在莱烟城颐养天年,也体谅老城主在江京劳累,加之名下的生意不错,就没把事情捅上去。” “他们没跟那许晋宁计较,回府上休息了一阵子。”岑英忍不住嗤笑一声,摇头道,“可许晋宁不识货,有的是人识!” “周围的城主听闻元老们赋闲在家,纷纷前来求见。” 阿曾也听得激情澎湃,接下了话茬:“周边城池农业、制造业发达,早就想自立门户了!” 夏羽桐两边嘴角朝下,肯定道:“那当然,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利润都给到自家是最好的。” 夕凝瞥了一眼夏羽桐,幽幽开口:“夏老板不就是中间商吗?” “啊!对!”夏羽桐一拍脑门。 她怎么忘了呢?自己就是莱烟城的商户,此时,她也不满起来:“这许晋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举在手中的甜瓜都不香了,她恍然大悟道:“难怪,这半年,我去进货时碰见的外地商人越来越多,还有不少人拿着自己设计的款式,让工人们照做。” “想必都是那些出走元老的功劳。” 夏羽桐无奈又庆幸,无奈莱烟城被耽误,却又庆幸元老们为别的百姓提供了生计。 总之,许晋宁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这些,难道许晋宁自己不知道吗?”夏羽桐好奇地看向岑英。 “她能不知道吗?”岑英用戏谑的口吻反问道。 “莱烟城的上报机制完善,她看了急得不行。病急乱投医,却又不肯向原来低头,只能在民间寻找助力。” 阿曾吐吐舌头,低声抱怨道:“怪不得,找了些阿猫阿狗,比如那方之闵……” 这话像是雷电一般,击中了夏羽桐的神经,她眼神一亮,明知故问道:“方之闵怎么了?” 坐在一边的夕凝却不紧不慢,从袖中掏出手帕,替夏羽桐擦了擦流到手腕上的甜瓜汁。 “嗯?”阿曾看着夕凝的举动,心中有些疑惑。 夏老板这位友人,怎么这样自然地照顾夏老板? 她和岑英都没这么亲密呢…… 阿曾看看岑英,又看看夏老板,凝神思考起来。 见阿曾不回答自己,夏羽桐仿佛有些着急,她连续喊了两声:“阿曾!阿曾!愣着干嘛啊?” 休息日的阿曾,脑筋转得不如平时快,竟继续愣神在那儿,一动不动。 岑英用食指轻扣桌面:“我来给夏老板说吧。” 她看看身边的阿曾,还是一副思索的模样。 “那方之闵,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垄断了周边所有的法器生意。”岑英皱着眉,略带不满的语气道。 夏羽桐眨眼间微微翻了个白眼,能是什么好手段?偷人契约,抬高价格,垄断生意罢了。 这些招数在现实世界的商战中,只是最基础的招式而已。 夕凝将手帕揣会袖中,温柔提醒道:“你注意些,别弄脏了衣服。” 夏羽桐赶紧低头看看自己的袖口。 琵琶袖容易染上脏污,自己平时少有穿着,都忘记自己这身衣服价值不菲了。 “哦,好,谢谢姐姐。” 她朝夕凝眯眼一笑。 这互动落在阿曾眼里,更是不对劲了。 夏老板分明是在撒娇! 这时阿曾回过神来,想起刚刚夏老板的问题,忽然插嘴:“那方之闵不是金德王朝的人。” “真的?”夏羽桐和岑英异口同声道。 夏羽桐惊讶之余,想到夕凝初来乍到,肯定不知道金德王朝的习俗,于是靠近夕凝两寸,解释道:“金德王朝和杜月王朝接壤,纷争不断。这边对外来人敌意不小,更不可能召来做官。” 岑英捏着下巴,表情严肃,不愿相信阿曾的话,她分析着:“我倒是见过方之闵几次,她的口音,体态举止,都与我们无异。” “你会不会记错了?”她看着阿曾的眼睛,质疑道。 阿曾挺直身体,自信地提高音量:“不会,我敢肯定她是杜月王朝的人。” “她的确在口音和行为上伪装得很好。”阿曾面露笑容,翘起下巴,“可是有次她来店里招待客户,醉酒时弄湿了袖口。” 岑英、夏羽桐,包括夕凝都认真看着阿曾。 “她捋起袖子,显露出云朵文身。” 夕凝不明白其中含义,只能眼神在阿曾和岑英之间打转,等待她们解答。 夏羽桐则用手肘碰碰夕凝的手臂:“金德王朝看重躯体完整,不会随意文身。” 她额上冒出点细汗,夕凝这表现,显然不知道个中原因;多亏她吃了千年蜃珠,才知道这些各地的风俗。 怕什么来什么,岑英忽然朝夕凝问道:“姐姐不是金德王朝的人。” “对!”夏羽桐立即回答,“姐姐是我的远房亲戚,家在凯信王朝边境,云游天下来到莱烟城。” 凯信王朝和金德王朝交好,夏羽桐只能如此为夕凝编造身份。 “我还没说完呢!”阿曾委屈地嘟嘴道。 夏羽桐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忙看着阿曾,连声道:“你说你说。” 阿曾得了允许,慢悠悠开口:“那云朵文身后方,还有半个月牙。我忍不住好奇向别人打听,才知道这是杜月王朝中,云月城大家族的标志。” 云月城?! 不可能!!! 夏羽桐和夕凝同时瞪大了眼,却都压着心中惊讶,只能互相用眼神交流。 云月城内的百姓,多年前便被控制,方之闵怎会是云月城的? 不管如何,这方之闵身上疑团太多,必须马上审问! “你们可知方之闵手上的拂尘?”夏羽桐试探着提问。 她总觉得,那拂尘诡异得很。 阿曾和岑英对望一眼,摇摇头,由岑英回道:“拂尘不就是普通法器吗?修士拿着这东西太正常了。” 夕凝和夏羽桐也看看对方,接着朝对方点点头。 情况打听得差不多了,是该开始行动了,万一方之闵闻风逃跑,最重要的线索就会断在这儿。 夏羽桐从袖中掏出一只小金锁项链,递给阿曾:“那,感谢阿曾和岑英姑娘招待,我和姐姐还有些事情,就此告辞了。” 她眉目含笑,口中叮嘱道:“这金锁是我昨日承诺给阿曾的小礼物,不能推辞啊!” 这小金锁放在手心分量十足,阿曾本打算拒绝,可夏老板竟提前堵住了她的嘴。 她只能求助地看着岑英。 岑英抬着眉毛,劝慰道:“既然夏老板一片好意,你就收着吧。” 阿曾只能傻傻笑了两声,感激道:“谢夏老板。” 夕凝和夏羽桐离开后。 阿曾拉住岑英的衣袖:“你觉得那位姐姐,是夏老板的亲戚吗?” 岑英点头:“夏老板亲口说的啊。” 她思索片刻,皱着眉疑问道:“阿曾你在怀疑夏老板说谎吗?” “不是。”阿曾摇摇头,“昨日,夏老板说那姐姐是她的好友,而且,我看她们吧,不像姐妹。” 岑英以为阿曾在怀疑夏老板是敌国细作,瞬间慌了神,双手抓着阿曾的肩膀问:“什么?你觉得她们像什么!” “我觉得啊……”阿曾面上忽然浮现一个贼兮兮的笑,“我觉得,她们像是会拉手亲吻的姐妹!” 本还在紧张的岑英松了一口气,无奈道:“你一天都在想些什么?” 阿曾凑上前,啄了岑英一口:“我不仅要想,我还要做呢!” * 白日里,城中喧嚣,路上行人往来。 “等等!”夏羽桐叫住夕凝,站定在酒楼后花园中。 夕凝停住脚步,转头看着桐桐动用灵气。 夏羽桐早就觉得方之闵有问题,昨夜在衙门,她就趁大家不注意,往方之闵身上打下了气息烙印。 只需稍加寻找,她就能确定方之闵现在的方位。 夕凝猜测,方之闵若不是在城主府,就是在逃跑的路上。 果不其然,夏羽桐猛地睁眼,语气急切道:“快,这家伙已经到西城门口了!” 夕凝神色一凛,立即挥袖将自己和桐桐变成喜鹊。 夏羽桐配合夕凝的动作,展翅高飞,朝着西门方向而去。 沿着西门外的小道,约莫又飞了十里地,她俩终于追上了方之闵。 方之闵打扮成普通百姓的模样,身穿灰色的上衣长裤套装,背着破旧的包袱,急匆匆地往前赶着。 就是这样逃命的时刻,她的手上还紧紧抓着那根拂尘。 夕凝和夏羽桐向下降落,准备拦下方之闵。 可不等她们落地恢复人形,方之闵忽然站定了脚步。 两人瞬间改换了方向,停在了道路旁的树枝上。 白色的雾气从方之闵身前冒出,在道理前方形成一个高大威猛的人形。 “我准许你离开了吗?” 这声音虽有一年时间没听过,但夕凝和夏羽桐还是辨认出了它的主人。 是曾附身陆芸的所谓“尊主!” 果然,离开了陆芸这个载体,它还有无数的选择! 只是夏羽桐没想到,这尊主不仅能附身生灵,还能附身法器。 “尊主!”方之闵泪流满面,跪在地上,哀求道,“乱魂药是我下的,夕凝仙尊神通广大,定能查出来,我无依无靠,会被杀头啊!” 尊主语气愤怒,斥责道:“当初我能从云月城救你出来,你居然担心我对付不了夕凝?” 夏羽桐这才明白,为何方之闵身为云月城的居民,能够逃过一劫。 这尊主的本事的确不小。 “小的不敢。”方之闵不断磕头,不断求饶,“尊主饶命,我只是想活下去!” 可她越这样说,对方就越愤怒。 这话,分明就是说这尊主本事不如夕凝。 可夕凝逼观澜剑阁处死陆芸之事,早已传遍大江南北。 就算方之闵不说,她心里也清楚夕凝和它的强弱。 忽然间,方之闵将头磕向地面后,整个人一动不动,再也没抬起头来。 嘭的一声响,白色雾气所化的人影消失,只剩方之闵,以跪拜的姿势趴在原地。 夏羽桐和夕凝忙飞往树下,变回人形。 二人上前查看,发现方之闵早已断气…… 而她之前紧紧握在手中的拂尘,也不知去向。 虽已尽力追踪,方之闵这条线索还是断了。 即使之前跟方之闵不太对付,甚至还有过节,但看见一条人命在自己面前消失,夏羽桐心中还是有些难过。 这回在井里下药,和从前偷盗契约抢生意,估计都是尊主授意和帮助进行的。 一时间,她也想不出继续调查的方向,只能用悲伤的眼神看着面前死去的方之闵。 夕凝对世事冷淡了些,但还是能理解桐桐难过的由来。 她用低沉冷静的声音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一切都是命运。” “她原本就该与云月城共存亡,如今也算家人团聚了。” 她念起往生咒,将方之闵的魂魄度化。 超度结束,夏羽桐也收拾了心情,她望着夕凝,求问道:“仙尊,拂尘和那尊主都失踪了,我们该怎么办。” “去城主府看看吧。”夕凝淡定道,“这事还未结束。” * 莱烟城正中心,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富庶之地的城主府,豪华得跟君主宫殿一般。 竹林深处,装潢奢侈的书房内,夕凝和夏羽桐不请自来,吓得案几前的许晋宁抖了一下。 夏羽桐抄着手,语气不善:“你不觉得府上少了什么人吗?” 许晋宁眼神闪躲,吞了两口唾沫后,才小声回应:“方道长说要上街采买,不知是否回府,夏老板说的是她吗?” “她死了。”夏羽桐语气冷淡,看向许晋宁的眼神充满厌恶,“她乔装打扮,还带行李,你真不知她打算离开吗?” 许晋宁如坐针毡,双手捏紧又松开:“我不知……” 夏羽桐不再逼问,而是换了方向:“把另外两位道长叫进来,说说她的情况吧。” 许晋宁长舒一口气,出声招呼下人去请两位道长,接着开始解释自己的情况。 她是江京许氏嫡三女,家中姐妹兄弟皆才能出众,长辈见莱烟城城主之位空缺,又安定繁荣,制度健全,于是派她过来镀金。 只是没想到,城中这些元老根本看不上她这小辈,丝毫不尊重她。 她只能让那些元老退居二线,再请高人。 夏羽桐和夕凝目光中也透出厌恶,事情的过程无甚区别,可元老“不尊重新城主”,“请元老退居二线”,显然都是许晋宁狡辩的说辞。 那些元老早已名利双收,何必跟一个只在此待一阵子的小年轻计较? 夏羽桐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说重点。” “我见方之闵能垄断法器生意,觉得她是个人才。”许晋宁开始介绍,“我与她见面,发现她口若悬河,还是为道行高深的修士,才重金请她来做我的谋士。” 夏羽桐和夕凝相视无言。 方之闵的确垄断了法器生意,又因有那拂尘的作用,骗过许晋宁的眼睛很容易。 真正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看似是许晋宁寻到了方之闵,实则是方之闵在尊主的指导下,成功拿下了许晋宁。 “拜见夕凝仙尊、城主、夏老板。” 身后两人齐声问候,打破了三人对峙的局面。 夕凝点头,挑眉看着黄、绿道袍的两位修士。 她俩起身,走到许晋宁左右。 这回,换夕凝主动提问:“请问二位,师从何派?” 身着黄色道袍的修士微微福身:“在下玉枝,这是我师姐玉荛,我们是昭天谷派来保护三小姐的护卫。” 夏羽桐点点头:“久仰昭天谷大名,二位师姐有礼。” “不知二位可知晓,方之闵手上那拂尘是何来历?”她尝试打听那拂尘的秘密。 玉枝和玉荛低垂眉眼,皆摇头表示不知。 反而是许晋宁,抢着回答了这问题:“方之闵从来都是拂尘不离手,我们只当那是她的本命法器,并未在意。” “那拂尘怎么了?”许晋宁眼中露出震惊之色,“难道有人杀了方道长,还抢走了拂尘?” 夏羽桐不想回应许晋宁,却不得不在心中感叹:这家伙猜得还挺准。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这一次,夕凝依然不等许晋宁回应,便自行转身离开。 * 二人如常人一般,踱步离开城主府,穿过街道,走回了客栈。 夏羽桐犹犹豫豫,不知如何找理由继续跟着夕凝。 夕凝没看她,只走在前方,轻声道:“跟我来。” 进入厢房,锁上房门,夕凝打造了结界,隔绝内外。 “你可听出什么线索?” 夕凝听出了许晋宁和那两个护卫的破绽,只是,她想听桐桐说出来。 夏羽桐也不负所望,面色镇定地点点头:“若说许晋宁不知,还情有可原;玉枝和玉荛是炼虚期修士,不仅能看出方之闵不是修士,也能看出拂尘并非凡物。” “她们有问题。” 炼虚期对修士来说,已是中等境界,处于元婴期和合体期之间,在普通修士中已罕见对手。 昭天谷和药王谷毗邻,其中弟子医术了得,不可能被方之闵的伪装瞒过去。 夕凝垂眸,眉头微蹙,似乎没得到满意的答案。 她并没直接言明,而是询问桐桐:“那今夜,我们*再探城主府如何?” 夏羽桐本就想跟夕凝黏在一起,被这么一问,欣然应道:“那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夕凝微笑,摆摆手,撤下结界。 “快些,我等你。” * 是夜,子时正,月正明。 两只喜鹊穿过夜空,直直往城主府内飞去。 “夕凝仙尊,我们是去玉枝和玉荛的房间吗?”夏羽桐一边看向府内的各色建筑,一边询问。 夕凝超一个方向头也不回道:“非也,我们去城主的卧房。” 夏羽桐不理解夕凝的决定,却也没有质疑,只安心跟着往前飞。 二人的对话落在凡人的耳朵里,就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府内值夜的下人,被鸟儿的叫声打扰,不由烦躁地挠挠耳朵,抱怨一句“大半夜哪儿来的臭鸟”,之后便不再理会。 夕凝带着桐桐,来到后院最大的两层小楼外,停在了某个窗口的树枝上。 窗扇开着,她们的位置恰好能看见里头精致的金丝楠木书桌。 许晋宁端坐着在书桌前,看向桌对面站着的二人。 夏羽桐不禁赞叹夕凝的本事。 原来是知道玉枝、玉荛在这儿,才直接飞来此处的。 “方之闵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许晋宁语气森然,完全不似白日瑟缩,也不像在衙门那般嚣张。 玉枝和玉荛拱手:“是,都处理好了!” 许晋宁提醒:“她在莱烟城的行踪,结交过的友人,全部处理掉,不能让那夕凝查到。” “是!”玉枝、玉荛再次回答。 许晋宁面色沉静,点头后抬手:“退下吧。” 至此,夏羽桐恍然大悟。 玉枝、玉荛固然有问题,但她们师姐妹是昭天谷派给许晋宁的,不可能自作主张、知情不报。 许晋宁才是扮猪吃老虎的那一个。 直至玉枝、玉荛走远,许晋宁才起身。 她走向身后的书架,打开下方的抽屉,取出拂尘,双手捧起走到房间中央:“请尊主现身。” 第32章 时刻处于暴露的边缘…… 烟雾再起,化作人形出现在许晋宁身前。 这一次,人形的尊主不再说白色的雾气,而是一个身着铠甲的形象。 夕凝仔细观察着尊主的样貌。 现在她是只鸟儿,眉间的羽毛跟着她皱眉而变换了形态。 这尊主,青面獠牙,鼻子超天,满脸横肉皱在一起完全是一副怪物模样。 准确地说,像一只野猪成了精似的。 可就这令人作呕的面容,夕凝却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做得不错。”怪物出声,依旧是那怪异的声线。 许晋宁面色淡然,语气冷静,回应道:“可惜,牺牲了一个明面上的替死鬼。” 夕凝和夏羽桐并未轻举妄动,而是耐心观察着尊主和许晋宁交流。 依他们所言,方之闵只是个炮灰而已。 “尊主,我们的计划还进行吗?”许晋宁认真问道,“那夕凝不是那么好对付。不如等她们离开后再说?” 怪物没有犹豫,直接肯定了她的提议:“嗯,你说得对,待她们离开,我们再行动也不迟。” “尊主。”忽然间,许晋宁的语气变得卑微了点,“我真的可以超过姐姐吗?” 怪物声线陡然一变:“你是在怀疑我的本事?” “不敢!”许晋宁低下头,整个人屈服地吹捧道,“尊主神通广大,小的不敢质疑。” “是时候了!”夕凝一声令下,“抓住它!” 两只鸟儿腾空而起,直直冲向窗内。 落地前,二人恢复人形,并为自己穿上了简洁的劲装。 许晋宁乃凡人,只会些简单的拳脚。 夕凝和夏羽桐将攻势对准那怪物,一招一式都是带着杀意。 情况紧急,夏羽桐并未收敛修为。 这所谓“尊主”的怪物,在书中和卓辰有牵连,又能利用陆芸、许晋宁,显然跟观澜剑阁,以及众多势力有牵扯。 能抓住这十恶不赦的畜生,就算暴露身份也值得。 夕凝释放的仙气将怪物固定住,夏羽桐则用灵气不断击打对方的要害。 吃痛的喊叫不断传出,那野猪精一般的怪物被二人教训得毫无还击之力。 怪物化作雾气,准备遁逃。 夕凝察觉,立刻掏出乾坤锁仙葫芦,准备将其收入其中。 然而,周围的仙气往葫芦里钻,那怪物所化的雾气却并未被影响,飞快地朝窗外飞去。 眼看着敌人再度逃跑,夏羽桐露出遗憾的神色,气愤地跺脚。 好在她眼尖,发现那拂尘安静地躺在了一旁。 也不算一点收获都没有! 她快步走到拂尘旁,将其拾起。 碰触到拂尘的一瞬间,夏羽桐都惊呆了。 这拂尘里头,蕴含着丰富的能量! 其他法器,最多就含了些灵气。 可这拂尘中的能量,无法言喻…… 多亏了在云月城时,夏羽桐与魂气经历了一番不得不说的故事, 此时她才能看清,这拂尘中蕴含着混合了仙气、灵气和魂气的能量。 怎么会有魂气啊? 夏羽桐心中也颇为纳闷。 这拂尘到底是何方宝物? 夕凝收起攻势,站在原地,口中喃喃:“果然……不是凡间生灵,亦非仙界生灵” “什么?”夏羽桐不解此话含义,直接问道,“不是凡间和仙界的生灵,那它是哪儿来的?” 夕凝看着气愤又好奇的桐桐,轻声解释道:“乾坤锁葫芦乃仙器,仙器也有局限,它无法收服冥界生灵。” 难怪,这拂尘中会有魂气,定是沾染了那冥界怪物的气息。 不过,拂尘有魂气的问题是解决了,夏羽桐仍旧一个头两个大。 卓辰是仙界灵珠,与这冥界尊主勾结,难怪在原作中,夕凝和自己都栽了! “怎么还会有这事?”她心烦至极,五官都拧在了一起:“我们现在该去找谁麻烦?或者说,怎么别让他们找咱麻烦?” “仙界放纵灵珠作乱,冥界也任由成员为祸人间。”她咬牙切齿道,“世间百姓修为不济,都来恃强凌弱了?” 夕凝摇摇头,没有言语。 短暂的沉默,才让她们注意到跌坐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许晋宁。 “你怎么敢的?”夏羽桐走到许晋宁身边,厉声质问道,“你敢跟这样可怕的东西合作?就不怕它夺舍你?” 许晋宁浑身颤抖,吓得根本说不出话。 夕凝慢慢走过来,语气也变得沉重:“这怪物,能轻易夺走你的性命。” “我……我只是想借势。”许晋宁终于不再沉默,而是颤抖地解释道。 “我从小就不如二姐,我只是想在莱烟城干出一番事业,证明我的能力而已。”说到这儿,委屈的眼泪奔涌而出。 夏羽桐皱着眉,跟夕凝对视一眼后,又看向颓然的许晋宁,询问道:“二姐?是那位被君主赏识,已是江京三万禁军总领的许晋韵吗?” 许晋宁一边抹泪,一边哽咽道:“对,提起姐姐,大家都知道是三万禁军总领;可提起我,大家都只说是许家三女儿。” “我不服!”许晋宁忽然目露凶光,怒喝道,“我哪里比不上姐姐了!” “首先你脑子就不太好。”夏羽桐没有犹豫,略显刻薄的话脱口而出。 许晋宁从未被这样直截了当地骂过,瞬间有些懵,只能疑惑出声:“啊?” 夕凝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向两边扯了一下,她总是追求体面,不会说过于伤人的话。 可这几天,她倒是领略了桐桐说话的方式。 桐桐待友人客气,不吝溢美之辞;对待敌人,或是指出他人错误时,虽显得不那么高尚,却能直指问题核心。 “你不识好歹,为难有本事的商界元老;病急乱投医,寻个来历不明的怪物,帮你管莱烟城。” “许三小姐,你这一系列昏招,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夏羽桐越说越来劲,她可是眼睁睁看着莱烟城从商业核心,慢慢流失掉一众生意的。 原先她觉得,各地百姓竞争是常事。 没想到,这是人祸。 “我就不信,你来之前,家中长辈,包括你二姐,没提醒你好好照规矩办事。” “你打破了原有规则,又填不上漏洞,谁教你这样顾头不顾腚的?” 夏羽桐抓着许晋宁的臂膀,让她站起身,继续说:“虽然我不认识许晋韵总领,但我猜,她当上总领时,不会把手下将领都逼走,调一些不明身份的人过来吧?” “不是我看不起你。”夏羽桐语重心长地想说点好听话。 但面前这个自以为是的无头苍蝇,实在让她想不出什么优点。 “算了,我是有点看不起你,你自觉点,趁现在还没闹出大岔子,回都城给君主和家族认错。” 难听话都被夏羽桐说完了,夕凝终于点头,真心建议道:“你树敌众多,百姓对你已颇有怨言,若等积怨爆发,可能就不是认错这样简单了。尽早行动吧。” 许晋宁泪眼婆娑看着夕凝,不知该如何作答。 良久过后,她才开口,满面的愧疚之色:“方之闵是我故意放走的,想用她迷惑你们。” “一年前,我招揽了方之闵后,玉枝、玉荛告诉我她并非修士。我正欲处置她,尊主出现了。” “尊主修为高深,连玉枝和玉荛都察觉不到它的存在。它告诉我,要跟我交换利益,我觉得自己是世家小姐,总归是有对弈资本的,于是便跟它做起了交易。” “可是,它要的越来越多,甚至还要我俯首臣称,还要给城中百姓下毒。” 夏羽桐撇嘴:“对弈……你跳起来都够不着棋盘,还对弈?” “你还问,自己哪里比不上你二姐?我倒想问,你觉得自己哪里比得上你二姐了?” 接连的反问让许晋宁的自信跌至谷底。 夕凝担忧地看着她,耐心地安慰:“你是大家族的千金,平日里定听了不少吹捧,夏老板说话难听,却都是肺腑之言。” “你若能听进去,今后必有收获。” 许晋宁咬咬牙,看向夏羽桐。 的确,对方眼里虽有些嫌弃,却没有尊主那样的狠厉与算计。 “我、我明白了。” 许晋宁抹了一把泪:“明日我就启程,回家认罪。” 许晋宁拱手一礼:“若仙尊不嫌弃,今夜可宿在城主府;之后,仙尊也可根据自己意愿,或走或留。” 眼瞧着许晋宁打算结束对话,夕凝忙抬手制止。 夕凝背起双手,语气严肃道:“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许晋宁闻言,立即指着房间对侧的座椅:“仙尊那边请,我们坐下说。” 夕凝、夏羽桐、许晋宁,三人一同坐到了会客用的小厅内。 此时已是下半夜,月辉洒进房间,与屋内的灯光混在一起。 “这次下毒事件,是这尊主指使方之闵所为,你可知情?”夕凝一只手放在桌上,撑住身体,问道。 许晋宁点点头,急切解释道:“尊主说,这药物并不会要了百姓性命,只会让他们癫狂。” “我只需尽早处理此事,然后将问题推给瘟疫即可。” “之后它会安排,瘟疫横行周边城池,而我管理有方,最早解决了瘟疫。” “你真是……”夏羽桐差点又忍不住出声批判。 夕凝抬手制止,才让她把话咽了回去。 她算是明白,为何从前红翡说话这样没遮拦了。 强大加占理做基础,她也忍不住滔滔不绝。 不过,之前的话的确有些难听,还是少说两句。 “夏老板,我已经知道我被骗了。”许晋宁也看出了夏羽桐的目的,她情绪低落地为自己辩解,“我是被利用了,那尊主肯定有别的邪恶计划。” 夏羽桐垂眸,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几分愧疚。 夕凝听完许晋宁的分析,出声夸了一句:“许城主看清之后,分析也变得有理了。” 许晋宁眼眸亮了亮,被锤到谷底的自尊心忽然又冒了冒头。 “真的吗?”她带着期望问夕凝。 夕凝拍拍桐桐的肩,提醒她听自己接下来的话。 “尊主给百姓下的是锁魂药,此药要起效,还有些前提。” 夏羽桐歪着头,眨巴着眼看向夕凝:“嗯?” “扰乱魂魄的药,药性不能太烈,否则会直接破坏百姓魂魄。”夕凝在桌上比画着,向两人解释,“所以,它只会对气血不足,肝肾亏损的百姓起效。” “在它下手之前,百姓的身体定已出现问题;而能通过你的手操控的,便是莱烟城百姓的饮食。” 夏羽桐挠挠头,她平时只爱吃点甜腻的糕点,并不清楚百姓的饮食结构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关于城内的生意,她是有大概了解的。 “仙尊,近一年来,我们与周围五谷商贩的交易急剧减少,会不会和这些有关?” 夏羽桐捏着下巴,说出自己的猜想。 许晋宁闻言,整个人绷紧了神经,大声道:“对!尊主说,那些农户叫价高,我们要先减少进口,压压价!” 夕凝长叹一口气:“我们修行,吸收天地灵气,才会辟谷。” “普通百姓,只能从食物中获取能量。” 她看看桐桐,又看看许晋宁,压下眉头问道:“你们难道没发现,莱烟城的百姓,发量较其他地方的百姓少?” 夏羽桐和许晋宁一愣。 夏羽桐只觉得自己的头发比大家好,可她是修士,还是灵气虹吸体质,身体素质好些实在正常。 许晋宁抓了一把自己散在肩膀旁的头发,声音颤抖:“别人我不知,可这段时间,我掉发的情况,的确严重了。” “我还以为是太过操劳所致……” 她看着被自己抓到手中的数十根发丝,懊悔不已。 “我怎么就这么蠢呢!” 许晋宁终于崩溃了。 她捂着自己的头,面露痛苦的神色。 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许晋宁的眼泪也簌簌落下。 “我是不是,差点害了百姓的性命?”许晋宁哭着问出心底最害怕的事。 夏羽桐见此情形,也于心不忍,把刻薄的话收起,组织了较为理性、宽容的语言:“当权者若不理智,轻信谗言,伤的的确就是百姓的性命。” “你现在醒悟,为时不晚。将这件事原原本本上报,并提醒金德王朝君主,杜月王朝已经把手伸到了这边,或许还能算你立功之举。” 许晋宁听到这儿,忽然抬起头:“其中有杜月王朝的手笔?” 夕凝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许多话没告诉许晋宁。 “你可知,那怪物,曾利用观澜剑阁门下的陆芸,行走江湖?” 许晋宁摇摇头:“我只知道尊主寄生于拂尘中,偶尔会离开,但不知道具体去处。可能方之闵知晓,但我与方之闵并未捅破这层窗户纸,于是并无交流。” 夕凝理了理思绪,按按太阳穴后说:“这锁魂药,出自观澜剑阁,陆芸离世,这怪物还能得到,说明它依然与观澜剑阁有牵连。” “哦?”夏羽桐突然间出声,提醒道,“许城主,你的确该快些回去禀告,若此事被有心人告发,你岂不是通敌叛国?” 许晋宁听见“通敌叛国”四个字,直接吓晕了过去。 这样的罪,不仅是自己要被处死,整个家族都会被牵连。 她差点成了罪人! 夏羽桐和夕凝确认对方没有生命危险后,便将其移上床榻。 之后便走出了这两层小楼。 * 后半夜的城主府花园空空荡荡,周围没有任何声响。 白日忙碌的下人都休息了,只剩几个值夜的下人,坐着打瞌睡。 夏羽桐将拂尘递给夕凝,不知该说什么。 她并不确定,夕凝是否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如果夕凝还没发现,自己提到“魂气”,岂不就暴露了? 夕凝拿着拂尘,仔细观察了许久,突然间饶有兴趣道:“你怎么看?” 夏羽桐被问得愣住。 她现在可是世间少有的话痨,要是敢说什么,早就说了。 夕凝不像是这么不解风情啊…… 夏羽桐心中升起一些困惑。 难道 仙尊早就看出了她的伪装,现在是在揶揄她? 夏羽桐疑神疑鬼的,面色不断变幻。 夕凝别过脸,一边向前,一边解释起来:“这拂尘,是我旧友之物。” 夏羽桐心中大惊! 她还是刺猬的时候,曾听见这怪物指责卓成,不允许卓辰直呼夕凝姓名。 若这怪物是夕凝旧友,那就说得通了! “我还是修士时,曾抓过一只猪妖。”夕凝继续慢悠悠地说。 夏羽桐再次心中惊颤,眼睛瞪得浑圆。 夕凝的旧友还是只猪妖? “那猪妖走了邪门歪道,我废其修为,截断了它的邪修之路。” 夏羽桐疑惑起来:截断了修行之路,怎么成为旧友的? 夕凝并不知道夏羽桐心中这些奇怪的想法,继续说:“念在这猪妖并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我便将它交给了隋玉道长,那便是我的旧友。” …… 夏羽桐眯起眼睛。 早说啊,她还以为夕凝的旧友是那怪物呢。 夕凝是不是故意逗她的? 她耐心分析道:“这样说来,这拂尘是那隋玉道长的?” “那隋玉道长今何在?我们去找她!” 如果那怪物是隋玉道长的属下,那要她来惩治,便再合理不过。 况且隋玉道长还是夕凝旧友,应该比较好说话。 可夕凝的面色,却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按隋玉的修为,应该已经飞升。”夕凝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可是这千年来,凡间只有琅华一人成仙。” “嗯,我记得。”夏羽桐自然地回答。 不过此话一出,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忙抬手,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 伪装是一门学问,在陌生人面前容易,在熟人面前则比较难。 在自己亲近,且信任的人面前伪装,是难上加难。 夏羽桐从前依赖夕凝,她以为这一年下来,自己会形成独立的个性。 现在她才知道,独立和感情没关系,她在夕凝面前总是忍不住说错话,完全是因为,她真实的内心并不想伪装。 好在,就算暴露,除了面子,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那如果修士不飞升,回去哪里呢?”夏羽桐赶忙追问,希望夕凝没有注意到自己失言。 夕凝转过头,盯着桐桐的眼睛,言简意赅道:“下界冥府。” 夏羽桐的心瞬间舒畅。 一切都串起来了。 怪物无法被乾坤锁仙葫芦收服,是冥界生物;寄生的拂尘上沾染了魂气,拂尘是冥府修士的物品。 问题来了,夕凝如果要离开,自己跟还是不跟? 之前夏羽桐打算出现在下一处,可是,刺猬总不能出现在冥府吧? 思及此,夏羽桐只能询问夕凝:“那仙尊之后是打算去冥府查探吗?” “冥府肯定要去,但这之前,还有个地方我必须去。”夕凝故意卖了个关子。 “哪里?”夏羽桐忙追问。 若是凡间的地点,她就能以刺猬的身份见夕凝了! 夕凝毫不避讳直言道:“昭天谷。” 夏羽桐努力回忆昭天谷是何处,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这些细枝末节,她记不清晰。 夕凝耐心等着,可夕凝手中的拂尘却躁动起来。 拂尘自行挣扎飞起,后头的木杆轻捶了一下夏羽桐的头顶。 夏羽桐惊呆了,这拂尘,是活的? 只见拂尘摇晃两下,首尾调换了位置,又用白色的毛甩了甩夏羽桐的手。 夏羽桐刚伸手,拂尘就引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跟上吧。”夕凝语气轻松,“摘星拂尘是上古冥器。” 见夕凝都开口了,夏羽桐也就放下心,跟着摘星拂尘往花园后方走去。 夏羽桐快步走着,还不忘跟身旁的夕凝交流:“后院那排整齐的厢房,应该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对了!那玉枝和玉荛,就是昭天谷的人。” 这次,她彻底悟了。 玉枝和玉荛是许家安排保护和监督许晋宁的。 就算她们不能左右许晋宁的决定,起码也该报告给宗门或者许家。 除非,她俩本身就有问题。 而夕凝要去昭天谷,说明在夕凝眼中,昭天谷的问题极大! 摘星拂尘一排厢房的最左边。 夏羽桐尝试将拂尘拿在手中,却被它使劲挣脱。 夏羽桐挑起一边眉毛,轻声问道:“你不想被人把控?” 拂尘没有回应,只静默飘浮在空中。 夏羽桐也不强求。 毕竟是上古冥器,生出灵智,有点脾气,委实正常。 只是它也带着自己和夕凝过来,是想告诉她们什么呢? 不等她们敲门,屋门自行打开,玉枝玉荛冲出来,迅速地跪到了她们面前。 “求仙尊为我们主持公道!”二人同时开口。 摘星拂尘忽然动了起来,一头扎进玉枝的怀抱。 起初,夏羽桐还怀疑拂尘与玉枝有何渊源。 直到看见白色细丝爬上玉枝肩膀,她才冷声道:“摘星拂尘,你在做甚?” 第33章 两极倒转,夕凝管闲事,桐桐催着走 夏羽桐自觉不是上古冥器的对手,于是拉住夕凝的手臂,告状道:“仙尊你看,这拂尘在干什么!” 玉枝也尴尬万分,顾不得现在有事求夕凝,忙伸手将拂尘往我外推。 夕凝面色难看,一把抓过拂尘,用仙气将其禁锢住。 拂尘的白丝向后翻转,被仙气捆在木柄上,无法再飘浮起来。 夏羽桐见夕凝收拾了拂尘,上前就是一巴掌拍在拂尘顶端:“还上古冥器呢!一点规矩都没有!” 她本不想得罪拂尘,但拂尘的所作所为,简直是骚扰! “仙尊,待会儿你把它放进乾坤袋,别拿在手里!” 她生怕这拂尘占了夕凝便宜。 玉枝跪在地上,再次恳求道:“求仙尊为我们主持公道。” “说吧。”夕凝直接一挥衣袖,布下结界,将她们包裹起来。 玉枝抬头,用真挚的目光看向夕凝:“我们并非故意助纣为虐。我们也有个苦衷。” 根据玉枝讲述,她们自从知道许晋宁被欲望迷惑,误入歧途后,便向昭天谷和许家都传了信。 可她们一封封信件都石沉大海,得到的回复都是“再探再报”。 久而久之,她们也猜到,这两边的通信方式,都出了问题。 直到被许晋宁训斥,她们才知道,传往许家的信,被许晋宁半路拦截。 昭天谷距离莱烟城太远,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她们也不得而知。 玉枝面色凄苦,语气绝望:“如今许城主被夕凝仙尊教训,肯定会责罚我们。” 一直沉默寡言的玉荛也开了口:“我们并非自愿助纣为虐,只是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就遇到如此棘手的问题,实在难以解决。” 夏羽桐并没轻信她们的说辞。 相对于许晋宁来说,玉枝玉荛师姐妹是修士,不该被拿捏才对;不过许晋宁地位高,她们也不一定在说谎。 看着夕凝并无半分动容的神色,玉枝开始求情道:“若仙尊不相信的话,可以问问那拂尘,它知晓一切。” 夏羽桐好奇回头,看着被制裁着的拂尘。 那拂尘虽然只有器物的外形,却能让人看出垂头丧气的样子。 拂尘发现夏羽桐看它,忽地直起木杆,弯曲两下,表示肯定玉枝的话。 “你们挺熟?”夏羽桐不可置信道。 惊讶的表情在脸上一晃而过,她嘿嘿一笑,分析道:“拂尘为怪物提供栖息之处,你们给怪物打掩护,现在串通一气忽悠我们?” 夏羽桐也知道这样揣测对方,是件很冒犯的事,她只是想刺激一下玉枝和玉荛,看看她们还能说点什么? 可那两师姐妹还没做出反应,拂尘竟激动地跳了两下,用尽全力撞向夏羽桐的胳膊。 夏羽桐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被绑住还不老实?” 拂尘毫不示弱,似要与夏羽桐一战。 夕凝上前一步,将夏羽桐和拂尘隔开,接着对跪在地上的玉枝玉荛师姐妹道:“行了,明日我就带你们去昭天谷一探究竟。” 得了夕凝的应允,玉枝玉荛二话不说,迅速回屋,随手拿了几件行李,就要跟夕凝离开。 等待期间,夏羽桐思来想去,还是将心中疑虑道出:“仙尊真不怕她们和拂尘串通?” 夕凝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摘星拂尘,摇摇头道:“它不会说谎。” * 翌日清早,鸟儿声声催人起。 夕凝带着夏羽桐和玉枝玉荛,准备启程离开莱烟城。 四人刚走到酒楼大堂,就遇见阿曾和岑英在收拾桌椅。 夏羽桐示意其余三人直接出门,她则去往柜台掏出银钱结账。 阿曾站在柜前,仔仔细细与夏羽桐确认了这几天的花销。 夏羽桐从荷包中拿出银子和一张房契,递到阿曾面前,说:“我那间小铺子,暂时交由你和岑英姑娘打理,这段时间的收入,都归你们。” 阿曾惊讶得合不拢嘴。 她知道夏老板一向大方,但没想到能大方到这程度。 她虽与夏老板交情不错,却也不至于好到将财产拱手相让的地步。 阿曾不敢接受这任务,若是夏老板回来,那账务理不清楚怎么办? 于是她理所应当地推辞道:“夏老板可以暂时歇业,这生意不必假手于人。” 夏羽桐摇头,将地契往岑英手上一塞:“阿曾总是这样扭扭捏捏的,你帮她做主吧!” 接着她把脸凑到岑英耳边,轻声道:“我姐姐可是夕凝仙尊,你支棱起来,把生意做好,等仙尊回来验收!” 岑英闻言,惊得合不拢嘴,一时竟忘了归还手上的地契。 夏羽桐不给她思考的机会。 嘱咐完这些,就直接往门口跑去,与夕凝一同离开。 一整个早上,岑英都在走神。 她觉得夏老板是在开玩笑,却又期盼着她说的是真话。 辰时末,客人逐渐落座,说起城主一大早就让权给莱烟城官兵总领,快马加鞭往江京方向离开。 岑英这才意识到,那姐姐一定就是夕凝仙尊。 她们悄悄干了大事,而自己和阿曾也帮了些小忙。 * 夕凝带着一只妖兽和两个修士,便没浪费时间在路途上,出城后便直接飞向高空。 不过一日时间,一行人便来到昭天谷的地界。 昭天谷依托于药王谷而存在。 药王谷需要种植药材,于是远离尘世,地处深山老林。 昭天谷是沟通俗世凡尘与药王谷的媒介。 由于求药之人源源不断,昭天谷的作用愈发明显,谷内居民与日俱增。 一些聚集在昭天谷的修士便以地为名,在此设立了宗门。 昭天谷的繁华程度与莱烟城一无二致。 夕凝主动向玉枝提问:“你们的书信都由谁接收?” “回仙尊。”玉枝上前拱手禀告,“我们的书信,由谷主直接管理的驿站接收。” “就是小城中心处,府衙旁那个驿站。”她指着城中心方向。 夕凝点头,出声命令道:“走。” 夏羽桐却不想耽误时间,她拉住夕凝的衣袖,建议道:“为何要去驿站?仙尊完全可以直接去见谷主。” 夕凝一届真仙,只要报上名号,谁不恭敬对待。 莱烟城主尚且如此,何况一个小小的药王谷谷主。 但夕凝只是冲夏羽桐摇摇头:“有些事,不自下而上调查,根本摸不清怎么回事。” 夏羽桐不解其意,却也只能点点头。 夕凝既然有自己的顾虑,她当然会支持。 穿过繁华的街道,来到驿站门口,她们便迎来了药王谷第一难。 “要进驿站须通行证。”门口的守卫面无表情,对玉枝玉荛说。 “王五你什么意思?”玉荛黑着脸质问道,“装作不认识我们?我们真有急事!” 被唤作王五的守卫摆摆手:“规定如此,玉荛师姐莫要为难我。” 没有通行证就不让进,就算确定是自己人也不行。 这一幕,似曾相识。 “这不就是一个驿站吗?”夏羽桐更加疑惑了,“那我们要怎么才能得到通行证?” 王五瞥了一眼夏羽桐,不屑道:“按照规定申请通行腰牌。” 玉荛着急地打断王五:“申请?那腰牌没十天半个月根本拿不下来。” 夏羽桐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和平年代的驿站不就是邮局吗? 又不是什么保密机构,还需要这样拦着人进去? “你们昭天谷想办个事可真难。”她摇头感慨道。 王五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想进来办事,就按规矩来。” 夕凝从始至终都未发话,只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一切。 不过这正好遂了夏羽桐的意,她走到夕凝身边,急匆匆催促道:“仙尊,我们还进去吗?不如直接去找谷主吧。” 玉枝皱眉,也看着夕凝,等她拿主意。 “走。”夕凝一声令下,转身便往大道一边走。 玉枝低垂着头,玉荛满脸愤懑,夏羽桐则不自觉笑了起来。 三人跟着夕凝前行,走到驿站守卫看不见的地方时,夕凝指着旁边的城墙道:“直接进去吧,今天必须看看这驿站到底怎么回事。” 玉荛焦虑的面容终于舒展开来,她激动地对夕凝说:“我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 玉枝碰碰玉荛的手臂,示意她安静。 接着自己上前一步,对夕凝解释道:“我和玉荛是宗门第一批弟子,此前只在宗门内处理事务,没和他们打过交道。” “想必谷主也不知,下级办事如此教条。” 玉枝怎么说都是昭天谷的弟子,虽然知道肯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昭天谷的颜面,她还是要维护的。 夕凝抬手:“无碍,今日就查此事。” 很快,她们进入驿站,找到了专门处理加急信件的地方。 大门没关,几人也没打招呼,悄悄走进去查看情况。 一个男子左手一杯茶,右手拿着书卷阅读,根本没注意到四个人走到了面前。 “咳咳……”夏羽桐轻咳两声,提醒男子。 男子被打扰,瞬间皱眉,看见来人,更是摆出了一副傲慢的模样。 “你们怎么进来的?我这边没有预约安排啊。”说到这儿,他似乎更加不满,“还有没有规矩了?” 此乃药王谷内部之事,夏羽桐不好置喙,只能揶揄身边的玉荛:“你们不是宗门第一批弟子吗?怎么连个审信的都不把你们放在眼里?” 之前一直是玉枝跟夕凝交流,她还以为玉荛不善言辞。* 刚刚在驿站门口跟王五对话,夏羽桐意识到,玉枝冷静,玉荛才是那个心直口快的。 夏羽桐此举是想激一激她,让这昭天谷弟子教训一下对方。 果然,玉荛怒气冲冲,呵斥道:“先别说规矩了,我和玉枝寄回的信,你们放哪儿了?有没有交给谷主!” 男子淡定坐在位置上,连书卷都未放下,优哉游哉道:“你们如何进来的,不归我管,我就不追究了。” “只是今日你们没预约,我没空给你们查。” 说完,便拿起左手边的茶水杯,轻呷了一口热茶。 “呵。” 玉荛怒极反笑。 她上前一把打翻男子的茶杯,怒斥道:“我不管你是谁,立刻去给我找,不然抹了你脖子!” “你、你敢!”男子气得涨红了脸,颤抖着手指着玉荛。 玉荛直接将腰间佩剑亮出半截:“你看我敢不敢,大不了这昭天谷我不待了!” 最终为了保命,男子不情不愿行动,将署名为玉枝的书信找了过来,摆放在桌上。 四人上前查看,发现这些信件都被拆开翻看过,里头内容,全都是“许家一切正常”。 “你们驿站怎么办事的?”玉荛气愤不已,指着这些信件。 “我们与谷主的通信是最高机密,应该有符咒封印才对,这一看就是假的,你们毫无察觉?” 这一次,男子挺直了腰板:“我只负责接收信件,又不负责检阅,这信真假与我何干?” 玉荛有理有据地斥责道:“可是,只有你这层级才能分辨符咒,送信人并不知晓这些。” 男子坐回位置,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我的职责便是如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让玉荛愤怒至极,却又无可奈何。 她总不能真的杀了这人吧? 事情的脉络基本摸清,夏羽桐拉住:“别跟他计较了,有人调包了你们的信,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昭天谷,出叛徒了。”她笃定道。 许晋宁只拦住了许家那边的信,那昭天谷的信件,只能是谷内之人伪造的。 任玉荛再怎么性急,轻重缓急她还是分得清的。 夏羽桐这样一说,她的怒火也消了大半。 只不过,要让玉荛立即思考嫌疑人,也有些为难她。 “会是谁呢?”玉荛求助地看着玉枝。 玉枝不语,只给她们使眼色,示意离开。 夕凝和夏羽桐当即会意,转身便迅速离开。 玉枝玉荛紧随其后。 桌边男子松了一口气,整个身体瘫软地搭在椅凳上。 四人直接从大门往外走,王五见到她们,也没什么表示。 玉荛好奇上前,问道:“你不关心我们怎么进去的?” 王五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淡然道:“只要不是从我这道门进去的,就不关我的事。” 夏羽桐听了驿站的人这些发言,简直头疼。 虽说和平时期,驿站和邮局一样,都只是传递书信的地方。 可战乱年代,它们可都是传递军机和物资的,像这样漏洞百出的驿站,所有人都是要被杀头的! 几人远离喧嚣,来到无人的小巷,玉枝才惭愧地开口:“让二位见笑了。” 夕凝只想引导对方发现问题,至于昭天谷十号是坏,她并不关心。 “对于换信件的人,你有什么头绪吗?”夕凝轻声问道。 夏羽桐也出言提醒道:“想想有没有人与许家敌对,或是许家有没有人憎恨许晋宁,又与昭天谷的人有联系。” 经夏羽桐提醒,玉枝还未开口,玉荛就惊呼出声:“哦!左长老负责杜月王朝的生意,会不会……” 夏羽桐一拍掌:“当然会!肯定会!” 一张传音符从驿站中飞出,落在夕凝手中。 “我是谷主夫人的哥哥,我怕什么?我要让那俩丫头吃不了兜着走!” 食指与中指迅速摩擦,传音符在夕凝手中燃烧殆尽。 她摇摇头,轻声叹气。 玉枝面色难看至极:“谢仙尊提醒,我知道怎么禀告谷主了。” 夏羽桐一手搭在玉荛肩上,“谷主直接管辖的驿站尚且如此糊弄,这昭天谷别的地方,不知会迂腐教条成了什么样子。” 她转过头,用明亮圆润的双眼看向夕凝:“仙尊,我们现在去找谷主吗?” 幸好在驿站没耽搁太多时间,在这种地方办事,简直处处碰壁,谁都难有好心情。 夕凝摇头,对玉枝说:“你们自己先回去。” 玉荛听说要她们师姐妹自己回去,面色又黑了下来:“这又是长老,又是谷主家眷,我们哪里斗得过啊……” 玉枝也为难地抿唇,眼中流露出无奈:“仙尊,您真的不愿管这事吗?” 夕凝轻笑一声:“放心,你们先回去,我要去一趟药王谷。” “药王谷?”玉枝、玉荛、夏羽桐三人异口同声道。 “是药王谷,我们有救了!”玉荛激动万分。 昭天谷依仗着药王谷生存,靠药王谷的药材赚钱,就连谷主都是药王谷那边任命的。 只要请出药王谷的人,定能解决此事! 至于夏羽桐,她本打算修为精进些,再去为原身寻找母亲的线索,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这事居然提前了。 玉枝、玉荛离开后。 夏羽桐忽然问起:“仙尊,你可认识如今的药王谷谷主?” 夕凝对桐桐的身世有些大概的了解,也知道桐桐的娘亲沁蕊夫人是曾经的药王谷谷主。 “嗯,你去了便知。” 去了便知是什么意思? 难道现任谷主认识自己? 可能吧。 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 只一刻钟的功夫,夕凝和夏羽桐便进入了药王谷。 药王谷名不虚传,放眼望去,是一片片方方正正的药田,空气中处处都飘着药香。 “哇……” 望着漫山遍野的药材,夏羽桐忍不住惊叹起来。 她四处观望,直到看见不远处一道金色的身影,头顶上的黄金发冠格外惹眼。 “那边那人,怎么有些眼熟?” 那人为身下的药材松好土,撑着腰直起身,一眼便看见夕凝,直接吓得一哆嗦。 “夕凝仙尊,您怎么来了?” 夏羽桐再次捂住嘴,她现在是腾蛇药,怎会觉得天英星君眼熟? 琅华也认出了桐桐,但她也不知桐桐和夕凝现在的情况,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仙尊来了?”药田中传出孩童的声音。 夏羽桐左顾右盼,都没看见是谁发出的声音,反倒是齐腰的药材,从远处开始摇晃,形成一道波浪,朝她俩奔来。 第34章 夕凝的试探:你说,她会喜欢我吗? 波浪般的药草中冒出一个火红的身影。 熟悉的面容浮现眼前。 红翡! 红翡怎么会在药王谷? 夏羽桐震惊之余,又倍感欣慰。之前的担心果然是多余的。 她本准备热情迎接红翡,却看见红翡直接绕过她,奔向夕凝怀中。 “仙尊!怎么现在才来?不是早就把卓辰处理好了吗?” 红翡俏皮地抬头盯着夕凝。 夏羽桐只有一瞬的尴尬,就想起自己现在并不是红翡熟悉的模样,也缓过神来。 只是,还没淡定多久,热情的舌头便伸了上来。 虽然对方体型变大了许多,夏羽桐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小白。 “别别别,求你了,别蹭了。”夏羽桐低声求饶道。 想起自己连气息都是腾蛇精的,夏羽桐有些茫然,并质问道:“你谁啊?就来亲近我。” 小白顿时停住,满脸严肃地瞪眼盯着夏羽桐。 “什么腾蛇精,你身上气味那么大,我认得你,你就是刺猬,装什么装?” “气味?什么气味?” 动物对话,夕凝和红翡都无法听懂,夏羽桐就这样大胆地聊了起来。 小白倒是实诚,她认真思索,一板一眼地形容其那味道:“就是那股子,香香的,劲儿劲儿的,还有一点点骚的气味。” 夏羽桐难以置信地看着小白,质问道:“才一岁,就学会骂人了?” “不是!”小白像是受了委屈一般,“你身上真是那味儿。” 药草从挑起一只小花猫,艰难发出一声:“对!” 夏羽桐抬起袖摆,仔细嗅闻,可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感知小白说的味道。 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放下手臂,对小白解释:“此事容后再说。我现在伪装成腾蛇精,你们俩可别把我暴露了!” 小白质疑地看着夏羽桐,心说这刺猬真奇怪,就连自己和小花都能发现端倪,难道夕凝这神仙发现不了? 真不知她们是在唱哪出? 琅华的道袍并不华丽,可金色沾上泥土,还是非常明显。 她看起来有些狼狈,但表情和行为又十分自然,仿佛身上理所应当有泥土。 红翡说了一通想念的话,才松开夕凝。 在琅华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住处。 药田边有一处不错的瓦房,虽简陋,却干净整洁,适合暂时居住。 * 相继落座后,夏羽桐率先开了口,自我介绍道:“我是莱烟城的商人,大家叫我小夏就行了。” 几人,包括蹲坐在一旁的小白和小花,脸上都流露出异样的神情。 “我是无意被卷进来的,各位可以把我当作空气。”夏羽桐尽量伏低做小,伪装自己是个修为低微,胆小怕事的腾蛇精。 因是琅华带她离开,并指导她化形的,所以夏羽桐还给琅华使了个眼色。 琅华皱着眉头,看向夕凝,夕凝竟也朝她眨眨眼,再摇头。 琅华弄不清她俩到底在玩什么游戏,只能拿起手边的茶水,假模假样地喝了一口。 夏羽桐心中其实有很多疑问,琅华和红翡为什么都来到了药王谷?琅华石仙人,理应受到款待,为何自己在田里劳作? 但她只能将问题压在心底,琢磨着,夜里找小白问问。 夏羽桐不敢说话,怕自己多说多措,特别是有红翡在的地方。 红翡一向直来直去,口无遮拦,她要是看出端倪,那就完了! 可人不找事,事找人。 红飞瞪了夏羽桐一眼,语气不善:“仙尊怎么带回来个长虫?” 长虫? 这红翡是在哪里学的话茬? 能感受到红翡的敌意,夏羽桐却不能反击。 她笑着回应:“我是被卷入了祸端,暂时跟着仙尊。” 红翡昂起头,继续质疑道:“跟着干嘛?你能帮上什么忙?” 夏羽桐一滞,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红翡,还是这样嘴不饶人。 不过,她也的确忘记了自己的计划。 原先,她是计划着,等夕凝离开后,再以刺猬的身份出现。 然而自打跟上了夕凝,就忘了要离开,不仅跟夕凝来到了药王谷,连莱烟城的生意都交给了人家打理。 哎……怎么就迷迷糊糊走到这一步了呢? 夏羽桐强行扯着嘴角,不让别人看出内心的活动。 “仙尊怎么不把桐桐找回来?”红翡噘着嘴埋怨道,“桐桐一个刺猬在外头,万一受委屈怎么办?” 强撑着微笑的脸终于松了松,夏羽桐叹了一口气——这红翡,还算是念旧的。 夕凝观察了桐桐好久,见她没有向红翡道明自己真实身份的打算,才幽幽开了口。 “我们在药王谷休息一夜,明日启程去昭天谷。”她朝红翡道,“小白和小花不必跟着,但你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啊?”红翡不情不愿地抱住小白和小花,“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能不能快些办,宝贝们会想我的。” 终于,夏羽桐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夕凝仙尊,为何要带这位姑娘去昭天谷?” 对于药王谷谷主,夏羽桐略有猜测。 既然琅华和红翡都在药王谷内,琅华对这些药材还视如珍宝,极有可能,琅华就是新任谷主。 也只有药王谷在动荡之际,才会无心管辖昭天谷,让歹人钻了空子。 至于红翡,可能是在为小白和小花求药。 红翡像是没听见夏羽桐的问话,都不给她一个眼神,向夕凝提问:“昭天谷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夏羽桐像是个局外人一般,被排除在了对话外。 说不生气是假的,她此刻就像上手捏红翡的脸,但红翡忍住了。 不知是为桐桐鸣不平,还是真的不悦,夕凝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昭天谷腐败不堪,你作为谷主,难辞其咎。” “她是谷主?” 夏羽桐这回无法抑制情绪,直接指着红翡惊诧道。 的确,这也太不靠谱了。 红翡怎么管理药王谷和昭天谷? 夕凝的责备,和夏羽桐质疑的话,深深戳中了红翡。 她立刻慌了神,站起身解释道:“我只是暂代谷主一职,管理些日常的事务,昭天谷那些事不归我管。” “那原来的谷主呢?”夏羽桐摊手,看着红翡疑惑道。 “咳咳。”琅华忽然出声,替红翡解释,“谷主出去寻人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夏羽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堂堂药王谷谷主,丢下药王谷,交给一个不靠谱的小丫头,出去寻人。 这合理吗? 今夜她一定要找琅华和小白问个清楚! 夏羽桐和小花、小白耐着性子,听红翡又抱怨了一通,终于等到琅华起身,要给她们安排住处。 几人离开瓦房,去往一处雅致的宅院。 药王谷在深山老林内,其中都是醉心于医药的老学究和小学究,他们对居住的环境并无太大要求。 宅院内清幽简洁,青砖黑瓦上长了不少苔藓。 也不像高门大户那样,处处都有守卫或侍者。 琅华走在最前头带路,夕凝和夏羽桐并排走在一起,红翡则时刻注意着小花和小白。 “后花园有两处客房,平时都收拾得干净,你们住那儿就行。”琅华像主人一般,指着前方安排道。 夏羽桐主动回话:“谢琅华道长。” 因刚才琅华自我介绍时,只说了自己在凡间的名字,她便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叫出天英星君这样的称呼。 在熟人面前伪装,已是难事;在一群熟人面前伪装,更是难上加难。 还不如当刺猬的时候呢! 哑巴事儿少。 独自进入房间,夏羽桐终于有了时间打坐休息。 她谨慎地关上房门,确认没人跟着自己后,才端坐上床铺,强化自己的灵气。 自己已经碰到了妖元之境的大门,只需稍加努力,再提升到蜕凡之境,达成系统给的任务指日可待。 蜕凡之境之后便是渡劫,她并不想在这个世界成仙,就不忘那处努力了。 两个时辰过去,她多次尝试提升境界,却都徒劳而返。 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 天色渐晚,房间外的光亮越发暗淡。 夏羽桐将屋内灯火点燃,思考着到底该何时去找小白和琅华。 小白是狗儿,自有看家护院的习性在,就算晚点去寻她,也是可以的。 先去找琅华吧! 她做下决定,直接打开门,抬脚准备往外走。 脚还没踏出门槛,她就看见夕凝站在自己门边。 “仙、仙尊。”像是做坏事被撞见似的,夏羽桐心虚道,“找我有事?” 夕凝垂眸往前走,没有回答夏羽桐的话。 夏羽桐侧身,为夕凝让出空间。 她追在夕凝身后,继续探究道:“仙尊?” 夕凝走到椅子旁,轻轻坐下,抬眼看着桐桐,幽幽开口:“我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 仙体也会不舒服? 夏羽桐纳闷不已,她以为,飞升成仙,修得仙体,便从此远离病痛,不再受尘世间一切苦厄。 “哪、哪里不舒服啊?” 这话中有关心,也有好奇。 夕凝看向桐桐,目光温柔而缱绻。 她语气慵懒道:“最近的事情错综复杂,各宗门朝堂势力参与其中,我有些头疼。” 说到头疼,夏羽桐有些担心。 在现实世界里,女生的确容易偏头痛,很不幸,她自己就有这个情况。 头痛不是病,痛起来要人命。 她一向觉得自己能扛能打,但只要头痛,无论学习还是工作,她都坚持不下去。 这世界这么多仙丹药丸,为什么没有孕育出布洛芬呢? 太可惜了。 “仙尊,哪个位置痛?”夏羽桐上前两步,弯下腰忧虑道,“我帮您按按。” 夕凝闭上眼,长叹一口气后,摇头道:“额头,头顶,后脑直至脖颈,都疼得不行。” 她这眼睛一闭,就没有再睁开的打算,而是将手肘支在桌上,托着腮,似小憩一般。 夏羽桐思考了一会儿,才拍拍夕凝的肩膀:“仙尊,你躺到床上去,我帮你放松一下。” 夕凝闻言,缓缓睁眼,面色淡然:“那就劳烦夏老板了。” 说完,便翩然起身,躺上了架子床。 夏羽桐是个好心肠的女孩,夕凝身体不适,她是尽心尽力帮她解决。 她坐到床头边上,侧过身为夕凝按揉。 素手纤纤,抚上夕凝的太阳穴,轻按两下后,又滑到额头。 夕凝闭着眼,静静享受着。 夏羽桐将手指插进发丝,继续寻找着头顶的穴位,为夕凝放松神经。 她虽没学过按摩手法,却因偏头痛时常去当客人。 所谓久病成医,便是夏羽桐这样的。 “舒服些了吗?” 夏羽桐按了一会儿,开始询问夕凝的感受。 “嗯。”夕凝声音细微肯定道。 只隔了一瞬,却又皱眉继续说,“脖子和肩颈也有些紧绷的感觉。” 夏羽桐哪儿听得这话,此时她已起了斗志,她今夜一定要靠自己的双手,让夕凝战胜疼痛,睡个好觉。 “那仙尊你转身,趴着。”她自信满满地命令道,“放松肩颈我也颇有研究!” 从脑袋后方,到颈椎,再到两边肩胛,夏羽桐不遗余力地刚柔并济,为夕凝按揉。 夕凝趴在床榻上,眼中氤氲着朦胧的雾气。 “最近这些事颇为烦心且不论,我那小刺猬还不见踪影,真是让人担心。”她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在跟桐桐抱怨。 床架摇晃,夏羽桐吃力地用巧劲为夕凝按摩,此时她只想快些解决夕凝的不适,于是顺口反问道:“仙尊很是想念那小刺猬啊!” 本是应承的话,却引得夕凝滔滔不绝起来。 夕凝两臂抱在前方,微微撑起身体,抬起头,方便自己说话。 “我来凡间,除了完成任务外,师尊还告诉我,我又机缘在身;经我查证,那小刺猬本体灵炁中有桐花。” “你知道,桐花意味着什么吗?” 关于桐花的问题,终于让夏羽桐回过神来,她全身的动作一顿,想起了很多。 桐花的含义,可太多了。 夕凝手腕上有桐花的印记;归墟秘境中,从劫火青鸾的业火下救了自己一命的,也是桐花;她也知道,栖梧元君与桐花关系不一般;碰巧,自己的名字和桐花也有关系。 只是,她不知,自己的本体灵炁上,竟然也有桐花。 可惜,这身体,不是她夏羽桐的东西。 如果桐桐的灵炁上有桐花印记的话,的确说明小刺猬和夕凝缘分不浅。 那她现在,可能也是在抢占桐桐和夕凝的机缘。 她知道很多,却又不知道很多,想不清,不如就不去想。 “桐花意味着什么?”她反问道,“请仙尊指点。” 夕凝微微偏过头,指指右边肩膀,示意桐桐继续。 纤长又有力的手指覆上,夕凝才带着笑意开口:“我的师娘,栖梧元君,真身是一只金凤。” 满身浴火的金凤浮现在夏羽桐面前,她眼中充满艳羡,感叹道:“金凤?好威武。” 夕凝满意地点头:“的确,她是由天地孕育,在梧桐树山诞生的金凤,地母便为她起名为栖梧。” “她一出生,身边伴随着无数桐花。” 夏羽桐点点头:“所以,桐花都伴有栖梧元君的影子,就是夕凝仙尊的机缘。” 这是她认真分析的结果,桐花是栖梧元君打下的“机缘”印记,就是夕凝的机缘。 “不!”夕凝突然间提高了音量,“没有人是谁的影子。” “师娘是师娘,小刺猬是小刺猬。”她语气认真得吓了夏羽桐一跳。 夏羽桐还以为夕凝生气了,忙握着夕凝肩头,抱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仙尊别动怒。” 夕凝听桐桐这样一说,赶忙软了语气:“我没生气,我是想告诉你,桐桐,就是独一无二的,她帮了我很多,也教会我很多。” “我会把她找回来,永远保护她,让她留在我身边。” 夏羽桐心中一紧,无力感侵袭全身。 永远吗? 可她完成任务后,是要离开的。 夕凝对桐桐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是像红翡那样珍爱自己的灵宠,还是跟她一样,掺杂了世俗的情爱?夏羽桐不得而知。 可不管是哪种感情,她都给不起。 如果目标是永远,那她一定会辜负夕凝。 这对夕凝不公平。 夕凝是仙,长生的仙,自己只能在她无尽的寿命中,短暂地出现又离开。 她会伤心,会寂寞。 想到这儿,夏羽桐内心纠结不已。 “仙尊,这样按肩膀,舒服吗?” 夏羽桐双手在夕凝肩上游移,试图用按摩转移夕凝的注意力。 夕凝沉默了一会儿,轻轻趴下,应了一声:“嗯。” 过了好一会儿,夏羽桐纷乱的思绪稳定下来,终于让呼吸平顺了些。 “夏老板,你说小刺猬在哪儿呢?她会想我吗?”夕凝的语气,像是在问陌生人一般。 当然想! 那些风餐露宿的日子,夏羽桐都在想,要是跟夕凝在一起,躲进夕凝怀中就好了。 可是,她想让夕凝不想那么喜欢桐桐。 不那么喜欢,离别时才不会那么难过。 “仙尊品德高尚,修为高深,还貌美如花。”她酸溜溜地夸奖道,“就连未曾谋面的岑英姑娘,都拜在仙尊石榴裙下。” “小小的刺猬,怎么不会不想念待她这般好的仙尊呢?” 夏羽桐并不想违背内心的意愿,但她可以换个说法,让自己对夕凝的感情,变作凡人对仙人的崇敬。 可夕凝话锋一转,再度撑起身体,转身看着桐桐的眼睛,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与夕凝对视的一刹,夏羽桐的呼吸都停住了。 不施粉黛的脸蛋光洁柔亮,像剥了壳的荔枝,一双妩媚的眉眼正诉说着异样的情感。 她像是着了魔一般,只想毫不犹豫地吻上去。 第35章 “我、我、当然,嗯,当然喜欢仙尊。”夏羽桐口是心非道,“就像是 “我、我、当然,嗯,当然喜欢仙尊。”夏羽桐口是心非道,“就像是人喜欢仙尊那般喜欢。” 这答案并没有让夕凝感到满意,她失落地回过头,趴在枕头上,无奈叹道:“是吗?” 任谁都能听出这话中的失落,夏羽桐也不例外。 鬼使神差,夏羽桐缓缓将侧脸贴在了夕凝外侧的肩上,双手环抱住夕凝的脖子:“舒服些了吗?” 她紧紧搂了一把夕凝,接着松开手,慢慢起身。 理智恢复得很快,她只想把刚才逾越的举动说成按揉方式。 夕凝没有回头,只是再次轻声“嗯”了一次。 这一次,夕凝的确是想把话说开,可几番试探下来,桐桐的口风倒是有些不明朗了。 夕凝心情有些低落,分明今夜是想告诉桐桐,自己已经认出了她。 可现在这情形,怎么说破? “哎……”夕凝尝试揉揉自己的眉心,想着下一步该如何? “我感觉好多了。”她拍拍仍然在按揉她肩膀的手。 夏羽桐停下,刚才纠结的心情一扫而光,此刻正因帮仙尊解决了问题而开心。 “是吗?真的有用吗?” 这是她第一次为别人按摩,如果真的有效,那太有成就感了。 夏羽桐站起身,为夕凝让出起床的位置。 夕凝撑着床榻起身,穿上鞋。 衣袂划过床沿,夕凝永远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屋内清雅的檀香燃烧着,四周古朴的桌椅床榻将夕凝衬得更沉静。 “夏老板。” 她依旧称呼桐桐为夏老板,今夜,她没想把话说破。 “嗯?” 夏羽桐也在犹豫着。 夕凝眼中充满探究,还带着一丝丝不甘。 “夏老板以为,假如我的小刺猬不想跟着我,我该如何?” 夏羽桐慌了神,她怎么会这么想? 她敬夕凝,爱夕凝,巴不得永生永世跟她在一起。 只是有些现实的原因不允许罢了。 “怎么会呢?”夏羽桐皱着眉,极力想说服夕凝,“小刺猬一定想跟仙尊在一起,一定!” 她眼神坚定得像发誓一般。 “若刺猬不想跟想尊在一起,一定是有原因的!是因为……” 解释的话就在嘴边,可她还是退缩了。 且不说现在没有表明身份,就算说清楚一切,夕凝就会相信“另一个世界”一说吗? “仙尊不用怀疑太多。”她咽下一口浊气,只说了这样一句让人难以理解的话。 其实对于夕凝来说,这些并不难理解。 她能感受到,除了之前的矛盾外,桐桐似乎还有别的苦衷。 既然自己已经在桐桐的提醒下,改换了下凡的目的;那么,桐桐的问题,也一定能解决。 毕竟,还有什么能大过天道呢? 夕凝不再逼迫桐桐,反而上前一步,轻轻握住桐桐的双手,轻声问道:“你帮按了这么久,手会不会很酸?” 夏羽桐正因无法道出实情而心烦意乱,被夕凝握住双手,竟平静了些。 按理说,她现在是腾蛇精,应该避嫌地抽回手。 但她没有。 自从化形后,她已经很久没被夕凝搂在怀里,没跟夕凝近距离接触了。 虽然只是被夕凝捧着双手,她也倍感安心,仿佛此刻即永恒。 夕凝一边揉搓着桐桐的双手,一边温柔地告诉她:“等昭天谷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跟桐桐问个清楚。” 夏羽桐心头一紧,抬眼看向夕凝。 难以抑制心中的感受,不自觉颤抖起来。 看出桐桐紧张的情绪,夕凝也万般心疼。 她松开手,张开双臂,将桐桐揉进怀中:“你别害怕。” 夕凝没有把桐桐抱得很紧,反而像是朋友一般,双手轻轻拍打着桐桐的脊背。 终于,这感觉似曾相识,像是从前夏羽桐还是刺猬时,夕凝抱着她的方式。 夏羽桐的内心变得无比平静,这几日与夕凝的相处画面涌上心头。 自己笨拙的伪装,时时露出的马脚,一一浮现在脑海。 她忽然意识到,夕凝或许早就看穿了自己。 不然,怎么会带着自己一个腾蛇精,来见红翡和琅华呢? 今夜夕凝的一席话仿佛有了新的含义,若没猜错,夕凝是真心实意告诉她,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明明自己也想正大光明跟夕凝在一起。 可是,她只能在书里一段时间。 有一句谚语,叫:只存在过一次的东西便不存在。 如果自己在夕凝的人生中,只是昙花一现,那自己会不会太自私了。 “如果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好吗?”夕凝几乎要将话挑明了。 夏羽桐深吸一口气,准备承认自己就是小刺猬。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夏羽桐吓得赶紧逃离夕凝的怀抱。 夏羽桐清了清嗓子,问道:“谁啊?” “汪汪汪!”门外响起小白的叫声。 夕凝和夏羽桐对望一眼,都有些失望。 夏羽桐几步上前,打开厢房的大门,笑脸相迎道:“找我干嘛?” 小白将脚边的拂尘往前推了推。 夏羽桐瞬间黑了脸,这好色的拂尘,连小白都不放过? “汪!” 一声犬吠打断了夏羽桐的联想。 “我听得见你心中所想,你别乱说话!”小白对夏羽桐严肃道,“这拂尘,偷偷往红翡房间里钻,红翡说这不是仙尊的东西,肯定是你的,让我还给你。” “还说,再让她看见,就这段这破拂尘!” 虽然是被冤枉的,但夏羽桐还是听话,将拂尘拿起。 她没有关门,而是走到夕凝面前,真诚地要求道:“仙尊,把这东西给我绑起来,丢进我的紫金葫芦!” 紫金葫芦仙器,反而是到家捉鬼的法器,或许对冥界的东西有用。 夕凝将拂尘绑起来,还对拂尘说了句:“你太调皮了,先进去反省发型。” 拂尘前方的白丝中,竟然渗出几滴水珠…… 夏羽桐眼尖,立即发现了这情况。 她嗤笑一声,厉声道:“还装可怜,没门儿!” 这次,夕凝和小白一同离开,留下夏羽桐思考。 紫金葫芦系在腰间,夏羽桐双手枕着后脑勺,仔细思考起来。 她实在是贪恋和夕凝相处的朝夕,就算是一天、半天,她也满足。 可人不能太自私,如果夕凝追求的是“永远”,而自己给不了,不就算食言吗? 床榻上若隐若现的淡香,是独属夕凝的味道,让她心中更加难过。 找小白和琅华的事情,暂时被搁置。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夕凝,哪有时间思考别的事情? 她蒙着被子,只想好好睡一觉,希望明天一睁眼,所有的烦恼都会消失。 然而,现实的情况是辗转反侧,无心睡眠。 “哎呀!” 夏羽桐猛地一掀被子,坐起身来。 她用鼻子出了口大气,决定去吹吹夜风,清醒清醒。 月亮的清辉洒下,竹叶在夜风中摇曳,青石板地面如积水空明,草荇摇曳。 如果自己真的是桐桐该多好? 她心中生出这样的念头。 现实世界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反而是书中,有自己念念不忘的夕凝,有跟自己拌嘴的红翡,甚至还有素未谋面的娘亲,和一个形迹可疑的小姨。 可自己不能有这个想法。 这些亲近之人,都该是属于桐桐的。 她借用桐桐的身体已是亏欠,怎么能贪心到据为己有。 如果世上还有一颗混沌青莲子该多好。 这样,她也能留在夕凝身边了。 她漫无目的地在安静的药王谷中踱步。 药王谷内都是朴素的瓦房,坚固而不奢华。 夏羽桐四下看看,家家户户门口都晾晒着药材,空气中满是各种各样药材的味道。 药材…… 头疼…… 这可是药王谷,有什么病痛是大夫们解决不了的呢? 想到这儿,夏羽桐确定,夕凝今夜就是专门来找自己交流的,头痛只是借口。 想起自己这些天滑稽的表演,夏羽桐捂住脸,嘀嘀咕咕道:“好丢人……” 白色的身影拦在了夏羽桐面前,*仰头问道:“什么丢人?” 夏羽桐吓了一跳,忙放下手,看着前方惊讶道:“小白?这么晚不睡觉?” 小白一岁了,已经长得有成人小腿一样高,身体呈现出优雅的线条,没有一丝赘肉。 她知道夏羽桐是聪明刺猬,可这问题,问得不太聪明:“我是看家护院的,夜里巡查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还有。”小白踱步到她身边,好奇道,“你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啊?” 为什么? 夏羽桐回忆往昔,忽然发现,自己用夏老板的身份与夕凝相见,也是因为,害怕夕凝责备自己而已。 可是夕凝找了自己这么久,怎么会责怪自己呢? 真是多此一举。 “我,哎,我真是傻子。”夏羽桐挠挠头,没有正面回答小白的问题。 她席地而坐,与小白对视:“小白,我有个问题,你能不能帮我想想?” 小白也端庄地坐下,抬了抬下巴:“说吧,知无不言。” 月光照在小白的面庞上,显得她格外帅气。 虽然向一只一岁的小狗请教感情问题,显得很呆。 但或许最单纯的生灵,才能给出最简洁的回答。 “如果我不能陪夕凝太久,她会伤心吗?”夏羽桐说这话时,情绪明显低落。 “当然,分离就是令人悲伤的。”小白仰着头,讲出大道理,“但总不能因为分离的悲伤,就不相聚吧?” “红翡待我来药王谷,是为我求药,治好了我的爪子。” “此外,她还想找方法,让我修行。可是,我好像并没有修行的天赋。” 夏羽桐盘着腿,撑着下巴仔细听着每一句。 “不修行,我只能活二十年;若有机缘,可能会长些。”小白好吧蟞说起自己的寿命问题。 “可就算是二十年,我也会好好保护红翡。”小白说到这儿,才低下头,眼眶湿润着,“是她救下了我和小花的性命,这二十年,就是上天赐给我们相伴的时间。” “就算某天要分离,也要好好道别。” 小白的话,朴实而动人。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用简单的词句,说明了一件事——珍惜当下。 夏羽桐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可能对于琅华来说,桐桐更重要。 但她之于夕凝,是不同的。 夕凝下凡遇见的便是夏羽桐,与夕凝相伴的刺猬,也是夏羽桐,这是她们之间的回忆。 今后,不管以什么身份,她都要跟夕凝在一起,就算有一天会分离,她也要争取快乐地过好每一天。 刺猬桐桐也好,腾蛇夏老板也好,或是她真正的灵魂夏羽桐,这都是她跟夕凝的机缘。 “我懂了!”夏羽桐迅速起身,拍拍双手沾上的灰,转身往宅院方向赶。 她头也不回地朝身后挥手:“谢谢小白!” 第36章 心照不宣的默契 夏羽桐飞快赶回住处,径直走向夕凝的厢房。 越过心中那道坎,一切都明朗起来。 珍惜当下。 是最重要的。 明月高挂枝头,三两只未眠的鹊儿望着一路小跑的人儿。 夏羽桐扬着微笑,提着裙摆奔向厢房。 离大门还有几步的距离,她却停住了脚步,因为屋内传来了别人的声音。 “你跟桐桐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声音,竟然是琅华的。 夏羽桐猜测着,琅华也许是在为自己鸣不平。 作为桐桐的小姨,看着她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总能猜到点什么问题。 “……”夕凝并没有回答的意思。 “夕凝仙尊,不是我多事,您到底在演哪出啊?”琅华像是在抱怨。 夏羽桐附耳上前,贴着门扉偷听。 此时,夕凝终于开了口:“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夏羽桐心头微微抽紧,这答案,她也不甚满意。 琅华听了这话,忽然气急,质问道:“您分明知晓,桐桐身上有狐隐香,早该识破她的伪装。” 什么狐隐香? 夏羽桐来到这个世界,接触过的狐狸,只有妖王海若。 是那千年蜃珠! 虽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相处中逐渐暴露的。 如果说那狐隐香,就能让夕凝看穿自己的伪装,那自己那些蹩脚的借口和理由…… 想到这儿,夏羽桐的脚趾都抠紧了。 “您和桐桐这样僵持着,我挨那顿打算什么?” 琅华声音有些嘶哑,似乎情绪激动。 挨打? 琅华怎会挨打? 这份疑惑缓解了夏羽桐心中的尴尬。 房间内安静下来,让夏羽桐赶紧屏住呼吸。 “天英星君别夸大其词。”夕凝愠怒道,“我只是用了些手段,让你道出真相罢了。” 双方虽未言明,但夏羽桐已经猜到了大概的情况。 她脚尖一转,蹑手蹑脚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今夜不适宜跟夕凝坦白。 * 翌日一大早,鸟儿都还没起,夏羽桐的门就被敲响。 “蛇精!起床了!” 门外传来红翡的喊声。 蛇精…… 蛇精是谁啊? 夏羽桐迷迷糊糊,脑中缓慢思考着。 不对,蛇精就是自己! 她瞬间清醒。 红翡这小丫头,真是越发聒噪无礼了。 虽然她化形这段时间,也仗着修为不俗,颇爱造些口业,但都是对犯错之人,且多以劝导为主。 “哐当!” 门被夏羽桐猛地打开。 她比红翡高了半个身子,目光朝下的样子颇为威严。 “小姑娘!如果有什么不满,大可直说,不要这样无礼。” 这一刻,红翡甚至后悔起来。 当初为何要选择一副小孩模样?以至于在对峙中落了下风。 她不甘示弱,叉着腰、昂起头:“对你这种死缠着仙尊的角色,有什么需要礼的?” 夏羽桐轻哼一声,语气轻蔑:“我虽只是修为不精的腾蛇,你不也没能飞升?” “我跟着仙尊是死缠,你呢?” 红翡自信地别过脸,抄起手望向天空:“我陪伴仙尊多年,岂是你能相提并论的?” “故事总有开始,我多跟着仙尊些时日,不就跟你一样了?”夏羽桐语气淡然,冷静反驳红翡,“红翡,仙尊有权利结交任何人,你也有。” “……” 红翡听了这话,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皱起眉头,憋得满脸通红。 夏羽桐将红翡的表现看在眼里,并没有胜了嘴仗的快感,只希望对方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走吧,别耽误仙尊行事。”她只说了一句,便抬脚往府邸正院走去。 待到正厅,夏羽桐却发现,夕凝和琅华并未到场。 过了一会儿,夕凝才过来,琅华则最后到场。 夏羽桐坐在椅子上,漠然看向红翡。 红翡作贼心虚狡辩道:“我们晚辈,当然是不能让二位仙尊久等的。” 夏羽桐并未开口,只是放下茶杯,走到夕凝身边,拱手道:“仙尊。” 如今她已清楚,夕凝知晓自己的身份,行事放松了许多,亦不必刻意保持距离。 在夕凝的带领下,一行人回到昭天谷。 昭天谷热闹非凡,谷主的府邸也是金碧辉煌。 红翡走在最前头,来到谷主府门口。 见到红翡的身影,门口的守卫赶紧恭敬行礼。 “拜见药王。” 红翡装模作样咳嗽两声,随后挥挥手:“带路吧。” 四人慢悠悠跟着守卫进入待客的正殿,一袭朱色华服的昭天谷谷主已在殿中等候。 “拜见药王。”昭天谷谷主也对红翡格外敬重。 “拜见二位仙尊,和这位……”谷主继续向其余人打招呼。 “在下夏羽桐。” 夏羽桐第一次报出自己的全名。 既然是要向夕凝坦白的,不如早些告知。 夕凝听见“夏羽桐”这个名字,心中也惊诧了一瞬。 她之前以为,“夏老板”只是临时编纂的名字,可“夏羽桐”听起来是个非常合理的姓名。 “夏姑娘有礼。”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不知道夏羽桐的身份,谷主还是礼待对方。 红翡本想说一句“狐假虎威”,却碍于药王的身份,没说出口。 夏羽桐点头致意后,便见玉枝匆匆赶来。 见有人撑腰,玉枝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道出,并点明,左长老最有嫌疑。 有药王和二位仙尊的背书,谷主对此极为重视,立即下令,召见左长老。 可命令刚传下,玉荛便匆忙赶来。 “不、不好了!”玉荛气喘吁吁,撑着腿,弓着背禀报道,“左长老府上都空了,想必是连夜逃跑了!” 谷主当机立断,斩钉截铁道:“玉枝!你拿着我的信物,去江京禀报君主,杜月王朝势力已渗透,并将莱烟城的事如实上报!” “玉荛,你带队,立即追捕左长老!” 夕凝上前一步,阻止道:“谷主且慢!” 谷主虽着急,但还保留着对药王谷来人的尊重,她蹙眉严肃道:“仙尊请讲。” 夕凝朝玉枝抬抬下巴,又对谷主递了个眼神:“谷主须亲自去一趟江京,左长老那边,就由我们去追了。” 见谷主面露疑惑,夏羽桐帮忙解释道:“许家三小姐被算计,帮了杜月王朝不少,若直接向君主禀报,恐怕会连累许家。” “谷主与许家素来交好,还需私下商议好再上报。” 谷主瞬间将眼神看向玉枝。 玉枝淡定点点头,拱手道:“此事说来话长,谷主容我路上细说。” 安排妥当后,夕凝马不停蹄,带着夏羽桐、红翡和琅华朝杜月王朝的方向追去。 * 左长老带着家眷金银,并未走得太快,况且,夕凝一行人的速度非常人能及。 不出半日,便被她们赶上。 夏羽桐率先出马,冲到中间最豪华的那辆马车旁,掀开帘子,朗声道:“左长老,怎么走这么急?” 此时的马车还在快速前行,可夏羽桐趴在窗上轻松地笑着,跟站在平地上一般。 “你!你是谁!”车内的左长老吓得直哆嗦。 夏羽桐勾起唇角,如实回答:“你与观澜剑阁勾结,我当然是来抓你的。” 语罢,她伸出手抓住左长老的衣领,直接将其从窗户甩出。 短暂的惊惧过后,左长老也恢复了神志。 她虽只是一介商贾,没有修为,但护身的宝贝却收购了不少。 从袖中掏出一颗小药丸服下,左长老的气场瞬间改变。 夏羽桐立即意识到,与药王谷牵扯如此紧密的左长老,不该被小看。 “仙尊,左长老忽然有了内力!”她冲身后的夕凝喊道。 夕凝也发现了左长老的变化,那小药丸,能将凡人提升为金丹期修士,虽然这金丹是假的,仅能维持三个时辰。 可她担心左长老还有后手,于是立即朝对方出招。 琅华也不多话,与夕凝同步出击。 下一刻,她们的担忧便得到了印证。 左长老又掏出一块青铜碎片,用金丹期的修为敲响。 夕凝和琅华,以及站在一旁防御的红翡皆捂住耳朵,痛苦地倒下。 这声音并不致命,却让大家头昏眼花,无法集中精神。 夏羽桐从未见过这阵仗,立即意识到不对。 可是,唯独她自己,没有受到这声音的影响。 片刻思索后,腰间的紫金葫芦忽然摇晃起来。 她立即了解了其中缘由。 是摘星拂尘起了作用! 摘星拂尘有安定神魂,平复情绪的作用。 夏羽桐将摘星拂尘取出,迅速用其为众人解除了束缚。 待大家清醒,左长老早已独自逃离得无影无踪。 “还追吗?”夏羽桐扶着夕凝的手臂,提醒道,“左长老丢下家眷,独自潜逃,想必是下了决心,她定有天材地宝,我们不一定能追上。” “嗯。” 夕凝冷声应道。 “刚刚那是东皇钟碎片。”夕凝也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这样高阶的宝物,竟会在左长老手上。” 她抽丝剥茧分析道:“观澜剑阁制造锁魂药,少不了药王谷的参与,想必就是这左长老与他们勾结” 夏羽桐笃定地点点头:“东皇钟碎片这样高等法器,定是观澜剑阁与左长老的交换。” 她俩这默契的一唱一和,总让红翡感觉似曾相识。 站在一旁好久没说话的红翡,选择靠近琅华几分,疑惑道:“天英星君,这腾蛇精,到底什么来头?” 琅华知道,红翡虽不知内情,但总归是千年的“老人”,凭直觉就能察觉许多,看穿夏羽桐的身份是迟早的事。 她耐心劝慰道:“红翡姑娘,不管是腾蛇精还是刺猬精,只要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就行,不是吗?” 红翡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琅华:“你怎么跟那腾蛇精口径一致?” 夕凝很快恢复了正常,但她仍然歪斜着身体,让夏羽桐扶着自己。 夏羽桐只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夕凝更稳当地靠着自己。 此时她已经不再纠结自己的身份,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决定。 红翡看着这一切,捏着下巴,更觉得不对劲了。 夏羽桐愁眉不展,提醒道:“夕凝仙尊,左长老现在肯定会去观澜剑阁求救。若她抢先到达观澜剑阁,我们会非常被动!” 夕凝摇头:“不,我们就是要让她先到,并且与观澜剑阁商议出完美的对策!” 夏羽桐知夕凝此举定有深意,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她的目的。 “仙尊,若他们将勾结的证据销毁,这不是加大我们兴师问罪的难度吗?” 夕凝站直身体,微笑着转向夏羽桐:“不要只顾眼前,要将眼光放得长远些。” 长远? “仙尊,是打算灭了观澜剑阁!?”夏羽桐不可思议道。 她惊讶于夕凝的变化如此之大。 灭掉观澜剑阁,无异于阻碍卓辰的飞升之路,夕凝居然不再顾忌仙界的关系了! 夏羽桐转念一想,又生出了新的疑惑:“可是,灭掉观澜剑阁,不该越快越好吗?” 第37章 仙尊,我这里痛,这里痛,这里也痛 夕凝第一次用惊讶的眼神看向夏羽桐。 “你的意思是,要我单枪匹马把观澜剑阁灭了?”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不行吗?”这回,换夏羽桐疑惑了。 按修为来说,夕凝要灭了整个观澜剑阁,不是难事。 但回忆起在云月城的往事,夏羽桐又觉得自己过于武断。 光说修为,当然是夕凝强;但加上法器、阵法,这些外物,凡间修士也未必不能一战。 略加思索后,夏羽桐垂眸致歉:“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 夕凝微微笑着,点头道:“只有将真相公布天下,各方势力入局,才能借力打力。” 一语点醒梦中人,之前发生的事情突然被串联起来。 夕凝不对卓辰赶尽杀绝,并不是忌惮对方的身份,而是在下一盘棋;将许晋宁轻易放走,也有深意。 她来到金德王朝,除了寻找刺猬,本身也有别的目的,那就是借金德王朝的力量打击观澜剑阁。 果然,夕凝打算将此事处理到底。 之前,夏羽桐希望夕凝活下去,私心不想她参与其中纷争。 但细细想来,夕凝在原书中的陨落,反倒来自对仙界,以及卓辰的信任。 既然夕凝有理想,愿为大道献身,那么,看清一切做的决定,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那也是无憾了。 想到这儿,夏羽桐激动不已,眼冒金光道:“仙尊,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夕凝瞧见夏羽桐的目光,知道对方已明白自己心意,于是言简意赅道:“观澜剑阁正在招收外门弟子。” * 杜月王朝,洛城。 烈日当空,行人皆一手拿着蒲扇扇风,一手不停抹着额上的汗。 琅华以有事在身为由,与夕凝一行分离开来。 夕凝、红翡、夏羽桐,则伪装成普通低阶修士,混入意图拜师的人群中。 洛城乃杜月王朝都城,也是观澜剑阁所在之处。 城内热闹非凡,街道上人来人往。 十年一次的观澜剑阁收徒,乃王朝内头等大事。 自打来到洛城郊外,就有身着道袍的观澜剑阁弟子进行引导。 三人跟随大部队入城,又跟着引路弟子,来到一家奢华的客栈内。 客栈内张灯结彩,雕梁画栋,甚至还有舞者表演节目。 夏羽桐心下感慨不已,别的不说,杜月王朝对待修士真不错,就连前来参选的修士,也安排如此豪华的住处。 大厅内规整地摆满了桌椅,前方正中央一道宽阔的楼梯朝上分成两边,通往二楼。 在侍者的安排下,前来的修士们逐一入座。 一位穿着玄色织金华服的长冉中年男子,缓缓走到楼梯分界处。 夏羽桐远远看着老板模样的男子,还以为对方亲自招呼大家,是洛城商人的礼仪。 谁知男子一张口,就语出惊人:“各位修士,在下张盛,是添昇楼的老板,想必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豪华的客栈。” 堂下一阵尴尬的寂静。 就如被人指着鼻子说“你们这群乡巴佬一般”,任谁都不会觉得这是好话。 夏羽桐算个生意人,她不理解,说话如此不中听的人,怎会成为豪华客栈的老板? “放心,我们对修士的收费极其优惠。”张盛皮笑肉不笑,伸出手,“天字房每日五百两银子,地字房二百两银子,人字房一百两银子。” “各房型下赠送不同餐食酒水。” 听完价格,底下的修士们开始议论起来,内容大同小异,直言这跟抢劫没区别。 红翡抽了抽肩膀,翻了个白眼道:“我还以为是观澜剑阁安排的免费住宿,结果是把我们当猪宰啊?” 刚生出的赞许瞬间消失,果然垃圾宗门永远上不得台面,夏羽桐应和道:“对啊,知道是收徒,不知道还以为是观澜剑阁缺钱才办的集会。” “大家安静些。”张盛双手在空中压了压,“若各位囊中羞涩,我们还有普通厢房,二十两银子一夜,只是条件简陋些。” “想要拜入宗门,最好、我是说最好,住在添昇楼。毕竟,往年成功考入的弟子,都是出自本客栈。” 这是威胁吗? 夏羽桐转动眼球,看向夕凝。 张盛分明是在告诉大家,这客栈和观澜剑阁有关联,这房费,相当于门槛费? 好笑。 这仙侠文怎么搞得跟时政文似的? 难道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这些弯弯绕绕? “住吗?”夏羽桐拿不定主意,只能询问夕凝。 夕凝微微颔首,用仙力传音:“看看情况,现在不宜太过张扬。” 夏羽桐点点头,她们想伪装混入观澜剑阁调查,就不能让别人察觉。 红翡扳起手指头算:“若我们要住地字房,三人每日三百两银子,得卖半亩药田才能赚回来……” 夏羽桐拍拍她的肩:“别担心,你夏姐姐有的是钱。” 这话让周围的修士不禁侧目,夏羽桐瞬间意识到自己失言,忙双手合十,抱歉地朝周围讪讪道:“开玩笑、开玩笑的……” 虽然知晓这是间黑店,但在场的修士亦无一人离开。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家到此都是为拜入宗门,若因为没住进添昇楼而直接落选,实在难以让人接受。 只是,其中大多数修士囊中羞涩,只能选择最差的厢房。 区别从这一刻就开始了。 选择了天、地、人三个房型的客人,桌上摆出了各色菜肴。 而选择“普通”厢房的客人,桌上只有几道素菜。 “诶!”夏羽桐拉住了上菜的侍者,偷偷塞了一锭银子,轻声问道,“你们背后的大老板,可是观澜剑阁的人?” 侍者面无表情,将银子揣进袖口,抬手假装摸鼻子,低声道:“听闻我们背后的靠山乃宗门新贵,是掌门新收的关门弟子!” “卓辰?”夏羽桐直截了当问道。 侍者眼中划过震惊的神色,不置可否,只道一句:“姑娘可真是消息灵通。” 夏羽桐笑笑,朝侍者一拱手。 侍者颔首离去。 “果然。”夏羽桐也不多说,她知道,夕凝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那卓辰的十年思过,只是嘴上说说,实际上人家已经成了掌门亲传弟子。 不过也能理解,观澜剑阁十年招一次徒,而卓辰,是宗门破例从外招揽的徒弟,且一来就进入内门,其特殊程度可想而知。 夏羽桐猜测,观澜剑阁定知道卓辰是灵珠转世,否则怎会如此优待? 在场的都是些刚筑基不久的修士,离辟谷还很远。 不管桌上的饭菜是好是坏,大家都安静地吃完才离开。 夏羽桐一行三人跟着店小二的指引,来到了客栈安排的人字房。 夏羽桐独自进屋,仔细观察了房间内的陈设。 她也算是久经商场,莱烟城富庶,客栈自然也不差。 相较底层大堂的金碧辉煌老说,添昇楼的房间的确古朴雅致,却着实值不上一百两一晚。 明明可以直接打劫,却还送了大家一间房和几顿饭,观澜剑阁还挺讲究。 她心中默默吐槽着。 听红翡说,观澜剑阁入门考核分文试和武试。 文试简单,直接用灵力抄抄别人的就可以;但武试对夏羽桐来说,是个大问题。 与筑基期的修士比武,肯定不能用高阶灵力,但若以拳脚功夫进行切磋,她唯一的武器,是本命刺。 她倒不怕夕凝看出自己的身份,但红翡那边怎么办? 犹豫再三,夏羽桐终于决定,就在今日! 她先跟夕凝把话说开,再告诉红翡,所有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说干就干! 夏羽桐将包袱扔在床上,转头便朝门外走去。 敲门后,夕凝很快应声,让夏羽桐进入。 夏羽桐轻轻推开门,看见夕凝正在床榻上打坐休憩,于是谄媚地笑着:“夕凝仙尊,长途跋涉,您是否疲累?” 无事献殷勤,夕凝一眼就看出夏羽桐有事要说。 不过她也不打算拆穿对方,只点点头:“是挺累的。” 夏羽桐一看有戏,赶忙一溜小跑到夕凝身边,双手搭在夕凝肩膀上:“那我帮仙尊按按,就像前几天那样。” 夕凝侧身,背对着夏羽桐,闭上眼道:“可以。” 夏羽桐不疾不徐,开始上手为夕凝按摩。 从头顶到脑后,从脖子到肩膀,直到感觉夕凝完全放松后,她才幽幽开口。 “仙尊,您有没有从我身上,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啊?” 那夜,琅华说她身上有狐隐香,是辨认出她的铁证。 此时她自己提出这事,如果夕凝能承认,那之后的对话就简单了许多。 夕凝却并不顺着她回答,反而反问道:“如何个特殊法?” 夏羽桐揉捏的手一顿。 这夕凝,还明知故问,跟她打哑谜。 她想了想,形容道:“就是那种有点香,还有点臭臭的味道。” 夏羽桐可说不出“我身上有骚气”这种话。 夕凝不禁笑得一颤:“你这样说,似乎是能感觉得到。” 话已至此,不用言明,二人已经确定了对方心底所知所想。 夏羽桐把脸凑近夕凝的侧面,无辜地问道:“仙尊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真相,一直在看我傻兮兮地演戏?” 夕凝没睁眼,只拍拍夏羽桐的手,温柔道:“桐桐一直很聪明,哪里会傻兮兮?” 听见夕凝叫自己桐桐,夏羽桐心里甜滋滋的,立马就想凑上去啄一口。 “嘿嘿。”夏羽桐傻笑两声,噘着嘴,刚凑过去。 “咔嚓咔嚓……” 床下传来木板的声音。 “诶?” 夏羽桐赶紧低头,看向床板:“我胖了?” “别出声!”夕凝压低声音,变得极为严肃。 夏羽桐会意,立即将床边的烛火熄灭,并将双腿放上床,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下一瞬,床板下坠。 夏羽桐和夕凝都板着脸,任由身体落入隧道,滑向未知的目的地。 想过这是谋财的黑店,却没想过这还是害命的黑店。 杜月王朝、观澜剑阁、洛城,还真是能给人惊喜。 须臾过后,二人坠落到洞底。 “又来两个。”疲倦而无奈的声音响起。 两个穿着牢头服饰的兵士拍拍手起身,在看见二人时忽然顿住。 其中一个高个儿惊讶道:“怎么没被迷晕?” …… 因为凡间的迷香对她们起不了作用,夕凝和夏羽桐都没发现这东西。 夏羽桐的脸瞬间浮现惊恐的表情,转身抱住夕凝,哀声道:“姐姐,这是哪里,好可怕……” 夕凝配合地为夏羽桐顺背,用颤声安慰道:“妹妹,别害怕。” 兵士的表情缓和下来,矮个儿士兵无所谓地回道:“没迷晕就算了,反正就是两个富贵的废物。” 二人被兵士抓起来。 站起来的过程中,夏羽桐不服气地抓了一把矮个儿士兵的衣服,顺带掐了一下对方的肉。 “唔……”士兵闷哼一声,正想反击,却被前面的高个儿士兵催促。 夏羽桐别过脸偷笑,却被矮个儿士兵狠狠踹了一脚。 夏羽桐没有防备,被踹了个趔趄,差点就控制不住情绪,想跟对方动手。 几度压制,才勉强没有将灵气释放出来。 跟着士兵走进地牢深处的途中,夕凝和夏羽桐的面色逐渐凝重。 阴暗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味。 地面上是杜月王朝的繁华都城,地下却是这样一番情景。 若说观澜剑阁不知情,夏羽桐是不信的。 观澜剑阁到底想干什么? 前来参选的修士,看得入眼的收入门下,看不入眼的直接抢劫? “进去!” 押着夏羽桐的士兵又给了她一脚,将她踹进牢房。 牢房里还有一个士兵。 夏羽桐一看,这不是白日里收她银子,跟她说八卦的侍者吗? “您还打两份工啊?怪辛苦的。” 夏羽桐打趣道。 送人的士兵离开,身兼二职的侍者一上来,就给了夏羽桐腰上一拳,并骂道:“聒噪!” 夏羽桐之前就已用灵气护体,这一拳并不疼,但她心里还是憋屈。 就在她还犹豫是否要还手时,夕凝一记手刀,将侍者劈倒,面容还十分恼怒。 的确,将这人打倒也不会有人发现。 夏羽桐上前,又补了一脚,接着蹲下身,在对方身上摸索起来。 夕凝见状,疑惑道:“你找什么?” “等一等……”夏羽桐一边说,一边继续摸。 半晌过后,她终于从侍者紧绷的袖口中掏出一锭银子,顺手又给了这人的脸一巴掌:“你也配收我的银子!” 她撑着腰起身,哭丧着脸,对夕凝撒娇道:“仙尊,我的腰好痛……” 夕凝看看夏羽桐,愣怔了一刻,她刚刚明明感受到了灵气的波动,桐桐应该有灵气护体才对。 眨眨眼后,她才伸出手,为夏羽桐按揉起来,并问道:“这样好些吗?” “嗯嗯!舒服多了!”夏羽桐一本正经地回答。 “还有,”夏羽桐伸出手臂,挽起袖子,“刚刚被押着的时候,手臂也很痛。” 夕凝轻笑:“你是觉得,只有你帮我按揉,不公平吗?” “哪有……”夏羽桐扭扭捏捏地靠近夕凝,挽着她的胳膊,“我哪里敢使唤仙尊?” 她将手臂内侧展示出来:“您看,皮肉都变青紫了!” 夕凝一看,微微皱眉,手上溢出仙气,将青紫消除。 “放心,我会保护你。”她温声安慰。 保护? 夏羽桐一抬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怎么自己还像手无寸铁的刺猬一般? 夕凝此刻到底把自己看作什么呢? 灵宠?徒弟?还是伙伴? 都下决心要与夕凝短暂相伴了,那还保持这样的距离干嘛? 要的就是热烈! 她眉眼弯弯,凑近仰头看着夕凝,指指自己的脸颊:“仙尊姐姐,这里,也痛。” 第38章 你这妖兽,连仙人的便宜都敢占? 夕凝脸色正了正,一手托着夏羽桐的下巴,一手轻抚她的面颊。 “没问题啊……”夕凝板着脸,皱起眉。 夏羽桐眯着眼,享受着夕凝的抚摸,像当初做刺猬时那般可爱。 仿佛在说:对,就这样挠。 夕凝顿时醒悟,这小刺猬,另有所图。 她轻捏一下夏羽桐的小脸。 “怎么这肉如此皮实?还有点厚?” 夏羽桐翘起的嘴角忽地向下垂去。 夕凝这是在说她脸皮厚? 厚就厚! 她又将脸凑近了些:“仙尊,你说得不对,你再摸摸看……” “咳咳!”一声沉闷的咳嗽打断了二人交流。 夏羽桐立即收起玩闹的心思,绷紧神经,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都被关进地牢了,还不务正业?” 这声音稚嫩而严厉,一听就是熟悉的味道。 夏羽桐努力让视线在昏暗的灯光下聚焦,待看清对方面容,才舒展眉头,惊讶道:“红翡?你也在?” 她的面色是正常了,红翡却还没收起嫌弃与无奈:“我们是一同行动的,你们都被抓了来,难道我还能逃掉?” 夏羽桐点点头,认真肯定道:“也对。” 接着便开始询问:“你进来多久了?有没有什么线索?” 红翡的脸贴在栅栏上,摇曳的烛火让整张脸显得晦暗不明。 她语气淡定,微微摇头:“我也才来不久,不太清楚这里的情况,不过……” 红翡将身体和脸都远离了栅栏,指向自己那间牢房的一侧:“这家伙应该知道些什么。” 整个地牢被中间的过道分为两半,两边都是相同的正方形房间,朝向过道的那侧,是木质的圆柱栏杆。 每个牢房中间,以及相邻牢房的墙壁上,都点着一个油灯。 油灯的光很暗,只能勉强映照出人影。 红翡的牢房在夏羽桐和夕凝对面,距离有些远。 经红翡一指,夏羽桐才看见对面牢房的角落,还有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姑娘,正呆呆地抱腿坐着。 “这地牢的士兵还挺讲究,懂得分类,将孩子们关在一起。” 夏羽桐一点都不紧张,反而打趣道:“只是,这样不会太吵闹吗?” 角落里发呆的小姑娘忽然转头,瞪着说话的夏羽桐,不满道:“谁跟着小丫头一类?” 被反驳的夏羽桐先是一愣,接着笑了起来:“你这小姑娘,不过八九岁,口气还不小。” 她不能直接告诉对方,红翡已是千岁老人,只能旁敲侧击批评这小孩一番。 昏黄而微弱的灯光下,小姑娘缓缓起身,走到靠近夏羽桐这边,面露天真而严肃的表情:“我还有一个九十多岁的人类模样,你要不要看?” 此话一出,夏羽桐立即意识到,眼前这小姑*娘来头不小,可能跟红翡一样,是用小孩面容行走天下的年迈修士。 她忙摆摆手,略微慌张地回答:“不了不了。” 小姑娘忽然换上笑容,似乎心情好了很多:“知道怕了就好。” 说完这话,她身上飘出丝丝黑气。 夏羽桐震惊地看着那黑气,下巴都差点掉下来——那是魂气! 不仅是她,连摘星拂尘也感受到了这气息,在紫金葫芦里上蹿下跳。 很快,夏羽桐就镇定下来。 她仔细观察起对面牢房的情况。 那间牢房中,地上干净的茅草,并且地面整洁,没有一丝污秽。 这很不正常。 牢房里通常混杂着恶臭和血腥气,因为凡间的犯人也要排泄,许多秽物来不及处理。 如果这小姑娘在牢里待了一天以上,对面不可能这么干净。 “小妹妹,你知道这地牢到底怎么回事吗?”夏羽桐语气温柔起来,像在哄小孩一般。 小姑娘似乎并不讨厌夏羽桐,也不反感“小妹妹”这称呼。 她抄起双手,平静地回应道:“这监牢是添昇楼打造的,专为打劫有钱且没家世的人。” “添昇楼有自己的暗网,专门收集所有客人的背景。那些达官显贵,世家大族的小姐公子,不会被抓进来。” 夏羽桐别过头,看了眼沉默的夕凝,她俩都明白了自己来到这儿的原因。 “气死我了!”红翡突然拍了一掌栅栏,“富贵贫穷都不惹,转抓中间的,我们的伪装正好撞枪口上了!” 小姑娘看着身边气愤不已的红翡,轻轻挑眉,疑惑道:“伪装?” 红翡闻言,侧脸看着小姑娘,也不屑地昂起头:“就你能扮作小女孩,别人不能?” 小姑娘笑笑,没有与红翡斗嘴,而是继续解释:“被抓来这儿的成年人或修士,被搜刮完财产后,就会被灭口。” 红翡听到这儿,也赶快接茬:“对!我用因果水晶看过,刚刚押送我们的士兵,还有你们那边躺着那个,身上的血债数都数不清!” 夏羽桐撇撇嘴,她们给自己杜撰的身份,是逃难而来,略有慧根,刚刚筑基的修士。 今日订了人字房不说,还花钱打听消息,实在露财,才被这伙打劫的店家盯上。 “不是说要将我们灭口吗?”夏羽桐面色严肃,询问那小姑娘,“那为何不直接动手,还要将我们关在这儿?” 小姑娘眉头紧拧,似乎对夏羽桐的智慧有些质疑:“来一个处理一个,人手忙得过来吗?” “当然是攒够一批人,再杀掉灭口。而且……” 小姑娘眉头压得更低,语气沉重:“这些人还会将受害者的灵力抽出,十分残忍。” 又是邪术。 夏羽桐叹气,这一定又是观澜剑阁的手笔。 不过她倒好奇起一件事:“你说成年的人或修士会被灭口,那像你这样的孩子呢?” 或许是夏羽桐捕捉到了她话语间的铺垫,小姑娘的眉毛抬起一瞬,目光变得柔和了些。 “年纪小些的童男童女,会被留下,但具体要作甚,我也不知。” 夏羽桐继续朝着对面牢房点头,接着话茬说:“所以你伪装成孩童,想看看观澜剑阁如何处置她们。” 小姑娘的态度比最开始好了许多,她柔声应道:“没错。” 其实任谁都能想到,观澜剑阁拿这些童男童女,定不会好好对待。 说不定,还会用残忍的手段杀害。 夏羽桐知道小姑娘并非弱者,但她独闯洛城,总归是有危险的。 “你不害怕吗?”夏羽桐用关心的语气询问道。 小姑娘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整个面容都放松了。 但她并未直接回答夏羽桐,自己不害怕的原因,而是指着夕凝:“有仙人在,我怕什么?” 这一回答,瞬间惊呆了夏羽桐。 “你如何知晓?” 她提高警惕,上下打量着小姑娘。 回忆起之前看到的黑气,她猜测对方来自冥界。 不将观澜剑阁放在眼里,并能看出伪装过后的夕凝是仙,这小姑娘的修为,肯定不低! 先前小姑娘说自己有九十岁的面容,她便猜测,小姑娘的真实年龄便是如此。 现在看来,恐怕…… “你们那边,刚刚又是灵气护体,又是仙气攻击士兵,我又不瞎……” 小姑娘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振振有词道。 夏羽桐当即一愣,始觉自己大意了。 刚刚进入牢房,她只顾关注那几个士兵,完全没发现,对面还有两双眼睛盯着她们。 自己被侍者击打时,身体上的灵气波动;夕凝制服侍者时,也不小心暴露了仙气。 等一等! 如果她们一直关注着自己这边,岂不是,自己撒娇的模样也被看到了? 夏羽桐心虚得脸发烫,不由自主地看向红翡。 果不其然,红翡看向她的眼神中透着烦躁与不屑,甚至还有一丝骄傲。 “你们……都看到了?”夏羽桐心虚地问道。 她知道,红翡对“夏老板”不算友善。如果自己用这个身份跟夕凝亲近,不知道红翡会不会吃醋? 只见红翡抱着手臂,一脸嫌弃地回答:“对啊,都看到了。” 夏羽桐紧盯着红翡,想看看她会如何批判自己。 红翡翻了个白眼:“真是幼稚,我好几百年前就不这样了。” “咦,我这里痛;仙尊,我那里痛……”红翡故意学起了夏羽桐的动作和语言。 夏羽桐的脸更红了。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以人类的身份教育红翡,就反被红翡揶揄了。 “喂。”小姑娘忽然冲夏羽桐这边开了口,“这小丫头没情根吗?” 红翡被身边人这样一说,赶紧收起了表情,质问道:“什么没情根,情根是什么?” 小姑娘看红翡的眼神越发怪异,却也没有解释情根的事情。 夏羽桐当然听懂了小姑娘的言外之意。 那小姑娘分明是说自己在勾引仙尊,而红翡竟没发觉。 她的心思本就不清白,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小妹妹,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小姑娘没打算继续纠缠无关紧要的事,听夏羽桐问起,便也顺着回答:“我叫竹萤,这次是专门来调查观澜剑阁的,既然歪打正着,成了要被利用的童女,那我就遂了他们的意,深入虎穴调查一番。” 听了竹萤的打算,夏羽桐也觉此计甚妙。 她转身与夕凝商量起来。 她一抬眼,便对上夕凝玩味的目光。 面上褪去的绯红,又一次爬上来。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毕竟现在有正经事要说。 /更多内/容请]搜索[频道:. 她清清嗓子,对夕凝认真建议道:“剿灭这监狱,治标不治本,最好直接撂倒这客栈的靠山,不如我们也将计就计。” 三人交流期间,夕凝虽未发言,却一直在脑中分析着情况。 当然,也将桐桐的尴尬和害羞看在眼里。 本来,她们打算参与招收外门弟子,混入观澜剑阁。 现在有个机会,接触到观澜剑阁不为人知的恶行,这机会可比之前的计划好多了。 只是,要混进去,就得化作童女的模样。 沉默片刻后,夕凝开口:“可以,但在这之前,要将这三人灭口。” 夏羽桐看看躺在地上的侍者,还有外头值班的士兵,点点头,掏出自己的本命刺…… * 地牢里不见天光。 不知等了多久,才等来下一批换班的士兵。 七八个士兵过道尽头的大门,逐一巡视每间牢房的情况。 直到到达另一边的尽头,士兵们才瞬间警惕地拔出腰间大刀。 “怎么回事?”有士兵高声质问道,“有犯人逃了?” 另一个声音回应道:“不对啊,牢房我们都检查过,完好无损。” 经此人一提醒,加上地牢空间狭小,容不下人藏身,所有士兵才放松下来。 在牢头的指挥下,三名士兵负责处理尸体,其他人开始今日的工作。 “童男童女攒了多少?”牢头高声提问。 “报,昨日进来三个,已经凑齐十个了!”下属回道。 牢头一惊,反问了一句:“这么快?” 夏羽桐闻言,在心底笑了笑。 当然快,十个里头有四个是自己送上门的。 牢头语气中夹杂着欣喜:“我立刻上报,下午就能将她们送去。” 夏羽桐也很开心,事情进展很顺利,只要能早些离开这阴暗潮湿的牢房,都是好事。 牢头接着下令道:“先把她们集中在一起吧。” “哗啦啦……” 士兵打开牢房的铁链。 看着眼前两个苍白瘦弱的小女孩,士兵同情道:“又是两个可怜虫。” 两个小女孩唇红齿白,脸蛋圆圆的,扎着羊角小辫,齐刘海挂在额前,惊恐地瞪着眼,看向来人。 夏羽桐还趁机往夕凝怀里钻:“姐姐,我害怕。” 士兵抓起她俩的胳膊,命令道:“起来吧,这都是你们的命。” 夏羽桐和夕凝听命站起身,跌跌撞撞跟着士兵走出牢房。 路过最前方的牢房时,里头的修士用坚定的眼神看了看夏羽桐,并攥紧了手里的雷鸣闪光弹。 昨夜,她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十个孩童被带上了地面,安排在了一间小屋里。 房间内摆着拨浪鼓,小风车,以及一些布偶玩具,一看就是专门为孩子们准备的。 士兵刚离开,竹萤似笑非笑地看着夏羽桐:“你这妖兽,怎么连神仙的便宜都敢占?” 夏羽桐挠挠下巴,第一次回呛道:“你别管这个。” * 不过一个时辰,便有衣着不似地牢士兵的人,将她们十个孩童接走。 她们被装在一个大箱子里,不知要被运向何处。 过了约一个时辰,车中其她小孩都被晃睡着了,箱子盖才被打开。 一群孩子被带到一处后花园内,左侧供奉的神像前,还插着三根很粗的香。 夏羽桐看看周围,的确是红墙黄瓦,繁盛宗门的建筑。 想必这就是观澜剑阁的后院了。 没作停留,她们又被带往一栋两层的楼里,通过密道,进入地下的密室。 红翡不禁抱怨出声:“就这么见不得光吗?行事都要在地下。” 竹萤像看傻瓜一样盯了一眼红翡,反问道:“不然呢?” 走进密室,夏羽桐首先看到卓辰那张熟悉的面孔。 卓辰站在正前方的罗汉床边上,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而罗汉床正中,坐着一位老者。 辰拜在掌门座下,能被卓辰伺候的,必然是掌门本人。 只是,这掌门总让夏羽桐感觉非常熟悉。 仔细看了好几眼,夏羽桐才确定,对方就是昨日的客栈老板张盛,只是少了一嘴胡须而已! 所以,地牢中的受害者,都是掌门亲自过目后决定的。 好歹毒的掌门。 掌门扫视堂下的孩童,在看见夕凝和夏羽桐时,视线顿了顿。 夏羽桐心头一紧。 如果进贡的孩童是掌门亲自挑的,那对方没见过自己和夕凝,岂不是就暴露了? 果然,掌门抬起手,指向她俩。 第39章 我抱抱仙尊,有什么好笑的?我都没笑你们 夏羽桐已经准备好直接与掌门开战。 虽然在对方的地盘,但一位真仙,一个火族圣女,还有来自冥界的高手,就算没有十成胜算,也有七成。 “愣着干嘛!掌门让你过去!” 背后的侍者催促道。 不等夏羽桐反应,夕凝主动走到她身前,接近了掌门两步。 本以为夕凝会恢复成人身形,与之正面交锋。 可夕凝只是让夏羽桐站在自己身后,还佯装吓得浑身颤抖。 难道还有回转的余地 夏羽桐虽不知夕凝的打算,却还是顺着她的表演,跟着作出一副惊恐的神情。 张盛一掌拍响罗汉床的扶手,厉声喝道:“你们从何而来!说!” 在场众人惊诧不已。 夏羽桐差点就打算将自己的本体露出,却被夕凝掐着手腕制止。 张盛见两个孩子还是之前那副惊惧的模样,知道自己的恐吓没起作用。 于是改换了策略。 不承认是故意混进来的不要紧,他自有办法。 张盛抬起左手,浑浊的灵气逐渐接近夕凝和夏羽桐。 周围的普通孩童惊叫出声,却立刻被侍者喝止。 这些孩子修为不高,却也是同龄人中出类拔萃的存在,都已经成功筑基。 她们非常清楚,浑浊的灵气,不是正道修士该有的。 这所谓的掌门,修了邪术! 灵气包裹夕凝和夏羽桐全身,缓慢游移探查。 竹萤和红翡也为二人捏了一把汗。 仔仔细细检查一番后,张盛收回灵气。 “居然是两个没有引气入体的孩童。”张盛捏着下巴,抬抬眉毛疑惑道,“是怎么混进来的?” 实际上,夕凝懒得伪装,直接用仙气掩盖了她们所有的气息。 一时间,整间屋内的气氛像是凝滞了一般。 如果孩童中混入外人,不管是客栈那边,还是运送的士兵,或者面前押送的侍者,都会被追究。 地下室本就无窗户,更显闷热,侍者的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禀告师父。”一旁的卓辰忽然谄媚地开口。 他煞有介事地推理道:“既然这俩小贼并未引气入体,便定不是客栈的客人。她俩衣衫褴褛,我猜可能是毛头小贼,想进添昇楼偷窃,误打误撞被抓进了地牢。” 张盛闻言,思忖片刻,也觉得颇为在理,便微微点了点头。 卓辰看准了掌门的脸色,继续宽慰道:“这俩孩童并无修为,虽在功效上差一些,但还是足够滋补,既然都运进来了,就直接享用了吧。” 夏羽桐的重点落在了“滋补”二字上。 将孩童抓到地牢,再偷偷送过来,总不能是挑选内门弟子吧? 如果不是像童话中的妖怪一般,直接吃掉这些孩子;那么只剩一种可能,张盛要直接吸取这些孩子的生气和灵气。 张盛听完卓辰的建议,挺直腰板,用放松的语气道:“既然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本座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让她们摆好位置!” 卓辰一声令下,侍者才放松紧绷的神经,开始拉着十个孩子往不同的位置站去。 因夕凝一行人嘱咐过其余六个孩童,她们并未反抗,而是顺着侍者们的意思,乖巧地站定下来。 张盛和卓辰不疑有他,只当这些孩子比之前的老实些。 其中两个女孩有些紧张,一双手攥紧了拳头,其中渗出丝丝薄汗。 可就算害怕,所有无辜的孩子都没吱声,因为她们明白,只有这四个姐姐能救她们,和她们的亲人。 安置好这些孩子后,侍者就迅速退至角落,仿佛担心自己被误伤。 就连卓辰,也往一旁靠了靠。 夏羽桐见状,也紧张了些。 她的任务,是护住那六个真正的孩童,可千万不能有差池,辜负了孩子们的期望。 张盛抬起双手,开始运气。 果然,他这起势就十分怪异。 除了手指呈现鹰爪的姿态外,空气中还响起刺耳的杂音。 从记忆中搜寻,夏羽桐很快就记起,这便是吸魂大法。 与锁魂大阵、锁魂索这些秘法不同,吸魂大法是邪修的主要功法之一。 胆小的邪修,都会选择吸取妖兽的灵气;胆大包天,不怕被正道追杀的邪修,才敢对同类下手。 刚筑基的孩童还未分化灵根,灵炁也还未被污染,是最好的补品。 房间内开始形成旋涡式的风团,张盛的灵气延伸向十个孩童。 “唔……”几个孩子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疼痛感,却还在坚持。 看准时机,夕凝忽然抬手,大喝一声:“上!” 夏羽桐按照计划,用灵气铸成护罩,将六个孩童护住。 因张盛此刻的灵炁大开,夏羽桐一个箭步上前,伸出手开始将对方吸取张盛的灵气! 张盛来不及反应,体内灵气像被黑洞吸取一般,瞬间慌了神。 红翡释放火攻,直击张盛四肢;夕凝用仙气冲击张盛的颅顶;竹萤则负责给三人套上保护,防止有人偷袭。 没有阵法与法器的加持,四人对付张盛犹如蹍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只一眨眼的工夫,张盛丹田破裂,修为尽失。 张盛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轻易地便失去一切。 他忍着剧痛,一声不吭,只盼这个噩梦可以快点醒来。 看见局势已定,六个普通的孩子赶紧抽出符咒,一把烧掉,通知在地牢的家人们逃离。 一行人收起法力,凑近观澜剑阁掌门张盛。 “用邪术残害孩童,你该下地狱受罪!”夕凝少有地怒斥着。 竹萤在旁忽地出声:“也不用什么货色都往我冥府送。” 夏羽桐听竹萤这样说,更加肯定对方来自冥界。 夕凝没有回应竹萤,而是继续愤怒地用仙气化成一柄利剑,指向张盛:“我曾给过你机会,你选择阳奉阴违,这一次,你没有机会了!” 语罢,她直接捅向张盛的腹部,搅碎了他的丹田。 接着,她又抽出张盛的魂魄,轻轻一捏,任其灰飞烟灭。 对了,夏羽桐忽然记起,夕凝在处置陆芸时,应与张盛见过面。 那么昨日在添昇楼,夕凝一眼就该认出了对方。 夕凝果真是沉得住气。 “仙尊!仙尊!” 叽叽喳喳的孩童声音如麻雀一般。 虽然这些孩子已算安静,但这一声声还是震得夏羽桐脑袋疼。 “什么?”夕凝对待孩子格外耐心。 “那人跑了!” “那个狗腿子跑了!” 孩子们七嘴八舌,手却都指向门外。 通向地上的大门摇晃着,显示的确有人离开。 卓辰果然是个人精,不愧是灵珠转世。 夏羽桐忽然生出一个疑问,自己这样不愚笨,却也不够机灵的人,会是什么转世呢? 这个念头只划过一瞬,她就猛地起身,准备追去。 “等等!”夕凝伸手拉住了夏羽桐,淡然道,“让他跑。” 夏羽桐急着抓人,连冲出门的姿势都未改变,大声道:“为何!” “让他通知宗门这边出了事,才能让地牢中的人逃走。”夕凝看看身旁的孩子,解释道。 “哦……”夏羽桐顿时觉得自己大意了。 或许,曾经的她因为拿着世界线的剧本,开着上帝视角,能作出令人惊艳的推理,可真到未知的关键时刻,夕凝的能力显然更胜一筹。 “不仅如此,我们也是时候面对观澜剑阁这群人了。” 夕凝语气沉重,她知道,之后一战在所难免。 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包括那些缩在角落,颤颤巍巍的侍者。 夏羽桐腰间的紫金葫芦,却突然间剧烈摇晃起来。 “怎么回事!”夏羽桐一手按住葫芦,一边用灵气将其固定。 但这一次,里头的摘星拂尘像是铁了心一般,不肯乖乖就范。 “嘭!” 一声巨响。 摘星拂尘冲开葫芦嘴,直接钻了出来,朝竹萤飞去。 “拦住它!”夏羽桐伸手叫喊着,“这拂尘贪图美色,定会对竹萤姑娘不轨!” 红翡闻言,立即出手相助。 夏羽桐和红翡两人拼尽全力,却都没有拦住拂尘。 这拂尘的速度,堪比流星!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竹萤竟伸出双手,迎接拂尘。 拂尘扑进竹萤怀中,丝线中溢出滴滴水珠。 怎么回事? 不管是孩童,还是侍者,都面面相觑。 就连夕凝,也微微蹙眉。 瞧见这一幕,夏羽桐顿住脚步,竹萤来自冥界,摘星拂尘也是冥界法器,难道她们认识? 不对啊! 夕凝说过,摘星拂尘归隋玉道长所有,若竹萤就是隋玉道长,那夕凝也该认出她才对。 竹萤拍拍拂尘的木杆,然后手中渗出黑气,将其包裹。 渐渐地,拂尘化作一个老太太模样。 “主上,我委屈!” 老态龙钟的女子哭丧着脸,涕泗横流。 竹萤皱皱眉,赶忙命令道:“摘星,你换个年轻些的模样,这样子不好看。” 摘星看看竹萤,再看看自己,收起哭腔,回了一声:“哦……” 她摇身一变,变成了十七八岁女子,并抽噎道:“主上,我被黑影大人掳走,主人也不来救我。” “呵——”竹萤嗤笑一声,似笑非笑道,“你那主人,我都不想说了;你自己也是,别的冥器都逃走了,就你被带来了凡间。” 夏羽桐站到夕凝身边,摇摇她的衣袖:“摘星说的主人,就是隋玉道长吧。” 夕凝无奈看向夏羽桐,微微点头。 “我这旧友,向来不靠谱。”她语气中夹杂着同情,“看来是她大意弄丢了拂尘。” 四人和摘星没有理会那些小喽啰,而是尽全力,快速将几个孩子送到城外,与家人会合。 有两个孩童的家人已遇难,逃出的成年修士表示愿意收养她们。 将受害者送走,夏羽桐恢复了成人模样,这一次,她直接变回了原貌。 “左护法!怎么是你!” 红翡瞪大了双眼,惊呼出声。 夏羽桐弯腰,弹了一下红翡的鼻子,微笑道:“当然是因为想你、想仙尊,才缠着仙尊啊。” 这话说得红翡心中甜蜜,都忘了质问对方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只是不满道:“那当初留下一封书信便离开,怎么不觉得想念我们?” “我……”夏羽桐上前一步,想解释,却又觉得说来话长,“等闲下来,我好好跟右护法解释。” 她眼神真挚,满是歉意。 见夏羽桐低头,红翡也不拿乔,答应道:“那你之后可得好好解释解释。” 语罢,夏羽桐走到夕凝身边,用期盼的眼神望向对方。 夕凝面无表情,只点点头:“你终于变回来了。” …… 一股不满蹿到夏羽桐心上。 怎么就这反应呢? 她鼓足勇气,找准时机,变回自己的模样。 夕凝看了这么一点都不激动?甚至还不如红翡那反应。 换作以前,她肯定得生点气,耍耍小性子。 可现在,她要珍惜跟夕凝相处的每一刻。 如果夕凝不主动,就自己主动好了。 “仙尊。”她捏着嗓子,甜甜出声。 夕凝依旧板着脸,只回应道:“何事?” 夏羽桐张开双臂,扑进夕凝怀抱:“你以前都是这样抱我的。” “桐桐,快站好。” 夕凝命令着,却没有动手推开夏羽桐。 一旁传来低低的浅笑,声音有些陌生。 夏羽桐回过神,站直身体,看向笑声传来的方向。 一袭绿衣的明媚少女站在摘星身旁,虽掩住了嘴,笑意也从眼中溢出。 “笑什么?”夏羽桐义正词严道,“摘星往你怀里钻的时候,我们可笑话你。” 虽然年纪不同,但少女的五官与竹萤无异,夏羽桐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竹萤收起笑容,垂下双手,盯着夏羽桐,礼貌地问道:“夏姑娘,这摘星拂尘乃我冥界法器,你看……” 夏羽桐忙拱手:“冥界法器我自是不敢占为己有,只是这法器,似乎没什么边界感。” 竹萤半眯着眼,斜看向身边的摘星,用鼻孔出了大气:“不学无术!” 摘星穿着雪白的纱裙,垂头丧气,不敢造次。 “自己解释吧。”竹萤抬手,示意摘星。 摘星扭捏地站到几人身前,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所有上古法器,都会自行认主。 摘星拂尘向来懒散,认了凡间一个更加懒散的修士为主人,并引导她成了冥界修士。 这人便是隋玉道长。 冥界副手黑影,不甘屈居于冥主之下,竟偷走大量冥界法器逃离。 可法器们有自我意识,且威力不小,趁着还没离开冥界,便各显神通逃离了。 唯独这摘星拂尘,自始至终都在呼呼大睡,到了凡间,被黑影叫醒,才知道自己被挟持了。 夏羽桐盯着竹萤,直接问道:“摘星叫你主上,你就是冥主吗?” 竹萤笑着摆摆手:“我哪儿有那个本事,我是被冥主派来抓黑影的。” 夕凝点点头,问道:“竹萤姑娘,天英星君要寻的人,是否已完全康复?” 竹萤眼光一亮,对夕凝道:“你认识琅华?” 第40章 怎么不叫我桐桐?怕不是烧糊涂了? 夏羽桐没料到,竟会从竹萤口中听到琅华的名字。 琅华要寻的人,一直都是桐桐的娘亲——沁蕊夫人。 难道说,沁蕊夫人是去了冥界。 夏羽桐转念一想,也觉得非常合理。 她的确猜测过,在家族的追杀下,沁蕊夫人已离开人世。 但如今有了修士活着进入冥界的先例,或许沁蕊夫人也有奇遇也说不定。 她期盼地看着夕凝和竹萤,仔细聆听她们对话。 夕凝点头:“我与天英星君毕竟是同僚,她下凡的目的,我也大致了解。” 竹萤抬眉,缓慢点头:“你能跟下凡历练的灵珠对着干,的确算得上琅华的同僚。” 显然,竹萤不仅认识琅华,还跟对方有深入的交流。 竹萤遗憾地告诉夕凝:“那位夫人的神魂还需养护,短时间无法离开冥界。” “不过,冥界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夫人和琅华若是愿意常住,也算她们走运。” 凡间和仙界并没有太多关于冥界的记载,近来冥界的格局,官职,或是环境,外人都很难了解。 有的也只是些陈词滥调,大多数人都还觉得冥界是黑石岩浆、混乱不堪的样子。 “咦?那天英星君这次离开,就是去看沁蕊夫人了吧?” 问完,夏羽桐才意识到自己这话实属多余。 不然呢? 这不就是琅华的目的吗? 夕凝见夏羽桐懊恼的模样,拍拍她的头顶回道:“是的。” 来自不同世界的五人一同往回走。 很快,就在大道上遇见了一大群观澜剑阁的弟子。 “站住!”带头的弟子指着她们吼道,“有没有看见几个衣着破烂,像在逃难的修士?” 其余人都沉默着,只有红翡抬手,指了个错误的方向:“刚刚有几个人往那边去了。” 人都更愿意相信孩童不会说谎,观澜剑阁的弟子也不例外。 领头弟子带着队伍,飞快向红翡所指的方向追去。 待那些弟子不见了踪影,摘星才挠挠头,问道:“怎么只抓地牢里的人,不抓我们呢?” 夏羽桐笑笑:“按照宗门的办事效率,现在恐怕还在满洛城寻找我们的下落。” * 不出所料。 到达洛城时,城门前严肃的士兵已经不允许百姓再进出。 议论纷纷的民众聚集在城门边,看着贴出的告示——洛城已戒严。 “好荒谬。”摘星嘲讽道,“难道他们想用凡间的士兵抓捕我们吗?” “黑影一人就能将他们耍得团团转……” 夕凝拨开人群,来到士兵面前,语气淡然:“我们就是剑阁要抓的人。” 士兵们面面相觑,都不敢上前。 上头发下来几幅画像,要士兵们比对着抓捕,可拿到画像的人,都认出,其中一幅画上的人脸,就是一年前单挑观澜剑阁的夕凝仙尊。 不仅如此,现在说话的人,不是那夕凝仙尊还是谁? 还不如让她们跑了呢。 士兵们上报头领,头领见夕凝一行人自投罗网,于是假装严厉地命几个士兵将她们送上马车,往观澜剑阁送。 几人进入马车后,头领钻进来,客气地拱手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语罢,又忽地提高了音量喊道:“老实点!” 之后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离开了。 这头领将变脸演绎得如此传神,让夏羽桐都自愧弗如。 一路颠簸,马车很快就进入了观澜剑阁前方的广场。 一行人刚刚下车,就听见接待的弟子责备道:“让你们抓人,怎么还用马车送来?不知道还以为是待客呢!” 押送的士兵能说会道,马上解释:“犯人特殊,怕被百姓看了去,用马车能掩人耳目。” 弟子闻言,语气缓和了些,不过仍旧傲慢:“行吧,你们走吧。” 夏羽桐下了马车,就看见一群嘴脸难看的道士站在外头。 这些人身着深蓝色道袍,个个手执拂尘,摆出一副高傲的架势。 果然,内门弟子不论从穿着打扮,还是气质上,都与外门弟子不同。 “押进去!”一位看起来年纪最大的道士厉声道。 其余道士拱手回道:“遵命!” 这些人不像士兵们那样客气,一个个直接上手,抓着五人往前推。 红翡因为身体太小,还被推了个趔趄。 夏羽桐伸手将她扶稳,听见红翡低声恶狠狠道:“等会儿看我怎么收拾这些货色。” 夏羽桐摇摇头,叹息一声——为那不知好歹的道士叹息。 红翡的手段,可不是这些道士能承受的。 五人被带进正殿。 因掌门已被就地正法,如今大殿内前方的主座上,坐着门派内资历最深的长老。 “大长老,又见面了。”夕凝主动开口。 座上的大长老一袭金黄色外袍,白发束在木质的发冠内,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夕凝仙尊,好久不见。” 说完,他忽然变了脸色,一掌拍在扶手上,怒目圆瞪,像在质问夕凝一般:“你不打招呼便杀了我宗掌门!好大的威风!” 面对大长老的咆哮,夕凝没有丝毫情绪上的起伏,只是淡定地细数其罪行。 “张盛答应我处置卓辰,却背地里收其为弟子;为敛财,打劫过路客人;修习邪术,吸取孩童灵气和生气。” 夕凝声音低沉而坚定:“敢问大长老,这些行为,都是观澜剑阁允许的吗?” 大长老听完夕凝的话,却没有一丝惭愧,反而冷笑两声后,直白道:“就算夕凝仙尊所言为真,那也是我观澜剑阁的事,轮得到你管吗?” 竹萤此时也笑了。 “听大长老这样说,张盛的行为,在观澜剑阁看来还真是稀松平常。” 她摇头嘲讽道:“难怪凡间千年内只有琅华一人飞升,原来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天道就算放水放满大海,也不能让你们得道。” 大长老是观澜剑阁最年长的修士,却迟迟未能飞升,这早已成为心中的痛。 被竹萤这样一次刺激,瞬间按捺不住愤怒的情绪,急火攻心,指着堂下道:“你又是哪来的小喽啰!敢这样大放厥词!” 如今下凡来的,除了夕凝外,还有个琅华。 竹萤看起来娇憨可爱,周身也并无仙人气息,大长老自然不放在眼里。 “将有违天理的罪行,当作关门解决的事*,大放厥词的到底是谁?”夏羽桐善打嘴仗,也阴阳怪气地加入战局,“是谁?我不说。” 夕凝不爱逞口舌之快,她直截了当质问大长老:“由此说来,云月城的大阵,大长老也非常清楚了。” 大长老斗不过竹萤和夏羽桐,只愿与好好说话的夕凝交流。 他语气随意,顺便放松了身体,靠在椅凳上:“是又如何?不过是些底层蝼蚁,能为王朝强盛出一份力,是他们的荣幸!” 夕凝一行人其实早已看出不对劲。 大长老如今毫无顾忌地承认所有罪行,态度还如此桀骜,肯定是有了对付夕凝的招数。 夏羽桐猜测,观澜剑阁已经跟仙界通过气,并且还得到了仙界的承诺和帮助,准备像原书结局那样,除掉夕凝。 大长老嗤笑两声,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夕凝仙尊总是以身份压人,可有想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卓辰乃天命之子,之前仙界出了个叛徒,夕凝仙尊不引以为戒,反而要阻挠卓辰修行,怕不是也对仙界有二心?” 夕凝、夏羽桐了然,既然大长老都这样说了,想必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与夕凝撕破脸。 “仙界?”竹萤歪着头,还是那般俏皮的少女模样,“很厉害吗?” 在大长老眼里,竹萤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牛犊,便也不愿跟她计较。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抬起手,指向堂下:“夕凝仙尊仗势欺人,杀害我宗掌门,今日我观澜剑阁便替天行道,收了你这邪仙!” 夕凝凝神聚气,摆出迎战的架势,却发现内力无法调动。 大长老看见夕凝的面色,不禁哈哈大笑道:“既然夕凝仙尊去过云月城,怎会不知八角笼阵就是本门杀招?” “我还得了天残印,仙尊,我看你失去了仙力,还能得意几时?” 大长老满脸狠厉盯着夕凝。 大殿中的其他道士蠢蠢欲动,想仗着夕凝失去力量,将几人一举拿下! 这里头最低调、最懵懂的,非摘星莫属。 她并不是对现场的情况毫无感触,而是诧异,这些人为什么不把她们四个放在眼里。 莫非是觉得,凡间的修士只会被神仙碾压? 一名修为不俗的年迈道士率先出击,拿着手中拂尘便朝摘星打来。 摘星只一抬眼,冒出的黑气便将道士送出殿外。 这些道士的拂尘,不过是摆设,毫无灵气,怎会是她这上古冥器的对手? 大长老见状,似乎也感到什么不对劲,立即命令道:“快启动阵法!” 剩下的一群道士念念有词,地面忽然泛起一层黑气。 “是锁魂大阵?”夏羽桐疑惑道,“这些人给自己也来这套?” 夕凝摇摇头:“不是锁魂大阵,而是连通冥界的阵法。” 说完,便看向竹萤。 此刻,竹萤也变了脸色,眼中充满了怒意:“你们和仙界勾结,我本不该管。但利用我冥界行事,我便不能不管!” “摘星!为仙尊护法!”她朝摘星下令。 摘星二话不说,直接化作拂尘,轻扫夕凝全身。 夕凝经过拂尘一扫,瞬间感觉身体恢复了力量,她眸中闪过杀意,直奔主座,准备拿下大长老! 然而,这毕竟是观澜剑阁,是对方的主场。 大长老一个闪身,丢下烟雾弹,转身便逃。 烟雾消散过后,在场的道士和夕凝一行人僵持在大殿内。 “夕凝仙尊!” 一声高呼打破了寂静。 众人循声望去,居然是卓辰! 夏羽桐记起梦中卓辰丑恶的嘴脸,顿时也多了分期待。 他自己定也清楚自己的身世,在原书中,他不可一世,视生命如草芥。 想来,因为自己的干预,夕凝没成为他的助力。 有着勾结陆芸被责罚难听的名声,另一个“红颜知己”,想必也没了影儿。 卓辰此时撕下面具,不再是之前那副狗腿子模样。 就算处于劣势,他还是拿出了架势:“您已知晓,仙界对您的所作所为并不支持,若还执意行动,恐怕是以卵击石。” 这话似劝告,又似威胁。 夏羽桐不禁悲从中来。 她不得不承认,卓辰没说错。 夕凝就算端了观澜剑阁,也动摇不了仙界的选择。只要还留着一丝火星,仙界也会助其重建;何况观澜剑阁背后,还有杜月王朝,还有卓辰这灵珠。 她无奈望向夕凝,眼中全是不甘。 可夕凝并未因卓辰的话而低落,反而扬起一抹笑,朗声道:“我今日来此,并不是针对观澜剑阁。” 周围道士议论纷纷——这夕凝,不针对观澜剑阁,那是针对谁? 夕凝难以掩饰自己心中畅快,看向竹萤道:“我是想让你们亲口向冥界大公主承认,自己在利用冥界!” 竹萤就这样被说破身份,对夕凝却无半分不满。 她冷笑一声,对周围道士笑道:“母上大人要我调查魂气泄漏一事,今日终于有结果了!” “既然你们如此喜欢我冥界的魂气,那就好好享受吧。” 语毕,她举起双手,周围的魂气越来越浓。 “走了。”夏羽桐拉拉夕凝和红翡的手。 魂气这东西,她再了解不过,这么浓厚的魂气,够让使用灵气的修士倒退一个大境界了! 红翡临走前,还不忘给推搡自己的道士放了把火,将他的头发胡须少了个干净。 五人迅速离开观澜剑阁,留下凡人无法逃离的结界。 离开洛城的路上,夕凝突然关心了一下旧友:“隋玉道长近来如何?” 竹萤摇摇头,怒其不争道:“本以为是个可造之才,谁知竟懒惰至此!” “摘星拂尘能定神魂、稳内力。”她对夕凝介绍道,“隋玉道长时常靠它续精力,奈何那一次打瞌睡,便让拂尘被偷走了。” 夏羽桐在一旁点点头,夸赞道:“嗯,真是冥界的风油精。” “风油精是什么?”摘星一脸好奇。 夏羽桐对自己说了个冷笑话感到尴尬,不过她意外察觉,之前自己觉得摘星拂尘好色,或许是个误会。 摘星看起来,的确很单纯。 “夏老板。”夕凝的声音传至耳畔。 “嗯?”夏羽桐下意识回应。 下一瞬,却觉得有什么不对。 怎么不叫桐桐? 这对吗? 她站定下来,伸出手,抚上夕凝的额头,接着满脸疑惑道:“咦,没有发烫啊?怎么连我是谁都忘了?” 夕凝拽下夏羽桐的手,轻轻捏紧不放开:“别闹。” “我们此去金德王朝,夏老板是否该安排一下?” 夏羽桐被夕凝牵起,强忍住内心的窃喜,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问道:“金德王朝?有谁在?” 竹萤、红翡、摘星也都一同看向夕凝。【你现在阅读的是 】 【完结】 第41章 河畔告白(上) “金德王朝,有金德王室啊。” 平时不苟言笑的夕凝忽然换上了调侃的语气。 红翡举起右手,伸出食指,像是明白了:“我们要去面见金德王朝王室,让对方与杜月王朝对立!” “可是……金德王朝会听我们的吗?”红翡放下手,忧虑道。 夕凝调整呼吸,恢复了严肃的神情。 她沉声告诉大家:“观澜剑阁虽为宗门,不该干扰世事,可终归受杜月王朝庇护与供养。” “要对付观澜剑阁,就得考虑背后的杜月王朝王室。” 夏羽桐上前一步,帮腔道:“仙尊之前在莱烟城点拨了身陷囹圄的许晋宁,后又让昭天谷谷主前去江京告状。” “金德王室应已完全知晓,杜月王朝已将手伸向他们内部。” 摘星双眼发愣,绞尽脑汁才插上话:“难怪!当初你们只是戏谑了许家三小姐一通,原来留着她还有用!” 夏羽桐不置可否,只撇撇嘴道:“许三小姐的过错,的确罪不至死。” 她不喜欢笨人,只是许晋宁还没伤害到别人,惩罚自然也不必过重。 竹萤看着摘星,疑问道:“你知晓仙尊在莱烟城之事?” “嗯。” 摘星眼神又变得委屈起来。 她将自己的遭遇一一道来。 黑影一路被冥主追杀,受了重伤,凡间的灵气又与黑影并不契合,于是它只能不断尝试寄生在凡人身上。 在附身陆芸,与夕凝的战斗中,黑影又被重创,之后就依附在了拂尘上,抢夺了摘星对拂尘的控制权。 直到夕凝在莱烟城再次与黑影交锋,摘星才重新夺回拂尘。 听完摘星的描述,红翡歪着头,疑惑问道:“那你怎么不反抗?我看你修为不错。” “我是疗愈型法器,战斗力并不高。况且,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摘星说着说着,眼泪都快溢出。 “好了好了,别哭了。” 红翡虽语气不耐烦,行为却十分贴心。 她上前踮脚,拍拍摘星的肩膀,安慰道:“这不大公主来了吗?你已经得救了。” 夏羽桐已经完全不再厌烦摘星,只是觉得,她比红翡更适合用小屁孩的模样出现。 * 洛城在杜月王朝的最北面,而江京在金德王朝的最南面。 几人的速度再快,也得在中途休息一下。 夕凝果断选择了莱烟城为落脚处。 夏羽桐先恢复了“夏老板”的模样,才与众人一同进城。 这一次,除了夕凝外,夏羽桐又带了三个陌生面孔进入客栈。 今日正是阿曾当值。 再见夏羽桐和夕凝,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并恨不得马上将这消息告诉岑英。 妥帖安顿好所有人后,夏羽桐离开客栈,准备回到之前经营的店铺看看。 此时正好是晚膳结束的时间。 阿曾做好交接班,直接追上了夏羽桐。 “夏老板,我跟你一起。” 她笑得有些谄媚,让夏羽桐感觉不太对劲。 “什么事?”夏羽桐停下脚步问道。 阿曾眼珠子一转,眉毛一扬回应道:“这些日子店铺的经营情况,我得跟老板汇报下。” 夏羽桐隐约猜出阿曾是打听夕凝的事,鉴于她算是熟人,不会出什么纰漏,于是招呼道:“跟我一起过去吧。” 小店生意红火,是岑英在顾着。 见阿曾带着夏羽桐过来,岑英也眼前一亮,指着二楼说:“你们先上去歇着,我待会儿就来。” 夏羽桐二楼的客房中,阿曾翻出账本递来:“这是这段时间的账目,夏老板你看看。” “嗯,我就不看了。”夏羽桐将账本放在桌上,“我相信你们的能力。” 阿曾只当夏羽桐是真的相信她,于是坐上凳子,眼里冒着金光道:“夏老板,你和夕凝仙尊,到底是什么关系?” “仙尊是仙,你跟她肯定不是姐妹。” 夏羽桐听了阿曾的话,心里也有点得意。 她摆摆手:“同伴罢了。” “对了,这次物色对象啊下次回来,我之所以不看账本,就是想告诉你,这店铺之后就过给你和岑英,我就不管了。” 听见要将店铺过给自己,阿曾忙自嘲笑笑:“我和岑英哪儿有钱盘下这店。” 夏羽桐摇摇头,笑容挂在脸上解释道:“不用,银钱这些东西,我不需要太多。” 她从怀中掏出地契和房契:“你明日拿着这些,还有我的文书,去官府过户就行了。” 阿曾有些不可置信,她出身贫寒,能在客栈打份小工已是满足。 说不动心是假的,可她又不敢直接接受这份好意,于是结结巴巴道:“那夏老板,之后要去哪里?” “既然我是仙尊的同伴,当然是要跟仙尊同行。”夏羽桐若无其事,但心中暗爽。 要一起行动? 阿曾暗自揣摩一会儿,捏着下巴分析道:“啊?那你们之间,岂不就是我和岑英那般……” “嗯……那倒还不是。”夏羽桐虽然嘴硬,却不愿虚构她与夕凝的关系,“我们是世间最好的伙伴!” 阿曾听完,皱着眉认真说:“对啊,我听说神仙的婚事可复杂了,夏老板如果不是神仙的话,也不知能不能和仙尊那个……” 她伸出两根大拇指,比画了一个亲嘴的动作。 “嗯?”夏羽桐也愣住。 她倒是很认真地考虑起,跟夕凝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迄今为止,夕凝做过最亲密的事,是亲吻她的刺猬脑袋和脸蛋。 要是现在夕凝也能亲亲自己,就好了…… 夏羽桐下意识摸摸自己的面颊。 在原来世界的传统神话中,先天神祇是可以婚配的,后天飞升的仙人则不能孕育后代。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是否允许夕凝这样,由凡人飞升的仙人自由恋爱。 卓辰是两个神仙婚配生下的孩子,说明在这个世界,至少仙人是有情的。 她捏起下巴,仔仔细细思索起来。 人啊,总是这样贪心,本打算跟夕凝相伴一阵,却又忍不住想要更多。 有了相识便想相知,有了相知便想相伴,有了亲昵耳语就想喜帕红烛…… 俩人沉默了许久,才被上楼的岑英打断。 “夏老板,夕凝仙尊没同你一块儿吗?” 岑英不知夕凝也来到了莱烟城。 夏羽桐的思绪被拉回,才想起岑英是夕凝的头号追随者。 不用说也知道,岑英想跟夕凝再见一面,说上两句话。 “放心,我只是想跟夕凝仙尊见见,没有非分之想。”岑英举起右手,双指并拢发誓道。 夏羽桐愣怔一瞬,之后看了一眼阿曾。 谁问岑英有没有非分之想了? 而且,为什么要做这个保证啊? 夏羽桐满心疑问化作一句:“啊?” 岑英能说会道,见夏羽桐这模样,赶紧大胆解释:“我和阿曾都看出来了,夏老板不用再掩饰了。” “你看仙尊多宠你。” 夏羽桐闻言,贪心更甚,让关系进一步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 就算不能大婚,恋爱总可以吧? 要不要试试,追求一下? 要! 如果明天就是末日,最遗憾的,莫过于心中的喜欢没有道出。 自己有天会离开,就好比凡人一世夫妻,终究会因寿数耗尽而分别。 珍惜当下,绝不是克制自己的感情! “岑英,阿曾!”夏羽桐站起身,语气激动,“你们真是我的人生导师!” 阿曾露出不解的眼神:“什么是……导师?” 岑英更是因夏羽桐答非所问而着急,决定不再拐弯抹角:“我明日能见仙尊一面吗?” “行!明日你早些来客栈。”夏羽桐此刻也着急万分,她有好多话想跟夕凝说。 不等岑英再问什么,她提起裙摆往屋外走去,头也不回地喊道:“其余事情阿曾给你说。” 夏羽桐留下最后一句话和匆匆离去的背影,让阿曾和岑英面面相觑。 “夏老板怎么了?”岑英满脸惊恐。 阿曾摇摇头:“不知道。但咱俩要发财了……” * 银盘似的圆月挂在枝头,照得莱烟城颇为亮堂。 莱烟城的夜市,在商界元老们接手后越发繁华。 “夕凝仙尊!” 夏羽桐的到来,吓了夕凝一跳。 “好好的大门不走,怎么从窗户进来?跟琅华学的?”夕凝带着责备和宠溺的语气。 夏羽桐发自内心地笑着,纯真而美好。 夕凝此刻正从床榻上下来。 她一进屋就在休憩打坐,为之后的战斗做准备。 夏羽桐几步走到夕凝身边,拉住她的手:“上次我带仙尊在夜市游玩,没能尽兴,如今城中太平,我们再去一次好不好?” 夕凝没有犹豫,笑着答应下来。 她也记得莱烟城夜市灯火璀璨的景象。 大战在即,也不知最终结果是否能如愿,陪桐桐游一次夜市也好。 锦河河畔,众多爱侣将莲花灯放入河中,任起顺水漂流。 “仙尊,我们能放一个吗?” 夏羽桐趁机抓住夕凝的手。 “好。”夕凝宠溺笑着。 “你放开手,我拿钱。”夕凝晃晃被紧紧拽着的手。 夏羽桐没有放松,反而将夕凝的手抓得更紧。 “我有。”她从怀中掏出碎银,递给卖河灯的老板。 一粉一蓝两朵莲花灯被点亮,递到二人空闲的手中。 夏羽桐自然地拉着夕凝,来到河边,将河灯放下,然后松开夕凝,双手合十:“仙尊,快许愿。” 她有模有样许下愿望后,转头问夕凝:“仙尊,你想知道我的愿望吗?” 夕凝思考片刻,猜测道:“你希望我们这次能彻底灭了观澜剑阁吗?” 在她心中,桐桐虽年幼,却一心追求正义。 夏羽桐却被夕凝这话噎了一回。 这样浪漫的环境,夕凝怎么还在想着那些事? 不过她很快调整了心态,鼓起勇气,说出自己内心的话:“仙尊,我喜欢你,自见你第一面时,就喜欢你。” 夕凝不会知道,夏羽桐所谓的第一次,是以读者的角度,去看一个与自己不在一个世界的人。 这份喜欢,纯粹得像深冬洁白的雪。 可夕凝一定能感知,从妖山到云月城,再到莱烟城,这一路走来她们之间的默契与陪伴。 “左护法,我也喜欢你。”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 夏羽桐酝酿的情绪都被打断了! 她深吸一口气,咬着后槽牙看向身旁:“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在你们身后啊。”红翡一脸无辜,“来,左护法给我也买盏莲花灯。” “反正你有的是钱。” 夏羽桐在添昇楼吹的牛,倒是被红翡记在了心里。 正当夏羽桐打算放弃今晚的表白,接受三人同游的局面时。 夕凝拿出几角碎银,递给红翡:“你自己去玩会儿吧,我和桐桐有话要单独说。” 第42章 河畔告白(下) 经过一年多的独自生活,红翡多少涨了点眼力。 既然夕凝和夏羽桐都让她离开,她便拿着钱离开,不讨人嫌了。 目送红色的小身影离开,夕凝才转过头,面对着桐桐,等着她继续。 但被红翡这样一打岔,情绪没了不说,连勇气也少了几分。 肉麻的话难再启齿,意思还是要表达出来。 夏羽桐准备说些实际的东西:“仙尊,我跟着你从妖山出来,之后我想继续跟你一同行动。” 夕凝点点头,回应道:“你一向机敏,我肯定会带着你与观澜剑阁周旋。” 她也很好奇夏羽桐的计划,又提问:“只是这些事情结束之后呢?你准备去哪里?回莱烟城吗?” “不!”夏羽桐立马否定道,“我已经把莱烟城的店铺交给阿曾和岑英了。” “之后我要一直跟仙尊在一起。” 这话几乎与表白无异,可是,夏羽桐忽然觉得不对劲。 事情结束之后,作为真仙的夕凝应该回到仙界才对。 自己一只妖兽,怎么跟着去呢? 唯一的办法,是成为夕凝的灵宠。 但待她离开后,这具身体的主人愿意吗? 夏羽桐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可以一直在一起吗?”她无奈地喃喃自语。 夏羽桐真挚而热烈,夕凝其实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只是大战在即,的确不适合谈情说爱。 夕凝伸出手,抚上夏羽桐的肩膀:“桐桐,我师娘在凡间行走百年,我当然也可以。” 夏羽桐眼神一亮,原来夕凝看出了她的担忧。 既然这件事已经有了解决之道,夏羽桐决定将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夕凝。 “仙尊,有些事说出来可能过于离奇。” 她想尽力解释得清晰一些,所以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夏羽桐才是我的真名,我不叫桐桐。” 夕凝认真听着,面色淡然,并没体会到夏羽桐说这话的用意。 夏羽桐也发觉自己的话没说到位,于是又认真道:“我是说,我不是刺猬桐桐,不是沁蕊夫人的女儿,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终于,夕凝皱起了眉头,表情变得凝重,声音低沉:“什么时候的事?你夺舍了桐桐?” “不不不!”夏羽桐连忙摆手,她最怕的,就是夕凝误会自己是个坏人,“我没有夺舍桐桐!是天道给我的任务!” 她深吸一口气,对夕凝情真意切道:“我很早就认识了你,刚来这个世界,就在妖山与你相遇。” 夕凝并没有放松,仍用质疑的眼神看着夏羽桐。 既然决定将真相道出,夏羽桐就做好了被拷问的准备。 从异世界而来,这本就让人匪夷所思,何况对方还是跟自己朝夕相处的人。 伪装成蛇妖的那段时间,夏羽桐成日胡思乱想,大把精力用在了掩饰身份上,可谓身心俱疲。 若今后,她真的要以人形与夕凝同行,从言谈举止中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是迟早的事。 她们之间的陪伴注定短暂,夏羽桐不希望中间还夹杂着隐瞒和谎言。 “仙尊,这很难解释,你且听我慢慢道来。”她声音细微道。 夕凝心中好奇,也想听听这到底是个怎样离奇的故事。 她面容恢复平静,目光如炬盯着夏羽桐:“好,你仔细说。” 夏羽桐左顾右盼,努力在脑海中组织语言,余光却瞥见河中冒起丝丝黑气。 她瞬间瞪大双眼盯着河面,呼吸也短暂停滞。 夕凝察觉异样,顺着夏羽桐的目光看去。 星星点点的河灯照映下,黑气飘忽不定,曲折地跟随河流前进。 夏羽桐想追上去,却又惦记着事情还没说清。 “跟上!”夕凝当机立断喊了一声,随即动身跟上黑气。 感觉到有人在追赶自己,黑气越飘越快,很快就飞到了城外。 二人跟随来到郊外。 她们心中大概猜到,这鬼鬼祟祟的黑气,应该就是背叛冥界的黑影。 “你引我们至此,究竟有何目的。”夏羽桐厉声质问道。 她心中所想最坏的结果,便是黑影勾结观澜间隔,算计她和夕凝。 黑影瞬间化形,没有啰嗦一句,直接开始攻击。 夏羽桐边迎战,边在心中不断思索——这黑影不对劲! 如果是想出手伤害她们,在城里就可以行动,何必大费周章引她们来城外。 如果城外有限制她们法力的阵法也就算了,现在她们道法丝毫未受影响。 黑影早先就不是夕凝的对手,之后又在打斗中掉了几成功力,现在出手,无异于以卵击石。 果然,黑影很快败下阵来。 夏羽桐掏出紫金葫芦,将黑影轻松收入其中。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仙器不能奈何冥界,凡间宝物却可以克制冥界修士。 “仙尊……”夏羽桐摇摇手中的紫金葫芦,满面愁容道,“我总觉得黑影此番行动有诈。” 夕凝压低眉头,似在仔细思考。 如果无法直接猜出黑影的目的,那么只能权衡利弊了。 她出言分析道;“黑影善于蛊惑人心,又易与势力勾结,这自投罗网的行为的确可以。” “这紫金葫芦不够稳靠,你立刻画一张固定符,将葫芦口封起来。” 夏羽桐听命,立马掏出符纸,用灵力画出符咒,贴在葫芦上头。 “我……” 处理好黑影,夏羽桐正准备接着刚才的话题,跟夕凝解释自己的身世。 “等一下!” 黑夜中传来少女的呼喊,打断了夏羽桐的话。 竹萤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带着摘星冲了过来。 “夕凝仙尊别信黑影。” 她一把夺过紫金葫芦,撕开符咒,倒置葫芦使劲摇晃。 “这黑影另有所图,别让它得逞!”她咬牙切齿道。 黑影被晃得头晕,最终跌在了地面,逐渐变成人形。 黑影被黑袍罩着全身,看不出来身形和模样。 摘星上去就是一脚,踹在黑影的肚皮上。 黑影努力拽着连在袍子上的帽子,努力不让自己露出真容。 “就知道趁主人不在欺负我!坏东西!”摘星气急败坏地骂着。 一旁的夏羽桐没有上前阻拦,只站在夕凝身旁,暗自揣度。 黑影从凡间修行,后进入冥界,自始至终都不是神仙,不可能是原书中杀死夕凝的魔君。 当然,是卓辰口中所谓的尊主倒说不定。 “它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夏羽桐向竹萤提问。 竹萤看着摘星手脚并用,暴打黑影,冷笑一声后回答:“黑影逃出来时,不知凡间对冥界的诸多限制,功力已退化了七成。” “如今别说像之前那样仗势欺人,就算是跟凡间元婴期修士战斗,也是五五开的局面。” 黑影受不住摘星的拳打脚踢,开口求饶。 “诸位饶命!我已不能再寄生凡人,只有那紫金葫芦,可保我身体不腐坏。” 自带电火花的声音让夕凝和夏羽桐不自觉皱眉。 黑影继续求道:“求诸位开恩啊!” 袍子被摘星拽掉,露出一副青面獠牙的猪妖面容。 “摘星,你我同门,不要自相残杀!” 猪妖抱着摘星的大腿,苦苦哀求道。 摘星没好气地责备道:“哼,隋玉道长懒惰,不愿接下冥界管制,这才便宜了你这死猪精!” “你心比天高,妄图造反夺权,到底谁给你的自信啊?” “冥界之主通关冥界,胸怀大志,文韬武略无人能及,岂会像你一样把自己弄成这副蠢样子。” 夏羽桐斜眼看了看竹萤,又看了看夕凝。 这摘星,看着浓眉大眼,心思单纯,没想到拍起马屁来,倒是一把好手。 果然,摘星这番话让竹萤的怒火平息了不少。 她换上了释然的语气,指挥道:“不需要紫金葫芦,我现在就送你回冥界受审!” 黑影闻言,忙抬起头,狰狞的面容竟有些释然:“回冥界?太好了……” 不管竹萤是真为了惩治黑影,还是护短,只要这弄不清想法的黑影别留在身边,总是好的。 夕凝和夏羽桐没有出声,只是看着竹萤打开冥界通道,将黑影送走。 夏羽桐再度陷入深思,如果卓辰口中的“尊主”已经离开,那之后屠戮妖山的事情不就彻底不存在了? 这任务算是完成了吗? 可再想想,卓辰已经跟着观澜剑阁学了不少邪术。 就算没有“尊主”,只要卓辰还要行走江湖,就可能为“掌门”“长老”“宗主”“盟主”去行不义之事。 还是要按照计划,与观澜剑阁和仙界正面交锋才行。 “冥界之主,曾经是仙吗?”夏羽桐忽然问道。 她特别想弄清楚,那魔君到底是谁? “开什么玩笑?”竹萤侧过脸,看向夏羽桐,“仙气和魂气互相排斥,神仙踏进冥界都会被压制修为,要成为冥修更是不可能。” “不信你问问琅华,在冥界的日子是否好过?” 夏羽桐得知此事,再结合只有仙才可以杀死仙,瞬间恍然大悟:“杀害夕凝仙尊的魔君是假冒的!是仙界的阴谋!” 在场众人不知夏羽桐在激动什么,都面露疑惑。 摘星更觉得她是在胡言乱语,忍不住问道:“夕凝仙尊不是在这儿吗?夏老板你说什么胡话。” 夏羽桐内心更加笃定,不仅要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份,还要将原书中的剧情和疑点一并道出,跟夕凝共同商议对应之术。 不过,她还是留了心眼。 竹萤和摘星毕竟来自冥界,不能百分百信任。 她没有解释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而是建议道:“既然黑影已经解决了,今夜我们先回去休息。” 竹萤和摘星只当她是话赶话说岔了,并未深究,跟随夕凝一同离开。 * 夏羽桐将三人送回客栈,便往自己在莱烟城的小窝走去。 夕凝本打算让夏羽桐留下,接着之前没说清的地方讲下去。 可她也觉得此事关系重大,不能让竹萤和摘星听去。 夏羽桐表示要回住处时,夕凝只挥手与她道别,想着之后找机会再说。 夕凝进入房间,倚靠在窗口,目送夏羽桐离开。 直到夏羽桐消失在街道拐角,她才回身整理床铺,批下头发,换上中衣,躺进被子打算入眠。 须臾过后,外头一道光线闪过,夕凝感觉床边似乎站了个人。 她立马警觉,睁开眼看向来人。 锐利的眼神变得柔和,夕凝没有起身,而是侧过头问:“你不是回家了吗?” 夏羽桐一手抱着枕头,另一只手拎着被子,可怜巴巴地站在一旁。 “我想跟之前一样,挨着仙尊睡。”她声音细得像蚊子一样,“而且、而且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第43章 夏羽桐所知就一定是真相? 看着夏羽桐羞赧的模样,夕凝微微笑着,往内侧挪动身体,让出一人的空位道:“来吧。” 夏羽桐抿嘴,尽量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欢快。 然后将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摆上,轻手轻脚钻进被窝。 她紧张地平躺着,双手抓紧搭在胸前的被子,看向架子床顶部:“仙尊,你困吗?” 夕凝轻声回答:“不困,你有话就说吧。” 夏羽桐总觉得这姿势不太对劲,于是侧过身,面对着夕凝,将身体屈成虾的姿势。 她的脸凑到了夕凝耳边:“我这样说可以吗?” 夕凝没有移动,只是“嗯”了一声。 夏羽桐眼珠转动了两下,从看到《除妖录》这本书,再到自己被系统威逼利诱,来到这个世界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告知了夕凝。 最后,她道出了自己对之后的想法:“这副身躯,定是要物归原主的;我这灵魂要回到现实世界,只能短暂陪伴仙尊。” 夕凝没说什么,只是睁着眼看向上方,像在思考什么。 “仙尊,仙尊?” 夏羽桐抽出被子里的手,推了推夕凝的手臂。 “如果真是你占用了桐桐的身体,那的确应当归还。”夕凝蹙眉分析道。 虽然这想法跟自己一样,但夏羽桐还是心中一抽。 她本以为夕凝会挽留一下自己呢。 只是,夕凝并未就此打住,反而开始提问道:“那桐桐的神魂,去了哪里?” 夏羽桐赶忙收起略微失落的心情,思考起这问题。 “我一来就完全占据了桐桐的身体,并未与桐桐的神魂碰过面。”夏羽桐如实答道。 又是一阵死寂…… 夕凝思索再三,翻过身,与夏羽桐面对面:“夺舍之术并不会杀灭原主的神魂,只会将其禁锢在体内某处。但我之前曾探过,你体内并没有其余神魂存在。” “会不会是桐桐跃升境界失败,身死道消;而你只是占了一具尸首?” 听完分析的夏羽桐也犹豫起来,她刚来这个世界,便轻松地附上了桐桐的身,其过程跟繁复的夺舍之术完全不同。 夕凝*说的情况的确是有可能。 “不对!”夏羽桐忽然反应过来,“在原剧情里,桐桐并没有在那个节点死去,而是死在卓辰手下!” 说到这儿,夏羽桐又将她所知的原书剧情讲述了一遍。 对于夏羽桐的说法,夕凝并未全盘接受,她提议道:“让我再探探,你的体内到底有没有藏着桐桐的神魂?” 用行动求证,比无休止的猜测怀疑来得实在。 夏羽桐也赶忙点头应道:“好。” 她也想知道,原身的神魂到底去了哪里? 两人掀开被褥,面对面盘腿坐下。 夕凝抬手,指尖翻覆,深蓝色的仙气朝夏羽桐眉心扩散而去。 夏羽桐闭上眼,心无杂念,放松全身。 仙气流入识海,环绕一圈后从脊椎扩散至全身各处,将所有能藏匿神魂的位置都探了个遍。 感觉到仙气离体后,夏羽桐缓缓睁眼,却看见夕凝疑惑又担忧的眼神。 “怎么样?”她开口问道。 夕凝摇摇头,解释道:“与你所言相反,你的体内没有其她神魂,且你的神魂牢固,与身体非常契合。” “你的神魂和身体,比常人更难剥离。” 夏羽桐不解地偏头:“何意?” 夕凝指着自己:“以我之力,可以将凡间一切生灵的神魂与身体剥离。但对你,不会起作用。” “你灵炁上的桐花烙印,似乎在逐渐加强二者的联结。” 这一消息如当头一棒,打碎了夏羽桐对未来走向的认知。 她第一时间向夕凝解释:“我没有说谎!仙尊你相信我,撒谎对我来说没有好处!” 见夏羽桐着急坏了,夕凝赶忙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我没有认为你在说谎。” “只是跟你谈条件的‘系统’,所以并没有说真话。”夕凝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接着疑问道:“你来这个世界后,系统与你联系过吗?” 夏羽桐想都没想,直接摇头。 无论是多危急的情况,系统都未露过面。 “你离开我,选择独自来到莱烟城经商,系统可有管过你?”夕凝继续追问。 夏羽桐也继续摇晃着脑袋。 没有,系统从未出现过。 此刻的夏羽桐也头晕了,的确,这系统将她丢进这个世界,从此便无影无踪,似乎并不关心她是否完成任务。 夕凝顿了顿,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你如何确定,你所在的世界是真实世界,而我们这儿是话本中的世界?” “事实可能不是你认知中的那样。” 夕凝这猜想,激起了夏羽桐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事实恰恰相反,这仙侠世界才是真,而自己所在的世界才是话本…… 那究竟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 “系统!”夏羽桐突然喊出了声。 她迫切地需要一个解释。 可回应她的,除了夕凝忧愁的眼神外,再无其她。 夏羽桐按按眉心:“那桐桐……到底在哪里?” 夕凝耐心地解释道:“如果照我所说,系统在本末倒置欺骗你,那么,你就是真正的桐桐。” “我是真正的桐桐……” 夏羽桐捂住自己的额头,努力辨析着线索。 自己同时拥有“刺猬桐桐”和“夏羽桐”的记忆,并从这些记忆中获得了不少讯息;自己到底是无意中开智的桐桐,还是穿越到书中的夏羽桐? “仙尊,我头疼……” 夏羽桐痛苦地闭上眼,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夕凝知道,自己的猜测还有着些许漏洞,她移动身体,坐到夏羽桐身边,将她搂入怀中,温柔道:“事情太复杂,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求证,今夜先休息好吗?” 夏羽桐趴在夕凝怀中,听着夕凝强劲有力的心跳,才觉得安稳了许多。 可“我到底是谁”这个哲学问题,却萦绕在心中挥之不去。 “躺下吧。” 夕凝一边把夏羽桐往下放,一边为她盖上被子。 帮夏羽桐掖好被角,夕凝也侧身躺下,扯过自己的被子。 可不等她盖好被子,夏羽桐就将手伸出自己的被窝,拉住她的手臂。 “仙尊,我能抱着你睡吗?” 夏羽桐也觉得,自己的行为略显得寸进尺,于是补充道:“就像以前我还是刺猬那样……” 夕凝将她骄纵惯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抬手招了招,示意她过去。 烦恼被尽数抛开,夏羽桐眯起眼睛,钻进夕凝怀中,双手环抱住她的腰肢。 夕凝将手搭在夏羽桐手臂上,轻轻地、有节奏地拍打着。 不知是不是夕凝的哄睡起了作用,夏羽桐很快便沉沉睡去。 * 翌日清早,红翡礼貌敲门,并喊道:“仙尊!该起了!” 红翡也不明白,平日从不睡懒觉的夕凝仙尊,为何辰时二刻还未起来。 夏羽桐被高亢的童声惊醒,瞬间不知所措地坐起身。 “你醒了?”夕凝平静问道。 夏羽桐听见夕凝的声音,顿时清醒了许多。 夕凝侧躺在床榻上,表情淡然而从容。 “仙尊。”夏羽桐不好意思道:“你早就醒了是吗?” 夕凝也没什么避讳的,直接点点头:“我看你睡得香,想让你多歇会儿。” 回忆起昨夜的对话,夏羽桐再次愣神,她思考着:如果像夕凝所说,她就是真正的桐桐,那么就能跟夕凝有更多的相处时间。 计划不变,不亏;计划有变,血赚。 她应该开心才对! 夏羽桐忽然打起了精神,看向一旁的夕凝:“仙尊!我们该收拾收拾出发了!” 二人整理好仪表,来到客栈大堂。 阿曾和岑英早已等在那儿。 岑英局促得不行,她站起身,朝夕凝行礼,但她四肢僵硬,看起来颇为滑稽。 “别紧张。”夏羽桐安慰道。 “抖什么?”红翡站在一边,告诫道,“再抖,钱袋子都掉了。” 说完,还将岑英的钱袋拴紧了点。 岑英深呼吸一口,鼓起勇气,向自己崇拜的夕凝仙尊索要了一个签名。 夏羽桐不禁感慨:不管是哪个世界,追星都是要签名。 “不对啊……”红翡忽然抱着手臂,皱眉盯着夏羽桐,“你不是回自己住处休息了吗?” 岑英侧过头跟阿曾相视一笑,没多说什么。 夏羽桐也看着别处,不愿回答红翡的提问。 红翡还想追问,就被下楼的竹萤和摘星打断。 一行五人,用完早膳便踏上旅程。 从莱烟城到江京要近八日的车程,但五人飞过去,只需用两个时辰。 午时前,她们就降落在了江京城门口。 拿着药王谷的腰牌,几人顺利入城。 按照之前的情况,夏羽桐知道有两个地方可以去,一个是许晋宁所在的许府,另一个则是金德王朝的皇宫。 “仙尊,我们先去哪边?”她询问身边的夕凝。 “皇宫。” * 因有药王谷背书,几人进入皇宫亦是畅通无阻。 “右护法,你这药王当得不赖啊。”夏羽桐侧身弯腰打趣儿道。 红翡白了夏羽桐一眼,抱怨道:“什么不赖啊,帮琅华担了个虚名罢了。” “嗯?”夏羽桐有些疑惑,“所以本该是琅华代任药王的?” 夕凝在前方跟着引路使者,同时也听见了她俩的对话。 “琅华本就是药王谷老谷主的姐妹,自然更适合代任药王。”夕凝站定脚步,看向夏羽桐,“只是琅华还有事在身。” 至于这所谓的“事”,在场人都心知肚明。 夏羽桐若有所思点点头,凑近夕凝,跟她一起往前走。 进入金德王朝的承乾殿,一行人看见金德王朝的皇帝坐在金凤椅上。 金德王朝的皇帝是位中年女子,她眉飞入鬓,霸气外露,虽是没有修为的凡人,却有着高阶修士的气势。 夕凝一行并未行跪拜大礼,只是拱手弯腰,齐齐道:“拜见皇上。” 金德皇帝缓缓起身,身上挂着金饰的衣袍叮当作响。 她快步走到夕凝面前,恭敬道:“拜见仙尊。” 接着又朝红翡行礼道:“拜见药王。” 最后才对夏羽桐、竹萤和摘星颔首:“见过三位姑娘。” 金德皇帝知道夕凝和红翡的身份,有人给皇帝介绍过她们,夏羽桐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既然如此,杜月王朝对金德王朝下手之事,昭天谷谷主定已汇报过。 只是不知道许晋宁那边如何? “赐座!”金德皇帝命令道。 很快,五把椅子摆上,几人依次坐下。 金德皇帝一边往金凤椅的方向走,一边拍了两下手掌,喊道:“晋宁!晋韵!” 将候在隐蔽处的许晋韵和许晋宁唤出后,金德皇帝坐回椅上,挥手道:“你们向仙尊禀报吧。” 第44章 轻车熟路钻被窝 许晋韵身着银色铠甲,肤色黝黑,整个人英气又健硕。 “哇!” 摘星和红翡双双轻呼了一声。 夏羽桐给二人递了个眼神,摘星和红翡赶紧收回眼神。 许晋韵看似没注意到她们的惊讶,又或许,她早已习惯被她人用赞叹的语气议论。 面对夕凝,许晋韵虽谦逊,但仍保留着惊人的气势。 “在下先替家妹感谢仙尊提拔!”她拱手垂头,铿锵有力。 夕凝不惯坐着听人禀报,也站了起来,语气淡然,轻轻抬手:“许总领多礼了。” 许晋韵闻言,直起身子,与夕凝平视。 “家妹已将莱烟城之事告知许家家主与陛下,也为之前的行为进行了反省。”她话语间尽是对妹妹的维护。 许晋宁站在两步开外,低眉顺眼地等候着。 夏羽桐悄悄挪到许晋宁身旁,用手肘轻碰对方:“二姐这样疼惜你,你怎会生出忮忌之心?” 许晋宁之前被夏羽桐毫不留情教训过,心中有些阴影,总以为夏羽桐还要说什么话挖苦她。 “我已知错。”许晋宁不想多生事端,只低头答道。 夏羽桐感觉到许晋宁并不想和她搭话,于是远离几步,口中轻声道:“我要是有个姐姐,肯定会珍惜的。” 许晋宁听了这话,奇怪的感觉一闪而过。 不过她现在只想跟着二姐锻炼,无心她人之事。 许晋韵那边,开始进入正题:“我已命心腹将事情查明。” “我们抓了不少杜月王朝的细作,查出对面准备使用邪术,让莱烟城百姓陷入疯狂,再从中做手脚,挑起边境战事。” “若不是仙尊揭穿对方阴谋,我朝毫无防备,定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三言两语,许晋韵就将整件事说得清清楚楚。 夕凝不由点头,在心中赞叹,果然是能担得起总领众人的女子。 她朝许晋韵颔首,微笑道:“许总领果然雷厉风行。” 接着她将身体转向,朝着金凤椅疑问道:“不知皇上有何打算?” 金德王朝皇帝与夕凝对视片刻,立即回答:“杜月王朝尚武,朕早料到其有吞并天下之意,自然也有所准备。” “如今观澜剑阁作为爪牙,已然行动,可见此战无法避免。” 夕凝嘴角上扬,对金德皇帝此番表态十分满意。 “既然皇上据实相告,吾也不再有所保留。”她目光坚定,看着金德皇帝。 “杜月王朝在云月城犯的罪行,皇上可有耳闻?” 提到云月城,在场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世间传言,观澜剑阁残害云月城百姓,实验邪术;可其中具体情况,只有夕凝一行人了解。 既然此刻提起,那云月城定跟即将发生的大战有关联。 金德皇帝面色凝重,声音低沉道:“仙尊请明示。” 夕凝闻言,将视线转向夏羽桐。 夏羽桐上前一步,站到夕凝身边,抱着手臂分析道:“观澜剑阁在云月城打造不死不灭的僵尸,那僵尸丧失理智,却有不俗的战斗力,想必是用在战场与敌军厮杀。” “我们虽解救了一批百姓,但云月城的阴谋延续千年,想必已经存下不少僵尸。” “僵尸力大无比,可以一敌十,若真交战,金德军极难应对。” 语毕,夏羽桐看向夕凝,得到了赞许的眼神。 许晋韵骁勇善战,对此事最为关心。 她急切问道:“那僵尸可有弱点?” “有。”夏羽桐双眼明亮,看向许晋韵,“僵尸维持战力需要魂气。” “难怪!” 摘星一拍掌,恍然大悟道:“杜月王朝甚至找到了引得冥界魂气的大阵!” 世人皆知,修士不得参与战事,否则会引发天罚。 但邪术造出的僵尸,本就是牺牲品,就算最后被惩罚,也落不到观澜剑阁的修士头上。 “修士、仙人不能参战的规定,形同虚设。”夕凝昂起头,目光中露出不屑的神情,“既然对方不讲武德,我们就各凭本事。” 她指向一旁的竹萤和摘星:“这两位,是来自冥界的友人。” “杜月王朝妄图用魂气操作僵尸,那我们断它粮草,不过分吧?” 竹萤笑了一声回答:“当然不过分。” 此话是肯定,也是承诺。 许晋韵立刻理解话中含义,带着希冀朝竹萤拱手:“还请阁下指教,如何切断对方魂气?” 竹萤摸摸下巴,犹豫道:“若是我在,随时都能切断魂气通道;但我不能随军。” 她眼珠子一转,询问许晋韵:“不如我教你切断魂气的阵法。” 许晋韵目光炯炯,笃定点头:“在下感激不尽!” * 只在金德王朝停留了几日,夕凝就将众人召集起来。 金德皇宫的后花园内。 夕凝一行人聚集在一起。 “我昨日才将阵法教完,可以休息休息了。”竹萤拿着茶杯,惬意道。 夕凝看着竹萤,笑道:“那今日就赶紧休息吧,我们明日就离开金德王朝。” 众人都不知夕凝准备去往何处,皆一副好奇的模样。 而夕凝则用手指向竹萤道:“随大公主前往冥界。” 竹萤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差点将茶水洒出,之后迅速反应过来,疑惑道:“找琅华帮忙吗?” 夕凝摇摇头:“我要求见冥主。” 竹萤忽然严肃起来,疑问道:“仙尊想让冥界出兵?” “那当然不可。”夕凝赶忙解释,“冥界兵士无法在凡间长久存活,怎能出兵?” 竹萤忙松了一口气。 若夕凝真有意求援,她还真不知该如何拒绝。 夕凝也不绕弯子,她直接道出心中所想:“杜月王朝敢如此行事,少不了仙界的助力,之后两朝大战,难保仙界不会出手。冥界天克仙界,我也只能求冥主出手相助了。” 夕凝这话,让夏羽桐灵光一闪。 夏羽桐坐在红翡身后,开始思索。 若真如夕凝所想,仙界参与凡间战争,那原书中以卓辰视角讲述的故事,恐怕有偏颇! 原剧情中,凡间王朝并未发生战争,但故事结局停在卓辰成功飞升之时。 如果仙界一开始就打算干预凡间格局,那夕凝的死,恐怕另有说法。 在夏羽桐的影响下,剧情走向改变太多,夕凝已经公开与仙界为敌,仙界想除掉夕凝理所应当。 那原剧情里呢?夕凝在凡间执行任务时,会不会是仙界那头出现变故? 不论如何,仙界会对夕凝下死手已成定局,一定要将所有能帮助夕凝的势力拉进来。 夏羽桐往前挪了挪身体,露出自己的脸,高声道:“凡间灵气天然克制魂气,仙气克制灵气,而作为平衡,魂气又克制仙气。” “仙界如果通过杜月王朝控制了人间,那么下一个目标,一定是打压冥界!” 竹萤作为冥界大公主,这个道理自然是明白。 杜月王朝想一统人间,仙界何尝不想一统三界呢? 拿下人间,接下来就是进攻冥界。 大战一触即发,冥界的安全也成了问题。 竹萤猛地起身,认真提议道:“要不,我们快些出发?” 此话一出,众人都明白,大公主已经被说服,愿意参与这次战斗。 夕凝望了一眼夏羽桐,接着对竹萤说:“听大公主安排。” 夏羽桐接收到了夕凝表扬的眼神,心中也在沾沾自喜。 虽然自己的处境扑朔迷离,但保护夕凝,仍是她最重要的任务。 也不知何时开始,她已不再纠结,如何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反倒是期待着能多与夕凝相处一段时间。 商议的结果,仍是大家休整一日,第二天再启程。 * 夕凝将离开的打算告知金德皇帝后,对方只客气挽留了一次。 金德皇帝也清楚,夕凝此番离开,也定是在为对抗杜月王朝和仙界奔波。 设下晚宴款待后,金德皇帝亲自将夕凝和竹萤送回住处,以表尊敬。 夏羽桐候在一旁,准备伺机进入夕凝的寝殿,与她交流一番。 夕凝进入金德皇帝给她安排的蓬莱宫正殿,径直往左边卧榻走去,换上中衣,躺进被子里。 接着侧过身,头朝外,睁眼等待着。 等金德皇帝在侍者的簇拥下离去,竹萤、摘星和红翡也各自回屋,夏羽桐才熄灭烛火,偷偷摸摸离开房间,一路小跑向正殿。 在翻窗前,她尝试着轻推大门,发现并未上锁,还在心中抱怨了一句:怎如此不小心? 不过下一瞬,夏羽桐就开始鼓励自己:也许是仙尊专门等我呢? 在房门发出“吱呀”响声时,夕凝便将身体摆正,闭上双眼佯装入睡。 夏羽桐来到垂着金丝围帐的床榻边,用气声唤道:“仙尊……仙尊!” 夕凝揉揉眼,似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般,偏过头:“桐桐,你怎么来了?” 一回生、二回熟,夏羽桐想也不想,直接提起被子一角,轻车熟路地钻了进去。 边行动还边说:“我有些新发现,想跟你分享。” 夕凝自然地将身体往里靠了靠,腾出更多的空间给夏羽桐。 “什么发现?”她顺着夏羽桐的话问着。 夏羽桐将被子裹紧,侧身面对着夕凝,轻声道:“仙界那边应该也出了点什么事。” 这话让夕凝有些震惊,夏羽桐怎么可能知道仙界发生了什么? 她直白地发问:“何以见得?”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本吗?”夏羽桐眼神亮晶晶的,耐心提醒道。 夕凝点点头。 见夕凝回应,夏羽桐便继续往下说:“话本中,有人杀害了你。” “但就算是克制神仙的冥界修士,也只能破坏神仙的修为。” “只有神仙才能杀死神仙。” 夕凝也听出了问题所在。 她知道,在没有夏羽桐干预的情况下,自己一心一意为卓辰保驾护航,根本没有主动与仙界为敌一说。 夏羽桐抬起一只手,咬着大拇指指甲道:“我曾怀疑过琅华,但现在看来,琅华一心寻找桐桐娘亲,根本没时间与你为敌。” “那唯一的可能,是仙界发生了什么变故……” 夕凝摇摇头,并不赞同夏羽桐的话。 “我师娘在仙魔大战中陨落,以致我飞升后没了修行的动力,成日在天边坐看日升日落。我在仙界并没与其余神仙结交,更没有过冲突。” 夏羽桐不死心,追问道:“那仙器、神器这些呢?” 夕凝继续摇头:“这些东西都在我手上,又如何影响仙界呢……” “不对!” 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还接触过至高神器——天道石。 夕凝眉头拧成了一条麻花:“天道石让我在凡间遵从本心行事,莫非意有所指?” 夏羽桐赶紧点头,分析道:“不管是什么石,只要与你有关,就有可能改变仙界对你的看法。” 她继续提出疑点,“魔并非三界生物,而是各界堕落的修士,那位魔君只能是堕魔的神仙!” “可是,这太少见了。”夏羽桐也为难起来。 凡间修士,因寿数有限,容易形成急于求成的心态,才会导致堕魔。 仙界仙气充沛,修行速度极快,且就算像夕凝那样摆烂,也能凭着神仙的身份得到永生,根本没有堕魔的理由。 此刻的夕凝却收起了之前疑惑的神情,仿佛了解了一切:“仙界的欲望已经延展到三界,堕魔是迟早的事罢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夏羽桐也忽略了仙界的阴谋。 她喃喃道:“仙界想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 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给卓辰这个仙二代开后门只是一个小插曲,真正的危险,是仙界的私心。 夏羽桐第一次发觉,自己被利用了,就是被那个自称“系统”的屏幕利用了。 说是保护妖山,实际要保护的,是这世间的所有黎民百姓。 开始怀疑系统,就一发不可收拾。 “你如何确定,你所在的世界就是真实世界?” 那夜夕凝问她的话开始回荡在脑海中。 “到底什么是真的?” 夏羽桐揉揉眉心,翻身平躺,闭起眼睛苦想。 温热的指尖抚上夏羽桐额头。 “别想太多,我帮你按按。” 夕凝的声音在夏羽桐耳边很近的地方响起,呵出的气息拍打在她耳廓周围。 夏羽桐移开自己的手,不敢睁开眼,怕惊扰了夕凝。 夕凝声音依旧温和:“我下凡前,师娘曾在梦境中告诉我,凡间有我的机缘。” “一年多过去了,我早已确定,机缘指的就是你,桐桐。” 夏羽桐徐徐睁眼,微微点头。 从异世界穿来,再与夕凝相遇,谁能说不是大机缘? 可是…… 夏羽桐总是把最坏的可能也考虑到。 “如果我只是让仙尊回归正轨的机缘,那一切结束后,我又会去到哪里?”她满心惆怅。 夕凝见她还是这般悲观,语气都变得焦急起来:“你还没明白吗?你就是桐桐,桐桐就是你,拥有你的神魂的这副身体,才是完整的!” 夏羽桐心一颤,却又很快恢复。 她当然希望夕凝说得对,但桐桐虽沉默寡言吗,甚至显得呆傻,却在修行上远超同龄的妖兽,这绝不是神魂残缺的表现! 因心中抗拒,夏羽桐并未回应夕凝的话,只是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仙尊,我们先休息吧。” 夕凝知晓桐桐心里有自己,看着夏羽桐心情低落,心中感到微微刺痛。 她沉默地思索了许久,才开口道:“桐桐,你还醒着吗?” 夏羽桐不敢欺瞒夕凝,立即应道:“嗯。” 夕凝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讲述着自己的计划:“我们去面见完冥主,之后去寻琅华和沁蕊夫人,弄清楚桐桐的身世。” “什么?”夏羽桐还未设想过这个求证方式。 夕凝抓着夏羽桐的手臂,解释道:“桐桐被家族视为魔胎,本就蹊跷,极有可能与你有关。” 魔胎? 对了!魔胎! 夏羽桐拍拍脑门,怎么把这茬忘了? 第45章 沁蕊的肯定:你就是我女儿,别胡闹 天还没亮,竹萤就逐一叫醒了众人。 匆匆与金德皇帝道别后,竹萤掏出一块鱼形玉佩,往空中一抛,形成了连通凡间和冥界的通道。 送行的许晋韵不禁感叹道:“观澜剑阁费尽心机,用阵法寻找的通道,竟如此简单便能召唤。” 众人先后进入,摘星落在了最后。 临行前,她转头对许晋韵道:“只不过是阵法被放进了法器中而已。” 语罢,摘星纵身一跃,跳入通道,随着通道入口一同消失。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大家才在竹萤的引领下,穿越隧道,来到了冥界。 冥界内,光线充足,天空却是深蓝色的。 夏羽桐抬头看着宛若夜空的穹顶,接着左顾右盼。 “姑娘在寻找什么?”竹萤微微皱眉,出声问道。 夏羽桐也皱着眉头,道出心中疑惑:“冥界没有太阳,也没有会发光的物件,为何不会黑暗?” 竹萤这才会心一笑,淡然解释道:“魂气的本体虽为黑色,依附于物品上,却能让其显现出形状与颜色。” “冥界魂气充沛,以至所有物体都能自行发出光亮,便不需要太阳。” 夏羽桐瞬间明白了竹萤的话。 作为一个在现实世界学过自然科学的人,她知道,太阳系中,只有太阳能自己发出光芒,其余星球,以及星球上的物体,只能反射阳光。 没想到,魂气竟有如此作用。 之前在云月城,她还以为魂气并非好东西。 很快,竹萤便带着她们进入冥主的宫殿。 同样,与想象中令人恐惧的黑色大殿不同,整座宫殿由汉白玉打造,阶梯、栏杆和雕像,无一不是纯白的颜色。 红翡忍不住夸赞道:“嗯,比仙界更像仙界。” 进入正殿后,竹萤提起裙摆,像个小姑娘一般,三两步小跑奔向站在大殿正中的人:“母上大人!” 夕凝一行人抬眼望去,眼前那端庄大气的美妇人,面容慈祥,衣着朴素。 美妇人穿着低调的棕色袍子,轻抚竹萤额头后,对来客们微笑颔首道:“小女多有叨扰,还请各位海涵。” 那居然就是冥主? 实在……不太像。 整个冥界,从外到内,从景到人,都跟传言中完全不是一回事。 夕凝作为领头人,立即回以敬意,拱手弯腰道:“拜见冥主” 冥主与夕凝寒暄几句后,便命人请来了隋玉道长。 隋玉道长还是那般吊儿郎当的模样,外袍歪歪扭扭搭在一边,摇摇晃晃进门。 她刚看见夕凝,就认出了昔日老友:“呀!夕凝!你终于有闲工夫来看我了?” 此话一出,夕凝倒有些内疚了,自从飞升以来,她就不曾与这旧友见过面。 夕凝正犹豫之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哼”! 众人侧目,只见摘星抄着手,一脸通红,怒气冲冲的模样。 她往竹萤身后躲去,还抱怨道:“我被黑影掳走,你也不来救我,我不要你这个主人了!” 夕凝、夏羽桐和红翡,对这件事已有大致了解。 摘星寒心,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更何况,黑影还曾归属于隋玉道长管,救下摘星可谓轻而易举。 “哎呀,你这拂尘,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隋玉赶紧找补道,“我这次就是为了考验你。” “少来!”摘星叉起腰,回怼道,“我要做大公主的法器,我不认你了!” 在一旁看热闹的夏羽桐惊讶地张大嘴,发出一声:“啊?” 冥器自己认的主人,如此轻易就能更换吗? 夕凝摇摇头:“隋玉,你还是改不了满嘴大话吗?” 被好友拆穿,隋玉也没了之前理直气壮的模样,她低下头,叹了一口气:“既然你有此打算,我也不便阻拦。” 摘星将眼珠子翻了翻,看向别处。 就算隋玉想拦,她也得有这个本事! 隋玉没有继续跟摘星斗嘴,而是站到冥主身前,先是下跪,接着双手抱拳,禀报道:“那死猪精我已处理好,冥主放心。” 冥主面无表情,只点头抬手,示意她站起来。 待隋玉站正,冥主才又开口询问夕凝:“不知夕凝仙尊是否要与隋玉叙叙旧?” 夕凝忙摇头,回话道:“凡间正发生重大变故,此番不宜耽搁。” 冥主挥挥手,让隋玉退下。 她本想单刀直入,让夕凝表达此次来意,却在看见夏羽桐时,感慨了一声:“哎,似是故人来……” 夕凝瞬间生出戒备之心。 冥主这话,该不是在跟桐桐套近乎吧? 夕凝神情凝重,疑惑道:“冥主此话何意?” 夏羽桐发现冥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忙打圆场问道:“这故人,难道是在冥界养伤的沁蕊夫人?” 不过说完这话,夏羽桐便否定了这个答案,因为她现在的外貌和现实中无异,怎会与桐桐的亲生母亲相似? 感受到夕凝话语中的敌意,冥主慈祥地微笑着:“若说外貌,这位姑娘的确和那位沁蕊夫人很像;但我所指的,其实是姑娘体内透出的木质气息。” 夏羽桐连惊两次。 她跟沁蕊夫人样貌相似是一惊,自己体内透出木质气息是另一惊。 “我是一只刺猬妖,为何身上会有木质气息?”她连忙否认。 “因为你的真身并不是刺猬。” 大殿后的帘子被掀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 琅华身着金色道袍,精神抖擞。 这话无异于给夏羽桐的第三次惊吓。 “什么?”她不可置信道。 琅华徐徐来到众人身边,详细解释道:“当年为避免家族追杀,沁蕊为掩人耳目,耗费了九成灵气,才打造出一副刺猬躯体供你使用。” “之后还将你交给妖王保护,才跑到一个阴暗的角落等死。” “幸好遇到了冥主,将她救下。” 说完,琅华朝冥主投去感激的眼神。 冥主摆摆手,只道:“往事不必再提。” 琅华哽咽地点点头,继续向夏羽桐解释:“你本是人类,修行速度应远超同龄妖兽。” 夏羽桐与夕凝相顾无言。 的确如琅华所言,桐桐的修行速度非常快。 “可是。”琅华无奈摇头,“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居然只有筑灵之境,沁蕊的天赋,你是一点没遗传。” “并非如此!” 夕凝激动地准备维护夏羽桐。 她对夏羽桐是有歉意的,毕竟步入走丹之境的小刺猬,是为了救她才被打回原形,口不能言。 可夏羽桐伸出手,拉拉夕凝的衣袖,然后朝她摇摇头。 琅华的话说完了,便带着期望的眼神看着夏羽桐。 夏羽桐没弄清楚琅华这眼神的含义,只能求助地看向夕凝。 久久不得回应,琅华皱眉,似乎有些怒意——她都提到沁蕊了,桐桐为何丝毫不关心自己的娘亲? 夕凝也没弄明白琅华的意思,于是步入正题,与冥主商议起共同抗敌之事。 冥主耐心听完夕凝讲述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抿嘴思考起来。 竹萤以为母上大人在犹豫,忙上前劝道:“夕凝仙尊所言属实,杜月王朝勾结仙界,是女儿亲眼所见!” 冥主拍拍竹萤大家肩膀,安慰道:“我并非不愿出力,而是在思考怎样描述冥界对此的准备。” “准备?” 众人皆是一惊。 难道,冥界早就知道仙界有异变? 冥主依旧和蔼而慈祥,语气平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原来,与自然界广泛存在的灵气不同,世间魂气皆归冥主管辖。 这一点,只有每届冥主自己知晓。 当观澜剑阁利用魂气,打造云月城悲剧时,冥主就知晓了一切。 只是三界相生相克,冥界的修士,包括冥主本人,都不能与凡间修士匹敌。 冥主曾化身凡*人,前去杜月王朝调查,发现有仙人在暗中帮助观澜剑阁作恶。 无奈冥界需要管理,自己又不能直接在凡间动武,于是只能等待…… “等待什么?”夏羽桐忍不住问道。 冥主用释然的语气道:“吾之老友告诉我,等一个机缘。如今总算是等到了。” 机缘? 夏羽桐并不满意冥主这个解释,这太像是在推卸责任了,如果不是自己和夕凝好管闲事,这“机缘”还要等到何年何月? 但她看见沉浸在喜悦中的竹萤时,又打消了这念头。 竹萤前去观澜剑阁营救受害者,又何尝不是在管闲事? 冥界的确没有对观澜剑阁的恶行坐视不理。 夕凝趁热打铁,催促道:“既然如此,请冥主安排前往凡间的日程!” 事实上,杜月王朝和金德王朝的战争只是朝夕之事,夕凝巴不得立即启程。 冥主也没让夕凝失望,她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容:“冥界时间流逝与凡间不同,冥界一日,对应的是凡间半月。” 夏羽桐瞬间慌了神:“我们来冥界差不多四个时辰,算下来,凡间已经过了五日!” 夕凝一把拉住夏羽桐,朝冥主一拱手:“还请冥主先行一步,在离开前,我与桐桐还想与沁蕊夫人见一面。” 琅华脸色一直不太好,直到夕凝这样说,她才幽幽开口:“桐桐,有了娘亲的消息,你怎么还没有夕凝仙尊着急?” 夏羽桐这才反应过来,之前琅华那眼神是在责怪她。 “关于此事,面见沁蕊夫人后,我会自行请罪。”夏羽桐垂着脑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琅华更是不解,语气充斥着不满与震惊:“你叫你娘亲为沁蕊夫人?” 夏羽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不再回答。 * 两拨人分头行动,冥主带着竹萤和几位心腹,直接前往凡间。 琅华则引着夕凝、夏羽桐和红翡,前往她和沁蕊居住的地方。 “天英星君,你和沁蕊,果真就是姐妹的关系?”红翡眯着眼提问。 这几日,她和摘星厮混,说了许多悄悄话,对情感方面的话题,也有所涉猎。 琅华正在气头上,对红翡没什么耐心。 她快步往前走着,头也不回道:“当然。” 红翡不依不饶道:“真不会有什么别的感情吗?” 琅华这才听出红翡言外之意,随即停住脚步,转头敲了一下红翡的头顶:“个头小,心眼还挺多。” “沁蕊与我是总角之交,经历过千难万险,可不是那些世俗的情爱能概括的。” 琅华这样一说,红翡似乎有些理解。 这种羁绊,大概跟她和夕凝仙尊差不多。 几人在琅华的带领下,进入一间雅致的宅院。 穿过庭院,刚推开正屋门,就听见里头传来慵懒的声音:“阿姐,你回来啦?” 一位清纯可人,我见犹怜的柔弱女子整理好衣衫,掀开帘子。 “还带了客……” 她忽然定住,怔怔看着随行的夏羽桐。 像是被点燃了情绪一般,女子脸上绽放笑容,飞快走到夏羽桐身边,拉住她的手臂:“桐桐!让我好好看看!” “我的乖崽,终于跟娘亲团圆了!” 不用介绍,夏羽桐三人也知道这是沁蕊夫人,但为何对方一眼就认出了桐桐,倒是让人好奇。 女子带着笑容,一会儿拍拍夏羽桐的肩膀,一会儿绕到背后摸摸夏羽桐的腰身。 “好好好,没受苦。” 夏羽桐猛地回神,才拘谨地远离沁蕊两步,抱歉道:“夫人,这副身体是您女儿的,但我不是您女儿。” 不等沁蕊回应,她又赶紧解释:“夫人放心,我不是有意夺舍,等事情结束,我定会将身体归还!” 沁蕊收起笑容,板起脸,眉毛拧紧,捏着下巴打量了夏羽桐一番,命令道:“你恢复真身,我看看。” 夏羽桐不解其意,只好将求助的眼神递给夕凝。 瞧见夕凝点头,她才依照沁蕊的要求,变回刺猬的形态。 巴掌大的刺猬趴在地面,圆圆的眼睛朝上方瞥着,可爱无比。 沁蕊将刺猬抱起,如释重负道:“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你就是我亲亲的闺女。” 夏羽桐看着沁蕊,小小的眼中充满大大的疑惑。 “你这刺猬身体,是我亲手为你打造,人类和妖兽都不能占据。” 夏羽桐不知其意,只能看向夕凝。 夕凝点头后,夏羽桐才变回刺猬的形态。 沁蕊恢复了笑容:“我的女儿,你看你说的什么傻话?” 她抱起刺猬:“这刺猬的身体是我用灵气专门为你打造的,别的人类和妖兽都不能占据。” 或许沁蕊所言是真,可夏羽桐清楚,自己的确不是桐桐,于是挣扎着跳下地面,恢复人形。 “夫人你听我说,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是系统将我带到这儿,附身桐桐。” “另一个世界?”沁蕊抬眉,面色从容,“那就对上了呀,本就应该……” “哎呀,不能说。”沁蕊欲言又止。 思忖片刻后,她拍拍夏羽桐的肩膀:“桐桐,形势所迫,导致你在外漂泊数十年;别担心,今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大战后,一切都会明晰;我相信你一定能破局!” 说完这话,沁蕊从怀中掏出一张河图碎片,递给夕凝:“来,待集齐最后的河图碎片,你们就能知道真相。” 真相? 夏羽桐抓住了这个词语。 如果沁蕊夫人知道得比自己多,那么之前那些经历,包括自己的身世,都会有另一种说法。 难道自己真就是桐桐? 想到这儿,她赶紧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 其余都能说是幻觉,但现实中的生活历历在目,怎能有假? 现实世界的科学技术,知识体系远超现在所处的世界,谁真谁假,一目了然。 只是她转念一想,世界维度虽有高低之分,但谁说只有高维生物才是真实存在的? 自己的经历不正说明了,小说世界的生灵也有情感和生命吗? 有一种想法,在夏羽桐心中生根发芽——如果她们都有情感,自己为什么要放弃夕凝,去寻找丢下自己的双亲? 沁蕊笑着拍拍发呆的夏羽桐:“去吧。” 然后又认真嘱咐夕凝:“要像栖梧元君照顾你那样,好好保护桐桐啊!” 夕凝不知为何沁蕊会提起栖梧元君,但念在她是桐桐的生母,于是爽快应下。 为了不耽误行事,与沁蕊见面后,一行人没有多逗留,便直接离开了冥界。 琅华和沁蕊屋中对饮。 “桐桐这是?”琅华不解。 沁蕊挠挠腮帮子,不知该从何说起:“事发时你不在,我受天道指引,造了这个局,不怪桐桐弄不清自己的身份。” 琅华瞪大眼睛:“真有内情?你为何不跟我说?” 沁蕊皱眉嘟嘴,不满道:“你之前也没告诉我,你在凡间见过桐桐啊!” 说完,就赌气地别过脸。 琅华忙起身,端着茶道歉:“我这不是怕你想女儿,会离开冥界吗?我哪里知道,桐桐可以直接进入冥界,不受魂气影响。” “嗷!一定是云月城那次,让她的身体与魂气相融了!” 琅华恍然大悟。 沁蕊好奇地看向琅华,问道:“什么云月城?” 见沁蕊转移了注意力,琅华笑道:“别生气了,听我跟你说。” * 烈日炎炎,晒得人睁不开眼。 黄沙满地,尸横遍野, 当夏羽桐和夕凝马不停蹄赶到战场时,发现士兵正在清扫。 放眼望去,死伤者大多没有穿铠甲,甚至连武器都不多。 看来死伤的大多是杜月王朝的僵尸士兵。 果然在冥界的支持下,金德军占了上风。 不远处传来清扫战场的士兵对话:- “杜月王朝那边,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图什么呢?”- “谁知道呢?对面参战的,总是起初勇猛无比,打到一半就泄了气,怪哉。”- “还不穿盔甲呢!这些人就是冲着送命来的吗?” 听完士兵的交流,夏羽桐没有半分欣慰,反而愁眉不展,疑惑不已:“为何金德军不直接切断这些僵尸的魂气?金德士兵跟这些僵尸耗下去,也是费力费粮草的啊。” 夕凝看向夏羽桐,用提醒的语气道:“你想想。” 夏羽桐咬咬嘴唇,在心头盘算半天,最后眨眨眼疑问:“难道是在掩盖冥界参与此战,装成靠实力战胜了这些僵尸,进而逼仙界出手。” 夕凝眼神变得温和,表扬道:“聪明。” 很快,夕凝便带着夏羽桐和红翡找到附近的驻军。 这批驻军的头领,正是许晋宁。 夕凝率先进入帐篷。 对待军队的首领,她礼貌道:“许三小姐,好久不见,不知该如何称呼?” 许晋宁正在查看文书,见是夕凝一行人,忙起身迎接:“仙尊不必客气,叫我许三便可。” 她命侍奉在身边的属下去沏茶,却被夕凝拦住。 “我们就是来问问,前方是否一切正常,如无意外,我们现在就去寻友人。” 夕凝刻意将“友人”二字说得很重。 许晋宁的确成长了许多,几句话的功夫,就理解了对方来意。 她拿起纸笔,写写画画,然后递给夕凝:“仙尊辛苦了。” 那张图上,是简单的地形图,用圆圈标出了一处地点,还写上了一个“韵”字。 夕凝和夏羽桐看完图纸后,立即将其点燃烧掉,接着拱手道别。 红翡对此并没什么兴趣,她只需跟着仙尊即可。 只是转身准备离开时,忽然听见夕凝命令道:“等等,你留下,帮着许三小姐应对紧急情况。” 红翡作为代理药王,自然能够独当一面,接到任务没有丝毫犹豫应道:“没问题!” * 找到许晋韵所在的营地时,夕阳已落山,月亮在落日余晖中缓缓升起。 夕凝带着夏羽桐来到营地外的丛林中。 二人并排坐上枝头,开始交谈。 夕凝率先发言:“桐桐,见了你娘亲过后,有什么想法?” 夏羽桐摇摇头:“很混乱,不知该如何形容。” 夕凝闻言,用手揽过夏羽桐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疑问道:“如果你就是桐桐,可以长久留在这个世界,那我送你去蓬莱如何?” 夏羽桐挣脱夕凝的手臂,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如果不能留在夕凝身旁,她留在这个世界有什么意义? 第46章 表白成功! “我不去!” 夏羽桐第一次掷地有声地拒绝夕凝。 夕凝被这突如其来的对抗惊得一愣。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始劝诫:“能踏上蓬莱仙岛,是凡间修士梦寐以求的经历。” “我不!”夏羽桐吹头看着地面,满脸不悦,“我要跟你在一起。” 夕凝又是一滞。 她还以为桐桐贪玩,想继续在凡间游历,才拒绝前往蓬莱岛。 她释然地摇摇头,回忆起自己还是修士时的经历,不禁“扑哧”笑出声。 “桐桐,我以前也拒绝过我师娘,你知道为什么吗?”她温柔地看着夏羽桐,似乎在等待答案,又像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要告诉对方。 夏羽桐见夕凝没有强迫自己的意思,不满的情绪也弱了些。 她摇头,看向夕凝。 “因为我想踏遍世间路,锄强扶弱。”夕凝一边说一边比画着招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夏羽桐看出,夕凝今天放松又多话的形象,跟平时很不一样。 这是她第一次看夕凝表现得这样活泼。 终于,夏羽桐也放松下来,真心解释道:“我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我在那个世界没有双亲,也没有关系亲密的朋友,嗯,红翡那样的朋友都没有。” 说到这儿,夏羽桐才发现,自己当初嫌弃的红翡,已经成了不可或缺的伙伴。 夕凝看起来冷漠,其实比别人更了解夏羽桐的痛苦。 “我自飞升以来,修为从未有过进步。”夕凝叹息一声后,才继续解释,“因为师娘陨落了,我也只能留在仙界,一切动力都没了。” “其实我也没见过自己的亲人。” 说到这儿,夕凝竟哽咽了一下。 千年过去,她本不想再提前尘往事。 可不论是夏羽桐,还是她,都格外珍惜亲近的人,因为她们都有同样的出身。 “虽时过境迁,但看见许晋宁和许晋韵姐妹,我也会羡慕。” 这是夕凝第一次说出自己心底的秘密。 接下来的话,夕凝再也说不出。 夏羽桐听到这儿,完全明白了一切。 夕凝的善良,来自她珍惜一切。 她抿唇,心疼道:“您本可以在我结丹后,就任我自生自灭。” 夕凝的情绪怅然,听见夏羽桐这样说,忙否认道:“我绝不会这样做。” “仙尊,我想确定一件事!”终于,夏羽桐鼓起勇气,“我喜欢仙尊,不是红翡对仙尊那样的喜欢,也不是仙尊对栖梧元君那样的喜欢。” 夕凝闻言,全身忽然僵住,她知道桐桐是个直爽的姑娘,会大胆表述自己的情感。 她没想到的是,桐桐会如此郑重地说出这话。 似乎今日必须给出一个圆满的答复才行。 “仙尊!我不知道仙人还能否婚配,如果能,我希望你的另一半是我;如果不能,我也要与你相伴。” 这话比之前的话更加直白。 “若我真是桐桐,我就是人,不是刺猬,只要我能飞升,我也配得上仙尊。” “若我不是桐桐……” 说到这儿,夏羽桐忽然收了声。 对啊,周遭的一切都在给她希望;可事实上,还有另一种可能…… 之前坚定的气势逐渐消失,夏羽桐再度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 夕凝看着桐桐失落的神情,心里像被针扎一般,她接着桐桐的话道:“你若不是桐桐,我就想办法去你的世界找你。” “你那个世界,我们能结亲吗?” 夕凝的话,像是将夏羽桐点亮了一般。 在月光的映照下,夏羽桐眼中闪着璀璨的光,激动得微微张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依然觉得你就是桐桐,你跟我一起去蓬莱岛,我陪你修得长生,我们永远相伴。” “我去!我去!”夏羽桐只能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 “不过——”夕凝话锋一转,“后天飞升的仙的确不能结亲。” 笑容凝固在夏羽桐脸上,她扯着嘴角道:“没关系,只要能陪着仙尊,我也满足了。” 夕凝摇头:“我现在都是仙界叛徒了,还需要遵守仙界的规矩不成?” 终于,夏羽桐悬着的心放下,不管未来如何,她总算明白了夕凝的心意。 “我可以叫夕凝吗?”夏羽桐声音变得爽朗。 夕凝温和道:“可以。” “我平时走路,可以牵你的手吗?”夏羽桐追问。 “可以。”夕凝维持着笑容。 “我可以像之前那样,晚上跟你睡在一起吗?” “可以可以,都可以。” 没有半分停顿,夏羽桐凑上前,轻啄了一口夕凝的脸蛋,然后赶紧摆正身体,盯着前方。 夕凝侧头,看向夏羽桐。 夏羽桐不敢直视对方,只是嘟囔道:“你说都可以的。” 可下一瞬,她就感觉耳垂冰凉,忍不住一哆嗦。 是夕凝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垂,并宠溺道:“小家伙,调皮。” 夏羽桐忍不住笑起来,钻进夕凝怀中撒娇道:“今后没人的地方,我就这样赖着你。” 夕凝揽住她的肩,答道:“可以。” * 翌日,夏羽桐和夕凝正式进入营帐,与许晋韵见面。 虽还只是辰时,营帐里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冥主、竹萤、摘星以及一些冥界和金德的军士,都面色严肃,正商讨着什么重要的事。 听见夕凝带着夏羽桐进来,才安静下来,转身观察。 夏羽桐忙上前拱手抱歉道:“打扰了,各位继续,我们等着。” 许晋韵忙起身,走到夕凝和夏羽桐面前,恭敬地行礼,客气道:“仙尊和夏道长来得正好!” “我们正在商议,如何逼仙界出面!” 许晋韵眼中闪着金光。 夏羽桐心下了然。 正如夕凝所言,明明手握切断僵尸魂气供给的招数,却还假装战斗,正是为了让对方以为僵尸战术出了问题,逼出后头的助力! 冥主越过众人,走到夕凝身边,讲述起现在的情况。 “我们冥界这边,暂时还未出手。”她表情严肃,似情况不妙,“凡间的灵气的确对我们有所影响。” “不过……”冥主忽然勾起嘴角,“敌人似乎要主动帮我们。” 夕凝和夏羽桐狐疑地看着冥主,再对视一眼,仍旧不明白话中含义。 “还请冥主明示。”夏羽桐拱手,恭恭敬敬请教。 竹萤两步上前,挥挥手:“母上大人,你就别卖关子了。” 冥主轻抚女儿的头颅,然后向她解释道:“据探子来报,观澜剑阁的修士,偷偷潜入战场,开始打造锁魂大阵。” 夏羽桐和夕凝恍然大悟。 僵尸士兵需要魂气加强,而锁魂大阵,就是最好的加强方法。 敌人一直以为是魂气不足,才导致僵尸士兵战力折损。 “既有引出仙界的作用,还能让敌人做有利于我们的事,简直是一箭双雕!”夏羽桐激动不已。 许晋韵不愧是禁军总领,除了骁勇善战的特点外,思维能力也堪比军师! 夕凝暗忖片刻,抬眸道:“既然对方打算使用阵法,不如我帮他们一把,阵上加阵。” 众人不知夕凝所言为何阵,纷纷露出疑惑的神情。 唯独夏羽桐,忍不住拍手喊道:“好好好!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 经过了一个月的战斗,杜月王朝终于发现,引以为傲的僵尸士兵,并没有取得预料中的胜利。 眼看着精心打造的僵尸被消耗,杜月皇帝和观澜剑阁长老终于坐不住了。 暗地里,锁魂大阵终于建成,对于杜月军来说,就是将金德军引入阵内,一网打尽! 而许晋韵这边,也在等着这结果! 金德边军浩浩荡荡踏入锁魂大阵,杜月王朝指挥官露出嗜血的笑。 风云突变,金德边军那侧,忽然刮起大风。 领头的将士似误以为天命难违,一声号令,军队瞬间往回撤离。 不对! 到嘴的鸭子怎么能飞了? “快追!”杜月王朝那边的指挥官情急之下命令道。 准备这么久,就等今天了。 可金德军像是预演过一般,撤离比进攻更加迅速,很快便脱离了锁魂大阵的范围。 而杜月指挥官,则带着僵尸尽数进入了大阵。 狂风骤雨来袭,溅起的雨雾遮挡了视线。 锁魂大阵内的僵尸突然四处奔逃,接着轰然坠地。 指挥官努力睁眼,想看清发生了什么。 可直到所有僵尸倒下,雨也未曾停下。 终于,仙界来使沉不住气了。 浩浩荡荡一群神仙,腾云驾雾,出现在阵内,对雨雾喊道:“装神弄鬼!” 大雨瞬间停下,指挥官终于看清了地方的领头人——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妇人,正拿着金丝楠木的法杖,笑着悬浮在半空中。 “何方来人!敢偏帮金德王朝!”神仙群内,一个长髯老者喊着,“在锁魂大阵内,凡人根本无法打败僵尸,邪术!” 夏羽桐听到了那些神仙强词夺理的话。 那锁魂大阵,难道不是邪术? 众人伪装成凡间修士的模样,静候在冥主身旁。 突然间,魂气四溢,在大阵内弥散开来。 神仙们察觉不对,毕竟这魂气,有抑制仙气的作用。 可为时已晚,神仙们想离开,却发现自己的仙力根本无法施展。 “不对啊,魂气不该如此强势。”面对失去仙力的事实,庆元天尊无力喊道。 庆元天尊抬眼,意外看见了夕凝。 只因夕凝也被压制了仙力,露出本来面貌。 接收到庆元天尊的目光,夕凝无所谓地点点头:“嗯,是我。” 一向高高在上,冷漠又疏离的夕凝,竟学会了挑衅- “卑鄙!”- “小人!”- “上不得台面的家伙!” 众仙家的骂声此起彼伏。 夏羽桐上前一步,抬手指着他们:“这不是你们在云月城设下的局吗?何况这锁魂大阵,还是你们打造的!你们这是被反噬了,有什么脸辱骂别人?” 冥主和夕凝并不像夏羽桐这样多话。 她们三下五除二,直接将到场的神仙抓回冥界。 * 为防生变,竹萤、摘星和红翡留在凡间,随时关注着战事发展。 夕凝和夏羽桐则跟着冥主,回到冥界,拷问这些神仙。 失去助力的杜月王朝,只能发动观澜剑阁的修士参战。 可天罚与金德王朝不俗的实力,加上红翡和竹萤的帮助,让杜月军节节败退。 另一边,被关进冥界大佬的神仙们还在垂死挣扎。 众仙在冥界的仙力被完全压制。 嘴却依旧硬得很。 “敢动我们,冥主你就等着仙界找你麻烦吧!”带头的庆元天尊喊道。 冥主坐在大牢正中安置的座椅上,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们是想直接让仙兵攻入冥界,还是让杜月王朝带兵往冥界来?” 接着,她猛然收回笑容,站起身面向庆元天尊,意味深长道:“金德军就快打到洛城了,你们不知道吧?” 庆元天尊仍是一副不屈的神情,与冥主对峙。 夕凝带着夏羽桐姗姗来迟。 两人进入牢房,还未开口,就看见庆元仙尊腰间的乾坤袋发生异动。 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横冲直撞,最终从袋口飞出,奔向夕凝。 “小心!”夏羽桐不顾危险,挡在夕凝身前。 那小东西迅速绕开夏羽桐,飞向夕凝的乾坤袋。 夕凝对那小东西再熟悉不过,毕竟她来凡间一趟,陆陆续续收集了不少。 “别担心”夕凝拍拍夏羽桐的肩,安慰道,“是河图碎片。” 夕凝乾坤袋中的河图碎片也感应到了什么,努力从中钻出。 四块河图碎片聚在一起,在半空中形成透明的幕布,逐渐显现出彩色的画面。 画面正中央,是梧桐神树。 火红的凤凰围绕着神树打转,之后慢慢化成人形,降落在树前。 “师娘!”夕凝惊讶地喊出声。 第47章 前尘因果,大家都是桐 色彩绚丽的幕布上,化作人形的凤凰缓步向前。 她手执一把泛着紫色光芒的大刀,在微风中伫立。 就在众人以为,年轻的栖梧将提刀伐树时,她竟直接跪下,并将紫魄刀放在地面,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母树之恩没齿难忘!” 语毕,栖梧又眼含热泪看着神树。 神树上淡紫色的花朵在风中摇曳,不知不觉间,居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仿佛每一朵花都有灵性。 冥主看向夕凝:“传说栖梧元君靠一棵老树汲取灵气,才得以化形,可有此事?” 夕凝许久未见过栖梧的面庞,终是忍不住冒出泪光:“嗯,师娘说母树慈悲,给了她重生。” “只要母树召唤,就算她已陨落,也会用尽最后一缕神魂回去。” 被挂在绞刑架的神仙们发出嗤笑声。 庆元天尊不屑道:“低贱的畜生!” “啪!” 夕凝操起鞭子就是一击:“我不计较你伤我,但侮辱我师娘,我让你好看!” 夏羽桐心中微微泛起醋意。 她还以为只有自己,能让夕凝这般在乎呢。 庆元天尊吃痛闷哼一声,不敢再多话。 众人安静下来,还来不及讨论,河图上为何会出现栖梧和神树,下一个场景就展现出来…… 神树上的桐花竞相开放,两朵桐花落下,被大风吹向远方。 两朵桐花随风飞舞,最终落进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宫殿正门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上头写着两个鎏金大字:夏府。 幕布外的夏羽桐挠挠下巴,转动眼珠看向两边,发现没人关注自己,才放下心来。 这宫殿她记得,正是当初沁蕊生下桐桐的地方。 怎么会姓夏呢? 夏羽桐心中嘀咕着:“晦气!” 画面继续着,两朵桐花分别落进两个庭院,两名女婴呱呱坠地,尖细的哭声传出。 两个小女孩在家族中一同修文习武,相伴成长。 时过境迁,两个小女孩从总角到及笄。 夕凝忽然喃喃道:“天英星君?” 夏羽桐缄口不言,她一眼就看出,这两位桐花所化的女子,是琅华和沁蕊。 难怪沁蕊出事,琅华背叛仙界也要下凡寻找,她们的确是同根生的姐妹。 两个女孩天赋不同,最终依依不舍地走向两条路。 琅华选择了修行,而沁蕊拜在药王谷门下,学起了医术。 至此,画面结束。 夕凝感慨道:“果然是沁蕊和琅华。” 夏羽桐在一旁连连点头:“对,就是她们。” 她太害怕这夏家跟自己有关了,虽然桐桐是这家的人,但她自己姓夏,真的是巧合! 冥主仿佛有些不耐,叹气后疑惑道:“不是说河图透露的是天机,怎么就讲这些?” 幕布再次亮起。 又是神树梧桐,一朵桐花泛着紫色微光,脱离树枝,飘进药王谷。 桐花降落在成年的沁蕊面前,化作一个小女孩。 娇俏的小女孩歪着头,甜甜道:“你可以做我娘亲吗?” 沁蕊看着小女孩,反问道:“你也是修炼出来的桐花?” 小女孩忙点点头:“嗯,我可是第三名!” 沁蕊笑笑,拍拍小女孩的头:“我还未结亲,怎么当你娘亲?” 小女孩摆摆手,上前抱住沁蕊:“可以就行,我有的是办法!” 冥主和夕凝看向夏羽桐。 这回,她终于不能装傻充愣了。 “原来桐桐是夏家人……”她只能这样尴尬地说上一句总结。 冥主不多言,只是看向黑下去的幕布,等待着下一个画面。 果然,一切还未结束。 沁蕊就这样,没有结亲也怀上了孩子。 她离开生活艰苦的药王谷,回到夏府休养。 她成日在庭院中游走,希望腹中胎儿能够健康。 可就是这爱闲逛的习惯,给她们招来了杀身之祸。 她意外撞破夏家家主与观澜剑阁勾结,商议草菅人命之事。 因观澜剑阁名声在外,前来交涉的还是观澜剑阁长老。 那人竟联合家主,在众人面前诬蔑沁蕊怀的是魔胎。 就在此时,沁蕊受到刺激,立即就要分娩。 画面戛然而止,幕布随之消失。 被关押的神仙们对此毫无兴趣,只板着脸,放松地休息了一会儿。 冥主和夕凝再一次看向夏羽桐。 “嗯……”夏羽桐不知该说什么。 之后的事情她也大致了解,如梦中那样,生下桐桐的沁蕊,抱着孩子逃至妖山,却被追兵堵住了去路。 “学医救不了这个世界。”这是夏羽桐憋了半天才想出的话。 * “报!琅华仙尊和沁蕊姑娘求见!” 牢门外,冥界士兵禀报道。 冥主似乎对琅华和沁蕊很是信任,连连招手道:“快请进。” 琅华和沁蕊,一人提着一把染血的宝剑,进了牢房。 “拜见冥主,拜见夕凝仙尊。”二人恭敬行礼。 大部分鲜血凝固在宝剑上,只有一滴血液,在剑尖欲坠不坠。 冥主好奇地指着她们手中宝剑:“你们这是……” “哦。”琅华忙解释道,“才去凡间处理了一点旧事。” 沁蕊看看夏羽桐,慈祥地笑着,接着转过头,冷下面容,顺着琅华的话道:“我们屠了夏家满门。” 刚刚看完河图的演绎,夕凝深知二人对夏家的不满。 但她还是万分担忧:“夏家乃你二人在尘世间的至亲,是否会……” 琅华抬抬眉毛,无所谓道:“我已飞升,早已不受凡尘所累,至于沁蕊……” 沁蕊面无表情,语气也冷淡:“我当年为救桐桐,耗散九成修为。” “被夏家追回后,被剜心取血,巩固云月城大阵。” “夏家的沁蕊早就死了,恩情也一刀两断。” “多亏冥主看我可怜,将我的花魂花魄带进冥界,重新打造了这副身体。” 说完,沁蕊感激地看向冥主:“多谢义母!” 夏羽桐不敢吱声,什么魔胎不魔胎? 桐桐分明是神树后代,这观澜剑阁,真是死一门都不可惜。 沉默了好久的庆元天尊,居然又一次开口:“果然,你们都是栖梧为了排除异己,安排的棋子!” 夕凝和夏羽桐默契地上前一步,一人给了庆元天尊一掌,打得对方口吐鲜血。 夏羽桐知道,栖梧元君在夕凝心中地位非凡。 夕凝说不出口的话,自然该由她代为表达。 “你身为神仙,与凡间宗门、王朝相勾结,这才是排除异己!还敢倒打一耙!” 夏羽桐越骂越生气,上前狠狠又是一脚。 牢房中阴暗潮湿,并不适合议事。 “我们先回宫吧。”冥主主动提议,“琅华和沁蕊也该换身行头。” 夏羽桐长舒一口气,仿佛她真的即将出狱一般。 * 大殿内,众人都坐到了冥主安排的椅凳上。 不等冥主说话,夕凝抢先问道:“沁蕊夫人,你所说的耗散修为救桐桐,具体是……” 她满眼真诚望着沁蕊,想要得到桐桐身份的真相。 沁蕊已经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裙,她喝了一口茶,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解释。 “我用五成灵力,将桐桐的花魂压住,再打造了刺猬的肉身,将花魄放进去。” “可是,桐桐乃神树梧桐上的桐花,花魂花魄极为强大,我只能将其七魄送入平行世界。” “只要花魂稳固,在结成金丹之时,就能将花魄唤回!” 沁蕊说完,看向夏羽桐:“你能听明白吗?” 明白啊!彻底明白了! 按沁蕊所言,那个世界的自己本就是桐花的七魄。 难怪她出现在孤儿院时,满地的桐花。 一定是神树梧桐在庇佑! “我来到妖山时,桐桐正好结丹!”夕凝惊诧道,“难怪你说,你就是那时从异世界来到这儿的。” 沁蕊不知道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凭借猜测,回答道:“按理说,花魂花魄会共享记忆,会影响桐桐的自我认知。” “你觉得你是谁?”她转头看向夏羽桐,疑问道。 “我……”夏羽桐犹豫片刻,决定如实回答,“我觉得我是那个世界,没有双亲的夏羽桐。” 沁蕊收回视线,咬咬嘴唇,分析道:“或许是妖山上的生*活不如意,令你在融合记忆时主动忘却了过往。” 想起“梦境中”那些被欺负的日子,夏羽桐点点头:“桐桐的确过得不太好。” 或许是因为少了七魄,不够机灵;或许是没有亲人保护…… “诶!对了!”夏羽桐忽然想起了什么,“那妖王,怎么不保护桐桐?” 沁蕊干笑两声,有些尴尬道:“我怕桐桐不好好修行,所以让妖王装作不认识桐桐。” 夏羽桐倒没深究此事,因为她还很难接受沁蕊说的这些。 大殿内沉寂下来,冥主也在等着琅华和沁蕊说点什么。 “报——”外头的侍从拉长声音喊道,“仙界来使求见!” 在场众人打起十二分精神,紧紧盯着殿门那边。 抓来的那些家伙虽罪大恶极,但终归是在仙界喊得上名号的神仙。 仙界还是决定出手搭救。 果然,不管臭不臭,只管在不在一个坑。 仙界使者踏进大殿,显然被冥界的魂气折磨了许久。 她身着仙界使服,规规矩矩行礼:“拜见冥主,在下代表仙界而来,诚邀冥主前往凡间谈判。” 好大的胆子…… 夏羽桐都觉得这个要求极为冒昧。 连她都知道,凡间灵气克制冥气,凡间就是仙界最好的战场;邀请冥主去凡间谈判,不是鸿门宴吗? 虽古人有云:“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实际上,杀得多! 夏羽桐怔怔看向冥主。 只见冥主不紧不慢,将手中茶水放下,面带微笑,疑问道:“使者好像没搞清楚,这场战斗,是哪边占了上风?” 使者当然知道,仙界扶植的观澜剑阁、杜月王朝,甚至是参与过的夏家,都被杀得片甲不留。 “仙使带个话,谈判只在冥界谈。”冥主嘴角噙笑,“恭候仙界谈判使团。” “送客!” 一声令下,侍卫便将仙使架出大殿。 正当大家准备继续商议时,夏羽桐却眼前一黑,整个人倒了下去…… 第48章 宿命是什么未来来自于选择 夏羽桐这一倒,引得在场众人惊慌失措。 夕凝、沁蕊快步上前,在夏羽桐落地前接住了她。 琅华紧跟着赶来,冥主也慌忙站起身。 夕凝不假思索,一手揽着夏羽桐的上半身,一手释放出仙气查看情况。 一番检查后,夕凝面色难看,颤抖着手收回仙气。 “桐桐的神魂松散,灵炁似有剥离之象。” 沁蕊闻言,心中也生出不好的想法。 她赶紧盘腿而坐,闭眼凝神,粉紫色的魂气溢出,笼罩住夏羽桐的身体。 须臾过后,她睁开眼,难以接受道:“桐桐的花魄又离体了。” “不应当的……” 她握紧拳头,紧张而疑惑:“三魂七魄归位,应该很稳固才对!” 夕凝浑身冰凉。 她回忆起夏羽桐曾告诉她的故事。 “桐桐说过,她来自异世界,她完成任务后,就会回去。” 说这话时,夕凝的声音都在颤抖。 “不对不对!”沁蕊否认道,“那所谓的异世界,并不是桐桐真正的归属,她是我生下的孩子,是神树梧桐的花朵!” 夕凝真心希望沁蕊所言是事实,可桐桐现在的情况又是为何? 难道,跟自己朝夕相处的桐桐,真要带着她们之间的回忆离开? 夕凝浑身冰凉,沁蕊更是难以接受地流下眼泪。 * 夏羽桐恍恍惚惚睁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纯白色的空间中。 这改变她一生的地方,夏羽桐永远也忘不了。 可从前那个自称系统的屏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穿着浅紫色道袍的女子,正含笑看着她。 “恭喜你,成功完成任务。”女子开口道。 夏羽桐沉默地看了这女子半晌,才幽幽开口:“原来栖梧元君就是系统……” 栖梧尴尬了一瞬,她也不知,为何夏羽桐能直接叫出她的名字。 夏羽桐像倒豆子一般,将心中疑问道出:“到底哪边才是真实的世界?修仙的世界真是小说吗?” 栖梧拨弄了一下鬓边的发丝,淡然道:“对我来说,两边都是小说世界。” 夏羽桐捏着下巴,询问:“您的意思是,两个世界是平行的,而您在高我们一个维度的世界?” 栖梧挑眉,称赞夏羽桐:“不愧是经历过两个世界的孩子,说得很对。” “不过你先告诉我,你是怎样认出我的?” 夏羽桐将自己在归墟秘境中,获得红翡记忆一事如实告知。 最后,她忍不住问道:“栖梧元君就是天道吗?” 栖梧闻言,忙摇摇头:“我只是代天道行事罢了。” 夏羽桐脑子转得飞快,疑问不断冒出:“栖梧元君并非陨落,而是跃升到了更高的境界,成为天道代理,对吗?” 连环炮似的问题接二连三,令栖梧压力倍增。 她想过夏羽桐会成长,没想到她会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好了好了。”栖梧抬手示意夏羽桐停止,并刻意放缓了语气:“你的确很聪明。” 这话虽为正面回答夏羽桐的问题,但也侧面肯定了她的猜测。 更/多内容请搜索=频道:= 栖梧说完,却带着期待的眼神看向夏羽桐。 看着栖梧异样的表现,夏羽桐左思右想,终于问出:“为什么天道会选择您呢?” 栖梧瞬间将身体站直了些,她负手而立,微微仰起头:“当然是因为胸怀天下,为正义献身,才得到了天道认可。” “而你们,”栖梧低头看着夏羽桐,眼中闪着光亮,“这些神树的花朵,就是被寄予厚望的后生。” 夏羽桐闻言,心虚地吐吐舌头,放低音调道:“要不我还是帮你问问琅华和沁蕊?” 对于沁蕊,她始终难以叫出“娘亲”这个词。 她们到底是姐妹还是母女,还值得研究。 夏羽桐的话落进栖梧耳中,令栖梧收起了笑容。 栖梧板着脸,正色道:“这还用你问?琅华和沁蕊慈悲满怀,舍得下一切名利,为正义而战;又狠得下心铲除奸邪。” “她俩刚柔并济,善与狠并存,早就被天道钦定为管理者了!” 捧哏是夏羽桐行商学来的最大本事,她瞪着眼睛,语气夸张:“厉害啊!” “不过我想确认一下。”她收起表情,话锋一转,“我和桐桐,真的是两位一体吗?” 栖梧点头确认:“没错。” 确定自己的身份后,夏羽桐趁热打铁要求:“好,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栖梧偏着头,盯着眼前的小姑娘:“你是要去原先所在的世界,还是去能够修行的世界?” 夏羽桐皱起眉毛:“当然是要跟夕凝在一起的世界!” 栖梧瞬间垮下脸来:“你怎么是个恋爱脑?天道还打算对你委以重任呢!” 夏羽桐别过脸左右张望,假装没听清栖梧在说什么。 栖梧对此感到头疼不已,她扶额道:“我看夕凝无心修行,本是拍你监督她,哪知你这家伙!” “去吧去吧。” 栖梧似乎也对夏羽桐没什么办法,只能挥挥衣袖,任由她离开中转站。 空间中只剩下栖梧,沉默良久后,她才摇头叹道:“果然,天道不可预测。” “也罢,夕凝有个伴,也算我这师娘对得起她了!” 说完,她背着手转身,逐渐消失。 * 归墟秘境,鸟语花香,星星点点的灵气环绕。 耀眼的阳光照射在夏羽桐的眼皮上,纤长的羽睫轻扑两下。 她皱起眉头,抬手挡住光纤,悠悠转醒。 视线逐渐清晰,只见女童圆圆的脸凑了过来,遮住了光线。 “你是……”夏羽桐的脑子还有些迷糊,只觉得眼前女童十分眼熟,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女童也不回答,只是眉头紧蹙,语气冷漠道:“你醒了啊?醒了就快起来。” 夏羽桐捏拳,捶捶自己的额头,让自己尽快清醒。 往昔回忆浮上心头,她才记起,眼前的女童是归墟秘境中的劫火青鸾! 夏羽桐疑惑不解:“我为什么在这儿?” “我回到了妖山?” “不对!夕凝呢!” 她忽地瞪大眼睛,坐起身抓住劫火青鸾的双臂。 “你先起来。”劫火青鸾似乎急切地让她起身。 夏羽桐低头一看,自己正睡在一堆羽毛上。 而这羽翼,像是劫火青鸾自己身上的。 夏羽桐短暂的愣神,更让劫火青鸾不满。 她开始语气不耐烦道:“我给自己打造的床铺,你睡睡得了,怎么还赖着不走?” 夏羽桐一边起身,一边追问:“夕凝呢?夕凝在秘境中吗?” 劫火青鸾怪异的眼神看着夏羽桐,接着又像想通了似的:“你昏迷这几天,都是夕凝在照顾你。” “桐桐!”熟悉的喊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夕凝满眼血丝,从草丛后现身,手中捧着的果子跌落在地。 她冲上来,抓住夏羽桐的手,想说什么却又顿住,接着小心翼翼疑问道:“你是我的桐桐吗?” 夏羽桐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把脸凑近夕凝,接着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面颊。 劫火青鸾双手把眼睛蒙住,转身跌跌撞撞离开…… * 一年后。 金德王朝,莱烟城内。 家家户户门口张灯结彩,城内的大树上挂满了红绸。 五岁的张小二被锣鼓声吵醒,揉着睡眼出门,问道:“娘亲,怎么这么吵啊?” 张婶子一把抓过女儿:“这可是夕凝仙尊娶亲的日子,当初就是她帮着咱打败了杜月王朝!” 张小二瞪大了眼睛:“就是打得观澜剑阁不敢还手的夕凝仙尊吗?” “对!”张婶子肯定道。 “娘亲,我要去看夕凝仙尊结亲!” 城主府门口。 亲卫朝许晋宁拱手:“禀城主,维护秩序的士兵们已就位!” 许晋宁搓着手,看起来比自己结亲还紧张几分。 “好,我们这就去胭雨楼结亲!” 她转身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城主小心!”亲卫吓得赶紧嘱咐。 胭雨楼内院中。 阿曾和岑英忙里忙外,生怕漏点了什么。 屋内,夏羽桐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看着沁蕊为自己梳妆。 沁蕊试图把珍珠耳钉穿进夏羽桐的耳洞内。 “算了算了。”夏羽桐疼得两眼发直,“耳钉不戴也罢!” 沁蕊放下双手,责备道:“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能随随便便?” 夏羽桐倒吸一口冷气,终于止住了疼痛。 她转过头,看向沁蕊:“娘亲,我不在乎这些虚礼。只要是夕凝,就算只有天地做证,也无所谓。” “说过多少次,不要叫我娘亲?”沁蕊不满道,“都把我喊成老太太了!” “来,听我的,把耳钉戴上。” 在沁蕊的坚持下,夏羽桐最终还是戴上了耳钉。 * 大红嫁衣身上披,夏羽桐在沁蕊的陪伴下,走出胭雨楼大门。 明艳动人的妆容,搭配发间那一缕白,让她成为全场最俏丽的女子。 夕凝也穿着一袭华丽的红袍,身下是皮毛黝黑发亮的骏马。 她面容清冷,眼神却透出丝丝火热。 弯下腰,伸出手:“桐桐,上马。” 夏羽桐深吸一口气,抬头笑笑,拉住夕凝伸出的手,翻身上马,坐进夕凝怀中。 唢呐铜锣声响起,结亲队伍朝着城主府行进。 在琅华和沁蕊的主持下,整场婚礼井井有条,喜庆而温馨。 * 夜里,城主府客房中。 夕凝搂着夏羽桐的后背,躺在床榻上,眯着眼小憩。 夏羽桐声音小得像蚊子:“阿凝啊,我们以后还要修行吗?” 夕凝没有犹豫,回答道:“当然要。” “可是、可是万一你归于天道,不能跟我在一起了呢?”夏羽桐似担忧,又似撒娇。 夕凝有节奏地拍打着夏羽桐的肩膀:“我会压制修为,等着你的。” “诶?”夏羽桐忽然转过身,与夕凝面对面,“阿凝,咱们结亲,真不会被天道惩罚吗?这不是破坏了仙界的规矩吗?” 夕凝眯着眼依旧没睁开,她不屑道:“那规矩跟天道无关,是先天神限制我,怕我们拥有后代,分走了资源。” 说完,她缓缓睁眼:“娘子,你累吗?” 夏羽桐浑身一颤,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她有些紧张,颤声道:“有那么一点,但不算太累。” 夕凝翘起嘴角,扬起让人浮想联翩的坏笑。 接着一拉被子,将二人从头到脚罩住。 夏羽桐大叫一声:“哎呀!阿凝你轻一点亲我!” * 三千年后,道观中香火鼎盛,沁蕊翩然而至,附身泥像上吸食香火。 钦天监中,琅华对着一群怎么算都算不明白的大臣,气不打一处来。 军队每日晨练,都须向许晋韵、许晋宁两姐妹的塑像宣誓。 而求姻缘的地方,是一个美人抱着一只小刺猬。【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