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级武器报废中》 第1章 第 1 章 “叶清壬，你对不起我。” 涩哑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男人疲惫不堪的身体靠在门边，唇角带着一丝嘲讽地扯了扯，片刻后转身离开。 天在下雨，人没带伞。 秋季的雨滴包裹着一丝落日的微光，轻盈地落在了沈瀛的脸上，冰凉而刺骨。 仿佛他的一生，都凝固在了这光彩转瞬即逝的水珠之中，而后一文不值地狠狠摔落在泥巴地里。 沈瀛抬起头来，看了看灰白苍茫的天空，闭眼接受了自己再次被人无情抛下的事实。 二次抛弃，这要是换成宠物都要应激了吧？ 好在他是一把结实耐操的武器，连生个两百块钱的小病都不会有。 这个世界上，武器和使用者构成了力量体系的最顶层。 他们在出生之时就和占比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区别开来，属于特殊基因变异人群，身份证都与众不同，也相对拥有着一些特权。 后期还会激发潜能，觉醒潜力，由此来评定级别。 然而内卷不分物种，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在这里也很适用。 过得好的武器和使用者高高在上、藐视众人，过得不好的和阴沟里的老鼠没什么两样。 沈瀛一瘸一拐地沿着街边往G市东边走，那里纵横交错着无数狭长又阴暗的巷道。 雨点敲落在破旧的瓦沿和石灰白的墙壁上，涂抹出一道道斑驳的水痕。 “新来的？”一名中年男性盯着沈瀛，朝他努了努嘴角，“滚到里面去，外边这些好地方轮不到你这种垃圾。” “你朝他发什么脾气，也不看看人家脖子上吊着的牌，那可是个A呢。”一名瘦高的青年叼着烟，忍不住嗤笑道，“就是牌子颜色不好看，灰扑扑的。” 说完后，他特意亮出自己那枚刻着“C”，但是闪耀着银白色光泽的颈牌。 这种牌子由特殊材料制造而成，刻画着A,B,C,D,E五个级别，对应着不同等级的使用者和武器。 其中D级和E级的人数最多，在各行各业里广泛应用。 B级和C级的人数较少，主要负责一些重要的行业或者紧急情况下的应对。 A级属于金字塔上的阶级，一般只效力于特殊部门和财阀权贵。 传闻中还有S级，属于统领级别，但鲜少人见过。 一些正在等待工作的武器，在白天会聚集在这里，看有没有机会打打零工，自称自由职业者。 他们很张扬，很肆意，很热衷于显摆自己。 曾几何时，沈澜也是其中的一员。 他凭借着优秀的口才和不要脸的美德，在第一次来东巷的时候，在自己还未评定等级之前，就成功扒拉到了一名年轻的B级使用者。 可惜，那虽然是个富二代，但还是个脾气不好的大少爷，用他用腻了后，就把他一脚踹回了东巷里，借口是武器不称手。 一个空有B级资质，从来不参与实战，只会吃喝玩乐的太子爷，竟然说他这把无坚不摧的利刃不称手？ 天地可鉴，他在那位爷的手里，最大的用处就是切个水果，开个快递。 这都还是太子爷从佣人手里抢下来的活儿，专门体验人生用的。 第2章 第 2 章 沈澜对此嗤之以鼻，他在和叶清壬组成了搭档后的第二年，就成功激发了潜能，被评定为A级武器。 而本是因为贫穷，才来东巷捡武器用的叶清壬，也成功觉醒为了A级使用者，从此路途平坦，前程似锦。 合得来的使用者和武器，可以说是相辅相成，互相成就。 沈澜以为他会继续和叶清壬走下去，一路并肩作战，生死之境也绝不背弃。 但在他为了救叶清壬受了重伤，濒临报废的时候，叶清壬却是连一个背影都吝啬留给他。 不告而别，分道扬镳，一切都在不言之中落幕。 没有谁可以怪得了谁。 一个前途璀璨的使用者，不可能继续用着一把报废的武器，而一个使用者在同一时间只能绑定一把武器。 有换新，就有弃旧。 有更新换代，就有垃圾淘汰。 所以一些被淘汰掉的，无家可归的兵器也会聚集在东巷，或是靠着老旧的墙壁边沉默无言，或是藏着拐角的缝隙里苟延残喘，又或是躺在泥泞的脏水上不知死活。 沈瀛曾经再是骄傲如鹰，也不得不加入其中了。 他没有出声理会那些人，而是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将受伤的那条腿随意屈膝着，下巴轻轻靠在上面，像其他武器那样，透过巷子口平静地看向外边的街道。 随着G市的夜越来越深，街道上往来的行人和车流慢慢变少，专门等活的武器纷纷离开，废旧的巷子里也越发阴冷起来。 到了后半夜，开始有人专程绕道来东区窄巷，看看有没有什么可捡的东西。 被遗弃的武器正适合那些，因为缺钱买不起但是捡得起的使用者来拯救。 沈瀛腿脚不便，身体虚弱，面色苍白得像是刚死没多久。 一些低级使用者在他面前来来回回地走着，不时有武器被捡走，也不时有武器被放下。 虽然都属于少数群体，但使用者的数量比武器要少很多，所以有些低级的武器宁愿放弃所有特权，一辈子不开锋，从而避免遭遇意外后成为淘汰品。 危机和利益总是并存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安全的荣耀。 一些使用者在东挑西选后，都注意到靠在墙角的沈瀛，他们的眼神从惊喜变成疑惑，再到惋惜和可怜，也有嫌弃和鄙夷的。 哪怕沈瀛脖颈处的银链上挂着一个写着“A”的菱形牌子，是这片区域内最高级别的武器，也从始至终无人问津。 因为那个牌子不再是银白色，而是暗灰色，这个颜色说明这把武器已经在报废边缘了。 一旦牌子碎裂，这把武器也就彻底报废。 绑定武器是一个需要很多精力而且要付出大量气血的过程，所以使用者不会轻易绑定这种看着就用不久的废物。 这也是为何那名仅有C级的武器，可以肆无忌惮地嘲笑他的缘故。 笑一个从高高在上跌落到泥地里的废物，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么。 第3章 第 3 章 那些人的眼神在沈瀛身上不冷不热地扫过，有些粘稠，又有些刺痛，让他感到有些心烦，又有些好笑。 徘徊在周围的使用者既不愿意伸手救他，却又觉得放着惋惜，好像一块金子放在眼前，现在看着还值几个钱，但过几天金价就要跌到底，所以没人会想要买入手。 沈瀛百无聊赖地换了个姿势，让那条伤腿摆得更舒服一点。 想看就看，想笑就笑，他顶多在这里躺一段时间，再多也没有了。 不幸开锋后又濒临报废的武器，如果没有使用者专门养护，便活不了多久。 这是无比冷酷的现实，也是残器注定的宿命，一旦开锋享受了特权，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不管什么等级的武器，在这一点上，都是公平公正的。 真是过气的A级不如E啊，他想，这一次，大概不会有人捡他了。 即便是再有用的武器，也得看使用的条件和获得的利益成不成正比。 即便是再昂贵和稀罕的货物，也得看预期收益如何才能判定这个买卖能不能做。 因为沈瀛是A级，至少需要B级或者以上的使用者，才有能力来使用和养护他。 而这个级别的使用者，可不是花钱就能让对方舍弃现有的武器，放弃光辉的前程，甘愿耗费精力气血来供养一把残器的。 除非是欠了天大的人情，有救命之恩，最好还要是救了全家的命才行。 就算退一万步说，假设花钱可以，那也注定会是一个天价。 想想也是，如果简单就能办到的话，叶清壬也不会弃他于不顾了。 想必如果有条件，相信叶清壬还是乐于做一个善良的好人，做一个负责的使用者。 沈瀛心里这样猜测着，揣摩着，幻想着……片刻后，他抬起手来，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用力之猛，让他的唇角渗出一丝血来，整个人看上去狼狈又疯癫，吓得一些舍不得离开的使用者连忙拔腿就走。 就算是濒临报废，那也是个A级，实力不容小觑，更何况对方看起来还有动手的趋势。 沈瀛没有理会那些人，他正暗暗唾弃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给叶清壬找借口？ 沈瀛内心冷漠，反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直到口腔中充满了血腥味，才堪堪原谅了刚才一时脑抽，不慎犯贱的自己。 突然，一个淡淡的，冷冷的，还带着几分兴味的声音响起。 “你什么时候养成了自虐的习惯，现在的武器都玩得那么花吗？” 沈瀛怔了一下，他抬起头来，顺着略显熟悉的声音望去。 一名身姿高大，衣饰奢华的男人正从一辆豪车上下来，漫不经心地一边用打火机点着烟，一边垂眸看向他。 一时之间，沈瀛嘴里突然涌上来的苦涩盖过了原本的血腥味，眼前的世界变得虚无起来，唯一真实的仅有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三更半夜的怎么屈尊到这破烂地方来了？ 不过是一把A级武器的笑话，哪怕很容易传播开来，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八卦，可有必要专程过来看他的热闹么。 不知为何，莫名地，沈瀛不想在这个人面前露出凄惨的样子。 秦尽川，他的前前任使用者。 第4章 第 4 章 沈瀛微微低下头，避开和这人对视，他不想开口。 走吧，赶紧走，难道闻不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腐烂臭味吗？ 那是武器走向末路的征兆，可怜又可悲，丑陋又恶心。 眼前这位大少爷的耐性有限，如果他的热闹看着没滋没味，那大概晾个半分钟，就会觉得无趣离开了吧。 沈瀛面无表情地保持沉默，果然不出所料，很快那名男人就发出一声嘲讽般的轻笑，原本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也随之消失了。 沈瀛在心里稍稍叹了口气。 猛然之间，他脖颈处的项链被人一把向上拽起，双腿不得不半跪在地上，脖颈处被磨出了鲜红的血痕。。 沈瀛顿时瞳孔骤缩，被扼制住的脖颈让他忍不住咳了几声，秦尽川的面孔近在咫尺，眼神冰冷而锋利。 沈瀛愣了一下，突然心下了然，原来这位爷不是来看热闹的，是来报仇的？ 看这气势，也不知是要准备怎么折磨他。 讲道理，之前被使用者以莫名其妙的理由抛弃的是他，所以临走前狠狠揍了使用者一顿的也是他。 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在觉醒为A级武器后，还有沦落到曾经的使用者手里的一天呢？ 沈瀛放弃了挣扎，他认命道：“秦少爷，能开个恩，留我一具全尸吗？” 他是孤儿院出身，从小无父无母，但院长在他成年的时候和他说过，出了社会要好好做武器，认真找对使用者，别死得东一块西一块的，那样不吉利。 沈瀛不迷信，但能吉利点还是好的。 生前不够太平，死后自当安眠。 秦尽川上下打量了一下手里的废旧武器，似乎相当瞧不上地说道：“破烂玩意，半毛钱都不值，捡回家都比垃圾桶占地方，还敢和我提条件？” 沈瀛以为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秦尽川冷笑道：“骂你破烂玩意。” 沈瀛：“后面那句。” 秦尽川不屑道：“半毛钱都不值。” 沈瀛：“……再往后。” 秦尽川满足他，嘲讽道：“还敢和我提条件，你也配吗？” 沈瀛按耐住额头跳动的神经，这人怎么就把最重要那句给跳过了？ 他确认一般地问道：“你刚才说……要捡我回家。” 秦尽川疑惑看他：“你在想什么？我又不是捡破烂的。” 沈瀛心里一紧又一松，他点点头，看来是不留神听岔了。 没想到快要报废的武器，竟是连听力都会退化掉。 秦尽川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道：“但该处理掉的脏东西，就别放在路边有碍市容了。” 说完后，他拉住沈瀛脖颈上的那根银白项链，就像拉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犬一样，无情地将沈瀛拖拽着扔上了豪车的副驾驶。 姿态优雅，动作自然，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沈瀛怀疑在他当初揍了这位少爷一顿的时候，少爷就已经想好了抓住他后，要怎么运往荒郊野外进行五马分尸了。 这位做足了准备的大少爷在扔的时候还朝后尾箱看了眼，显然有想过不然直接把他塞进后尾箱算了，但最终还是作罢，没有付诸实际。 所以，这算是临终关怀吗？ 脑袋狠狠磕在方向盘上的沈瀛“嘶”了一声，刚勉强直起腰来，又被人摁在了座位上。 他苦笑道：“留个全尸的事情，真不能再商量一下吗？” “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充当沙包？表演歌舞？刀柄上扎个蝴蝶结？” 秦尽川一边给他扣上安全带，一边冷声说道：“……闭嘴。” 第5章 第 5 章 大少爷脾气不好，沈瀛只好把嘴闭上。 车里开着舒适的暖风，关上门后隔绝了外面掺着冷雨的空气，沈瀛眯了眯眼，整个身体都不禁放松了下来。 他侧眼看向秦尽川，路边快速划过的灯光忽明忽暗，在那张侧脸上落下斑驳的光影，看上去有一种懒散又沉稳的矛盾感。 沈瀛收回了目光，半响后，他不知不觉地合上了双眸，在这辆行驶平稳的顶级豪车里面沉沉睡去。 自此，一夜无梦。 等沈瀛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他回到了那栋既熟悉又陌生的豪华别墅里，似乎一切都回到了三年前，他第一次跟着这位少爷回家的时候。 老话总说物是人非，而在他这把破烂武器身上，合该是人是物非。 别墅里还是那位不苟言笑的梅姨在当管家，她照旧早上八点准时督促他起床，给他准备非常美味的营养早餐。 沈瀛吃光了餐盘里的食物，喝下最后一口牛奶，接受这种可能是临终关怀的待遇，准备安详地做一把饱死的武器。 秦尽川晨跑回来，洗完澡后穿着浴巾，用毛巾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发丝，朝他随意地勾了勾手，道：“过来。” 沈瀛温顺地走了过去，卑微地问道：“是想好怎么弄死我了吗？” 秦尽川拉过他脖颈上的银链，冷笑道：“既然现在这么害怕，当初就不要蠢得对我动手。” 来了，果然是要提当初那次偷袭。 沈瀛咳嗽了一声，抿唇道：“我是为了维护武器的尊严，你都那样羞辱我了，还不允许我在离开之前小小地报复一下吗？” 他是偷偷下了药套了麻袋，但都手下留情没揍这人的脸，只是朝肚子打了几拳就跑了。 秦尽川疑惑地问道：“我怎么你了吗？我记得在一起的那三个月，我有好好地正确地用你，没有尘封也没有损伤。” “只是用起来实在太不顺手了，所以才考虑换掉的，这明明是你的问题。” 大少爷说得毫不犹豫，理直气壮，让本来默念“早死早超生”的沈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就算死到临头，也不由得微微提高声音道：“你正确使用什么了？用一把战刀来给豆腐切丝，给鸡爪剔骨，给西瓜雕花……最后还嫌弃我不够灵巧轻便，这算什么正确使用？” 秦尽川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略微怪异的眼神看他。 见大少爷这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沈瀛义越想越气，他义正言辞地说道：“你就是故意的，觉得我没有潜力，想逼我自己走，所以这么作践我。” 秦尽川淡声打断他道：“可你当初应聘的，不就是生活岗吗？” 正在叭叭输出的沈瀛不禁一愣：“什么？” 秦尽川慢慢地说道：“我本来就是因为想尝试学习厨艺，刚好缺一把能砍瓜切菜的小刀，所以才去东巷招聘的，那时候是你自荐上门，夸自己锋锐无双，无所不切。” “梅姨当时也陪我去了，她还特意问了你一句，是不是真的不挑食材？你回答得斩钉截铁，说绝对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想动手料理什么都行。” 沈瀛瞬间沉默了，感觉头有点疼。 他是这么厚脸皮地夸过自己，哪怕当初没有觉醒成A级，沈瀛也拿出了A级应聘的架势来。 但谁能想到，有人会拿唯一的配武器的名额，去选一把做菜的小刀呢？ 他以为所谓的“食材”，只不过是那名B级使用者对猎物的昵称而已！ 第6章 第 6 章 沈瀛垂下眼帘，道：“是我误会了，既然打都打了，那你现在打回来吧，我不还手。” 秦尽川用力拍了拍他的脸颊，道：“打你做什么，我不打你，我要用你。” 沈瀛感觉自己的脸就算没肿，也是被拍得火辣辣的……看看这明目张胆的报复，还好意思说不打他。 但是他在听完这位大少爷的话后，眼底依旧不禁划过一丝诧异：“你要用我？” 秦尽川用手将垂落在前额的发丝往后拨了一下，瞥了他一眼说道：“怎么，不能用？” 用是没问题，武器天生就是让人用的，但是……沈瀛轻声说道：“武器只有在绑定使用者后，才能被使用，就算你再着急也……”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又被打断了。 “我知道。”秦尽川拽着银链拎着他的脖颈，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你现在就和我绑定。” 沈瀛在对方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苍白的脸，他认真地说道：“我快要报废了，不是装的，也不是剧本。” 秦尽川微微侧头道：“我知道……使用者和武器的圈子里早就流传着你的笑话了，救人救到把自己给赔出去的A级武器，你是独一份。” 沈瀛掐了掐手心，不想回忆那光辉又悲惨的岁月，他平静地提醒道：“就算绑定了我，你也用不了几天，还会被动汲取大量气血，这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事情。” 秦尽川挑眉：“我知道。” 一连三个知道，让沈瀛怀疑这位B级使用者是不是缺乏常识，这明显是啥也不知道。 他深吸了口气，陈述事实道：“而且这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你后期签订其他的武器……” 秦尽川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似乎有点不解地问道：“我为什么还要签订其他武器？” 沈瀛愣了愣，道：“等我报废后，你不需要另外再找吗？” 说起来他离开这里都三年了，这位少爷说不定都换了好几把武器了，有钱人家玩票性质的使用者都爱这样体验人生。 现在大概是正巧遇到了少爷玩腻了上一把，还没找好下一把的空窗期？ 秦尽川疑惑道：“我不是有你了么？” 沈瀛道：“……可我要报废了。” 他刚才强调了那么多次，这位爷都当成耳边风了么。 秦尽川无所谓地说道：“修好不就行了。” 沈瀛：“修好……修什么？” 他揉了揉耳尖，不太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 有人要修他？ 修一把即将报废的武器？ 这种万本一利的事情，都有傻愣子会做吗？ 秦尽川拨动着银链上那块灰色的小牌子，道：“不要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我，我老早就想修理你了。” 好一个一语双关。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畏惧被修理，还是该期待被修理了。 沈瀛沉默了半响，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他讪讪道：“那……谢谢？” 真是活久见了，没想到傻愣子就在眼前。 绑定的过程很简单，只要双方互相接触，在精神力共同愿意的前提下，武器和使用者就会自动进行绑定。 而要解除这种关系的时候，只需要单方面解除就可以了。 严进宽出，并非诈骗，但也造成了一些轻易遗弃的后果。 第7章 第 7 章 沈瀛犹豫一下，伸出手去握住了秦尽川的手，意外地觉得很暖。 两股精神力融合在一起自动绑定的感觉，就如同冰天雪地里的一把火，仿佛能将他浑身上下的伤痛都给融掉了。 过了一会，精神绑定结束，沈瀛原地消失，而秦尽川的手里出现了一把战刀。 通体纯银，仅在刀刃处有一道极细的血线，刀身刀柄比例完美，既华贵又大气。 沈瀛的人形和刀形向来都是拿得出手的，在遭受重创之前，他在武器排行榜上也常年占据着前排位置。 然而让人可惜的是，此时银色的刀刃仿佛八百年没被擦拭过一样，灰黑斑驳，锈迹满满。 这把战刀十分锋利，连刀刃都散发出一丝一丝的寒意，光是用肉眼看着，就能感受到它曾经在极致的杀戮之中，受过无数次血雨的浇灌。 但同样可惜的是，刀刃上不知何时崩了几个口子，像缺牙的老头似的惹人发笑。 秦尽川把战刀举在面前，细细端详了几分钟，有些嫌弃地说道：“果然成了破烂货，扔垃圾桶里都不能回收了，你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 沈瀛在他的精神海里保持沉默，不想吱声。 秦尽川握着刀柄，在空中随手划了一下，破开空气的声音干脆又利落，他低声说了句：“勉强能用，就是和以前差不多难用。” 听到这话，沈瀛终于忍不住在秦尽川的精神海里发声道：“……以前是你的用法不对。” 秦尽川看向刀刃，不屑地说道：“一直都是武器适应使用者，没听说使用者去适应武器的，所以肯定是你的问题。” 供过于求就是这样，再穷的使用者也可以有一些武器来供选择，所以就算是解除绑定，也都是使用者先提出来或者单方面解除的多。 沈瀛默念这是脑抽救了他的人，好声好气地回道：“但再怎么使用都得遵循点基本法吧，用一把战刀在豆腐上雕菊花，你就不嫌费事累手吗？” 沈瀛一直没搞懂，为什么这位娇生惯养少爷能举起他，在三年前第一次应聘的时候，他其实是做好了因为重量太大而被排除的准备。 没想到当时秦尽川拿起他的时候就毫不费力，后面用来砍瓜切菜的时候更是轻轻松松。 至于雕出来的豆腐花不对……那绝对是秦尽川的厨艺天赋问题，和他这把好刀一点关系都没有。 秦尽川挑眉道：“不嫌。” 空气凝滞了一会，沈瀛有气无力地提醒道：“现在你打算用我来做什么，在使用的时候就会自动汲取气血，你最好做好准备，提前叫好医生……别不小心晕过去了。” 秦尽川想了想，说道：“今天没买豆腐，切个西瓜吧。” 沈瀛心想这西瓜怎么还没过季，他不想切西瓜，会搞得一身甜腻腻的，还不如切豆腐。 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东西黏在刀身上，所以化形的时候才会多了一条血线，打完架可以滴血不沾。 不过武器在人手，不得不低柄。 只是对比一下，感觉还是曾经战场饮血的日子爽快。 秦尽川突然问道：“你在想什么？” 沈瀛脱口而出：“在想以前和叶清壬……” 他说了几个字就立即闭上了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这该死的口比脑快，可能是受伤太重让他反应不灵敏，连大脑都生锈了。 秦尽川冷哼一声，道：“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沈瀛压低了声音，十分谦卑地道：“我是在想往事不堪回首，还是现在切瓜比较适合我。” 秦尽川皮笑肉不笑道：“是吗，你不是一直都很嫌弃我大材小用么？” 什么，原来你知道啊？ 可想到等下对方的气血要被自己吸收，还是无法控制的那种，沈瀛就忍不住略微心虚。 他有点狗腿地捧着道：“怎么会呢，少爷想做的事情就是我喜欢做的。” 秦尽川：“你刚才还说我用法不对……” 沈瀛马上打自己的脸：“那是我孤陋寡闻不懂事，少爷见谅？” 秦尽川大步朝厨房走去，边走边道：“晚了，我准备拿你切点别的水果。” 沈瀛松了口气，切什么水果都可以，只要能消气就行。 秦尽川吩咐佣人，去下单一整个菠萝蜜即时送上门。 沈瀛：“……” 沈瀛：“？？？” 第8章 第 8 章 武器被握在使用者手中的时候，是无法变回人形的。 任凭沈瀛怎么挣扎，一颗硕大的果实还是被摆放在了他的面前，散发出一股绝望的味道。 “不要……”沈瀛试图放软声音求饶道。 他从没在前任主人面前说过半句软话，现在却恨不得像棉花糖一样软。 如果秦尽川想要报仇，不如狠狠地揍他一顿，也比这样捉弄他好。 光是看这带刺的外皮，就不难想象切开后里面的汁液会是如何的胶粘。 秦尽川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随口说了句：“忍着点。” 而后手持战刀，沿着水果中央一刀切落。 菠萝蜜被剖开后散发出十分浓郁的香气，同时白色的粘液也沾满了刀身，难以用清水去除。 切完了菠萝蜜，将里面的肉挑出，果核分离后，秦尽川才不紧不慢地用一块抹布擦了擦刀身。 果不其然，根本擦拭不掉，连抹布都差点被黏在了刀上。 此时，精神海里仿佛传来了一种呕吐的声音，秦尽川无奈地说道：“有这么恶心吗？” 沈瀛义愤填膺地说道：“你当然不觉得恶心了，是我被粘液糟蹋了，被涂满了全身，是我！” 秦尽川好笑地敲了敲刀背，走到厨房的水池边，拿起一瓶食用油就往战刀身上倒去。 金黄的油融掉了粘液，让它们很轻易就被去除掉了。 秦尽川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把刀放进洗碗机里，就算洗上一两个小时也不要紧…… 不过最后他还是做了个人，亲手把武器给清理得干干净净，程亮如新了。 干干净净，程亮如新。 沈瀛在被油液浸透的那瞬间才反应过来，他身上的锈迹竟然消失了，仅剩刀刃的缺口还在。 他……正在被修复中？ 沈瀛的头脑一片空白，一时之间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能力了。 不，这太不可能。 就算他很感激秦尽川愿意伸出援手，却也不敢确定秦尽川的善心能够支撑多久。 因为高级废弃武器的修复过程注定是漫长且费力的，很难一蹴而就。 就算半途而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事实胜于猜想，沈瀛忍不住又确定了一遍，他的身上别说那些肮脏的锈迹，就连之前留下的许多老旧划痕都没了。 这从天而降的惊喜来得太过意外，也太过刺激了些。 他们两人的精神力是达到了什么样的融合度，才能让一名B级使用者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极为高效地修复一把A级残武？ 沈瀛花了点时间重塑了一下自己的世界观，下一秒，他却突然变了脸色。 “秦尽川，你怎么样了？”沈瀛在精神海里喊道，“修复的速度这么快，你是不是被我汲取了大量气血？” 这种修护期自动汲取气血的行为，哪怕是武器本身也无法控制。 秦尽川没有说话，只是依靠沙发慵懒地坐着，他将脑袋微微后仰，抬起手来揉了揉太阳穴。 “医生呢，不是让你准备好医生吗，你知不知道耗尽气血是会死人的。” “你先把我放开，让我变回人形。” “听见没有……你是真要找死吗？” 秦尽川如同叹息一般低声说道：“你想多了，我死不了，用不着叫医生来，缓一缓就行了。” 沈瀛听出了他声音里的虚弱，却又无可奈何，不禁焦急地道：“好端端的切什么菠萝蜜，越是受到刺激的武器，越会大量吸收使用者的气血。” “我一时没想起这点来，也有我的错，你切个西瓜不就行了吗……” 秦尽川轻嗤了一声，打断沈瀛的话，说道：“能速战速决的事情，为什么要磨磨唧唧，修复期越长，你不是越难受吗，还是说你的前主人就是这么护理你的？” 沈瀛愣了一下，叶清壬在修护武器的时候，的确是不会刺激他。 就算是一点小划痕，也会尽量使用温和缓慢的方式，避免自己被武器给吸干了。 秦尽川见他不说话，知道他是默认了，于是冷笑道：“贱骨头。” 沈瀛：“……” 关他的骨头什么事，其他使用者和武器都是这么相处的，他这顶多叫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