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等》 第1章 初见 姜扶摇被**辣的太阳刺醒，动了动酸痛的脖子，被痛的“嘶”了一声。 车里正在播放新闻30分的广播，听得姜扶摇脑袋嗡嗡响，她刚想出声抗议，车稳稳地转进小区。 “下车。”林胜男打开后备箱，把行李取出来。 姜扶摇抬头看了看身边的楼房，朱红色的颜色衬得天气愈加炎热。自己今后就要在这住两年了。 楼下有棵桂花树，渝城的9月依旧炎热，但空气里的桂花香还是传播着秋天的消息。 “不来搭把手？”林胜男皱眉看着发呆的姜扶摇，“我下午有会，时间不多。” 行李并不是很多，这里离林胜男工作的医院太远了，她不住这里。简单布置后就准备开车离去。姜扶摇下楼送她。 “好好照顾自己。”多年的临床经验致使在面临丈夫的死亡时仍能让她面不改色。现在她依旧面不改色，哪怕这是她唯一女儿第一次离家，哪怕这个16岁的孩子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 “不要惹事。” 她又补充道。 姜扶摇没说话，只是面不改色地点点头。送走林胜男后进入电梯，一道男声差点刺穿她的耳膜。 “等下，有人！有人要上！”说话的是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姜扶摇抖了抖手指，还是没有按下关门键。 钟川端着一碗豆花冲进来，汤汁随着步伐滴滴塔塔地洒在地上。最后一滴刚好掉在姜扶摇的脚边，姜扶摇抬头看了眼身边的少年，小麦色的健康皮肤，全身像是刚从水里出来，汗滴顺着头发发梢滴在地上。 姜扶摇有点后悔刚才自己手抖了。 钟川察觉到身边少女的视线，灿烂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差点闪花姜扶摇的眼。 “没见过你，新来的？也住9楼啊，那我们就是邻居了。我是钟川，你叫什么名字啊？” “姜扶摇。”姜扶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脚，钟川也感觉到了少女身上的疏离感，不再开口。 电梯门开了，钟川率先出去，咚咚咚地开始踢门。 “仙人板板，拿手敲门要死啊，门迟早要被你小子踹坏。”钟敏凶神恶煞地开门，手里拿着蒲扇作势要打钟川。 “要热死人了，老子两手端着豆花，哪有手敲门？” 姜扶摇默默走到另一扇门面前，这么有烟火味的对话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吵得她有点脑瓜疼 。 钟敏懒着给他吵，一把拨开他。 “哎呀呀，隔壁终于有人了。妹子，叫啥名儿啊，看样子和我们家川子差不多大，也是九中的学生？哪个班的？” 姜扶摇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还是慢了一步，露出标准的假笑，正要转身应对。 “好了，阿婆，你上来就查户口，人家不害羞啊。进去，进去。”钟川一手端着豆花，一手提着钟敏，转头对姜扶摇会心一笑。 “哎，你吃饭没，来吃点啊。”钟敏的话被关在门里。 姜扶摇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微笑，但开门看到简陋的家具和凌乱的行李，又压了下去。 整理时翻出全家福，姜扶摇愣了愣，她不记得把这东西带了过来，摩挲这照片上男人的脸，姜扶摇视线有点模糊。 “姓张的，又在打游戏，找打是不是？” “小胖，叫你妈吃饭。” “哎呀锅起火了，宝宝快来！” “钟川，豆花洒了！” …… 现在正是晌午，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姜扶摇抬头一看，满满的都是烟火气。 第2章 开学 姜扶摇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在收拾完行李后就累得睡了过去。 “瑶瑶，你是不是睡着了？”是姜妍的声音，“我已经跟你班主任请了假了，开学第一天还是早点到。” “小姨，”姜扶摇刚开口，她想问林胜男知不知道这事，但又想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我会早点到的。” 15班里堪称大型返祖现场，以郑昊豪为首的一群男生趁着老班不在在教室里上蹿下跳，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钟川站起来，吓得前桌的陈闫手一抖，薯片掉在了地上。 “川哥，干嘛？” 钟川没有说话，环顾教室，一时还真没人出声，39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他一步一步走向讲台，神情严肃。 “吵什么吵！同学们，你们这是在浪费你们的青春。”钟川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大好时光不是让你们蹉跎的，我看得是多么的痛心啊。” 姜扶摇站在门口，默默为钟川默哀几秒。 “钟川！干什么你，给我滚到后面站着。”老班过去就给了钟川一脚，又看向全班，“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一个个要上天啊。都要高三了，长点心吧。” 最后他看向身边的少女，柔声细语：“教室里就一个空位，你坐那吧，下次换位子时再调。” 姜扶摇点头，走过去，郑昊豪坐在过道旁，偷偷伸出一只脚。姜扶摇假装没看到，直接踩了上去。 “挺狠的啊。”钟川绅士地拉开旁边的板凳，“又见面了。” 姜扶摇轻轻点头，她中午没吃饭，现在脑袋有点晕，趴在桌子眯着眼。 郑昊豪很不服，老班就住他家隔壁，想当初自家父母求了多少次都没能让自己直接进15班，还是自己死命考上来的，新来的凭什么，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进了。 “郑昊豪，咱班新来个学生，怎么没听你说啊？”下课后，身边的同学凑了过来。 “这有什么好说的。”郑昊豪说着转过身去，看着最后一排趴着的人，恶上心头，“分班考试已经过了，15班本来就奉行的是只出不进的规矩，现在无缘无故来了个转学生，这什么意思，不用说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一群人看向最后一排，心里已有几分了然。 姜扶摇睡不着，转头看向身边正在和陈闫抢薯片的钟川：“钟川，晚上有课吗？” “没，没有吧，按惯例就是上自习。哎哎，你干嘛去？” 郑昊豪看她走过来，忍不住站起来：“干嘛干嘛，我说的你都听到了？” 姜扶摇一个眼神要没分给他，她现在只想回去睡觉。 办公室内，老班摩挲着茶杯，皱眉看着面前倔强的少女，再三劝阻： “姜扶摇，真要回去？是班上有人欺负你了吗？” “没有，就想睡觉。” “好吧，给家长打个电话，然后来拿请假条。” 姜扶摇打了林胜男的电话，果不其然，无人接通。 “老师，我家长同意了。”姜扶摇拿过请假条，“老师再见。” 老班看着姜扶摇离去的背影，拨通姜妍的电话：“姜妍，你这侄女，可真是难评。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呆了还没一个小时就要回去，理由居然是想回去睡觉。怎么劝都没用，我记得她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姜妍正在包花，闻言不禁苦笑：“随她去吧，不用担心她。” 姜扶摇在楼梯口遇见正在和其他老太太闲聊的钟敏，感觉脑袋嗡嗡响。 “你不是隔壁新搬来的妹子吗，这个时间九中应该在上课，怎么这么早就回来？”钟敏停下织毛衣的动作，“哎呀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发烧了还是感冒了？我家里有药，给你拿点啊。” “不用了婆婆，我睡了觉就行。”姜扶摇摆摆手，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回到出租屋，姜扶摇倒头就睡，自从爸爸去死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第3章 回家 姜扶摇感觉睡得很好，但一看时间其实并没有睡多久，外面天色是很红很红的火烧云，整个房间都镀上了暖金色的薄纱，如果不是因为太饿，她很乐意一直欣赏这么美的风景。 钟川刚打开大门就看见出来觅食的姜扶摇，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钟敏拿着锅铲骂骂咧咧：“还不快关门，空调不要钱啊！”出来看见姜扶摇，立马川剧变脸：“妹子这么巧，还没吃饭吧，来我家吃点。”也不管姜扶摇是否同意，直接把人家拽进家门。 姜扶摇求助地看着钟川，却看见他如无其事地关上门。 饭桌上，姜扶摇坐得端端正正，两只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钟川一回来就扑在饭桌上狼吞虎咽。 钟敏不满地敲钟川的头，碍于姜扶摇没有发作。索性不看他，转头有对姜扶摇展开一系列发问。 “你不饿啊？还不吃饭？”钟川嘴里算是菜，含糊不行地问。 姜扶摇这才拿起筷子，才尝一口，瞬间眼前一亮，好吃，意想不到的好吃。饥饿让她顾不得矜持，一口接一口。钟敏看她吃这么香也不再说话。 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姜扶摇也不那么拘束，和钟敏说话也有了笑容。 钟川坐了会，准备回校上晚自习，姜扶摇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和钟敏告别。 “你晚上去学校不？”钟川在走廊叫住姜扶摇，“今晚上老班好像有事情讲。” 反正回去也是刷题，姜扶摇觉得去学校也可以。 渝城的天气热，电梯里没有空调，钟川没多久就开始冒汗。姜扶摇想到上次在电梯里的情景，默默向旁边挪了挪。 钟川看到她的举动，翻了个白眼。 当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整个班都诡异的安静了一刻。姜扶摇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目不斜视地向座位走去。钟川在班里的人缘很不错，直到上课铃响的时候才回到座位。老班一看到教室后的姜扶摇就傻眼了，着实搞不懂这妹子的想法，但也没有问什么，只是让大家自习。 姜扶摇从书包里掏出一套卷子打发时间。钟川偷看身边的女孩，他以为她会说些什么，或恼怒、或质问，反正会有反应，但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钟川撇撇嘴，他很希望这个高冷大小姐能够转过头哪怕只是瞪他一眼，这会让他感到畅快，哟，没想到你也会生气啊，到时候他会这么嘲讽道。 三节晚自习过得很快，姜扶摇就想是钉在了位子上，试卷刷了一张又一张，期间也不是没人找她讲话，但她一直保持着礼貌的疏离感，像是给自己罩上了一层透明的屏障 。 钟川在和其他人打闹时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这个新来的转校生，他想起了郑昊豪的话，只出不进的15班来了个转校生，他下意识认为这是个关系够硬的草包，但他很快否定这个猜测，姜扶摇一直在刷题，正确率似乎还不错。 她怎么样关我屁事，钟川觉得自己有病，花时间去观察一个面瘫。 姜扶摇下课后走出校门，但当她看到外面只有几盏路灯发着昏暗的光时又停下脚步，外面热闹的小吃街晚上安静让人害怕。姜扶摇站在校门口，她记得钟川在后面。 钟川确实在姜扶摇后面，他起先不在意的从姜扶摇身边走过，直到他发现后面跟着一道人影，只在几步开外，他停她也停。他走她也走。钟川猛回头，看见的却是姜扶摇面如土色的脸。 姜扶摇没想到钟川会突然回头，差点叫出声。 “怕黑？” “嗯。” “那就一起走吧。” 向前走了几步。 “你怕黑又离得那么远，我会吃了你啊。” 又是一阵小跑声。 第4章 第一天（上） 老班站在教室门口，面前站着一排迟到的同学，不过没有被校领导抓到就不会扣绩效分，虚张声势地训了几句就放他们进去了。 姜扶摇看着身边还空着的座位，又抬头看向老班。只见老班脸黑得像煤炭，接了通电话就赶了出去。 钟川一个早自习都没来，老班也没有回来。 “啧啧啧，王老头天天就盯着川哥，都不管我们，难道这就是偏爱吗，我都有点磕他俩了。” 姜扶摇一脸黑线地看向说话的女生，不仅是她，周围的人都是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洪欣，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 钟川还是回来了，门口盯梢地大喊一声：“川哥回来了！” 班上大半同学瞬间起立，姜扶摇被这阵仗搞得一愣一愣的。 “恭迎川哥回班！”陈闫率先出声，其他人纷纷附和。 “川哥受苦了！” “川哥万岁！” 钟川把鼓鼓囊囊的书包放在讲台上，讲台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小的们！川哥我打猎回来了！” 一群人一窝蜂冲上讲台。 “我的包子。” “油条是我的。” “不要抢！” “啊，豆浆洒了！” 此时的15班就是个食堂，其他没有拜托钟川带早餐的同学也纷纷拿出早点来吃。一时间，教室里弥漫着各种食物的味道，馋着外班的人都跑过来看是怎么回事。 老班在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歇会儿听到动静赶过来。 “你们这像什么话！特别是你，迟到了还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姜扶摇心里赞同老班的话。 “王老头，这是你的。” “给我，动静小点，只允许课间吃哈。” 啊？姜扶摇看着老班提着油条的背影，眼睛睁得大大的。 钟川分完早餐，握着一把零钱回到座位上，看到还处于懵逼状态的姜扶摇。 “你没带早餐？” “我早上不吃东西。”姜扶摇摇摇头，过会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你们班这样不会被骂啊？” “什么你们，是咱们。”钟川数着票子，“总不能让咱们住读的同学总是吃那比屎还难吃的食堂吧，偶尔也要吃点好的。” “你乐意？” “怎么不乐意？一人5角的跑腿费，明码标价。”钟川把票子甩得啪啪响，“互利共赢，大家都高兴。” 上课铃声盖过姜扶摇说的话，任课老师拿着一沓试卷准点到班。 “Good morning, students.陈闫，不要趴着了，做套试卷醒醒瞌睡。” 包子还没咽下去的陈闫：嘎？ 班上倒没什么反应，看来突击考试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题并不难，主要是帮大家回顾遗忘的知识点。姜扶摇很快盖上笔盖，她看向钟川，他的睫毛很长，垂眼做题时都能盖住眼睛，在晨光抖动的颗粒中呈现棕色的质感。姜扶摇目光下移，她能闻到隔壁桌里肉包香味，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咕噜噜——不是姜扶摇发出的声音。 陈闫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才咬了一口韭菜味的包子就感受到了全班投来的注目礼，与此同时，一股韭菜味很快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散开。 “呕。”不知道是谁实在忍不住。 全班哄堂大笑。 “安静！陈闫你试卷做完了吗？” “能交了吗？”陈闫嘴里满满的韭菜，味道直冲人的天灵盖。 “做完了不能干其他事？不要影响同学。” “老师，我能去外面把早饭吃了不？没吃饱没有精力做题。” 第5章 第一天（下） 老班一向不会拒绝问题的同学，他摆摆手，带着洪欣去了办公室。 钟川坐回位子长舒一口气，汗水滴在地上，篮球随意扔到角落。 “你有纸吗？” 姜扶摇抽出一张纸，轻轻擦去桌子上的汗滴。 已经伸手的钟川：…… 姜扶摇掏出一包湿巾：“你的手，擦擦。” 钟川低头一看，两只手脏得让人不忍直视。 现在是午休时间，但班里大部分人都还在做题，灯也没有关。姜扶摇又掏出套卷开始做题。 “你又做题，不累啊。” 姜扶摇觉得他说这话很搞笑，是谁上课都在做题的。 钟川拿出笔记本：“才吃完饭不宜做题，脑袋转不动。” 姜扶摇不想理他，但听着他那贱贱的声音，不刺他一下浑身难受：“那可以做清洁啊，清洁哥。” 钟川没有生气，反而很意外：“没想到你会说这种话。” “那我能说什么？” “你应该臭脸不搭理我才对。” 姜扶摇：…… “对对对，就是这个表情。” 姜扶摇觉得她也是脑子有病才会跟一个贱贱的人搭话。 陈闫脖子伸得老长，看到洪欣黑着脸回来赶紧站起来，被瞪了一眼后又缩了回去。 姜扶摇从每张卷子找出题型分布并从练习册上找出典型例题，再举一反三，一番操作下来这类题型基本上就搞定了。所以她觉得自己对知识点的掌握是挺不错的。但是这道题她盯了半天也没什么思路。 十六、七岁的孩子没有不傲的，姜扶摇也不例外，她打心底看不起这个九中，也没有打算融入15班。 老子之前在一中虽然不是最好的班，但也是重点班的人。在转来九中之前老子根本就没听过这个名字，这里的人又能有多牛。 嘴上肯定不这么说，但姜扶摇就是这么想的。 20分钟后，姜扶摇放弃挣扎，她决定下午去问问老师。班里的同学已经睡了大半，姜扶摇也准备眯会儿。 “用同构。” “你思路一开始就错了，这道题是导数不是三角函数。” 姜扶摇闭眼假装睡着。 “不信算了。” 钟川也趴下了。 根本睡不着好吧！姜扶摇又坐了起来做题。 …… 挣扎无果后，她很不甘心地尝试钟川的思路。他是对的，姜扶摇看着算出的答案，脸色不怎么好，她感觉自己前半个小时的努力是个笑话。 上课铃此时响了，姜扶摇感觉她脸彻底黑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中午没睡午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当她意识到这点时脑袋就开始发晕。然后，然后她就收到了办公室下午茶的邀请。 王老头一脸复杂地看着她：“下午第一节就打瞌睡，你中午没休息？” 王老头在心里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一个因为睡觉都要请假的人怎么可能损害自己的休息时间。 “嗯。” 王老头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疼。 “今天郑昊豪因为打瞌睡都被罚了一天清洁，总不能特殊对待吧。” “我知道了老师，下次不会再犯了。” 姜扶摇很有盘算，又没规定什么时候，那就今晚做清洁，两个人做用比一个人轻松。 结果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晚自习后4个人面面相觑，面对这人浮于事的局面谁都不好开口。 “咋整？”还是钟川先开口。 “我扫地吧。” “我拖地。” “那我我擦黑板。” “嘿嘿，那我休息。” 姜扶摇：…… 陈闫：…… 郑昊豪：…… “没办法啊，活都被你们分完了。”钟川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们这么积极，我怎么好意思和你们争呢，只能委屈自己了。” 郑昊豪看不得有人闲，眼睛一转就看到了姜扶摇：“川哥，人家姜扶摇可是女生呢，你不应该展示下绅士风度？” “说的很有道理啊，姜同学，扫把给我吧。”钟川夸张地做出伸手的动作，还是那副欠揍的语调。 “谁要他帮。” “唉，这没办法了啊。”钟川一屁股坐在讲台上，“那我就只好勉为其难地休息了。” 啊，好像揍他一顿。 第6章 欠揍的玩意儿 起因是这样的，高三开学晚自习就延到十点半，钟敏总会提前熬一锅绿豆汤，然后在听到电梯声时端一碗开门，后来知道两人总是一起回来后就一人一碗。 直到这天…… “你这道题明显不对！” “你踏马思路都错了！该选B!” “A!” “B!” “A!“ ”B!” 姜扶摇和钟川一路从学校吵到家门口，小区里的狗也被惊得狂吠不已。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就这么一直吵到了钟敏门口。 “好了两个祖宗，消消火。”钟敏端着两碗绿豆汤插到两人之间。一碗冰凉送到姜扶摇手中，开壳的绿豆浮在汤面上，一口下肚，消了些姜扶摇的火气。 钟川：“这个浮在汤面的绿豆一直围着中间的漩涡打转，把漩涡看做中心天体，绿豆就在做天体运动，和最后那道选B的物理题原理一样。” 姜扶摇刚下去的火气噌得一下又上来了。钟敏比她先有动作，一脚踢在钟川的膝盖骨上。 “你消停点，爱喝喝，不喝滚蛋。” 姜扶摇躲在钟敏身后向钟川竖了个中指。 姜扶摇洗了澡出来还是被渝城的暑气围住，不一会身上就出现了密密的汗珠。她套了个睡裙就去阳台晾衣服。 钟川是个很犟的人，特别是在物理这种擅长的领域。他回去后不死心有算了一遍，然后又用手机查了一遍，拍案而起。 “踏马的就是B!” 纯粹是个神经病。 姜扶摇抖抖衣服，一道题而已，至于吗？ 至于，姜扶摇一回屋就拿笔来算，算来算去发现自己一开始就漏了个条件。 我****** 姜扶摇气得骂娘。听到手机响也不看是谁就借了电话。 “干啥子！” 林胜男被这语气轰得有点懵，她不敢相信地看了看手机备注，人没错啊？ “怎么了？” 姜扶摇感觉天塌了，她看着屏幕上“母亲”的字眼，闭上眼。 “没事。” “钱够吗？” “嗯。” “早点休息。” 手机发出嘟嘟声。 至少凑个一分钟啊。 姜扶摇漫无目的的在手机里乱逛，几个软件打开又退出，最后停在一张照片上。 那大概是她十岁吧，一家人去西餐厅吃饭，林胜男吃到一半就接到急诊电话走了，在她十岁蛋糕被端上之前。姜扶摇什么都没说，只是往嘴里塞着意大利面，一口接一口，腮帮子已经鼓起来正好接住落下的眼泪。她不敢眨眼，但眼泪还是落了下来，随着下巴滴在了洁白的餐盘上。 她还记得老爸为了逗她开心用意大利面、牛肉和酱汁摆出一个小人，他说：“妈妈刚刚给我发消息说她变出了一个分身陪你过生日。” “你好，我是妈妈2号。祝我们的瑶瑶生日快乐。” 三岁小孩都觉得拙劣的表演。但当时的小扶摇低下小脑袋说：“你好啊，妈妈二号。” “幼稚死了。”姜扶摇笑得很难看，还是忍不住，哭了。 哭过了，就不要想了，总要向前看的。 姜扶摇走到阳台上想吹吹风，她看着天上自动的星星，那时刚起飞的飞机。 “啧啧啧，那么热的天在阳台发呆，真有你的。” 姜扶摇转过头，又是钟川那张欠揍的脸。 “你先别走啊，阿婆叫我给你个好东西。” 两家阳台是挨在一起的，一伸手就能摸到隔壁的护栏。 姜扶摇看着递过来的点心，十分怀疑他在里面下毒了。 “好吃，阿婆的手艺，你还不信？” “那么晚了，你确定是阿婆叫你给我的？” “对啊，她说她刚才忘了，叫我明天给，现在给有什么不行的。” 姜扶摇挣扎了几秒，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还是有的。 “呕——”一口下去把姜扶摇的眼泪都榨出来，苦中带苦，第一次知道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纯粹的苦。 “咳咳，你踏马，咳咳。” “看样子是不能吃。多谢女侠救命之恩！”钟川双手抱拳，“天色已晚，女侠早些休息。” 说着一溜烟跑回屋里。 “阿婆，你自创的绿茶糕又失败了！” 第7章 窝囊的生气 姜扶摇一晚上都没睡好，本来不笑的时候脸色就不好，这下更臭了。她实在不能明白屋子的蚊子昨晚怎么这么多，而身边甚至连蚊香的都没有。 早读肯定不会上的了，她算了算，一个早读再加一个课间应该能保证前三节不会困，再加上一个大课间，上午应该能应付过去。 但是她忽略了一些不可控因素。钟川就是那个不可控因素，啊不，还有陈闫。一个早读声可以把她震聋，一个嘴巴就没空过。 总不可能又请假回去睡吧。姜扶摇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又不是天才，一轮复习还是很重要的。 前三节课，姜扶摇是纯靠自己的毅力坚持下来的，困了就喝水涂风油精，要不然就做题，实在不行了就站起来。 像姜扶摇这样困的人不少，大部分都自觉那些书站在教室后面，等下课铃响整个班都倒了一大片。 大课间有30分钟，一般这个时候困的人也清醒的差不多了，班里的人要不然在教室做题，要不然在外面打闹。 姜扶摇长舒一口气。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洪欣你饿不饿啊，我这里有薯片。” “你离我远点。” “上次是我的错，我下次会注意时间的。” “谁管你啊，你下次怎么样管我屁事。” TM的，非要在我旁边说吗。姜扶摇站起来，她觉得自己在这个班打造的是温柔有礼人设，温柔的人应该是脾气好，说话温柔细语的，但这踏马谁能忍。 “小情侣**换个地方行不。”是命令不是询问。 姜扶摇笑和不笑是两个样，不笑和黑脸又是两个样。其实她是很少黑脸的，见过的人不超过3个。她一直信奉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准则，遇到事也不怎么计较。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不会站起来，但现在是特殊时期，父亲去世，母亲冷漠，还转到这么个样样都不如原来学校的地方。她觉得自己还能树立人设已经很不错了。 二人都没想到姜扶摇会突然站起来，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老子很烦想干架的气息。 “鬼才和他是情侣。”洪欣一边说一边向外面退。这人正在气头上，她可不敢惹，真计较起来自己也不占理。 姜扶摇感觉很烦躁，这种气撒一半和憋屎找坑位是一个滋味——想喷出来又要憋着。她抬头看钟，还有10分钟上课，也就是说，她忍那两人忍了20分钟。 自己还是太窝囊了，她心想。 钟川打完球回来大汗淋漓，一看身边座位又是空的。 “人呢？” “请假走了。” “生病了？” 陈闫转过头一副要死了的表情，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川哥，这会不会是我的问题啊。” 钟川靠在墙上，面无表情：“这管你什么事，她自己神经。” 这人怕是开始就没打算融入这个班，在这发大小姐脾气给谁看呢。 “川哥，我觉得豪豪说的对，她就是靠关系进来的草包一个。”蒋涛凑过来，“这才来几天啊，请几次假了。平时找她说话脸也臭，咱们班现在好些人都看不惯她。” “脸臭？那你是刚刚不在教室，那个脸才难看，感觉她下一秒就要干仗。” “上课。”钟川用湿巾擦手，说起来这湿巾还是从她桌上拿的，一包湿巾自己就用了一半。 这节是英语课，老师叫课代表把试卷发下去。钟川就是课代表，他发到姜扶摇的试卷，138分，班级第二。 这是草包？ 第8章 又请假 姜扶摇还是请假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充足的睡眠更是革命的必要条件。她是这么给王老头说的。 王老头觉得他很有必要找姜扶摇母亲谈谈，但是看着微信界面里几乎全是绿泡泡，他还是放弃了。去找姜妍，她说不用管。 “瑶瑶本质上是个好孩子。”她说。 好孩子，头一次见这样的好孩子。 姜扶摇出了校门，她想了想，没有向右转。她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只是单纯的不想回去。 现在学生都在上课，小吃街有的摊位都没人，姜扶摇现在有钱闲得慌，几乎把所有摊位都光顾了一遍。 姜扶摇在便利店吃着关东煮，左思右想，还是回去了。 她手提着一大袋东西，回了出租屋。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想回来了。 太空了，太静了，没有一点人气。 姜扶摇把没吃完的小吃一样一样的摆出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很饿。 但她没吃，这不是饿，她很清楚，是空虚，哪怕把肚子撑爆都不会饱。 姜扶摇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从出校门的那一刻她就清醒了。什么回家睡觉，都是借口，她只是不想呆在那，但也不想呆在这里。 有那么一瞬间，姜扶摇后悔请假，班里至少有人气，有人陪自己说说话，哪怕是和钟川拌嘴也挺不错的。 自己请的假自己含泪也要熬完。姜扶摇在手机上找出网课开始学习。 一想到自己请假回来居然是学习，姜扶摇感觉自己真挺他妈的神经。 钟川被王老头叫进办公室时是一脸问号，他不记得自己今天犯了什么错，毕竟他也不想天天当班里的清洁志愿工。 “钟川，姜扶摇请假了你知道吗？” 钟川觉得莫名其妙，左脸写着关我屁事，右脸写着老子很烦，嘴上说着：“我知道，她可能身体不舒服吧。” “你和她做同桌感觉怎么样？” 钟川强忍着翻白眼骂娘的冲动，这怎么答？怎么答！ “换个问题，她在班里和你们还合得来吧？” 合个屁！天天挂个有人欠老子一百万的臭脸，拿鼻孔看人，不知道在高傲什么。 钟川持续沉默，王老头明白了。 钟川回到教室，就听到郑昊豪在班里喋喋不休。 “咱们这个班谁不是不到紧要关头不请假。她说请假就请假，当学校是打卡点啊。 ”郑昊豪很得意，仿佛这样才能他是考进来的高贵。 “唉，心疼我们川哥，跟这么个人成同桌。川哥，您辛苦了。” 钟川一直看不惯郑昊豪，他不明白一大老爷们怎么比班上的女同学还爱嚼舌根。 “你少说点吧，有这个时间都可以多做几道题了，怎么天天这么八婆。” 洪欣把小说往桌上一盖。 钟川没想到洪欣会替姜扶摇说话，郑昊豪更没想到。 “姜扶摇英语全班第二，可不撇。” 钟川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想到姜扶摇那天哭到抽搐的肩膀。 郑昊豪一副吃到屎的表情，他搞不懂怎么一个二个都要替姜扶摇说话，一个转校生仅凭关系就和一群从上千人中筛选出来的学霸平起平坐，大家难道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第9章 做和吃 当钟川看到姜扶摇出现在自己家厨房时不禁感慨：这踏马是什么狗血情节。 姜扶摇一回头就看见一张面无表情脸和两张懵逼脸。面无表情是钟川，两个懵逼是陈闫和洪欣。 几个人就这么杵着，姜扶摇几次开口又合上。因为我不想一个人就借口来找你阿婆？因为我想吃你阿婆的饭就跑过来了？ 有病、傻逼、莫名其妙——这是她从这三个人的眼睛里看到的。 姜扶摇觉得自己现在只是神经，但她要是现在一言不发直接走就是神经病。 哈喽，我过来只是帮你做饭，现在我的任务完成就要走啦。 隔这上演田螺姑娘呢。 人在无语至极时是会笑出来的。这句话钟川原来是不信的，现在他信了。 “准备做什么？”他看着菜板上切好的菜和调料，很明显就等着人开灶掌勺。 陈闫和洪欣眼睛瞪得像铜铃，洪欣的嘴角都压不下来。 “我和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姜扶摇现在有点慌了，如果时间能倒流她一定毫不犹豫扇之前的自己一巴掌。她现在宁愿一个人呆在空得让人心慌的出租屋也不想面临这样的场景。不对，要是上午不请假硬撑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总算把缘由解释清楚，看到两人恍然大悟的表情姜扶摇总算松了口气。 “我们三个都是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每周都会来阿婆家蹭饭。”洪欣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松点，“阿婆手艺好，吃过一次就上瘾，我吃了十多年还天天想着这一口。” “川子的手艺更好，已经达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境界了，今晚我们有福了。”陈闫坐在洪欣身边，很自然得抓起茶几上的苹果，削皮、切片。 “来个。”他对洪欣说。 “你要不要？”他又补充了一句。 姜扶摇摇摇头，她现在看清楚了，陈闫单恋洪欣，洪欣救陈闫只是看在发小的情分上。 钟川端着一盘红烧狮子头出来时就看到三个人排排坐在沙发上看着他。钟川立马有了三个孩子妈的即视感。 “川川。” “饿饿。” “饭饭。” “吃吧吃吧，撑不起你们。”钟川把红烧狮子头放在桌上，“还有个青菜，你们先吃。” 陈闫盛饭，洪欣拿筷。 “阿婆呢？”姜扶摇看向门口，“她说她去楼顶择菜，这也太久了吧。” 姜扶摇准备出门，钟川按住她。 “她多半和谁聊天聊嗨了。你去把菜炒了，我去叫她。” “你，会炒菜吧？” 钟川看姜扶摇那微妙的表情就知道不会。 “老陈，看着锅里。” 虽然姜扶摇下午吃过东西了，但是面对香味扑鼻的家常菜还是咽了咽口水，她本来是想等阿婆和钟川回来一起吃的，但是另外两个好像没管那么多。 就在姜扶摇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两人终于回来了。 钟敏是被钟川提回来的，小老太婆瘪着个嘴老不高兴。 “6岁的时候川子还不会做饭，阿婆就是和别人聊嗨了直接忘了家里还有个人。川子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去陈闫家吃的。”洪欣给姜扶摇夹了个狮子头，“之后川子就开始学做饭了。” 第10章 做题 钟川没好气地坐下，一口一个狮子头。钟敏也是饿了，一口一个狮子头。这祖孙俩还比赛上了。 姜扶摇这才明白洪欣为什么提前给她夹了个狮子头。 “不要客气，客气当不了饭吃。”洪欣已经干完一碗饭了。 陈闫去厨房乘第三碗饭。 姜扶摇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眼前这副场景，她感觉很愉快。 钟川坐在姜扶摇对面，他发现姜扶摇开心时，眉眼弯弯的，嘴角会出现浅浅的梨涡，整张脸都生动了许多。 姜扶摇不笑的时候也好看，但是像平面的画一样，不生动。姜扶摇笑的时候是鲜活的，明媚的。 钟川不知道怎么描述，就像是二次元里人转化成三次元一样。 许多年后，钟川才知道，这叫梨涡浅漾春水活，一笑吹开万花醒。 钟敏最终吃到最后一个狮子头。 吃饱喝足，四小只一人占桌子一面乖乖巧巧地做作业。 姜扶摇没带任何东西，但她不想回去，钟川从书包里掏出一套卷子：“今天下午有数学随堂测试，王老头叫我带给你。” “哦，”姜扶摇接过卷子，刚写一笔，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们不上晚自习？” “请假了。” “不想上。” “向某人学习。” 姜扶摇觉得自己就是嘴欠，乖乖闭上嘴。 钟敏收拾完厨房就坐在沙发上织毛衣。虽然现在渝城的天气依旧炎热，但再怎么说已经入秋了。 钟川家的风扇还是老式的，80年代的那种，转起来吱吱呀呀的，姜扶摇一边做题一边吹着裹着蚊香味儿的热风，觉得时间要是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姜扶摇的任务最轻松，她第一个放下笔，看向其他人。 可以看出，另外三小只做题思路清晰，成绩应该都不差。姜扶摇发现，每人做作业的顺序都是根据自己对科目的擅长程度决定的：钟川最擅长物理，却不擅长语文；洪欣擅长数学，却不擅长英语；陈闫擅长生物，却不擅长物理。 姜扶摇对于这个发现有点沾沾自喜。腿在桌下一晃一晃，很轻很轻地擦过钟川的裤管。 钟川本来是没有察觉的，直到他终于改完了病句题。他抬头想提醒姜扶摇，却发现少女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面陈闫上，不对，是陈闫的练习册。 陈闫已经卡在最后一道题很久了，是一道传送带问题。姜扶摇侧着头，总算看懂题目，草稿纸上已经画了好几幅运动图。 钟川看了她列的式子，都没问题，就是最后的运动轨迹有点问题。但是钟川没有开口。 姜扶摇算出了答案，是分数加根号，明显不对。 钟川感觉裤管没有晃动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了失落。 姜扶摇不解，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步骤，没发现问题。她觉得自己也是手欠，闲的没事干找题做，现在不做出这道题她誓不罢休。 钟川用手捂住笑，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提示一下，姜扶摇的指甲都要被她啃秃了。 有没有考虑最后一问用不用摩擦系数呢？ 要你管。 姜扶摇瞪了他一眼。 物理好了不起啊，就可以嘲笑别人。