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穿越:在乱世搞基建》 第1章 一梦醒来,满门忠烈(除了我?) 喉咙里像是烧着一团火,灼热的痛感顺着食道一路蔓延,最终化为一种令人绝望的窒息感,死死扼住了苏月的声带。 她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肺部的空气被一点点抽干,眼前阵阵发黑,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双手环抱,一手握拳,用拇指关节狠狠地向内、向上,猛力冲击自己的上腹部。 “咳……呕!” 剧烈的冲击总算换来了一丝喘息的空隙,苏月趴在冰凉的地面上,猛烈地咳嗽起来,一些秽物随着她的动作被吐出,喉咙的烧灼感却并未减轻分毫。 也就在这时,一股淡淡的、诡异的甜杏仁味钻入了她的鼻腔。 作为一名跟各种化学品打了十年交道的桥梁工程师,苏月对这个气味再熟悉不过。她的心猛地一沉,一个可怕的词汇瞬间占据了整个大脑——□□! 几乎是同时,身旁也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苏月艰难地抬起头,昏暗的烛光下,一个穿着古朴素服的中年女人正跪倒在她身边,脸色煞白,但眼神却异常镇定。 是妈妈! “月月,别停下,继续咳!”母亲李淑芬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沙哑,但语气中的命令感却不容置疑。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主任医师,她甚至来不及思考眼下的处境,身体的肌肉记忆已经让她做出了最专业的判断。 她一边指导苏月,一边已经扑向了另一边刚刚苏醒、正抱着脑袋呻吟的父亲苏建国。“老苏!快,用手指抠喉咙,催吐!快!” 躺在另一侧的弟弟苏阳也悠悠转醒,这个刚刚考上警校的阳光大男孩,此刻脸上写满了愤怒与茫然:“妈……我这是怎么了?头好晕……” “别废话!苏阳,催吐!这是命令!”李淑芬的声音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威严。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四人的脑海,剧烈的头痛甚至压过了身体中毒的痛苦。 大夏王朝……边陲黑水县……县令苏文渊…… 记忆的洪流冲击着他们的神智,让他们瞬间明白了眼下的处境。他们一家四口,竟然集体穿越了。父亲苏建国,一名历史系教授,成了这位爱国县令;母亲李淑芬,成了县令夫人;弟弟苏阳,成了县令之子;而她苏月,则成了县令长女。 而就在片刻之前,这位刚烈的苏县令,在听闻王都沦陷、国君**的消息后,选择了最悲壮的方式——携全家服毒,以身殉国。 “荒唐……这简直是荒唐!”苏建国扶着桌角,这位研究了一辈子历史的学者,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史书上那些冰冷文字背后的残酷与疯狂,他的嘴唇都在哆嗦。 “殉国?他殉国,拉着老婆孩子一起死?这他妈算什么英雄!”苏阳年轻的脸庞因愤怒而涨红,他想不通,更无法接受。 一家人还没来得及从这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内室那扇厚重的木门,突然被擂得“砰!砰!砰!”山响。 那用力的捶门声,仿佛一记记重鼓,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门外,一个苍老而焦急的声音嘶喊着穿透了门板:“大人!老爷!您快出来说句话啊!外头……外头就要弹压不住了!衙役们快顶不住了,城防的王都尉……都尉他带着人,带着兵,往咱们这边来了啊!” 城防都尉?带兵? 苏月的心不住地往下沉,她意识到,真正的危机,或许才刚刚开始。他们要面对的,不是什么城外的流寇,而是近在咫尺的内部兵变。他们甚至连敌人的脸都没看清,自己人就要先反了。 没等屋里的人做出任何反应,那个苍老的声音就被一个更加粗犷、更加狠厉的声音盖了过去。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耐烦和杀气,仿佛贴着门缝钻了进来,让整个屋子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苏大人!我王虎就给你个读书人的体面!我数三声,您要是再不出来……” 那声音顿了顿,仿佛在积蓄着最后的耐心,随即化作一声冰冷的咆哮: “弟兄们,就只能自己开门,进去‘请’您了!” 第2章 一炷香的生死时速 门外,王虎那如同淬了冰碴子的声音落下最后一个字,紧接着,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然而,这寂静比任何叫嚣都更令人心悸。 内室里,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自救的苏家人,脸色比窗外的暮色还要苍白。弟弟苏阳血气上涌,抄起一旁的烛台就想往外冲,被母亲李淑芬一把死死拉住。 “别冲动!”李淑芬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看了一眼几乎要瘫软下去的丈夫,又看了看冷静得有些异常的女儿苏月,心中百感交集。毒还没解,追兵已在门外,这究竟是何等的绝境。 苏建国作为名义上的一家之主,此刻却感觉双腿沉重如铅。他一辈子都在与故纸堆打交道,研究史书上那些波澜壮阔的王朝更迭、权谋争斗。可当那些冰冷的文字化为眼前活生生的刀枪和粗野的咆哮时,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他脑海里闪过无数史书上的兵变场景——玄武门之变、陈桥兵变……每一个都伴随着血流成河。 “我……我出去。”苏建国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他知道,自己不能躲。他是这个家的男人,是名义上的黑水县令,这扇门,必须由他来开。 他扶着墙壁,勉强站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还带着褶皱的县令官服。那触摸布料的指尖,冰凉而僵硬。他试图通过这个小小的动作,找回一丝属于“苏县令”的尊严和镇定,哪怕只是徒劳的自我安慰。 苏月默默地看着父亲的背影,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她知道,这一关,父亲必须自己过。但她的视线,却悄然越过父亲的肩膀,投向了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要穿透木板,看清门外的世界。 苏建国走到门前,颤抖的双手好不容易才搭上了冰冷的门闩。 “吱呀——” 一声冗长而刺耳的摩擦声后,门,开了。 昏黄的暮色夹杂着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吹得堂内的烛火一阵狂乱摇曳。苏建国眯了眯眼,才适应了外面的光线,而当他看清院内景象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整个县衙正堂前的院子里,黑压压地站满了人。火把熊熊燃烧,将一张张或麻木、或狰狞、或惶恐的脸照得忽明忽暗。最前排的,是身着统一制式皮甲的士兵,他们手中明晃晃的长矛与腰刀在火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寒芒,组成了一道令人窒息的钢铁壁垒。而在他们身后,则是衣着杂乱的衙役,他们手中的水火棍和朴刀握得紧紧的,眼神躲闪,显然是被裹挟而来,却又不敢不从。 人群的最前方,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的武官傲然而立。他约莫四十来岁,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边眉骨斜劈至嘴角,让他本就凶悍的面容更添了几分煞气。他便是城防都尉,王虎。 此刻,他正用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苏建国,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敬意,只有**裸的审视和不耐。 空气仿佛凝固了,院子里五十多号人,除了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再无半点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建国这个新任的、甚至还没来得及正式露面的县令身上。 “王……王都尉。”苏建国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你这是……何意?” 他想问罪,想拿出读书人的风骨质问对方为何带兵闯入县衙,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这句软弱无力的询问。他不是政客,更不是将军,他只是一个掉进狼群里的学者,连自保的爪牙都没有。 然而,就在苏建国走出内室,将自己暴露在众人视线中的同时,一道身影却悄无声息地退到了门后的阴影里。 是苏月。 她没有跟着家人出去,甚至连母亲李淑芬担忧的拉扯都被她轻轻挣脱。她的身体紧贴着冰凉的门框,透过那条仅仅一指宽的门缝,冷静地、贪婪地观察着院子里的一切。 她的心跳得很快,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久违的、属于工程师的兴奋。在她眼中,眼前这个剑拔弩张的死局,正在被迅速解构、分析,化为一组组冰冷而精确的数据。 苏月心想:对方总人数,约五十人。其中,三十人是王都尉麾下的亲兵,站位紧密,以王虎为核心呈半圆形防御阵型,显然是兵变的核心力量。另外二十人是县衙衙役,站位松散,神情紧张,属于被动裹挟,这是可以争取的变量。 武器装备,以冷兵器为主。长矛十九杆,朴刀三十把,没有发现弓弩或火器。这意味着,只要我们坚守在屋内,对方的远程攻击能力几乎为零,这是我们的地形优势。 核心人物,城防都尉王虎。他的情绪是焦躁、狠厉,但并非纯粹的杀意。他开口威胁,却又给了“数三声”的缓冲,这说明他的目的不是立刻杀死我们,而是逼迫我们做某件事。他的真实诉求是什么?这是破局的关键。 地形……苏月快速扫视着院子。院子左侧有一口石井,右侧是一座假山,可以作为天然的掩体或障碍物。从大门到正堂的距离大约三十米,是一片开阔地。如果发生冲突,这里将是死亡地带。 一个个数据,一条条分析,在苏月脑中飞速流转、整合、建模。她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面对那些复杂的结构力学模型,冷静地计算着每一个应力点和承重极限。万事万物,在她眼中,皆可被解构。 而在院子中央,王虎显然没有给苏建国太多思考人生的时间。他甚至懒得回答苏建国那软弱无力的问题,只是冷笑一声,径直上前一步。 他从怀里掏出一炷香,用火把点燃,然后大步走到正堂中央的香炉前,狠狠地将那炷香插了进去。 这个动作充满了仪式感和不容置疑的压迫力。 “苏大人,”王虎转过身,粗粝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地上的石子,“城外是几千流寇,城里没粮没水,弟兄们跟着你,不是为了在这里白白等死的。” 他顿了顿,那道刀疤下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神如刀子般扫过苏建国,又落在他身后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这炷香,是我王虎和弟兄们,给您苏大人最后的体面。” 王虎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血腥味:“香燃尽,您若不给我们一个活路……那我们就只能自己去寻活路!” “活路”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其中的威胁意味,让苏建国浑身一颤。他明白,对方所说的“活路”,恐怕就是打开城门,向城外的流寇投降! 这与殉国,又有何异?甚至,是更屈辱的死法。 说完这句话,王虎再也不看苏建国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摆设。他猛地一挥手,低喝道:“弟兄们,退后三十步,等苏大人给我们答复!” 说完,他便带着那群亲兵,如潮水般退到了院子边缘,留下苏建国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正堂中央,与那炷正在安静燃烧的青烟遥遥相对。 苏建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他踉跄着退了两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门框上,才没有倒下。 也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是苏月。 她不知何时已经从门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那双清澈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香炉里那袅袅升起的青烟,仿佛在看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计时器。 她扶着几乎要散架的父亲,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一字一句地敲在苏建国混乱的心上。 “爸,别慌。” “从现在起,我们大概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来决定这黑水县里,所有人的生死。” 第3章 我们家,就是最大的金手指 厚重的木门被“砰”地一声关上,暂时将院中那五十多道催命符般的目光和冰冷的杀气隔绝在外。 但内室里的空气,却比门外更加凝固,仿佛一触即碎的薄冰。 那炷被王虎插在香炉里的信香,青烟袅袅,像一条无声的毒蛇,盘旋上升,安静而又残忍地吞噬着他们所剩无几的时间。每一缕散开的檀香味,都仿佛是死亡的倒数。 “欺人太甚!这帮兵痞!土匪!”弟弟苏阳再也按捺不住,一脚踹在一旁的木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年轻的脸庞因为愤怒和屈辱而涨得通红,双拳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爸!姐!我们跟他们拼了!大不了一死,总比窝窝囊囊地被这群人逼死强!” “拼?拿什么拼?”母亲李淑芬一把将冲动的儿子拽了回来,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令人无法反驳的疲惫与现实,“我们一家四口,连基本的格斗训练都没受过,外面是五十多个手持兵刃的虎狼之兵。小阳,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说着,忧心忡忡地看向自己的丈夫。苏建国此刻正瘫坐在椅子上,双目失神地望着地面,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苏建国的心里,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他一辈子浸淫史书,对历朝历代的兴亡更替、权谋诡计了如指掌。他能清晰地分析出无数个类似眼下“孤城无援,内外交困”的历史案例。从汉末的边郡失守,到明末的流寇围城,他脑中的知识库为他构建出了一个又一个冰冷而绝望的模型。 他心想:黑水县,地处边陲,城小兵弱,粮草断绝。外有数千流寇围困,内有骄兵悍将逼宫。这在史书上,就是标准的“死局”。守,守不住;降,则为千古罪人,下场凄惨。任何挣扎,在历史的车轮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研究了一辈子别人的故事,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故事里最悲惨的那一页注脚。 “是绝境啊……”苏建国终于抬起头,声音沙哑地吐出这几个字,带着浓重的宿命感,“史书上,这种局势,十死无生。”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头,让本就压抑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连最冲动的苏阳,脸上的愤怒也渐渐褪去,化为了深深的无力。 就在这绝望即将吞噬一切的时候,一个清冷而稳定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爸,史书是过去的人写的,我们的路,还没写进去。” 是苏月。 她走到桌边,将茶壶里剩下的冷茶倒在乌木桌面上,伸出纤细的手指,在茶水上迅速勾勒起来。几笔之下,一个简易的县衙院落平面图就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我们现在面临两个问题。”苏月的声音不大,却有着一种能让浮躁人心安定下来的力量,她的手指点在茶水画出的图形上,“第一,如何瓦解王虎的兵变决心,让他不敢动我们;第二,如何应对城外的几千流寇,让他们退兵。” 她抬起头,目光依次扫过父亲、母亲和弟弟,眼神清亮而坚定。 “这两个问题,看似独立,其实是同一个问题。王虎之所以敢兵变,是因为他觉得守城是死路一条。所以,我们要解决的,就是一件事——” “让他们相信,跟着我们,比投降更有活路。” 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 苏建国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亮光。他喃喃自语:“心理战……对,是心理战!示敌以强,攻心为上!史书上……史书上,空城计、疑兵计……案例数不胜数!我们不一定要真的有多强,只要让他王虎捉摸不透,让他害怕我们有同归于尽的底牌,他就未必敢动手!” “底牌?”苏阳眼前一亮,也立刻反应过来,“我记得……我记得原主的记忆里,县衙的仓库里有每年祭祀剩下的硫磺和硝石!后厨还有大量的木炭!姐,这是□□最基础的原料!” 他越说越兴奋,完全忘了刚才的沮M丧,“我虽然造不出能发射的火炮,但是我可以把它们按比例混合,用油纸包起来,做成大号的炮仗!点燃之后,那动静绝对跟打雷一样!咱们多做几个,在关键时候一起点燃,足够把他们吓个半死!” “好主意!”母亲李淑芬也加入了讨论,她的思维同样敏捷,“如果能拖延时间,我也可以帮忙。我刚才在院子里看到几种草药,比如荨麻,还有厨房里应该有干辣椒。把这些东西磨成粉,混在一起,在紧急关头扔进火盆里,产生的浓烟有强烈的刺激性,能让人睁不开眼,剧烈咳嗽。如果他们真的敢冲进来,这可以为我们制造混乱,争取宝贵的时间。” 心理威慑、技术爆炸、化学烟雾…… 父亲的阳谋、弟弟的硬核技术、母亲的应急预案。 苏月听着家人的话,一双清亮的眸子越来越亮。她脑中那张原本只有地形和数据的草图,被迅速填充上了各种可行的战术模块。一个完整、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 她伸出手指,将桌上的茶水轻轻抹去,仿佛抹去了一个旧世界,然后重新蘸上茶水,画出了一个全新的战术布局图。 “爸,你的心理战是核心,是第一环。” “苏阳,你的‘炮仗’是我们的硬实力威慑,是第二环。” “妈,你的刺激性烟雾,是我们最后的保险,是第三环。” 她将三人的想法,用几条线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环环相扣、层层递进的完美闭环。 看着家人脸上重燃的希望之火,苏月知道,这场仗,他们有了打下去的资本。 我们家,就是最大的金手指。苏月心想。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那炷即将燃尽的信香,时间已经不多了。她的语气变得果断而坚决。 “爸,你的舞台在外面。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你现在就出去,用你的口才和学识,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让他们感到迷惑,感到忌惮。记住,说的越玄乎越好,让他们觉得我们胸有成竹。” 苏行国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一次,他的眼神里虽然还有紧张,但已经没有了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委以重任的决然。 苏月又转向弟弟:“苏阳,去仓库,把你能找到的硫磺、硝石都找出来,后厨的木炭、油纸也都拿上。你的实验室,就在后厨!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十五分钟内,我需要听到这个世界上最响亮的声音!” “没问题,姐!”苏阳兴奋地应了一声,转身就朝后门跑去。 最后,苏月自己站起身,走到墙角,拿起一件挂在那里的、属于某个小厮的、毫不起眼的灰色斗篷。 她将斗篷披在身上,兜帽盖住了头,整个人瞬间融入了阴影之中。 李淑芬不解地问:“月月,你这是要去哪儿?” 苏月回过头,眸光锐利如刀:“爸和苏阳的计划,都是建立在信息不对等的基础上。但我们的信息同样残缺。我必须亲眼去看看我们的敌人,以及我们的城墙。一个没有实地勘测数据的计划,只是纸上谈兵。” 她做出了一个在所有人看来都无比大胆的决定——在兵变一触即发的此刻,亲自去城墙侦察!这是整个计划最危险,也最关键的一环。 第4章 绝望之墙,希望之眼 夜色,是最好的伪装。 苏月将那件属于仆役的灰色斗篷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在昏暗中依旧清亮的眼睛。她瘦削的身影如同一道鬼魅,悄无声息地从县衙后门溜出,汇入了沉沉的暮色之中。 从县衙到北城墙,不过一里多路,但这段路,苏月却走得异常漫长。 街道上空无一人,死寂得可怕。两侧的民居和商铺门窗紧闭,有的甚至从外面用木板钉死,仿佛一座座自我囚禁的坟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而压抑的气味——那是腐烂的垃圾、潮湿的霉味,以及一种无形的、名为“绝望”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偶尔有骨瘦如柴的野狗从巷口探出头,用惊恐的眼神看她一眼,随即夹着尾巴呜咽着逃开。 整个黑水县,就像一座被世界遗弃的孤岛。 远处,城墙方向隐约传来流寇的叫骂声和守军零星的回应,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显得格外虚弱。而在这嘈杂的背景音之下,苏月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每一下,都像是在为这座死寂的城市,敲响求生的战鼓。 当苏月终于踏上通往城墙的石阶时,眼前的景象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城墙之上,本该是戒备森严的防线,此刻却是一片混乱与颓唐。守军们三三两两地靠在墙垛边,许多人甚至将长矛丢在一旁,眼神麻木地望着灰沉沉的天空。他们的脸上、身上满是污垢与血迹,疲惫与绝望几乎抽干了他们最后一丝生气。 苏月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父亲的“心理战”和弟弟的“技术威慑”,面对这样一群已经失去斗志的士兵,效果恐怕要大打折扣。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借着墙垛的掩护,将目光投向城外。 城外,是黑压压的一片“人海”。 乍一看,确实如之前那老家人所说,有数千之众,营帐连绵,火光点点,声势骇人。但苏月很快就凭借她那双善于发现结构与细节的眼睛,看出了端倪。 她心想:这不是一支军队。 城外的“流寇”,更像是一场巨大灾难下的难民潮。她能看到衣衫褴褛的老人、抱着婴孩的妇女、面黄肌瘦的孩童……他们围着篝火,眼神里更多的是对食物的渴望,而非对战争的狂热。 真正构成威胁的,是混杂在这些饥民中,那一小撮、大约三四百人的精壮匪徒。他们装备相对更好,手持着真正的兵器,神情凶悍,在营地外围游走,与其说是围城,更像是在看管和驱使着这数千饥民,将他们当作攻城的炮灰和与城内谈判的筹码。 “一群狼,驱赶着一群羊。”苏月在心中做出了最精准的判断。 接着,她的目光转向了自己脚下的城墙。作为一名结构工程师,她几乎是本能地开始审视这道黑水县最后的屏障。 一看之下,她的心更是凉了半截。墙体多处是用黄土和碎石夯筑,而非青砖,经过多年的风雨侵蚀,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裂缝和沉降。墙垛破损严重,好几处的垛口已经坍塌,根本无法为弓箭手提供有效掩护。所谓的防御工事,不过是几口装着滚油的大锅和一堆堆大小不一的石块。 数据在她脑中飞速汇总:一支由饥民和匪徒组成的混合部队,一群士气崩溃的守军,一道摇摇欲坠的城墙。 这个项目,简直是地狱难度。 就在苏月眉头紧锁,重新评估计划的可行性时,不远处传来一阵焦急的咒骂声。 “他娘的!又断了!这破玩意儿还怎么用!” 苏月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士兵正围着一架简易的投石车,一个看似小旗官的军官正气得跳脚。那投石车结构非常简单,就是一根长长的杠杆,一端是皮兜,用来装石块,另一端由数人合力拉拽,利用杠杆原理将石块抛出。 此刻,那根充当杠杆的木梁与底座连接的关键受力点,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断裂。只要再投掷一次,整架投石车必然会散架。 “旗官大人,这……这修不了了,木头都裂了。”一个老兵叹气道。 “修不了也得修!这是城北唯一一架能用的了!”那旗官急得满头大汗,却又束手无策,只能对着那堆破木头发泄着无能的狂怒。 苏月看着那断裂的结构,脑中几乎是瞬间就浮现出了十几种加固方案。她略一思索,走了过去。 “这位军爷,”她的声音平静而清脆,在这混乱的城墙上显得格外突兀,“这东西还能用。” 那旗官回头,看到是一个穿着仆役服装、身形瘦弱的“小丫头”,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不耐烦地挥手道:“去去去!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别在这儿添乱!” 几个士兵也投来怀疑和轻视的目光。 苏月没有争辩。她知道,在这种时候,事实胜于雄辩。她走到投石车旁,指着那断裂的木梁下方说道:“这里的应力过于集中,单点受力,自然容易断裂。” 她一边说,一边捡起几根被丢弃的短木料和一截麻绳,飞快地动手操作起来。 “只需要在这里,用木料搭建一个最简单的三角形支撑结构,将单点的垂直力,分散成两个方向的斜向支撑力,就能将负荷降低至少一半。” 她的动作极快,双手灵巧得不像个女子。短短几十秒,一个简易而稳固的三角形支撑模型就在她手中成型。她将模型放在地上,解释道:“就像这样。三角形是最稳固的结构。把这个结构放大,加固在断裂点下方,这架投石车不仅能用,甚至会比原来更稳固。” 那旗官和几个士兵都看呆了。他们虽然听不懂什么“应力”“支撑力”,但苏月手中那个小小的、却异常稳固的三角形结构,以及她那份从容不迫、条理清晰的讲解,却让他们莫名地感到信服。 那旗官将信将疑地指挥士兵,按照苏月的指点,找来木料和工具,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 片刻之后,一个大号的三角形支撑被牢牢地固定在了投石车的关键部位。原本摇摇欲坠的木梁,瞬间稳如泰山。 一个士兵试探性地用力压了压杠杆,投石车纹丝不动。 “神了!真的神了!” “这小姑娘是谁啊?懂这么多?” 士兵们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叹,看向苏月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怀疑和轻视,变成了惊讶和敬佩。 那旗官更是满脸通红,走到苏月面前,抱拳躬身,真心实意地行了一礼:“姑娘大才!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多谢姑娘指点!” 苏月的举动,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这段绝望的城墙上,激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 她借着这个机会,平静地说道:“我想去那边的瞭望点再看看,方便吗?” “方便!太方便了!”旗官连连点头,亲自为她清开了一条路。 苏月爬上了一个更高的瞭望点,视野顿时开阔了许多。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小截木炭,在一块碎瓦片上飞快地记录着城外营地的布局和关键火力点。 突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流寇营地远端的后方,也就是靠近黑水河上游的方向,有一小队人马脱离了大部队。 那是一队约莫数十人的队伍,他们行动迅捷,队列整齐,身上的装备也远比那些所谓的“流寇”精良。他们没有参与围城,也没有在营地里喧哗,而是目标明确地,正悄悄地沿着河岸,朝着黑水河的上游方向快速移动。 他们的行动,与这群混乱、饥饿的“羊群”格格不入。 他们更像是一群潜伏在暗处的狼,正在执行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真正的计划。 第5章 一言退敌的爹 夜风卷着城外流寇的喧嚣,灌入瞭望口的箭窗,冰冷刺骨。 苏月的心,却比这夜风还要冷。 那支悄然向上游移动的精锐小队,像一根毒刺,扎进了她刚刚构建好的计划模型中,瞬间引爆了无数个可怕的变量。 她不再停留,飞快地将瓦片上的草图和数据揣入怀中,矮身顺着城墙的阶梯疾驰而下。她必须立刻将这个致命的情报带回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时间的刀刃上。 当她再次推开县衙内室那扇虚掩的门时,屋内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母亲和弟弟正焦急地来回踱步,而父亲苏建国,则背着手,站在那炷即将燃尽的信香前,脸色凝重如铁。 “姐!你回来了!”苏阳第一个看到她,快步迎了上来。 苏月来不及回答,直接将那块瓦片拍在桌上,用急促但异常清晰的语调,将她在城墙上的所见所闻全盘托出。 “……城墙多处有裂缝,守军士气崩溃。城外的‘流寇’主体是饥民,真正的匪徒只有三四百,不足为惧。但最关键的是,我看到一小队装备精良的队伍,大约数十人,正沿着河岸向上游移动!” “上游?”苏建国猛地转过身,他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最关键的词,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作为历史学者,他的大脑几乎是瞬间就检索到了这个词背后所隐藏的、最阴险的战术。 “黑水河……我们黑水县就建在河道下游的拐弯处,地势低洼……”他喃喃自语,脸色变得愈发苍白,“他们不是要强攻,也不是要围困……他们这是要掘开上游的河堤,水淹七军!” 此言一出,李淑芬和苏阳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水淹全城! 这四个字,比千军万马的冲锋还要令人感到绝望。一旦河水倒灌,无论城墙是否坚固,无论他们有多少底牌,都将在这滔天洪水中化为乌有! 苏月的心也猛地一揪。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忽略了这种最原始、也最无法抵抗的天灾**。她心想:我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是一个有预谋、有战术、心狠手辣的智慧型对手! “来不及了……”苏建国看着那截只剩下指甲盖长度的信香,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然,“计划必须立刻执行!不仅是为了拖延时间,更是为了夺回主动权!”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自己的女儿,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任与依赖:“月月,你确定你弟弟的……那个‘炮仗’,能管用吗?” “能。”苏月毫不犹豫地点头,“理论上,只要配比不出大问题,爆炸产生的声光效果绝对能达到预期。爸,现在,该看你的了。” 苏建国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那属于学者的怯懦与惊慌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临危受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沉静与锋锐。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冠,这一次,他的手指不再颤抖。 他心想:我苏建国,一辈子皓首穷经,没想到,这毕生所学,不用在庙堂之上,却要用在这生死一线的舌战之中。也罢,今日,便让这群只知刀枪的武夫,见识一下文人的战争! 香,尽了。 最后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院子里,原本退到远处的王虎和他麾下的亲兵们,再次如潮水般围了上来。五十多双眼睛,带着贪婪、怀疑和最后的耐心,死死地盯住了那扇再次被推开的房门。 苏建国迈步而出。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踉跄。他身姿笔挺,面沉如水,眼神平静地扫过院中每一个人的脸。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与刚才那个畏畏缩缩的文弱书生判若两人,竟让围上来的士兵们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王虎眉头一皱,心中暗道一声:这老家伙,怎么像是变了个人? 但他依旧色厉内荏地喝道:“苏大人!香已经燃尽,你的答复呢?是开城门,还是让我们弟兄们帮你开?” 苏建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甚至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他身后那些神情各异的士兵和衙役,用一种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清的语调,缓缓开口。 他的第一个问题,就让所有人愣在了原地。 “诸位将士,可有人知晓,十年前,号称‘替天行道’的黄巾军,攻破宛城之后,城中景象如何?” 不等任何人回答,苏建国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的声音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与令人信服的力量: “宛城守将献城投降,以为能换来活路。然,黄巾军入城之后,尽屠城中降兵,以其头颅筑成京观!城中百姓,无论男女老幼,皆被掳掠为奴,稍有不从,便是身首异处!史书记载,宛城之血,三日不干!”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锐利:“三年前,黑山匪流窜于此,周边数个县城望风而降。结果如何?城中粮草被劫掠一空,女子被尽数凌辱,青壮被悉数裹挟为匪,充作攻打下一座城池的炮灰!你们当中,可有人的家乡,便是因此而破?” 他这一问,人群中顿时起了一阵骚动。那些被裹挟的衙役和部分士兵,脸上露出了惊恐和后怕的神色。显然,苏建国的话,戳中了他们心中最深的恐惧。 “你们以为城外那些是能给你们活路的义军吗?”苏建国冷笑一声,用手一指城外,“我已登城观望过,那不过是一群被饥饿逼疯的灾民,被三百余名真正的悍匪驱使着当挡箭牌罢了!你们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这样一群连明天吃什么都不知道的乌合之众手里,岂非是天大的笑话!” 王虎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仅对历史掌故信手拈来,竟然连城外敌人的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他心中那份必胜的把握,开始动摇了。 就在此时,苏建国气势达到了顶峰。他猛地一转身,指向身后灯火通明的内堂,声调陡然拔高,字字如雷! “更何况,尔等可知,我苏某来这黑水县赴任,朝廷为安抚边境,赐下了何等神器?” “那是我大夏军器监最新研制出的守城利器——‘震天雷’!每一颗,都有开山裂石之威!本官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轻易动用,徒增杀孽。但若尔等执迷不悟,定要引狼入室,那就休怪本官,让这小小的黑水县,变成一片血流成河的人间炼狱!” 他的表演充满了令人信服的威严与自信,那份不惜玉石俱焚的决绝,那份对“神器”的强大自信,天衣无缝,瞬间镇住了全场!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震天雷”这三个字给吓住了。 王虎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死死地盯着苏建国,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可苏建国的表情平静得可怕,那是一种掌握着绝对力量才有的从容。 难道……是真的? 王虎的心乱了。但他知道,此刻若是退缩,军心必散,自己也再无回头路。他只能硬着头皮,色厉内荏地吼道: “你说有神器,便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就在这死寂之中——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却又极具穿透力的巨响,猛地从县衙后院的方向传来! 紧接着,一团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将半个夜空都映成了橘红色!浓烈的、刺鼻的硫磺味,瞬间弥漫了整个院子! 脚下的大地,都为之剧烈一震! 院子里的士兵和衙役们“啊”地一声惊叫,抱头鼠窜,阵型大乱。连王虎本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震动骇得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脸的惊骇与不敢置信。 第6章 希望,是能兑现的粮食 那一声巨响,仿佛是九天之上的神明,对着小小的黑水县,降下了祂的雷霆之怒。 整个县衙院落,在剧烈的震颤中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又被更大的恐慌所吞噬。 士兵和衙役们像是被狂风扫过的麦子,瞬间倒伏一片。他们丢盔弃甲,抱头鼠窜,鬼哭狼嚎,哪里还有半点方才逼宫时的嚣张气焰。他们看向正堂门口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眼神里再无怀疑与不屑,只剩下最原始、最纯粹的敬畏与恐惧。 就连不可一世的城防都尉王虎,此刻也狼狈地瘫坐在地上,浑身筛糠般地抖个不停。他那张狰狞的刀疤脸,此刻写满了骇然与不敢置信。 他想象过无数种可能。苏建国可能会求饶,可能会嘴硬,甚至可能会拔剑自刎,以全读书人的气节。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座小小的县衙后院里,竟然真的藏着如此毁天灭地般的恐怖事物! 震天雷……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不是在虚张声势,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王虎的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与反抗的念头,都被这声巨响和那冲天的火光,炸得粉碎。 而在这片混乱的中央,苏建国却依旧负手而立,身姿笔挺如松。夜风吹动着他的长须和衣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他心中早已是狂喜,庆幸女儿和儿子的计划竟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但他的脸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他轻抚长须,目光淡然地落在王虎身上,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此乃‘震天雷’试爆之一厘而已。威力如何,将军可还满意?” 这一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虎一个激灵,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他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对着苏建国重重地磕下头去,声音里带着哭腔:“大人神威!大人神威!是末将有眼不识泰山,是末将猪油蒙了心!求大人饶命,饶末将一条狗命啊!” 他这一跪,他身后那些本就吓破了胆的亲兵们,也纷纷丢下兵器,齐刷刷地跪了一地,高呼“大人饶命”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场足以让黑水县血流成河的兵变,就此消弭于无形。 就在此时,内室的门再次打开,苏月平静地走了出来。 她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王虎,仿佛他只是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头。她的目光,直接越过了所有人,落在了那些惊魂未定、不知所措的衙役和普通士兵身上。 “都起来吧。” 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混乱的院子迅速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望向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得过分的少女。 “神器虽利,但不能当饭吃。”苏月开门见山,一句话就点破了所有人心中最根本的焦虑,“各位想要的,我明白,无非是一条活路。” 她清亮的目光扫过众人,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家担心城守不住,担心饿肚子。我现在就可以给大家一个承诺。黑水县,只要有我苏家在,就一定能守住。粮食,也一定会发给大家。” 听到“发粮食”三个字,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许多人麻木的眼睛里,都透出了一丝渴望的光。 “但是,”苏月话锋一转,声音变得严肃而有力,“粮食,不会白白发给任何人。” “从现在起,县衙仅存的粮食,将作为奖励,发放给所有为守城出力的勇士。任何人,无论你是士兵,还是城中百姓,只要你参与守城工作——修补城墙、搬运滚石、制作守城器械、巡逻放哨——就能获得相应的‘工分’。” “工分?”人群中响起一阵议论声,这个词对他们来说,太过陌生。 “没错,工分。”苏月解释道,“这是一种凭证。你们付出的每一份力气,都会被记录下来,转化为工分。然后,你们可以用工分,在县衙的粮仓,兑换你们应得的粮食。” “修补一处城墙垛口,记五分!搬运一百斤滚石上城,记三分!削尖十根长矛,记一分!” “一分,可以换一碗热腾腾的米粥!十分,就能换一斗粟米,足够你全家吃上两天!多劳多得,公平公正!” “只要你们肯出力,肯为自己和家人的活路去拼,我苏月保证,你们就不会饿肚子!” 这番前所未闻的话,让整个院子的人都愣住了。他们议论纷纷,有人觉得新奇,有人将信将疑,更多的人则是在犹豫和观望。毕竟,空口白牙的承诺,他们听得太多了。 苏月看出了他们的疑虑,她没有再多做解释。 她转身,直接指向了人群中那个之前帮她改造过投石车的旗官,以及他身边那几个士兵。 “你,还有你们几个,跟我来。” 那旗官一愣,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苏月直接带着他们来到县衙大门后,指着一处被撞得有些松动的门闩和栅栏,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这里是防御的薄弱点,用我教你们的三角形结构原理,找木料来,立刻加固。完成之后,你们就是今天第一批拿到工分的人。” 事实,是最好的动员令。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名旗官和几个士兵再次展现了他们刚刚学到的“手艺”。在苏月精准的指挥下,他们很快就地取材,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道坚固而可靠的交叉支撑结构,就牢牢地顶在了大门之后。 “很好。”苏月满意地点了点头,“任务完成,质量合格。旗官,记八分。其余四名士兵,各记五分。” 她随即对身后一名苏家的老家人吩咐道:“带他们去粮仓,按照标准,兑换粮食!”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跟随着那五名士兵,投向了县衙的粮仓。 当粮仓的门被打开,当那名老家人真的用米斗,为那几名士兵量出了黄澄澄的粟米,装进他们破旧的布袋里时,整个院子,彻底沸腾了! 那五名士兵,颤抖着双手,捧着那沉甸甸的粮袋,仿佛捧着的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其中一个年轻的士兵,甚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粮袋,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家人终于能吃上一顿饱饭的激动,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通过自己双手换来尊严的激动。 这一幕,像一束最耀眼的光,刺破了笼罩在黑水县上空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阴云。 希望,原来不是一句空话。 希望,是能捧在手心、能闻到香味、能救活家人的粮食! “我报名!大人,我什么活儿都能干!” “还有我!我力气大,我能搬石头!” “我……我会木工活儿!” 人群,彻底被点燃了。他们不再是恐慌的暴民,不再是麻木的降兵,他们争先恐后地涌上前来,眼中闪烁着对食物、对活下去的强烈渴望。他们要为自己,为家人的下一顿饭而战! 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景象,苏月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一步,成功了。 然而,这丝微笑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一名负责在房顶瞭望的哨兵,就脸色惨白地从梯子上连滚带爬地摔了下来,他甚至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就朝着苏月和苏建国扑了过来,声音里带着一种全新的、比面对兵变时更甚的惊恐: “大……大人!不好了!” “黑水河……河水在变黑!而且,水位在上涨!涨得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