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在禅院家活下去!》
1. 你,堂堂重生!
你觉得你死了。
这绝不是什么妄断的推论,也不是你一厢情愿的胡思乱想,因为就在刚才,你确实被迎面而来的大卡车碾了过去,连痛楚都还没来得及降临,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你感觉你要转生了。
这也不是过分自信的胡思乱想,因为在知晓自己已经死去的当下,你依然保持着意识清晰的状态,并且来到了城市的上空,高楼全都被你踩在脚下,环绕在身边的众多看不清细节的漆黑人形像是马上要对着你鼓掌说“祝贺你!”了,完全和EVA的最终集一模一样。
坏了,难道现在轮到你驾驶EVA了吗?
你开始不安。
无论怎么想,你都不觉得自己能当适格者,更加不打算成为过分阴郁的碇真嗣,毕竟他不是你的风格——但要是变成明日香的话,你还是会稍微考虑一下的。
所以你等待着,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一个声音从天顶落下,从头盖骨砸下来。
“祝贺你。你是‘被选中的那一个’。”
果然是“祝贺你”啊!你不会真的要去开EVA了吧!
你准备逃了,却迈不开步伐——仔细看看,你压根就没有腿,也不具备人形。
你完全就是个虚无缥缈的存在。
你想尖叫,但叫不出来,只能呆呆地停滞在这个空间之中,听那个声音说出更多。
“我会给你重新开始的机会,但你必须完成一个目标。”
目标?
你眨眨不存在的眼睛:“是什么目标?”
“你必须活过二十岁,如此一来,你的崭新人生就能继续。”
咦,听起来好像还挺简单的?
“顺便一提,你转生的地点是东洋的岛国——日本。”
噢……这就有点不好说了。
你虽然很想为了第二次的人生高兴一下,但果然还是没办法轻松地高兴起来,只想问:“要是没完成目标,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的人生会再次重开,并且再次回到这里,重新选择你的人生开局,直到你能够顺利活过二十岁为止。”那个声音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一些,“也就是说,在顺利活到成年之前,你的人生只能不停循环重复。”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的……这怎么就“不怎样”了!
你有点恼怒,可惜只能无能狂怒。
没办法,谁叫你已经死了,能施舍你重开的机会就该为此谢天谢地了,于是你的怒火没骨气地瘪了下去,扭扭捏捏地问对方重开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而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一挥,三颗光球落在了你的眼前。
绿色、蓝色、红色……现在是在玩《精灵宝可梦》吗,要开始选择你的初始小精灵了?
“这是供你选择的转生世界。”那个声音循循善诱,并不嫌弃你的笨蛋秉性,很耐心地说,“蓝色是咒术回战,红色是名侦探柯南,剩下这个的是文豪野犬。挑一个你喜欢的去吧。”
“哦——”
好消息,这三部作品你全看过,而且你都挺喜欢的。
坏消息当然是,将无疾而终贯彻到底的你,哪部作品都没看到结局。
想想这些故事不约而同全都发生在不太平安的东京(以及它旁边的横滨),你汗流浃背了。
“就没有《药屋少女的呢喃》可以选吗?中华宫廷风我很拿手的!”
“抱歉让你失望了,但是没有。”
“就只有这三个选项?”
“没错。”
“呃——”
你开始头大了。
在你看来,这三个世界的生存概率都不那么高。
柯学每年都要炸一回,文野天天都打架,咒回嘛……要是躲过了一些关键事件,说不定存活概率还挺高的?
你一下子就下定了决心。
“咒回!”你大声说,生怕自己反悔,“我去咒回!”
“好。我将会为你送上我的祝福。”
居然还能有新手大礼包,妙哇!
你竖起耳朵,耐心地听下去。
“你将作为御三家的孩子诞生。”
你心下一喜。
“你是这个家里真正的天才。”
你开始偷笑。
“你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物。”
你可以确信了——你将转生成五条悟!
能拿到这么一张好牌,你当然迫不及待了,毫不犹豫地钻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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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球之中。坠落感随即而来,稍稍让你有些心慌,但也不至于那么害怕。
坠落感达到顶点,你沉沉落下,从黑暗中睁开双眼。
古旧的宅子弥漫着沉闷的木头香气,挂在墙壁上的日历写着“1998年12月15日”。
距离圣诞节还有十天,理所应当的在这个家里没有看到半点圣诞节特有的红绿色装饰,只有穿着和服的下人走来又走去,这大概是眼前唯一能看到的热闹元素了。
一个男孩探头过来,闯进你的视野里。你看到他嫌弃地皱起了脸。
“长得好丑,像个老头子。”他撇撇嘴,“我不要当丑八怪的哥哥。”
哥哥?
不对,你不是要转生成五条悟的嘛。五条悟有哥哥吗?
小男孩虽然嘴欠,一张漂亮脸蛋却很眼熟,你绝对在原作漫画里见到过,尤其一双标志又好看的狐狸眼更是不能轻易忘记的存在,但对不起这位小帅哥,你实在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事实证明,这小子不仅嘴欠,手也很欠,光是嘴上的奚落还不够,居然开始动手戳你的脸了,把你肉乎乎的婴儿脸蛋戳凹一个坑,还得意兮兮地说:“母亲生下的是个妹妹也好。我可不想多一个人和我竞争家主候选人的位置。”
你对这种自信发言过敏,毫不犹豫地立刻挥舞手臂,硬是把他碍事的手拍走了,而后适时地爆发出婴儿特有的尖锐大哭,成功地把对方吓了一大跳。
乳母慌慌张张地把你抱起来,哄好之后才把你放进了浮着一层酒气的白发老头的怀里。他的手臂垮了一下,差点把你甩在地上。
险些就这么窝囊地死在出生点,看来你的人生会相当不容易。
“家主大人,夫人诞下了一个很健康的女孩。请赐给她个名字吧。”
乳母毕恭毕敬地说。
大概是你父亲的老头子瞄了眼浮在庭院的阳光,提起酒壶眯了一口,以叹息似的声调给你选定了名字。
“就叫夏栖吧。夏栖。”
在这个寒冷的冬日,他给你取了个夏日霞光般的名字。
然后,你,禅院夏栖,你就此诞生——而你差点就在襁褓里大喊“怎么会是禅院家啊啊啊!”。
2. 你,规划未来
正如之前所说,你没有看完咒术回战,但禅院家男尊女卑和重强欺弱的封建秉性是漫画进度尚未看到死灭回游的你都能知道的事情。
讲道理,咒术世界的御三家都是这副调性,作为女孩的你转生到谁家都是差不多的待遇,注定要经历专家难度级别的人生开局。
躺在婴儿床上,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以至于睡眠时间可以媲美猫咪的年幼的你每天都在认真思考,琢磨着在御三家活到二十岁的最佳人生路线。
思来想去,你觉得你应该当上禅院家的家主。
这可不是什么狂妄的念头,而是脚踏实地得出的结论。
在转生之前,那个声音曾说过,你会成为这个家真正的天才,但你猜应该不是什么智力方面的天才,因为你经常觉得自己是个笨蛋。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是个咒术小天才了。
要是一个咒术方面的天才不当家主,岂有此理!
再说了,咒术师是死亡概率相当高的职业,而你想要在禅院家立足,首先就必须成为咒术师。但如果能够同时肩负“未来家主”的这重身份,想必会有一大帮人前赴后继地保护你的安全,漫长的二十年也绝对会变成信手拈来的简单任务。更别提你爹正是现任家主禅院直毘人,你又比家里的其他孩子离家主之位更近一步。
这么想着,你顿时觉得安心了不少,眼睛一闭,开始倒头睡大觉。
这可不是偷懒哟!身为婴儿的你,现阶段的任务是好好长大,而没有什么是比梦乡更滋润一个小婴儿的了。
“啧——”
讨人厌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你不用翻动眼皮都能知道是谁又跑过来了,当然是你的哥哥禅院直哉——你的家主之位的最有力竞争者。
直毘人和正妻的两个孩子分别出生在二十世纪最后十年的一头一尾,直哉生在1991年的盛夏,而你,夏栖,则是1998年的冬日出生的,七岁的微妙年龄差加上早已显露的术式天赋让他在你的面前自命不凡,每回过来都是对你指指点点,有够烦人的。
比如现在,他会说:“一天到晚都在睡觉,真没用。这种废柴真能当我妹妹吗?”
一边抱怨着你,他还要做出吐舌头的鬼脸吓唬你。而你看着直哉这张尚且算是纯洁可爱的年幼面孔,想到的全都是他长大之后那副欠打的屑脸,然后又顺便想起了他的抹布文,忍不住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对不起,以前小头控制大头,看了直哉的一些——对不起其实是很多抹布文,非常对不起!
越想越觉得罪恶,你干脆闭上了眼,翻了个身躲开直哉的目光。他嫌你没意思,但还是气鼓鼓地捏了下你的脸才走开。
你健康而茁壮地长大,像个正常孩子那样一点一点进步。
母亲对你爱答不理,把你丢给乳母,自己则专心且低微地照顾着天才儿子直哉,低眉顺眼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他的母亲,却似乎是他的仆人了。倒也正常,这里是禅院家嘛。
父亲嘛,他还算喜欢你,毕竟你早就已经开始了讨好家主的计划。
像个乖孩子那样不吵不闹,见到直毘人就挤出又乖又甜的笑容,把他的臂弯当做最安全的港湾,尽管在你出生的那天,他就差点把你摔在地上。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像是个乖到有点呆的小朋友,你还要时不时表现出调皮的一面,比如像是揪一揪直毘人的胡子,或是在他的书法作品上印下自己的手掌印,然后咯咯咯笑个不停,让老爷子也陪你一起会心一笑。所以他常常把你放在他的膝头上玩耍,哪怕偶尔是在比较严肃的场合也让你留在身边。
你知道直毘人为什么喜欢你。
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不哭不闹又可爱,他无需付出多少父爱,就可以得到你给予他的情绪价值。
也就是说,他不是像爱孩子那样爱你,而是在爱一只小猫或是小狗,也可能是把你当成了吉祥物。但没关系,你正在努力呢。
所以开口说的话第一句话当然要是“父亲”,顺利地把这个年龄能当你爷爷的男人逗得哈哈大笑。
“再喊一声试试。”
你配合地挥舞小手:“父亲!父亲!”
直毘人喜笑颜开,而恰好在场的直哉一副不高兴的面孔。
“来。”直毘人扶着你站起来,指了指直哉,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直哉瞬间坐正了身子,扬起的下巴怎么看都像是在说“快叫我哥哥!”,但你才不想让这家伙如愿呢。
你还是笑吟吟,举着手臂大喊:“直哉!直哉!”
直哉的脸一下子失望地瘪了下去,笑容全都转移到了直毘人的脸上。他笑个不停,丝毫不觉得你的无礼有多么不好,还夸你说:“真聪明!我们夏栖是个聪明姑娘啊!”
与此同时,刚过完八岁生日的你哥气得鼻子都歪了。
事实证明,直哉这个讨厌的家伙果然是很讨厌,从那之后居然更加频繁地来骚扰你了,每次都瞪着眼在你耳边说:“哥哥!是哥哥!快像别人那样叫我哥哥!”
而你:“直哉!”
一边对他直呼其名,一边不忘伸出手假装要他抱抱,吓得直哉原地弹射,逃也似的跑走了,而你窃笑不止,心想尚未成型的大男子主义果然好对付。
到了又一年冬季,你觉得是时候像这个月龄的小朋友那样学会走路了。
乳母带你去庭院学步,家主大人当然是没空来看你的,那你也没必要扮演一点就通的神童,索性慢悠悠地走在草地上。
这副躯体对你来说还是太不灵活了一点,走起路来总是摇摇晃晃。你努力适应,踏实地迈出每一步。
“嘻!”听到了嬉笑声。
你回过头,直哉和一群比他年长些的兄长们站在不远处,那双和你很不一样的漂亮狐狸眼眯了起来,正在用戏谑的目光看着你,他抬起的手也在指你。
“看她。”他嘲笑你,“走路的样子多怪!”
年长些的男孩也搭腔:“就是!一点也不像端庄的禅院家女子!”
有人跟着点头:“她肯定不如直哉少爷您啦!”
“没错没错。”
真烦。
把自得感建立在小孩身上的直哉讨人厌,吹捧他的那群半大不小的男孩也讨厌。你很不爽,不假思索地转过身,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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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哉走过去——或是说,冲过去。
崭新的躯体直到这会儿才变得稍稍顺畅了一些,你的每一步都坚定且义无反顾。
要是中途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情况,你将直接来到直哉的面前,一拳头砸向他的腘窝,让他整条腿都弯折过去,看他还敢不敢说你坏话。
计划是挺好的,可惜出现了这个“要是”。
现实情况是,你在距离直哉一步之遥的位置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猛往前扑。为了站稳身子,你必须抓住眼前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在此刻的场景下,这个东西是直哉的腿。
顺便,你结实的脑袋撞到了他的膝盖,让他“嗷”地叫了一声。
虽然锤人计划中道奔殂,但头槌攻击确实胜利了,可喜可贺!
乳母慌慌张张地追过来,又是点头又是道歉,还不忘说:“看呐直哉少爷,夏栖小姐多喜欢您!”
毕竟,不管怎么看,紧紧抱着哥哥小腿的你,都像是兄友妹恭的场景,也难怪直哉一副微妙的表情,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嫌弃——很可能是既高兴又嫌弃,所以他并没有一脚把你踢开,只是把你这只固执的小抱脸虫轻轻推开,然后僵着面孔快速走开了。
不知道和这段小插曲是否有关系,在过完周岁生日之后,你的房间就被安排在了直哉的小院里唯一空的那间房,且这间房就在直哉寝室的旁边——明明是嫡子却没有属于自己的一整个小院这种事还挺糟心的吧。
更糟心的是,你差不多天天都要和他见面,这种事还是挺叫人郁闷的,好在直哉对你那些幼稚的情绪全都消停了些,最多就是调皮地扯扯你的头发,当然你也会扯回来,除此之外,一切都还算平静。你享受着为数不多平静的童年时光,只在攻略老爹这件事上专心且认真。
你知道的,在显露了术式之后,你就要凭实力正式加入艰难的家主继承人的争夺战之中了。
那个声音说你会是天才。你的术式究竟会是什么呢?真期待啊——
你躺在榻榻米上畅想,一阵仓皇的脚步声打断了你的思绪。原来是直哉跑回了房间。他的脸分外苍白,什么表情也没有,不知道是见到了什么。
能让直哉吃瘪的东西,那一定是你的笑料。于是你也赶紧追了上去,像每个调皮妹妹会做的那样跳到他的眼前,大声问:“直哉!你怎么啦?”
他瞄了你一眼,飞快地收回了目光,嘀咕着:“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那个没咒力的废物……他明明很强诶……”
哦——原来剧情已经进行到“天才少年被天与暴君吓到自闭”的环节了。
你了然般点点头,心想自己好像也可以稍稍攻略一下禅院甚尔。
成为家主需要足够多的支持,对剧情了解够多的你足够当个预言家。要是能够避免甚尔死亡的结局,将他纳入自己的麾下,显然是个不错的主意。
同为这个家中最为边缘的存在,他一定会知道你的野心的实现会有多难,也一定能够支持你吧。
最重要的是……
……你怎么忍心让这世上少一个双开门帅哥!
3. 你,开始攻略
攻略甚尔的第一步是什么呢?
真不好意思这么说,但你需要迈出的第一步,其实是见到甚尔。
你现在已经平安无恙地长到了三岁,怎么想也是个正经大孩子了,对禅院家这张巨大地图的解锁进度却无限趋近于零,去过的地方少得可怜,见过的人更是不多,简直同这个家的陌生人无疑。
你后悔了,你真不该过分贪恋眼下这种有吃有喝没人对你进行实力歧视的好日子的。
既然懊恼了,就该对此进行反省,然后好好改正才对。你不想浪费时间,当天傍晚就趁着乳母不注意,偷偷溜出了房间,穿过庭院,朝着你也不那么确定的方向前进。
以前偷听老爹和别人谈事情时提起过,没有术式的禅院家成员统统都被发配去了名叫“躯俱留”的护卫队伍之中,想来甚尔就在那里。而咒术师组成的队伍“炳”位于大宅的西南角,你猜想躯俱留的住所应该也不会隔得太远。
话虽如此……
……西南角在什么位置啊?
对于基本方位都缺乏感知的你,感觉自己要卡在第一步了。
但没关系。你自信这个年纪的自己长得可爱,口齿也还算伶俐,只要装出最听话最乖巧的样子问问身边的人就好啦!
“请问,您知道躯俱留的队伍在哪里吗?”
你随手逮住了一个干杂活的大姐姐,对方当然对你的询问很意外:“去那儿做什么?”
“我想去找哥哥玩。”
这个家里认识你的还不多,当然不会知道你哥哥是小天才直哉,所以稍稍撒个谎也是没关系的。
大姐姐显然被你骗过去了,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嫌弃,想必是把自称着“哥哥无术式”的你也当成了无术式的存在,拿着扫帚指了一个方向就走开了,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想和你说。你乐得自在,嗒啪嗒啪迈着小短腿走在路上,与一群拎着咒具的男孩子们擦肩而过,还好里头没有直哉。
你可不想被直哉知道你去找甚尔了。
啪嗒啪嗒走了好一会儿,似乎都快走到宅邸的最角落了,躯俱留的住所却没看到。难道走错方向了吗?
你挠挠头,踮起脚尖往远处看。
事实证明,视线就算只是抬高了三厘米,能看到的东西也多多了。
譬如像是现在,你看到了站在乱糟糟紫藤花架下的漆黑身影,硕大的一个,正躲在那儿抽烟,尼古丁味的烟雾从他的头顶上接连不断地冒出来。同样黑洞洞的眼神就垂在地面上,不知道在盯着什么,或许并未在注视任何东西吧。
你看了又看,没错,就是甚尔。
为了自己的健康成长考虑,你等待甚尔抽完这支烟、且空气中的尼古丁气味稍微消散一些之后,才匆匆忙忙跑过去,一开口就是元气满满的“甚尔!”——嗯,你平等地不会称呼任何人为“哥”,哪怕是在此刻很需要拍马屁的场合也不想违背本心。
大概算是理所应当,甚尔并没有搭理你,估计是没有听到你的声音,连目光也没有动弹一下,自顾自从兜里抽出又一支香烟,拇指在打火机上摩挲了三圈,可惜都没打起火来。你抓紧机会,赶紧跳到他的面前。
“甚尔!你可以帮帮我吗?”
甚尔抬了抬眼皮,直到这会儿才总算是愿意看你了,依旧是叼着烟,说出口的话都显得更沉闷了些。
“你谁?”
“我叫夏栖。”你摆出小孩子特有的一本正经,“夏天的夏,栖息的栖。夏栖。”
显然甚尔对这种事并不在意。他第四次拨弄打火机。这次总算有火了。
点燃了烟,他毫不避讳地在你的面前吞云吐雾。你们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谁也不说话。
“所以。”你率先开口,“你可以帮我吗?”
他自顾自抛出疑问:“你是直毘人的女儿?”
“嗯。拜托你帮帮我,可以吗?”你的攻略之心已经怎么都藏不住了,“我的发卡被乌鸦叼到树上去了,我够不到。要是被母亲知道,她要骂我的。你很高,帮我拿回来,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麻烦。”
“拜托你啦!”
你开始发挥抱脸虫的精髓,一下子扒在了他的腿上,说什么也不撒手,就算甚尔不耐烦地甩腿,你自巍然不动。
“拜托啦!拜托啦!”你目标坚定,“只有你能帮我啦!”
可能是你着实磨人,也有小概率的可能性是他真的被你打动了,在一声相当无奈的叹息声之后,你的四肢离开了地面,也离开了甚尔温暖结实的小腿——你被他揪着衣领子提起来了。
“哇!”你像个海龟似的动动手脚,“厉害诶!”
甚尔懒得搭理你,只问:“你的东西掉到哪里了?我们快去快回。”
不想把他惹毛的你赶紧收敛起调皮臭小孩的模样:“就在花园的围墙上,那里有个乌鸦巢。”
于是他提溜着你,就像拎了一只小狗那样来到花园。
这会儿庭院里没有什么人在,真是太好了。你相信你和甚尔全都不想要听到恶意满满的“没咒力的废物只能和小孩混在一起”之类的话。
绕到花园一角,在栽着夹竹桃的树丛旁,一窝叽叽喳喳的乌鸦鸟窝就立在低矮的围墙上。你信誓旦旦地对甚尔说,自己的发卡一定被叼到这里了。
你的确信源于你亲自把发卡丢进了这个鸟窝里。
甚尔抓了抓脑袋,看看鸟窝又看了看你,毫不犹豫地将你举过头顶,把你丢在了围墙上。
“你自己上去捡吧。”并且说出了这种很不温柔的话语。
你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气恼地攥紧了拳头。
在禅院家想要遇到一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就这么难吗!
事实证明,这件事确实挺难的。甚尔把你放在围墙上之后,就觉得事情已了,甩甩袖子准备走了,直到你叫嚷着“没有你我下不去!”才总算是没有迈出离开的脚步,但揣着双手的样子怎么看还是很不上心的样子。
唯一值得高兴的大概是,在你终于在乱糟糟的鸟窝里找到发卡时,他果断地向你伸出了手,而不是揪着你的衣领把你带下围墙。
“现在满意了吧?”他叹着气说。
“嗯!”
你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余光瞥见到了被他牵在掌心里的你的手,心想,作为初次的攻略,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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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应该算是很不错吧。
既然如此,你要得寸进尺。
“送我回房间吧,甚尔!”你蹦蹦跳跳,“天黑了,我一个人害怕。”
甚尔显然已经被你磨得没性子了,没说什么抱怨的话语,拉着你往前走。
其实,和甚尔手牵手,不是什么特别舒适的体验。
他长得实在太高了,又不懂得迁就你的矮个子,你必须直直地举起手臂,才能勉强被他牵着走,但这副模样不管怎么看都很像是被拽着一只手的洋娃娃。
一路走回到房间,你全程都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脱臼。
完成了你们之间无聊的约定,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对你毫无眷恋。
与他的初次见面要是就这么没头没尾地结束,总觉得不太好。你匆忙在他身后大喊:“以后,要是甚尔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就告诉我吧!我会全力以赴地帮你哦!”
甚尔没有回应,当然也没回头,甩了甩袖子大概就算是答复了,倒也不赖。你乐得在房间里蹦跶了三圈,然后被隔壁的直哉以“吵死人了!”抱怨了一通。但没关系,直哉发出的声音,你一向是当做耳旁风对待的。
你耐心盘算着对甚尔的攻略计划,不急不躁地期待下一次与他的见面,顿时觉得在禅院家的无聊日子终于有点盼头了。
然而下次见面还没到来,你倒是先听说了甚尔逃离禅院家的消息,而且还是和家里的女眷一起私奔了,算得上一个不大不小的轰动。
对于两个无用之人的叛逃,谁也没有送上过多的在意,当然也不会急着把他带回家。
说句实话,全家上下对这个消息最震惊的大概只有你,还有你的哥哥直哉了。他惊讶的表情像是吃下了一只苍蝇,叽叽咕咕念叨着的全都是和甚尔有关的事情。
他一会儿说:“是强大到不甘心待在禅院家了吗?怎么会这样呢。”
他一会儿又说:“和他一起走的女人又普通又没天赋,到底是怎么得到甚尔中意的?”
他还说:“总有一天甚尔会回来吧。这可是禅院家啊,离开禅院家还了得?”
而你忍不住想,利益即得者果然丝毫不懂得低头往下看,于是你也懒得安慰他了。
你还得安慰你自己呢,毕竟你一度自信地以为自己与甚尔建立起了羁绊,而这份羁绊足以让他在未来也支持你。
到了甚尔离家的现在,你也不得不承认,你完美无缺(并不)的甚尔攻略计划,彻底宣告失败了。
禅院家主的宝座好像离你稍微远了一点,顺利活到二十岁的难度是不是又提升了一点?你郁闷地用手拖着下巴,少年老成地跟直哉一起叹气,拼凑出了一支微妙的兄妹叹息曲。
没有了甚尔,禅院家依然照常运转——严谨、规矩、无趣地运转。
你度过了觉醒咒力和术式前的最后一个闲散冬天,每日都在庭院里消磨时间,或者是当直哉的小跟屁虫看他训练,并且在他期待着你的夸奖时送上不知所谓的微笑。
日子就这么无趣地度过。
到了春寒料峭之时,禅院家终于有了一点算得上是新鲜事的小事发生——扇叔父的妻子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婴。
4. 你,口不择言
之所以称之为小事,而不是好消息,当然是因为扇叔父的妻子生下的是一对不吉利的双胞胎,甚至还是不顶用的女孩,这种事在禅院家想来算不上多好。
话虽如此,礼节还是不能少。挑了个最暖和的日子,母亲带你和哥哥前去向扇叔父道喜。
嘴上说是道喜,你更觉得母亲是去得意洋洋地炫耀的,毕竟她有一个天才的儿子,和一个捎带手的女儿,而不是污秽的双生子。
扇叔父的妻子怀了双胞胎,这件事早在妊娠中期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只是那时候大家还不确定腹中孩子的性别,所以多少还能抱有一点无用的期待——这里可是禅院家,哪怕没有咒力,也一定是男孩更好。
一路上,你听着母亲如何以故作惋惜的语调说着扇叔父的妻子生产不易,又说起家里另一对没咒力的双子在躯俱留的队伍里也排不上用场,还惦记着要如何安慰扇叔父呢,听得你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妈,夏栖眼睛不正常了!”
看到你翻白眼的直哉毫不犹豫地向母亲告状。
好消息是,被直哉一打扰,母亲自鸣得意的话语总算是消停了些,你的耳朵清净了。
不太好的是,她嫌弃地瞥了你一眼,把粗糙得像砂纸一样的手掌搭在你的额头上,怀疑你生了什么怪病。
“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就回去吧。”这可不是什么关切的话语,因为紧接着的下一句就是,“别在扇叔父那儿丢了你父亲的面子。”
原来你还背负着父亲的尊严啊——
无论是母亲一本正经的腔调还是一本正经的发言,全都听得你想笑。但你总算是收起那副不认真的模样了,像每个三岁小朋友那样乖巧地点点头。
“我没有不舒服,只是睫毛掉进眼睛里了。”你找了这么个借口。
你哥满不高兴地撇嘴,觉得你是个大骗子。他明明看到你翻白眼了。
直哉没有继续同你拌嘴下去,纯粹只是因为禅院扇的小院近在眼前。他如母亲所愿那样扮成乖巧听话的小天才,你也要毕恭毕敬地对那个阴沉着脸的男人喊“叔父”,喊床上暗自啜泣的女人为“叔母”。
母亲送上京都藤花堂寓意多子的和式点心,以一副过来人的语调宽慰这对刚刚诞下不吉利双生子的夫妻,未来尚且漫长,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大人们寒暄的当口,小孩子自然是插不上话的。你干脆拉着直哉去看新生的妹妹们。
早早知道这对叫作“真希”和“真依”的姐妹未来长大后的样子,你愈发对她们幼年的模样好奇,忍不住踮起脚尖,扒在婴儿床边,拼命往里打量。
你的妹妹们安静地睡在里头,肉乎乎泛着绯红色泽的脸颊像是夏日的桃子,漏出安稳的呼吸声。她们双手紧握,依偎在一起,对于外界的事情与未来的惆怅一无所知。真好。
在令人烦躁的、又相当无趣的禅院家,终于能够见到一些温暖而宁静的事物,你甘之如饴,直到直哉烦人的脑袋挤过来,小嘴嫌弃地一撇,说出的话实在让人不爱听。
“好难看。”他说得毫不留情,转而开始取笑你,“知道吗?你小时候和她们俩一样,也这么丑。”
你懒得搭理小男孩的嘴碎,但还是想要呛他:“你肯定是记错了。”
“当然没记错。”
直哉自信地扬起下巴,没有对自己的这番气人发言质疑哪怕半秒钟,洋洋自得地继续说:“知道吗,你刚出生的时候,整张脸都红彤彤皱巴巴的,像只猴子,难看的要命。我当时都忍不住想,这么丑陋的小东西,怎么配当我的妹妹!”
直哉当时岂止是停留在“想”的阶段,完全就是把这份嫌弃说出口了好嘛。
你暗戳戳这么想,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没把话直白地说出口。
你只说:“那你小时候也一样,肯定也是这么丑。”
他想也不想丢来反驳,听起来好像有些气急败坏完全是在嚷嚷着:“怎么可能!”
你一脸平淡,理直气壮说:“怎么不可能。我们是兄妹啊。”
你哥的鼻子又要气歪了。
“我不可能会是那副丑样子!不可能!”
破防的他上蹿下跳。
“我们现在就去问妈,她一定记得我刚出生的样子,也知道我没那么丑的!”
你眯起一双绿眼睛,很无奈似的重重叹气。
“知道自己说不过我,这就要去找母亲撑腰了吗?”你两手一摊,很无所谓的模样,“你要是不觉得这样很丢脸的话,我是无所谓啦。”
直哉烦人的嘴被堵得严严实实,以至于耳朵都涨红了。他伸出手来,想要揪你的脸,但大概是实在气急了,伸出的手又悻悻地收了回去,化作拳头,无力地对着空气锤了一拳。
“禅院夏栖!”他嚷嚷着,“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讨人厌!”
你笑得害羞,还故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哎呀——多谢夸奖!”
这是禅院直哉的彻底失败!
在你们兄妹俩无聊的拌嘴终于一分高下之时,母亲和扇叔父他们的大人寒暄也结束了。她慢悠悠迈着步子走过来,撩起和服的衣袖,轻轻拂过双生子浓密得胎发,笑得像是和蔼的姨母。
“扇、芥子,你们的孩子很乖呢,和夏栖小时候一样。”
她说。
“别太担心双生子的束缚了。就算是女儿,说不定也能拥有像我们直哉一样的天赋呢。”
母亲笑着眯起眼,这双狐狸似的眼睛让你第一次意识到直哉的双眼是继承自她。而她说着宽慰的话语,明里暗里送上的却全都不是美好的祈愿。你觉得好不自在。
偷看一眼直哉。
刚才被你击溃的他的尊严已经在母亲的三言两语中重新铸成了,他笑得得体且得意,垂眸睨着你,目光像是在说,你可没被母亲夸赞呢。
但你其实无所谓。
你无所谓这个家对你的看法。
“孩子们的名字取好了吗?”母亲问扇叔父。
禅院扇的表情已经阴沉得很难看了,不过还是颔了颔首,说尚未选定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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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子的名字。
“我想请兄长为我的女儿们取名。”
在最郁闷的时刻还不忘卖直毘人一个人情,你忍不住感叹他百折不挠的性格,顺便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个角色的结局。
嗯……好像没什么结局吧?
貌似就是随意地出场了一下,后面就没有太多故事了。但不是那种打心底疼爱没天赋的孩子的守旧派,你也不打算攻略这种人。
于是向扇叔父道别,不要忘记同睡得正香的双子挥挥手。
下次见了,真希,还有真依。
与妹妹们见面的高兴足够冲淡一切无趣。你心情大好,轻快地蹦跶在路上,心里还在想着真希和真依的事情。
“双生子一定会有很了不得的默契感吧?听说还能有心灵感应呢。”你跳着跳着,差点把直哉和母亲全都甩在身后,“一起出生、一起长大、一起分担人生中的好与坏,真好啊!要是我也能有个双胞胎的兄弟姐妹就好了。”
结果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母亲瞪着你,仿佛你说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语。
“双生子有什么好的?不吉!”她啐了一口,“你有直哉这么优秀的哥哥就足够了,不要谋求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听到我说的了吗,夏栖?”
过分现实的话语一定挂在了你的脚背上,一下子拽着步伐往下沉。你再也不想蹦跶了,像个乖孩子那样点了点头,应着“好”。
母亲的训诫时间还没有结束。
“还有,今年的咒灵试炼会放在夏天进行。夏栖,你还记着这件事吧?别看现在只是二月,天很快就会热起来的,你也到了参加咒灵试炼的年龄了。”
咒灵试炼,标准的麻烦事一桩。你恨不得母亲没提起这件事,但既然都说起来了,你也就只能乖乖地“嗯”一声了。
“放心,母亲。我没有忘记。”你顿了顿,觉得有必要补上一句,“我会好好表现的。”
但这话并不是母亲想听的。
“夏栖,我不求你在咒灵试炼时展露出什么了不得的术式。只要你别像那个看不见诅咒的——那家伙叫什么来着?”
直哉不高兴地从嘴里挤出“甚尔”这个名字。
“对,就是他。”
母亲一股脑点着头,伸手去抓你的手臂,把走在前头的你强硬地拽了回来。你几乎要觉得手臂会骨折,可她并不在意你龇牙咧嘴的吃痛模样,自顾自说:“我不会给你过多的压力,也不会抱有太多期待。夏栖,听好了,我对你的愿望只有一个。”
她把你拽到直哉的身后,让你走在他的影子里。
“你必须注意自己的言行,乖乖听话,不要拖累你的哥哥。”
这段与直哉有关的对话,直哉却无动于衷,好像没看到母亲是怎么对待你的。或是他看到了,只是不在意而已。
反正你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妹妹而已。
总要一天要把这个混蛋哥哥从自鸣得意的宝座上拽下来。
你就此下定了决心。
5. 你,咒灵试炼
夏天来得不紧不慢,你也不急不躁,压根没为咒灵试炼的事情担心,更加不抱有多余的期待。
你大概会是术式方面的天才,你依旧很坚信着这一点。
在咒灵试炼到来之前,还有更麻烦的事情等着你应对呢。
“把手指放在这枚白键上。手肘提起来,不能掉下去。对,就是这样。”
家里庶出的堂姐在教你弹钢琴,这台黑白色会发出好听乐声的东西就是你眼下最大的敌人了。
学钢琴是母亲的一时脑热,不管这种小事的父亲当然也不会提出异议。于是在母亲好声好气的劝说之下,你就是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坐到钢琴旁了。
咒术师应该没有什么必须要学习钢琴的必要吧?你想来想去,都觉得这是母亲为了防止你没有术式而采取的后备培养手段。
毕竟,没办法成为咒术师的话,你的价值就只剩下一颗子宫了,哪怕身为家主心爱的女儿也是如此。贤良淑德且多才多艺的大和抚子皮套会让这颗子宫更具竞争力,就是这么回事。
这么想着,钢琴对你来说简直瞬间就失去了吸引力。你在姐姐耐心的教导下不耐烦地把手指敲在琴键上,砸出乒乒乓乓的声响,简直不像是在弹钢琴,而是在敲打什么东西了。
你的姐姐一定被你折腾得很痛苦,她脸上礼貌的笑意都伴随着你敲出的音符逐渐扭曲了。但更痛苦的一定是直哉。
他路过了房间三次,每回从门前经过是都会对你挤眉弄眼,捂着耳朵摆出一副难熬的鬼脸。
到了第四次,他的忍耐终于到极限了,跺着脚冲过来,完全无视了庶出姐姐对他点头问好,一下子把你从钢琴椅上揪下来了。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弹什么东西!”
你一脸无所谓:“我在弹《小星星》啊。”
“被你弹出来之后完全变成了大猩猩吧!”
他气冲冲地把钢琴一合。真没想到弹糟了钢琴居然能让他这么不高兴。
他甚至还说:“我要去和妈说,别让你学钢琴了!”
什么,还有这种好事?
你肯定是一万个赞同,差点就要欢呼“太好了!”,话到了嘴边才突然想到,要是暴露了真心,记仇的直哉肯定不会如你愿,于是匆匆忙忙违心地伪装出一副失落模样,嘴角都快耷拉到地上去了。
伪装归伪装,你毕竟暗自高兴着呢,难免忍不住露出破绽。比如此刻,你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笑什么呢你?”直哉还是一脸不痛快,“别说你是为了不用学钢琴而高兴。”
“怎么会!”你久违地搬出乖巧妹妹的模样,眨眨眼看着直哉,随便找了个借口,“我是在想直哉弹钢琴的样子,肯定很厉害——因为直哉就是很厉害的嘛!”
蹩脚的夸奖一下子把你哥捧上了天。他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飞了上去,下巴也扬起来了,摸摸鼻尖的动作透着得意。一开口,说出的自信发言也是不出所料。
“那当然了。我和你不一样,是学什么都很快的天才。区区钢琴,我肯定信手拈来!”
“哇,是嘛是嘛,真棒真棒。”你一股脑点着头,推着直哉在钢琴旁坐下,“那直哉快点给我演示一下吧!让我看看天才的发挥!”
“啊?不要。”
腾一下站起来的直哉,瞬间打破了你给他制造出的奉承氛围。
“我才不要弹钢琴,也不想玩乐器。这种东西都太女孩子气了。”他固执地说,“我可是男的!”
“伟大的钢琴家多数也是男性哦。”
“那是以前的事情。知道吗,夏栖,现在世道不一样了。”
“嗯嗯嗯嗯。”
你不耐烦地点着头,把直哉的发言当耳旁风,暗自心想,现在还不如继续学钢琴呢。
不过嘛,虽然直哉唠唠叨叨,烦人的话也多,但至少有一句话他顺利地传达到位了——他当真和母亲说了你不适合弹钢琴的提议。于是母亲也死心了,彻底为你打上了“没什么大本事的孩子”的可悲标签,别的什么事情都不强迫你去做了。你当然乐得自在,被母亲看清也无所谓,拉着庶出的姐姐一起去玩翻花绳,尽情享受自己所剩无几的、真正意义上的童年。
预示着童年即将终结的咒灵试炼伴随着热空气漂浮在禅院家的上空。你厚重的和服换成了更轻便的浴衣,可惜你还是没办法好好穿上,只能由侍女帮忙才能系上腰带。
这个夏天会有金鱼、刨冰和烟花。直哉说下个月家附近的神社会举办夏日祭,他也早就已经和家里的几个男孩子们约好一同前往了,你要是想去,就找母亲或是其他堂姐一起,千万别来打扰他。这番发言真是有够气人的。你赌气地说“反正我也不感兴趣”,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想去的。
咒灵试炼比夏日祭来的更早,选在了日光最为燥热的那一天,又很过分地定在了正午时分,浴衣换成了练功服,你的影子小小地聚集在脚下,变成并不醒目的一团。日光刺得你有些睁不开眼,只能勉强从细缝般的视野中环顾四周。
这是在咒灵库房的后门外,为了本次试炼而特地围出了一块小小的地界,小型的结界笼罩着你和其余十三位试炼者。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比你大一点,最大的看起来已经很像个小少年了,青春期抽条的瘦长身材在众人的目光下瑟瑟发抖,看起来很局促,不知道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年龄才显得如此自卑,更让人觉得格格不入。
父亲对你说过,咒灵试炼的门槛是四岁,未能在试炼中显露出术式的孩子将在十二岁前反复参加试炼,这条原则存在的根据是咒术界普遍认为十二岁是最后觉醒术式的时机。
在试炼者的前方,摆着恰好十四个笼子,装在里面的是蝇头或是其他不满四级的劣等咒灵。你要想办法杀死咒灵,用你的术式。这应该不会很难吧?你出生时可是得到了“天才”的金手指设定呢!
你这么想着,果然还是免不了有点紧张,身旁同样急促的呼吸声也听得你不安。你觉得你需要暂时从这个场合中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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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目光也没有其他可以安放的场所,哪怕环顾四周,看到的也只是家里人那些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脸。
直哉和父亲站在一起。直毘人大概是一点都不担心你,这会儿还有空喝酒。母亲嘛,应该是去做杂活了,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她。
至于直哉,他当然也在一旁看着你,可你更觉得他是来看你笑话的。要是你没发挥好,在未来的几年里这一天都会变成笑柄。
想想总觉得有点不服气,你冲直哉做了个鬼脸,他也回以满不在意的吐舌。
一来一回之间,试炼悄然开始。
咒力凝成的囚笼瓦解,叽咕叫着的咒灵冲了过来,直往脸上扑,冰冷又恶心。
你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蝇头飞向了那位年长些的高个子,他吓得大叫起来,挣扎之间险些敲到你的脑袋,你匆忙闪开,却被地上的小石块搬到,狼狈地摔倒在地。
鼻涕虫般黏糊的长着翅膀的咒灵顺势爬到了你的腿上,叽叽地叫着,怎么样甩不开。你还是不知道该怎么使用咒力,只能想象有一股气凝在手中,用力一挥,终于把咒灵吹飞到了地上。
倒是也没有那种茅塞顿开的通透感,但确实有种奇妙的感觉,你仿佛一只无形的、却更加宽阔的力量从掌心之中延伸了出去,如同看不见的手,拽住了咒灵的翅膀,把它拖了过来,它的脑袋被紧紧捏住,你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触碰到了它的心脏,所以此刻扑通扑通的心跳才会如此显著而鲜明。
你合拢手掌,这股力量随即向四处拉扯,撕裂了咒灵,掏出了它的心脏。在最后的叽叽声中,它泄气般落在地上。
还听到了更多更多的啪嗒声,其他咒灵也被撕裂了——你杀死了所有咒灵。
通过试炼的条件就是杀死至少一只咒灵,你完成了目标,结界理所应当地为你敞开。你还是觉得迷迷糊糊的,没怎么听到旁人的夸赞,只听到直毘人说“干得漂亮”,也只看到了直哉很得意的表情,仿佛刚才上演了那出好戏的人是他。
“毕竟是我的妹妹嘛,有厉害的术式完全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又把荣耀归在自己的身上了。
这番很“直哉”的发言瞬间让你大脑清醒,感觉一下子就脚踏实地了。
“要是我没有术式,你肯定只会想办法和我划清界限的。到时候看你还会不会笑成现在这样。”
“会啊。”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没有就没有了。女人又当不好咒术师,要术式做什么?”
你轻轻咋舌:“混球。”
只在凑过来:“你说什么?”
你铆足了劲,在他的耳边大喊:“你个混球!”
在你的大喇叭叫嚷之下,禅院直哉的右耳不幸聋了三秒钟。
就在这三秒钟的功夫里,你已经一溜烟跑走了。
难得的先发优势让直哉怎么也没追上你,直到晚上回房间之后,他才泄愤般狠狠搓了一番你的脑袋,把你短短的妹妹头搓成黑色毛球。真是幼稚死了。
6. 你,狐假虎威
在咒灵试炼那天,你知道自己有了术式——而且看起来是很了不得的术式。而这股力量具体如何,你是在接下来的几次练习中才搞明白的。
你的术式可以将目标定义为数个部分,并且在每个部分加注咒力,将其移动至随意的各个方向。
也就是说,你可以直接拽出咒灵的心脏,也可以将它视作一体用咒力凝成一团,还可以将术式作用在自己的身上,实现高速移动,泛用性和杀伤力都算不错,真不愧是你与生俱来的金手指。
现在情况明了了,你没有像直哉那样继承直毘人的投影术式,但你拥有的也不是禅院家历代有过的任何术式。你觉得自己的能力似乎有点像是更加精细化操作的念动力,不过考虑到这里是咒术回战,所以它一定是独属于你的能力。你想你应该为它取个名字。
就叫……牵线咒法吧,这名字听起来有够酷的。
有了术式,你的未来就正式(且暂时地)摆脱了一颗子宫的命运。直毘人让你去了家里的咒术学堂,开始正经把你作为一个咒术师培养。
咒术学堂大概是整个禅院家中最为禅院家的部分——换言之,这里充满了以上欺下、实力至上和恃强凌弱。
身为小天才的你哥从去年开始就不用来学堂了。毕竟是这一代最受期待的孩子,他早早地就跟着炳部队的咒术师一同祓除咒灵了。对你来说这也是好事一桩。
你可不要在神圣的学堂听到见到一张很漂亮但同时也相当气人的脸。
对于学堂来说,你确实是太过年幼了一点。这儿谁都比你高,好像也都听闻了你在试炼时一口气杀死了十四只咒灵的了不得战绩,当你踏进房间时,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在这些微妙的表情之中,看不到太多喜悦或是友好,倒是有一些戏谑的目光,以及很多的防备。于是你也觉得心情变得微妙起来了。
可没人说过咒术师预备役是这么一群没有团结心的家伙啊!
你差点就要打退堂鼓了,要不是想到自己要当上家主的野望,你现在已经要光速退场了。
可惜,也没那么可惜,为了活到二十岁,你没有退路可走,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课堂,且因为个子太小,居然只能坐在老师的脚边听讲,多少有点丢脸。
禅院家的课堂不是按部就班的教育机构,但也会制定各阶段的教学任务,循序渐进地进行学习。
譬如现在,你就被丢进了约莫算得上是中级班的班次,理由是直毘人觉得你已经有了基本的咒力掌控能力,干脆跳过了初阶的学习,把你拎到了这儿来。
显然他完全忘记了初阶课程里还有通识知识的学习。好在你是重生挂,不学也没事。
于是,迷迷糊糊地听老师一股脑输出着“如何让咒力脱离体内变成陷阱机关”的相关知识,说实话没怎么听懂——你第一次感觉成为咒术师好像不是一件多么简单的小事。
在老师说出告一段落的“好了”之后,你更觉得心虚不已。
难道要开始实地尝试了吗?你完全没听懂啊!
好消息是你猜错了,随之而来的坏消息,接下来是一对一对抗训练,而你被高了两个脑袋的男孩子一木刀掀翻在了地上,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把你打飞的男孩得意洋洋,举着木刀欢呼。
你想起来了,他不是禅院家的孩子,只是招募到禅院家势力后改姓的外来咒术师的后代而已,难怪会为了这场不平等的胜利欢呼雀跃,毕竟能压过禅院一头的机会在这个家里并不多。
有人在笑你:“有了不起的术式有什么用?基本素质还是太差了。”
还有人说:“反正也没继承到家传术式,再厉害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真是气人。
训练场上的规则是不能使用术式,否则你一定要把那个死小孩扯得嗷嗷叫。既然不能这么做,你也就只好拍拍衣服,站起身来,重新握紧手中的木刀,用力劈下去。
这不算多么美好的一天以你的全败告终。你鼻青脸肿地去问师傅该怎么用咒力进行防护,可惜听了依然还没懂,你开始怀疑自己的天才身份了。
背上包,走出学堂,把你打成现在这样的气人小男孩——后来才知道他居然叫“一郎”这种老土的名字——见到你就开始放肆地笑。
他大概是个什么小头目,身边还聚了其他男孩子,他们也在对着你笑不停。
“就这点本事,还是回去学怎么绣花和端茶倒水吧,这才有个姑娘的样子!”
你不服气。
实力、性别,能被奚落的居然全都拿出来说了个遍。你当然想要反驳他,却没有辩驳的余地。现在的你的确弱小,没有哪一点比得过更年长的他……不对。
有那么一点,你确实是比得过的。虽然你一点也不想主动用这一点压倒对方。
“知道吗,我哥可是继承了家主术式的禅院直哉!”
你说得理直气壮。
你是这么想的,搬出家主爸爸的话,似乎有点官威太大,而且也太遥远了。既然他们都敢欺负家主女儿的你,显然是不觉得身为女儿的你在家主面前有多大的话语权。但要是用同龄人直哉的话,威力就刚刚好了。
这么想着,你一下子有了底气,挺直后背,大声叫嚷:“你们这么说我,就是在说我哥——难道你们就这么想要招惹我哥吗?”
臭小孩联盟哆嗦了一下,相互嘀咕了几句,悻悻走掉了。但你觉得自己有点胜之不武。
回到房间,难得见到了母亲。她被你的鼻青脸肿吓了一跳,忍不住一直嘀咕着“以后怎么嫁人”之类的话,亲手为你上了药。你知道她泛滥的母爱完全是因为直哉最近不在家,所以才流向了你。你没什么好说的,道了晚安就钻进了被子里,明天照常去学堂。
然后照常听不懂、挨打、被嘲笑,把直哉搬出来吓唬人。日日如此。
越来越不同的是,你逐渐长高,逐渐能把木刀敲在别人的脑袋上,并且在说起直哉的时候良心再也不会痛,因为你已经逐渐理解哥哥的真谛了——哥是一块砖,哪用往哪搬。
正如现在,在一郎提出要用咒具进行一场真实对抗的时候,你也会大言不惭地说:“直哉要是知道谁对他的妹妹提出如此无理的请求,绝对会赶过来责骂你的!就当是为了自己好,你还是收起这种不理智的念头吧。”
你觉得自己也没说出多么吓人的恐吓,但一郎的脸确实一下子白了,僵着面孔盯着你,半晌也不说话。
难道这次的这块砖又结实又坚硬吗?你暗自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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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正站在某人的影子里,直到被拍了下肩膀才想起来转身,一回头,原来你哥就站在身后。
你倒是也没觉得有多尴尬,甚至还能对他挥挥手,说上一句“下午好”。
直哉没搭理你,只冲一郎微微一扬下巴,问他:“你在对她说什么?”
“没、没事!”
“什么,用咒具打人?”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一郎一股脑地摇头,“我什么也没说。”
他可不敢得罪直哉,丢下这话就一溜烟跑了,留下你和直哉大眼瞪小眼,而他嫌弃地扯扯嘴角。
“那家伙欺负你?”他问。
你点点头:“嗯,差不多是这样,不过他没成功过。”
“行吧。以后他不会欺负你了。”他拉着你走回去,“还有,你也给我稍微消停点,老招惹比你大的人干什么?”
“你瞧瞧你这话说的,我才是受害者诶!”
你的不服气,直哉既没看在眼里,也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自顾自说着自己要说的话。
“以后我可不会随时替你撑腰,所以你少惹点事。”
这都是什么话嘛!
你更不高兴了,固执地梗着脖子:“我自己能解决问题,又不需要你帮我。”
“屁嘞,明明就被那群废物傻子欺负了。”
“是啊是啊。但你不也总是欺负我,还好意思说其他人?”
“我是你哥,还是个了不得的天才,我当然能欺负你。”直哉理直气壮地说着这种很气人的话,“别人能和我一样吗?”
“你这完全就是在把我当物品看待吧。”
一想到直哉数年如一日地自我中心,你居然一下子释怀了,也一下子不生气了,语重心长地说:“直哉君,请收一收你的掌控欲。”
你明明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但他的反应看起来很别扭,一会儿搓搓脑袋,一会儿摸摸鼻子,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没把你当做物品”。
你眯起那双和他最不相似的眼睛,故意拖长了声:“哦——?”
直哉也不爽:“你在质疑?”
“嗯!”你奋力点头,“那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一脸不快,以破罐破摔的腔调嚷嚷:“当你是我的妹妹,行了吧。”
“行!当然行!”
这家伙,也没那么讨厌嘛。虽然他总是展露出很不正常的一面。
想想也是,在这个扭曲的家中,他怎么才能成为一个正常人呢?但在某些时候,他确实很像一个好哥哥了——虽说这种时候不多就是了。
介入了他的人生的你,能否让他变得更好、更正常呢?或许不能吧。你没有这种自信。
你忽然有点难过。
你第一次为直哉难过。
直哉被你看得很怪,缩了缩肩膀:“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不干什么。”
“那你赶紧叫我哥哥。”
“你还在惦记着这件事啊?”
你忽然觉得心情很好,笑着跑到他前头,跑了好远才转过身来看他,大喊着“才——不——呢——”。
“而且,我要当你排名第一的妹妹哦!”
他的回应是:“给我滚。”
7. 你,毫无掩饰
如果一般情况下的哥哥是百分之八十的讨厌,那青春期的直哉一定是百分百的令人嫌弃。
而这份嫌弃,主要体现在长出了薄薄一层胡须的上唇和日渐凸起的喉结,还有像是拉大锯般的沙哑嗓音,脸颊也被重力扯长,看起来奇奇怪怪。
就此,令你都忍不住夸赞一句美丽的小男孩面孔不复存在,彻底进入了青黄不接的未成熟少年期。
你扼腕叹息。
从青黄不接到蜕变成帅哥,这之间还要等上好几年呢。难道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直哉就要一直保持着这种毫无优点(毕竟连他的最大的优势——一张漂亮脸蛋都没有了)的状态吗?真糟糕啊。光是想想要面对这样的直哉,你都觉得很郁闷了。
更微妙的是,全身上下发生了如此众多变化的直哉,偏偏在身高方面一动不动,大半年了都没有往上窜一厘米。在用来记录身高的柱子上,你已经刻下了好几条新的刻痕,他却始终停在那条线上,连半点动弹都没有。
“哎呀,为什么直哉不会长高呢?”
量完身高的你故作天真地冲她一笑,歪着头的模样仿佛对什么都一无所知,只在气急败坏的直哉伸出手来捏你脑袋的时候才动弹了一下,顺便追加了一句。
“没关系的,直哉,你不要太担心,肯定还有解决方法的。”
可能是你的发言太具有诱惑力了,气头上的直哉居然稍稍回落了一点——当然只有一点点。
他悻悻地收回了手,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满不在意:“有什么解决办法?”
你合拢手掌,一脸虔诚地:“你只要当白雪公主里的小矮人就好啦!以你的本事,一人分饰七个角色绝对没有问题!”
然后你毫不意外地又被直哉追着打了。
虽然挑衅是你主动的,但挨打实非所愿,你赶忙遁逃,一路来到直毘人的书房才松了口气。
你们的兄妹打闹从不可能闹腾到父亲面前,只要赶到这儿,你就安全啦!
“夏栖。”父亲唤你。
你喘了两口气,赶紧跑过去。
“帮我磨墨吧。”
“明白了。”
你一刻不停地跑过去,帮直毘人打下手,就像平常每个休息日那样,毕竟你依然谨记着“讨好当上了家主的爹”这条攻略路线。
磨好了墨,不要忘记夸赞一下父亲今日份的大作。然后帮他把酒壶灌满,赶在他酒瘾上头之前送上。你们又无聊地一起玩了一会儿剑玉,他看着你笨拙的动作笑个不停,但还是拍拍你的脑袋,很豪气地说,只要多练练就能好了。
至于摆在桌上的那堆亟待他回复的书信,他连看都不乐意多看一眼,着实是有够闲散的。
“咒术的事情,最近学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你说,“父亲记得一郎吗?我最近能把他打趴下了哦!”
“那孩子多大了,是不是比你大五岁?这样的话,你还挺厉害嘛。”
你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得意,仰着下巴说:“因为我是父亲的女儿呀!”
这份得意果然奏效。他大笑起来,拍拍你的脑袋,丝毫不在意把酒洒在了榻榻米上。要不是送信的不合时宜地敲响房门,你一定能收获更多夸赞的。
其实直毘人比你还不乐意见到送信人。啪嗒一声,新的信件落在桌上,就意味着他必须得处理掉旧的那些了。他无奈地走到书桌旁,随口嘀咕说,当家主可太麻烦了。
“所以夏栖,你以后还是别当家主了。”
他这句话当然是玩笑,但你赶紧换上了一本正经的面孔。
“什么麻烦我都能克服!”你抽出拆信刀,让锋利的刀尖在空气中转了一圈,“只要能当上家主的话。”
直毘人没有露出任何意外或是惊讶的表情,似乎在他心里,你就是说得出这种话的人,也难怪他会笑着看你,连髭发也在微微颤动。
“夏栖想要当上禅院家主吗?为什么?”他问你。
“嗯。因为——”
因为你觉得这是你安全活到二十岁的唯一途径?事实确实是这样没有错,但你总不能真这么说吧。
或是说,你是想要继承父亲的衣钵?好像有点太正经了,而且完全把直哉视为无物了,感觉不太好。
那就得少点正经,多点孩子气,这样一来,无论你说了什么,直毘人都不会生气的。
花了两秒钟的思考时间,你拿定了主意:“要是看到小女孩当上了家主,一定会气得鼻子都歪掉的。我就是想把大家的鼻子都气歪!”
“是嘛,是嘛。”
直毘人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的样子,笑到大灌了三口酒,还拍了拍你的脑袋。
“好好加油吧,夏栖。”
说完这话,他终于投身进自己的家主职责中了。你帮着他把信搬过来,逐封拆开,等他写完回信之后再塞回崭新信封之中,贴上邮票或写好该给谁,分别塞进信盘的不同隔层,等到了傍晚就能全部送出去了。
在今日收到的信件中,一封未在信封上写明收件人的信让你觉得很奇怪。
事实上,这封信的地址也简短到让人觉得很怪,真让人怀疑是不是投在了附近的邮筒里,否则怎么会顺利地寄到禅院家。
你困惑地拆开信,努力藏住即将溢出的好奇心,把信递给直毘人。他一目十行地看过,爆发出短促的一声笑。
“丧家犬居然想来和禅院家交易?那我就赴约吧,听听你小子想说什么。”
他大笔一挥,简短地写下了几句什么。你依然不会去偷看,接过信纸就立刻叠好,塞进信封。
“父亲最近要出门吗?”你问。
直毘人咪了一口葫芦里的酒:“没错。夏栖想跟着一起去吗?”
目标这就达成了?
你轻快地眨眨眼:“可以吗?我想和父亲一起出去!”
“但我们不是去玩的。”
“嗯,我知道我知道。”你亲昵地搂住直毘人的脖子,像个满分的乖巧女儿,“只要和爸爸待在一起,我就很高兴啦——直哉一定会嫉妒死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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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开始量身高的直哉打了个喷嚏。他不用想也知道得怪罪于你。
抛开直哉的这点小问题不谈,直毘人确实很吃你这套。况且一开始说出“要不要一起去”的人是他,要是再说出拒绝,可就太没有仁义道德可言了。你的目标轻松达成,虽然你还是不知道和直毘人见面的对象是谁。
陪直毘人一起熬到晚上,你打着哈欠回到房间,走到一半,却被直哉中途截下了。
“再来记录下身高!”他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说,“我刚才在训练场狠狠训练了两个钟头。都说运动有助于长高,我现在绝对高了!”
唉……真是个为了长高而陷入执念的小屁孩……
你不确定是不是白天的那番“小矮人论”刺伤了青春期岌岌可危的自尊心,但直哉现在这样真的有点微妙。你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请求,也难怪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不高兴。
“怎么,你不想帮我吗?”
“对。”你也不否认,“因为几个小时是不可能长高的,你又不是竹笋。”
话虽如此,脸一下子变绿的直哉现在确实有点像是竹笋的样子了。
赶在他气到不行之前,你赶紧说:“父亲也说了,执念太深只会起反作用,一心想要变强的人反而没办法变得更加厉害。我知道的,直哉你一定会长高的,因为——因为——因为你是直哉嘛!”
啊……好烂的理由……
可你总不能对直哉说,漫画里成年的你有一米八吧。
很烂的理由,对于直哉来说似乎很受用。他一下子收敛起了四散的情绪,却不说什么了,当然也不对你说“谢谢”,转头回到房间,把门关得好响。
你也松了口气,迫不及待钻进被窝,当晚就做了个疯长的竹子直哉与灭竹专家禅院夏栖的故事——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梦以不太愉快的结尾结束了,可你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和直毘人的外出定在了周日,要去什么地方,你完全不知道,但这并不影响你哼着轻快的小调跟在父亲身边,和他一起来到了东京中央车站。
难道要去到东京周边了吗?你忽然对这次的出行充满了期待。
事实是,还没来得及掏出西瓜卡,直毘人的脚步就停下了。他在三出口前张望了一番,不知道是不是找到想见的人了,但在此之前,他还是先带你去买了三球的冰激凌蛋筒,在出口附近找了个无人的长椅。
“你乖乖坐好,别到处乱跑,知道了吗?”
他叮嘱你,难得像个正常爸爸的样子。于是你也抛弃封建守旧的禅院家风格,冲他挥挥手:“放心啦老爸!”
直毘人确实有够安心,不再说多余的什么话,直接走进人潮之中了。你装模作样地坐了一会儿,估摸着直毘人不会再留意你了,赶紧跳下长椅,往他所在的方向张望。
能看到直毘人停下了脚步,又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到他身边,黑发的模样很是眼熟……
……啊!正在和直毘人说话的男人,不正是许久未见的甚尔嘛!
8. 你,攻略再启
许久都没在禅院家听到“甚尔”这个名字了,也好久没有想起禅院甚尔此人,要不是今日突然见到他,你几乎都要忘记曾经惦记过的甚尔攻略计划了。
当然啦,事到如今,你也不觉得自己的攻略计划能成功了,毕竟甚尔对这个家的厌恶程度已经强烈到非出走不可了,根本不可能关心最后是谁坐上家主的宝座。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讨厌禅院家的他,今天主动跑来找家主做什么?
你大口吞下抹茶味的冰激凌球,冰冷的温度瞬间冲上天灵盖,害得你的思维都停摆了一秒钟,差点没能从记忆中挖掘出这段咒回剧情。
还好还好,只是“差点”。你赶紧把抹茶冰激凌吞下肚,想起甚尔此次前来的用意了。
按照好听点的说法,他正在和直毘人进行交易。
或者说得直白且难听一点,他是准备把儿子伏黑惠——现在可能还叫禅院惠——以一个好价钱卖掉。
你虽然知道这场交易的背后隐藏着的是老父亲的一颗良苦用心,但还是很想感叹卖儿子这件事的荒唐。不过,想想再过几年甚尔就会不幸身亡,就算他做了再不妥当的事情,也完全有可以谅解的余地。
琢磨着琢磨着,你忍不住叹了口气,因为你果然还是觉得不能让这世上少一个双开门帅哥。
而且,未来会继承十种影法术的伏黑惠绝对会是你的家主之路上最有力的竞争者——肯定会比直哉这家伙更具竞争力一点。得想办法让甚尔继续活下去,至少要活着解除他与直毘人之间的这场交易才行。
下定了决心的瞬间,你忽然冒出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似乎是得意与窃喜的混合体,其中还掺杂了一些欣慰。
你想,这应该就是全能感吧。
你已经知道了未来剧情,还能想办法对此进行干涉,时间和事件都像是能够被你的咒力牵动的模块。你只需要费心思考、费心行动,就能一点一点为自己编织好康庄大道。
不得不说,全知全能的感觉可真好啊——
在你感叹着得意着的当口,违法的卖人交易已经告一段落了。你赶紧回过神来。
能和甚尔有接触的机会不多,你必须抓紧一切可行的契机,并且一击即中。于是你果断抛弃了老爹叮嘱的“乖乖坐好”——反正你本来就已经离开了原地——飞快地躲进人群之中,一点一点向甚尔走近。
在你们之间的距离近到能够挥挥手问好之前,他先一步回头,以一种相当陌生且警惕的目光大量着你,一开口就是很冷漠的:“有事?”
嗯,能感觉到他心情不好了。
你假装完全没察觉到他的臭脸,冲他咧嘴一笑,把手里的东西举到他面前。
“吃冰激凌吗,甚尔?”
谢天谢地,多亏你刚才在便利店买了冰激凌,成功有了搭话的由头。
甚尔耷拉着一双倦怠的眼眸,看了看你手里的抹茶味八喜,又抬眸瞄了瞄笑得乖巧的你,倒是没说什么了,接过冰淇淋,拆开包装和木勺,挖了一大勺丢进嘴里,理所应当般连句“谢谢”都不和你说。
“你谁来着?”
倒是只问了这句话。
你丝毫不觉得挫败,毕竟你和甚尔的上次见面已经是四年多以前的事情了,一千多个日夜冲淡一场萍水相逢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你依然元气满满:“我是夏栖哦,和你一起找过发卡的那个夏栖!”
甚尔“哦”了一声,看起来记忆并未复苏多少,反问你:“是直毘人的女儿?”
他只记得你的这个身份了。不过没关系,聊胜于无嘛。
你一股脑点头:“没错没错,就是我!”
可能是因为刚刚和直毘人谈妥了一场不那么愉快但确实值当的交易,也可能是你之比他的儿子大了四岁,在你的身上他无意间找到了儿子稍大一些的模样,到了这一刻,甚尔的态度显得稍稍柔和了一点。
不过嘛,他也只是“哦”了一声,没再说更多的了。好在你还有很多要说的。
“甚尔现在一个人过得开心吗?”
“一般。而且也不是一个人在过。有个儿子。”他对你毫不掩饰,把不该说给小孩听的话也告诉你了,“而且我马上要准备入赘到别人家去了,那女人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你欢快地合拢手掌:“要变成四口之家啦!看来幸福唾手可得了。”
“这算得上是什么幸福。只是‘活着’而已。”
“那要继续活下去哦,甚尔。”
你背过双手,将合拢的掌心藏在身后。
“你想见证禅院家大变样吗?那就活下去,然后好好见证。”你笑起来,“因为我会当上家主的嘛。”
甚尔也笑了,当然是嗤笑:“你是说,你吗?”
“没错。”
你点点头。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甚尔你要活着哦。千万别为了无聊的自尊心钻牛角尖,你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不是吗?”
他看起来并没有多认真地在听你说话:“啊,是嘛。你当不上家主的。”
他对你泼了瓢冷水,可你依然不在意。
“就当我没办法成为家主吧,但你还是要谨慎一点。哪怕是为了惠,也要好好活下去哦。”
他依然漫不经心,只在某个瞬间才意识到了一处违和,向你投来目光:“我和你说过我儿子的名字叫惠吗?”
哎呀,露馅了。
但没关系,你能补救。
“没有。但你的事,禅院家都知道。”你换上一副神秘兮兮的面孔和一本正经的表情,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在看着你。”
甚尔显然无法理解你的幽默感,甚至觉得很被冒犯,连话也没有多说,转头就走了。你还得匆匆忙忙地向他大喊“以后可以来找我玩!”,尽管你也不确定你们之间的以后会是多久之后。
在甚尔这儿耽误的时间比预想得稍微久了一点,你赶忙回到长椅处,果不其然直毘人已经在找你了,揣在衣袖里的双手显然在诉说着老爷子的不快。你实在不敢耽误了,加快脚步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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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把藏在口袋里的东西双手捧着举到他面前。
“老爸,吃不吃冰激凌?”
你像个乖巧女儿那样笑眯眯。
直毘人有点意外,从你手中接过了朗姆酒葡萄干味的哈根达斯,看你笑脸盈盈的样子,当然说不出什么抱怨的话语了。
“你刚才去买东西了?”
“嗯。”你一本正经且超大幅度地点点头,“我怎么想都觉得只有我一个人吃了冰激凌的这件事太不公平,就也给老爸买了。”
“那你的冰激凌呢,吃完了?”
“没错!所以待会儿可以分一点这个冰激凌吃吗?我好馋。”
直毘人笑了:“行吧,行吧。”
于是,你们坐在车站前的长椅上,把木勺子一折为二,各自捏着短短的一截勺柄,挖掘着朗姆酒葡萄干味的雪糕。直毘人随口问你零花钱够不够花,大概是担心这盒不算贵的冰淇淋会让你的钱包迅速瘪下去。你说没事,直哉会借你钱花。
“但他会收我利息。”这一点你也得坦白说。
直毘人了然般点点头:“直哉的话,确实是做得出这种事的。”
“老爸你就不管管他吗?”
“我对这种事很苦手的。”他又开始喝酒了,酒精带来无关紧要的话题,“对了,对我的称呼怎么突然变成‘老爸’了?”
“‘老爸’很可爱啊。”你眨眨眼,“您要是不喜欢,我就继续喊您父亲了。”
“没事,随便你怎么来都行。”
“那就好!”
吃完了冰激凌,又在长椅上坐着吹了吹风,这才回到了沉闷的禅院家大宅。
难得出门放风,你心情大好,吃了好多冰激凌让你心情更加明朗,见到了甚尔更算得上是今天的大好事一桩,以至于背着木刀朝你走过来的直哉都显得比往日里顺眼了更多。你笑眯眯地冲他挥挥手,而他只以一副微妙表情回敬你。
“和父亲出门了一次就这么高兴吗?”他嗤笑你,“真幼稚。”
“不只是因为这个啦,我今天还见到甚尔了哟。”
你笑嘻嘻地像只小老鼠那样,从直哉的背后蹦跶到他的眼前,好一副嘚瑟的模样。
“而且而且,我还知道他马上又要结婚的事情了。你肯定不知道吧直哉君?啊,你可别太嫉妒我哟。”
“你有什么值得好嫉妒的?”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你的直哉伸出中指,想要弹你的脑门,“我不会眼红一个不如我的家伙。”
你也不甘示弱,往旁边一躲,让他的袭击彻底落了空,还对他“嘁”了一声。
“你要是打我的话,我就不还你零花钱了!”你要挟他。
直哉一脸气急败坏:“禅院夏栖,你好烦啊!”
然后伸手过来抓你,闹得鸡飞狗跳。你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中途停下了脚步,盯着直哉。
“哎,我说,直哉。”
你踮起脚尖,用手丈量彼此的头顶。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稍微长高一点了?”
9. 你,第一次当姐姐!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稍微长高一点了?
这句话不算是什么奉承,你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在诉说一个事实,但直哉的表情却很不高兴,一下子拍掉了你那只悬浮在他头顶的手。
“又想说我矮了是不是?”
并且一开口就毫不留情的抱怨。
这种话谁听了都不开心,但你今天毕竟是吃了三个冰激凌球加半盒哈根达斯的无敌快乐小孩,超量的碳水化合物的摄入让你此刻的心情相当不错,以至于面对直哉的奚落也能完全不放在心上。
“哪有。”你满不在意地摆摆手,“在你心里,我的信用度就这么低吗?”
直哉想也不想就说:“当然。你肯定又是在唬我,然后趁机说我坏话。我太懂你了,夏栖,你就是这种怪小孩。”
“什么嘛!”
冰淇淋带来的多巴胺在这一刻尽数消失无踪,你气到想直跳脚。
“夸你好你还不乐意了吗?这么看来你才是怪小孩吧,臭直哉!”
直哉对你的暴怒不屑一顾:“我已经不是小孩了。臭小孩。”
反手又把这个难听的名头按在你的头上了。
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怪你上次好好地开导了直哉,让他不要对身高的事情太过在意。而现在他确实不在意了——并且是一丁点在乎都没有。
少被他唠叨当然好,但你更不想表现得像是个随意扯开话题的烦人鬼,所以你说什么都要拉着直哉去柱子旁边量身高。直哉一腔不情愿,可还是拗不过你,又和你来到了那根划满刻度的木柱旁。
这会儿家里的闲活正好空下来了,芥子阿姨帮着你们测量身高,在柱子上划下新的一道。
正处于猛猛生长期的你当然拔高了,又比上次测量高出了小半个脑袋。而一直没怎么长高的直哉,不管怎么说还是比你高了好多,你踮起脚来也看不到他的身高刻度,只好拜托芥子把你抱起来,这才看到了刚刚刻下的一横。
这一横就浮在半月前的痕迹上方,距离足有五厘米——好消息好消息,直哉终于长高了!
也就是说,正处在青春期的这位少年,三天就长高了一厘米?
你惊讶地盯着他,忍不住嘀咕:“你果然是竹子投胎的嘛!”
“哼。”
轻哼着的他看起来对这种身外之物全然不在乎,实际上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我从没为这种事情担心过!”
甚至信誓旦旦如是说,明明半个月前一天要测五回身高的人就是他没错。
你自诩是个善良的好人,更是个善良的妹妹,决定暂且不要戳穿直哉的虚假自信,随便“嗯”了两声,顺便补上一句:“但现在的身高比起甚尔还是差了一点哦。”
毕竟甚尔比直毘人还要高出半个脑袋嘛。
直哉一脸不在乎,看不出是真心如此还是伪装使然,说出的话也很豁达:“我又不是甚尔。”
“哦?”你不可思议地眨眨眼,踮起脚来要摸他的额头,“你还是直哉吗?”
“当然是。”
这么说着的他一如既往拍掉了你碍事的手。
“虽然现在比不过,但总有一天,我会站上和他一样的高度的。”
“‘总有一天’,这种话谁都能说哦。”你把手背在身后,一本正经的,“那我也这么说,总有一天我禅院夏栖要当上家主。”
“我没有随便一说,这是……哈?”
他不算及时地反应过来,整张脸难看得像吃下了一只蝇头,而你暗自得意。
你也不多说什么了,轻巧地躲开他抓你过去的手,一溜烟跑得没影,转头找芥子了。
“芥子阿姨,芥子阿姨!”
惹毛了直哉让你暗自窃喜,补上了轻快而明亮的多巴胺,你没怎么多想,随口问道,
“最近真希和真依还好吗?”
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巨大的禅院家被数道围墙与阶级隔开,你又在成为术士的这条路上也每日忙碌,实在无暇总是去拜访可爱的妹妹们。
话虽如此,其实在真希和真依出生不久的那次拜访之后,你就没怎么踏入过扇叔父的小院了,真是罪过。
芥子阿姨沉默了片刻,恭顺的表情似乎裂开了一道僵硬的缝隙。
她向你颔了颔首,毕恭毕敬的:“一切都好。和之前咒灵试炼的结果那样,其中一个孩子还是没有咒力,也看不到咒灵。”
啊,说的是真希的事情吧?但你记得真希还挺厉害的,而且目标也是成为家主——同样是你的竞争者呢。
和直哉一起竞争,有点像是赛跑,非得气喘吁吁拼尽全力不可。但如果是和真希的话,好像就没有那么非死不可的紧迫感了,因为你会为她的成功高兴。
这么想着,一下子觉得轻松了些。你像个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芥子的肩膀,安慰她:“祸福相依,真希的好运说不定只是来得晚了一点,芥子阿姨就别太担心了。对了,有空我能来找真希和真依玩吗?”
你摊了摊手,摆出一副无奈模样。
“直哉他超无聊的,连翻花绳都不会,还总把我当小孩子,不乐意和我待在一起,太没意思了!”
可能是说坏话的这个行为天然地就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可能是你的夸张表情实在有意思,一脸愁容的芥子忍不住捂嘴轻笑起来,点点头说:“嗯,您尽情来吧。”
得了芥子阿姨的同意,你当然要厚着脸皮经常找妹妹们玩了,就算是顶着禅院扇微妙的目光也要坚定地走到妹妹们面前,把花绳拿给她们看。
“一起来玩吧!”
四岁的双子姐妹留着一模一样的发型,穿着完全一致的和服,内里确实截然不同的小孩。
真依比较胆小,也有点怕生,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习惯性地躲到了真希的背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怯生生地打量你。真希胆子当然大多了,一见到你就能喊出“夏栖姐姐”,简简单单的称呼哄得你差点变成细胞。
因为,这是你,第一次当姐姐!
在姐姐的威严瞬间灌满全身时,你好像一下子明白了直哉为什么会对“哥哥”这个称呼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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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念。因为你不得不承认,这个略带一丝高级别属性的称呼,确实听得人很畅快呢!
既然这样,那这辈子都别叫他哥哥了吧~你欢快地下定决心。
一起玩了三次,从深秋来到落雪的冬日,真依也会叫你“夏栖姐姐”了。你们总会把花绳翻成谁也看不明白的模样,然后一起笑起来。
“夏栖姐姐的哥哥是直哉吗?”
真希有天问你,你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
“是哦。”说完这话之后,你好像意识到了一点什么,“直哉欺负你们了吗?”
真依不吱声,却往旁边缩了缩身子。真希也不说话,不知道是什么堵住了她的嘴。姐妹俩的反应让你觉得很罪恶,似乎你也该为了没能阻止直哉而负责。
“哎……别怕别怕!”
要是连你也表现出沮丧的模样怎么能行?你感觉打起精神。
“要是以后直哉对你们说难听的话或是动手动脚了,你们就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们的!”
真希看起来终于高兴一点了,用力点点脑袋,和你相似的妹妹头都甩得炸开了。
于是继续开开心心地玩耍,玩到日渐西沉,母亲的侍女喊你回去,你不得不同妹妹们道别。
不知道算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不佳,刚走到门口,居然远远看到了直哉——这时候的他已经长得很高了,远远看过去,像是被拎起来的一长条。
真希和真依正在背后注视着你,这时候显然是该展现出姐姐威严的时刻了。你想也不想,直接冲到直哉面前,奋力一跃,搓了搓他的脑袋,然后被他龇牙咧嘴地瞪了一眼。
“在犯傻吗你?”他对你真的没话说了,“对哥哥有点基本的礼貌就这么难吗?”
你用力点头,拖长了声说:“超——难的。”
“嘁。”
他瞥了你一眼,又看了看站在屋檐下的双子,对你的嫌弃之情更甚。
“别老和废物玩。”他说着,动手梳理被你弄乱的发丝,“难道你都不嫌丢人的吗?”
你还是那副厚脸皮的模样:“不会哦。姐姐陪妹妹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只是在履行一个好姐姐的职责而已。”
“那也麻烦你稍微履行一下妹妹的责任,好好尊重我这个兄长大人。”
不用想,这话又是在暗示你快点喊他哥哥了。
正如过去的每一次一样,你绝对不会让他如愿。
“直哉才不是哥哥——知道吗,直哉就是直哉哦!”
“你在说什么无聊的傻话?”
“唉。你要是听不懂的话,那就算了吧。”
你哼着轻快的小调,蹦跶到他的前头。他一定对你的肆无忌惮很无奈,却也没说什么,只在夜幕完全落下时,才叫了你一声“夏栖”。
“嗯?”
你停住脚步,他也停下来了。
隔着冬日的风,你们注视着彼此。
还以为沉默会变成你们之间的对话,但他却问你:“想当家主这件事,你是随便说的,还是真心这么想的?”
10. 你,宣誓野心
在直哉的面前直言想当家主,已经是几个月以前的事情了,如果不是直哉主动提起,你早就忘了自己当初还说过这种话。
由此可见,直哉对此真的有够惦记的。
并且和他此刻别扭的表情不同,你根本不觉得自己的家主发言有什么问题。
所以当直哉问你是不是认真在考虑家主之位的时候,你满不在意地耸耸肩膀,反问了他一句:“你觉得呢。”
他也没有多想,直白地说:“女人当不上家主的。”
“这是歧视哦,直哉君。”你用搬出敬语了,但说出的可不是那么尊敬的话语,“现在都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就别像明治时代的老古董一样的好吗?知道吗,老派的家伙最不讨人喜欢了。”
“嘁。”
他轻哼一声,很高傲地说,自己也用不着你这种人的喜欢。
他当然还对家主一时心怀执念,说完不需要你的喜欢后,才隔了一秒就又拾起了刚才的话题,以一种禅院家嫡子特有的高高在上的语调说:“你要是真那么想要做出点什么的话,等以后我当上家主了,自会把事务性的工作丢给你处理的。”
“喂喂直哉君。”
这话你听着可太不乐意了。
“这是把我当工具人吗?”
“这是在抬举你。”还是那副居高临下的语调,听得人浑身难受,“家主之位肯定是我的。女孩子家家的,和男人争什么?都这个岁数了,你也该学着听话了。”
“都这个岁数了”,说得你好像你即将长大成人。估计连他自己都忘记了,比他小七岁的你离七周岁的生日还有大半个月。放在别人家里,这完全是一个任性妄为也不会有人过多指责的年纪。
你觉得很不爽,尽管这种话就是直哉这种人能说得出来的,你还是很不高兴。感谢夜色遮盖住了你气歪的嘴,也把你偷偷做出的鬼脸全部藏了起来。
见你久久不说话,直哉还以为你开窍了,得意地笑起来。然而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那我就更要和你争了。”你说,“因为你真的很讨人厌。我有自信能够成为比你更加优秀的统帅者。”
“哈?”
他又发出了这种很没礼貌的声音。你不予理会,加快脚步走到他的前头。
这番行为在直哉的眼里简直像是挑战他的尊严。他也快走了几步,试图把你甩在三步之外的身后。你绝不可能让她如愿,索性跑起来了。
然后你俩就这么跑回了房,最后干脆齐齐用上了术式,两个人的速度快到在禅院家大宅刻下了残影,把路过的侍女们都吓了一跳。可惜结局是双双同时踏过门槛,谁都没能分出胜负。
直哉的表情看起来不甘心极了。而你暗自得意,因为你没有输人一等。
大喘了几口气,他忽然说:“我们来比试一场吧!”
你搞不懂他的动机,当然不想轻易答应:“和小孩子比试,你不觉得胜之不武吗?”
“一对一对抗你肯定比不过我,我现在也不想靠欺负小孩获得自满感。”他站直了身,把后背挺得笔直,“就比速度吧,用上术式去比。要是你比不过我,未来就只准当我家主路上的奠基石。反之,我可以认同你当我的竞争者。”
居然只是认可吗?作为胜利的奖励来说,多少是有点简陋了。况且,就算没有他的认可,你也已经走在家主候选人的这条竞争之路上了,有没有他的阻碍都一样。
你无奈地撇撇嘴,其实不那么想要搭理直哉,但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实在难得,要是直言拒绝,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估计就要看到阴阳怪气的直哉了。两者取其轻,还是答应吧。
“随便你好了。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我没有意见。”你耸耸肩,自嘲地说,“谁让我是妹妹嘛。”
直哉很满意你摆正了自己的位置,糟糕的心情就此恢复,心情好到完全可以哼着歌走回房间。没想到他意外得还挺好哄的。
之后的一个月里,东京总在落雪,实在不是适合比试的时节,你和直哉心照不宣地都没有说起这件事。但禅院家的训练不会因为天气而懈怠,反而变得更加高强度了,你被迫穿着单薄的衣物在雪地里挥刀,落雪在头顶上攒成了一层白色,冷冷地捂着你的理智,你却并不被允许拍掉身上的积雪,实在难受。
你也无暇去看真希和真依姐妹了,况且这个冬天她们也开始了训练。直哉依然跟着炳部队的前辈们到处去祓除咒灵,与他之间难得见面才是好事。
训练结束后的无聊时光里,你随手捏了个几个小雪人,一字排开摆在缘廊上,松散的雪团在一天天的低温下冻成冰块,很稳固地立在那儿,直到开春之后才缓缓融成一团,然后被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直哉一脚踩中。
他提着湿漉漉的袜子质问你干嘛要把水泼到缘廊上,而你恰在这时候想到了最合适的反驳方法,坦然道:“男孩子家家的把脚露出来给女孩子看真的没关系吗?直哉,你能不能有点禅院家基本的男德和羞耻心?”
新法子就是好用。他气得脸都红了,却连半句反驳都说不出来。你笑到在榻榻米上疯狂打滚,要不是被气急败坏的直哉拽了起来,你绝对能笑到夜幕降临都止不住。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吧禅院夏栖!快起来!”
“啊——哈哈——哈哈——起来了,我起来了。”
你就像是喝醉酒的直毘人那样,笑到无力的双腿在地上踉跄了两下才勉强站起来,整个人都挂在直哉的身上,也难怪他一脸嫌弃地扯着嘴角,都想把你重新丢到榻榻米上自生自灭了。
等你稍微正常一点了,他才说:“上次说好的,我们俩之间的比试,你还记得吧?”
“比试?啊啊,比速度的那个是吧。”你一股脑点头,“记着呢记着呢。终于要开始了吗,什么时候?”
“过段时间,不是现在,等我从四国回来。到时候得到夏天了。”
“又有祓除咒灵的任务了?”
“没错。”他搓搓你的脑袋,“到时候别太想念哥哥了。”
你往旁边一躲:“怎么可能会想你。”
说着这话的你并没有言出法随那般凭空生出了对直哉的思念,毕竟事实就是,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你一回都没想他,只在偶尔听到“直哉”这个名字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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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会回忆起直哉还在四国的这个事实。
对于你们之间的比试,你就更不上心了。即便初夏的风吹起了你逐渐长过肩膀的发丝,你也没有酝酿出多少的期待。那时候直哉才终于回来了,一到家就说你头发长了太难看,还是妹妹头看起来更乖。
比试就安排在了直哉回来的第三天,地点位于禅院家西南侧后门的那条后巷。巷子大约有三百米长,谁能先冲到尽头就是胜利。
想把这场比试只局限在彼此知道的秘密,直哉只请了母亲当做裁判。你猜他不那么希望家里的其他人知道,自己的妹妹正在和自己争夺家主之位。
“数到三就开始哦。”他说。
“先明确一下。”你得小心他,“是从一数到三,还是直接喊出‘三’?”
直哉咧嘴一笑,看来是被你看穿了,所以他说:“当然是前者。我要开始喊咯?一、二……”
三。
你与直哉向前奔去。
直哉继承了父亲的投影咒法,能将一秒划分为二十四个动作,描绘出在此期间的动作并化为现实。奔跑是简单的动作,无需费心就能描绘,对于直哉来说简直太简单了。
你的术式是牵线,是更加精密操作的念动力,通常是将含有咒力的物品根据结构分块并撕裂,但也可以将自己视作一个整体,将无咒力的物体作为撕裂的终点,就此实现高速移动。所以,这场竞速对你来说也不是全力奔跑,而是咒力拉扯能够将你扯得多快多远罢了。
三百米的距离很快就缩短到了尽头。当你迈过那道分界线时,直哉也跨过了巷尾。母亲笑了起来,很自豪的模样,拿出手帕,为直哉擦去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
“果然还是直哉更厉害一点呢,一下子就到这儿来了。”
她骄傲地说着,自始至终并未看过你一眼。
可你分明看到,你和他是同时冲到终点的。难道她看不到吗?
是了,她怎么会看到,她的眼里只有直哉。
你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所以你一点也没觉得上心或是难过,当然也没那么想笑。
你只是说,很平静地说:“就算是打平的比赛,您也要偏向直哉吗?”
母亲瞪着那双和直哉很像的眼睛,终于看着你了。
“在说什么任性的话呢?”
这是任性的话吗?那你多说一点吧。
“我知道结果如何,直哉也知道,所以你的偏心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真幼稚,母亲和与她拌嘴的你。你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当然了,和你说这些话的我,也是没有意义的。”
就这样吧。
你转身离开,钻回古旧的家里。没觉得难过或是失望,因为你压根没对母亲抱有期待。
在她身上浪费的时间,不如全都送给直毘人。那才是更容易活下去的办法。
你这么想着,朝家主的书房走去。路上总能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你本不那么在意的,却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了听。
而后便听到他们说,那个离开了禅院家的——那个甚尔,被五条家的六眼杀死了。
11. 你,并非全知
禅院甚尔——或是现在应当称作伏黑甚尔?无所谓了——死了。
死了?居然死了?
从理论上来说,这件事本不该那么值得让你太过意外。
甚尔的死去是漫画中的既定事实,这场死亡为未来的故事发展铺垫了足够多的助力。他的死亡也绝对不是什么令人心有不甘的离去,而是算得上光荣的退场。
但是,这只是“本该如此”的结局。在你转生到此处之后,就应当“不止如此”了,不是吗?
你怔怔地站在原地,疑心大家在说的会不会是别人,也觉得肯定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不大不小的问题。
可就在你呆站了十分钟之后,沉甸甸的黑色裹尸袋被送进了家主的书房,血液从拉链的缝隙间漏下。你听到屋里传来了说话声,隔着纸障子,话语变得暧昧不清,但在某几个短暂的瞬间,你确实听到了“甚尔”这个名字。
啊。他死了。他怎么会死的呢?
你不是已经很努力地为他植入了“活下去”的这个概念了吗,难道依然没有他对于自我和儿子的眷恋吗?
该说是茫然吗,还是震惊,又或者是被感性彻底占据了大脑,你觉得头颅一下子空了,四肢却沉得厉害,几乎要没入泥地之中。拖沓的脚步带着你回到房间,你回过神来已坐在熟悉的榻榻米上了,空空如也的大脑中终于跳出了一点鲜明的情感。
不是悲伤,不是难过,也不是失望。
啊,有什么消失了……
是“全知全能”的感觉,消失了。
无力感取而代之,如此强烈,如此扭曲,瞬间充盈了你的眼眶,啪嗒啪嗒砸在榻榻米上,将茶色的垫子晕开成难看的水泽。
你曾觉得自己全知全能。
你知道漫画的剧情,你早早地为自己设计好的人生的路线,你自信能够扭转剧情拯救他人。你想了那么多,过分的自信让你完全忘记了自己什么都不是。
你仅仅只是闯入这个世界的、侥幸看到了未来的、必须活到二十岁的、渺小的生命。
意识到这一点,你忽然觉得释然了,好像什么情感的闸门都消失了。你放声大哭,把眼泪洒在禅院家。
虽说是放声大哭,其实你也没有制造出太多的噪音,直哉理应听不到你的动静,可他还是走进来了,连门都不敲一下,大摇大摆地在你旁边坐下,手里端着一盒刻着松树花纹的寿司,说:“信源叔父送的,吃不吃?”
没看到你正在哭吗?
再说了,哪有人在别人哭的时候问对方吃不吃寿司的啊?
你感到一阵没由来的气恼,干脆转过身去,背对着直哉,把哭声和眼泪一起藏进臂弯里,怎么也不想被他看到。而他只是叹了口气。
“在为了妈的事情哭吗?”他满不在意的,肯定是不理解你,“你管她干嘛,她一直都那样。你刚出生的时候她还哭得哭天抢地的,嘴上说是生孩子痛死了,其实就是怨自己没能再生个儿子罢了。反正你不是弟弟我还是挺高兴的……啊,不对。”
会和他争夺家主之位的你,现在和一个弟弟也没区别了。
“所以你吃不吃寿司?不吃的话,我全吃光了。”
说完,他作势要走。你赶紧按住寿司盒,一脸眼泪鼻涕地冲他喊“不是!”。
“才不是为了她哭呢!”
对上了直哉的这张脸,不知道为什么你更难过了,大概是想到了他一直都很喜欢甚尔,而你们也就在这件事上难得地能够心意相通吧。
于是你哭得更难看了:“甚尔没了!呜……直哉,甚尔去世了!”
直哉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住了,数秒钟才裂开一道难以置信的缝隙,吐出的依然是硬邦邦的一声“哈?”。
原来,他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你好像终于找到了悲伤情绪的传达者,抓着他的手,一股脑地把事情全说出来了,比如什么盘星教雇佣了甚尔抹杀星浆体,又比如甚尔本来都击败五条悟了却最后被他用茈一发了结,连躯体都只剩下了大半而已。
你越说越难过,而直哉越听脸越白,最后艰难地挤出一句:“你怎么好像是这件事情的亲历者?”
“……”
总不能说这都是因为喜欢双开门帅哥的你把怀玉篇看过两遍了吧?
你沉默了两秒:“因为我趴在父亲的门上偷听了。你不会告状吧?”
“不会。”
因为直哉自己也不想说话了,低着头陷入前所未有的沉默,只在很偶尔的时候才吸溜一下鼻子,自言自语地来上一句“如果是五条家的六眼,倒也正常”,然后又自顾自否定地嘀咕说“怎么会输呢?不该输啊”。
然后就哭了。
看直哉哭,你也忍不住要掉眼泪。而看到你的眼泪,他就更觉得难受了。你们俩就像是眼泪做成的永动机,看着对方狠狠地哭了一个晚上,然后狠狠地吃完了一整盒最高级的松寿司(并且因为没吃够大半夜赶在寿司店关门之前又点了一盒并且再度吃的精光),在隔天顶着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是好消息的消息是,你们素来最不相似的那双眼睛,在泪眼婆娑的加持之下,终于变得有八分相像了。家里的叔父被你们俩的红眼睛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模样估计是担心你们会变异。
“你们怎么回事?”毫不意外地被这么问了。
你和直哉对视一眼,谁都知道不能说出实话。只好由你说谎,说是昨晚看了《忠犬八公物语》被感动得不行,所以眼睛才哭肿了。完美的理由成功唬住了叔父,他嘀咕了两句“原来你们喜欢小狗”之类的话就走了,你们俩勉强松了口气,再度对视一眼,然后各自走开,全都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感谢甚尔入赘后改了姓氏,也感谢他一点也不想和禅院家扯上关系,他的最终失败没有被定义为“禅院家对五条家六眼的刺杀”,两家之间一触即发的关系依旧保持着岌岌可危的态势,倒也不错。
挑了个黄历上不是大凶的日子,将甚尔的遗体葬在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但好在不是乱葬岗。葬礼当然也是没有的,神龛也不会立起。谁都不在意他的死亡,就像没有人在乎过他的存在。
你暗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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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决心,你要更努力地向家主之位冲刺。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和毛茸茸的小狗再玩上一会儿吧!
那位听说你和直哉喜欢《忠犬八公物语》的叔公,在不久后直哉的生日上送了你们一条小狗——名义上,这当然是给直哉的礼物。但直哉收到的礼物太多了,他也懒得承担起养狗的责任,只想享受这份快乐,所以转手就把小狗让给了你。
你乐得自在,把这条小秋田紧紧搂在怀里,还给它取名叫“小麦”,可爱的名字果然与可爱的小狗相称。
对于禅院家的嫡子来说,十五岁算是人生的分水岭了,生日宴会也举办得很像那么一回事,热闹地邀请了与禅院家交好的其他家族,堂堂介绍直哉的样子,当真像是在向他们宣布下一任家主。作为妹妹的你侥幸能够站在他的身边,也顺带在大家面前露了脸,所以你也完全可以把这场宴会视作是自己的出道战。
从夏日来临之际便开始生病的母亲强也撑着病体前来。这是你们时隔近三个月后的再次见面,可你们的视线没有交汇哪怕一次。你不想看她,她也不屑于见你,你们之间就是这种关系。
十五岁……等你十五岁的时候,人生会是什么样的呢?估计已经入学高专了吧。
啊,对了,还有咒术高专呢。
你从没听说过直哉要去高专的消息。既然想起来了,干脆趁着这个机会问问他好了。
“虽然现在还是二级咒术师,但我未来会留在炳部队见习。”
他眯起那副得意的狐狸眼。
“毕竟我马上就会升到一级了。好好看着我的背影努力吧,妹妹。”
“你的背影很碍事啦,我才不想看。而且我觉得学校教育更好一点。”
言下之意,你肯定是要去咒术高专的。
直哉扭过头,背对着宾客们,但在你的眼前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学校只会抹杀天才的天分。考虑到你是个蠢材,确实去那里会更合适一点。”
“可五条悟也是天才哦。”
直哉不耐烦地摆摆手,把你挥到一边去:“我知道。”
“真正的天才都去咒术高专了,你还不去。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蠢材。”
他继续嘴硬:“那是六眼自己的事。”
行吧。随他怎么说吧。
你知道自己肯定没办法说服直哉了,还是好好吃饭,然后赶紧回去和小麦一起玩吧。
你把小麦举过头顶,把这只胆小的家伙吓得嗷嗷叫,尾巴都缩起来了,又好玩又好笑。你只好垂下手,让它回到地面上,这下它的胆子总算是回来了。
小狗长得飞快,到了秋天,小麦就很像是一颗壮硕的大麦了,你得费劲地才能把它抱起来了,当然它依然害怕这种突然的升高,会呜呜叫着求你把它放下来。
同样发生在秋天的事情是,母亲的身体情况愈发恶劣,在落雪之前就去世了。在她被收进棺椁之前,你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是直哉的十五岁生日。
这一年禅院家迎来了两场死亡,一场是秘不可宣的丧家犬的趋势,另一场是简陋而仓促的女人的离去。
12. 你,感到不甘
深黑色的丧服像是厚重却渺小的棺椁,勒得人喘不过气,在系紧腰带的瞬间,不知不觉之间把你也锁在了其中。
难过吗?可能有一点。
于情于理……不对,应该只从理性角度考虑,那个死去的人是你的母亲,是各种意义上给予了你生命的人,无论是身体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情感还是社会规训出来的结果,你都理应为她的离去而悲伤。
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超过“悲伤”之外的情绪,你一点都没有,眼泪更是掉不下来。就算是回想和母亲有关的记忆,想到的也只是她如何骄傲且低微地对着直哉微笑。
她整个人的形象都是和直哉黏着在一起的。
她从来都只是她儿子的母亲,而不是你的。
当然了,不哭也是正常的,尽管你最初对此会有一点莫名的负罪感,总担心哭不出来的自己会不会被家人另眼相待。
事实证明,不只是你,直哉也没掉眼泪。他也理所应当般看起来并不多么难过,真是亏了母亲曾为他付出的爱。
当然你也不难过,所以你根本没有立场去指责对方,好在家里也没人指责你们。
大家夸赞他坚强,表扬你懂事,而这么说着的他们更不是会掉眼泪的性格。
以至于到了葬礼会场上,一整天只有芥子阿姨再用手帕抹眼泪,明明她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如此亲昵的关系。
简陋的葬礼拢共只持续了一天半,直到第一天午后纳棺的时候你才久违地见到了母亲。
是什么病症夺走了母亲的性命,你毫无头绪,只知道她渐渐地吃不下饭,也不想去拜访病院,说是那里诅咒太多,去了只会让身体更加不好。这或许就是她变成了一副骨架模样的缘故。
由子女把母亲最爱的东西放入棺中。你手里确实拿了一个红丝绒的布袋,但装在里头的是什么,你完全没有概念。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把东西送上,合拢棺椁。把串珠捏在手中,听戴着高帽子的僧人诵经,思绪飘到了完全和母亲无关的事情上去。
守夜的时候,你也没有那么认真,好几次犯困打盹,晃来晃去的身子一会儿靠在父直毘人身上,时而又搭到了直哉的肩头。他嫌弃地推开你,一点哥哥的样子都没有,还不如父亲贴心呢,至少他会拍拍你的后背,叫你快醒醒。
隔天上午就是火化了,隔着一层墙壁能听到轰隆隆的声音,想必是火焰吃掉躯壳时发出的声响。
拾灰的差事是父亲和直哉共同完成的。你没有加入的原因,当然因为你还是个孩子。好在你对这种事也不感兴趣。
带着骨灰回到家的时候,举办葬礼的祭堂已经早早地拆除了,变回空荡荡一贯无趣的模样。母亲的骨灰盒暂且被安置在她房间的神龛里,等待着开春后的好日子再下葬。直到此刻你才为她感到难过——为这份无法入土为安的不安难过。
这份不安让你也有点不安。你在神龛前拜了拜,起身时,瞥见到了直毘人站在屋外的身影。他向你招招手,招呼你去了书房。
“等土化冻了,就会落葬了。”他安慰你,“别为母亲的事情太难过了,夏栖。”
“嗯……我知道的。”
你点点头,然后揉揉眼睛。
没有共情之心的小孩,是最不会被喜欢的孩子。你深谙此道,所以哪怕是把眼球挤爆,你也要赶紧在父亲的眼前挤出几滴眼泪。
但很快,你的眼泪就掉不出来了。
“在你母亲去世之前,一直叮嘱我说,要为你早早定下夫婿。”
你惊讶地抬起头,一时间都忘记伪装出悲伤女儿的模样了,怔怔地看着直毘人,不算聪明好在也没那么笨蛋的脑袋差点转不过来。
定下夫婿……意思是,你的价值果然只是子宫而已吗?
就算你那么努力、那么有天赋,最终也不过是在为了一个被觊觎的器官增色增彩,是这么回事吗?
母亲的脸忽然很清晰地浮现在你的眼前,而后稍稍变得膨胀了些、扭曲了些,拧成奇怪的模样。你能想象从她皲裂的嘴里说出“夏栖”这个名字,紧接着继续说:“我觉得还是要早点决定好她的夫家。”
“你母亲觉得,最般配也最门当户对的家族肯定是御三家中的加茂,如果尚且和五条家关系和谐的话,五条悟应该也可以考虑,但这个就先不提了。”
这么说着的直毘人当真顿了顿话语,转身从桌下摸出酒壶,摆在桌面上,让圆润的葫芦形状隔在你们之间。
“只是加茂家也有加茂家的问题。
“正室生下的嫡子没一个能继承家传术式,你母亲觉得让你嫁给废物是一定不行的,禅院家的女儿怎么都得成为家主夫人才行。
“但是,继承了术式的男孩是过继来的庶子,比你小了两岁,你母亲觉得他太跌份,家族候选人的位置也岌岌可危。一直到去世的前一天,她还在念叨着这件事。”
也就是说,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还要再恶心你一下吗?自己的价值被定义为子宫,于是看到的所有女人都只剩下了一颗子宫。
你后悔了,真不该对她抱有“空无一物”之外的任何感情。
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你难以抑制的厌恶表情,直毘人又补上了一句:“当然了,他也在惦记着直哉的亲事,想为他找到合适的妻子。她在这件事上显然更加愁苦一点。”
哦哦,原来是在平等地用封建之心恶心你们兄妹俩呀。
恭喜她,目的达成了,因为你现在真的觉得浑身难受。
“夏栖。”
父亲喊你。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你是怎么想的?
你想把母亲的骨灰丢进隅田川里被鱼吃,就是这样。
真心话当然一句也不能说。你也早就收敛起了不快的表情,冲直毘人咧嘴一笑,眯起来的眼睛与他很是相似。
“我觉得太早了。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你说,“我现在需要做的事是变得更强——而且,我未来会当上的角色,一定不是家主夫人。我要成为在此之上的人。”
你看着直毘人,他也看着你。在不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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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也并不那么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爆发出了一声大笑,抄起桌上的酒壶,猛猛灌了两大口,发出一声分外畅快的“啊——!”,把酒壶重新砸回原处。溅起的酒洒在了书信上,他满不在意,只笑着看你。
“没错,是这么个道理。”他点点头,“作为家主继承人的候选者之一,现在考虑这种事情,确实太早了。就当我和你说了个笑话吧,别放在心上。我们未来不会再讨论这个问题。”
不会再讨论了吗?那可太棒了……等等!
你回忆着直毘人刚说的话,那句“作为家主继承人的候选者之一”清晰地钻进了你的耳朵里,并且开启了单曲循环模式,不停不停地在你的耳边打转。
也就是说,你被父亲认可了吗?你站上了和直哉一样的起跑线?
你真想跳起来,或者高高兴兴地去搂直毘人的脖子,但你也没忘记现在还是服丧期,赶紧收敛起了一切过火的情绪,只朝他躬了躬身,就告辞离开了。
“对了,夏栖。”在你即将走远时,他又叫住了你,“你知道我是怎么当上家主的吗?”
你其实毫无头绪,不过还是努力想了想:“因为老爸你又厉害又有天赋吗?”
“是。但不止如此。”
他靠在椅子上,压出“吱呀”的一声。
“因为我会为自己的一切好与坏负责。”
你好像听懂了,但好像也没有完全明白,不过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决心从此之后把这句话当做自己的座右铭。
回到房间,小麦早就甩着尾巴等你了,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嘴里还叼着它最喜欢的网球,正等着你和它一起玩呢。你拍拍它毛茸茸的脑袋,说了句抱歉。
“我还要继续训练呢。你可以谅解我的,对吧?”
小麦一定原谅你了,否则它也不会目送着你跑向咒具训练场,欢快的尾巴一秒也不停。
从正式宣誓了野心的这一天开始,你加倍努力,用心学习,隔年夏天在禅院家的晋升考核中一举拿下四级咒术师的名头,打平了你哥在十岁时创下的壮举,就此迈出了咒术师的第一步。
旁观了整场考核直哉看起来松了口气。真是让人气恼的反应。
“你能不能表现得更加不甘心一点?”你气得用咒具戳他,“这样子才更像样啊!”
“你以为我会担心你比我强吗?怎么可能!”
他大笑着,以一种怜悯的心态搓搓你的脑袋。
“妹妹怎么可能比哥哥强呢?上次的速度比赛不是已经证明这一点了嘛。”
你甩开他的手:“上次是平手!难道你的脑袋里也出现了不存在的记忆吗?”
“哼哼~”
心情好到不行的直哉加快脚步,把你笼罩在他的影子里。真幼稚。
然后你更幼稚地在他的背后做了个鬼脸。
当上了咒术师,就在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不久之后你就收到了第一份委托,是协助家里的某位准一级咒术师祓除废弃酒店里的咒灵。
而那位准一级咒术师,就是禅院直哉。
13. 你,首次任务
当直哉一脸不高兴地走进房间,说出那句“下周你要跟着我一起去祓除咒灵”的时候,你以为这家伙又在恶搞你,因此你给出的反应是大咧咧地往榻榻米上一躺,把碍事的和服衣摆往上一撩,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晃了晃,视线这才落在挂历上。
“直哉,今天是七月三号。”
“是,我知道。”他搞不懂你,“扯开话题干什么?”
“我没在扯开话题。其实我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今天不是四月一日愚人节,所以你骗不到我。”
“……”
他瘪着嘴,本就很不爽的心情一定因为你不上心的态度更加不爽了,也难怪他一下子把你从地上揪了起来,像摆正一个洋娃娃那样让你赶紧坐好——撇开不太温柔的行动方式不说,他这副腔调倒总算是有点长兄的样子了。
“是寿朗叔父决定的。你认识他吧?”
你愚蠢地甩甩脑袋:“没见过。要不就是见过但是忘记了。”
“都当上咒术师了,倒是对家里的事情多上点心行不行。”他抬手敲你脑袋,真是毫不留情,“他在我们家就是类似于辅助监督的存在,专门进行咒灵委托的前期安排。”
“哦——收尾工作呢?”
“总监部会负责的。你现在别那么多好奇心行不行。”
他又要开始敲你了,被你轻松躲开。好在他对打你这件事执念不深,撇了撇嘴,又接着说下去了。
“总之,这次的祓除的咒灵只有二级,本来准一级的我独自一人就能轻轻松松解决,但是老爸说要多着力培养家里有天赋的四级咒术师——说的不就是你嘛。”直哉翻了个白眼,“然后寿朗叔父就硬把你这个拖后腿的塞给我了。事情就是这样,现在你听明白了吧。”
“哦——”
你了然般夸张地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窃笑着挨到直哉身边。
“就是说,我的天赋你也是很认同的?否则老爸说‘家里有天赋的四级咒术师’的时候你怎么会一下子就想到我呢!”
“你在想什么。”直哉的白眼快要翻到天灵盖上去了,一巴掌把你推开,“别挨这么近,我本来看你就烦。”
“但我们要一起执行任务了哟,挨近点才安全嘛!”
这么说着的你故意对直哉进行了一个贴贴的大动作,他也彻底被你烦得不行,丢下嫌弃的“嘁”一声,拍拍袖子回去了,独留你在房间暗自偷笑。
太好了,今天也成功地为混蛋哥哥添堵了呢!
当然了,如果撇开“添堵”这个罪恶的用意,其实你内心是一点都不想和直哉一起去祓除咒灵的。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不乐意,也不想在干活的时候被他嫌弃,更不希望人生中第一次的祓除经历留下不愉快的记忆。
说真的,只要是除了直哉以外的其他人,全都可以嘛,就算是和不太熟的小弟兰生一起去也好啊,毕竟没经验的废柴就是要聚在一起努力历练才能变强的嘛!
有没有什么办法更够改变这次祓除行动的人员配置呢……
你费劲思索,觉得还是应该从负责人员调度的寿朗叔父那里下手。
你甚至考虑过好好贿赂寿朗叔父一番,只是这个想法在瞄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钱包之后就彻底消失无踪了——这点钱还是打发叫花子吧。
但就算真的有钱了,你的财力也无处施展。
寿朗叔父太忙了,大概是整个禅院家家里最忙碌的无术式成员,除了辅助监督之外的很多杂货也一股脑地全都塞给了他。他就像个陀螺那样从这儿被抽打到那儿,一整天都转个不停,你蹲守了好几天居然都没有等到他空闲下来的时候,真是糟透了。
而正是在这蹲守的期间,时间悄悄溜走,这场安排也彻底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你被迫背上咒具,和直哉一起站在禅院家大宅的门口,等着寿朗叔父开车过来送你们去咒灵出没的地点。
毕竟是比你更加经验老道的咒术师,直哉的脸上看不出多少紧张。且经过这几天的沉淀,他已经逐渐接受了和你一起祓除咒灵的这件事,所以连眼眸里藏着的嫌弃都不见了。
和你不一样,他没有携带咒具,双手空空荡荡地插在麻叶纹的小袖和服里,宽大的垮裤一如既往松松垮垮。
“你不嫌热吗?”你光是看着都觉得好闷,“祓除咒灵还穿和服,就不担心咒灵踩住你的垮裤把你绊倒吗?”
直哉笑眯眯:“我不像你,会穿这种露出大腿的短牛仔裤。毕竟是禅院家的嫡子,我总得表现得像样一点才行。”
明里暗里就是在说你不像样嘛。
“这身装束是为了轻便行动而考虑的。”你骄傲地把自己结实的大腿踩到他的眼前,“放心,这很时尚,也很像样。”
直哉用脚尖嫌弃地把你的腿拨开:“到时候腿上留下伤疤的时候别哭着喊‘哥哥救我’,我不会听的。”
“放心,我不会受伤,更不会说出这么软弱的话。”
你觉得直哉这下子一定没话说了,可他却还是斜眼睨着你。
看着看着,他忽然来了一句:“好矮。”
早就已经脱离了青春期的直哉终于窜到了一米八的大高个,而尚未迎来人生中最后一次成长期的你与他存在着将近半米的身高差。而这点落差化作现状就是,你离他的肩膀还有半个脑袋的差距。
大概是话题跳跃得实在太快,害得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也根本想不到他是在说你,相当愚蠢地“啊?”了一声。而他居然也很耐心地重读了一遍:“我刚才在说你矮。”
你听懂了。你明白了。你暴起了!
“你要是不愿意和我一起出任务就直说吧,反正我也没那么乐意和你成为命运共同体,但是人身攻击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陈述事实算什么人身攻击。”
说着,他还拍了拍你的脑袋,侮辱性可以说是相当之强了。
你更加气急败坏:“都要开始任务了,别做这么无聊的事好不好!”
“安慰一下妹妹都不行了?夏栖,你好难伺候啊。”
“这算是什么安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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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的拌嘴进行了三轮,寿朗叔父终于开着车过来了。接着你们又为了谁坐在副驾驶争辩了一会儿,谁都不想相让,最后干脆一起坐进了后排。汽车将禅院家甩在车尾,缓缓驶入今日阴沉的街道之中。
你们即将去往的地方是群马的一处废弃酒店。在经济蓬勃的八十年代,这里曾是整条街上最热闹的温泉酒店,听说是整夜灯火通明的存在,时刻都洋溢着金钱的流水声,直到泡沫经济破灭为止。
空关的温泉酒店在新千年到来之时,被打包卖给了一个宗教法人机构,其名为“永生学会”——不用想也知道是邪教。他们将酒店打造成了学会的圣殿与住所,在此地修行生活,力图实现不老不死,成为超越普罗大众的存在。
“但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吧?”
你听到一半,实在忍不住了,插嘴进来。
“他们都不看漫画的吗?那种追求不老不死的人都会变成被主角一击秒杀的反派的。而且人生要设限才更有趣啊,没了限制那多没意思。”
“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能不能别插嘴?”明明在这辆车上也还没真正地成为大人的直哉堵住你无聊的发言,“好好听寿朗叔父说话。”
什么嘛,平常也没见他对家里的长辈多尊敬,今天倒是摆出一副上位者的样子教训你了,估计就是想表现出自己更厉害一点吧。
想说的吐槽都说完了,你也懒得戳穿直哉的幼稚用意了,“哦”一声看向窗外,望着公路下的吹割瀑布奔向河流,暗自心想今天会不会有机会泡会儿温泉,毕竟你们都已经来到温泉圣地群马了。
寿朗叔父不好意思地笑笑,等气氛稍微平缓一点了,才继续说下去:“在十天前,「窗」在该地点观测到了二级咒灵的产生,同时出现了一层结界,期间并未有任何人类从其中离开。考虑到咒术师的安全,所以才等到结界逐渐消退的现在才开始祓除行动。请两位尽力祓除盘踞在酒店的二级咒灵。”
“这种事情,用不着‘尽力’也能做到的。”直哉睨着你,“别拖我后腿,夏栖。”
“你才是。”你也毫不留情,“不许抢走我的风头。”
说话间便已来到了目标地点——荒废的温泉街。道路两旁皆是碎了玻璃的空窗框,一阵风吹过来,呼啸声响亮得可怕,仿佛是这些空房子正在咆哮。
你默默扣好了衬衫最上方的那颗扣子,总感觉还是有点冷,心脏也跳得稍快了一点。
你做了那么多训练,也见过各种各样的咒灵了。可实地执行任务,这还是第一次啊……
深呼吸一口气,你背起咒具,迈步向前。
“喂喂,这就出发了?”
直哉在身后叫住你,你只好停住脚步,困惑地盯着他:“是要我等等你吗?”
“不是这个意思。”
他指了指天空。可这阴暗的色泽不是和来时一模一样吗?
见你无动于衷,他继续提醒:“你有没有忘记什么事?”
“忘记什么事……啊!”
忘记放「帐」啦!
14.你,永生学会
该说是丢脸呢还是丢脸呢还是丢脸呢,你万万没想到今天犯下的第一个错会是这么低级的错误——居然连「帐」都忘记放了!
也难怪直哉能够笑得这么嚣张,无论是扬起的嘴角还是飞扬的眉梢全都在嘲弄着你。
要是可以,你真想锤他一拳,但错在自己,你也只能涨红着脸,迈着机械般的步伐走回来,艰难地竖起两根指头,磕磕巴巴地第一次念出了「帐」的咒语。
“由、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呃,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虽然背得稍稍不熟练了一点,那透黑色的穹顶到底还是落下来了,将你与直哉还有温泉酒店包裹其中。
好好好,补救成功了!
你松了口气,而直哉同情地望了你一眼:“连「帐」都放得这么艰难,今天的祓除看来会很不容易呢。”
“才不会有这种事。”
“放心放心,我一回去就会把你的‘优秀表现’说给别人听的。”
你皮笑肉不笑:“哈哈哈你的发言真的很幽默哦直哉君。”
说完,你就丢下他,一个人迈过酒店大门了。
落了灰的投币式伞架摆在门廊前,久久未曾使用,变成了一个方形的破铜烂铁,在你走过时,很突兀地发出了“吱呀”的一声。
哼,你一点都没被吓到——要当家主的你怎么可能会被“吱呀”一声吓坏?不过你的脚步还是顿了顿,这绝对只是因为你的大脑处理器卡顿了一下。
走进大堂,率先映入眼中的是一个血红色的无限符号,被包裹在同样红色的纺锤形中,如同刻着莫比乌斯环的眼睛,突兀地出现,突兀地在一片寂静中瞪着你。
哼,你一点都没被吓到——要当家主的你怎么可能会被莫名其妙的图案吓坏?但你还是稍微纠结了一下这图案到底是用鲜血还是油漆画的,并且默默把脚步放得更慢,以至于直哉都能超过你了。
“乱七八糟啊。”
他看着酒店大堂被打碎的木桌与椅子,发出了这番感叹。
不过感叹持续一秒就够了,作为在场级别最高的咒术师,他转头就向你下达指令了:“我们分头行动,把酒店搜查一遍。我之前已经看过地图了,这家酒店二楼以上的部分以电梯厅为分界线,南北两侧是完全对称的结构。我搜索南侧,你去看北侧,要是遇到你自己处理不了的情况了就大声喊我,反正我们之间的距离肯定不会超过两层楼。行动方针就这样,你有异议吗?”
“没有。”
你明明说出的是句好话,他却不确信地瞄了你一眼。
“真没有?”说完又是小声嘀咕,“现在倒是挺乖的。太难得了。”
你点点头:“真没有。啊,不过……”
直哉一副“我就说吧”的表情,等待着你接下来的话语。而你指了指天花板。
“这座酒店有几层?”
“十三层。”
“咦——恶魔的数字!”你嫌弃地皱眉,抓紧了系着咒具的带子,“好,我出发了!”
说完你就冲上了楼梯,一秒都不想多耽误,生怕被自己不争气的恐惧感赶上,否则真的就要迈不出脚步了。
温泉酒店的地毯是深红色的,上面似乎还飘着一层微妙的污秽,你分不清这层脏东西是什么,也没那么想要辨明。
一脚踩在绵软的地毯上,松垮的羊毛纤维发出压扁的脆响,两旁剥落的墙纸软趴趴地倒下,弯折成难看的弧形,露出学会成员们在墙面上写下的祈愿永生的话语。拐弯,第一间房突兀地出现在眼前,虚掩的门缝里藏着黑洞洞的未知,等待着你去揭秘。
依然不敢停下,不想被恐惧感追上,你抽出了背上的咒具——那是一柄长矛。你用矛尖轻轻一顶,在吱呀的声响中推开了房门,屋里的一切倏地跳进视野之中,你的心脏不自觉地猛抽了一下,带来惊慌的实感。
但实际情况说,屋里空无一物。
是的,字面意义上的空无一物。
这是一间未被使用的房间,所有家具都被搬出去了,就连浴室门的碎玻璃也被清空,留在此地的只有脏兮兮泛黄的时间痕迹。
你的心脏尚且处在恐惧感的余波之中。
也就是说,你的心跳依然急促且无力,像是无意义的抽搐,连带着让呼吸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一些。
你停下脚步,在原地猛喘了几口气,总算是缓过来了,这才重新迈步,走向下一间房。
这座酒店实在太过寂静,行走其中,无所适从的陌生感太过强烈,如同过分沉重的空气,从外到内压迫着你。你不自觉屏住呼吸,在不安与紧张飘升到顶峰时,推开了又一扇门。
空无一物。又是这样。
于是不安感骤然落下,带来更不惬意的感受。心跳更加乱糟糟了,你真心觉得自己不能再像这样乘上情绪过山车了,拍了拍脸振作起来,加快搜寻速度。
整个二楼都是空房,看来看去都是一样潮湿陈旧的旧房间。三楼被彻底打通,做成了一处近似道场的空间,铺着一层崭新的木地板,天花板上却还留有没拆除干净的墙壁,让这里看起来更加别扭。
此处也没什么奇怪的。被铲平的空间什么也见不到,包括活人尸体以及咒灵。你细细地看过了每一寸地板,同样没有找到残秽的痕迹。这一点和二楼的状况一模一样。
不会咒灵早就已经从这里逃走了吧?或是说「窗」的眼力出了问题?
如果都不是的话,那就只可能是……
“唉——”
摸摸叹气,迈着早已不那么轻快的步伐踏上台阶。
没事的,没什么好担心的,也别害怕。不管怎么想,你都不会一命呜呼死在这儿的!
再说了,直哉也在这儿呢。虽然作为哥哥和男人的他相当讨人厌,但从咒术师的角度评价,他还是很优秀的。有他作为自己的兜底,更加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捅开了四楼的第一间房门。
这是单人间,摆在正中央的小床上乱糟糟地堆了几身衣服,吃到一半的羊羹也摆在旁边,似乎住客才刚离开不久。你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有人吗”,话语撞到了墙壁上,而后弹回到你的耳中。有什么很难闻的气味飘散在房间里,你意识到臭味的源头在卫生间。
陌生的、积攒着污水与肮脏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真不想主动进去啊。
你一边想着“不想”,一边举起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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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用矛尖勾开了卫生间的小门。更浓郁刺鼻的臭气扑面而来,你眯了眯眼,于是眼前赤红色的画面也随之压缩成了纤细的一条,冲击力依然强烈到足够让你后退一步。
尸体,那是尸体。
躺在浴缸里的尸体,浸泡在自己的血水之中,他的右手臂搭在鱼缸边缘,脑袋也朝这一侧歪着,空洞的眼睛不知道在看着什么,皮肤已经变成了诡异的黑绿色。
你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雅克·路易·大卫的《马拉之死》,那幅画上的主人公也是同样的一副死相,甚至连他们的左手中攥着一张纸条也如此相似。
你都不知道你是怎么靠近的。
第一次见到的同类的尸体,你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快逃”。可你还是向前了,一步一步朝着赤黑色的鱼缸靠近。昏暗的灯光让纸张蒙了尘,你的脸几乎要贴在恶臭的源头了,才终于看清。
“活下去”,纸上这么写着。密密麻麻地写着。
在字与字的间隙之中,你还看到了更小的,杂乱地写下的字句——
——“让我死”。
所以,是自杀吗?
你暂时无法得出答案。从尸体露出的部分看不出具体的死因,你当然也没胆子看看血水之下的情况。这部分搜查暂告一段落,冲出房间的你满脑子都在想,咒术师可真是个苦差事。
继续向前,见到了更多的尸体,男人或是女人,孩子或是老者,完整或是撕裂。他们都倒在自己的房间里,有人在自己的身上刻下了莫比乌斯环,有人用手比划出这个图形。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心口都有一处自里向外的伤口,对应的后心处却完好无损,简直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胸腔里爬出来了。
嘶——你还是别多想了。
从八楼开始,残秽出现了,踏在墙壁上,呈现出三爪的爪印。越往楼上,越发清晰,也更加庞大,几乎能够盖住顶层的豪华套房。
但是,搜遍了十三楼,你并未找到咒灵的踪迹,也没听见直哉的讯息。
果然是已经逃出去了吧!你几乎可以认定就是这样没错了。
也是在同时,你听到了脚步声,从身后靠近,微弱却清晰。
你依然不想承认你害怕了,但你的心确实陡然提了起来。默默攥紧咒具,在心里倒数了一秒钟,你用力朝后方挥去。
“是我啦,是我。”
直哉一脸无奈地看着你,与此同时你的矛离他的漂亮面孔只有一毫米,而他居然没有因此而骂你,真是奇迹。
“呼——吓死人了。”
你赶紧把武器收起来。
“倒是直接喊我啊,从背后突袭太不道德了。”
他懒得理你,更加懒得反省,只问:“搜查下来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耸耸肩膀,“没有活人,全是尸体。有什么东西从他们的胸腔里爬出来了。”
“我这儿也一样。”
“那我们回去了?既然什么都没发现的话。”
“别偷懒啊。”
直哉嘲弄似的看你了你一眼,抬手指向楼梯间。
“还有一层没去呢。”
在第十三层的楼梯间,通往上层的台阶就在眼前。
15.你,第十四层
总计十三层的酒店,忽然出现了向上的楼梯,遍布在台阶上的是咒灵留下的残秽。
意识到这个现状有多么不对劲的那个瞬间,你很不争气地打了个哆嗦。
“知道吗,直哉。”
你觉得这时候很有必要展现一下自己活了很多年(但是直哉显然不知道这种事)得来的经验。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该随便进入超乎常识之外的地方。比如像是没人的林中小屋、被诅咒的占卜游戏,以及通往十四层的楼梯,这些明显全部都是超乎常理的存在。”
直哉懒得低头,直接耷拉着眼眸瞥你,一副无话可说的表情。
“这就不能是通往天台的楼梯吗?”他轻轻咋舌,然后毫不留情地损你,“你个笨蛋。”
如果是在平时,突然被冠上“笨蛋”这个名号,且说出这话的家伙还是直哉,你绝对会当场暴起的。但这回你只是灰溜溜地耸了耸肩膀,因为你确实意识到了自己的思虑不周。
难道是因为第一次祓除咒灵这件事对你太过陌生了吗?你总觉得今天的自己提心吊胆到了一个新的层次,完全和平常不一样了。
不行不行,不能再表现得这么糟糕了。
你像每个动漫女主角那样用力拍打脸颊,让刺痛感唤醒自己。
你可是要当上咒术师和家主的女人,决不能再退缩啦!
事实证明,勇气就是这么一种只要有心就可以喷涌而出的情感。一番操作下来,你瞬间觉得自己有劲了,冲到直哉前头,率先踏上台阶,速度快到他差点没反应过来,赶忙迈步追上。
“居然还抢跑,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太狡猾了吗?”
他暗戳戳地指责着你。
“快点给大哥让开位置。”
这么说着的他,果然很气人地走到了你的前头。明明楼梯相当宽敞,他还非要从你旁边挤过去,锻炼得过分结实的手臂肌肉一下子把你推到楼梯扶手上,差点就把你压扁了。你气得瞪着直哉,他却装作无事发生,大摇大摆地往前走,丝毫不在意你的感受。
真是……一如既往禅院直哉的风格呢。
这道楼梯很长,长得像是没有尽头,期间也没有折角。你们向上走了很久,能见到的尽头始终是敞开的漆黑房门。倘若回头望向来时的路,便是无穷无尽的台阶,一段连接着一段,看起来不知为什么非常像是狭长的长方形连接而成的一段斜坡,而丝毫没有落差感了。
你有种感觉,就算是现在折返,也没办法回到十三层了。
只能继续向前了吗?你抓紧咒具,加快了脚步。
接下来又走了多久,说实话你没有概念。
行走在此处,你没有感觉到任何疲惫,实在无法以□□的疲劳界定行过的路途。手表也早就在踏入酒店的那一刻停摆了,你甚至不确定酒店内外的时间流逝是否相同。直哉又不和你聊天,寂静更让你失去了对时间的实感。
即便是漫长的路途,也总能迎来尽头。
踏上最后三级台阶,那扇敞开的漆黑的门出现在了面前。你这才发现门上挂着一块灯牌,荧光色端正的文字写着“欢迎光临我们的永生”。
“这话一听就让人不想进去了。”你撇着嘴吐槽。
而直哉毫不留情地戳穿你:“是你自己害怕了才对吧?就知道你不顶用。算了,你在外面等我吧,我马上就进去把诅咒解决掉。”
“我没害怕!”
不管是实话还是嘴硬,不想退缩的心情肯定是真的,但你的这份固执在直哉看来也挺值得让他心烦的。他挑起额前的几缕碎发搓了搓,像模像样地又开始叮嘱起来了。
“和之前说的一样,绝对不许你拖我后腿,你也别想着异想天开地自己行动。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因为我比你级别更高更加厉害还是你哥,明白了吗?”
“哦。”
最后那半句废话要是能够省略掉就好了。你暗戳戳地想。
达成了共识,你们终于可以前进了。
步入这片黑暗之中,周遭的一切全都变得暧昧不清,连直哉的背影都被吞没在了暗色之中。你匆忙打开手电筒,终于看清了他圆润的脑袋,也稍稍看清了两边的环境。
和之前认为的不一样,此处并非是开放的空间,而是一条狭长的甬道,两侧的墙壁柔软而冰冷,不小心撞上,手臂触碰到的居然是很滑腻的质感,害你起了一声鸡皮疙瘩。天顶垂下巨大的瘤子,缓慢地膨胀着,似乎总有一刻将要炸开。
你们像是走在某种生物的腹中,脚步声无法回荡在此处,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是令人牙酸的“咕叽——”,从甬道的深处传来。你的心完全提到了嗓子眼,疯狂吞咽也没办法把心脏咽回去。
甬道的尽头会藏着什么呢,怪物还是尸体?你其实不愿意去想象,可大脑还是自说自话地开始描绘起来了。
恍惚之间,你莫名觉得直哉也不像是真实的了。
就像是向下的楼梯居高临下地望去,失去了落差感那样,要是眼前的直哉也只是个平面的贴片怎么办?其实直哉早就走掉了,眼前的人物只是个幻象?
恐惧感翻滚了一倍,一下子沉到小腿上,拉扯着你差点抬不起脚。你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揪住他的衣袖。
现在真该感谢直哉穿了一身小袖和服了,宽松的衣袖轻轻松松就能捏住。直哉回过头来瞪你,没好气地丢出一句“干什么”。
“不、不干什么!”
你赶紧收回手,实在没好意思说你以为直哉是假的——要是说了,他绝对会骂你的。
“看你袖子脏了,所以擦一擦。”你找个了很随便的借口。
直哉挑眉:“那我还得谢谢你?”
“我是不介意收到你的感谢啦。”
“嘁。”
他懒得搭理你了,继续往前走。但才走了两步,他再度回头来,以一种微妙的目光打量着你,看得你的心情也不免微妙起来了。你干脆也问了一句“干什么”。
“把手电筒给我。”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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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没由来的警惕心一下子冒出来了。飞快地,你又揪了一下直哉的衣袖,粗糙棉麻的质感清晰地停留在指尖上,你这才安心下来,把手电筒递给他。直哉接过,然后握住了你的手,不算太温柔地拽着你往前走。
你被吓了一跳——这大概是今天最大的惊吓了。
直哉懒得去看你惊愕的表情,自顾自说:“你那么怕的话倒是说啊,不然还要我夸你会忍吗?还有,你真该照照镜子。知不知道你的脸都吓白了?”
“呃——”
是吗?
你确实有点害怕,但不觉得自己会到脸都吓白的程度。非要说的话,可能只是因为手电筒的白光映在了你的脸上吧。
不过,手与手的实感确实比揪着衣袖好多了,恐惧感似乎也因此消散了许多。你安心地喘了一口气,握紧直哉的手。
不得不承认,年长于你的这些岁数确实让他的手长得足够宽阔,也足够像是这个年纪能带来的安全感,还暖呼呼的,且因为不做家务和少用咒具,掌心意外的柔软又好捏,和直哉此人一点都不相称。
而且他居然能发现你很害怕,看来这家伙也不是那么那么烂的哥哥嘛。也许你的(从未启动过也没努力过从头到尾就只是在脑子里随便地想了一下的)“直哉改造计划”终于得到了一丁点的成效?那可真是太棒了。
就在你暗自庆幸这直哉难得的贴心时,他突然蹙起眉头,冒出一句很嫌弃的:“你的手怎么像冰块一样?冷死了。”
好嘛,白夸他了。
你一下子收敛起笑意,故意捏紧他的手,恨不得把冷冰冰的温度传进他的心里才好。
“没有常识吗,直哉同学?女性的体表温度就是要比男性稍微低一点的。”
直哉以一句超没礼貌的“屁”作为回应。
“你就是怕了。到现在都不乐意承认吗?”他居然还冷笑了一声,“我们禅院家怎么出了你这种小骗子。”
“因为我们禅院家还有你这种大混蛋在呀。”
所以你们才成为了兄妹嘛。
直哉懒得搭理你了。但才往前走了一小会儿,他就又忍不住抱怨起来了。
“你的手怎么还会出汗?湿哒哒的,好恶心。”
你有点气急败坏了:“你话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不如你的废话多。”
事实证明,无论是你还是直哉,废话都挺多的。
不过,也正是这些废话,让你们顺利穿过了过分狭长的甬道,来到了一个挑高空旷的巨大空间。
依然是黑色的、如同结缔组织般的柔软东西撑起了此处空间,垂下的瘤子布满穹顶。边缘处的结缔组织似乎不够了,裂出椭圆形的破口,得益于此,现在终于有光亮漏进来了。
暗淡的阴天日光照亮了正中央搂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一对母子,两人惊恐的眼眸注视着你,战栗的双唇连“救救我”都没办法说出口。
尽管如此,他们依然是你在这家酒店看到的唯一的幸存者。
16.你,心脏咒灵
能够在死者无数的恐怖酒店之中见到幸存者——不是一个,居然是两个幸存者!——这一定会是今天遇到的最佳好事无疑,尽管此次行动的方针和目标之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拯救幸存者”这种要求。
也就是说,你与直哉不需要有任何“未能拯救幸存者”的心理负担,也完全能够用牺牲部分、甚至是大部分永生学会的平民作为代价,祓除盘踞于此的咒灵。
可能正是因为这条前提限制着你,也可能是理性正在好好地发挥作用,所以在见到幸存者的那一刻,你并没有眼含热泪地立刻跑过去救助她们,只是立在原地,远远地看着这对母子,暗自思忖着现状与要做的事情。
你们显然是已经来到咒灵所在的区域了,甚至可能是咒灵的体内。
所以,此处是生得领域吗,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实地祓除咒灵的经验太少了,你其实搞不太懂领域的事情。想要问问直哉,但他这会儿实在没空也没心思应付你这个初心者的疑问,指指眼前的母子,这就开始对你发号施令了。
“问问她们咒灵去哪儿了,再问问酒店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晃着你的手,催着你快走,“去吧,别躲在哥哥的背后了。”
你觉得他说话的语调好气人,下意识地就不想遵从,撇撇嘴说:“你怎么自己不去问?你才是年长的那个吧。”
“别乱提意见。说好了,今天全听我的。快点用上你们女人特有的亲和力吧。”
“什么嘛,把我当工具人一样……”
真是没话说。
你还是觉得很不爽,但也实在是没有辩驳的余地了,堵着一口不甘心的气往前走,结果才走了两步就被扯直了的手臂拽回去了。
把直哉的手当成理所应当了,你完全忘记了你们的手还紧紧地捏在一起的这个事实。
“喂。”你举起手,在直哉眼前晃了晃,“快点松手啦你!”
直哉冷漠地轻哼一声:“你自己没手的吗?”
最后在你们二人齐心协力的“呵”一声之后,双双丢开了彼此的手。你不停甩手,而他则不停地在裤子上擦手,把对彼此的嫌弃表现得淋漓尽致。
该干的不该干的全都干完了,你也不想再磨蹭,加快脚步,来到了这对母女面前。
在说话之前,你飞快地打量了她们一眼,依然是双手双脚,看起来很正常的面孔,应该确实是安全的幸存者没错吧?
确认了这一点,你才扬起友好的笑容,对两人说了句“你好”。
“你们还好吗?”
“不……不好!一点也不好!”
母亲一定是把你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哭着喊着急急地抓住你的手臂,明明你也不比他的儿子大几岁,可她还是几乎要挂在你的身上了。那个男孩也抱住你的腿,差点害你动弹不得。
你完全可以理解他们的恐惧,但要是禁锢住你的行动,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安抚着母子俩,也说出了“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这种很虚妄的发言。好在这种话向来是最能安慰人的,母亲率先冷静了下来,收住了过分的哭声,用力点点头。
“能先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刻意放慢语速,“你知道的,我们要了解了现状之后才能帮助你。”
母亲呜咽了几声,很不自在地重复着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才吐出颠倒难懂的话语。
“那个东西,跑出来了!教主带来的,教主把那个东西带来的。它能承载所有人的意识、带着大家实现永生,他说的。然后,我看到,山田,三楼的那个人就是,他把它吃下去了,过几天,它从他的胸口跑出来了,他死掉了。然后另一个人吃掉它,然后跑出来,然后人就死掉了。”
她的瞳孔在发抖。
“教主也死掉了,好多人都死了。很恐怖,大家都逃到楼上,但它在找我们,它钻进别人的嘴里,然后钻出来,变得更大。”
她的吞咽声好响,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咽下去。
“救救我,它钻进我的嘴里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的胸腔猛然涨大,夸张得像是充满了气的球体,在你能够反应过来之前轰然炸开。漆黑的、心脏形状的咒灵脱体而出,鼓动着落向地面,在一瞬之间便将男孩碾成碎末,砸了你一脸的血。
后退,快点后退。
你撒腿狂奔,明明知道这时候最应该专心逃跑,可还是忍不住丢出了一句吐槽:“这是异形吧?这绝对是异形没有错吧!”
“干嘛用腿跑?用术式啊,笨蛋!”
“啊?啊……对对对。”
太理所应当地把“逃跑”和“狂奔”画上等号了,你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术式可以帮助你进行高速移动。等你好不容易挪开的时候,直哉还是在催着你:“快点让开,夏栖。”
直哉并不在意你此刻犯的蠢,只顾着发号施令。你也难得的不在这时候和他进行幼稚的兄妹战争,乖乖地逃离直哉的视线范围之中,躲在角落里,让他充分地放开手脚,尽情将行动缓慢的咒灵定格在投影片中,充满咒力的一拳又一拳几乎能够砸穿心室,可咒灵还是能够站起来,巨大的破口重新愈合,喷出黏腻的黑色血液,妄图钻进直哉的嘴里。
……诶,等等。
要是就这么待在旁边的话,你不就变成没用的吉祥物了吗?这可不行!
你赶紧抽出咒具,目光紧盯着直哉和咒灵的动作,等待着合适的时机补上一刀。但直哉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你根本没办法插进去。
还不至于为此汗流浃背,不过焦躁感一定冒出来了,被你紧紧攥着的长矛都在随之颤抖。
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做点什么。
“喂,直哉!”你豁出去了,“需要我帮忙吗?”
直哉“啊?”了一声——而这显然是把你这个人的存在完全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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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之后,才会发出的一声茫然的质问。
虽然直哉确实是忘记了你还在这里的事实没错,但好消息是,你的主动出击让他想起了你的存在。他说:“这只咒灵强度太高了。夏栖,你来想办法限制住它的行动!”
“没问题!”
这种事情你还是能够做到的,也是你的术式最得意的用处之一。只要将咒灵定义为多个部分,将每个部分施加上方向截然不同的咒力,就可以让它定在原地了。
正如直哉所说,这只咒灵的强度有点太大了,你几乎用上了所有的咒力,竟然也只是将它迟缓的动作渐缓了一半而已,它依然能够蠕动在这个巨大的空间之中,而它已经看到你了。
它忽然停住,庞大的身躯在缩起后猛然展开,压缩的力量拖动着它朝你冲来。你对它的控制在这个瞬间一下子减弱,根本无法阻止它的突进,即便立刻意识到了要躲开,你也根本没办法在高速移动的同时用咒力控制住咒灵的行动。
这种事简直就像是一手写字一手画画一样困难。现在的你只能将术式作用在一个对象的身上,被控制的对象不是咒灵就是你,情况只能是这样,你只能被无情地锤飞到了墙上。
好像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也可能只是错觉。但浑身上下的痛觉是真实的,短暂几秒失真的意识也是事实,你几乎无法行动,“死”这个概念很清晰地来到了你的脑海中。
要死了吗……可恶,二十年的人生才过了一半呢,这就要岌岌可危了?太丢人了吧。
而且,死在人生第一次的祓除任务中,这更加丢人了耶!
你猛喘了几口气。可能是你的怨念实在太过强烈,咒力再度充盈了你的四肢,疼痛也显得不那么尖锐了。你艰难地站起来,开始审视战局。
对上这只咒灵,直哉显然在速度上更占优势,毕竟他一向都是以速度见长的术士,而这只咒灵像是不会在战斗中长进的蠢货,一贯缓慢愚蠢的动作让它不停地受制于投影咒法带来的定格效果。
这听起来很好,不是吗?可问题是,直哉也没办法对咒灵制造出什么鲜明的伤害。
你不会质疑准一级咒术师的拳头过于软绵绵,但这样的攻击对于这个心脏咒灵来说不起效。
理论上,只要对它造成足够量的伤害,就能实现“祓除”的最终目标,它却顽固地能够反反复复地愈合,咒力量深不见底。是因为它吸干了永生学会每个成员的咒力,承载着他们无比强烈的不死不灭的心愿吗?或许是这样吧。
有什么办法能够真正消灭它呢……
直哉已经捡走了你的咒具(真是不客气啊这家伙),长矛一挑,划开了咒灵的表皮,露出了其中涌动不止的咒力。而这道本就不鲜明的伤口在一秒钟后便已迅速愈合。见证着裂口合拢的瞬间,你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你想,你必须撕裂这颗心脏的心脏。这是只有你和你的术式才能实现的事情。
17.你,一颗心脏
你杀死咒灵的方式很简单,将咒灵分成数块撕裂,或者是精准地摘下它们的“心脏”。
是的,咒灵也会拥有近似心脏的存在,毕竟那巨大量的咒力永远会需要一个起始与结束的循环点作为核心,只要能够找到这个核心,而后撕裂,就能(不那么轻松但确实很方便地)一击致命。
上述这些是你在勤勤恳恳地撕裂了八十五只蝇头之后发现的规律,想来应该是具有普适性的。但说句实话,这一招你还没有在三级及以上的咒灵身上实践过——毕竟你还只是个四级咒术师而已,只能处理对应级别的咒灵,就连实地祓除这也只是第一次而已。
况且,在时间走到这一刻之前,你也完全没有回想起这回事,因为你理所应当地认为祓除这只咒灵的责任与功劳都该是直哉的,而不在你的考量范围之内。
但现在是了,因为你觉得你能够做到。你也必须做到。
说真的,你是一秒都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从费心思索到下定决心到付诸实际,繁琐的步骤之间只间隔了短暂的几次呼吸而已。你立刻站起来,向那只心脏咒灵冲去,在它被凝成定格片的那一秒钟迅速寻找它的心脏。
一秒钟其实足够久了,可你找不到它的心脏或是核心。
它的咒力流动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一点,如同血液那样奔走不息,核心就裹挟在这血的洪流之中,刚刚才找到踪迹,下一秒就又被传送到别处去了。
必须让这家伙停得更久才行。
“喂,直哉!”你冲他的残影大喊,“把它定住两秒钟,可行吗!”
残影一下子变回了清晰的直哉的模样,他难以置信地瞪着你:“哈?什么时候轮到你个四级给我发号施令了!”
都这时候了居然还在在意阶级差异这种事啊!
你对直哉真的没话说了,但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说,只能赶紧补上一句:“你先不要管那么多了,听我的就是了——我能行的!”
“这是你说的啊!”他还是一脸不爽的,“要是搞砸了,我不会替你擦屁股的!”
“也用不着你来收拾残局啦!快干!”
高速移动的直哉马上又变回了一到看不清的残影,不过你相信他的表情一定僵硬又难看。他一拳锤向咒灵,把它打飞到了墙壁上,根本无法追上它二十四分之一秒的动作,再次被固定在了投影片中。你随即追上,咒力已蓄势待发。
观察了这颗诡异心脏太久,你终于发现咒力和核心流动的规律了。此刻,它的心脏就停在——
——把它扯出来!
你隔着空气用力一拽,又一颗急促跳动的渺小心脏穿破了房室瓣,从右心房中破体而出,扭曲的涌动模样拼凑出了一个很不像样的人形。你不想多看,直接捏合十指,将这颗心脏彻底捏碎。
伴随着核心的碎裂,咒灵爆发出了一身巨大的尖叫,只是听起来不像是尖锐的咆哮,而是什么东西猛烈地鼓动了一下。随即是抽搐、扭曲及爆裂。直哉看准时机,早早地退到了安全的远处,而你躲避不及,又被咒灵黑漆漆的□□溅了一身。
从人类的血到咒灵的血……你今天真是有够倒霉的了。尤其是黏腻液体沿着大腿和手臂往下滑的蠕动感,更加让你后悔在这个夏天穿得过分清凉。
咒灵开始瓦解,此处空间也开始缓慢地崩塌了。果然这里能算是咒灵构建出来的领域。而被拍扁的那个男孩的尸体早就在战斗中被碾压得不见踪迹。直哉催你快点走,说要是你再继续磨蹭下去,就丢下你一个人了。
其实你不想磨蹭的,直到此刻还停在原地的原因,只是忽然想到,此刻居然连为那对母子收拾尸骨的余地都不存在。
你并未因此产生多少负罪感——你打心底觉得自己没办法拯救他们——但这并不影响你冒出了名为失落的情绪。你合拢手掌,在正中央拜了三拜,这才追上直哉的脚步。
周遭空间的崩塌最初是相当缓慢的,你和直哉都觉得逃出去不是什么问题。可似乎就是在你们冒出了这番自信念头的几秒钟之后,崩塌的速度陡然增加了,脚下的地面也变得像是液体那样脆弱而全无承载力,只要踏下去,就只能面临坠落的悲惨命运了。
更惨的是,你和直哉两个人不巧全都踩进瓦解的水里了,重力拉扯着你们穿越了一片漆黑的空间,短暂的片刻后日光便透了进来,但坠落感还是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强烈。
因为你们正从酒店的十三楼掉落。
心脏一下子被风吹向了高空,好像怎么也抓不住了。你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过山车,这种失重感简直是如出一辙,但现状和过山车的区别显然是生存率上的不同。
从十三楼掉下来,你不变成肉饼才怪呢!
你慌忙扇动四肢,妄图渐缓下落的速度,早就飞到半空的心脏拉扯着你的喉咙发出了实非本意的尖叫,一下子就穿破了呼啸的风声。
果然要死在这里了吧!果然在日本活到二十岁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吧!虽然没觉得不甘心但还是很不爽啊!
“你好吵啊!”
这么说着的直哉自己也在冲你大叫,还一下子用手臂卡住你的腰。
下一秒,你们就回到地上了。
……诶?
被直哉拦腰提起来的你一脸懵,心脏也在这时候才沉沉地回到胸腔里。喉咙痛得难受,都怪你刚才没骨气地叫得太大声了……不不不,现在不是有骨气或是没骨气的事情了,你们到底是怎么下来的啊!
“用术式啊,笨蛋。”直哉对你真的有点没话说了,“你怎么总是不自觉地忽略掉术式的存在?拜托,有点咒术师的意识好不好。”
“哦——”
原来是描绘出了一秒钟内安全回到地面的动作,然后将描绘化作现实了啊,原来投影咒法也能做到这一点。仔细想想你的术式其实也行的,但就像直哉说的那样,你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好,我知道了。所以你能不能把我放下来了?”你像条鱼一样扭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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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身子,“我又不是你的皮包,别把我夹在你的胳肢窝底下好不好?”
“就算是皮包,你也是空无一物的那一款。”
他松开手,一点也不温柔地把你丢到地上,还不停地拍拍衣袖,显然是嫌弃你身上太脏。
“好了,开始复盘吧。”他一边拍袖子一边说,“说说你今天有哪里做得不好的。”
你怀疑他就是想要从你的失败中汲取乐子,所以才说出了这种很像老师的发言。说真心话,你才不想让他如愿,可你今天确实做得不够好,你需要一个机会去面对自己的全部表现。
你甩掉手上脚上的液体,「帐」已经开始缓慢解除了。你想了想,说:“首先是忘记放「帐」了。”
“嗯。”直哉对你的态度很满意,“还有呢?”
“被尸体吓了一跳,有点不够专业。”
“另外?”
“和你说的一样,缺少作为咒术师的意识,习惯性的在想着用普通的办法解决问题。”
“除此之外?”
“啊?”你不爽地皱眉,“除此之外就没了呀!”
直哉学着你的表情,也蹙起眉头,显然是对你的反省态度不够满意,也觉得你没有说出最关键的问题。
“你没有听我的指挥,还自说自话,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他气得直薅你脑袋,结果沾上了一堆的血和咒灵体.液,于是表情皱得更加难看了,一边甩着手一边说下去。
“自顾自制定作战计划,命令级别比你高的咒术师如何行动,还自作主张祓除咒灵,这都是不像话的行为。要是下次你再这样不像话,我就要和老爸说了。”
你冲他做鬼脸:“才不会有下次呢。我可一点都不想再和你一起祓除咒灵了。”
“臭混蛋。你当我很乐意吗?”
气急败坏的直哉又想来薅你脑袋了,幸好在下手的前一秒想起了你脏兮兮的脑袋,只能悻悻地收回手,丢给你一声超没礼貌的“哼!”就当是复仇成功了。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任务都算是圆满完成了。能够以自己的力量祓除一只二级咒灵,对你来说也是一件足够值得高兴的事情,也足够疲惫。你坐在寿朗叔父的车上,脑袋一歪,从群马一路睡到了东京,忘记关上的车窗送来的夏日热风都变成了你的催眠剂,成功让你在梦乡扎根更深。
让你醒来的契机是一张从车窗里飞进来的海报,啪一下打在你的脸上。痛感倒是没有,不过真实感确实有点太强烈了。你猛得抖了一下,大脑还没完全清醒,手忙脚乱了一番才总算是拿掉了粘在脸上的这张纸。还没来得及细看,烟花的图案便已经率先跳进了你的视野之中。
再往下看下去,你忍不住“啊”了一声。
“干嘛?”直哉最看不上你大惊小怪的模样,“难道是拿到了永生学会的传单吗?”
“不是不是。”
你把海报举起来给他看。
“是家附近的神社要办夏日祭了。”
18.你,夏日祭
对你来说,夏日祭不算是个陌生的概念。家附近的这间神社几乎每年夏天都要举办夏日祭,闹哄哄的氛围有时候在家都能听到微弱的喧闹声,点燃烟火的时候,更是在家中的庭院就能看到。
话虽如此,夏日祭却是你一次都没有造访过的场所。
理由很简单,没人带你去。
等到冬天过完十一岁生日的你已经可以被视作是独自出门也没有关系的大孩子了,但在此之前,你始终是不让家里人放心的小孩子,一个人去夏日祭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家里的姐姐们忙于家里的杂活,无暇只为了满足你一个人的好奇心而特地放下手头忙碌的活计带你一同前去。就算母亲还在世,也肯定不乐意陪你去夏日祭的。
况且,夏天向来是诅咒高发的时节,整个禅院家在燥热天气里都忙忙碌碌的,即便是直哉,也只是在和你差不多的年纪同家里的哥哥们相约着去了一趟夏日祭而已,在那之后也就没有再光顾过了。
“好想去看看啊……”
你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和想法。
“今年的夏天没那么忙碌,而且我也挺闲的。说不定以后的夏天我就要更多地帮炳部队的忙了,今年真得抓紧机会去一次夏日祭才行。”
人在日本却连夏日祭的记忆都没有,这种事情太悲惨了。你才不要让自己的人生过得如此灰暗!
直哉嘛,他好像并不在意你说的话,也对夏日祭的事情不怎么上心,但你分明看到他的视线朝你手中的海报瞟了整整三次。
于是,你不得不问了:“你也想去夏日祭吗?”
没有“是”或是“否”,直哉只说:“这个夏天,作为准一级咒术师的我应该会很忙。”
这是在和你炫耀自己准一级的身份吗?
你暗自在心里做鬼脸,面上当然还是波澜不惊,再次确认道:“你不去了是吗?那我和老爸说一声,自己一个人去了。我不会帮你带东西的。”
“那里根本也没什么东西值得带回家来吧。”他说出了这种只有去过夏日祭的人才能说出来的发言,“再说了,我没说不去。一晚上的时间还是能腾出来的,就跟着你一起去吧。省得你到时候搞出什么麻烦事。”
“嘁——”
你用一副好事的笑容盯着直哉,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嘴硬。
“明明就是自己想去,就直说嘛!”你故意戳他的脸,“不坦率哟,直哉君!”
他当然是一巴掌拍掉你的手,骂你:“没大没小!这种事是一个小姑娘能对准一级咒术师做的吗?”
“当然是啦!”
“滚远点吧你。”
被你烦得不行的他终于上手把你推开了,而你依然笑得没皮没脸,丝毫没有妹妹的样子。他看着你叹气,对你这个人彻底无语了。
回到家,刚走进小院里,秋田犬小麦就扑过来了。它彻底长成半个你高的大狗了,这发过分热情的欢迎差点把你推到地上,身子晃了晃才总算是找到了平衡。
你任由小麦用舌头舔你的脸,把尾巴甩成螺旋桨,呜呜的叫嚷声好像你们分别了好几天。没办法,它是一只粘人的狗嘛。
粘人,并且只粘你,对于它名义上的真正主人禅院直哉不屑一顾,从头到尾脸多余的视线都没有送给他。不过直哉也不在意这个小东西,对你们之间的人狗情深更是过敏,嫌弃地“啧”了一声,加快脚步走回去了,却在半途被你忽然叫住。
“对了对了!我们能带小麦一起去参加夏日祭吗?”
直哉停住脚步,没怎么多想就说:“那种场合应该不允许带宠物吧?而且,要是狗咬人了怎么办?”
“也是啦……虽然小麦不会咬人。”
你轻轻叹气,搓了搓小麦的毛茸茸狗脑袋,小声对它说,没办法带它去见识夏日祭真是太抱歉了。
小麦当然听不懂你在说的是不那么令人高兴的事,它的尾巴也依然像螺旋桨那样疯狂旋转,说不定这时候只要吹来一阵风,它就能够乘上风飞到半空去了。
神社的夏日祭只举办四天。你和直哉反复比对着彼此的日程表,总算是在周六的夜晚挤出了彼此都不忙碌的时间,并且说定了谁都不能缺席,否则……
不好意思,你们还没想好惩罚措施。
当然了,也用不着去想,因为你们确实谁也没有缺席,都准时地在约定好的时间出现在了禅院家的后门。
一看到你,直哉那张漂亮的脸就难看地皱起来了,用目光对你进行了一番非常不友好的指指点点,看得你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干什么干什么?”你撇撇嘴,“有话直说好不好?你用这种表情看着我也是无济于事啊。”
直哉的表情丝毫没有区别,嘴上也同样毫不留情:“夏日祭不该穿浴衣和木屐的吗,怎么又把你不上台面的短裤穿出来了?”
没错,怕热且热衷于跟随涩谷潮流的你又把宽松且下摆破洞的牛仔短裤穿在身上了,和上次那条被他诟病的裤子恰好还是同一个品牌的。看来这个牌子被直哉诟病是它的命运了。
你当然毫不在意,也不想对此发表任何看法,干脆拍拍他的浴衣袖子,一副对所有事情都了然于心的表情:“直哉君,要是嫉妒我可以穿漂亮牛仔裤的话可以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啦。”
直哉冷笑一声:“又没大没小了?”
“在你面前我们哪有什么谁大谁小啊!”
直哉对你的厚脸皮一向没有抗性,听到这句话更是忍不住蹙起眉头了,加快脚步赶紧把你甩在身后,恨不得完全见不到你才好。
可不管怎么说,你们都已经约好了结伴一起玩,怎么能把对方抛下呢?你赶紧追上他,一脸笑嘻嘻的模样看得他更加不爽了。
就这么来到神社前的小路。日光早在一小时之前就已经沉到了地平线之下,但摊铺点起的灯光足够照亮天空。到处都是闹哄哄的,结伴而来的行人也好多,你总担心一回头就看不到直哉了,但他总想走在你的前头,所以这点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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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也就不构成什么切实的忧虑了。
左手边是炒面小摊,右手边有套圈游戏,越往深处还看到了苹果糖的诱人色泽。你简直什么都想做,哪里都想看,一时间完全拿不定主意了。
嗯……还是先吃炒面吧,酱油的香味真的太妙了!
你一溜烟跑到炒面小摊前,大喊一句“请给我迷你份的中华虾仁炒面!”,正准备从口袋里掏出硬币,动作却忽然顿住了。
不止如此,你还发出了不那么惊慌也不那么恐怖的一声“啊”,成功打断了直哉和斜前方一位漂亮小姐的眉来眼去。他被迫收回了目光,不耐烦地问你:“干嘛?又出什么事了?”
你也不打算逞强,坦白说:“我忘记带钱包了。”
是的没错,你的皮夹子并不在你的口袋里,而是躺在房间的矮桌上,在晚风中静静呆着,大概也在疑心自己为什么没有跟在主人的身边吧。
直哉发出一声满不在意的轻哼,自认已经完全读懂了你:“你故意忘带的吧,想把今天的账全部都记在我头上?”
“怎么会!我是这种人吗!”
“当然是。”
“……!”
你觉得直哉在侮辱你!
……好吧,虽然很生气,但是现在身无分文的你只能靠直哉了。你赶紧收起多余的小脾气,转而换上谄媚的笑,亲昵地往直哉身边贴了过去。
“虽然我没有钱没错,但是直哉你有钱呀!同为‘禅院’,我们应该互帮互助才对。”
你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接着说。
“作为已经能够独立接取委托任务独立赚钱的大哥,在特别的场合稍微接济一下口袋空空的妹妹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嘛!”
无论是于情还是于理,你都没能打动直哉。他依然秉持着自己的那套想法。
比如现在,他会说:“只要你给我说点好听话,我就把钱借给你。”
你当然知道他想听的是什么,但你一点也不想主动说,干脆歪着脑袋明知故问:“你想要我说什么?”
直哉“哼哼”地笑了两声:“就说‘哥哥最厉害了’‘哥哥是了不起的咒术师’之类的吧。”
“原来说这么无聊的话你就会高兴啊?”你无奈地耸耸肩膀,“直哉,你好庸俗啊。”
“而你好烦啊!”
金库一下子朝你远去了。但没关系,至少你没有为了金钱而丧失自己的骨气,你对此心甘情愿!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金库再度朝你而来——又和那个漂亮小姐姐对上视线的直哉忽然想到了什么,主动朝你勾了勾手指。
“你也看出来了吧,我想认识那个女的。”他用眼神示意你,“接下来我要去和她搭讪,你也要好好表现,多说点好听话。要是你能够帮助我把她拿下,我就包掉你今天在这里的全部开销——听好了,是全部。”
“哦……哦!?”
你浑身一颤。
这是……要化身成直哉的僚机了吗!
19.你,抢占风头
意识到自己即将变成直哉的僚机,比起惊讶或是意外,你更多的感觉,居然是……没有感觉?
实不相瞒,现在脑袋空空的,半点概念都没有。而这份茫然全是因为你的上辈子加这辈子的漫长几十年生命中,完全没有过当僚机的经历。到了现在,别说是当好一个僚机了,你连该做点什么都不知道。
你茫然地眨了眨眼,又看了看直哉,然后偷看了一眼和他眉来眼去的漂亮小姐姐,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还需要你的帮忙才能泡到妹子,毕竟他长了张连你都不得不承认漂亮的脸,你也是为了这张脸才看了一堆他的抹布文的……啊呸呸呸,这时候说什么抹布文啊!
你赶紧甩甩脑袋,把乱七八糟的念头统统从脑海中丢了出去,心中的天平也顺势摇晃起来,在“保留尊严坚决不做违心事”和“选择金钱在这难得的一天玩得开心”之间摇摆不定,一时居然拿不定主意了。
盯着你这副纠结模样的直哉没耐心地叹了口气,搞不定你为什么做不出决定。
“这又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用得着纠结这么久吗?”为了激励你,他甚至掏出了钱包,把里头的一沓钞票怼到你眼前,“只要帮我一个小忙就可以光顾夏日祭上的每个小铺了,这不是超划算的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但果然还是很难下定决心,毕竟你在直哉这儿的尊严也相当重要(且值钱)啊!
又纠结了两秒钟,摇摆不停的现状并无任何变化。你决定了解一下他人的意见——由于在场你认识的人只有直哉一个,所以了解的对象就是他没错了。
“如果你是我。”你一本正经,“你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其实直哉发自内心地不想当别人的僚机,更加不愿意当你的爱情小助手,但在这种时候,他当然会说:“我会答应的。”
你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问错了人,只觉得能参考别人的意见真是太好了,也总算是松了口气,慢吞吞地点点头,心中的天平沉沉地往“选择金钱”这个选项沉了下去。
“既然这样,那我也答应了!”你捏紧拳头,下定了了不得的决心,“先说好了,你会包揽我今天晚上的全部开销对吧?包括我的夜宵钱和冰激凌费用!”
直哉的脸一下子不高兴地皱了起来:“我说的明明就是你在夏日祭上的费用……算了,只要你今天晚上表现得足够好,就算是朗姆酒我也会买给你的。”
“哼哼——不过酒就不用啦!”
你们握住彼此的手,就此达成共识。
至于怎样才能算是“表现得足够好”,这件事其实也挺简单的,就是别挖苦直哉、不要说他的坏话,并且在适当的时候稍微吹捧他一下就好了。简简单单!
就这样,你在吃完了迷你份中华虾仁炒面之后,就立刻开始了你的僚机之路,乖乖地(并且很难得地)走在直哉的身后,佯装不经意般来到了捞金鱼的小铺前,又是故作不小心地撞到了那位漂亮姐姐的肩膀。他们俩一叠声地同对方说着对不起,而你心里想的却是,平素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直哉在家里撞到人的时候哪有说过这么多的抱歉。
“我之前就看到你了。”笑眯眯的直哉人模人样,“你今晚是一个人来的吗?”
你在直哉的背后暗自摇头叹息,心想这搭讪方式实在是太老土了一点。
“嗯。我朋友放我鸽子了。”漂亮姐姐笨拙地笑了几声,“真糟糕啊,是吧?”
“是呢,孤孤单单地在夏日祭多没意思。不如跟我和妹妹一起玩吧,人多一点才有趣嘛。”
“诶,可以吗?”
居然真的上钩了,这姑娘绝对是被直哉的漂亮脸蛋蛊惑了吧!
你扼腕叹息,直到这会儿才感觉到直哉正在捏你的手臂。
啊对对对,是发挥乖巧妹妹的人设的时间了。
赶紧收起乱七八糟的念头,你一股脑点头,扬起甜到不行的笑容:“和我们一起玩吧,姐姐!”
漂亮姐姐就这么被你们兄妹唬住了,真是罪过。不过你的夏日祭总算从这一刻开始了,好耶!
你在小摊买了苹果糖(用的当然是直哉的钱),一边啃得脑袋咔咔响,一边偷听未来小情侣的对话,知道了漂亮小姐姐叫莉娜,住得离这儿倒是比较远,在藤泽,和直哉一样大,正在念大一。而直哉自称是正在帮家里的企业打下手的实习生,成功地把自己没有文凭的这个真相糊弄了过去,倒也不错。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你相当专心地啃着,直到被一旁的射击小铺吸引去了注意力,于是彻底把苹果糖抛到了脑后。
“直哉,我们去玩这个。”你扯扯他的衣袖,又仰头对漂亮姐姐笑,“莉娜姐姐也很感兴趣吧?”
如果是平时,直哉绝对会说“你能不能别玩这么无聊的东西”,但现在正是兄友妹恭的戏码热切上演之时,他当然说不出多么冷漠的拒绝,只会在莉娜看不见的时候狞笑着把钱包递给你,笑眯眯说出来的“玩得开心”怎么都像是对你的要挟。
你假装没听出来,像每个好妹妹那样高呼了一声“万岁!”就跑去付钱了,并且假装不经意地把钱包揣进了自己的裤兜里,根本没还给直哉。
而今天的主角,不管怎么想都是莉娜没错,所以小摊上空出来的最后一个位置也理应让她先玩。她很不好意思地推辞了一会儿,这才拿起略沉的模型枪,纤细的手臂抖个不停,也难怪子弹没能射中任何一个目标了。
“哎呀,我不擅长这个呢……”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把模型枪递给直哉,“不如还是直哉君来吧。直哉君肯定很厉害,我能看出来的!”
你欲言又止,吐槽都说不出口,对这种暧昧的话语已经有点过敏了。
同样的发言却是直哉爱听的。他嘴上说着“是吗是吗”,手上倒是毫不犹豫,接过了枪,像模像样地调试起来,盯着准心的样子也很难得地很正经。
结果连发三枪都没有打中目标。
你瘪了瘪嘴。
但是,看在沉甸甸的钱包正在拽着牛仔裤的份上,几乎要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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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句“你好菜啊”被你硬生生吞进了嘴里
不晓得直哉有没有感觉到自己在射击技巧方面的蹩脚,只笑着重新上膛,漫不经心地说:“这个式样的枪我还有点用不惯。”
“是啊是啊。”莉娜也在一边搭腔,“这把枪太难用了!”
你默默把刚买的蜂蜜梅饼丢进嘴里,用酸甜味堵住了抱怨的冲动。
事实证明,水平不行就是不行,和枪根本没有关系。接下来的三枪,直哉居然也只打中了一个目标而已。你彻底受不了了。
“轮到我玩了!”
你使出小孩特有的任性,硬是挤到直哉旁边——一不小心把他推到莉娜怀里了,这可能算是好事一桩?
不过,你随即抢走了直哉手里的模型枪,这绝对就是足够让他不爽的事情了。
你佯装没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爽表情,把枪重新架了起来。瞄准、扣下扳机、击中目标,一气呵成。这一轮的十发子弹最终以中了五个目标作为结局,你收到了店主送上的奖品,正好是你喜欢的大包装卡乐比薯片。
把薯片往直哉的怀里一推,重新给枪装上塑料子弹,你转头就朝一脸惊讶到难以置信的莉娜比了个大拇指:“莉娜姐姐最想要哪个奖品?放心放心,我肯定能帮你赢回来哦!”
“诶?可以吗?”她眨眨眼,又说出一样的话了。
“没问题的,尽情提出要求吧!”
莉娜想要的是九号奖品的canmake腮红,这意味着你必须在十次机会中击中目标九次。听起来很不容易,对你来说倒不算难,毕竟你的术式就是精密的念动力,这种找到准心的事情对你来说不是考验。轻轻松松,你就把奖品拿到手了。
在直哉几乎要气歪了的目光注视下,你笑眯眯地双手把礼物奉上,还说:“这是代替直哉送给你的!”
莉娜被你哄得好高兴,于是直哉的表情也稍稍好看了一点,大概是原谅了你今晚的大出风头吧。
而后,你们又去玩了射箭和将棋,一起在金鱼池子里大捞特捞,吃了巧克力香蕉也吃了可丽饼。当花车沿着山道下来时,你看得目不转睛,尽管你知道里头并不会存在真正的神明。
在花车游行结束之后,就该是花火大会了。莉娜早早地在这时候就必须告辞了,她住得实在太远,要是回去得晚就不好了。她也不想耽误你们玩,拒绝了直哉送她去车站的请求。她走进人群里,笑着向你们挥手道别。
“你们兄妹俩的关系真好呢。我很羡慕你们。”
她还这么说了。
你们?关系好?在说什么呐!
你和直哉同时忍耐住呕吐的冲动,在莉娜的注视下飞快地搂住对方的肩膀:“是啦是啦,我们关系超好的!”
然后在莉娜离开的下一秒就松开了手,在那之后嫌弃得根本不想看对方一眼。
“但烟花要去看的吧?”他梗着脖子问你。
“当然了。”你梗着脖子回答。
既然如此,那就快点出发吧。
20.你,焰火与冰淇淋
就像每个花火大会总会挑在河边举办那样,神社夏日祭的烟火同样选在了近处的小河对岸燃放。
今晚前来夏日祭的游人不少,许多人早早地就在河堤旁占据好了最佳观赏位,狡猾得就像是那些在凌晨就会在樱花树下占据野餐宝座的家伙一样。
你一看到乌泱泱的人群,一下子就失去了挤进其中的心情。正好离花火大会正式开始还有半小时之久,你决定抓紧时间继续探索小摊,可直哉已经懒得跟你跑了,干脆在花坛上一坐,装着金鱼的塑料袋拿来占座,叫你别忘了回来的路,否则他看完花火大会就会丢下你一个人回家。
“才不会忘。”你冲他吐舌头,“我又不是笨蛋。”
他当然不留情面:“但和笨蛋也没什么区别了。”
“嘁——懒得理你。”
你转头要走,忽然想到了点事情,又匆忙扭头回来了。
“姑且再问你一回,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我帮你带的?”你问他。
毕竟拿走了人家的钱包,这点良心还是得有的。
直哉摆摆手,你还以为他又要说自己不需要任何东西,但恰是在这么想的时候,他想到需要的东西了:“给我带块菠萝回来。”
“哦。菠萝就好了,不吃别的了?”
“菠萝就好。”
“了解了解。”
你比划着“ok”的手势,连一秒钟都不想浪费,重新钻进了人群里,继续游走在灯火通明的山间小道。
刚才跟着直哉和莉娜一起,其实已经大致将夏日祭的小摊逛得差不多了,但这回你总算吃到了比脸还大的草莓味棉花糖,也尝了尝味道意外很正宗的北京王府井生煎小笼包——明明“王府井”和“生煎小笼包”放在一起就是最不正宗的搭配。
炒面当然又去尝了一份,射击游戏你是已经玩得尽兴了,干脆站在画风景画的小摊边,看摊主沉浸在自己的绘画小世界里,纠结着是不是应该买一副画挂在自己的房间里。
考虑到现在直哉的钱包在你这里,你毫不犹豫地做出了“我买!”的决定。
一直玩到差不多了,你才匆匆忙忙跑回河边。这会儿人更多了,大家都满怀期待地望着夜空,只有你低着脑袋从人群之间穿过,稍稍费了一番劲才找到直哉。
他拿着纸扇扇风,一眼就看到了你怀里的画,嘴角也瞬间随之撇下去了。
“买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嘛?”他一脸嫌弃的,“你花的可是我的钱。”
“我知道呀。”
正是因为在用直哉你的钱,所以才不假思索地买下来了!
事实当然说不出口,你干脆用笑容当做掩饰。他也懒得多搭理你,转而在你空空如也的双手之中寻找自己的目标。
“我要的东西呢?”
“哦对,菠萝没了。”
他一脸不信:“是你没去买还是卖光了?”
“当然是卖光了!”
毕竟小摊上卖的最后一大块菠萝就是被你买走吃掉的,这当然就是卖光了没错呀!
直哉叹气,心里想的肯定是你这家伙一点都靠不住。
好在他压根没有对你抱有太多期待,提起金鱼袋子,叫你赶紧坐下,别在他眼前转悠得难受。你嘛,当然还是一脸笑嘻嘻,大喇喇地一坐,把什么东西都放在了腿上,一眼看去,真算得上收获颇丰。
和所有人那样,满怀期待地扬起脑袋吧。花火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当第一声烟火声响起时,你的胃发出了“咕噜”一声,好像涨起了硕大的气泡。在焰火洒下流星般光辉的同时,你的肚子传来了阵阵钝痛,换了个坐姿也没能好。
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你的肚子轱辘轱辘叫个不停,疼痛感也涨涨得难受。你真的很想专心欣赏焰火,但果然还是会忍不住分心去想胃里的那些事,越想反而越觉得难受了。
没办法了,憋到最后一发烟花熄灭,胃痛还是没有渐缓,你只能向直哉求助,不抱希望地问他有没有带胃药。
“你知道的,我为了你在这一天里说了太多太多违心的话,所以胃才会这么难受的……”
直哉对你的情感牌无动于衷,直接干脆地说:“是因为你吃了小摊上的炒面吧?谁叫你要嘴馋。”
“哎,不管是违心话还是炒面,反正胃痛确实是实话没有错。所以你有药吗?拜托啦——救救我吧直哉大人!”
“直哉大人”的称呼对他来说很受用,连发丝都得意地翘起来了。但是……
“没有。”
他的回答来得直接且干脆。
“什么人会随身带胃药啊?”
“……一个贴心的和直哉你截然不同的人一定会随身带胃药。”
没办法了,还是赶紧去药店买药吧。两颗促消化的药片刚吞下去,你瞬间就觉得好受多了,佝偻了好半天的后背也终于能够直起来了。满血复活的你瞬间支棱,直冲便利店购入饭团布丁和冰激凌,让直哉忍不住感叹你的肚子是深不见底的黑洞。
“到时候吃成一只肥猪,变得更加不讨男人喜欢。”甚至还给出了这种气人发言。
你一口咬掉三角饭团里唯一的两小块鳗鱼,口齿不清地说:“多吃饭才能长高,直哉你不应该最明白这个道理吗?我现在其实是在为了不重蹈你的覆辙的青春期做准备。”
“嘁——”
直哉显然没有被你说服,依然怀揣着自己独有的那副认知,用嫌弃的目光看你拆开布丁,完全无视了你随口一说的“要不要分你一半”,低头应付震个不停的手机了。
分别的时候,他和莉娜约定,等她到家了要发信息给他报平安——很绅士的这一招其实是你教给他的。看他现在笑嘻嘻地疯狂敲打手机键盘的样子,想来是莉娜已经在隔着数十公里同他传递情愫了吧。
你小心翼翼地躲开空气里恋爱的酸臭味,在直哉忙碌回信地间隙之中急急忙忙问:“我今天干得还行吧?”
直哉想了想,简单地丢出一句:“尚可。”
居然只是“尚可”吗?你觉得这个评价有点低,不过也还过得去吧。
“不过,话说在前头,以后要是我谈恋爱了,肯定不会让直哉你当僚机的。”你拆开冰激凌,“我觉得你一定会捣乱。你就是这种性格的家伙。”
直哉终于愿意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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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还有空“嘁”了一声,说:“彼此彼此。我懒得介入你的恋爱事宜。而且你个小孩说什么恋爱不恋爱的?不害臊嘛你。还有啊……”
你打断他:“你都好意思把我拉进你的恋爱事业里了,我当然好意思光明正大地讨论恋爱话题啦。现在都是令和年了,……”
他打断你:“什么令和,你活在哪个时代?现在是平成啊。”
“啊对对对。”
脑子抽筋了,差点忘记自己是重生挂了。
你赶紧改口:“现在已经是平成年了,也是二十一世纪了,我们不能再对‘爱’这个话题闭口不言了哟!”
“行行行。”
说着“行”的直哉其实根本没怎么听你说话,仍旧专心沉浸在短信世界中,等线上的甜言蜜语稍稍告一段落之后才放下手机,愿意正经和你说话了。
“刚才我话还没有说完来着。被你打断了。”他报仇般拍你脑袋,“你这家伙,对着不认识的人倒喊得出姐姐,对真正的兄长却连半点尊重都没有,居然直呼其名,真没礼貌。”
你嬉皮笑脸:“我对你没礼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与其计较我对你的称呼问题,倒不如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不爱听别人直接喊你‘直哉’。”
“问题还出在我身上了?”
“就是这样没错。”
直哉彻底懒得理你了。而你当然心满意足,然后胃又沉沉地坠了下去——因为你一刻不停地吃下了两个冰激凌。
剩下的那一个,你是怎么也吃不完了。
现在,你觉得直哉有必要发挥哥哥的救急作用了,赶紧向他投去可怜的目光,又把冰激凌端在手中,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而他只想朝你翻白眼。
“非要买三个冰激凌干嘛?”
你理直气壮:“三个六折诶!不买不是亏死!”
“买了不吃才是亏。”
“所以给你吃了嘛。”
“说得好听,用的不还是我的钱。对了,钱包还我。”
“哦……”
一日财务自由结束了,你不情不愿地把钱包塞回到直哉的手里,空荡荡的口袋简直和空落落的内心一样。
好在他没有看钱包里的余额,接过冰激凌之后,转手又把装着金鱼的袋子递给你,说这个送你了。
“我一点都不喜欢金鱼。”他是这么说的。
明明捞金鱼的时候还挺开心的,看来那全都是为了追到女孩子的假象而已。
直哉总这么做,净把不想面对的问题丢给她。鱼是这样,小麦也是一样。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你无话可说,只能接过袋子,艰难地抱着自己的风景画,跟他一起走回家。
问侍女要来了鱼缸,把金鱼统统装在里头。小麦好奇地过来看,你拍拍它的脑袋,让它不要调皮。
你抓到的都是黑色的蝶尾金鱼,而直哉贪婪地瞄准了通体金色的金鱼,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鱼自在地游在透明的水中,完全不知道自己进入了怎样的一个家中。如此想来,你还真有点嫉妒这些鱼呢。
顺便一提,直哉和莉娜之间的青涩恋爱,只谈了不到一年就告吹了。
21.你,金鱼坟墓
你不知道是因为夏日祭小摊上供人玩乐的金鱼本身就是相当短寿的品种,还是你不太上心的养鱼方式实在太过粗糙,才不到一年,鱼缸里的金鱼就陆续死光了——寿命恰与直哉在去年夏天的那场恋爱一样仓促。
更糟糕的是,这批鱼甚至没有产卵,所以连半条后代都没有,你的养鱼生涯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伴随着这批小鱼的全部升天而彻底结束了。
你叹着气,把最后两条黑色的蝶尾金鱼的尸体从鱼缸里捞出来,这个漂亮的玻璃水缸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了。考虑到你对养鱼这件事的兴趣已经彻底被消磨光了,看来鱼缸未来也只能被关在禅院家的库房里不见天日了吧。
总感觉愧对鱼缸和小鱼们了。
你的罪恶感只持续了短短的两秒钟,接下来就被烦恼给占据了。
该怎么处理金鱼的尸体呢?你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从大脑中最先跳出来的念头当然是“埋在院子里不就好了”,但是不行,不能把鱼葬在自己的小院里,因为你养了一条鼻子太灵敏且相当调皮的秋田犬。
而小麦嘛,它一定不会辜负你对它的期待,绝对会趁着你不注意的时候把刚刚填好的坑重新刨开,然后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宝贝那样叼着死鱼到处乱跑,怎么喊都坚决不松口——能预见到这种情况,当然是因为类似的事情上个月才刚刚发生过。
既然自己的院子不行,又觉得把小鱼丢进垃圾桶这种行为太过草率,那就只能把鱼埋到家里的其他地方去了。这么想着的你立刻就开始找寻最佳的风水宝地了。
最好要找个没什么人经过的、足够安静的地方,还不能长草,否则挖掘的痕迹太过明显,你绝对会被问东问西的。比起小麦叼着鱼跑来跑去所带来的烦恼,还是被家里人问长问短更加麻烦。
你穿过道场,从花园的廊下走过。再往南边走走,没记错的话,那里有间废弃的库房,干脆就把金鱼葬在那儿好了。
你加快脚步,轻快的步伐踏在缘廊上。旧仓库近在眼前,隔着一段距离,你似乎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听着倒是耳熟。你还没分辨出这声音的主人,只先想到了“原来这里今天有人”这一件事而已。
看来旧仓库也不适合成为金鱼的最终住处啊。
你灰溜溜地打算走了。恰是在这时候,你看到了,看到了直哉得意的脑袋,还有倒在他脚下被他踩着的真希。
刚才听着还很含含糊糊的话语,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很清晰了。直哉刚在在说的是:“没咒力的废物,谅你也不敢对我还手。”
好像有一股热气一下子冲上了你的大脑,提着你一路冲到直哉面前,一脚踹开他碍事的那条腿,可还是觉得不够解气,干脆抡起装着金鱼尸体的塑料袋,一下子扇在他的脸上。
直哉显然没有预见到你还有使出这么下三滥(且多少有点恶心)的一招,只听得很响亮地“啪”一声,你的金鱼和他的脸亲密接触,冷冰冰的黏腻触感害他那张漂亮的脸瞬间变得扭曲且难看。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你,你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一时间似乎有些剑拔弩张。
最先偃旗息鼓的是直哉。他揉着被打痛的脸,忽然很突兀地摆出一副坦坦荡荡好哥哥的模样,冲你咧嘴一笑,心平气和地说:“你的鱼终于都死光了,可喜可贺?”
“和你有什么关系?现在重要的不是我的鱼,而是你这家伙正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嘛。”
他满不在意地一摊手,轻蔑的眼光撇过地上抽搐的真希。
“我在以哥哥的身份教育亲爱的堂妹。”
你想笑:“你的教育就是拳打脚踢?”
“爱之深责之切。你要知道,我最讨厌她看男人的那副眼神。”
那会是怎样的眼神呢?想也知道,真希只会以不服输的目光看向直哉。不用多想才能猜到,这份直视的不敬才是他最讨厌的。
居然只是因为这个……
不知从何时开始,你居然已经咬紧了牙齿,酸涩的下颚肌肉只让你觉得不甘心与懊恼全都到了极点。
对真希的遭遇不甘,对自己无数次忽略了妹妹们的处境而懊恼。就是这么回事。
但比起差点视而不见的自己,果然还是直哉更讨人厌吧。
在你心里,直哉虽然缺点一大堆,可也不是毫无优点的。在有些时候,你甚至可以试着去喜欢他。
但现在不行了。
本来还觉得他挺像个人的,结果这也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认知吗?也许这也是构成了你此刻懊恼的一部分。
眼下唯一的好事大概是,你一点也没有为了此刻的直哉而失望,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对他怀揣过希望。
你也不想和他再说什么了,随手把装着鱼的塑料袋系在和服腰带上,转身扛起整个人都在战栗的真希,头也不回地走了。直哉当然也没说什么,不知道他会不会注视着你们的背影露出嫌弃的表情,就算真是这样,你也觉得无所谓了。
送真希回到她的房间,半路上遇到了心神不宁的真依,原来她就是来找真希的,一见到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姐姐就忍不住开始掉眼泪了,帮着你一起把真希扛到床上,熟练地从五斗橱里找到消炎药和药酒,你猜想直哉已经不是第一次把真希欺负得这么厉害了。
这个揣测让你坐立不安,因为你正是那个打了真希的直哉的妹妹。
小心翼翼地,你向真希确认。而她的目光很不自在地飘到了别处去,很小声说出的话语是:“没有,没有的事。”
她是在顾及你的面子,所以才撒谎了的。真依也在一边什么都不说,你更觉得罪恶了。
“我会去和直哉说的,你们放心!”你信誓旦旦地说完这话之后,气势一下子就瘪下去了,“不过我觉得他也不一定会听我的就是了……”
真依紧张地拽你的袖子:“算了,夏栖姐姐,还是别说了。万一他欺负得更厉害了呢……而且,要是害你也被打了,我们会很过意不去的。”
“唔。”你心虚地垂下脑袋,“说得也是。”
无论是介入还是袖手旁观,好像都无法换来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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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好结局。你疲惫地垂着手,又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流逝。
是的,那是你的“全知全能感”。
你果然还是很无能的存在……
……但是,你也是姐姐呀——你是真希和真依的姐姐,就算人微言轻,你也必须做点什么!
要是继续谈论直哉的话题,肯定只会让姐妹俩不开心,你自己也高兴不到哪里去。既然如此,干脆就不再说了。
你摸摸真希黑绿色的长发,挂在腰上的塑料袋发出沙沙的声响,让你想起了还有两条小鱼还没埋葬,你干脆用这个话题逗她开心。
“我今天忙死了,一直在找个好地方埋葬我的鱼。”你晃晃腰上的袋子,“真希知道哪里适合埋下死鱼吗?最好是小麦平常不会来的地方,否则它又要把鱼叼出来了。”
“这个嘛……我想想。”
真希艰难地坐起来,从真依手中拿过药酒,自己动手揉开了膝盖上的一道淤青,想了想才说,可以把你的小鱼埋在她们的院子里。
“小麦一般不来这里。”真希告诉你,“它害怕我爸爸。”
“这样啊——”
说得也是,对于一条小狗来说,永远板着脸的禅院扇确实有够吓人的。
说干就干——毕竟再不开干的话你的鱼就要在这个夏日变成不堪入目的模样了。你迅速在树下挖了个小坑,把两条蝶尾金鱼摆了进去,合拢手掌拜上三拜。正准备填上泥土时,真依想起自己前不久买了含羞草的种子,可以一起种进去。
“这样,小鱼的生命就不算是白费了。”她特别认真地这么说,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你想笑。
“好。那等含羞草长出来之后,就拜托你们俩啦。”
“没问题。”
把最后一捧土填上,踩平,你抹了把汗,对夏天终于有个更清晰的实感了。
又到夏天了……家附近神社的夏日祭又要开始了吧?
你看着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却唯独一张脸毫发无损的真希,很不希望这就是她对于今年夏天的唯一印象。
“想去夏日祭吗,真希?”你问她,“我们一起去吧。”
真希“啊”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摇头了:“今年躯俱留的训练任务会更加忙碌,我可能抽不出空。”
“是嘛……那也没办法了呢。如果你们想出去玩的话,就和我说吧,我肯定会腾出时间带你们去玩哦。”
“好。谢谢你,夏栖姐姐。”
当你告辞时,才终于见到了一直在忙着杂活的芥子阿姨。她一副很无奈的表情,没有不甘也没有心疼,只有纯粹的无奈,仿佛面对的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她越来越像是你的母亲了。
你一路小跑回房间,在盛夏的日光下大汗淋漓。回到阴冷的房间,又是一阵火大。
因为直哉躺在你的榻榻米上,翻着你的少年漫画,啃着你的冰镇水蜜桃。
而你真的特别想揍他。
从你冒出“想揍他”和“你的拳头真的砸中了他的脸”之间,恰好间隔了五分钟。
22.你,正义一拳
从你冒出“想揍直哉”直到“你的拳头真的砸中了直哉的脸”,仅仅度过了短暂地五分钟而已。
这五分钟以你没好气的一句“你待在我房间里干嘛?”作为起始。
“看你什么时候回来呗。”他咬下一大口桃子,把果肉咀嚼得好响,“你果然去陪真希那个废物了吧?”
“是啊是啊。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提真希就算了,一提你就觉得来气,一个箭步冲过去,从他的手中抢回自己的漫画,抚平弯折的封面,重新塞进书柜里,又用脚推着他的后背,叫他赶紧让开。他当然是一动都不想动,还来了句“你怎么变得和真希一样讨人厌了?”。
“真希一点都不讨人厌,我也一样。最烦人的家伙是谁,他自己心里有数!”
你特地在“他”这个字上咬了重音,指代意义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还有,你今天干嘛要打真希?你都不觉得不好意思的吗?”
“什么叫‘打’啊?”他也一下子不高兴了,“都说了,那是兄长的教育。”
教育……他还真会给自己找借口,别一不小心把自己骗过去了。
你冷笑一声:“你明明就是在对着别人撒气吧?你就坦白好了,今天又是谁惹到你了——不会是因为你分手的那件事吧?”
直哉也不遮遮掩掩,坦白说:“是啊,就是因为这个。”
他是在前天分手的,据本人所说,分手是由他主动提出的。
“知道吗,那个女人烦死了,天天问我在哪里、在干什么、和谁待在一起,一分钟都不让我喘息,真受不了。”
直哉一摊手。
“然后就和她分手了。”
“哦。”
其实你一点都不关心。
听到房间里的动静,小麦欢快地跑了过来,在你的腿边拱来拱去。
直哉坐起身,嘴里亲昵地叫着“小麦”,招呼它过来。但小麦只是畏畏缩缩地走过去,耷拉着脑袋,在他伸手来摸时有点害怕地别开头,用嘴推开了他的手,尖锐的犬齿不小心刮到了直哉的手背。
其实这一下剐蹭当真算不上什么,在他的手背上甚至连一道红痕都没有留下,但直哉却莫名的很生气,朝着小麦狠踢了一脚,可怜的秋田小狗夹着尾巴躲到你身后,瑟瑟发抖的模样让你怀疑这种事早就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至于直哉,他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的暴力行为算是什么事,还说:“它本来就是我的狗,连主人都不亲近,当然要好好教育。”
“教育”,又是“教育”。
你的火气又上来了。
其实,最近你越来越觉得直哉人还不错——虽然很讨厌,但至少像个兄长。你们的关系也处在一种微妙的不好与不坏之间。
你当然也知道,自己的“直哉改造计划”既没有启动,亦不曾成功,所以不该抱有他是好男人的期待。只是你实在没想到,私底下的他还是和你过去认知中的一样讨厌。
你直到现在才发现,他根本毫无变化。
可能是挫败,又或许是失望,反正生气是一定的,你的心情很复杂。这些情绪是在针对他还是自己?你说不好。
总之,赶紧把小麦护在怀里,你冲他大喊:“你才不是小麦的主人!你把它让给我了,现在你们之间什么都不是!”
直哉对你的发言也很不爽。
“说什么蠢话。禅院家以后都会是我的,这条狗当然也是,他就该最喜欢我。连主人都不讨好的狗,根本就不配当一只宠物。”
“你都没有好好管过它,它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还有,不许吃我的桃子了!”
“都说了,禅院家的东西都会是属于我的!”
怒火绝对冲顶了,仅剩的最后一点理智让你还能推着小麦离开房间。
当毛茸茸小狗离开房间之后,你的愤怒就彻底没有节制了。你恶狠狠地冲直哉竖中指,恨不得把指尖戳进他的一双狐狸眼里才好。
“家主的继承人还没宣布,居然已经能厚着脸皮说禅院家都是你的——明明禅院家是我的东西!禅院直哉,你个混球,别太霸道了!”
直哉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你,眼角都快裂开了:“禅院夏栖,你越来越不懂什么叫礼貌了!”
“礼貌是给有需要的人的。禅院直哉,对你这家伙,不需要什么客气!”
“你也想被教育一下是吧?”
“反正你也就只能靠欺负妹妹获得尊严了。就像你欺负真希那样,有本事来打我啊!”
你的发言,攻击性和侮辱性全都拉满了,要是直哉这时候没有举起拳头,反而不像是他的作风了。
可微妙的是,他的拳头就这么举着,僵硬地停在半空中。等待了好几秒,期望之中的痛感都没有落下。说真的,你有点不耐烦了。
然后你一拳砸向了直哉的右脸颊。
没错,是你先动手的。
出乎意料的一击让直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后退了两步才用惊讶至极的目光看着你。然后你们终于扭打在了一起,你扯他的耳朵,他揪你的头发,一拳一拳精准地砸中对方的脸。
小麦在门口紧张地刨着门,除了它谁都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事。当下人们发现这只狗的行为好像和往日不太一样,盘算着是不是该进门看看的时候,你们之间已经打过十三个回合了。
直到下人惊慌失措地把你们拉开之前,你们居然都保持着不分胜负的态势——但你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占据了上风——真不知道是否该为此高兴。
事实是没什么好高兴的。
不管怎么说,兄妹相争到底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情,要是母亲尚且在世,绝对会捂着心口斥责你们俩太不像话——不用动脑筋也能知道主要挨骂的那位会是你。
但母亲现在已经不在了,所以上完药之后,你和直哉被一视同仁地带到了家主的书房。
还以为一走进去就得挨骂,为此你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直毘人只是从繁杂的信件之间抬起了头,极短暂地看了一眼你们鼻青脸肿的难看样子,而后便觉得不堪入目般收回了视线,还叹了口气,提笔写了几个字之后才舍得出声。
“说实在的,我都这个年纪了,真的没精力、也不想去处理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争端和打打闹闹。但我毕竟是你们俩的父亲,面对子女之间的不和睦,我总得说两句什么。”
说着说着,就又开始叹气了,看来真是拿你们俩没办法。
“我还有很多杂事要处理,这会儿实在腾不出空来教训你们。这样吧,你们在我书房门口背对着站着等我——记好了,你们的后背必须贴着对方的,一秒钟都不能松懈。去吧。”
就这么被打发出去了。
直哉当然不服气,你也一样,也难怪你们在迈步前心有灵犀地瞪了彼此一眼,这才走到书房外,心不甘情不愿地背对着对方、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撞到对方的脊椎骨上。
夏日的夜里阴冷,除了晚风就剩下虫鸣,以及直哉吸溜的呼吸声——这得怪你,谁让你一拳打破了他的鼻子。
话虽如此,你对此毫无自觉,只觉得他的呼吸声碍事又难听,怎么也忍受不了。
“你喘气的动静能不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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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点?吵死了!”
“你才是!”直哉不甘示弱,“别故意推我后背行不行?你想睡在我背上吗?”
“是你一直在往后靠吧?”
他叹气摇头:“某些人真是毫无自觉。”
无意义的争辩当然没换来有价值的结论,末了还是以彼此都颇不服气的“哼”一声作为结尾。
真该庆幸你们此刻背对着背,否则看到对方那张气人的脸,你们绝对又会忍不住亮出拳头的。
但不管怎么说,背靠背果然难受。你烦躁地拧拧后背,不小心撞在直哉的脊骨上,他用“嘁”声回应你,又让你觉得不爽。
“都这个年纪了还要在父亲的书房前罚站……说出来都笑死人了。”
直哉小声嘀咕着,说完不忘从背后恶狠狠瞪了你一眼。
“全都怪你。”
你差点笑出声来:“怪我还是怪你,你自己心里有数。”
从不自责的直哉当然没半点揽下罪责的意识,依然在数落着你的不好:“世上哪有女人动手打男人的道理!况且你还是我的妹妹,居然敢对哥哥动手动脚,真是疯了。要不要送你回学堂,再好好学学女人该做的事情?”
你的拳头又硬起来了!
“一个女人最该做的事情就是暴打欺负妹妹和狗的混球,所以就算你是我哥,我也照揍不误!”
直哉一下子火大了:“那是我的狗!”
你“啧啧啧”地摇着头:“你看你,又开始精神胜利法了。”
“禅院夏栖,反正你就一张嘴能行。”
“拳头也很行,如果你还想体验一下的话。”
“嘁。”
直哉嫌弃地拧起脸,鼻子一下子痛了起来。而众所周知,鼻腔和泪腺之间存在着微妙的关系,所以他的眼泪也在这个瞬间冒了出来,哪怕他一点都没有想哭的冲动。
“居然就为了这么点小事把哥哥打成猪头……”
“才不是小事!”
你好不服气,这股冲动让你彻底忘记了父亲说的一定要你们背靠背的约定,跺着脚来到直哉面前,用同样肿成猪头的脸一本正经瞪着他。
“你欺负真希和欺负小麦,这两件事情的严重程度和我揍你是一样的。我承认我不行好事,那你也得承认你做得不对。”
直哉摸摸鼻子,不满地躲开你的视线:“都说了,那是‘教育’。”
“不许找借口!”你追着他的视线走,“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再欺负真希了,真依也不行——你不许欺负我的妹妹们!知道吗,你这么做真的很没品,作为妹妹的我也会因为你的为人方针而被嫌弃的!真要欺负谁的话……就去欺负弟弟们吧。”
直哉直到这时候才情愿看你,并且发出了一声类似嗤笑的轻笑。
“怎么,在你的价值观里,不欺负女的和狗就行了?”
“没错。”你捏紧拳头。“谁让你们禅院家的男人活得这么一帆风顺了,我看不惯。男人的人生中就该多点磨难才行。”
直哉对你翻白眼:“女权主义变态。”
你喜欢这个称号:“多谢夸奖。”
说话间,直毘人已经推开了门,双手拢在袖子里,看着面对着面但好像谁都不服气的你们。
“问题解决了?”他问你们。
你和直哉都不敢苟同,不过父亲也没说什么了,向你们摆摆手,半句责怪也没说,就这么打发你们回去了。而你们在回去的路上谁都不想落在对方身后,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完全是冲回了房间。
说不定这就是你们兄妹关系具象化的最好体现了吧。
23.你,事与愿违
如果说真心话,那你必须承认,你其实不怎么喜欢夏天。
明明自己的名字里就有个“夏”字,名字的读法也颇有夏日霞光的氛围,你厌恶夏天这种事简直是暴殄天物。但你也必须为自己辩白一下,会心生厌恶,全都是因为夏天烦人的事情太多了。
且不说燥热到只要简单动弹一下就会满身大汗的恼人温度,一到了夏天就会骤然冒出的众多诅咒和咒灵更是足够让咒术师忙碌不停,谅谁都不会喜欢连轴转的感觉。
而且,每当在夏天走到最盛的时候,就该是直哉的生日了,某位寿星嘚瑟的模样也是你对这一整个夏日的压力源之一。
如果是其他年份,生日什么的你也无所谓了,偏偏今年直哉就二十岁了。人生仅此一次的成人礼,当然要大办特办。一想到这件事,你就觉得热得难受。
从六月底开始,家里就开始在为成人礼做准备了。要准备怎样的菜品、邀请哪家的客人。仪式又该如何推进,全都是必须斤斤计较的事情,尽管这些元素到了最后只能拼凑出一场乏味的且充满奉承的饭局而已。即便再怎么不想留意,穿梭在宅邸之间时,总免不了要听到些讨论。
你捂着耳朵,加快脚步,既盼着直哉的生日千万别来,又希望这一天赶紧度过,暗自期待能有一个逃避的机会。
结果这个机会当真被你等到了。
“夏栖小姐,你确定真的要跟着我们一起去北海道抓咒灵吗?”
躯俱留的队长不确信地向你再次确认,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又忍不住再问了你一遍。你不厌其烦地点点头,很认真地说:“没错,我会作为随行术士之一,协助大家的工作!”
北海道地区有着全国最适宜的夏天,即便在诅咒最为高发的季节,多数时候也只会冒出三级或是四级咒灵。为了保证忌库中的存量,禅院家每年会派出躯俱留队伍的成员前去北海道捕获咒灵,今年的出发时间正好就在直哉生日的前几天。
更妙的是,你听说随行术士中的一位染上了传染病,正待在疾控中心隔离治疗,想也不想就赶紧顶上了这个绝佳宝座。
反正要抓的咒灵不过三级以下,认真学习勤奋修炼的你现在已经被评定为正经的三级术士了,在行动中提供点支援完全是轻轻松松的小事。直毘人也没有提出什么意见,大手一挥,让你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你缺席了直哉的生日宴会。
至于直哉嘛,他听说了你的安排之后发出了一声轻哼,说:“你就喜欢和不如你的躯俱留的人一起玩是吧?”
你有理由相信他是在对你的缺席表示不满,可惜你找不到证据。
但就算直哉真的发表了小家子气的叽叽歪歪言论,这个北海道你也是去定了的。你早早就收拾好了行李,给小麦的食盆里添上满满一盆狗粮,背着咒具这就准备出发了。
出发前,你在门口遇到了来送行的真希和真依。
从今年起,真希也加入躯俱留的队伍开始训练了,但大概是因为她年纪还小,这次的北海道任务并没有带上他,你总觉得有些可惜。
不去北海道的话,就得留在家参加无聊的活动了。
真希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问你:“直哉的生日宴会,夏栖姐姐不参加吗?”
“是啊。”你忽然有种丢下了妹妹一个人去享福的罪恶感,“到时候要辛苦你们俩忍受他啦。”
“没、没关系的。”真依抿了抿唇,“祝你此行顺利!”
“嗯。我会给你们带伴手礼哦!”
躯俱留的队长向你招手,催着你快点过去。你不好意思再磨蹭了,但还是有几句话非问不可。
“直哉最近应该没有欺负过你们吧?”这件事你得打听清楚。
真希摇头:“没有了。”
“那就好……等等,是真的没有,对吧?”你要走不走,总觉得不放心,“你没有在哄我哦?”
真希笑起来:“真的没有。”
看来你的正义制裁终于起效了。
“总之有事一定要和我说啦——我是姐姐嘛!啊,要来不及了。我走啦!”
你朝真希和真依挥挥手,不再磨蹭了,小跑着追上躯俱留的队伍,跟着他们前往机场。坐上飞机的那一刻,你才真正有了“出远门”的真实感。
你没见过落雪的北国,当然也没光顾过夏天的北海道,这里过分凉爽的夏日把你吓了一跳,仿佛春日的尾巴尚未从这处北方的巨大岛屿彻底离去。
捕捉咒灵并不是多么繁琐的工作,又多在夜里进行。虽然睡眠时间得到了不太妙的压缩,但白天的时间完全可以自由支配。
你痛痛快快地跟着禅院家的前辈在这里待了一周,事实上也完全是在北海道玩了一周。
在札幌逗留时,你去狸小路商店街吃汤咖喱和火山石烤红薯。去旭川抓蝇头的途中,你逛了小小的动物园,在能看到瀑布的桥上坐了一整个下午。到了小樽,你看了水族馆的海豚,把街上的每家琉璃工房都逛了一遍,然后很顺便地想到,说不定你该给直哉买个礼物。
啊,才不是什么好妹妹之心在作祟。你只是突然想到,要是连礼物都不买一份的话,说不定会被看出你根本对直哉的生日不上心的这个事实,感觉不太好。
做出了决定,但拿不定主意。你压根不知道直哉会喜欢什么。
不过,比起礼物的好坏,还是“送上礼物”的这份心意更加重要吧?
这么想着的你,在小樽逛街的时候随便买了个本土纪念品,连礼品盒都没花钱加购,装进塑料袋裹吧裹吧就塞到了背包里,准备回家的时候往直哉的床头一摆,看他什么时候才会发现礼物的存在。
逛到差不多下午,你就该回酒店补觉了。但很奇怪的是,一走进房间,你居然看到前辈们在收拾行李。原本杂乱地摆在桌上的东西全都被装进行李箱了,怎么看都像是……要启程回家了?
你忍不住“诶?”了一声。
“今晚不是还要抓咒灵的吗?”
“「窗」确认了北海道地区的三级以下的咒灵已基本清空,剩下的会交由本土的咒术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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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行程进行了调整。”前辈说,“机票已经全部改签了,夏栖小姐,请快收拾行李吧。我们该去机场了。”
“哦……哦。”
你一脸茫然,但身体已经行动起来了,把摊在床上的衣服揉成一团塞进箱子里,忽然想起来,今天就是直哉的生日来着,很不争气地整个人都咯噔了一下。但你一点都不想面对这个事实,干脆放空了大脑,拼命往行李箱里塞东西,总算是赶上了大部队的进度,一起搭上JR列车,在相当不情愿的心情之下抵达了机场。
没事的。没事的。
你安慰自己。
虽然现在就出发了,但说不定你们要磨蹭到半夜才能落地东京呢?到时候就能完美地避开直哉的生日宴会了。
嗯,嗯,一定就是这样没错。
结果拿到手的机票上,到达时间显示为20:10。
你痛苦地闭上了眼,一点都不想面对这个现实。
注意到你扭曲面孔的前辈关切地问你:“没事吧,夏栖?”
“啊?没事,没事!”你尬笑了两声,“那什么,我们今晚就能到东京吗?”
“没错。还能来得及赶上为直哉少爷祝寿呢,是不是挺好的?”
“哈哈……是啊……”
敢情这群人就是为了拍直哉的马屁才急匆匆回去的啊!
你面上看似在笑,其实根本笑不出来。眼前的事实让你差点泪洒新千岁机场,一时间连免税店卖的白色恋人和六花亭糕点都失去了吸引力。
说真的,飞机能不能晚点啊……
从过安检到抵达候机厅到开始登机前的这段时间里,你疯狂地祈祷飞机发生故障或是干脆原地爆炸,总之千万不要正常起飞,可如此邪恶的心思根本没办法实现,你好端端上了飞机就是最佳的证明。
就此,你彻底绝望,耷拉的脑袋靠在舷窗上,跟着整架飞机一起嗡嗡作响。
恰是在这时候,飞机猛烈摇晃了一下。你一下子清醒了。
虽然刚才一直在盼着晚点没错,但坠机可不行啊!
你连十三岁生日都没过呢,离二十岁更是遥远,就这么寄了怎么行!
你转而开始祈祷飞机平安落地,而幸运之神果然倾听了你的诉求。
并且准时地在20:10把你的飞机送到了羽田机场,回到家的时候,宴会果然还没结束。
至此,你可以彻底接受现实了——现实就是,你果然还是不想参加直哉的生日。随便找了个“我需要放下手中的东西”当做理由,你溜走了。
说是溜走,你也并没有因此无所事事。相反,你忙碌着呢。
你要先把伴手礼的芝士饼干和毛绒玩偶放进了真希和真依的房间里,又给小麦套上新买的项圈,陪它好好玩了一会儿。这时候才正好从购物袋里摸到直哉的礼物,干脆也拿过去吧。
刚刚放下手里的东西,身后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说着不讨人喜欢的话语。
“在别人生日的时候表现得这么偷偷摸摸的真的没问题吗,小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