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愿》
3. 第 3 章
乌山在省内是一个知名度不高的小城市,称得上热闹的商圈只有市中心华润万家那一片。
进入商城室内,田愿扯下胡小霜的防晒袖,沐浴在空调冷风里,才觉得活过来。
熟人往往羡慕田愿生得这么白,胡小霜经常担心她紫外线过敏。
“田田!”
还没走到接头柜台,田愿听见熟悉的呼唤,江晓娜屁颠颠朝她跑来。
这位也是老同学,高中同班同宿舍三年,大学还是校友。师大毕业后,江晓娜听从家里安排,考进了她们母校高中乌山一中,和当年老师成了同事。
田愿考虑过回来,也许再过几年,她在海城漂够了,攒够了经验和资金,会回老家开一个康复机构。
江晓娜:“能在32度大热天出门的都是过命的交情啊!”
江晓娜走近没挽田愿的胳膊,估计也没凉够。她傍晚要跟家人自驾外出,只有中午有空约人。
田愿:“我们逛一会再去吃饭吧。”
田愿和江晓娜坐扶梯直奔华润万家。
江晓娜:“你这几天怎么安排,还是相亲?”
田愿:“早上刚相了一个。”
江晓娜嚯了一声,笑道:“午饭时间竟然能分给我,看来又没看上啊。”
田愿:“没聊几句,谁要跟陌生人吃饭。”
江晓娜:“你阿妈那么着急把你嫁出去?”
田愿:“也没有,她就是担心我工作忙没时间认识合适的人。”
江晓娜:“那么听话去相亲的,我还没见过第二个,真是个乖孩子。”
田愿:“不然怎么有八卦素材讲给你听。”
江晓娜笑嘻嘻,“那倒是。”
恰逢长假,超市顾客比平日多,背景音乐似乎调高了音量,旋律轻快欢腾。
江晓娜忽然用手肘捣捣田愿,双眼发亮,“你听。”
田愿凝神静听,跟江晓娜相视而笑。
是汪苏泷的《有点甜》。
昔日挑大梁的文娱委员轻轻哼起高潮部分,忘词的部分就哒哒哒哒。
江晓娜:“你高三时不是很喜欢这首歌吗?”
大超市的背景音乐总有一点滞后性,放的经常是几年前的流行歌。
田愿在最喜欢这首歌的时候许愿能在超市听见,没成真,时隔多年再听见,忽然生出一种时空错乱的错觉,好像回到了当年。
歌是田愿叫许翊帮下的,他腿伤走路不便,她顺路帮他打早餐,他帮她整理MP4里的英语听力音频和歌单。
许翊几乎不听中文歌,对汪苏泷不感冒,听的都是外文歌,当时单曲循环一首OneRepublic的Counting Stars。
有一次,田愿课间趴桌睡,偶然被吵醒,睁眼看到许翊在听她的MP4。
许翊说他的没电了,借她的一用。
田愿问他听什么,许翊调转屏幕让她看,正是这首歌。她还笑话她,平常不听中文歌,今天怎么下凡了。
许翊好像说,“我听听你喜欢的是什么东西”。
田愿朝他翻白眼,狗嘴吐不出象牙。
她以前就是一个单纯的高中生,喜欢这种又甜又俗的东西。
田愿:“你竟然还记得。”
江晓娜:“我们是什么关系?”
田愿:“同床三年的关系。”
江晓娜:“那是。”
她们正好睡上下床,四舍五入,架床也算同一张床。
十七八岁的年纪黏糊疯癫,最喜欢将友情和另一种暧昧关系绑定,同性间也能衍生出母女、夫妻甚至君臣的称谓。
过后回首,或许有一点困惑,有一点不适,最终大多当玩笑来回味青春。
田愿跟江晓娜进了烤肉店,等上菜间隙,才留意到手机不久前进了一条新短信。
内容:嗨,我是你大姑同事的儿子,听说了你的信息,觉得挺合适,今晚有空见个面吗?
言简意赅,目的明确,应该是一个讲究效率的人,符合海城的快节奏作风。
田愿不放心,回头比对胡小霜发来的号码,是同一串。
她另存为新联系人:清华男-大姑同事儿子。
田愿速战速决,早点给大姑一个交代,免得拖拖拉拉,耽误长假安排。
她回复:你好,下午四点左右华润万家,可以吗?
江晓娜最迟三点回家收拾行李,田愿可以无缝衔接,不用改天再出门当一回烧鸭。
跟相亲男四点碰头,还没到晚饭时间,吃个甜品聊两句,不合适就分道扬镳,说夏天没胃口,吃不下晚饭了,合适刚好够时间找地方吃晚饭。
清华男-大姑同事儿子:我开车去赤山老街接你
田愿:不用,我从其他地方出发
清华男-大姑同事儿子:行,到时见
田愿锁屏手机,搁在手边,“娜娜,你觉得现在还会有人发短信聊天吗?”
江晓娜想了想,“老人家?”
田愿:“年轻人。”
江晓娜:“年轻的老古董?”
田愿噗嗤一笑,“有点道理。”
江晓娜:“你相亲对象?”
田愿:“嗯。”
江晓娜:“见过了?”
田愿:“准备。”
江晓娜:“看来你对这个人有点兴趣,还没见过就好奇上了。”
田愿:“好奇而已。”
相亲就像开盲盒,见面前最激动,好奇对方的长相、身材和谈吐,期待能合心水。等盲盒拆开,往往只有失望。
江晓娜:“这次又是什么条件?”
田愿:“据说是清华毕业。”
江晓娜瞪圆了双眼,好像听到田愿已经拿下清华男似的。
她说:“可以啊,那不跟小青龙是校友吗?”
田愿一愣,“你还记得小青龙?”
江晓娜:“谁不记得小青龙?”
小青龙是许翊的江湖花名,一般只有男生当面叫他小青龙。
至于花名的由来,男生们个个讳莫如深,叫女生不要问,再问小青龙也是龙虾,很生猛的。
许翊留名校史,不仅因为成绩和颜值,当年学校光荣红榜有他,通报批评白榜也有他,所幸只是男高中生常见操作,夜间带队溜号去酒吧聚众看球赛之类。
反差越大,印象越深。
高一班主任评价他比龙还难压,直到第一次高考前出车祸,折了腿,跟理想大学失之交臂……
田愿:“我昨晚在礁城动车站碰见他,他去接样哥。”
江晓娜第一反应也是,他俩竟然还在一起,许翊跟他们的交集只有一年,她们曾经都以为他跟原来班的同学更亲密。
江晓娜:“小青龙还是那么帅吗?”
田愿:“比以前黑了。”
江晓娜回忆片刻,“男生爱运动都一个色号,是你太白了,看谁都黑。”
田愿以前写字不小心碰到许翊的右小臂,下意识看了一眼,就像河粉配烧鸭。
她仔细想了想,许翊读高四前病休小半年,估计还白了一截,昨晚再见真的比以前黑。
江晓娜:“他有没有女朋友?”
田愿:“不清楚,昨晚碰见才知道他们都在海城。”
江晓娜:“估计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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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愿:“我猜也是。”
江晓娜:“真好奇小青龙的审美,说不定是北大才女。”
田愿:“有道理。”
话题很快转移到烤肉口味上,江晓娜大大咧咧,没留意到田愿回应刻板,吃得半饱才说:“你们都在海城,让他给你介绍其他清华男啊。”
田愿嫌弃哇了一声,“你说话像我妈。”
江晓娜不恼反笑,“傻女,近水楼台先得月。”
江晓娜是个中典范,她的未婚夫就是青梅竹马的邻居,对方是公务员,如无意外,过年该领证摆酒了。
她提前预定了田愿当伴娘。
田愿和江晓娜一起吐槽了一会工作,都是老师,深耕领域不同,话题宽泛,又能互相理解。
下午三点,江晓娜匆匆赶去和家人汇合,临别前说暑假可能去海城看田愿还有另一个舍友。
工作后身不由己,每次的愿景跟客套话一样,美好又难以实现。
离见清华男还差一个小时,田愿掩嘴打了一个哈欠,一个人走走逛逛。
约定前十分钟,对方发来短信:我停车了,在哪里等你?
田愿:优衣库门口
田愿上了洗手间顺便重新梳头。
骑车时戴头盔扎低马尾,吃烤肉太热挽起就没放下,走了半个下午多了几许潦草。
田愿直接扎成高马尾,一脸的午后困顿消失,整个人像要去面试一样精神。
等下估计又要当面霸。
清华男-大姑同事儿子:我到了
五一的商城人流量不少,优衣库门口人来人往,田愿隔着一小段距离,主要搜寻落单男人。
她很快有了怀疑目标,定定看着一个鹤立鸡群的背影。
此男挨着栏杆,略显懒散,个头目测有185cm左右,身材精壮,一身小麦色肌肤,是江晓娜口中爱运动的男人色号。
田愿并不是唯一关注他的人。
过去一分钟之内,起码有两个女人路过回头,多看他一眼。
田愿成了第三个。
她直接拨出对方电话,对方没掏手机。
田愿听着电话,假装路过找人,不经意瞟一眼对方的脸。
旋即愣住。
“那么巧。”许翊离开栏杆,站直说。
田愿放下手机,屏幕显示斗大的几个字,很难忽视:清华男-大姑同事儿子。
许翊瞥了眼,“来相亲?”
田愿熄屏,瞧瞧左右:“你一个人?”
许翊:“你还有谁?”
田愿:“我以为你在等谁。”
许翊:“在等谁?”
田愿静静打量许翊的脸,想看出破绽似的。
她不了解现在的许翊,只记得记忆中的少年有一点调皮,偶尔会逗她玩。
以前教室紧邻厕所,有一次在走廊拐角碰上,田愿差点栽许翊怀里,往外挪一步让道,没想到许翊还能同步,两个人又对上了。
田愿反应过来原地不动,许翊忽然抬手朝她弹了下洗手水。
田愿哎了一声,平常跟江晓娜打闹出肌肉记忆,顺手往许翊后背招呼一巴掌。
那会许翊的腿还没好全,走路又慢又瘸,田愿出手就心虚,怕掀翻了他。
不知是她没手劲,还是许翊健肢有力,他没倒,她就开溜了。
许翊唇角微动,浮现一个很淡很淡、似曾相识的坏笑。
田愿霎时灵醒,心知中计,下意识拍一下他的肩胛骨。
跟以前一样硬邦邦的,疼的是她的手,许翊纹丝不动。
田愿笑骂:“就是你,对不对!”
4.第 4 章
许翊:“你真没猜到是我?”
田愿:“叫我怎么猜?”
许翊:“问名字。”
田愿:“一般不问。”
许翊:“照片?”
田愿:“不看。”
大姑就算给她介绍一个168cm的男人,她也得来走个过场。
田愿说:“大姑帮我把关了。”
许翊神色一动,“你相过几个?”
田愿:“没几个。”
许翊:“一打有吗?”
田愿:“你见了几个?”
许翊:“你是唯一一个。”
许翊和相亲对象划上等号后,田愿以往相亲的尴尬和不适荡然无存,内心隐隐将之定义为老同学相聚,一场善意的恶作剧,没抱什么期待。
这下听着,莫名觉得有点暧昧。
田愿:“切,谁信。”
许翊刚要开口,田愿想到另一种更大的可能性。
她说:“不过,你之前有女朋友当然不用相亲吧。”
或许现在也有,只是家里人不满意。田愿就碰见过这样的男人。
那三个字终于问出口,老同学相聚似乎成了幌子,田愿对他充满好奇。她很难对其他相亲对象产生相似的兴趣。
许翊:“谁跟你说的?”
田愿:“这还用说?”
许翊:“你怎么还没男朋友?”
田愿开玩笑,“这不是在努力吗?”
许翊淡笑,“你以往相亲流程是什么,见面之后先逛逛还是直接吃饭?”
田愿:“可能是借口上厕所,偷偷溜了。”
许翊:“他们舍得?”
田愿胡诌,“所以叫偷偷啊。”
许翊:“吃饭时间还有点早,先走走。”
田愿边走边看手机,当着许翊的面,把联系人名字换成他的真名。
她说:“我好像有你微信啊。”
田愿在微信联系人列表搜许翊,没找到,再搜小青龙,也没有。
许翊:“是不是删了?”
田愿咬了咬唇,“应该不会啊……”
“应该……”许翊掏出手机,锁屏上显示田愿的未接来电,就存她的真名。
田愿不小心点瞥见,嘀咕:“你早知道是我。”
许翊:“说家里在骑楼广场开汤粉店,能不知道吗?”
田愿大胆瞪他一眼,“耍我。”
她的屏幕上方忽然弹出一条新的微信提醒。
来自xy,内容只有一个句号。
许翊:“还在吗?”
田愿:“我可没删。”
聊天记录没有添加好友记录,对话框删过。
或者换手机不小心没同步,田愿觉得这种可能性也不小。
她飞快瞄了一眼许翊的资料,xy就是他的网名,她没改备注,就是……
他们的好友关系是仅聊天,互相看不了对方朋友圈。
田愿忘了刚添加就设置,还是后来屏蔽,她的确把许翊从她的生活里摘除得干干净净。
田愿收起手机,“你后面还安排了几个相亲?”
许翊:“先解决眼前这一个。”
许翊表情平淡,看不出正经或认真,田愿只当他开玩笑。
她说:“你家里催得急?”
许翊:“你不是家里催?”
田愿:“一半一半,平常没什么机会认识其他人。”
许翊:“昨晚还没来得及问你在海城哪个区上班。”
田愿:“滨海,你呢?”
许翊:“隔壁盐山,你是读师范的吧。”
田愿:“我学特殊教育,现在在康复中心教一些特殊小孩。”
许翊想了想,“聋哑人?”
田愿摇头,“我不擅长手语,我教的大多是自闭症或发育迟缓的小孩,教他们认知和说话。”
许翊:“平常好像没见过这类小孩,可能见过也不知道是。”
田愿:“好些小孩确诊了,爸妈还觉得不是。小孩太小,大人都觉得只是调皮,不听话,说话晚。”
大姑应该没透露她的工作详情,田愿越来越觉得许翊就是闲得慌,才来开相亲盲盒。
但许翊无疑是一个不错的聊天对象,起码听到她的工作不会像其他相亲男一惊一乍,有一个甚至问她跟这些小孩呆久了,人会不会也变傻,显得无知又无趣。
田愿:“听说你在互联网大公司上班?”
许翊:“出来跟熟人创业了。”
田愿一愣,又出现一处信息错位。
她说:“好厉害,我没到三十岁都不敢想象我能创业。”
许翊:“说明你现在也有创业的野心,定位足够明确。”
田愿:“没有没有,想想而已,谁还不会做梦啊。——那我叫你一声许老板没叫错啊。”
许翊:“哪来的老板,许工还差不多,我只是给老板做牛做马。”
田愿忍俊不禁,“许老板还是那么谦虚。”
田愿和许翊像高中生逛田径场,沿着商场走廊走了一圈又一圈,没进店,说是逛街,更像散步。
临近五点,餐厅即将迎来用餐高峰,田愿和许翊作为第一波食客进店。
许翊递菜单让她点菜。
这家店田愿跟其他相亲男来过,价格中档,AA不肉疼,问了许翊忌不忌口,轻车熟路点了菜。
田愿搁在桌沿的手机进了一条新消息。
她捡起开锁,“我跟我妈报一声不回家吃晚饭。”
田愿回复胡小霜:在外面吃,不用煮我的。
许翊:“你妈不知道你在相亲?”
田愿:“跟老同学吃饭,相什么亲。”
许翊看着她笑了笑,他的注视和笑容瓦解了她强装的一本正经。
田愿:“不是么?”
许翊:“不是。”
重逢以来,田愿第一次感觉出耳根微微发烫。她生得白,稍微脸红就很醒目。意识到这点,她急红了整张脸。
田愿瞪了他一眼,“七年没见,一见面就拿我开玩笑。”
许翊:“明天我让我妈叫上你大姑,一起登门拜访。”
田愿胃口吓没了一半,“你家里人催得那么急?”
许翊:“嗯。”
田愿:“你真没女朋友,还是家里不同意?”
许翊:“看你的意思。”
田愿:“越来越离谱。”
恰好服务员上菜,田愿和许翊间的拉锯暂缓,嘴巴干上正事。
只要当许翊开玩笑,田愿就可以轻轻松松,一会AA账单,跟其他相亲对象一样分道扬镳。
如果满分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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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其他相亲男可以拿60-,许翊能拿到90+,田愿只能镇得住80+的男人。
许翊提起袁宇祥,现在也跟他一起在创业公司,话题暂时过度到安全地带。
田愿:“除了样哥,你还跟班里其他人有联系吗?”
许翊:“你啊。”
话题又徘徊到危险线。
田愿:“这不算。”
许翊:“从现在开始算了。”
田愿:“还有其他人吧。”
许翊:“谁?”
那个名字徘徊嘴边,田愿又生生咽下,当初她帮他打早餐都是双人份——她自己那份除外,她早在食堂吃完,不然哪来的力气给他打。
田愿:“我一时想不起名字。”
许翊:“男生还是女生?”
田愿:“都有。”
许翊:“男生就样哥,女生就你。我那时走读,除了你们两个同桌熟一点,跟其他人没说过几句话。”
许翊第一年考上上海交大,没去,力排众议复读,压力可想而知。
如果换做田愿,估计也不愿意回忆高四生活。
田愿饱含深意多看了他一眼。
高三备考紧张,集体活动少,能闲聊的时间只有课间和回宿舍,一般只跟座位周围或同宿舍的同学要好。
那年许翊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养腿伤,除了上厕所,其余时间原地不动。
田愿下课离座,总有同一道身影占座向他请教难题。
她每每碰见,就在走廊外放放风,跟江晓娜嬉闹一会,等敲铃再回座。
那会田愿跟许翊不熟,喊他总一口一个学长,听不懂他讲题,不好意思问第二遍,怕耽误他时间。
饭毕,许翊拿走账单结账。
田愿说:“等回到海城,给我一个机会请你吃饭啊,许老板。”
许翊:“你哪天回海城?”
田愿:“哪天抢到动车票就哪天回。”
实在抢不到票,田愿只能吃晕车药搭长途汽车。
许翊:“我5号早上和样哥开车回去,要坐我车吗?”
许翊的四轮已经落地,田愿在海城连一辆两轮的小电驴都没有。他们的距离就像两轮翻倍到四轮一样远。
田愿:“我晕车。”
许翊:“坐副驾。”
田愿:“再说吧。”
客气到这个份上,一般识趣的相亲对象都该知道没戏。
偏偏许翊比其他相亲男多认识她一年,在还没学会算计和客气的年少时代,有些朦朦胧胧的情愫历久弥新。
田愿往商场门口抬了下手,说她的小电驴停广场。
许翊答非所问:“你是不是没把今天当相亲?”
田愿沉默看着他,没说一个字,又像已经说完。
许翊:“如果我是认真的呢?我以相亲为前提来见你。”
田愿想了想,“那也是对家人认真,不是对婚姻认真。”
田愿把相亲当成恋爱的入口之一,单纯得像胡小霜说的,聊不成就当多认识一个朋友。
许翊当成通往婚姻的桥梁,被家人催促,半路不停站,直达终点。
许翊:“结了婚不就成了家人?”
田愿:“你恋爱谈腻了,想随便找一个人结婚?”
许翊:“结了婚慢慢谈。”
5.第 5 章
赤山老街。
田愿停稳小电驴,拔了锁匙找大门钥匙,刚插进去,折叠门被人往里拉开。
天已擦黑,乍然瞥见一副异性面孔,田愿吓一跳。
她缓一口气,“吓死我,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田望身高180,体重180,蹦跳间像只熊。
他说:“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田愿:“不回我睡哪?”
田望:“相亲对象家。”
田愿打一下他的肩胛骨,忽然感觉这块肉比许翊的厚上一倍。
田望拔了插在门上的那串锁匙,丁铃当啷摇了摇,“小电驴不用了吧,到我骑了。”
家里只有一辆小电驴,平常都是胡小霜在骑,阿爸开四轮。
每逢姐弟俩同时回在家,骑车都得排班。
田愿:“夜不归宿啊?”
田望:“晚上我锁门。”
姐弟相差六岁,性格一静一动,都有彼此的交友圈,互不重合。
胡小霜坐在二楼木沙发,开着电视机刷手机,闻声一看田愿表情,就知道该怎么回复她大姑。
她问:“这个又是哪里不行?”
田愿坐到单人沙发,歪着身子,往扶手上支着手肘。
她说:“这个太行了。”
胡小霜纳闷一瞬,“太行了你还不开心?”
田愿:“过犹不及啊。”
胡小霜:“听不懂。”
胡小霜只上过两年小学,讲土话俗语比一般成语溜。
田愿说:“就是昨晚那个,我同学,跟我开玩笑呢!我就说乌山哪来那么多清华男需要相亲。”
许翊家的门槛估计早给媒婆踏烂。
胡小霜:“动车站那个帅哥?”
田愿点点头。
胡小霜:“他没那个意思?”
田愿没底,要说没有,挺没面子,以往经常是她拒绝别人;要说有,可他态度明朗过头反而像玩笑。
她起身,“我不知道。”
胡小霜:“这个条件那么好,没成也不奇怪。”
田愿脚步一顿,“我还以为你会觉得可惜。”
胡小霜:“条件差太多也不好,男的能力越大,心思越花。”
田愿:“好啦,大姑的任务我完成了,你可以交差了。你不要告诉其他人我跟他相过。”
胡小霜:“我能跟谁说?”
田愿:“江晓娜她妈。”
胡小霜:“都没成我说什么呢。”
田愿:“谁知道你。”
江晓娜家在市场批发百货,胡小霜以前经常去她家进货,后来因为两家女儿,家长们关系更近一步。
有一部分相亲对象还是江晓娜她妈介绍过来的,谁叫江家唯一的女儿已经好事将近。
江晓娜活泼外向,但藏不住事,她知道的第二天等于全世界都知道。
田愿回到楼上房间,江晓娜在微信里又打听了同一件事。
田愿只说了一句没成,话题转到她的旅途上。
江晓娜这一次出行浩浩荡荡,跟着她未婚夫的姐姐和表哥两家人,去海边租了一栋别墅。
江晓娜还展望,要是田愿找了一个本地人,下次她们可以集体外出。
田愿应着好,只想立刻回海城,找另一个同样单身的舍友赵钰萌。
次日一早,田愿被敲门声吵醒。
恍惚间,她还以为不小心反锁大门,田望晚归进不来,发疯砸门。
仔细一听,田望在她房间门外扬声,“阿姐,起身了,你的相亲对象又来了。”
田愿哀嚎,“又是哪个?”
田望跟头熊一样,扶着栏杆,往楼下咆哮:“阿妈,阿姐问你是哪个来?”
片刻后,田望当传声筒:“阿妈说大姑介绍那个。”
田愿诈尸般坐起,捞过手机一看,xy来了新微信。
xy:起床了吗?一会上你家坐坐
时间戳在一个小时之前。
田愿洗漱完毕下楼,一辆黑色特斯拉驶进门口空地,挂着海城牌照。
许翊开门下车,副驾应该是他爸,提着礼盒,后排下来他妈,还有田愿大姑。
男人,家人,媒人,见面礼,相亲团的基本配置一样不少。
乌山相亲风俗就是男方一家人由媒婆领着,呼啦啦到女方家看人看家庭条件,合则继续商谈,不合一拍两散,作风简洁明了。
田愿喊了声大姑,大姑便拉拉田愿的胳膊肘,给柳丽介绍:“喏,这就是我的大侄女。”
田愿灵醒地跟长辈问好,将人往里请。
柳丽上下打量一眼,不知客气还是由衷说:“这姑娘长得真白真标致。”
大姑:“从小就这样,怎么也晒不黑。”
至于许翊,田愿从头到尾没多看一眼,若是以往相亲对象,估计要误会她太害羞。
客人一一落座。
男方和女方家人各坐一边,媒人坐中间。
田愿像以往一样坐茶几边矮凳,烧水泡茶,水刚烧沸,旁边一道炯炯的目光先烫到了她。
柳丽开口:“昨天听许翊说,你们还是同班同学。”
田愿不得不接话,“对,也是昨天见面才知道。”
大姑:“多好的缘分啊。”
田愿一一给长辈敬茶,最后那杯端给许翊。
许是无意,许翊指尖碰了一下田愿的,她好像又给烫了一下。
许翊:“不止是同学,还做过一个学期的同桌。”
柳丽有意避开高四的字眼,“王老师当班主任的时候?”
许翊:“有一次错过晚饭,她还帮我叫家里人送吃的过来。”
全场目光转向田愿求证。
田愿笑了下,“高中不给点外卖,但是家长可以递东西。我家店离学校后门近,有时吃不惯食堂会喊家里人送一下饭。”
胡小霜:“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她高三有个晚上,她叫我送一份炒河粉,多加点肉。那天我刚好没给她送饭,我还以为是两个女生吃的。”
柳丽和大姑听完就笑了,许翊又出现那抹唇角微动的笑。
田愿:“我都忘了,我有说多加点肉?”
她拐弯抹角撇清关系,胡小霜转眼就帮她搭桥。
许翊:“确实很多肉,都让我吃光了,我还以为是店里的标准配置,后来再去才知道不是。”
胡小霜笑道:“你早说是田愿同学,我免费给你加,要多少有多少。”
许翊:“阿姨,我当真啊,这话今天还算数吗?”
许翊大大方方跟长辈开玩笑,幽默感先征服了未来丈母娘。
胡小霜:“怎么不算数,一会就留下来吃饭,鸡都劏好在厨房了。”
大姑说:“没吃重两斤不许走啊。”
田愿暗暗扯了扯嘴角。
那会应该是国庆之后不久,有一天晚自习许翊踩点回座位,气喘吁吁,异常罕见。
田愿跟他不算熟,没多问,只多看两眼,便看见许翊握笔的手在抖。
她瞪圆了眼,问他怎么了。
许翊说还没吃晚饭,喘气声比嗓音大。
他也多看了她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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秒,像只可怜巴巴的流浪狗。
田愿有一股直觉,下一秒他会开口跟她要饭。
她立刻从课桌掏出两颗的金莎放他桌面,忘了是哪个男生送给她的。
许翊愣了下,说了谢谢,剥了一颗低头送嘴里。
晚读声此起彼伏,田愿立了一本书做掩体,问他晚饭怎么办。
许翊说回家再吃。
那会他跟班里其他人还不熟,不知道差使谁去小卖部,以他的脚力,没走到半路就打铃了。
田愿问他吃不吃炒粉,她家在一中后门的骑楼广场开汤粉店,她叫家人送过来,她拎上来给他。
那会还没外卖App,只有麦当劳和必胜客之类可以网上订餐,想从普通饭店叫外卖必须预先拿到他们的电话。
饭店派出的送餐员是自雇的,不像现在的外卖员兼送多家,所以起送费经常得二人餐起步。
许翊点餐和拿餐都不方便。
许翊没力气拒绝田愿的热情,说回头转钱给她。
田愿当然说不用,她要是收钱,家里人会骂死她。
田愿不着痕迹打量许翊一眼,刚巧撞上他的眼神,像考场上太多小动作给老师逮到。
今天要是一起吃上饭,以后礼尚往来,就有吃不完的饭。
就像许翊还那一顿炒粉的人情一样,转钱她没收,他送了她一个特百惠的水杯。
田愿在实体店看过价格,早知道还是收他的钱。
那个水杯比他们的友情还坚固,百摔不烂,就是封口胶容易发霉。
可惜大三考研那年忘在自习室,大概被保洁扫走了。
田愿和许翊的同桌关系好像从那时起破冰,互相帮忙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自然。
不自然的是现在的田愿。
走神一瞬,她被手机提示拉回神。
她低头瞥了一眼屏幕。
xy:绷着个脸干什么
这个人说回车上拿充电宝,还偷空玩手机。
许翊扣着叠一起的手机和充电宝,手背青筋越发明显,叶脉似的鼓凸清晰。
他直接坐到田愿身旁。
那原本是田望的凳子。
田望上厕所回来,才发现被偷家,挠挠头,看了一圈,总不能坐未来姐夫的空位,他就近挨着阿爸的沙发扶手坐。
平时大大咧咧,今日难得谨慎,怕坏了阿姐的好姻缘。
好在木沙发扶手宽大,顶半张凳子,田望屁股肉厚,危险的是木头不是他。
田愿不自觉抱臂,瞥了许翊一眼。
许翊也在看她,眼神不加掩饰,就是对她感兴趣。
他低声问:“看什么?”
田愿也小声说:“没看什么。”
许翊:“眼神要杀了我。”
这句话凑得近,田愿鬓发给吹起几根,痒丝丝的,以前自习课讲悄悄话都没这么近。
田愿怀疑许翊在北京兼修了中戏的课程。
她稍偏开,“哪有……”
田愿看向在座长辈,试图跟上话题,哪知他们的小动作就是话题。
大姑眼看做媒成功,最不掩饰笑容。
柳丽似乎还算满意,点了许翊:“你同学还没买到回海城的票,你看到时顺路载她一起回去。”
许翊:“跟她说过了,她晕车,副驾留给她。”
刚刚听长辈们说,许翊的特斯拉年底就能还完贷款,买房也在计划中。
田愿只能说时间合适的话,就蹭老同学的顺风车。
大姑说:“还是老同学好,看起来都不用大人操心了呢。”
6.第 6 章
许翊一家借口要去医院探病,改天再一起吃饭,婉拒了田家的留客邀请。
回家路上,柳丽路过医院放下许父,和许翊回家先吃过饭再去医院换班。
柳丽说:“我听我同事讲,你这个同学,是她家抱养的。”
许翊看了柳丽一眼,比起深究真实性,更想确认柳丽的态度。
柳丽:“她没跟你讲过?”
许翊:“高中压力那么大,谁没事说这些。”
柳丽:“我同事的弟和弟媳结婚好多年没孩子,往市里跑了好多次医院查不出原因。后来亲戚家二胎想要儿子,生出是女儿,就送养了。村里人多嘴,经常说三说四,他们怕影响小孩,就搬到城里打工。我同事帮了不少忙,她家建房子那块地就是我同事找关系拿的。”
许翊:“你同事这都跟你说?”
柳丽:“小地方熟人多,哪有什么秘密。那个年代为了躲超生,这种情况太多了。你看你同学那么白,一看就不像他们的小孩,别人肯定会多说,只是没当面说。”
许翊复读那一年,也有不少人在柳丽背后唱衰他,说他第二年一定考得比第一年差。
许翊:“她弟也是抱养的吗?”
田望虽然长横了,倒是依稀看出胡小霜的轮廓。
柳丽:“亲生的。”
许翊:“不是说生不出……”
柳丽:“就是这么神奇,算命婆说,他们两个没有子女缘,但是你同学有手足缘,这个弟是她带来的。”
许翊:“迷信。”
柳丽:“命就是这样,有时讲不通的。”
就像她一直想不明白,许翊高三正常骑车回家,没走机动车道,怎么还是碰上酒驾失控的司机。
许翊工作不久,初生牛犊不怕虎,相信人定胜天大于信命,但也隐隐看到命运的安排。
谁能想到他能在动车站偶遇老同学?
许翊:“她家对她好像挺好,高三经常送饭。”
高四入秋后,天气转凉,不再随随便便出一身汗,许翊下午放学回租房吃了饭就返校,下了晚自习回去再洗身睡觉。
他回教室时间比其他同学早一半,经常碰到田愿在走廊的桌子吃饭,菜色和香味跟食堂有明显差别。
那张桌子肩负多种使命,平常是学生的小饭桌,外卖不能进教室,自习课是老师的办公桌,谁要问问题就出走廊。偶尔还是学生的冷静桌,谁在教室坐不下,就自动出去静一静。
柳丽:“这姑娘是命好。”
许翊:“你算过?”
柳丽:“你提醒我了,回头我找人算一下你们的八字。”
许翊:“你觉得她家态度稳了?”
柳丽稍显意外,“太阳从西边出来,现在你比我们还积极。”
许翊:“家里很久没有喜事,让爷爷也高兴一下。”
柳丽:“就这个了?不再看看?”
许翊:“我不看挨你说,定了也挨你说。”
柳丽:“还有一个,上海交大毕业的——”
许翊:“我跟交大八字不合。”
到家后,许翊从田愿的微信资料页点进她的朋友圈主页,空的,只显示着:
—·—
再回Q上看她的空间,也锁了。
许翊在记忆里搜寻田愿的痕迹,没看出什么弃婴的痕迹。
以前田愿成绩中等,除了白一点,平日在班里存在感不高,只爱跟固定的几个人嬉闹。
许翊如果住校,参与宿舍卧谈会,估计能听到多一点八卦。
不过以他复读压力大,听到再多也没用。
说曹操曹操到,田愿给他弹出一条新微信。
Cactus:老同学,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翊没有给微信联系人添加备注,聊过的ID都眼熟,改名的看聊天记录,不眼熟的基本不重要,更加没有眼熟的必要。
田愿还是原汁原味的仙人掌。
这个单词是她从完形填空看到、许翊教的,当晚就改了Q名,后来又迁移到微信。
xy:这还用问
Cactus:哎
xy:叹什么气
Cactus:你不要逗我玩
许翊弹了一条视频邀请。
田愿吓得立刻掐了。
xy:你怕什么
Cactus:怕你!
xy:我还能吃了你
田愿把手机丢一边,倒床上投降。
xy:昨天单独见面,你觉得我不认真,今天跟家人一起去,我还以为能证明我的诚意了
Cactus:太快了
xy:又不是明天押着你去领证
Cactus:你不像那么容易妥协的人啊
许翊要是墙头草,第一年高考该直接去上海了。
xy:跟妥协没关系
Cactus:那是为什么
xy:结婚需要冲动,我现在正好有
Cactus:你需要冷却一下
xy:晚上出来吃宵夜
Cactus:吃宵夜会胖
xy:吃晚饭
田愿忽然怀疑,这才是许翊的原始目的。
Cactus:给个机会我请客
人情债要是那么容易能还清,田愿和许翊就不会黏黏糊糊纠缠。
许翊不知道吃人嘴软,还是早看不惯田愿自欺欺人,订炒粉事件后,有一次给田愿讲题,她还是听过一次就说懂了。许翊反常地让她复述,反问她,她答得颠三倒四。
许翊第一次批评她,不懂装什么懂,不懂就要问懂为止。
田愿挺委屈,说“我怕占用你太多时间”。
许翊:“给你讲题等于重新复习一遍知识点。”
田愿:“这么简单,你哪用复习。”
许翊:“那我这一年来这里干什么?”
他适当自嘲,很容易激起田愿的恻隐之心,她便乖乖听讲,没再不懂装懂。
那道题许翊讲了四五遍,终于嚼碎知识点喂给她。
末了,许翊还感慨一句,“你到底什么时候形成的这种坏习惯?”
田愿只是笑笑,心里叹气:高一开学就开始了。
田愿睡了一个午觉,起来收拾一会,下楼吃片西瓜,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
许翊从医院回家换车,已经出门了。
胡小霜得知田愿跟许翊约会,笑容一刻不停,“多熟悉一下也好。”
田愿:“阿妈,你比我还开心。”
胡小霜:“我觉得可以,主要是看你。相了那么多,还没见你跟同一个出去两次。”
田望歪在沙发扶手上,连着充电线打手游。
他难得暂停一秒,笑着插嘴:“谁叫以前的十个组队都不一定能考上清华。”
田愿拔充电宝路过,顺手打一下他翘起的二郎腿。
她说:“嘴巴那么能说,怎么没见你哄个女朋友回来?”
田望:“我们学校哪有女的?你们师大有男的吗?”
田愿:“阿妈不介意你谈姐弟恋的话,我给你介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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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霜不客气:“减减肥不愁追不到女孩子啊。”
田望的壮实有一点家族遗传,胡小霜应该叫胡大霜,年年体检都在三高边缘。
田望上高三时,田愿有一次回母校给他送饭。
她对高中男生的印象停留在18岁的许翊身上,个高精壮,肌肤黝黑,走起路来刘海微动,青涩又潇洒。
田愿大半年没见田望,在校道边锁定了一枚可疑身影,除了白一点,跟记忆中的许翊差不多。
她刚要叫人,校道另一侧跑来一只死肥仔,笑着喊阿姐。
那会田望过劳肥,比现在还胖上十来斤。
说话间,熟悉的黑色特斯拉又开进门口空地。
田望:“你的黑马王子来了。”
田愿皱眉,“土不土啊你。”
田愿没等许翊下车,兜起充电宝快步过去,顺便吩咐胡小霜:“阿妈,晚上不要反锁门啊。”
许翊下了车,走近跟胡小霜打了声招呼,才带走田愿。
胡小霜回头肯定要跟大姑夸许翊嘴巴响,有礼貌,大方又嘴甜的人,无论多少岁都招人喜欢。
田愿坐到特斯拉副驾座,低头系上安全带,“你每天安排好像挺满。”
特斯拉缓缓倒车。
许翊:“醒着三分之一时间在工作,三分之一跑医院,剩下三分之一来见你。”
田愿飞快估算一下这两天见面时间,是三分之一没错,能坚持多久不好说。
没人不爱听好话,许翊这张嘴是会哄人的。
田愿:“你可以在家办公?”
许翊:“有笔记本有网络就行,可以远程。”
田愿:“放假还要工作?”
许翊:“初创公司就是这样,为了节约成本,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
田愿:“工作量跟你以前在大公司比呢?”
许翊:“差不多,但自由和满足感完全不一样。”
田愿每天引导小孩表达需求,进步以月甚至年为单位,很难有立竿见影的成果。她还在消化工作量,完全不敢多想自由和满足感。
从学生时代开始,田愿跟许翊就不在同一个成绩圈层,高考前班主任逐个私聊尖子生,许翊是第一个,田愿连最后一个也不是。
一别七年,岁月又在他们之间划开更深的鸿沟。
她点点头,黯然一瞬。
许翊:“想吃什么?”
田愿:“你有推荐么?”
许翊:“你不是在乌山长大?”
田愿:“我好久没回来,感觉变了不少。”
许翊说了一个大排挡的名字,地址就在骑楼广场,以前田愿还给老板娘送过他们家早餐。
乌山的地方美食都分布在大街小巷,商场里基本是全国连锁的餐厅,在海城能吃到腻。
田愿:“晚上骑楼广场人比较多,可能不好停车,得下车走一段。”
许翊:“我本来想直接骑小电驴过来……”
田愿:“然后还是回家换特斯拉?”
许翊:“怕你嫌热。”
田愿:“我天天骑啊。”
许翊:“明天我骑过来。”
等等,他们什么时候明天有约?
田愿:“你明天还来?”
许翊:“听起来不欢迎我?”
田愿:“跑东跑西不累吗?”
许翊:“乌山市区还没海城一个区大。”
田愿和许翊并不在一个区上班,等回到海城,每天忙于工作,估计他跑不动,热情就冷却了。
7.第 7 章
骑楼广场。
田愿刚走进熟人的大排档,撞上老板娘的眼神,顿感不妙。
老板娘笑脸迎客:“你是老田女儿吗?放假回在家了啊……”
田愿也笑,“阿婶,你还记得我啊。”
老板娘:“生得又白又靓,读书又好,以前还帮你家来送过早餐,怎么不记得?”
读书更好的男人站在身旁,田愿扯扯嘴角,脸颊浮现一抹不自在的红晕。
老板娘目光停在许翊身上,“带男朋友回来玩啊。”
田愿忙说:“不是,高中同学。”
但看老板娘眼神,估计默认了他们的情侣关系,田愿以前可没单独跟谁上街招摇。
老板娘更有得夸了,“也是一中高材生啊!”
田愿:“何止啊,他还是我们那一届的高考市状元,清华毕业的呢。”
许翊被夸麻木了,反应平淡,跟老板娘说要个避免空调直吹的桌子。
一个男帮工搬了一件啤酒到柜台旁,瞄了田愿一眼。
他粗着嗓门说:“老田个女?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田愿神色微微一变,还没接茬,身边人反应更快。
许翊:“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我几年没见她也认不出来。”
老板娘也说:“就是咯,我刚看第一眼还以为是哪个网红女明星。先坐下慢慢聊,这里门口有点热。”
田愿后腰给扶了一下,回过神,双脚生根感消失,跟着老板娘入座。
老板娘拿走他们的点单,许翊给田愿倒茶。
田愿说:“这家店开了好多年,我们读书时生意就很好。”
许翊:“骑楼广场的店大多是老字号,你们家的也是,以前同学碰头经常约在田记。”
田愿:“位置优势而已。”
田记汤粉刚好在骑楼街的十字路口,走几步就是公车站,已经成为一中学生的地标之一。
许翊:“你们家的炒粉确实好吃。”
田愿:“还行吧。”
许翊:“还说我谦虚,谁更谦虚?”
田愿:“我只是说实话。”
刚才潜在的话题似乎不曾存在,田愿的身世不是秘密,也不是个例。
田愿的几个女同学,也是亲生父母为了要儿子超生,把她们送养到亲戚家,有些跟亲生父母完全没有联系,像田愿,有些亲生父母还出钱,指望她们以后养老,平常当亲戚走动。
田愿从小没怀疑过她不是亲生的,听到也不信,直到初中跟田望不小心扒拉出家里户口本,看到特别的字样。
她威胁田望,他要敢说出去就死定了。
田望刚上小学,懵懵懂懂,很容易屈服于长姐权威,也不懂什么叫养女。
田愿正值敏感的青春期,心思起了微妙的波动,变得敏感又懂事。
不出意外,这顿饭又是许翊请客,理由摆得冠冕堂皇,怎么能在田愿熟人面前还让女士买单。
男人都好面子。
许翊提出随便走走,刚吃饱搭车容易晕车。
骑楼广场顾名思义,由骑楼群构成,是以前乌山的市中心,后来华润万家商圈发展起来后,以空间开阔,交通便利的优势,取而代之。
田愿和许翊并肩散步,昨天在商场里没特别感觉,今晚走在高中时走了无数遍的马路,一中后门近在眼前,她突然生出时空错位的感慨。
田愿不由说:“好像以前没跟你走过那么远的路。”
话刚出口,田愿便觉得暧昧,好像给了他暗示。
许翊是个聪明人,说:“以后可以走更远。”
田愿撇开眼咕哝,“累死。”
许翊:“怎么会累,累了我背,背不动还有车。”
不知道许翊有意还是无心,他们自然下垂摆动的手,忽地轻轻蹭到手背。
田愿像碰到树叶,收手挠挠手背,顺势抱臂,略显防备。
她嗤笑,“谁要你背。你跟女人讲话都这样子么?”
许翊:“哪样?”
轻浮两个字溜到嘴边,田愿生生咽下,只是笑笑,“算了。”
这股欲言又止的神秘感,把男人拿捏得死死的。
许翊拉了下她的臂弯,“算什么算。”
田愿抹开他的手,异性微凉的掌温和轻柔的力度,还是一副隐形手铐,套在她的臂弯上。
田愿整条手臂好像随之一僵。
她说:“看吧,就是这样。”
田愿快走几步,穿的一步过膝裙,背影摇摆弧度明显,长发飘逸,朦胧夜色里,更添风情。
许翊三两步跟上,没再拉拉扯扯。
乌山一中招收来自全市的学生,平常周末不少学生留校,长假才会相对空档。
后门的伸缩门紧闭,田愿和许翊走近,门卫换了一批,不认他们口头的校友身份,没穿校服不给入内。
许翊:“真想进我可以找其他熟人。”
田愿摇头,“江晓娜在这里当老师,以前她带我进去过。——你记得江晓娜么?她记得你。”
许翊:“没印象。”
田愿:“下课我经常跟她在走廊玩。”
许翊:“有一点印象了,比你高还是比你矮的?”
他的座位靠窗,腿伤不方便挪位,下课偶然抬头望向窗外,田愿总跟相同的两个女生在一起。
田愿:“矮的是江晓娜,高的是班里最高的女生赵钰萌,我们叫她铁萌,都是我的高中舍友和大学校友。”
赵钰萌足有173cm,不仅在本班,在本校也是女生里数一数二的身高。要不是乌山一中没有体艺班,赵钰萌一看就像体育生。
高一校运会,赵钰萌扔铁饼拿了季军,是班里女生项目的最高奖项,从此有了铁萌的花名。
许翊:“高的那个也在海城?”
田愿:“你竟然知道?”
许翊:“样哥说的,就是她透露你也在海城。”
以前江晓娜跟袁宇祥玩得好,大学还断断续续有联系,临毕业各自忙于奔波,渐渐没了联络。
男生和女生圈子最关键的一环断裂,田愿和许翊同在海城三年,互相失去音讯。
田愿:“我们班到底还有谁在海城?”
许翊:“你还想有谁?”
话题微妙跑偏,田愿反问:“什么叫‘我还想有谁’,你想有谁?”
许翊:“这不明摆着吗?”
田愿嗤笑,重逢才两天,说得有多深情似的。
许翊:“回头让样哥在群里吼一声,统计一下各地都有谁,我以前高中和大学班都拉了表格,谁在哪里一清二楚。”
田愿这样大学一般,工作一般的边缘分子,对这些集体活动不太热衷,反正跟最好的朋友常有联系。
她说:“打捞你的初恋情人?”
许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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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她一眼,“是啊。”
田愿只是随口一提,起哄一般,得到肯定答案,心头莫名一突,像踩空似的。
所幸持续不久。
她笑:“谁啊?我们班的?还是你以前班的?”
许翊说:“你啊。”
田愿一愣,翻了一个白眼。
她说:“一点也不好笑。”
许翊:“真心话怎么会好笑。”
田愿:“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许翊:“谁?”
田愿揶揄一笑,“少装了。”
田愿也装不下去了。
当年许翊没有主动伤害过她,但她承受的打击确实来自于他,高三的压力放大了那份痛苦,长久的分别也淡化了伤疤。
她生硬地说:“走得有点热,我们回去吧。”
剩下两天假期,田愿回了一趟村里外婆家,没跟许翊约上,只约了小长假最后一天回海城的顺风车。
为了避开返程高峰,许翊早上五点出发,绕路接上田愿和袁宇祥。
胡小霜扒车窗啰嗦了两句,给许翊红包,还要给特斯拉红包,说是传统,出门顺顺利利。
许翊大方接下,说:“谢谢阿姨,你和叔叔注意身体,我们端午再回来。”
特斯拉稳稳上路。
田愿问:“我什么时候说端午回来?”
许翊:“你看阿姨听了多开心,阿姨开心你不开心吗?”
田愿:“以前看不出来你这么会说话。”
许翊:“难道你喜欢老实话少的?”
田愿:“你这么会说话,怎么不去做业务?”
许翊:“我这不正在做你的业务吗?”
田愿下意识反驳:“谁要跟你做。”
许翊抽空扭头瞥她一眼,唇角微抽,又浮现那抹极淡的坏笑。
田愿后知后觉讲错话,还错得离谱。
怪她天天浸泡在一个语言单调的环境,情急之下,词不达意。
她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翊笑了一声,没有前头的不怀好意,纯粹笑话她口误。
他说:“你是相反的意思?”
田愿叫了一声,又急又羞,恨不得咬舌头。
话题不小心走偏,笑声过于爽朗,车厢里滑稽多于尴尬和暧昧。
“不想理你了。”田愿抱臂扭头看向窗外。
许翊开着车,笑容渐渐褪去。
前头笑声掩盖的暧昧,在密闭的安静里悄悄催化,无形笼罩了沉默的男女。
这归根到底还是一个危险的话题,时机不对,多聊一句成了下流,若氛围合适,每一个字都成了绝妙的催情剂。
田愿不小心成了始作俑者,开了一个好头,许翊没太过火,不至于猥琐。
现在无法严格界定合适或不合适,时机的好坏是变化的,流动的,气氛也是。
许翊喉结滚了滚,田愿微微脸红,都有一点点骚动的尴尬了。
幸好救星从天而降。
车头灯照出远处路边的人影,许翊靠边停车,打开前排车窗。
袁宇祥习惯性走向特斯拉副驾,不巧,这次有人了。
田愿抬手打招呼:“嗨,样哥,袁老板,还记得我么?”
袁宇祥:“好久不见啊,田田美女,靓得我都不敢相认了。”
袁宇祥拉开后座车门,真正跑业务的上车了。
8.第 8 章
凌晨五点多,黑色特斯拉驶离乌山,朝着海城出发。
袁宇祥坐副驾后座,敲着许翊的侧脸。
他说:“小青龙,你今天集齐了两任同桌啊。”
许翊:“能兑换什么奖?”
袁宇祥:“奖励七天不用加班。”
许翊笑骂:“东西没做完都不算加班。”
袁宇祥跟田愿说:“你听许总这觉悟,难怪老板愿意重金从大公司把他挖过来。”
田愿忍俊不禁,“能挖到许老板,你们老板赚大了。”
半熟不亲的人之间习惯互相吹捧,许翊今天是许老板,明天就能荣登福布斯富豪榜。
许翊:“到哪都是当牛做马,现在给老板卖命,以后给老婆卖……”
田愿有一种直觉,如果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许翊想说的是卖身,孤男寡女,他的言辞隐隐有不安分的苗头。
平常困顿之际,车上三人精神抖擞,既有故人重逢的新鲜,也有怀揣秘密的刺激。
袁宇祥说:“听听,许总这思想境界,妥妥的人生赢家。”
许翊跟田愿说:“商业互吹,习惯一下。”
田愿:“我觉得袁老板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袁宇祥笑道:“喏,听到没。”
许翊无奈一笑,还是跟田愿说:“你也学会了。”
袁宇祥将话题扯回近况,了解田愿在海城的工作,打听还有谁在海城。
田愿只知道赵钰萌。
袁宇祥说:“吕琪准备来海城了。”
这个名字如石投湖,在田愿心底荡起一圈涟漪。
她一顿,下意识看了许翊一眼。
许翊目不斜视开车,“又来出差?”
袁宇祥:“研究生毕业,准备回海城工作。她独生女啊,家里人不希望她跑那么远。”
田愿:“她之前,在交大?”
袁宇祥:“对,你跟她没联系吗?”
田愿:“没。”
袁宇祥:“我们班女生那么少,还以为你们互相熟悉。你不是也帮她打了一年早饭吗?”
田愿心头一窒,像要晕车发呕,闷得难受。
她说:“这你都记得?”
袁宇祥也扫了许翊一眼,“你一打就打两份,谁不记得,是吧,小青龙?”
许翊:“有两份?”
田愿白了许翊一眼,不适感稍有缓和。
许翊说:“你在食堂吃过才回教室吧。”
田愿:“我顺便给吕琪带的。有一次她看到我给你带,就说你好幸福呀,天天有人给你带早餐,问我能不能顺便也给她带一份,你吃什么她就吃什么。”
袁宇祥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只不过揣摩的对象不是眼前这两位,“小青龙,不会这都忘了吧。”
许翊吃了田愿的救急炒粉后,告诉她爷爷晕倒送院,才顾不上吃晚饭。
田愿主动说第二天帮他打早餐。
许翊高四走读租住在一中后门,无论去骑楼广场的早餐铺还是学校食堂,都要绕路,当时他的腿伤不允许。
后来爷爷出院,下学期他腿伤痊愈,他们也分开不再同桌,田愿顺便打早餐的习惯奇迹地保持到高考。
许翊:“我要知道你打两份,就不让你那么辛苦了。”
疼惜突如其来,又来得太迟,田愿一愣,脑袋一时卡壳。
袁宇祥起哄:“打一份就不辛苦?就你舍得奴役我们田田美女。”
田愿转念一想,许翊每天比她晚到教室,可能真没看到。
当初她没计较,多年过去,也计较不来。
田愿笑道:“许老板经常给我讲题,一道题要讲上三四遍,浪费了他好多时间,我过意不去呀。带个早餐顺手的事,哪里有学习辛苦。”
田愿讲的是心里话,高四时间比高三更为珍贵,许翊虽然安慰她给人讲题等于复习,不再同桌之后,田愿找他的机会也变少了。
许翊说:“我的错,看来给你当一年司机,接送你上下班,才算负荆请罪。”
袁宇祥笑叹:“我看行。”
袁宇祥跑业务线,擅长逢场作戏,再离谱的玩笑也开过,压根没把许翊的话当真。
男人间就爱互相起哄。
只有田愿害怕许翊动真格,那张嘴不止能说好话,还会讲骚话。
她说:“许老板真会开玩笑,我哪里用得起年薪百万的司机。”
许翊:“认真的。”
田愿:“我还是比较喜欢许老板给我传授年薪百万的秘诀。”
袁宇祥附和:“有志向!”
许翊:“真要?”
田愿:“这话问得,谁不喜欢挣钱呀?”
许翊:“OK,一会给你传授独门秘籍。”
田愿:“保真啊,不要忽悠我。”
袁宇祥:“田田美女,小青龙的承诺,比珍珠还真。”
田愿顺势问:“样哥,我一直很好奇,你们到底为什么叫他小青龙?”
袁宇祥隐晦一笑,跟当年所有被问及的男生一样。
他说:“他是你同桌,你怎么不直接问他。”
田愿:“我问过,他不告诉我。”
许翊那会就只有四个字:不告诉你。
田愿还追问,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含义。
许翊突然展现学长式高深:“你觉得好就好,不好就不好。”
田愿并非第一个碰壁的女生,其他女生也不知道,她没有太多挫败感,还咕哝:“我什么都不知道,哪知道好还是不好。”
话题就此终止,田愿识趣没多打听。
袁宇祥神秘兮兮,“这个啊,只有小青龙女朋友才知道。”
当年男生们好像也这样说,然后有人去问了吕琪,吕琪就笑着回了一句:不告诉你。
外交方案跟许翊如出一辙。
田愿隐约听出一点情侣情致的含义,再打听不太合适,明智选择适可而止。
她说:“这样啊,看来一般人无缘知道这个未解之谜了。”
许翊:“你大姑不是说我们挺有缘分?”
田愿扭头瞪他一眼,想让他别提相亲。
许翊开着车,没留意到她的警告。
袁宇祥心生疑窦,“小青龙,你还是认识她大姑?”
许翊:“她大姑跟我妈是同事,我最近才知道。”
袁宇祥:“那确实有缘分,她大姑和你妈一个办公室,你和她一个教室。”
许翊:“你还挺会押韵。”
袁宇祥嘿地一笑。
这样一想,他莫名成了大功率电灯泡?
袁宇祥转念甩掉这个想法,许翊和田愿以前又不是不熟,不至于现在才发展。
田愿转移话题:“在老家碰上熟人概率好像挺高的,江晓娜现在就跟王老师教同一个班。”
袁宇祥:“就是,娜娜跟迅哥都成同事了,我们都不知道你在海城,主要是小青龙竟然也不知道。”
许翊:“现在联系上了,周末可以一起出来玩。”
周中分隔两区,同城如异地,天天见面不切实际。
田愿:“除了商场,天热有不用晒的地方推荐吗?”
许翊:“会游泳吗?”
田愿:“能刨几下。”
许翊:“那去室内游泳馆。”
袁宇祥:“你可别说,小青龙蝶泳真的跟龙一样,那叫一个生猛,加班全靠这副猛男身板。”
田愿:“我感觉他就是全才,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田愿更多在转移话题,并非真心夸奖他,许翊没让她得逞。
他问:“去不去?”
田愿:“再说啊。”
许翊:“还有室内攀岩,射箭,卡丁车之类,最重要不是去哪玩,是跟谁一起玩。”
特斯拉开了辅助驾驶,许翊得空看了田愿一眼。
袁宇祥像个捧哏,“我也是这么觉得。”
田愿:“所以啊,羡慕你们两个能在同一家公司。”
田愿打了一个哈欠,自然将她从许翊的话里有话里拯救出来。
许翊:“困了就睡一会。”
袁宇祥挪到主驾后座,“我坐这边,你可以随便调椅背。”
田愿应了声好,没动,躺下整个后背跟着震动,感觉更容易发呕。
许翊:“不舒服就出声,靠边停车给你缓一缓。”
田愿:“现在还好,你开车比我爸稳。”
时近八点,天光大亮,许翊第一次开进服务区,吃早餐稍作休息就换袁宇祥开车。
袁宇祥开门下车,伸了一个懒腰。
发出时天黑,视物不明,现在天光大亮,田愿才留意到袁宇祥长出肚腩,带领短袖穿上身,风格稳重,一看就是跑业务的风格。
田愿回头瞥了眼许翊。
他纯黑T恤配卡其色长裤,即便坐着,腹部也没有可疑的浮肿,可以断定并非黑色显瘦,看样子是能游蝶泳的。
许翊刚好解开安全带,撞见她眼神,“看什么?”
田愿的眼神若是再往下一截,更显鲁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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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摇头:“还以为忘掉什么东西。”
重新回到车上,田愿要把副驾让给许翊躺着休息,没成功,晕车人士还是给压回原位。
袁宇祥一脚油门开到海城,要探访亲戚,在一个小区门口下车,方向盘交还给许翊。
特斯拉重新上路,袁宇祥的身影在后视镜逐渐变小,直至消失。
田愿说:“你没怎么变,样哥好像变了一点。”
许翊:“变胖了。”
田愿:“有点。”
许翊:“重了起码三十斤。”
田愿:“喝酒喝出来的吗?”
许翊:“所以我不喜欢跑业务。”
田愿:“浪费口才。”
许翊:“能哄人开心就不算浪费。”
田愿想了想,若让她择偶,跑业务和做技术的男人,她还是会倾向后者。
许翊重新导航,问她在哪里下,田愿说了离公司最近的地铁站,被一口否决。
许翊:“地铁站附近不好停车。”
田愿:“靠边一下下应该没事吧?”
许翊:“我送你到楼下,住哪里?”
田愿:“小区里面更难停车。”
许翊:“那直接导航到我住的地方。”
田愿:“哎?!”
许翊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看不出生气还是憋大招。
田愿还摸不清他耐性的底线,轻轻叹气。
她说:“你开到翠微苑门口吧。”
许翊只听进去一半,直接开进翠微苑。
老小区车位紧张,开错路倒车麻烦,田愿指挥他左拐右拐。
这个时间回城大军还没抵达,田愿宿舍所在楼栋前刚好有一个空位,许翊丝滑停车。
眼前是底商的小区入口,外墙挂着培训机构的广告,看环境人流量不多,也只能做教育城。
田愿指着介绍,“我在二楼上班,宿舍在旁边这一栋,每天两点一线,跟以前上学差不多。”
许翊:“挺好,不用浪费时间搭车上下班。”
田愿:“穿过这栋楼,外面就是地铁站,交通还算方便。这里比较偏,没什么大商场,改天周末出去再请你吃饭。”
许翊:“行,你要是晕车,以后我搭地铁来找你。”
田愿轻轻扯一下嘴角,解开安全带,“到时记得给我传授年薪百万的秘诀。”
许翊:“不用改天,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田愿随意一笑,“真的假的,说来听听?”
许翊脸上又浮现那一抹淡淡的笑,快成了他不怀好意的招牌笑容。
他说:“跟我结婚啊。”
田愿一顿,心脏好像被攥了一下。
许翊并非第一次提结婚,他的种种举动早已指向结婚,直言不讳说出跟她结婚,还是第一次,冲击性自然不同。
许翊说:“你跟我结婚,我挣的钱有一半是你的。”
田愿第一次暗戳戳估算许翊的收入,看样子年薪没有一百万,四舍五入也差不多了。
男人的某一项数据若是远超平均水平,是藏不住的。
田愿跟许翊同桌第一天,就知道他身高185cm,他没主动说,别人也会问。
田愿开玩笑,“那也只有五十万,我想像你一样年薪百万啊,许老板。”
许翊:“我再努力努力,结婚两三年应该有了。”
田愿隐隐来气,不是气许翊炫富,财富是他的,他有高调的自由。
她气的是两三年后,别说年薪五十万,她将现在月薪翻倍都难。正是两人间如天堑般的能力差距,让她面对他时犹豫别扭。
她没办法直接驳嘴:我自己挣还快一点。
“田愿。”许翊忽然叫了她一声,拉过她搭在大腿上、毫无防备的手。
许翊的手微凉,旋即回温,一直暖着田愿的指尖。这一瞬的温度变化微妙,她从未在一杯同温度的温水里体验过。
田愿搭了六七个小时的车,胸口发堵,蔫了一半。
许翊开车三四个小时,精力旺盛还能调情,活该人家年薪百万。
这个男人从颜值、身材到挣钱能力都无可挑剔,处事风格强势又不招致她反感,对她有一点兴趣。
田愿被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垂青,虚荣心上也是一种满足。
但心底隐隐透着不安。
田愿挣了一下,没挣开,反而被他扣得更紧,像他的话一样有劲。
许翊说:“跟我结婚,起码经济上不会亏待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9.第 9 章
田愿回到宿舍,坐椅子还有一点恍惚。
蓝风铃租的这一套两室一厅大约六十平,摆了四张架床,客厅两张,两间卧室各一张,能容纳八人。
田愿当时考研失败,找工作压力大,学生心态稚嫩,被海城房租吓到,听到蓝风铃包吃包住,就签约了,一干就是三年。
宿舍像个青旅,常住六人,有两个有男朋友的同事在外租房,只在午休过来休息。
空出的刚好是客厅的两张上铺,田愿睡其中一张下铺。
她比起厂妹就只多读了一个本科。
胡小霜还没来海城看过她,如果亲眼看到她挤这样的地方,估计会眼红摇头,劝她回家考公。
生活规律而平淡,甚至有一点枯燥,田愿早已习惯。
许翊突然闯进来,给她展示另一种可能性,她开始蠢蠢欲动。
麻木底下压抑着冲动,想疯狂一把,打破常规。
她想像那两个同事一样,充满期待地下班,去约会,去过二人世界,而不是重复两点一线像学生时代的生活。
叮。
次日,工资进账短信送达,田愿莫名又平静许多。
她离百万年薪很远,但不用负担家里,工资养活自己绰绰有余。
胡小霜从小没短过她吃穿用度,田愿物欲不高,毕业后攒下一笔可观的存款,过两年必要的话她也可以买一辆代步电车。
创业风险高,许翊的初创公司还不知道能活多久,万一他成了百万负翁……
田愿可不是诅咒他,年薪百万说得好听,没给到她手上都是零蛋。
田愿收拾一下心情,收好手机,笑着到蓝风铃门厅家长等候区接她的学生诺诺。
诺诺刚进个训室,立刻扑向他喜欢的抓娃娃玩具机。
这是田愿自费买的玩具,用以奖励学生完成任务。别说小朋友,她一个人都能玩上半小时。
田愿把诺诺拉回座位,准备开始今天任务。
诺诺立刻放声大哭,眼神还在娃娃机上,但不会向田愿示意。
亲戚家同龄小孩已经可以仿说大人的话,替三姑六婆打趣田愿,“姨姨,你有男朋友了吗?什么时候结婚?”
诺诺连共同关注都没有。
田愿双膝夹着诺诺的小椅子,挪正他的脸,唤回他的注意力。
一节课50分钟,田愿起码有三分之二时间用在吸引学生的关注。
课间休息10分钟,她把学生送出去,交到感统老师或者家长手中,匆忙喝水上洗手间,又领下一个学生进小教室。
如果带的是新学生,每节课下课要跟家长反馈一下课堂情况,后期除非情况特殊,改为每周、两周甚至一个月反馈一次,来康复的小孩大部分进步按月甚至年来计算,每节课进步微乎其微。
田愿课间几乎没有看手机的时间,直到中午吃饭,才有空刷手机。
她才意识到她的生活里比小长假前多了一个人。
许翊来了一条新微信,时间戳在11点,正是上午上班最难熬的阶段,早饭已消化完,午饭还没着落。
xy:田老师,晚上几点下班?
田愿看了一眼今天的课程安排。
每天老师排课的极限是九节课,最晚一节20:10下课。
每个时段学生情况各有特点,上午是没上或者上不了幼儿园的,下午基本是只上半天幼儿园或者小学的,晚上是能上全天学校的。
Cactus:8点多呢
许翊大概也在边吃饭边刷手机,几乎秒回。
xy:下课吃饭了?
Cactus:在吃
xy:我刚要去拿外卖
Cactus:这不是许总秘书的职责吗?
xy:忙着找老婆,没空招秘书
Cactus:找老婆不耽误找小蜜
xy:你对我误会很深
Cactus:哪里
xy:今晚找你当面解释
Cactus:?
许翊发来一张高德地图的截屏,上面显示盐山区一栋大厦到翠微苑的驾车路线,非高峰期要半小时,不敢想象晚高峰会有多拥堵。
Cactus:你不加班的吗?
田愿晚上6点钟后和周六上午算加班,课时费相对高一点。她的生源一直稳定,家长信任就会互相介绍老师,她几乎没有空档期。
xy:许总不加班,许工才加班
Cactus:许总应该去找小蜜
xy:吃饭干活,晚上见
田愿扯了扯嘴角,情不自禁叹了一口气。
同事多嘴问了她一句怎么了,田愿忙笑笑说没事,早上满课累而已。
田愿几乎不用怀疑许翊的行动力,午睡前往椅背搭了一件自己的短袖,等会睡醒带到办公室,下班可以在中心卫生间换下蓝风铃的衣服,不用再跑一趟宿舍。
哪知起床磨蹭了几分钟,出门前竟然忘了。
下午到晚上连上六节课,田愿也忘了许翊说过来,送走最后一个学生,打包小教室垃圾,蔫了吧唧按指纹下班。
蓝风铃周围是普通培训机构,高复、书法、跆拳道或瑜伽馆等等,整层只有一个康复机构。
晚上八点,大部分机构上完最后一节课,走廊站了不少接学生的家长。
田愿拎着垃圾袋,低头从这些家长眼前走过,好像领走了其中一个,脚步声一直缀在她身后。
田愿走到楼梯口,慢下一步,借机瞥了眼小尾巴。
她登时愣在原处。
许翊双手抄兜,慢悠悠走近,唇角还是那抹淡淡的笑,比之前多了几许无奈。
他说:“愣什么愣,又当我开玩笑?”
田愿回过神,“许总不是去找小蜜吗?”
许翊扶了下她的后腰,示意她继续下楼梯,“来找小田。”
谐音梗甜蜜又肉麻,田愿皱了皱鼻子。
她问:“你竟然不用加班?”
许翊明明说过,初创公司一个人当两个用,据说他们这一行就没有不加班的。
许翊:“我调整了一下上班时间,早上七点就开始干活了。”
田愿:“你们公司上班那么早。”
许翊:“是我的上班时间,我要抽出时间来看你。”
田愿撇开眼,“有什么好看的。”
许翊:“哪都好看。”
田愿轻轻嗤了一声,不去计较真假,听着舒服的就是好话。
许翊看了眼她手里的黑色胶袋,“拿的什么东西,要我帮你提么?”
田愿:“不用,教室的垃圾,扔一楼垃圾桶。”
许翊:“还得自己扔啊……”
田愿:“阿姨下班了,各人自扫门前雪。哪像许总有秘书。”
许翊:“田老师招秘书吗?我自荐一下。”
田愿:“我可开不起百万年薪。”
许翊:“我倒贴五十。”
田愿白了他一眼。
楼梯只有两层,很快出到地面,垃圾桶就在车道边,田愿扔了垃圾,没地方洗手。
她的手僵硬垂在身侧,指了下隔壁楼梯口,“我上宿舍洗个手。”
许翊:“我在这等你。”
田愿回到宿舍,对床同事躺在床上玩手机,没换衣服,应该下班回来就保持这副姿势。
如果不是许翊等在下面,田愿上来也摆同一副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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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懒懒打招呼,搭讪两句,问是不是现在才下班,教的哪个学生。
田愿一一应了,翻了一条连衣包臀长裙,进空置的洗手间换了出来。
同事偶然瞥见田愿的新行头,来了精神,哇一声。
“田老师,约会啊。”
田愿换下运动鞋,改穿一双稍带坡跟的拖鞋,像在老家饭后散步的行头。
田愿:“哪里,就去商场走走。”
同事:“少来,肯定是约会,五一回家是不是又相亲了?”
田愿:“哪次回去不相?”
同事:“相中了?
田愿:“中奖还快点,我先走了。”
连衣裙没有口袋,田愿背上小挎包兜手机,匆匆下楼。
看了眼手机,耗时二十分钟,已然将近九点,田愿很少这么晚一个人下楼。
许翊还在原处,偶然瞥见她焕然一新的打扮,缓缓兜起手机。
灯光仿佛点燃他的双眸,许翊的眼神异常明亮。
田愿第一次清晰捕捉到许翊的意动,她的小心思在他的神情里得到正反馈,心跳不由加速。
田愿看向打破她平静生活的罪魁祸首,“跑那么远,你不嫌累啊。”
“一脚油门的事。”许翊又扶了下田愿的腰,越来越自然,说不定一会回来能拉上她的手。
他说得风轻云淡,全然没有生活和工作压力似的。
田愿走在他身旁,好像回到五一假期,今晚不用按时睡觉,明天不用上班。
旧友带着老家的烙印,只有跟旧友在一起,田愿在这座快节奏城市里,才感觉到久违的松弛,哪怕跟同事逛街,也不会有相同的感受。
田愿上一次这么放松,还是见高中舍友赵钰萌。
她渐渐放下计较,问:“你晚饭吃了吗?”
许翊:“吃过,又饿了。”
田愿:“附近有个商城,过去逛逛。”
田愿带着许翊抄近路,从小电驴进出的小门出大路,一路没看到许翊的特斯拉。
她问:“你车停哪?”
许翊:“小区另一边。”
田愿:“停车位不好找吧。”
许翊:“下次搭地铁。”
许翊的“下次”言出必行,田愿已经感受到他雷厉风行的行动力,一时没有接茬,怕嘲讽两句他还更兴奋。
许翊开启新话题,“你一个人住还是跟人合租?”
田愿:“中心租了几套房子当宿舍,跟以前上学差不多。”
许翊:“最迟几点回去?”
田愿:“同事一般十点半左右躺下。”
许翊:“十点左右送你回来。”
田愿:“开车两小时,见面一个钟。”
许翊扭头,“你也嫌见面时间短?”
田愿:“我只是陈述事实。”
许翊:“我可以搬过来。”
田愿:“你住哪里?”
许翊说了地铁线和在盐山区的一个站名,“来过这边吗?”
田愿摇头,一听就知价格不菲的地段,“你一个人住?”
许翊:“一房一厅,也够两个人。”
田愿冷笑,抱臂撇开眼,“你跟样哥住?”
许翊:“样哥要自己住,方便泡妞。”
田愿:“样哥有女朋友?”
许翊:“不清楚,不缺吧。”
田愿:“你也不缺啊。”
许翊看了她一眼,垂下的手又抬起,扶了她一下,比刚才多了一点力度。
田愿的连衣裙轻薄修身,许翊的掌温似乎透过布料,轻轻熨在她的后腰,她的后颈都热了。
许翊:“你点头我就不缺。”
10.第 10 章
田愿轻哼一声,照旧没回应,也没调侃,但不妨碍许翊得寸进尺。
她垂下双臂,许翊也收回手,他们的手背又互相蹭了一下。
田愿总感觉下一瞬他会拉她的手,假装捋一下头发。
许翊像一直关注她的手,视线焦点落在她的长发上。
田愿长发及腰,平常要不扎高马尾,要不编一条松散的辫子,为数不多的几次披散头发,都是走在许翊身边。
许翊忽然说:“你长头发比以前更好看。”
田愿故意问:“更?”
田愿对自己的脸比能力更有信心,往往能一眼看出男人对她有没兴趣。都是久别重逢,许翊看她的眼神跟袁宇祥的比起来,实在算不上正常。
许翊:“以前也好看。”
这张嘴不负田愿的夸奖,讲出更好听的话。
田愿翘了下唇角,“以前怎么没听你夸过?”
许翊:“怕被迅哥抓早恋。”
田愿:“你们成绩好,王老师肯定不抓。”
许翊:“我跟谁?”
田愿已经懒得骂他装,不着痕迹挪开一步,指着小区门口最近的地铁口。
她讲:“穿过地铁站,从另一个出口出去就到商城了,下去凉快一点。”
许翊也懒得谈论第三个人,来往电鸡不长眼,他留意左右,单手虚护在田愿后腰,走步梯下地铁站。
田愿:“你想吃什么宵夜?”
许翊:“看看再说。”
田愿:“你几点吃饭,饿得那么快?”
许翊的肌肉自然进入她的视觉范围,他没有像健美先生一样故意秀肌肉,但肱二头肌隐然鼓凸,明显有别于记忆中少年的体格。
她问:“你是不是比以前壮了?”
许翊:“高四养伤几乎没运动,松弛了。”
田愿:“你怎么能做到脑子和肌肉一样发达呢,太没天理了。”
其实许翊体毛也发达,头发浓黑,胳膊和小腿的也是,胡子不知道能不能连鬓,她还没见过他长胡子。
许翊:“脑子是我妈生的,肌肉是我练的。你喜欢哪样?”
田愿差点脱口而出,两样都喜欢,嘴巴再快一秒,又要掉进许翊的话语陷阱。
她的迟钝救了她一回,“我说我喜欢了?”
许翊:“你没说不喜欢。”
田愿:“我什么都没说。”
许翊:“但是我想知道。”
田愿:“我喜不喜欢,都不影响你这两样远超平均水平,登峰造极。”
越是夸张的话,越容易说出口,胡扯才能掩饰暴露真心的慌乱。
许翊:“影响我的心情。”
田愿笑了笑,“学霸哪那么容易受外界影响,像我这种学渣才会。”
难怪有人说同学聚会拆散一对是一对,有着同窗之情打底,寂寞男女容易一点即燃。
田愿哪怕给自己打了预防针,把许翊说的一切当放屁,感性一直强压理智一头,心情总随着他的情话飘逸、波动。
许翊忽然稍显严肃,扶着她后腰的手加了点力度,像家长拍背提醒小孩要抬头挺胸似的。
他说:“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田愿:“本来就是,在你面前谁不是学渣。”
一中是乌山最好的高中,能考上一中的学生都是各个初中的佼佼者,高中三年试炼后渐渐拉开距离,再经历大学和工作的捶打,变成如今差距显著的社会角色。
先敬罗衣后敬人,田愿若不是跟许翊相了亲,说话会疏离客气,不会这样无拘和暧昧。
她也会恃宠而骄。
许翊:“搞不定你我就是学渣。”
田愿:“你换个人就没有这种困难了。”
许翊:“我为什么要换人?”
田愿:“你为什么不换人?”
许翊:“你看我复读换目标大学了吗?”
田愿:“两码事。”
他们隔了七年不见,相见不过七天,再暧昧也是新鲜与激情,田愿很难相信有历久弥新的深情。
许翊:“的确是两码事,你比考清华难多了。高考有参考答案,第一年考不好可以复读,你连试卷都没发给我,做错一次很难有第二次机会。”
田愿跟许翊讲话也像做题,一直揣摩出题者的真正目的,趣味和挑战性并存。
她说:“我现在跟你见面,面试也是考试。”
许翊:“不是这个意思。”
田愿疑惑看了他一眼。
许翊:“你没主动给我出题,是我一直找题目做。”
原来是抱怨田愿不够积极。
她说:“你觉得你在自讨苦吃?”
许翊:“我本身就习惯自己找题做,找有挑战性的难题做,第一次做不够再做第二次。”
田愿岔开话题,“看吧,就说你是学霸,学霸都是这样,我碰见难题就直接绕开了。”
许翊:“你碰到过什么难题?”
他没等来下文,转头多看她两眼。
田愿避开他的眼神,“难题没做出来,我就把它忘了。”
许翊:“肯定没忘。”
田愿一怔,不知道许翊由人及己,在说自己的心境,还是直接看穿她的伪装。
许翊对她的兴趣和琢磨,给她带来快乐,也渐渐腐蚀她的心锁,放出那些尘封多年的不甘。
田愿原以为的放下与释怀,只有在远离他时起效,一旦离得近,他还是能扰乱她的心神。
田愿将话题过度到喻体,跑题又没跑太远,“比如高三我想考北师大,没考上,考研也想考,还是没考上,当然只能选择忘记。”
许翊探索她的情感经历无果,了解她的经历也算收获。
他无奈一笑,“现在工作也算积累经验。”
田愿点头,“我也是这样安慰自己。”
许翊:“那时没听你讲过想考北师大。”
田愿:“分数差一截,哪好意思说。”
考研时成了差一分,田愿又深深挫败一次,影响了找工作的心态。
许翊:“有什么不好意思?”
田愿:“就是不好意思。”
她哪好意思说,还憧憬过,他上清华,她上北师大,同城周末还可以见面。
嘿,简直异想天开。
许翊:“难怪考完就找不到你人……”
田愿:“考不好谁都不想见啊。”
许翊:“躲哪去了?”
田愿:“Y市小姨家。”
许翊:“Y市比乌山好玩。”
田愿:“还行,我小姨开一个小作坊,接一些电子元件的计件单。我帮她干活,她给我算工钱,还带我跟老表们去贵州玩了一趟。”
田愿回过神,许翊上一句话有点自嘲,也许他的重点在找她?
她问:“你那个暑假干什么去了?”
许翊:“学车。”
田愿:“从那时候起就晒黑的吧。”
许翊:“我很黑吗?”
他扫了一眼田愿的胳膊,不比不知道,他们凑一起像烧鹅濑粉。
田愿好像没当面说过许翊长得黑。
她淡定:“相对我。”
许翊:“跟你比没人敢说自己白。”
地铁口直通商场,田愿示意最近的奶茶店,“你不是饿了么,想喝奶茶还是其他?”
许翊只点了奶茶,跟田愿漫无目的闲逛,似乎隐隐佐证了她的猜测:这人十句话里起码有五句不是真话。
至于这是客观事实,还是仅是她的偏见,只有许翊本人知道。
田愿:“你不是说肚子饿?”
许翊:“晚上吃太多会胖。”
田愿:“你还担心会胖?”
许翊:“以前不担心,现在得注意一下身材管理,不能学样哥。”
许翊的短袖之下,腹部看不出薄肌还是薄脂,看胳膊应该不至于堆积脂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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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逛过来,田愿已经留意到同性路人的回头率。
田愿:“你不会变成样哥的。”
许翊:“难说,男人结婚后十有八九变胖。”
田愿不客气,“哪来的经验,你结过?”
许翊:“经验不一定要经历,可以只是观察。我现在不想只是观察,想体验一下。”
许翊有理有据,又略带诗意,田愿于理于情都没法反驳。
田愿偶然看过去的一眼,撞上许翊的眼神,好像他一直在狩猎她的关注,心弦给奇妙地拨动一下。
她又撇开眼,“万一体验不好?”
许翊:“见面以来,我哪里让你体验不好?”
田愿没有表达过强烈的反抗,也没有正面回应,不拒绝也不接受。
她却说:“我说你的体验。”
许翊:“你只要关注自己,自己觉得体验好就行。”
田愿想了想,“你的意思是,只管自己快乐,不顾他人死活?”
许翊笑了下,“是这个意思,但没那么夸张。你痛苦的时候,不用别人赶,你自然会跑;你还没跑,说明你不痛苦,或者还可以忍。”
田愿反问:“你现在没跑,是哪个阶段,是不痛苦,还是可以忍?”
许翊:“你明知故问。”
许翊忽然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外挤了一步,避开一个抱娃推婴儿车的宝妈。
田愿有一半身体挨着许翊的胸膛,短暂汲取他的体温,像半个拥抱。
田愿莫名更喜欢揽肩的动作,比扶腰更有安全感。
高中时赵钰萌揽她,江晓娜就说她小鸟依人,以后不知道迷死哪个男人。田愿觉得是嘲讽,哇哇叫着要捂住她的嘴。
江晓娜要是看见她和许翊这副样子,估计要捂眼睛。
走道靠墙摆着一排抓娃娃机,田愿不着痕迹转出许翊的怀抱,指着机器,“我想玩一下这个。”
许翊掏出手机,打开扫码功能,田愿即使挡得住码,也挡不住他的钞能力,没再纠结。
许翊兜起手机,接过她的奶茶。
田愿双手操作,这台机器显然没有她的玩具机抓力强,铁爪每次下去,力度不及挠痒痒,小黄人只是撅起屁股。
一连十次,均是如此,许翊做军师也无济于事,还要掏手机,给田愿按了回去。
她要回奶茶,扯扯许翊的衣角,“不玩了,走吧。”
许翊:“就差一点。”
田愿:“差多了。”
许翊把奶茶塞给她,“我要玩。”
那一瞬,田愿好像认识了另一个许翊,比牛固执,比田望还幼稚,多了一股亲切感。
许翊弯腰扶着摇杆和按钮,慢慢下钩,第一次也是“空军”。
田愿笑道:“没那么容易的。”
许翊:“要抓到了呢?”
田愿:“抓到就给我呗。”
许翊:“我要是抓到小黄人,周末你出去跟我约会。”
田愿:“最多只能试50次,刚刚已经用掉11次了。”
田愿每次玩最多买10次,抓不到就算了,投入太多像赌博。
许翊:“说话算话。”
许翊不知道掌握了秘诀,还是单纯走运,杀红眼之前,在第29次拿下了小黄人。
田愿笑眯了眼,端着两杯奶茶,没法给他鼓掌。
许翊拿了其中一杯奶茶,吸了一口,像拿了赛点后暂停休息的选手。
他将小黄人一把塞田愿怀里,“晚上抱着睡觉。”
“谢谢。”田愿掐着小黄人的腰,摇了摇,也衔住了吸管。
甜度不太对。
田愿笑容慢慢凝固,特地看了眼标签,微甜,难怪有股减脂期的寡淡感。
田愿偷瞥一眼许翊,又对上他的眼神,心里冒出一个声音,不断祈祷:别讲话,别讲话。
许翊镇定自若又吸了一口,味道如心情,“周末我来接你。”
11.第 11 章
次日上班,田愿穿回工服,跟其他同事排队在蓝风铃门口打卡。
一个同样穿工服的跑腿员一路左看右看,怀抱着一束粉芍药。
他见人便问:“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蓝风铃中心?”
田愿的同事答:“这里就是,你找谁?”
跑腿员:“手机尾号3278。”
众人一脸懵懂,只有田愿心里咯噔一下。
跑腿员掏出手机,“哎谢谢,我打电话。”
嘀,打卡成功。
眼前的打卡机和手机一同发作,田愿掏出震动的手机,掐掉电话。
她回头走向跑腿员,“好像是我的。”
跑腿员:“尾号3278?”
田愿示意手机,屏幕显示陌生的未接来电。
“好咧。”跑腿员安心交付了花束,转身匆匆消失在走廊尽头。
田愿捧着花束,成了走廊的主角。
昨晚晚归宿舍,早被同事打趣,现在更少不了起哄,要不是门厅有家长等着上课,她们闹得更起劲。
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场可以开两台。
“田老师,谁送的花?”
“这还用问,不是男朋友就是追求者。”
“就不能是老公吗?”
“老公当然也可以。”
田愿:“就不能我自己订的吗?”
对床同事说:“我跟你住了三年,你养仙人掌都养不活,怎么会买花来养?”
倒是事实。
田愿的仙人掌总以空心枯死告终。
同事:“是不是昨晚那个,还说五一回家没相上?”
田愿扯了扯嘴角,不认都得认了。
同事端杯子准备去冲一冲,路过用手肘捣了捣田愿,挤眉弄眼:“高么帅么?”
田愿:“八字没一撇。”
同事:“说不定端午回去就领证了。”
她示意花束,“挺上心的。”
田愿倒觉得许翊只是当众送花赶苍蝇:这个女人有人追了,其他男人识趣一点。
花香熏脑,她懵懵懂懂:“哎?我刚才打卡了吗?”
“打了。”
“没打。”
一屋女老师笑嘻嘻,也不知道哪个讲真话,哪个在逗她。
田愿一看墙上挂钟,8:58,可以趁9:00之前再补打一次。
她刚要出去,马上被讲“没打”的老师拉住。
对方说:“真的打了,你在我面前。”
田愿:“不要骗我。”
对方说:“骗人请你喝奶茶。”
田愿才松一口气,上班漏打卡可要扣半天工资。
同事:“恋爱的女人智商为零。”
田愿:“我上班智商才为负,下班就正常了。”
同事看向门外,忽地收敛神色。
田愿扭头,男主管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他打量屋里一眼,“那么热闹。”
大家稀稀拉拉叫了声主任,跟上学时碰到老师一样,四散出了办公室。
老师没有单独的办公桌和电脑,只有小隔间属于自己。
田愿直接抱回小教室,放在柜顶角落,正面拍了一张照,特地转到背面,乍一看像一个束腰纸袋,袋口冒出两根草。
她的学生容易分神,教室不能堆太多东西分散注意力。
田愿下了第一节课,才有时间发消息给许翊。
她发了花束照片过去。
Cactus:谢谢许总,花很美
许翊没有秒回,不知道在干代码,还是开会。
田愿没有继续等,匆匆喝水,又去接下一个学生。
11点大概是许翊的放风时间,微信准时回复。
xy:喜欢就好,很衬你
田愿本来想借用网络梗“送得很好,下次别送了”,转念一想对面可是一个复读上清华的人,她的逆反只会让他越挫越勇,她适得其反。
田愿索性闭嘴。
宿舍没有花瓶,甚至没有隔夜奶茶杯。
田愿上小红书看鲜花养护,差点忘记午睡。
下了班,田愿得空到楼下小百货店,花九块九买了一个玻璃花瓶,给芍药和配花除叶剪根,插花瓶摆桌上。
许翊长了千里眼似的,正巧来信息。
xy:刚开完会,今晚赶不过去了
Cactus:上完一天班还跑这么远,挺累的
xy:我不累,看你好像有点累
田愿下意识挪过桌面镜子,下班容光焕发,哪有上班时那么菜,昨天应该也不差。
她不想承认精力差,逞强说没有,又好像暗示他还可以再来。
Cactus:你为什么不累?
xy:对喜欢的人和事永远有激情
田愿不禁冷笑一声。
她可以忽视他的热情,却无法忽视他讲话时双眼的光芒,哪怕隔了一天,黑夜里他炯炯的眼神依然印象深刻。
看见他的一瞬,田愿惊讶归惊讶,起码是开心的。
但心底的不安还是击溃信任。
Cactus:[赞]只要人和事不断换新,永远就可以是永远
xy:不同时间看同一个人,也会有源源不断的新鲜感
Cactus:[赞]不愧是许总
xy:能视频吗?
宿舍没人检查内务,比学校女生宿舍还要凌乱,田愿的椅背上还搭着刚刚掏出的文胸。
Cactus:舍友在,不太方便
xy:[撇嘴]我想看你
Cactus:你怎么不给我看你
屏幕上方不断闪现“对方正在输入……”。
田愿单手撑着下巴,从未这样什么事都不做,只顾着盯手机屏幕。
对床同事冲凉出来,隔着桌子,弯腰擦头发,不忘瞥她一眼。
同事笑道:“哎哟田老师,又跟相亲对象聊天?”
田愿:“没有。”
同事:“少来,这表情一看就知道。”
田愿顾不上回答,许翊发来了一张照片。
是他的自拍。
许翊对待拍照自信又潦草,随意俯视镜头,颜值弥补了死亡视角的不足,他双眸含笑,双眼微红,大概率喝了酒。
Cactus:喝多少了?
xy:没多少
Cactus:不是说在开会
xy:开酒会
背景灯光亮堂,天花板暴露中央空调和管道,看样子是正常餐馆。
Cactus:你也要应酬?
xy:跟样哥吃饭
许是酒精的关系,隔着屏幕,田愿感觉到今晚的许翊异常乖顺。原来驯服一匹狮子只需要一杯酒。
她故意逗他。
Cactus:醉了?
xy:没有
Cactus:我是谁?
xy:说了你会拉黑我
Cactus:银.行卡密码多少,不说我拉黑你
xy:960108
Cactus:好巧,跟我生日一样
xy:[呲牙]你愿意要50了
Cactus:转过来啊
xy:[定位]
xy:明天来这里,当面交易
许翊发的是盐山区婚姻登记所的地址。
Cactus:少喝点吧你
xy:[撇嘴]
田愿放下手机,问了声还有没人用卫生间,没有她准备洗澡。
宿舍只是宿舍,不是家,做什么事都要排队。
公司包食宿是硬性-福利,外宿补贴只够水电费,田愿频频生出租房念头,最终给现实打败。
她需要一个导火索,或者涨工资,或者跳槽,或者像其他同事一样,谈恋爱后外宿同居。
宿舍也比一个人的家热闹,有时同事男友出差,她也会回来,跟大家夜聊。
蓝风铃教言语认知的老师基本是毕业不久的女孩子,心思单纯,没有太多勾心斗角。
有人问过外宿同事,房租是AA还是男方出,同事说AA,以后散伙谁也不欠谁。
他们老家来自不同省份,相距甚远,结婚可能性微乎其微,恋爱有凑对缓解寂寞的成分。
海城流动人口占比大,特教编制缺口在哪里都比普通老师小,工资又低,田愿工作三年,已经送走过几批同事结婚回老家。
也许未来她也会是其中一批。
田愿每每想到顽固的现状,许翊递来的不仅是结婚邀请,而是改变的契机。
她很难再碰上一个挣钱能力比许翊强的潜在结婚对象。
若再多一点恋爱的感觉,他们可能就成了。
二十岁出头的恋爱最可贵,对爱情还有热情,对婚姻还抱希望,有一点经济基础,不会为恋爱经费发愁,还愿意一条心为未来小家奋斗。
次日还是11点,许翊准时发来微信,只有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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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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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早安问候。
Cactus:刚酒醒?
xy:七点就起来干活了
Cactus:牛人
xy:给老婆拉犁[奋斗]
Cactus:[赞]
xy:田老师竟然有空
Cactus:这个点的学生请假
xy:田老师什么时候可以教我
Cactus:你超龄了
xy:我只比你大半年不到
昨晚那串所谓的银.行卡密码又浮现眼前,可恨田愿也还记得许翊的生日。
Cactus:昨晚记录删了?
xy:不用删
Cactus:怕你忘记自己发酒疯的样子
xy:[呲牙]
xy:没疯
xy:句句属实
田愿看着他连发三条消息,倒好像迟发性酒疯了。
Cactus:经常喝酒?
xy:偶尔跟朋友喝两杯
Cactus:抽烟?
xy:工作压力大会抽几根
这几次见面,田愿倒没从他身上闻到烟味。
xy:没有其他不良嗜好
Cactus:[赞]
xy:田老师对我还有什么疑问,尽管开口
田愿删删改改,最终只是打出一句:现在暂时没有。
xy:以后想到随便问[呲牙]
xy:先点个外卖
Cactus:有什么好吃的?
xy:外卖不好吃,等周末带你吃好的
田愿只是随便一问,没想等来一个小小的承诺,远水在精神上解了近渴。
她忽然睨了蓝风铃的伙食,也想吃外卖,跟着打开App。
周六上午,田愿还有两节课,以前多上一节就多拿一节的课时费,现在竟然羡慕其他人正常双休,她得上该死的五天半的班,只比高中生多休息半天。
这半天通常睡一个午觉就没了。
田愿只有两节课,11点下班,送学生出门厅,瞥见走廊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许翊抱臂站在高复机构的宣传栏前,看招生简介。
田愿扯了扯嘴角,回去洗手间换掉工服,把东西扔小教室,懒得再回一趟宿舍。
田愿打了卡,比其他同事先走,有点庆幸没被她们看到许翊。
不然又挨一顿八卦。
许翊闻声望过来示意一眼招生简介,“我要迟两年出生,估计也得来机构。”
田愿那一届过后,乌山一中单独设置高复班,不再允许复读生插班。
她说:“说不定你第一年就高中考上了。”
许翊:“这样我就没缘分认识你。”
田愿:“但我认识你。”
许翊:“跟我同桌前?”
田愿:“嗯,从光荣榜橱窗。”
那会光荣榜还会配照片,许翊那一张不知道给多少女生翻拍过,田愿也做过这种傻事,发去给初中旧友,问帅不帅。
田愿以前初中上菜校,帅哥基本是混子,学习最好的男生还没她的好,许翊颠覆了她对学霸的过往印象。
许翊:“我还以为是通报批评。”
田愿:“也有吧,谁让你双榜有名。”
田愿进了高中成绩泯然众人,除了一身标准的冷白皮,考试时存在感不高。
许翊:“我在你的榜单上排第几?”
田愿:“什么榜单?”
许翊:“相亲榜。”
田愿一顿,“哪有这种东西。”
许翊:“第几?”
田愿:“你开车还是搭地铁来?”
田愿马上岔开话题,堪比小田鼠,遁地速度一流。
许翊计较不来,“地铁。”
目的地正好是某个连通地铁站的商场,不用出地面晒太阳。
地铁需转线,第一条人流量一般,第二条常年拥挤,属于每个有地铁的城市里的“死亡N号线”。
田愿和许翊刚上地铁,便给挤到车厢接缝板块处,地铁开动,板块如冲浪板,摇摇晃晃。
田愿重心不稳,不得不就近揪住许翊腰侧衣服。
许翊用力扶稳她的腰。
田愿微仰头,皱了皱鼻子,低声讲:“还是开车好吧。”
“明显搭地铁更好。”
许翊低头,唇角又浮现那一抹不太正经的淡笑,直接扣住她的腰,将她半揽入怀。
12.第 12 章
田愿也说不准跟许翊算不算谈恋爱。
他们还没经过口头询问和确定,肢体语言早已超出普通相亲对象的界限,情感还差一截。
大概还不算,许翊都没亲过她。
田愿想到可能会出现的亲密场景,不由皱眉,不是反感,而是受不了肉麻。
许翊误读了她一瞬的表情。
他问:“搭地铁还晕车?”
田愿收束浮思,摇摇头,“人太多而已。”
许翊:“没挤过地铁上班?”
田愿:“没有。”
许翊:“在海城能走路上班太幸福了,别人出门你还不用起床,不用担心堵车迟到。”
田愿:“听你这么说,好像是的。”
她迟迟没有外出租房,也有这两项原因。
田愿:“你现在住的地方离公司有多远?”
许翊:“你来看一下就知道了。”
田愿:“看地图不行么?”
许翊:“看地图不直观。”
田愿:“谁周末还想上公司?”
许翊:“上我住的地方。”
田愿瞪了他一眼,若不是同桌情分在,通过熟人相亲,双方家长还见过面,许翊简直就是一个危险的坏男人。
许翊:“你家人今天也和我爸妈碰头,他们在吃早茶。”
田愿一愣,“真的?我还没看手机。”
她松开抓许翊衣服的手,从挎包掏出手机,他的臂膀更为有力,像圈椅一样锁牢她。
“田田的家”群聊浮到列表上方,胡小霜十点多发的消息,田愿在上课没看到,下课赶着见许翊,也来不及看。
田愿点开群聊,胡小霜抓拍一张大姑和许翊妈妈的照片,说许老板家人请喝茶。
胡小霜配上一个呲牙的笑。
Cactus:看起来就很好吃
若不是许翊就站边上,田愿要问一句今天聚餐是什么名头。
田愿收起手机,只听许翊开口。
他说:“我跟他们讲,我们今天也在一起。”
田愿总感觉许翊的说辞没这么单纯,就像每次见面,他的肢体语言都会逐渐升级。
田愿:“我以为假期你们要去医院看望你的爷爷。”
许翊:“两件事都一样重要,半天而已,不耽误。”
说的当然是他的婚事。
田愿灵光一闪,隐隐有一种预感:家长们今天该不会在商量彩礼和陪嫁吧?
现在她骑虎难下,再叫停好像已经迟了。
她真的想下吗?
这头狮子处于温驯期,骑着感觉还不赖,就是不知道哪天狮王怒吼。
列车到站,田愿的手不知道怎么又到了许翊手中,被他拉着下地铁。
她不敢动,拇指偶尔蹭到他手背凸起的青筋。她若是护士,会很喜欢这样的手。
许翊拉上就没松动,保持同一个手势,只有扫码出闸分开片刻,又钳住她。
到了餐厅,许翊才松开她,和她相对而坐。
等上菜的间隙,许翊举起手机,“我拍你一张照片。”
田愿单手挡脸,撇开头,“不要拍。”
许翊:“发给家里。”
田愿:“见都见过了。”
许翊:“手拿开。”
田愿:“不要。”
许翊:“以前没见你这么怕羞。”
田愿:“脸皮哪有你的厚。”
许翊垂下手机,“我脸皮厚就不问你,直接拍了。”
田愿:“你的拍照技术过关么,等下把我拍丑了。”
许翊:“你还丑在我眼里就没有漂亮的。”
田愿心里咯噔一下,他夸她白时也用过相同句式,这一句莫名更加悦耳。
许翊打蛇随棍上,“田老师指点一下怎么拍?”
田愿:“没吃饱,没力气上课。”
许翊:“吃饱让我多拍几张。”
田愿:“许总,你要是去跑业务,肯定是销冠。”
许翊:“为了我和样哥的兄弟情,我肯定不能去抢他的饭碗。”
话题轻松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田愿悄悄松一口气,笑了一声。
她问:“你这张嘴,那么厉害,骗到过多少女孩子?”
许翊:“真情实意,哪能说骗?”
田愿冷笑一声,饮了一口茶,转玩半圈茶杯才放下。
她说:“原来是处处留情。”
许翊从容给她斟茶,半杯即可,轻松将她设的死局破了。
他说:“是啊,处处留情,在乌山留,在海城也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话毕,许翊要笑不笑瞥了她一眼,放下茶壶,略带幽怨。
田愿故作无辜,撇清干系,“听起来这个人挺不识好歹。”
许翊笑了一声,“人长得漂亮,是会有小脾气。”
这一瞬微妙紧绷,服务员恰好上菜,无形打破僵局。
田愿没套出她想要的答案,也不恼火,许翊巧妙破局,将她哄住了。
这一下午是周一晚的延长版,室外太热,田愿和许翊呆在商场,东看西逛,打打电玩,娱乐内容跟高中生差不多,只不过比高中生兜里钱多,拉个手不用躲躲闪闪。
浪漫随着夜色降临,路过珠宝首饰片区,许翊突然拉着田愿进卡地亚。
田愿赶紧说不要,差点跟他在门口拔河。
专柜倒是没进,许翊也不许她将手拔走。
他说:“你信不信爸妈们已经在老家商量过一轮。”
下午中途上洗手间,田愿卧底似的才有空给胡小霜发微信,问他们今天有什么议题。
胡小霜说只是吃茶吹水。
田愿说还以为快进到谈彩礼之类。
没想到胡小霜讲,大姑已经帮他们透露过了,许翊家觉得可以,态度挺好。
现在就差田愿和许翊明确表态。
田愿数度给许翊进攻的机会,好像仅剩下唯一的解法。
她不住看向许翊,神色略显犹豫无辜,看得许翊觉得自己像混蛋。
许翊稍微松弛,“怎么了?”
田愿想问他,除了家里的原因,为什么这么着急。数个回合下来,她知道有些原因用嘴巴问不出来,得带着眼睛和感受去“问”。
她的学生大多不会恰当表达,口头和肢体语言都不会,她能洞悉他们的需求和困难。
许翊是一个比她的学生复杂万倍的成年人,在他面前,她的行为分析学犹显生涩。
田愿摇头,“我再想想。”
许翊:“希望不要让我等太久。”
回到翠微苑,许翊把田愿送到宿舍楼下。
汤粉店打烊了,百货店还在营业,路边不时有人来往。
许翊才后悔没开车来,找不到一个隐僻的地方拥抱。
在地铁人潮里揽住她当然不算,许翊一手抓杆,最多只算半个拥抱。
何况田愿也没回抱。
田愿朝他摆摆手,“我先上去了。”
许翊刚要点头,忽然开口:“等等。”
田愿微扬下巴,满脸困惑。
许翊拉着她的臂弯,留意马路左右,把她带到树荫底下。
夜色、潮热和潜在蚊虫,一齐袭向田愿,更热的是许翊的胸膛,他好像说了一声“抱一下”,她给一头闷进他的怀里。
田愿将脸埋进过枕头、冬被和水里,唯独没磕过男人的胸膛。它像床板垫了一层厚毯,软中带硬,又不硌疼。
怪她矮了22cm,眼睛没法冒出许翊肩头,耳朵离他的心跳声更近。
咚咚咚咚,许翊的胸腔里有个小人不断砸墙。
田愿也慌了一瞬,手心发凉,心跳后知后觉加速。
她轻轻挣开许翊的怀抱,才反应过来,再慢一秒他是不是要亲她?
啪。
田愿忍不住扇一下发痒的胳膊,无形打碎了暧昧。
许翊依旧拉着她的臂弯,走回宿舍楼下,“下次我还是开车来。”
田愿想让他不用那么迁就,讲不出口,或许他们还会暴露更多看不见的矛盾。
她只说她上去了。
田愿回到宿舍,微信弹出许翊蓄谋已久的亲吻。
xy:[亲亲]
xy:冲凉早点睡
许翊像一只发情期的雄孔雀,每天都在疯狂开屏。
就是不知道同屏给多少个观众。
田愿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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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如果她年薪百万,估计比他还张扬,到哪都横着走。
Cactus:好,到了说声
田愿呆坐椅子片刻,才起身收拾东西冲凉,没有特地回味哪一刻,下午的画面碎片不断闪现,一点点加深这段关系的真实感。
田愿护发护肤躺上床,手机早来了新微信。
xy发了一张照片,应该是他的租房,一房一厅直线结构,从玄关处可以一览客厅及卧室门口。
客厅空着一面墙,大概留作投影,旁边靠墙摆了电脑桌,立了一横一竖两块显示屏,再角落是他的手办陈列柜。
乍一眼看过去,整洁又冰冷,跟许翊读书时课桌一致,看不出哪里混进第二个人的风格。
xy:到了
Cactus:你住的地方?
xy:毕业时候租到现在
Cactus:这是房东的风格,还是你布置的?
xy:刚租时是空房,来不及买床,还睡了一周地板
Cactus:室内露营啊
田愿从架床下铺张望宿舍环境,床铺密度堪比青旅,每个人的卫生习惯不同,偶尔还有曱甴出没。
她起身拉上床帘。
xy:晚上拉上窗帘可以看投影
Cactus:真好
私人空间有多大,快乐就有多大,田愿隐隐察觉到这三年她为什么死气沉沉。
xy:你挑个时间来,我们在家看电影
Cactus:嗯
xy:[可怜]什么时候
Cactus:在踩单车,快到了
xy:[敲头]
Cactus:[偷笑]
xy:快排期
Cactus:睡觉啦
xy:下周六来[亲亲]
田愿不由自主重温一遍聊天记录,越翻越往前,越看越精神,比刷短视频还上瘾。
这不太妙。
她扣下手机,强行闭眼。
田愿工作日劝退许翊之后,他真的没有再跑过来,每天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吹水。
周六的安排还没确定,另一个排期请求突然弹出。
赵钰萌发来一张微信对话截图,袁宇祥问她周六有没有空,吕琪来海城,要不要出来一起聚聚,叫上田愿。
赵钰萌暂时没回复。
铁萌:田田,你去吗?
Cactus:[发呆]高考后就没见过了
铁萌:对啊
Cactus:你去么?
铁萌: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跟他们也不熟
Cactus:[捂脸]怎么抢我台词
铁萌:[偷笑]主要以前也不算熟
Cactus:哈哈
铁萌:我说跟同事约好了
Cactus:[捂脸]我跟我同事住一起
铁萌:[偷笑]跟以前一样,说去你小姨家
Cactus:[捂脸]
铁萌:那我跟他说我们都去不了了
Cactus:好
田愿小姨开的小作坊在Y市边缘,快靠近Y市和海城中间的另一个城市,每年寒暑假她都先回小姨家,打零工带老表。
开年搭乘小姨顺风车过来后,田愿已经有几个月没去小姨家,正好去一趟,顺便“避难”。
田愿莫名想到另一个人,不知道太忙还是避嫌,竟然没来问她去不去。
说曹操曹操到,xy又来新消息。
xy:样哥说你周末聚餐不来?
Cactus:嗯,要去小姨家
xy:又去小姨家,能改期么?
短短一句话,田愿隐隐感受许翊的不快,重逢以来,前所未有。
Cactus:之前说好了
xy:这几天没听你说
Cactus:你又没问
xy:[怒]
Cactus:本来就是[傲慢]
xy:这周来聚会,下周我开车送你去
这段关系快速发酵,完美中终于出现一丝瑕疵,许翊可以跟田愿亲密,却做不到像赵钰萌一样了解和理解她。
Cactus:谢谢,不用麻烦你啦
13.第 13 章
田愿有她的闺蜜,许翊也有他的兄弟。
袁宇祥问:“你叫得动吗?”
听到田愿不来,许翊说他叫一下,没想到她连他的面子也不给。
袁宇祥从许翊的沉默里读出答案,“我就说赵铁萌不来,田愿肯定不会来。”
许翊:“她们双胞胎吗?”
袁宇祥想了想,“三胞胎,还有一个江晓娜在乌山。”
许翊罕见低声骂了一个字。
袁宇祥只当许翊想起旧事,说:“到时大鸟也过来,吃完饭还可以打麻将。”
大鸟原名李振,也是1111班同学,从小擅长短跑,因速度过快像大鸟振翅,得了这一花名,男生间对此有更隐秘的注解。
许翊爸爸和他爸是同事,他们上小学就认识。
小青龙的外号就是李振上初中住校后给许翊起的。
许翊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田愿去小姨家,基本可以断定这是她的借口。
他们的处事风格截然不同,差别第一次鲜明暴露在他的眼前,给他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多少冷却了一点热情。
赵钰萌早看穿去小姨家是田愿的惯用伎俩,大学拒绝男生邀约时经常用,她有时真的出发,有时原地不动,没穿过帮。
赵钰萌说,田愿要是高三能学会拒绝人,就不用帮小情侣打一年早饭了。
田愿说,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二寒假伊始,许翊从北京飞Y市,顺路来大学城逛,田愿也说去小姨家,要看老表写寒假作业。
田愿在院系里藉藉无名,却可以在网上搜到许翊参加专业大赛的获奖名单,他们的距离不止一南一北,还有平庸与优秀的差距。
时空渐渐抚平遗憾,她的平静还经不起一次普通见面的冲击。
那一次不知道赵钰萌有没有看穿她,田愿看清了自己的胆小懦弱,像一只小田鼠,碰见狮子就发怂遁地。
田愿约了一辆顺风车到小姨家,两个老表大的读完初中去读职高,不在家,小的刚上初二,读书不错,是个爱粘她的表妹。
小姨出去拿货,表妹来路边接田愿,眼睁睁看着送她来的四轮开走。
表妹说:“表姐,我还以为是你男朋友送你过来。”
田愿嘴角抽了抽,重新认识许翊才半个多月,八字还没一撇,难道胡小霜就跟亲妹八卦了?
她说:“哪来的男朋友?”
表妹:“你这么漂亮,还没男朋友,骗鬼啊。”
田愿:“骗你我这辈子找不到男朋友。”
表妹:“那太好了,我把我们物理老师介绍给你。”
田愿皱了皱鼻子,“小小年纪学人做媒啊,你该不会谈了吧?”
表妹:“屁,我们班的男生,噢哟,好神经的,好吵好烦,天天挨扣分都是因为他们。”
表妹勾着田愿臂弯,一路小嘴叭叭,说班上谁谁也想给物理老师介绍自己小姑,小学哪个老师后来就成了另一个谁谁的亲戚,谁跟谁早恋被抓典型。
回到小姨家,表妹就给田愿晒她喜欢男星的周边,海报、折扇、明信片还有各种吧唧和冰箱贴,甚至还有合金车模。
网上说追星女不需要爱情,田愿觉得小姨可以放下表妹早恋的担心了。
表妹说:“你喜欢哪个,我送给你。”
田愿笑笑,“谢谢啊,但是我对这种温润公子型的,好像不感冒。”
表妹:“对哦,你喜欢汪苏泷那种……sweet boy。”
田愿觉得表妹要说的是甜妹,很多人也这么说。
表妹随机哼起《有点甜》的高潮,歌词比当初江晓娜还偷工减料,基本只剩一个调。
田愿:“我只是喜欢那首歌,你要说外表的话,我喜欢的是这种。”
她给表妹看手机相册。
表妹乍一看立刻喊:“哇靠,型男!”
照片是一个骑单车的欧美帅哥,黑背心,深蓝牛仔中裤,肌肤黝黑,四肢暴露的肌肉流畅有致,力量感十足。
表妹:“这是哪个?”
田愿:“网图来的,好像是个男模,拿掉黑超魅力减半,我只喜欢这一张。”
表妹:“连鬓胡哎,好像还有胸毛。”
田愿:“有吗?”
男模的黑背心衣领低,胸肌隐然,边缘黑糊糊,不知道单纯阴影还是胸毛。
田愿:“胡子长那么多,有胸毛也不奇怪。”
表妹皱了皱眉,“有胸毛不恶心吗?”
田愿收起手机,“看看就行,又谈不到这样的。”
表妹说:“那我们物理老师可能不是你的菜,你适合体育老师。”
田愿赶紧岔开话题,指着还没巴掌大的合金车模,“这车看起来挺好,我也想搞几个奖励我的学生,多少钱一个?”
表妹:“好像一百五还是一百六吧。”
田愿瞪大眼睛,“一百五?一个?”
表妹拿起来放田愿手里,“你看看人家这用料,这重量,这质感,绝对值这个价。”
田愿摸了摸,没有毛刺,开关车门无比流畅,方向盘还能转动。
她叹气,“算了,买了我就没钱吃饭了。”
男人大多喜欢车,也许可以送一个给许翊。
田愿看了眼手机,微信安安静静,可能他正在接吕琪的路上?
在海城的同学没有拉微信群,田愿没参加聚会,不清楚几点在哪开始。
工作之后,田愿来小姨家已经不用做计件活挣零花钱,表妹为了追星,完成功课后都会自愿当一阵童工。
晚上田愿跟表妹睡一张床,又听她聒噪半晚,起码看了十个她分享的搞笑视频,要不是田愿不喜欢在网上露脸,表妹还要抓她一起拍视频。
田愿刚笑完,屏幕上方弹出新微信。
不是许翊,她莫名有一点失望。
那顿饭不知道几点开始和结束,许翊一晚都没给她发消息。
铁萌:看班群了吗?
Cactus:我看看
田愿早把班群折叠,混在一对优惠券群里,未读数量最少,只有几十条,其他群都是“99+”。
她定位到第一条未读消息。
袁宇祥:一中10、11级聚会
袁宇祥:[定位]
袁宇祥:今天是许总请客[呲牙]
袁宇祥连发几张照片,开始是随手拍,后面是正儿八经合照。其中一张三人照最为醒目,是李振发的,许翊和袁宇祥一左一右,中间坐着一个靓妆干练的年轻女人。
田愿不由点开。
表妹又分享一个搞笑视频,笑疼肚子,叫着表姐快看。
一时没得到回应,表妹瞥见照片,悄悄凑过一个脑袋。
“哇,帅哥!”表妹叫道,“这个风格有点像你下午给我看的男模。”
田愿一怔,心脏像被一把攥紧,“是吗。”
表妹:“是啊,你看发型,都是有点飘逸的短发,然后这脸型,胳膊肌肉,还有……”
田愿:“鼻子?一样又高又直。”
表妹:“好像是!表姐,这是谁啊?”
田愿:“高中同学。”
表妹:“比我们班草好看多了!”
田愿:“我们那届的高考状元,上了清华。”
表妹一连来了好几个哇靠,“旁边的是他女朋友?也是你们班同学?”
那股力量将田愿的心脏攥得更紧,“你觉得像吗?”
表妹:“看起来也像学霸。”
田愿:“她上海交大毕业的。”
表妹:“你们班学霸真多!”
田愿:“对啊,最菜就你表姐了。”
表妹:“哪可能,你可是考上师大的人!我妈说你是外婆家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小孩。”
田愿:“哎。”
田愿觉得自己有点卑鄙,套一个未成年的话,营造一种虚假的支援氛围,跟偶像剧里女主角问闺蜜,她和情敌谁更好看一样,自欺欺人,愚蠢。
田愿划掉照片,表妹识趣坐回去,没再看她手机。
班级群里,班主任王迅也冒泡了。
迅哥:[赞]我们1111班的帅哥靓女
袁宇祥:@迅哥迅哥好久不见,我们1111班同学都很想念你
田愿怔忪一瞬,脑袋里浮现关于此女的所有记忆。
田愿和吕琪是彼此高中第一任同桌,她们中考分数一样,性格截然相反。
开学没几天,吕琪跟周围同学都搭过话,田愿还停留在通过吕琪搭话勉强记清同学名字的程度。
高三也是,吕琪张口闭口喊许翊学长时,田愿还只会对他傻傻微笑。
高一第一次月考,学生成绩和排位重新洗牌,吕琪还在上游,田愿滑到下游,从那时开始,田愿感觉到吕琪态度的微妙变化。
她向吕琪请教难题,第一遍没听懂,刚要再问一次,吕琪已经绷起脸。她只好道谢,转头自己消化。
期中考试后,田愿和吕琪成绩差距依然存在。
班主任王迅例行调座位,说同桌原则上不变,部分稍作调整,有特殊要求可以私下跟他提出。
后来田愿和赵钰萌同桌,和吕琪成了点头之交,基本上没再有私下交流。
吕琪一般只跟上游集团的同学来往。
田愿原以为是她太过敏感,高二才偶然听赵钰萌评价吕琪“这人不怎么样”。
当时赵钰萌用了“势利眼”,说完有点后悔,让田愿不要跟江晓娜说。
江晓娜成绩也不拔尖,身为文娱委员,跟班里同学打成一片,对谁评价都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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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
田愿答应赵铁萌,从那时起,她们除了是同桌和舍友,还悄悄萌生出一种崭新又深刻的同盟关系。
直到后来,江晓娜偶然说漏嘴,吕琪主动跟王迅提的换同桌。
也许吕琪不提,王迅也会调开她们,这一步只是她向上进取的必要一环,对田愿来说,如遭嫌弃。
少女时期敏感又多疑,无形放大了那一瞬的伤害。
田愿每每听见这个名字,先想起的都是调座位一事。
赵钰萌单独转发三人合照给田愿,问:这是吕琪吧,变化好大。
吕琪面相和眼神给人感觉张扬又锐意进取,比当年更加显化。
Cactus:女生上了大学后好像变化都蛮大
铁萌:小青龙好像没变,样哥胖了点
Cactus:样哥[捂脸]一看就是老板身材
铁萌:[偷笑]
江晓娜在“404in师大”的三人小群冒泡:聚会你们没去吗?@Cactus @铁萌
铁萌:正好有事
Cactus:我也
娜娜:可惜,还以为有八卦听
娜娜:@Cactus 你说得没错,小青龙确实黑了一点
铁萌:[偷笑]你想听谁的
娜娜:[奸笑]班对
铁萌:[偷笑]
娜娜:果然男人发达了就爱回头勾搭初恋[奸笑]
铁萌:是初恋吗?
娜娜:谁知道
田愿默默窥屏一阵,莫名打了一个哆嗦,爆出一身鸡皮疙瘩。
不再因为肉麻,而是有点害怕。
屏幕上字字扎眼。
毕业后田愿从来没主动跟别人聊起许翊,就像家里户口本的养女秘密,她早已深埋心底。
这么多年,她只是在别人谈起许翊时,偷偷多听几句。
Cactus:他不是一直发达吗?
铁萌:[思索]
娜娜:哈哈对啊以前是乌山状元,现在是首富
Cactus:[捂脸]
娜娜:你帮他们打了一年早饭,摆酒必须坐主桌
Cactus:[裂开]
铁萌:[偷笑]
铁萌:[发呆]他们拉群了
Cactus:什么群?
消息刚发出,田愿也弹了提醒,一个新的群聊浮起来。
“xy”邀请你加入了群聊,群聊参与人还有:袁宇样、-1·7、铁萌、小李不会跑
“袁宇样”修改群名为“1111班海城俱乐部”
袁宇样:[呲牙]今晚有事缺席的两位美女同学也拉进来了@铁萌@Cactus
铁萌:临时有事不能来,好可惜
Cactus:下次一定去
袁宇样:[握手]讲定了啊,一个都不能少
田愿和赵钰萌私下零交流,隔着屏幕,默契完成一组一唱一和。
赵钰萌回到她们的基地“404in师大”,发了一个偷笑的表情。
Cactus:小李是谁?
娜娜:大鸟李振
娜娜:你认不出了?
Cactus:嗯
田愿又切回“1111班海城俱乐部”,翻看群成员列表,点进吕琪资料卡。
能看到的只有头像。
她点开看了一眼,乍一看像网图美女,细看只是她的写真。
群里又冒出新消息。
-1·7:@xy 回到没?
过了三分钟,许翊没有回应。
袁宇祥职业病发作,绝不让聊天冷场,接茬:他今晚喝了酒,应该直接睡了。
-1·7:喝那么多,没事的吗?
袁宇样:[呲牙]小意思
小李不会跑:小青龙今晚有点装了,明明还能喝
-1·7:我看他路都走不稳,有人照看他的么?
小李不会跑:你去啊
袁宇样:我刚跟他打电话,人竖着回去的,明天肯定能起来陪你找房子
吕琪没再在群里回应,大概跟袁宇祥私聊了。
田愿也跟赵钰萌在“404in师大”私聊。
Cactus:研究生五月份就能离校了?
铁萌:一般七月吧
铁萌:[偷笑]没读过,不清楚
Cactus:[呲牙]
铁萌:可能提前来租好房子,毕业生多,暑假找到合适的房子不容易
田愿来回切换几个小群,刷不出新消息,扣下手机。
田愿觉得自己像一只小田鼠,东嗅西嗅,四处搜寻新鲜气味,但没人会特意给小田鼠投食。
她躺下了,想着要不要问候一下许翊,又觉得也许他并不缺远程关心。
14.第 14 章
许翊在海韵壹号大门口接到人。
日晒逼人,吕琪笑眯了眼,“还以为你今天醒不来。”
许翊说:“那点酒还不至于。”
袁宇祥:“走吧,我们进许总的地盘参观参观。”
他住另一个地方,跟吕琪出发地相近,刚好陪她一路看房看过来。
许翊刷卡,让他们先过闸机。
吕琪嘀咕一句,“这小区进出好像挺严格。”
袁宇祥:“这小区物业挺尽责,不然小青龙一房一厅怎么飙涨到4300。”
吕琪:“4300一个人住略微超预算,先看看。”
许翊和袁宇祥也是昨晚聚会才知道,吕琪本科毕业就跟大学的男朋友分手了,对方出国,她留校读研。
大二时许翊和袁宇祥去上海玩,还跟这哥们在交大食堂吃过饭,袁宇祥挺替吕琪惋惜。
许翊问:“一路看过来没合适的?”
吕琪:“小区很少有单间,基本上是合租。即使有,房租也比合租贵多了。你们都自己住吗?”
袁宇祥:“一个人住自在,除了喝多了没人照顾有点危险。”
许翊笑着搭上袁宇祥肩头,“不会吧,袁总还缺人照顾?”
袁宇祥给他一肘子,笑骂:“这什么话,你以为我像你。”
吕琪还不太熟悉他们开玩笑的尺度,听得晕乎。
她问:“小青龙不是自己住?”
袁宇祥:“这你要问他。”
许翊:“我联系一下业主。”
许翊在住户群帮吕琪翻到的两套房源都是业主直租,可以免中介费。
一个半小时后,许翊和袁宇祥陪吕琪看完两套一房一厅,虽然交通便利,房租对一个毕业生还是稍贵,她打算敲定之前跟袁宇祥看过的一套。
吕琪看了一下手机,11点半,问附近哪里有餐厅,午饭她请客,麻烦他们陪她跑了那么久。
许翊说:“等你稳定下来再聚也不迟。”
吕琪说:“再忙中午也要吃饭啊。”
许翊:“服务器一直告警,我得回去处理一下。”
吕琪哪能听不出拒绝,说:“也行,不耽误你,看你好像挺忙的。七月再聚。”
许翊不去,袁宇祥一个人陪美女也没意思,便喊上李振,这餐他做东。
吕琪开的头,不好拒绝,只能同意了另一组三人行。
许翊回到住处,远程处理完服务器问题,再看手机,置顶的仙人掌头像一直安安静静,预览依旧显示:谢谢,不用麻烦你啦。
田愿不时刷手机,等顺风车接单,等微信消息。
表妹抱住她的胳膊,挨着她的肩头,“表姐,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
田愿:“等你放暑假。”
表妹哀嚎,“还有好久啊,还要过一个考试月。”
田愿:“小小期末试,还能难倒你?”
表妹:“考完就是初三牲了,到时你不要顾着谈恋爱不来看我啊。”
田愿:“我加工资的概率还比谈恋爱高啊。”
顺风车有人接单了,田愿瞄了一眼,车牌号有点眼熟,等出发等到车,果然是昨天下午那一辆。
司机是一个年轻男人,普通话口音不重,搭讪:“美女,你昨天是不是打过我的车?”
田愿在后座系好安全带,“是吗?”
司机:“我昨天也是在这个地方放你下来。”
田愿:“哦,可能吧。”
司机笑道:“真是有缘。”
田愿呵呵两声,心有微妙,两天打到同一个司机的车,难道打车平台没有类似的规避机制?
表妹的身影消失在窗外,逼仄的车厢只剩下她和一个陌生男人。
司机说:“你家也是在这边吗?”
田愿:“嗯。”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巧了,我家也是在这边,每周末都会回来,一个人跑有点无聊,就顺便接顺风车单,找个人聊聊天。”
田愿:“开一个多小时确实枯燥。”
司机:“你以后要顺风车可以直接找我。”
田愿捶了捶胸口,“我有点晕车,暂时不讲话了。”
司机:“你晕车啊?要不要坐到副驾上来,坐副驾不容易晕车。”
田愿心头咯噔一下,许翊也说过类似的话,有着同桌情打底,双方父母见证,他的任何骚话都在她的安全区打转。
陌生男人的好心突如其来,田愿警觉又不适,闷闷说:“不用,谢谢,我不会吐你车上。”
司机自讨没趣,临下车也没找田愿加微信,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田愿回到宿舍,把小姨家带的今年第一批妃子笑分享给同宿舍同事。
荔枝口感酸酸甜甜,好似田愿这一刻心情,胜在清爽解暑。
同事还捣碎荔枝肉,再混上茉莉花茶,做成冰饮,分给田愿半杯,味道清甜微妙。
看吧,许翊虽然没再找她,她还是能找到其他乐子。
田愿还是忍不住又看了眼微信,xy还是没新消息。
她点进去,聊天界面最后一句话还是她的那一句,之前许翊从来没让她做最后一个。
田愿顺手设置成“消息免打扰”。
许翊总是比她忙,读书时就是。
大一暑假前,田愿听说二道消息,许翊会在北京呆到七月下旬才回家。
她咬咬牙,放假买了机票就飞过去,落地后发了空间动态。
许翊两天后才在Q上敲她:你怎么去北京了?
哪怕消息迟到了两天,田愿在大热天还是打了一个寒战。
许翊说爷爷急病住院,不然他待到月底,可以带她逛校园。
田愿说哎呀错过了,他还说他帮喊样哥带她,她说跟家人一起来,不用了。
那时田愿在等地铁,挨着柱子抱膝蹲下,觉得有点冷。
地铁乘客上下,人来人往,工作人员过来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挤出笑,摇头说谢谢,只是有点累。
这趟旅游她花光了攒的所有零花钱,还预支一部分下学期的生活费,灰溜溜回家后,不得不向胡小霜坦白。
胡小霜骂了她,不是骂她乱花钱,而是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告诉家里人。
田愿说再也不去了。
北京永远不缺游客,田愿也像游客,游离出许翊的生活。
许翊点了外卖,关了窗帘开投影,准备找部片看。
大学的笔记本成了资源库,连着投影仪。
他的娱乐盘里有两个分类,音乐和电影,以前流行网上下载音频和视频文件,一个两个都是未删减的珍品。
许翊不小心滑进了音乐的文件夹,唯一一个中文文件名闯入眼帘。
有点甜.mp3
许翊蹙了下眉,点开,前奏很长,随意拉动进度条,歌声蹦进耳朵。
“已经约定过,一起过下个周末。”
许翊打了一个激灵,立刻叉掉。
歌词不但精准唱出了他和田愿的困境,而且是他翻唱的版本,他认出了自己19岁的声音。
许翊又骂了一句,还是因为同一个人。
高四时许翊和田愿用爱国者的同一款MP4,无论曲库怎样更换,田愿点名要留下汪苏泷的这首歌。
同桌时她还会点菜,下这个下那个,密密麻麻列了一张清单。
调座位后,他们隔了大半个教室,说话少了,田愿只说他听什么她就听什么,将他MP4的文件复制粘贴一份到她的里面就行。
那次调座位对他们影响不小。
班主任王迅还是同一套原则,说最后一个学期,同桌原则上不动,有特殊要求可以私下跟他提出。
然后不久,王迅宣布许翊和袁宇祥同桌,田愿和赵钰萌坐。
他们都愣了半天,跟被家长棒打鸳鸯似的。
袁宇祥挪桌子过来,笑嘻嘻跟田愿说,“田田,我霸占你的同桌咯”,田愿眼里似有泪花,还笑着说,“打包送你了”。
田愿在班里一直很低调,没出过风头,那晚在走廊坐了两节自习课的“冷静桌”,是她高三以来最“特立独行”的举动。
之后,田愿好像慢慢疏远了他。
没到半天,田愿又将“消息免打扰”取消,依旧没消息打扰。
一天、两天、三天……
田愿从失望、烦躁到隐隐愤怒,然后再重回失望,生出自我怀疑。
她以前就因为不想让许翊觉得她小气,答应帮吕琪打早饭。现在连同学聚会都要找借口不去,许翊大概看穿了她不够大方的性格。
一直到了周五下班,沉寂一周的头像终于浮起来,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xy:下班没
田愿看透了自己确实不够爽快,他不来消息,她天天盼着,他一旦吱声,她又忍不住恃宠而骄,晾他一下,总要释放这些天的情绪。
Cactus:刚刚
xy:明天还去你小姨家?
Cactus:上周刚去过
xy:明天中午我过去接你
Cactus:你不加班?
xy:这几天加够了
Cactus:不陪人看房了?
田愿打完这句又删掉,不想暴露她的小心眼。
许翊一句不提断联一周的事,田愿隐隐跟他较劲,他不提,她也不提。
要提也不是隔着屏幕,见面三分情,重要事还是当面说。
饶是做好心理准备,田愿送学生出来看到许翊等在前厅,还是吓一跳。
她仓促跟许翊点头,先把学生交给家长,让家长统一将本周所有课程签名,然后抱着文件夹,跟他们挥手拜拜。
等家长拐出走廊不见人,田愿才回头让许翊等她一会。
许翊:“不急,你先忙完。”
他抱臂默默打量每一个离开的学生,三四岁的不会讲话只是觉得可能调皮,六七岁的不会讲话,虽然残疾没挂相,举止已经看出怪异。
没一会,田愿换掉了工服,穿回自己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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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准备充足,没有因为冷战而怠慢见面仪式。
许翊悄悄松一口气,出到走廊,习惯性扯一下她的臂弯。
他低声问:“还生我气?”
田愿抹他的手,没成功,反而给他握在手里。她下意识回头看一眼蓝风铃门口,幸好没同事出来看到。
她瞪了许翊一眼,似乎出现记忆中那双落寞的泪眼。
许翊心一沉,“到车上说。”
特斯拉空调远程打开,田愿坐进去没憋闷,反而像大热天的救赎。
许翊坐上来就来拉她的手,田愿挣了两下没挣开,由他扣着,扭头看窗。
他说:“别生气。”
田愿:“我没生气。”
许翊:“那你为什么一周不理我?”
田愿扭头瞪他,“明明是你一周不理人。”
许翊:“是啊,之前都是我主动联系你,我就想看你会不会主动联系我。”
田愿一愣,“为什么要我主动联系你?”
难道她要问他喝多了第二天起不起得来陪人家看房?
许翊难得自嘲,“跟自己较劲……总感觉你对我有点冷淡,为了让我觉得自己在你这里特别一点?”
田愿对待不满意的相亲男,的确冷处理。
但许翊是一个全方面特别的相亲男,如何处理都不对劲。
田愿甩了两下许翊的手,当然甩不掉,反而被扣得更紧,“我就该直接甩掉你。”
“我现在知道了。”许翊唇角又浮起那股隐隐得逞的坏笑,终于松弛了。
田愿薄恼,“你还笑?”
许翊稍微收敛,“以后不会了。”
田愿:“不会什么?”
许翊:“不会再跟你断联,除非你拉黑我。”
断联这个课题他们研究了七年,早该结题了。
田愿:“说不定啊。”
许翊冷不丁说:“你朋友圈屏蔽我了?”
田愿脖子一梗,心虚道:“哪有。”
许翊:“为什么我一点也看不见?”
田愿睁眼说瞎话,“我的微信加了太多家长,干脆把朋友圈关闭了。”
许翊:“最好是。”
田愿低下头,脚趾头在跑鞋里扣了扣,艰难开口:“我以为你在生我气。”
许翊:“生什么气?”
田愿:“不去聚会。”
许翊一顿,“当时有点。”
田愿:“不止一点吧!”
许翊:“你好像不喜欢人多,不喜欢就不去,去了也不会升职加薪。”
上学时许翊就看出田愿只是内向,不是孤僻,可以跟一般同学维持点头之交,也有自己的闺蜜圈。
田愿微微蹙眉,许翊命中了靶子,没命中靶心。
田愿只是不想独自面对一个排斥过自己的人。赵钰萌理解她的情感,可以成为她的精神支援,赵钰萌去,她才想去。如果换做只有江晓娜,她也是不会去,江晓娜一副众生平等的态度,对吕琪没有恶评,容易胳膊肘往外拐。
“404in师大”的她们,面对同一个女生,没到拉帮结派的地步,但各自有了立场。
田愿没法跟许翊细说,如果赵钰萌是支柱,江晓娜是路人,许翊应该算得上叛徒。
田愿说:“那你还生什么气。”
许翊只是气田愿又拿去小姨家当借口,就像当年躲着不见他。
他说:“早不气了。”
田愿偷偷看许翊脸色,也没看出开心。
她咕哝,“要气你自己气。”
许翊反倒笑了下,“我没当面跟你生过气吧?”
田愿:“当面还得了?”
田愿没笑得太明显,心里早舒坦了大半。她这样犹豫又胆小,只有直接又张扬的男人能给予她安全感。
许翊慢慢收起笑容,忽然叫了她全名。
田愿不由心头一凛,跟当年他冷不防反问她解题思路,检查她掌握程度一样。
许翊说:“其实这些天没联系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直觉告诉田愿,肯定不是加班这样表面的原因。
许翊:“我一直在考虑我们要不要继续下去……”
田愿蹙了下眉,说不准生气还是失望,无论哪一种,都是因许翊而起。
她忘了抽回被他握住、抚摸的手,变相透露了意愿。
许翊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答应家里安排的相亲去见你,不是逗老同学玩,是真的抱着结婚的想法跟你接触。我不喜欢这样黏黏糊糊的关系,你要给我一个名分。”
田愿悄悄松了一口气,脱口而出:“相亲男。”
许翊紧了紧一直握着的手,“你要是跟每个相亲男都拉手,你就不用多此一举来见我。”
田愿又想挣开他的手,拉拉扯扯成了他们独特的情致。
许翊只是笑了下,口吻依然正经:“我给你三个参考选项,第一公开,第二订婚,第三领证。你不用马上回复我,端午前给我最后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